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皈徒 > 第四节 瓦申克的诗
    “在我的身旁还有十四个敬爱的亲族

    与我一起站在这绵延百华的姆拉雅之上

    凝视,回望

    在远处的闪耀的地方号角吹响

    奥登的孩子躲藏在冷冰冰的石洞里

    既不如远方的同胞

    甚至也比不上泥浆里的蛆虫

    我能看见还没燃起的篝火

    那温暖的圣光不仅仅足以照亮暗中的涩懦河

    尘土飞扬的畔拓多的嘶鸣声

    出弓的箭羽划过皮肤声

    还有拼杀个毛刀碰撞声

    姆拉雅的坎方没有冤魂

    在山谷中,在深壑中,在岩洞中

    大声的叫嚷是在向‘您’祈祷

    果林终有一天要成枯木

    化为泥土再冒出新芽

    ……”

    “这是什么歌?”

    我转过头向瓦申克提问。桐的两只脚爪提抓着瓦申克的胳膊,比我这边再一次被拦腰横抱看来惬意的多。我的恐高症在第一次被槌喙龙带到树堡场地时,出乎意料的客服了它。

    “萨克教给我的。”瓦申克回答。

    “听上去和蜓壳里的一点也不一样。”我大声喊说。

    “每次祈祷时,恪力都要怪我唱的祷文不能得到阿玛格内的眷顾。”

    “你有做过祈祷么?”我回忆了下,着实没有那样的记忆。

    “但是,当萨克第一次哼唱起这首诗文,我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被小叶刺球滚在上面一样舒服……”

    不等瓦申克说完,桐便飞高了一截。我隐约已经能看见第一断口的残貌。

    “我知道,这些更适合我!”

    瓦申克在高空中大喊着,随着桐的一个俯冲,瓦申克的声音像是落幕的烟火似的消糜掉了。我的腰里被上头的槌喙龙抓的生疼,脑袋又被它的尾锤砸了一下,眼前昏昏沉沉的降落下去。

    第一断口周围的姆拉雅墙体已经全部垮塌下去。虽然较第二第三断口的豁口小很多,但至从被破坏程度和晶体腐化时间上看,这里肯定是最早被侵蚀的。

    我伸手去摸了摸墙体,原是钻石一般的姆拉雅晶,却在内部透出一团团好像玉石里的棉絮一样的东西。

    “这里的守备呢?”

    瓦申克看着我问,但我也无法对他解释。我跟着桐往外走了走,看到在断口外的废弃哨卡下搭造了一个巨大的石隔,看上去也许是在断口形成时便有了。我叫着瓦申克的名字,让他一起走过来。但他莫名有些恼怒,挥起来手里的长刀一下子砍在姆拉雅上。即刻,便从头顶掉下来一大块碎晶落在脚边。

    石隔外生着篝火,火旁蹲坐着两个衣衫褴褛的成年冠龙。看上去丝毫没有守备军的模样。他们看见了我们——准确来讲是我与瓦申克——警觉地站了起来。

    “空则在哪里?”

    我仰着头,声音不大的用德罗语向他们提问。这显然令他们觉得惊诧。他们提起来手边的石斧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桐支起翅膀,从喙里怪叫了两声,喝退了他们。

    “我们不是敌人。”我大着胆子对他们说。瓦申克站在一旁,却没有想要来帮我圆场的意思,我也索性放弃这个念头,接着说,“有没有四伍守备来过这里?”

    一高一矮两个护卫不开口,满是疑虑的看着彼此。

    “他们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对面?”

    “不,没有!”高个子的护卫冠龙马上否定了,但又不自觉得看了眼旁边的瓦申克,“谁都不能越过这里。”

    “可是他们明明来了!”

    我急了起来,不想再在这里耽误时间。而桐也跃起飞去了哨卡上的墙头瞭望空则的踪迹。

    “我只是想找到我的朋友。他叫修庆。”我盯着两个护卫,“请你们告诉我好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矮个子动了动嘴巴,似是要说出来。但高个子的又跳了出来挡住,凶巴巴的说。

    “就算是后岭的守备,但没有守备使以上的命令也不可能通过这里。”

    “但我在来时的枯木林遇见了一只杲垢!”

    “那不可能!”高个子的吼了起来,矮个子在后面显得十分焦躁,“我们不可能会让杲垢通过……”

    两个畔拓多的护卫已经乱作一团,叫嚣着辩解。我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瓦申克拔起长刀愤恨的指向他们,我也明白他打算说什么话。高个子的也被这样的举动激怒,提着石斧砍将下来。

    桐替瓦申克挡下石斧,不知何时落在后面,用翼爪一击打断了斧子的木柄,又甩了一尾令高个子弹回到篝火旁。朝着乾坤方向叫嚷,瓦申克马上提着长刀向山下跑去,两个槌喙龙也相继飞离。

    “不要再让杲垢们进去了。”

    我央求坐在地上的两个护卫,又从石隔里探出几个拉贡的身影。我的心里突然有些异样,但落单的恐惧让我转身飞跑下去。

    我紧跟着在山坡上奔跑的瓦申克,也时刻注意着头顶上的桐。仅一墙之隔,但“狄沃拉”的土壤与畔拓多的有着天壤之别。这里全然不是我之前所接触的那样,松软泥泞的地表让我的两腿发困,每一步都耗费着成倍的力气。植被的密度也跟着地上的爬虫一样丰富起来。高大的蕨草散发出强烈的水腥气,这种令人不快的潮湿感让我难以适应。

