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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再遭偷袭

    保安团司令白汉臣得到确切情报,偷袭尚家大院的一连人所剩无几,连长庞飞魂归西天。他沮丧、暴怒,接下来的是恐惧,大王爷忽伦勃能饶他的狗命吗?忽伦勃又谋划出新的阴谋。前世恩仇,只为一件稀世珍宝;鸡冠山上,尚家哥俩再遭偷袭。

    站在山包上望去,一丈多高的青石墙围着一大片房屋,占地足有一百亩,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大王爷府。大王爷府的建筑气势恢宏,殿宇森严,结构严谨,布局精巧,是典型的清代建筑群,也是清王朝对蒙古王公采取“重归附,厚赏赐”及封爵制度的产物。它座北朝南建在一座小山的南坡上,东北西南,西北东南的四五里处有四个二百多户人家的村落,众星拱月般的守卫着。府内建筑以中轴核心区为主,东西跨院为辅,中路的建筑以体现王爷权利等级而尤显宏伟规整,而东西跨院的生活区,建筑布局十分灵活。中路栽植参天松树百余棵,而东西跨院的奇花异草,玲珑山石斗艳争奇,成了府中悦人眼目的风景。据大王爷府有资历的人说,当初老王爷把府址选在这里,就是为了突出大王爷府居高临下的威严和世袭王爷至高无上的地位。

    正对大王爷府大门的正房,保安团司令部。六神无主的保安团司令白汉臣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白汉臣,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头一米八十多,剃了一个“寸草”不生的光头,一双小眼睛长在全是横肉的脸上。肥硕的身躯似乎要撑破裹在身上的黑色保安团军装,一双黑亮的大皮靴套在脚上。此刻的他就像关在笼子里的猛兽,转着圈儿乱撞,屋里的摆设成了他发泄的对象,被摔的到处都是,向被洗劫一样。昔日的矜持自信,坚定沉着,不苟言笑的风度全都荡然无存。

    当初他和大王爷谋划进攻尚家大院时,怕装备不行,特意把保安团的三门迫击炮和四挺捷克式轻机枪带上,还特意选了一营一连清一色的骑兵。他认为,这样的装备和一连骑兵,对付一个尚文玉真的绰绰有余了。可据回来的人说,守卫尚家大院的不是一个人,难道尚文瑞也回来了?他不是在保定军校念书吗?

    至于围攻尚家大院,从兵力调度到作战指挥,白汉臣认为都是无可挑剔的。出发前,他特意嘱咐“飞豹”庞飞采用“围三缺一”的战术,而这一战术也忠实执行了,可结果呢?从前天晚上围攻尚家大院的队伍出发,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小时。可派去的一个连,一百四十多号人,只回来不到六十人。善打硬仗外号“飞豹”的一营一连连长庞飞,抬回来的也只是一具尸体。尚家大院仿佛是一个大陷阱,八十几个骑兵竟然都消失在那残破不全的建筑物和废墟瓦砾之中。白汉臣愤怒、沮丧,而更多的是恐惧。尚家哥俩儿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这下子得到了证实,第一次交手,就让白汉臣尝到了苦头。

    这时,保安团参谋长韩风走进屋来。晚清落魄秀才的穿戴,五十多岁的年纪,不足一米六零的身材还略显驼背;戴一顶瓜瓢似的小毡帽,只扣住了脑瓜尖儿;一副镜片很大的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让人很难看清楚脸上的表情变化,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琢磨不透的感觉。

    “司令,”韩风小声说,“尸体都运回来了,你不要看看吗?”

    “在那儿?”白汉臣止住了来回走动的脚步。

    “在大门外的山坡上。”韩风小心翼翼地回答。

    紧靠大王爷府大门的山坡上,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和蒿草,一字排开用草帘子盖着的几十具尸体,两个保安团士兵在那里站岗。白汉臣和韩风一前一后来到山坡上,蹲下身来掀开盖着庞飞尸体的草帘子,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子弹正中眉心,并没有多少血流出,一连看了十几个,差不多都一样。白汉臣不再看了,站直了身子说道:“都埋了吧,每个兄弟家里送去十块大洋,先不要说他们已经战死沙场。”

    韩风问道:“庞飞的家人是重金抚恤还是接到王爷府来?”

