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血云剑 > 第五十四章 闲人指路
    江莹儿心想,我凌风踏剑,一日能行千里,若是跟这小姑娘一起上路,怕是半个月也到不了桐华岛,但此间情由他又不方便明着说出来,便拐弯问道:“你不是要给你爹找药治病吗,怎么要回家了?”

    女孩失望道:“不找啦,找也找不到,再说我离家这么久,我爹该担心了,幸好这次我福大命大,要真出了事,怕是再也见不到爹了。”

    江莹儿默然无语,那女孩何等聪明,马上就觉察出个大概,从他的背上挣脱下来,有些生气似道:“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不愿意跟我一起上路。”

    江莹儿忙辩解道:“我是怕你身上还带着伤,着急赶路把你累着了。”

    她像是将信将疑,拍手道:“这个容易,我有办法。”说着信步朝前走去,沿着江岸,多有夜泊酒家,酒家旁边就建有马厩,她寻了一家,叫江江莹儿在外面等着,凭着自己身躯娇小,直接从栅栏里把身子挤了进去。马厩里面正好有两匹青鬃良驹。那马看到有生人进入,奋啼嘶叫,她只上前贴在马的脖子上,像是耳语了几句,马立时就安静下来。

    这马厩分明有两匹马,她却只牵了一匹,小心翼翼打开栅栏,将马牵了出来。江莹儿虽然也干过偷盗的事情,但全不似她这般堂而皇之,他惊道:“你偷人家的马。”

    女孩笑他道:“你没钱才叫偷呢,本姑娘富的足可以买下这座城池。”说罢从腰间取出一粒闪闪发光的明珠,随手抛进马厩里,道:“我原来那些珠子全被他们夺去了,就剩下这一颗了,算便宜他们了,这一颗珠子买一千匹马也不止。”边说边翻身上马,伸手又来拉江莹儿。江莹儿只骑过驴,倒是没骑过这种高头大马,也觉得很是新奇,跃身翻上,两人共乘一骑,继续前行。

    女孩得意道:“怎么样,比你两条腿快多了吧。”

    江莹儿嘴上不说,只是心里苦笑,就算这马日夜不停,也是慢了许多,心里想,我跟她说再多也是无用,还是找个机会偷偷溜了吧。

    又往前走了一段,那女孩坐在马上渐渐的摇头晃脑,最后身子一软,倚在了江莹儿身上,江莹儿以为她睡着了,刚要问她是不是睡着了,却听她像是梦中臆语似的,轻轻道:“大哥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回绝城。”

    江莹儿一愣,心里纳闷,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来回绝城做什么,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来此做甚,他只是累了,恰巧在此路过歇脚罢了,便奇怪问道:“那你说我为什么来这儿。”

    女孩喃喃低语道:“你是为了要救我才来这里的。昨天我把头扎进水里,想把自己淹死算了,那时有个人出现在我脑子里,一直对我喊,他喊,晴儿晴儿,你可千万别死,救你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江莹儿觉得好笑,道:“那你刚才还要拿剑杀我呢,你还要让我跳江喂鱼呢。”再说话时已经无人回应,原来她已经倚在怀里安静的睡熟了。

    两人一马,就这样踩着月色大概走了约有两个时辰,终于走到城东大门,这时城门尚未打开,江莹儿把那女孩放在城门洞外的一处石椅上,看她睡意正浓,不想叫醒她。拄着剑居高临下看着她熟睡的小脸,越看越觉得可爱,心想我要是真有这样一个妹妹就好了。

    但醒神又想,她让我送她出城,现在离出城只有一门之隔,我也算做到了,不是我不肯怜恤她,实在是我太着急去找汇灵盏,小妹妹若知我心,也定然不会多怪我。

    于是把马拴在石椅上,把自己外面的长衣脱下披在她身上,心中默道一声珍重,抬头一望城墙,不过十几丈高,身子一举,倏然越上城墙。站在城墙举目东望,东方已现半抹红光,于是祭起飞剑,直冲东方飞去。

