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喋血坨坨谷 > 第十三章 寻师觅踪
    第十三章寻师觅踪

    尚家哥俩到奉天城寻找师傅,想借师傅的力量寻找张妈,在城门口巧遇老齐头,在老齐头的引领下见到了师父金平。金平回忆起一年前的往事,在城西南郊的朋友家见到过似曾相识的李梅,最终他把李梅和张妈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师徒三人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数九寒天的奉天城,大街小巷烟雾缭绕,一股股刺鼻的烟味儿阵阵袭来。大雪过后,积雪还堆在马路的两旁和人行道上没有拉走,显得大街上拥挤了很多。酒店外面,高高挑着的各种招牌的幌子在凛冽的寒风中有气无力地飘着。赶路的人或做生意的人行色匆匆,躲避着半个时辰过一次的日本巡逻队。各处店铺的大门或关或开,光顾的人寥寥无几。诺大的一个奉天城像一个得了重病的老年人,在哪儿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上午十一点了,大街上的人多起来。城门口一队日本兵在检查出入城门的人的证件,不时传来怒骂和呵斥声。一个卖吊炉烧饼的老头拉着一辆双轮车,在杂乱的人流中向城门口靠近。站岗的两个日本兵拦住了他,并用生硬的中国话呵斥着老人:“你的,车上的什么?”老头似乎听懂了日本兵的问话,用手向车上指了指:“皇军,吊炉烧饼。”一个日本兵用刺刀挑翻了车上的一个小木箱,一股热气冒出来,黄澄澄的散发着香味儿烧饼散在了车上。两个日本兵围上去,每人拿起一个吃起来,吧嗒吧嗒嘴,连声喊着:“吆西!吆西!!”这一喊不要紧,城门口的十多个日本兵饿狼一样围过来,眨眼功夫,三十多个烧饼被吃得一个不剩。老头站在那儿傻了眼,好半天才说:“皇军,给点钱儿吧,这是我一天的糊口买卖呀!”老头近似于乞求。一个日本军曹走过来,照着老头就是一脚:“八嘎!”老头晃了晃身子坐到地上。军曹身后的翻译说话了:“还不快滚!皇军吃你几个烧饼算看得起你。”城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有看热闹的,有道路被堵不能走的,不下百十号人。那个老头被军曹踢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人群中伸出一双手搀起了他,另一个人帮老头推起车子向城里走去。

    这两个人正是尚文玉和尚文瑞,他俩来奉天的主要目的是找寻师傅。大街的拐弯处,三个人停下来,尚文玉从黑布兜里掏出两块大洋递到老头手中:“老人家,回去吧,冰天雪地的,以后少出来的好。”尚文瑞也掏出几块大洋递到老头手中:“这世道,您老看见了……”

    没等尚文瑞说完,那老头眼前一亮,惊喜地说:“二位公子,不认识我了?”

    哥俩怔住了。

    “我是华光寺的老齐头啊!”

    哥俩同时喊起来:“大叔!真的是你?”

    老齐头看着哥俩,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寻思,这辈子见不着你们了。”

    “大叔,到屋里说话吧。”尚文玉说。

    大街拐弯处的小饭馆多得是,三个人就近走进了一家包子铺坐下来。

    老齐头叫齐顺,六十多岁,沧桑的脸上布满着皱纹,一顶破毡帽扣在头上,盖住了一头稀疏的白发。他一辈子未娶妻室,无儿无女,早年在华光寺当长工,战乱后,华光寺毁于战火,没有办法,他又捡起了家传的吊炉烧饼手艺维持生计。他坐在桌子旁,看着尚家哥俩,赞美之词溢于言表:“十年了,真的出息了,我不看见文玉眉心的痦子,还真认不出来你们。”