    “我秉报大王爷,把他们接到王爷府吧。”白汉臣说。

    “葬礼的规格要高一些吗?”韩风继续试探着问。

    “废话,”白汉臣抢白他道,“你不是不知道,他曾经救过王爷的命。”

    保安团后院,一排并不十分显眼的房子,大王爷生活起居的地方。窗户本来就不大,还挂着浅黄色的窗帘,屋内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屋里的陈设再简单不过了,除了地上铺的一张牛毛地毯外,八十多平方米的居室居然只有靠西边窗户旁边的一张很古董的桌子和一把太师椅。最扎眼的还是西墙上挂着的一把蒙古弯刀和一支双筒的猎枪。

    “进来吧。”大王爷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慢条斯理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世袭王爷的一点儿威严。白汉臣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走进屋里,看见大王爷硕大的身躯坐在太师椅上,由于光线暗淡,看不清王爷的表情。这样的环境让白汉臣从脊梁骨里往外冒凉气。

    “你损兵折将,连我的爱将也搭进去了,知罪吗?”还是慢条斯理的话语,可语气中透出了威严。白汉臣头一回听到大王爷跟他这样说话,也可能是好些年了,大王爷府头一回出这样的事儿。

    “属下知罪,”白汉臣连连点头又辩解说,“大王爷,您不知道,尚家哥俩儿实在太厉害了!”白汉臣说完,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直溜溜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白汉臣是大王爷的亲外甥,可在这种场合他从来不敢叫舅舅,非常规矩地一口一个大王爷叫着。

    “哼哼”,大王爷用鼻子轻轻哼了两声,又不紧不慢地说,“我不知道他们的厉害?笑话,还有比我更了解他们的吗?”大王爷的语速不快,可提高了嗓门儿,明显地听出了很是不屑的意思。

    “说起来我们两家也算世交了。尚家哥三个,老大尚文彦是商人,老二尚文玉是‘胡子’,老三尚文瑞在保定军校念书。”大王爷在椅子上挺起硕大的身躯,转过身来,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看见白汉臣听直了眼儿,接下去说:“尚启明,也就是哥仨的爷爷,和家父是磕头弟兄,我和哥仨的父亲尚天元也算不错的朋友,前些年他就在王爷府供职,专管钱粮,可他利用职务之便,贪赃受贿,被我撵出了王爷府。你来王爷府十几年了,这些事情你难道不知道?”白汉臣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说:“知道,知道……”接着又试探着问:“那您下步的打算呢?”

    大王爷并没有回答白汉臣的问话,他的记忆深处猛然跳出了老王爷曾经跟他讲过的一段话。

    尚家的祖上在山东青州府,是一个既殷实又富足的大户人家。尚启明曾经做过登州府主管军事的都尉,与满族人登州知府穆勒忽相交甚好。当时,清朝的地方军事长官并不受地方行政长官节制。太平天国失败后,遵王赖文光带领一部分太平军残部与活动在在山东一带的捻军张忠禹部汇合,声势逐渐浩大。清王朝下旨急令引以为“长城”的蒙古铁骑僧格林沁部前去剿灭,其他州府负责征集粮草以备军需之用,地方部队负责保境安民。穆勒忽在筹集粮草过程中多次被结伙的乱民抢~劫,几次要尚启明配合他完成押送粮草的任务,可尚启明都以“不敢抗旨,以保境安民为要”的理由推掉了。穆勒忽大为光火,一封文书直送到僧格林沁大营中,状告尚启明私通捻军,可尚启明还蒙在鼓里。生死关头,副都尉刘达仁将得到的消息通报了尚启明。尚启明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带领刘仁达等部分官兵杀入登州府,活捉了穆勒忽,连夜带兵出城投靠了遵王赖文光。几个月后,僧格林沁部在山东曹州菏泽县高楼寨附近的吴家店被赖文光、张忠禹部围歼,尚启明在战役中立下了战功。捻军失败后,尚启明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无处容身,在朋友的帮助下,带着家口,辗转几千里来到昭乌达盟,隐姓埋名在敖包村定居下来。内忧外患的大清王朝已无力抓捕捻军的残余,尚启明逃过一劫。由于尚家有比较雄厚的家底儿,几十年过去了,尚家已经是远近闻名大户人家。尚天元从小就继承了父亲的叛逆性格,加上父亲和私塾先生言传身教,十八岁就替父亲料理里里外外的家务。尚启明离世后,尚家虽然风光得很,但家境已经大不如前,这倒不是经营不当的原因,而是时局动荡造成的。后来,由于大王爷呼伦勃与他私交已久,又一再撺掇他到他府上管事,尚天元干脆变卖了大部分家产,到大王爷府做了管家。尚天元的行为举止很多人不理解,连圈内人都觉得是个谜。当然,能解开这谜的人只有他自己。

