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赤睛魔瞳 > 第八章 在路上
    坐在驶往天宁州的马车车厢内,元同的身子斜倚着厢壁。

    靠近小窗,这才是一个适合初游者的位置。

    帷幕半掀,挤着他的小脑袋。一双眼睛,一路上都没有停止过扫动。看看近处的侍从,看看远处的景色,似乎处处皆透着新鲜。

    元同的鼻腔,大口地呼吸着安逸的空气,想象遥远地漂流。幻想着,或是明日,或是后日,又或者是几天后,他便踏入了天宁州。

    只是才想到天宁州,元同便觉得离开天元州已经很远很远了。远到他回头张望时,连福伯和姜府的影像都是模糊的,闪动的。不可抑止地心底泛起微微的酸涩,这或许就是游子离乡的心情吧。父亲可能体会过很多次了,但他还是第一次体味,陌生到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滋味。

    长久地待在车厢内,元同仍是有些无聊的。令他无聊的不是路途的单调,而是无聊地看着元雷无聊地随意摆弄着那些无聊的玩意。不去看元雷,不去在意秀丽景色的缓缓后移,剩下便唯有耳朵的倾听了。乏味的噪动,踢踏、踢踏的马蹄奔跑声,吱呀、吱呀的车轮喧嚣,一点一点地拉近天元州和天宁州之间的距离。

    天宁州,位于天元州的西北。两地间隔有千里之遥,若是百年前,自天元州赶往天宁州,骑快马需要一个月之久。直到一位先贤的出现,才改变了这种状况。

    说他是先贤,并不是因为他修为参天,而是因为他有大智慧。他是一位妖兽豢养者,机缘巧合下驯养了一头角飞兽。角飞兽,是一种外观上类似于豹子的一阶妖兽。攻击力不是很出众,它的长处是奔跑,据说速度是普通马匹的两倍。

    被驯养后,那头角飞兽一直很温顺,直到三个月后才变得暴躁起来。因为它是一头雄性角飞兽,所以追究下来他认为是它到了繁衍的季节。脱离种群,自然无法顺利地完成繁衍。这可把他愁坏了,能抓住一头角飞兽已然是撞了大运,凭他的修为上哪里再去抓第二头啊,而且还得是雌性的。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只好把那头雄性的角飞兽和一匹母马关在一起。谁料到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诞生了一个新的物种——角马,也就是角飞兽和马的杂交品种,它的速度可以达到普通马匹的一点五倍,甚至稀少的速度竟然能够直追角飞兽。

    渐渐地到后来,这种技艺推广到整个大陆,但凡是修真家族都负担得起,于是角马取代了普通马匹成为长途远行的必备。元同他们这次去往天宁州,用来拉车和骑乘的就是角马。只需七天,便可以跨越千里,抵达天宁州。

    以幅员论,天宁州要较天元州大出很多。只是地貌上,天元州多平原,而天宁州多山地。至于其他的风俗物语,两者相近,唯有特产不同。天元州的特产是一种矿石,名为火精,可用于炼丹和炼器,颇受修真者青睐。而天宁州则盛产一种木材,唤作幻心木,是一种制作低端迷幻类法器的主料。正是因为这两种特产,天元州和天宁州早早地便被纳入了北地凌仙阁的苑囿,因此交流甚广。

    自天元州去往天宁州,一路上罕有险地,需要留心的地方仅有两处。一处是通州山,位于天元州和天宁州交界。一处是凝萃谷,在通州山百里外。其他的所在,便是一路平坦了。

    黄昏将至,暮色西沉。

    “宿营。”

    随着一声宿营,行进中的车队慢了下来,冗长的队伍开始一点点收拢。当前的三辆马车聚到一起,横着一字排开。后面拉聘礼的四辆车,也拢在一处。不过不是如前队那般三辆车一字横排,而是车尾冲里车头朝外摆出了一个小小的阵式。尽管车停马歇,但是负责押运那四辆车的家将们仍紧紧地守护在旁边。余下的护卫们四下里分散着,扩成一个圈,将所有马车围在垓心。随队的侍从们渐渐也忙碌了起来,生火的生火,做饭的做饭,一切都井然有序。

    “两位少爷也下来歇息会儿吧!”

    元同所乘坐的马车外,姜焕轻声地询问着。本来姜焕是不必随行的,但是姜景化怕姜景堂带不了两个孩子,所以才差了姜焕随同。掀开车帘,姜焕把元同和元雷一一扶下车。差不多在车上待了一整天,元同和元雷早就腻了,正好下来活动活动。一落地,元雷便跑开了。只有元同还站在马车的旁边,和姜焕对视着。

    互看了有几秒,彼此点了下头才分开。待姜焕走远,元同也朝一个方向走出了几步。站定身子,反正左近也无事做,便索性耍起了祖拳。起手式过后,元同渐渐地融了进去,浑然忘记了身处荒郊野外,只记得拳风霍霍身影飘逸。耍到精彩处,竟惹得一些侍从和护卫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驻足观赏,甚至还爆起了一阵不小的喝彩声。

    炊烟袅袅,微风轻送,其间还伴杂着食物的香味。晚饭已然做好了,离篝火近的差不多都分到了食物。唯有姜焕注意到少了元同,遂将食物交在一个相熟的侍从手里,而后往别处寻去。

    寻了一会儿,终于在元同所乘坐的马车附近找到了他。见到元同正在练拳,姜焕没有上去打扰,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约莫有半刻钟,元同的祖拳堪堪耍完,回头看时放发现姜焕正在凝望着自己,下意识地讪笑一下,来挡去彼此的尴尬。

    “元同少爷,该用晚饭了。”