    一屉屉热气腾腾的羊肉馅儿包子端上来了,哥俩抓起来就吃,他们一般场合是很少喝酒的。看着老齐头捏着锡酒壶美滋滋地喝着,不忍心去打扰他。

    “二位公子,你们到奉天城可是来找师傅?”老齐头一壶酒喝见了底儿,抹了抹嘴说。

    “您老可知道师傅的下落?”尚文玉急火火地说。

    老齐头乐了:“瞧把你们急的,容我慢慢对你们说。”哥俩心里踏实了,老人家一定知道师傅的行踪。

    老齐头接着说:“吃完饭回家去,到家后你们就全明白了。”他还卖起了关子。

    太阳在西南的天空中吐着灰蒙蒙的光,城市上空的烟雾和灰尘开始消散。一老二少穿大街走小巷,好一阵子才在临近西南郊区一个小院门前停下来,老齐头上前敲门。大门开了一条缝儿,门缝里挤出一个小光头,一眼就认出了老齐头:“要没有别的事,您老回吧,师傅不在家。”听得出来,没有让他们进院的意思。

    老齐头有些急了:“我一个老朽之人能有什么事,是二位公子找师傅。”

    小和尚把门缝开大了一点儿:“公子?”看着尚家哥俩的一身打扮,眼珠骨碌骨碌直转。

    老齐头更急了:“这是尚家的二位公子,找师傅有要事的。”

    一听是尚家哥俩,小和尚怔了片刻,大院的门随即打开了:“尚家公子,师傅经常提起你们,多有得罪。”这老成持重的一句话,仍然掩饰不住小和尚那伶俐乖巧与天真童稚。

    三个人进得院门,被小和尚让到一个堂屋里,屋内炉火正旺。

    尚文玉坐在椅子上,摘下羊皮帽子,看着小和尚端上来沏着浓茶的茶壶,像发现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叫开了:“师傅的茶壶!”

    小和尚“咯咯”地笑了:“看来你们真的认识师傅,可他不在家,昨天下午去帽儿山了。”

    尚文瑞站在屋子中间,上下左右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又细听着小和尚的话,心里暗暗思忖:这个小孩儿聪明至极,不笑不说话。我们并没有问师傅去了哪里,他先说出来了,极可能是事先准备好的话,师傅并没有去帽儿山。

    “我们今天不走了,就在这儿等师父。”尚文瑞对二哥说。细品一品味道,又好像说给小和尚听的。

    小和尚站在那里,瞅了瞅哥俩,又看了看老齐头,很神秘地说:“大伯,他们真是尚家二位公子?”神神秘秘的样子很是逗人喜爱。

    “你这个小孩儿,怎么不信我老朽的话?”老齐头故意责怪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知道你和师傅是至交,可师傅有过交代……”没等小和尚的话说完,堂屋的后门处传来说话声:“光儿,是谁来了?不仗义了吧,几个大人逗一个小孩儿。”话音刚落,后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

    尚家哥俩见那个人刚跨进门槛,就一齐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老齐头知道这个人是谁,可还是调侃说:“谁呀,看清了吗,就先叫师傅?”尚家哥俩心里最清楚,未见说话人时,已经听出说话人的声音低沉、绵长,像线一样直刺人的耳鼓,没有超强内功修为的人是达不到这种境界的,不是师父是谁?

    “两位徒儿,起来吧,”那人说,“我天天想你们,今天真把你们盼来了。”

    堂屋里的光线很明亮,那人的身材、仪表展现在三个人的面前。他就是尚家哥俩的师傅华光法师金平。近六十岁的年纪,一米八十多的个头,硬朗中透着健壮和潇洒。一身灰布长衫,打着黑布裹腿,白色布袜,黑色僧鞋;光头顶,方脸膛,粗重的眉毛下,一双闪着锐气的大眼睛;鼻梁高挺,右脸嘴巴到颧骨处有一道明显的三寸多长的疤痕,脸上古铜色的皮肤印证着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磨砺。

    几个人落座了。那个小和尚跑到尚家哥俩面前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师叔在上,受徒儿一拜。”堂屋里响起了笑声,弄得哥俩很不好意思。

    尚文玉看着师傅说:“师傅,您看这……”