    这一离去,他一连行了三天,因为怕到人多的地方再多生牵绊,于是到晚上只在山林石洞,或是峰头水间休息,饿了就在林间找些野果来充饥。师父只说桐华岛在最东边,临海而居,他心想只要看到了海水就便找到了师兄,所以竟不去问路,只径直往东去。

    到了第三天的日落时间,他终于看到苍茫大海,可落脚处却是个非常荒凉的沙滩。这时东方已经没有路可走,只有向南或者向北,他踯躅不定,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又听到天上雷声作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他心里又恼又气,只得提着剑闷着头先往南走,不一会豆大的雨点落下,把他淋成了个落汤模样。

    他正自怨自艾时,看到前面有处茅草结成的小屋,小屋前系着一挂风铃,风铃在风雨中纷纷作响,门口还晒着一张大网,心想这里面必有人家,赶紧跑到近前去敲门,稍时,有一个年近耄耋的老者为他打开门,他赶忙恭敬道:“老爷爷,我能进去躲雨吗?”

    那老头像是耳朵聋了,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但大概知道他的意思,把他让进屋里。江莹儿进屋一看,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那茅庐也不知漏了多久没人修理,屋顶全都是洞。那老头只找了唯一一个遮雨的地方,燃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竟还醅着酒,他自顾自的往炉里放些潮湿的黑炭,也不理江莹儿。

    “老爷爷!”江莹儿提高声音大声说,“你可知道桐华岛在哪里吗?”

    那老头呃了一声,拿着酒要让江莹儿,显然他是听错了意思,莹儿一阵无奈,推辞不要。老头见他不要,便又回转身去烧自己的酒,不再理他了。过了一会,骤雨初歇,他又想到一个法子,拿着烧尽的灰炭,在那老头面前地上写下了桐华岛三字,那老头直摇头,不知是看不懂字还是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终于放弃,辞别了那老头继续往南走,夜里繁星点点,他却毫无睡意。他原想着轻松找到师兄,再一起去到外天外,一切都该是轻而易举水到渠成的事,可到了此处第一关就犯了难。直到了快天亮时,他才找个坏石头倚了一会,早起又再赶路,他不敢驾飞剑往南,怕南辕北辙越走越远,海岸边又无人能够问路,真是空有一身力气,不知道该往哪儿使。

    他正在海边深思,不经意间看到海边泊着一条小舟,这会儿又突然听到海水中似有声响,接着一条黑影从海水深处倏然窜出,那黑影跃向空中,看得清楚竟原来是一只大鸟。江莹儿不由的称奇,心想这鸟居然能飞能潜,真是神鸟。这时又有一只和它一样的鸟从水中飞出,两只鸟儿振翅飞过水面,一起落到海边那小舟里。

    江莹儿远远的看到,那两只鸟张开了长嘴,竟然从嘴里吐出好些闪闪发光的珠子。江莹儿转而想到,之前在回绝城中那小姑娘身上也带着类似这种珠子,说这样的一颗珠子能换一千匹马,眼前这么多,岂不价值连城。

    这时忽又传来一声破水声,远处从海中跃出一个人来,那人是一个精壮的男子,穿着像是海藻一样的碎衣服,身体像是一只翩鸿,只纵了几下,便已经掠过浅滩,也朝那小舟处过去。

    江莹儿不禁心喜,心想这人既然常在海边,或许能知道桐华岛所在,忙跑了过去,不顾海水湿了衣服,遥遥向那男人揖首道:“大叔,您知道桐华岛在哪里吗?”

    那男人打量了江莹儿一眼,目光十分不友好,瓮气瓮气道:“你去岛上做什么?”