    白汉臣看大王爷站在窗前自顾想着心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又试探着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先放一放吧,”大王爷醒过腔来,不紧不慢地说,“尚文彦专门在甘肃、宁夏和蒙谷这条道上做买卖,你派些人,请他到府上来。”

    “是,”白汉臣赶忙说,“我亲自去。”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我累了,你出去吧。”大王爷说完,硕大的身躯又坐回到椅子上。

    白汉臣悄悄退出来,大王爷的卫士长格尔木走进屋去。

    鸡冠山的小路上,走着两个人,二哥尚文玉,三弟尚文瑞。一身黑色戎装,轻巧利落。每个人肩上背着一支连珠枪,腰里插着两把二十响镜面匣子。哥俩个头一般高,大眼,浓眉,国字脸,高鼻梁,长得像极了。唯一不同的是二哥左眉心里长着一颗火柴头般的痦子,相学上叫眉里藏珠,说有贵人之相。太阳落山了,一片片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空,凉爽的风吹来,拂去了哥俩匆忙赶路留在脸上的细碎的汗珠。任何赶路的人,在这个时候都要找歇脚的地方了。

    尚文玉说:“三弟,到马架子村歇脚吧。”他感觉有些累了。

    “行啊,不过明天咱们得抓紧赶路,争取天黑前赶到坨坨谷。”

    哥俩说的坨坨谷是这里通向绥远的必经之路,而鸡冠山上的这条小路是通向坨坨谷最近的去处。哥俩早就商量好了,从这条小路进入坨坨谷。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只需要一天多的时间就可以到达。

    “算了,到马架子村还有二十几里远,咱就在山上宿营吧。”二哥说。

    “附近有山洞吗?”三弟问。弟弟总是听哥哥的。

    “转过山坡,不远处就是。”二哥对这里的地形地物相当熟悉。

    鸡冠山南坡,生长着密密的白桦树,树林里杂草丛生,荒蔓绊脚,“黑瞎子”时常在这里出没。哥俩走到半山坡,在一处陡立的断壁前停下来,山洞出现在眼前。山洞不大,洞顶离地面三米多,洞口成不规则的半圆型,洞里的面积大约二十平方米。由于鸡冠山前不着村,后不靠店,人迹罕至,这个山洞是最理想的隐蔽处所。

    天黑了,山洞里燃起了篝火。哥俩拿出黑布兜里的干粮和羊皮水袋,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一边吃饭一边唠着近几天发生的事。

    “三弟,你说大王爷要占咱家的大院建王爷府,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事儿我总感觉到蹊跷,偌大的一个王爷府怎么说搬就搬呢?”