    “师叔……哈哈……也罢,就叫师叔吧,要不然,小光是不会答应的。”金平边笑边说。

    “那您就是师爷了,”小光说着,又跪到金平面前,“师爷在上,受徒孙一拜。”屋里的笑声更响了。

    “行了,小光,别闹了,还不快去给师叔弄吃的。”金平说。

    城里不远处响起了凄厉的警笛声,大门外传来人群跑动的声音,几个人从享受童趣的快乐中回到现实。

    “齐大哥,你们是怎么聚到一块儿的?”金平问。

    老齐头把城门口遇到哥俩的事说了一遍。

    尚文玉说:“不遇上齐大叔,我们怎么能找到您。”

    “兵荒马乱,各谋生计,你们真的为我而来?”金平问。

    尚文瑞说:“师傅在上,我们找您有两个原因,一是奉天城陷落至今,一直没有师傅的消息,实在挂念;二是想通过您找一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金平不由得问。

    “前些年在我家做工的张妈……”尚文玉的话还没说完,金平又问:“找张妈为何找到我这里?”

    “您交为甚广,一定知道张妈的下落。”尚文瑞肯定地说。

    “岁月如云烟,转瞬即过,那还是与你父亲交好时,在贵府见过她几面,现在就是谋面也不认识啊。”金平慨叹道。

    “师傅,拜托您了,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尚文玉说。

    “张妈何时离开贵府?”金平问。

    “十几年前,”尚文瑞说,“就是府上搬到源头村的第二年。”

    金平听尚文瑞说到源头村,怔了一下:“贵府遭遇劫难我已经听说,天元大哥可好?”看得出来,金平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金平出身呼和*浩特的名门望族,祖父是名噪一时的商贾,父亲在呼和*浩特做过大权在握的转运使。金平五岁那年,金府突然被抄家,父亲被逮捕一去杳无音信。母亲只好带他和大哥金皓逃出呼和*浩特,辗转半年还把大哥弄丢了,万般无奈来到奉天城安居下来。为了生计,靠早年的积蓄在城南开了一家皮货铺。金平十岁那年,靠妈妈精明和辛劳,皮货铺越开越大,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又欺负他们是孤儿寡母。一天夜里,一场大火将皮货铺烧得一干二净,妈妈也被烧死在铺里。成了孤儿的金平被华光寺的住持静奘法师收养,小小年纪就在华光寺削发当了和尚。极有天赋的金平,从八岁起就拜华光寺的武功高手任明义为师,学习十八般武艺。短短几年,小金平已经能把比他大六七岁的师哥打败,成了华光寺一等一的高手。十七岁那年,静奘法师突然患病,卧床不起。弥留之际,把小金平和寺院众僧叫到床前,将住持之位传给了金平。静奘法师升天后,金平将寺院内外之事管理的井井有条,并开办了当时并不多见的习武堂,招收了当地三十多个习武之人,在当时的奉天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华光寺由此而远近闻名。金平二十岁的时候,又去甘肃宝华寺拜宁静大师为师,学武四年,得到了宁静大师的真传,轻功了得,尤其飞镖功夫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学成之后,返回华光寺仍然做他的住持。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尚天元,两人情投意合,惺惺相惜,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尚家哥俩十一二岁的时候,拜金平为师。虽然尚天元并不希望两个孩子从事习武之道,可拗不过他们,况且金平除教他们习武之外,又特意为他们请了一个先生,教他们习文。心存感激之情的尚天元,把华光寺修缮一新,两人的交情更加深厚。二十年代末,军阀混战,时局动荡,民不聊生,华光寺几次遭到武装匪徒的抢*劫。虽然寺里的众僧武功高强,怎奈那些匪徒使的是当时最先进的武器——苏联进口的联珠枪和德国进口的镜面匣子。寺院的众僧死伤了十几个不说,国宝级文物被抢走几十件,这让金平很是恼火。他开始认识到冷兵器抵不过热*兵器,所以他变卖了家中所有的财产,并托人在银川购买了一批武器,对寺院的众僧进行了从头到脚的武装,他自己也换上了两把崭新的德国造镜面匣子。金平把独门飞镖的工夫演化成双手使枪的绝活同轻功一起尽数传给尚家哥俩。后来,尚文玉不满世道的黑暗,离开寺院闯荡江湖,而尚文瑞在父亲的极力劝导下去河北保定军校读书。