    “提高你的专注力。”

    瓦申克转过来对我说,他不想因为我而拖了后腿。我嗯了一声,但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

    “听到了么?”瓦申克问我。

    “听到什么?”我警惕地看看四周。

    “杲垢的声音。”

    “在哪里?”我全身肌肉都缩了起来。

    瓦申克停了下来,看着呼哧带喘的我。轻轻说。

    “脚下。”

    我吓得一步跳开,但污浊泥泞的地上没有任何异常。我费解的看着瓦申克,他却在脸上似乎浮出一丝笑意。

    “你不用无时无刻都来嘲笑我吧。很‘无聊’。”

    我皱紧眉头,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泥浆。瓦申克看着我,慢慢收起来表情,他的恐怖眼神让我清醒起来。瓦申克向后走了几步,抽出长刀,背对着我。

    “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个词语是什么意思。”瓦申克说,“但你和以前还是一样让我讨厌。”

    说罢,瓦申克用力把长刀向地上一戳,我脚下的地面立刻抖了起来。我摔倒在地,泥水溅开,一只身形庞大的杲垢从地下钻来出来。

    我不自主的尖叫一声,杲垢张着嘴挡在我前面,无路可逃。杲垢甩掉了瓦申克的长刀,“嘭”一声扎在了远处的树干上。它呲起牙齿,死盯着我。瓦申克慢悠悠的走过去拔出自己的武器,远远看了我一眼,抿紧了嘴唇消失在茂密的蕨草丛中。

    污泥中的杲垢整个身子都从地里爬了出来,抖掉了满身的污泥和草叶。这时我才看到它是残掉了一只后足。杲垢突然探起身子扑了过来,长嘴一落打在我举着的剑上。这一股子蛮力生生逼退了我又向后挪了好几米。它也立刻逼了上来。

    “不是我干的!”

    我对着三足杲垢辩解道,希望用这种方法能让它放弃我。而对方自然是没有反应的,只在嘴里低低发出些声响,是我完全不懂的苏楚斯语。

    三足杲垢步履蹒跚的追击着我,我连滚带爬的藏在了一株流苏树下。宽厚的渐尖叶片足以遮蔽我整个身体,但也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叶缝中往外看,那只三足杲垢左右徘徊着,嘴里不断念念有词,摇摆着脑袋四处寻找。我的手心里浸透了汗水,剑的重量宛过千斤。杲垢停了一会儿,又走了过去,长长的、长满硬甲皮的尾巴拖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等了一会儿,我从流苏树下爬了出来,前后已经没了杲垢的影子。我定了定神,试着去找到刚才与瓦申克一起过来的方向。

    忽的,我听见前方传来几声嘶嚎,并夹杂着连续不断金属碰撞的响戾。我认为那是瓦申克遭遇了危机,而他和我做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反应。

    “苏噶……”

    我的后背突然激起一波酥麻,回头看果真是那只三足杲垢又折了回来。我摇摇头,向后退着。它张开大口咬了过来,乱齿重重的砸在了我的胸口。

    杲垢跟在身后,不断张大嘴巴又狠狠咬合。胸前的皮甲被扯出一个口子,露出来那条勤岑缠上的黑布。我拖着刚被重击发昏的脑袋感觉庆幸,但也知道这样的幸运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我左躲右闪在蕨草丛中,尽量与三足杲垢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但若有若无的打斗声让我很难在这种情况中摸清方向。我不得已地开始呼喊瓦申克的名字。

    可是回答我的并不是他,而是两只从一旁枝叶下闪出的杲垢。我被一只的尾巴绊倒,但这也顺势让我的剑刺中了另一只的侧腹部。我的两手用尽力气向上提上来,顿时从它的身体里迸出来深紫色的血水和一团团的脏器。

    背后的那只冲了过来,一口咬住我的剑,从同伴的身体里拔出来,连同我一起扔到旁边。但受到伤害的那只摇晃几下,很快的便瘫倒下去,血液泼开洒满一地。三足杲垢也追了上来,和年轻的那只站在了一起,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站起来,弯着腰举起剑。三足低下头对着那只说了什么,两只等了下,我也感到费解。但不等我思考,一旁的泥塘里陆陆续续的爬出来了数十只杲垢。我能感觉到,在那一刻,我身体里的骨头全部都垮了下来,泪腺下意识的分泌出泪水。我松掉了手里的剑,嘴里默默念着瓦申克的名字。

    “除了让我讨厌,你也还是一样弱小。”

    我愣了一下,立刻转过头去。瓦申克蹲在头顶的树干上。泪腺彻底失去作用,只是从身体里借来水分往外涌溢。

    “救我。”我轻轻对他说。

    所有的杲垢全部围了过来,身上所带有的腥气笼罩在这块空间。那只三足杲垢往前走了走,毫无畏惧的张大嘴巴向我们示威。

    “我怕我是没法救你了。”瓦申克说。

    “不,不会的。”我跑到树下,“你说过你一人干掉了六只杲垢。”

    “可是这里有一、二、三、四……”

    我很难明白瓦申克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能一副轻松的表情。杲垢越来越近,我打算死命朝后逃开。

    “真想让你就死在这里。”

    瓦申克站起身子,立在树枝上。杲垢们也抬头看着。瓦申克朝空中叫了一声,又顿了下,跳下树来。我身后的蕨草丛像是有风刮过,齐齐晃动起来。

    “干掉六个,只是因为被抢了。”瓦申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