    “这帮王八蛋,丧尽天良,”尚文瑞恨恨地说,“三年前,也就是你去南方的那一年,忽伦勃陪同呼伦/贝尔王爷到咱这个地方游玩打猎,一天下午来到咱们村子西边的小山上。呼伦/贝尔王爷一眼就相中了小村的地理位置,说这是风水宝地,是建王爷府的好地方。当时,忽伦勃并未说什么,可从那时起,他就在爹的身上下起了功夫。

    “听爹说,坨坨谷的客栈他也要霸占?”二哥问。

    “是的,”尚文瑞沉思说,“忽伦勃是统治一方的地方官员,源头村和坨坨谷都在他的封地里,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占为己有,为什么还要大动干戈呢?”他说出来是想让二哥帮他分析一下个中原因。

    “是不是还有别的见不得人的目的,”尚文玉说,“我现在说不清楚,可这里边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他毫无把握地喃喃自语道。

    “爹是跟我这样说的,你分析一下能不能发现什么问题。”尚文瑞一边拨弄火堆,一边回忆着他和爹见面的一幕。

    尚天元在王爷府供事已经七年多,他是一个非常勤快而又小心翼翼的人。他虽然比哥俩矮了一头,身材也单薄一些,但他饱读诗书,阅历广泛,一张略显消瘦的脸上总挂着盘算事情的表情。他知道在大王爷府供事应该如何摆布,又怎样处理好各种关系,但他绝不低三下四,阿谀奉迎,所以在大王爷府很有人缘。

    二年前的深秋,傍晚。大王爷府的驼队回来了,尚天元刚把货物入库,王爷的卫兵告诉他,大王爷找他有事。

    尚天元来到大王爷办公的地方。忽伦勃开门见山地说:“天元,我今天找你来商量一件事,我相信你会同意的。”尚天元有些迷惑不解,忽伦勃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大王爷,您有事就说吧,还商量什么?”他已经感觉出今天的事情不同寻常。

    “我和呼伦/贝尔王爷相中了你的大院和客栈,我准备出二万大洋,你意下如何?”忽伦勃没有绕圈子直接了当地说。

    “大王爷,方圆几百里都是你的地盘,我是您的臣民,还找我商量什么?”尚天元说,“您知道,坨坨谷客栈是侄儿尚文龙的。”

    忽伦勃听出尚天元话中有话,挤了挤眼睛说:“谁不知道坨坨谷客栈是你经营的,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王爷我吗。”

    “大王爷,蒙古人和汉人都一样,祖宗留下的基业儿女们是不能随便买卖的,况且,我尚家虽然不是富裕之家,也不差您的二万大洋。另外,要不是你屡次三番请我到你府上共事,我在家享清闲多好。”尚天元不卑不亢,又像在解释,又像在抗拒,不留有任何余地。

    “那您的意思是没有商量余地了?”忽伦勃盯着尚天元问。

    “有,”尚天元肯定地说,“我必须等哥仨回来,一起商量。您知道,老二性如烈火,如果不征得他的同意,他回来会找你算账的。”

    尚文玉是远近闻名、独来独往的“胡子”,大到官府,小到平民没有不忌惮三分的。大王爷一听尚天元的话,脸色骤然阴沉起来:“你拿尚文玉恐吓我?嘿嘿,一个小小的尚文玉能奈我何?”忽伦勃眨了眨眼睛感觉说走了嘴,马上把意思拉了回来,干笑着说:“嘿嘿……跟你开玩笑,贤侄能屈尊到我府上?”

    “哪里,王爷找他商量这么大的事情算是看得起他,他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尚天元接下去说:“他虽然性情刚烈,但绝对是一个识大体之人。”尚天元心里特别明白,忽伦勃害怕同尚文玉见面。

    忽伦勃皱着眉头暗暗思量:尚天元拿儿子做说辞,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可恶极了,不如把事情捅开了了事。他站起身来,走到尚天元跟前,躬身盯住尚天元问:“你不想卖你的大院和客栈,我可以用我的二万大洋买你的一块牌子,你意下如何?”

    “一块牌子?”尚天元抿嘴一笑,“我家有什么牌子值二万大洋?”

