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赤睛魔瞳 > 第七章 远行
    日升月落,星河移动,与元雷一战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里,元同还是老性子。大部分的时间全然花在修炼上,只有偶尔的闲暇才去陪陪福伯一家人。上次的一战,元雷给了元同很好的提点,灵力外放至今仍是元同的短板,他不得不花时间去弥补。

    好在元同的资质不是太差,有了这两天的研习,对于灵力外放已大致掌握了五分。如今若再使出祖拳,威力比过去强了不止三成。每一次出拳,拳势笼罩的寸许范围内皆是杀域,随念攻伐,无往不利。

    其间元同没有步出过姜府,他有着另一重的考量。教训过林大公子,他是个资深的纨绔,又怎会善罢甘休呢?在城内,姜府的实力略大于林府。至于找上门来寻仇,林府是不大敢的,不过不敢保证他们会在姜府之外寻衅。

    如何安置福伯的儿子,倒是给元同出了个不小的难题。本来福伯的儿子是要继续做城内的那份差事的,可是元同不放心,生怕林府惹不动姜府掉过头来又去寻他的麻烦,所以只能在府内给他谋个事做。求了几个老人,好话不知说了几箩筐,他们才同意在厨房给插进个帮厨的空位。看着福伯一家人能够在府内安聚,元同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值。

    第三日的上午,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小院的静谧。

    来人是府内的奴仆,名叫姜焕。常跟随在家主左右,想来应该算是亲信了,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来到了元同居住的小院。

    踏进小院,姜焕没有惊动当值的下人。无需通禀,单身直入。

    遇见福伯,姜焕才慢了下来。亦并未多言,只是向福伯问明了元同的所在便继续前行。

    大约十五步后,姜焕来到了元同居住的东厢。

    门外,姜焕停了下来。

    不着急办事,而是目光逡巡,扫视着元同居住的院落。这个院落姜焕一点儿都不陌生,因为这里曾出过一位大人物,相反还保留有一丝朝圣的心境。曾几何时姜焕是多么期望自己能够长居于此,奈何时过境迁,冗长的岁月已然淹没了这个念头。只是在姜焕的心底仍留存有一个预想,元同是否可以与其父比肩呢?

    感怀过,姜焕才扬起右手轻轻地叩响了元同的门扉。

    “元同公子可在屋内?”

    喊过一声,却没有听到回应,姜焕也并不焦躁。之所以会差遣自己前来,姜焕心里是有底的,正是因为自己办事谨慎。耐着性子又等了一阵,依然未收到回应,姜焕才试探着喊出了第二声。

    “元同公子可在屋内?”

    修炼中,元同停了下来。其实在姜焕喊第一声时,元同便听到了。没有做出回应,是因为不确定他是为着何事前来。待他喊出第二声,元同却不得不做出回应了。元同羽翼未丰,不想在府内传出恃宠生娇的恶名。走下床榻,一步步向着屋门挨近。行进中,元同平和地回道:“在,不知传唤是为何事?”

    “家主有请。”

    元同打开了屋门,见到来人是姜焕。奇怪的是在姜焕的脸上元同并未看到半分倨傲的神情,对视一眼,心底竟生出一丝莫名的亲近。碍于家主的传唤,元同来不及细想,随即跟着姜焕前往。

    姜焕的带领下,元同来到了正厅。临近正厅大门,姜焕本分地退了下去,元同只好自己进入。

    正厅内,有三人在等候。家主姜景化端坐在上首,边上陪侍的是姜景堂,另一侧则是姜元雷。

    元同进入时,元雷正缠着自己的父亲在追问什么。晃见元同的出现,元雷才适可而止,其后扮作乖巧的模样静静地立在一边。不安分的是元雷的是双眼,时不时地以挑衅的眼神瞟一瞟元同。

    元同给大伯和二伯见过礼,而后在一个边侧站下。这期间,大伯并未开口,倒是二伯先出了声。

    “元同,你可知自己为姜家惹下了祸端?”

    “侄儿不知,还请二伯示下。”

    “一句不知,回得倒是轻巧。你的修为没见增长多少,惹祸的本事倒是翻番儿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殴打林公子及其家将,还敢说不是为姜家惹下了祸端。要知道,在这天宁州林家的势力可是与我姜家在伯仲之间,那林家岂肯善罢甘休!”