    九﹒一八事变后,华光寺毁于战火,金平同众僧流离失所,各奔他乡。这期间,他找到了大哥金皓,可哥俩并未在一起谋生计。后来,金平在奉天城里买下这个小院,先前见到的那个小和尚是金平二年前从荒郊野外捡来的。

    夜已经很深,晴朗的夜空繁星点点,东北西南走向的银河横亘夜空。诺大的奉天城黑灯瞎火,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一铺大炕上,睡着五个人,其他人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金平在黑暗中很难合上眼睛。他索性披衣下炕,坐在火炉旁,脑海中过电影一样回忆着去年四月份的一件事。

    奉天西南郊的一座小山上,住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尼姑,她是金平五年前交结的好友,由于她是一个出家人的缘故,金平从未问她的姓名。四月份的天气,这片丘陵早已经春意盎然,山上山下一片翠绿。金平决定去他的好友处一起踏青观春景,另外再切磋一下棋艺。他和好友的围棋水平处在一个档次上,每次交手都有欲罢不能的感觉,相互不服气。

    太阳刚冒红的时候动身,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小山下。每次去好友家,院里的小黑狗就早早迎出院门外,可今天小院里没有一点动静。金平有些纳闷儿,迈动脚步走进小院儿,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人去了哪里?他一头雾水地站在小院儿里向山下望去,远远地看见山脚下走上来两个人,那条小黑狗像个小黑点儿在两个人的前后蹦跳着。他明白了,可另外一个人是谁?金平弄不明白。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个人走进小院儿。老尼姑看见金平站在院子里,说道:“老弟,让你久等了。”金平忙说:“没关系,大姐,您这是……”老尼姑说:“进屋说话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语言利落,语气爽快。

    屋里的摆设非常简陋,除了靠窗户摆了一个方桌和几把椅子外,就是靠北墙放着的一张大木床了。卧室和厨房用一个布帘分割开来,其余的生活用具摆布在各处的墙角。小屋虽然显得拥挤,可整齐干净。

    几个人落座后,金平才仔细端详起那个陌生人。这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女人,高挑身材,一身黑衣服,显得干净利落。一头花白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髻子,很有特点。一张白净的脸,五官分部匀称,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金平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绞尽脑汁挖掘记忆深处,还是没有结果。这个人好像故意躲避金平似的,去厨房帮助做饭了。十点钟光景,一桌饭菜端上桌来,几个人围在了桌旁。

    “老弟,我来介绍一下,”老尼姑以主人的身份说,“这是我的好友李梅,就住在山下的柳树墩村。这不,我今天起了个大早,接她来这儿玩儿一天,再顺便挖一些山野菜。”说完又把金平介绍给了李梅。

    金平与李梅重新见过。金平不由得问:“咱们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可曾有印象?”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金平不由的发问。

    “好像咱们素未谋面,你可能记错了。”李梅说话时一扫刚才见面时的窘迫和不安,显得从容而镇定。

    “这就对了,”老尼姑说,“我多次相互提起你们,虽然才见面,也应该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们俩喝一杯认识酒吧。”

    天黑的时候,金平才回到城里。从老尼姑嘴里知道,李梅在柳树墩村已经居住了十几年,身边只有一个十七八岁女儿。从那以后,金平去老尼姑处多起来,可再也没见过李梅,他也就把这事给忘了。今天,尚家哥俩提起了尚家的张妈,仿佛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他一下子把李梅和张妈联系到一起。黑暗中他坐起身来:“文玉,你醒醒,我有话说。”金平已经等不及了。

    尚文玉在睡梦中听到师父在叫他,也骨碌一下坐起来:“师父,您在叫我?”黑暗中他瞪着一双朦胧的睡眼向师傅问道。

    金平又有些后悔了,半夜三更的,把徒弟们喊起来,天亮了再说也不迟呀。他小声说:“文玉,睡吧,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是在梦中喊你。”而他刚才的回忆真的像梦境一般。

    尚文玉在黑暗中说话了:“师父,有话说吧,天儿就要亮了。”

    师徒三人穿好衣服,点亮了蜡烛,围在火炉旁,一直唠到天亮,见小和尚和老齐头醒了,才开始准备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