    “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牌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大王爷,我清楚地告诉你,我家没有你说的那块不普通的牌子。”尚天元虽然口气坚决,但一脸疑惑之色,他也不知道大王爷要的是什么东西,脑海中过电影似的回忆着经历过的事情。

    没有犀利的语言,两个人似乎在唠家常,但明显能听出来,这里发生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一个在步步紧逼,一个在积极防御,互不相让,状态胶着,暂时分不出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

    “好吧,尚先生,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大王爷不紧不慢地说,“我明早听你的信儿。”他首先找台阶结束了这场战斗。

    夏夜。一大片乌云遮住了天空,一场大雨铺天盖地而来。一个闪电,一个炸雷,雨像瓢泼一样使天地间混沌在一起。尚天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块牌子,一块什么牌子?父亲在世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提起。从大王爷说话的口气上看,好像有真凭实据,可这么重大的事情,父亲为什么没有透露过半个字呢?一连串的问号在尚天元的眼前闪过,他百思不得其解。一道柱天立地的闪电,仿佛把黑色的夜幕撕开了一道口子,炸雷震得房屋在微微的颤抖。尚天元的大脑也好像被猛然掀开了一道缝,他忽的一下子坐起身来,二十年前的一件事出现在眼前。

    二十年前的尚天元,成了尚家里里外外的一把手。作为闻名方圆百里的大户,耕地几百亩,佃户几十家,年年秋天到各个村子收租子,成了尚天元一份重要的事情。重阳节那天,他来到叔伯弟弟住的村子收租子,恰巧弟弟不在家,他就让侄子尚文龙领他到村里的佃户家。小侄子尚文龙十一二岁,乖巧伶俐,在大爷身边前蹿后跳,爷俩来到大街上。小村不大,街巷也窄小,街巷里除了一些家禽之外,行人很少。尚天元在小侄儿的带领下来到小村西头的一家佃户门前。在离小柴门十几步的时候,看见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蹲在柴门旁边玩耍。一个剃光了半个脑壳,脑后留一撮长头发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向另一个孩子炫耀。尚天元走进身前,一下子被那个闪光的东西吸引,站在那怔住了。两个孩子瞪着两双吃惊的小眼睛愣愣地看着他。那个东西七八公分宽,十四五公分长,一头成直角,一头成半圆儿,且半圆处包了装饰,靠半圆处中间位置有一个圆形小孔。通体透出鲜亮鲜亮的金黄色,很像一个古代士兵挂在腰间的牌子。这是个什么东西?尚天元凑近前去,对两个小孩说:“我能看看你的这个东西吗?”尚天元又指了指小孩手中的牌子。小孩脸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可还是把牌子递给了尚天元。尚天元拿在手里翻看起来。除了刚才看到的之外,只在牌子上发现了两行类似于篆字的符号,但他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尚天元很扫兴,把牌子递给那个小孩。催租子回来的路上,尚天元心里划开了道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感觉挺好玩的,不如把它买下来。在表弟家吃中午饭的时候,他把意思透露给表弟,表弟也十分同意。最后,他又找到那个孩子的家人,花两块大洋买下了那个东西。

    拿回家后,他并没有把这个东西看得多宝贵,随手扔在了抽屉里。以后的岁月里,他渐渐把它忘却了。直到尚家从敖包山往现在的住址搬迁的时候,在抽屉里又偶然发现了它。屋里的东西都是在尚家主持事务的张妈收拾的,可张妈已经走了好多年了。当时,张妈随手把它放在什么地方,只有鬼知道了。况且,张妈也不会把它当什么好东西。

    听不见了外面的雷声,雨还是哗哗地下着。尚天元没有一丝睡意,他万万没有想到,两块大洋买下的那块牌子真的成了祸根?可又是谁知道事情的过往呢?