    哼,二伯的鼻腔内呼出一道冷息。

    面对二伯的质问,元同一点儿都不感觉到突兀。若是他们不质问,元同才奇怪呢?心底自问,元同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福伯与自己相依为命,欺负他便是欺负自己,不反抗才是大错特错呢?既然没错,又何必理亏。尽管要迎受二伯声色俱厉地质问,元同依然是面不改色,身姿挺拔地直立着。

    “你……”

    一道掌风扑面袭来,元同正视,映入眼帘的却是气急败坏的二伯挥动右手朝自己击下。凌厉的掌风,吹起元同鬓角的发丝。眼见危险一寸寸逼近,元同没有避,也没有抵抗,只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二伯。

    被元同这样盯着,二伯的心内直发毛。气冲之下恼羞成怒,忍不住右手再动。佐着前势,生出一招天掌九错,二掌凝一,便是催动的灵力也多出了那么一成。

    尽管如此,元同依然没有动。他的视线,稍稍偏移,将余光着落在大伯身上。他,他是在观望大伯的反应。

    大伯的脸上,沾染了一丝寒色。

    大伯的神情,蕴含了几分关切。

    大伯的口齿,半张着,似乎是要出声喝止。但是眼见已经来不及了,大伯立即收住余音。身形晃动,只是一瞬,便夹身在二弟和元同之间。

    那刻,二伯的掌力早已击实,不是落在元同的身上,全全然倾在了大伯身上。掌力吞吐,荡起层层音浪。力道扩散开来,便连房梁和地面都受到了波及,兀自发出嗡嗡的颤响,回荡在空气中。

    立身在左近的元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虽然极大部分的劲道都被大伯担了去,但是仍有一小部分泄在了元同身上。元同的修为,本就和二伯差了一阶,即便是拼着自身的全副修为,只可保自己不受内伤,但仍是不可避免地踉跄了身体,后退了一小步才定住,还好不怎么狼狈。

    重新站稳,元同方有余的精力去审视大伯。

    雄浑的掌劲,实实在在地拍在大伯的身上,他竟而纹丝不动,甚至连衣袂也全然没有一毫的动静。

    细细地去看时,元同才发现,大伯的身体表层隐隐约约可见一层淡淡的微光附着着。见到这一幕,元同不禁有些惊讶了。

    第三阶,大伯的修为居然达到了芽动期。

    芽动期,身体内的灵种孕育成熟,潜藏在灵种内的芽根开始一点点地刺穿表皮,并生长在丹田的无尽空间内。经过两个时期的蕴藏,灵种内蕴结的灵性渐渐苏醒,能够在受到外力攻击时散逸出神性光华,于体表蔓结起一层护体衣壳,可以挡下不高过自身修为的敌手攻击。到了后期,那层护体衣壳甚至可以幻化伤敌。

    终于,姜家终于出现了能够和父亲比肩的人。可惜,那个人却不是自己。一时,元同有些黯然。

    大伯,没有闲暇去顾及元同。右手一震,遥遥地按去。

    虚无的空气中,仿佛萌生出一只大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二伯的身上。余劲散发,推着二伯的身子不断地后移,直到他的双腿贴上了椅面的边际。他的双膝,不由得一弯,扑通,带着诧异的神情跌坐在椅子上。

    芽动后期,元同的双目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了。

    “好了,你们真当我这个族长不存在吗?”

    “要内斗,也等到我身死道消之后再说!”

    “同为姜家子嗣,我可没面目将你们宗族相残的消息带下去!”

    劈头盖脸的一顿训,训醒了仍在置气的姜景堂,也将元同跑远了的心神拉回了正厅内。更是吓得元雷噤若寒蝉地正襟危坐在小几旁的椅凳上,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动了父亲的霉头。

    “二弟,你也是的。元同是你的子侄,还是个小孩子,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这是一个叔伯辈该做的吗?而且还下手那么重,幸亏我来得及阻止。如若不然,元同有什么伤损,百年之后你如何去见得三弟。”

    “同儿,虽然是二伯有错在先,但是你作为后辈亦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护持福伯,本是一件好事,可惜做的有些过了。教训下林家下人并无什么大碍,只是不该牵扯到林公子身上。需知林家与我姜家同为天元州大家,种种关系本就盘根错节,虽有对立,但仍不至于撕破脸皮。尤其是事后,你一早便该告与我们知晓,而不是自己担待。家族的事自有我们帮你撑腰,不是一个孩子家能够应承下来的。以后不要这样了,知道吗?”

    元同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大伯的训示,而后便是一阵沉默了。

    按下了二弟和元同,姜景化身形一晃退回到小几旁,缓缓地坐下。一番说教,他也有些口干舌燥了。目光移动,他看到了小几上的一盏茶。那盏茶,就置放在他的左手边。伸出左手,他端起了茶盏,右手的三指轻拈在盖碗儿上。用盖碗儿拂了拂,撇去浮在清茶上的叶片和茶梗,而后凑近唇边,准备啜饮一小口。

    “就是。”

    耳畔传来噪动,光是听声儿,姜景化便知道续嘴的是自己的儿子元雷。他的眉毛,一挑,原本拈放在盖碗儿上的右手,顺势一摆,那届要饮入口的茶水连着茶盏全飞了出去。

    砰,茶盏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吓得元雷惊跳了一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观望着自己的父亲。

    “小畜生,怎么哪里都有你,不出声难道会被憋死吗?给我安安静静地待着。”