    听姜焕这么说,元同更尴尬了,他的头也低得更低了,差不多要埋进怀里。缓了几息,元同才不好意思地低低地应道:“这就去。”

    姜焕带着元同来到了篝火旁,取了一份食物递给他,然后又帮他寻了个坐垫。捧着食物坐下后元同微笑着说道:“谢谢。”吃着美味的食物,元同才知道自己一早就饿了。若是此刻尚在姜府,估计等着他的便是福伯的一通啰嗦了。

    吃着,吃着,元同忽然抬起头来,转动着脖子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是在寻找着一种味道,说不上有多奇异,反倒是有些近似炊烟的味道,只是其间似乎杂糅着一毫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幽香。可能是刚才太饿了,所以没有及早发现。等到自己腹中半饱时,才渐渐察觉。

    元同一向都很小心,更别提是在距离姜府几百里的地方了。隐隐地,元同似乎嗅到了危险临近的气息。深深地嗅了一口,元同深深地记下了那种味道。即便只是猜测,元同也不敢有一丝的马虎。咕咕,咕咕,元同的耳畔响起了几声鸟叫。仰头观望时,染上夜色的星空中却寻不到半点飞鸟的痕迹。揣测着,元同的眉头皱了起来。先是怪异的气味,而后是怪异的鸟叫,是危险逼近的预兆吗?元同不敢断定,他的思绪来回盘绕着。

    “早点安歇,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依然是姜焕,引领着元同和元雷朝他们乘坐的马车折返。途中,元同一度走神了数次,姜焕都看在眼里。来到马车前,姜焕先将元雷扶上了马车,而后才是元同。就在元同即将进入车厢内的一刹,姜焕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算计,早已布下的才叫算计。不过到底算计了谁,唯有现实才知道。”

    姜焕也注意到了那些怪异,元同的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姜焕能知道,就代表着二伯亦能知道,那对方的算计起码已经落空了一半,如此还担心什么。元同半悬着的心落实了,一头扎入车厢内。

    夜,漫漫,长长。

    车厢内,元雷已然睡熟了。元雷的旁边,是仍在打坐中的元同。不敢有一丝懈怠,元同时常这样对自己说。元同也做到了,直到他的上下眼皮争斗得厉害,才歪倒了身子睡在车厢内。

    前行,继续前行。无法打断的是停不下来的颠簸,无法打破的是一天天重复的轮回。已经赶了三天的路了,对于颠簸元同习惯了。说来应该轻松了许多,可是元同的心却总是悬空着。怪异的气味,怪异的鸟叫,这几日仍旧出现,元同始终想不透这两者背后有什么含义。

    除了这些,元同还发现了一点更加诡异的地方。自打第一日后,他们的车队竟然遭遇了两拨零散的游人。这个时节,不是通商的旺季,按说是不应该碰到游人的。虽说即便是碰到了游人亦说不上什么诡异,但是怪异的味道和鸟叫带给自己的阴影却使得元同不得不觉得这比较诡异。

    尤其是第二拨游人与元同乘坐的马车擦身而过时,元同恰好探出头来。他见到了那拨游人中领头者的眼睛。那双眼睛,看似淡然,却隐隐地散逸着无法遮掩的精明。而且,而且那人在行过车队后方那几辆装着聘礼的马车时,有意似无意地瞟了一眼。然后,那人的嘴角儿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元同的心,惊怕了。

    一直到第五天,元同才见到了第三拨和车队逆向的游人。那群人更怪异,居然是几个农夫。快要临近通州山了,元同无法想象如此的僻野中竟然还会有农夫的存在。情形,似乎是那么的诡秘。

    元同的右眼皮,跳动得慌乱。

    第六天,元同不安地坐在车厢内。

    “两位公子,前面就是通州山了,你们要不要下来见识下通州山的奇峻?”

    骑乘在角飞马上,姜焕试探性地问道。

    姜焕的话音刚落,行进中的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元雷对什么通州山不感兴趣,所以并没有下车。倒是元同,似乎对通州山的奇峻满怀憧憬。不待姜焕来扶,便掀开车帘跳了下来。同时,姜焕亦落下马来,和元同并肩站着,他们的目光望向的却是近在眼前的通州山。

    一步,一步,向着通州山步近。元同心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一种命运的指引吧。元同的身后,姜焕紧随着。

    几十步过后,元同站在了通州山下。

    通州山,说是山,其实已经不能算作是山了。原本完好的山体,如今被一条阔到差不多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通过的直道割裂开。

    仰望着一边的山体,元同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高山仰止,但是细细地想来,元同又似乎并不是完全被它的高所叹服。论高度,通州山大概只有三百多米高。尽管元同见过的高山不多,但是听闻中比三百多米高的山却比比皆是。

    欣赏完通州山的高度,元同将目光聚敛在山壁上。山壁,光滑,细腻,切口平柔,仿似寻不到一点倒刺般的着生。仅仅是一眼,元同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面上的神情,亦带着疑惑的惊愕。如有魔力般,元同走近了山壁。伸出右手,恍惚的右手,轻轻地贴放在山壁上。一毫,一毫地抚过,元同的内心彻底震撼了。强抑着自己心头的悸动,失语道:“这不可能,即便是耗费再多的人力也难完成如许的鬼斧神工?”

    “一人,一剑,三息,足够了!”

    若早有预料般,在元同失语后,姜焕幽幽地说道。

    元同没有问姜焕是谁有这样的功力,他知道即便问了亦是枉然。此等高度,怕是自己穷尽一生亦难比肩。明了了只是失落,倒不如懵懂点好。禁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山壁,元同才恋恋不舍地回转。

    那时,自己乘坐的马车正好行到自己的身旁。无力地登上马车,低头的刹那,淡淡的阴影掩住了元同怅然的心境。

    “速速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