    “砰……砰……”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尚天元坐起身来,侧起耳朵听,是敲门声。“谁?”尚天元低声问。“开门,大哥……”门外回答的声音紧张而又急促,不知道发生什么要紧的事。

    门开了,忽伦勃的贴身侍卫达达忽闪进身来,“大哥……大王爷要抓你呢……”年近四十的达达忽是大王爷府里和尚天元最贴心的哥们,虽然他们在年龄上有很大差距,但从来都是以哥弟相称。

    老天好像有意为尚天元作掩护,雨下的越发大了。大王爷府的北墙,一架梯子架到墙头,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爬到墙上,转眼间就消失在浓浓的雨的世界里。第二天早晨,大王爷府上下传出尚管家不见了,最后消息被封锁了。常到大王爷府的外人,只知道尚管家贪赃受贿被大王爷赶出了府门。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了,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洞里的篝火暗下去了,变成了通红的火堆。哥俩儿走了一天的路,睡意袭来,躺在干燥松软的草堆上睡着了。

    山洞外,呼啸的山风刮得高大茂密的白桦林响着阵阵闷雷一样的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在秘密调动。

    晨光把鸡冠山的山顶抹上了些许亮色。正对东方的山坡上,各种鸟还在树枝上睡着,那颗明亮的启明星在东南的天空中闪着光亮。一群飞鸟在山洞附近的山坡上噗愣愣飞起,又落在远处山坡的一片油松林里。这一群刚刚落定,另外一群又被惊起,扑簌簌飞向远处。

    二哥尚文玉虽然不是行伍出身,但多年的闯荡江湖的生涯练就了两样绝活:一是在殊死搏杀中练就的百发百中的枪法;二是在餐风露宿的风雨岁月中练就的听力。三弟尚文瑞还在熟睡中,尚文玉坐起身来,拿起身边的镜面匣子,来到洞口,向外观看,恰好一群飞鸟从山洞口的山坡上飞起,向山顶飞去。风早就停了,山坡的林子里静得出奇。尚文玉觉得奇怪了,这个时间里,鸟群不受惊吓是不会起飞的。他的心里猛地一沉,有情况。他迅速趴到地上,右耳紧贴在洞口的地面上。一种由远及近,若隐若现的声音传来,明白了,那是很多人在几十米左右的距离脚踩荒柴败草发出的声音。他蹿起身来,身子紧贴洞口的石壁,两支枪口指向山坡。看清了,在树木和草棵子掩护下一群鬼魅似的人影向洞口靠近,就剩三十多米了。哥俩被堵在了洞里。

    一串子弹飞来,打的正对洞口的石壁直冒火星。看来,洞口已被封锁。尚文瑞对大哥说:“快,把火堆旁边的石头搬到洞口去。”哥俩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块足有五六百斤的大石头滚到了洞口,迎面又传来更猛烈的射击声。那块滚到洞口的大石头被打得火星乱溅。

    大王爷府的卫队长格尔木带领五十个剽悍的卫队士兵将洞口紧紧围住。格尔木五大三粗,外号“狗熊”,满脸络腮胡子,一脸横肉挤得两只眼睛出奇的小。从小练就一身摔跤的本领,十里八村没有对手。十年前,投靠在大王爷的门下,任保安团排长。在一次平定“红枪会”的战斗中,格尔木冒着枪林弹雨生擒了红枪会的头头周继芳,王爷为了嘉奖他,将他破格提拔为大王爷府的卫队长。格尔木虽然骁勇善战,但枪法却烂的很,大王爷又专门为他在锦州花大价钱聘请了一个射击教练,专门训练他。格尔木天生就是一块“好材料”,加上王爷府的子弹随他用,两年功夫,他的枪法虽然没有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但也颇具火候。他急切地盼望着什么时候能一展身手。

    昨天,大王爷特意招格尔木到卧室密谈。大王爷慢悠悠地说:“尚文玉和尚文瑞去坨坨谷了。”言外之意是你看怎么办。

    “大王爷,你怎么知道?”格尔木有些受宠若惊,仍然不解地问。

    “探子刚刚来报,”大王爷说,“找你来就是商量此事。”

    格尔木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大王爷,交给我吧。”

    “你怎么办?”大王爷用斜斜的不屑的目光瞟了一眼格尔木。

    格尔木哑然。一介武夫真拿不出什么高明的点子来回答。

    “你带几十个弟兄,到鸡冠山埋伏,那是他们去坨坨谷的必经之路,必须把尚家哥俩拿来见我,现在你马上去准备。”停了停又补充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格尔木知道,这是大王爷下的死命令。