    元雷安静了,姜景堂和元同更加安静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姜景化会如此咒骂自己的儿子,是谋划也好,是真做也罢,现下都不那么重要了。他们三人的目光,此刻尽皆聚集到姜景化的身上,寂静地等待着他的后续。或是一番苛责,或是一番指派。

    静,寂静了许久。

    姜景化似乎是在等自己的口舌变得湿润些,那样才有力气说出自己想要说出的话。光阴流转,时间就这样消耗。约莫顿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姜景化才平静地说道:“被这小畜生打扰了,差点儿便忘了说正事。”

    “为着家族的长久计,高层决定和天宁州的素家联姻。已然谈拢了,素家分支的素心会嫁于元雷为妻。有了这一层关系和素家的支持,我们姜家才能跨出天元州,将势力一点儿一点儿地植入天宁州。同时,天宁州的素家亦会分驻天元州,帮我们制衡其他家族。两家互惠互利,也是促成这一桩姻缘的根本。”

    “三天后,景堂带同雷儿携聘礼去往天宁州。同儿,你也随行吧,就当是历练,也好趁机让那件风波平息下来。出行在外,你和雷儿切不可擅自做主,一切唯你二伯马首是瞻。你们可记下了?”

    “记下了。”

    元同等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既如此,那便散了吧!”

    元同是第一次出远门,自然要好好地准备。可是思量了许久,却不知道到底该准备些什么。也就耽搁了下来,那三日的时间竟全然拿来修炼了。耗掉一日,令自己的真元增添了那么一丝。余下的两日,用来继续修习灵犀步法和灵犀刀谱的前两式。两日下来,再加上以前的用功,才真正将步法和刀谱融汇贯通。算下来,倒是收获颇丰。

    元同做了甩手掌柜,苦的就是福伯了。想到元同是第一次出远门,福伯的心便一直忐忑着。在家还好,自然有他照顾。出门在外,也没个贴心的人服侍,他如何能放下心来。所以只要是远行能用的上的,他可以提供的,不论多寡,全部一股脑儿地打入包裹中。

    收拾着,收拾着,福伯的面前已经摞出了两个大大的包裹。包裹内,有干粮,有水果,有换洗的衣服,甚至还有元同在家里枕惯了的枕头,他生怕元同在外面陌生的环境里睡不安稳。除了这些,他又在包裹里放了十两银子。俗话说得好,出门在外,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他可不希望元同遇到这样的窘境。直到这一切都做完,他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不知道元雷这些天都做了哪些准备?

    转眼便到了第四日,也就是元同他们要出发的日子。家族内能排得上号的尽皆聚拢在府门口为他们送行,做为族长姜景化自然少不了一番说词。待姜景化说完,才是其他人与他们惜别的时间。

    元雷的母亲扯走了元雷,叫住元同的却是姜景化。把元同拉到一边,姜景化悄声说道:“同儿,这是家族武学天掌九错的秘法,今日便交与你了。以往家族对你的种种,不要记挂在心上,家族欲要强大,自然脱不开优胜劣汰。你既然通过了族测,家族自当会一视同仁。若是你将来强大了,只需维护家族便可。只是时间匆忙,伯父已无法和你细说天掌九错其中的关窍,唯有靠你在路上自己揣摩了,若有不懂之处可尽管问你二伯,我已经关照过他了。同是姜家人,家族计才是长久计。”

    元同接过姜景化递过来的天掌九错秘法,贴身收藏好。

    这一刻,元同向姜景化看去。映入眼中的却是另一番形象,是一个长者,如许的慈祥,如许的关爱后辈。眼神中,竟渗入了一丝一缕的重影。元同的心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一丝丝暖意。

    或许是对元同的特殊优待,姜景化特意准许福伯前来送行。姜景化退去,福伯走了上来。拉住元同的小手,福伯仔细地端详着那个他眼中往昔的学步小儿。长大了,长大了,如今都可以出去历练了。用长满老茧的右手抚摸着元同的头顶,开心地说道:“小少爷,在外面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吃饱,穿暖,睡好。若是有人欺负咱,咱先忍一忍,等咱拳头大了再揍回来。”

    听着福伯的话,元同的嘴角儿挂起了微笑。

    千忍,万忍,福伯还是没能忍住眼中的泪水。看着元同的微笑,福伯笑着笑着慢慢地哭了出来。伸出右手,元同一点儿一点儿地揩去了福伯延下的泪水。

    “出发。”

    元同不舍地与福伯惜别,直到马车动了起来,他才紧赶了两步跳了上去。忍不住回头望,元同看到,看到府门的一角儿站立着三个人。福伯的儿子,福伯的儿媳,夹在他们中间的是福伯的小孙儿。看到元同的马车缓缓地动起来,福伯的小孙儿挥舞着稚嫩的小手与元同作别。元同亦挥舞着右手和他作别,手犹未放下,眼角儿的一颗泪珠已夺眶而出。

    天宁州,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