    从源头村到鸡冠山大约有四十多里路程,尚家哥俩匆匆忙忙赶到鸡冠山时,就已经被格尔木的人跟踪了,而哥俩却毫无察觉。当哥俩走进山洞时,格尔木的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这回可要大功告成了。

    天大亮了,洞里洞外形成了胶着状态。双方对峙着,可洞里的人根本没有还击的可能,只要他们一露头,就惹来洞外的一阵弹雨。尚文玉心急火燎,额头沁出了汗珠。他真是头一次遭遇了脱身不能,还击不能的险境。尚文瑞坐在洞里的石头上,紧蹙眉头在那儿想主意。

    格尔木率领手下已经把洞口围了个严严实实。第一道封锁线距离洞口五十米左右;第二道封锁线距离洞口八十米左右,只要哥俩走出洞口半步,就会遭到两道火网的拦截。格尔木站在正对洞口的一棵高大的白桦树后面,得意非凡。他一把摔掉了帽子,挥舞着手枪,命令手下拼命射击。正当格尔木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从山洞里飞出了两颗炸弹,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爆炸了,溅起的泥土、枯枝和败叶裹挟着弹片四处横飞。一块弹片击中了格尔木的左肩,他一个腚蹲坐在地上。得亏他躲在树后,要不然小命就没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杀猪一样嚎叫着:“打---狠狠打,谁放跑了人,我枪毙谁!”一阵弹雨浇向山洞口。这时,又有五六颗炸弹从山洞里甩出来,在他附近爆炸了。弹片横飞,硝烟弥漫,山洞口附近什么也看不见了。没等格尔木回过神来,第二道防线的士兵喊起来:“不好了,山洞里的人出来了!”格尔木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山洞口附近的一切,可就是看不清楚,他只能指挥士兵盲目射击,这一举动给山洞里的人一个极好的机会。

    硝烟散去了,士兵们还在射击。格尔木也真算是好样的,他捂着受伤的左肩高声喊叫:“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枪声停下来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尚文玉和尚文瑞已经借着桦树林的掩护,向东山坡跑出了一百多米远,枪弹打得树叶哗哗坠落,敌人跟踪追来了。哥俩一前一后躲在两块岩石后,举枪向追兵瞄准。这伙追兵还没有领教过哥俩的厉害,大咧咧地向哥俩藏身的地方跑来,前边的两个端着大枪,一边跑一边射击。六十多米远,对哥俩来说,等于把枪口顶在敌人的脑门上。“啪啪”,跑在前边的两个匪徒应声毙命,其余的吓得一下子趴在地上或者找树木隐蔽起来,半天不敢抬一下头。

    格尔木对尚家哥俩的枪法略有耳闻,可今天真的见识了。他有些不死心,真想面对面较量一番,可机会对他来说比黄金还珍贵。他躲在树后,仔细向前观察:视野里除了树木、岩石看不见别的,飞禽走兽早已被枪声吓得不见了踪影。对峙,沉默,山坡上一下子静下来,连树叶飘落的声音也能听得到。尚文玉两只镜面匣子在握,藏在一块岩石后向前观看。这是一个极佳的射击位置,除了岩石的掩护外,一棵枯死的大树横躺在岩石上,成了他最好的隐蔽物。尚文瑞仰躺在一块岩石后,双手紧握两把镜面匣子,像睡着一样。

    格尔木虽然受了伤,但是他忍着伤痛,把枪架在一个树叉上隐蔽好身形,寻找射击目标一刻钟过去了,前边没有一点儿动静,格尔木和匪徒们觉得奇怪,不约而同地向前靠近。近了,更近了,匪徒们摸到了哥俩藏身的地方,一个个木偶一样定在那儿了,哪还有半个人影。原来,尚家哥俩早已经交替掩护退到北山坡,消失在林莽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