    江莹儿一听他这口气,肯定是知道岛在哪里,十分高兴道:“我要去岛上找个人。”

    那男子将手一挥,两只大鸟飞向了天际,他背身拉着小舟,往沙滩上走,江莹儿赶紧随着他,要上前帮忙拉绳,他却偏把绳头缠在身上,不让别人拉。口中道:“桐华岛早就沉到海底去了,你找不到了。”

    江莹儿‘啊’了一声,心里惊讶无比,忙问:“啊,岛怎么会沉了,大叔你不会是骗我吧。”

    男子哼了一声,道:“我骗你怎样,不骗你又怎样?”话中竟有仇对之意,江莹心中纳闷,但听他这话的意思,那他刚才所说的沉岛之事肯定是假的了。心想肯定是什么不知道的地方见罪了他,于是更加谦恭道:“大叔要是知道,请告诉我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那里,我已经找了好久了。”

    那男子哼哼一笑,停住不前,翘腿坐在舟上,道:“要我指路,却也不难,你把你手里的剑给我,我马上就给你指路。”

    “要我的剑?”江莹儿一愣,身子往后一退,心里微恼,若不是有求于人,当时就要发作,忍了气道:“这剑是恩师所赐,恕我不能转赠别人。”

    男子道:“谁稀罕你的破剑,我是说你先把剑留在我这里,待到你从岛上回来,我再给你。”

    “那也不行。”江莹儿断然道,“我只不过是向你问路,你若是知道,告诉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你明明知道却不说,还想抢我的剑,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江莹儿跃出三丈外,气愤的看着那男子。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道:“才不过三两句话,果然本性毕露了。小子,你若现在离开,我不但饶你性命,我这一船的宝物任你尽取,你若是执意要去桐华岛么……你来看。”他翻身从舟底取出一副七八尺长的银剪,银剪一错,咯嚓刺耳,“我这祖龙剪可不是吃素的。”

    江莹见见他转变如此之快,本来气就不顺,不由的恼道:“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你这破剪子能奈我何。”

    “不知好歹的东西。”那男子骂了一声,掀去身上的零落碎衣,只有下身穿着一件短衫,露着臂膀,凶神恶煞的操剪便往江莹儿头上招呼,江莹儿早有防备,将剑竖举,格在剪中。那男子大喜,以为用力剪去,足可把长剑一剪为二,拼了全力一剪,却见江莹儿只是轻轻把手中剑柄一转,顿时把祖龙剪上硌了两个豁子。

    江莹儿心里解气,笑道:“大叔,你的剪子还没你的牙硬呢。”

    男子冷哼一声,收了剪又往下盘剪去,江莹儿依样把剑插在剪刃中,男子这回学得乖了,忙把剪子收回。江莹儿待要前追,忽听耳后有掠风之声,来不及回望,赶忙往一边侧身躲开,站定回头,原来是一张银勾铁网撒在了自己刚才站的地方,而那持绳撒网之人,居然是前一天在草房里的那位老头。

    江莹儿又惊又奇,自己离开草房又走了这么久,离那草房少说也有百里之远了,为何这老头竟然出现在此处。更惊讶的是,他此刻看上去腰板硬朗,精神矍烁,哪有半点聋哑之象。心里猛然一惊,原来他是在骗我,自己早该想到,那若是聋哑,为何又门前挂有风铃,自己一开始明明轻轻敲门他都听得到,后来进了屋里大声说话他反倒一字不闻,原来都是装的。

    那男子忙对那老头道:“老丑,你要当心,这臭小子的剑好厉害。”

    被唤作老丑的老头不惧道:“能有多厉害,你要是怕他,就赶紧跑吧。”

    男子大笑道:“我若跑了,谁与你来收尸。”听他俩交谈,显然旧有相识,更像是挚交。这点不免让人奇怪,那老头住的房子破烂烂不堪,而这壮汉却坐拥海底巨藏,那老头少说也有七八十岁,而这壮男至多也就三四十,要说这两个人,实在是天地之别。

    虽然这两人各怀绝招,但在江莹儿眼里却一点也微不足道,若真跟他们动手,他们连自己的影子都碰不到。江莹儿心说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位,更不可能得罪过他们,为何他们这样防范自己,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他心里打定主意,信手将剑插在一旁沙子里,摊手道:“两位请先住手,在动手之前能否告诉我,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两位吗?”

    老头摇头道:“那倒没有。”

    江莹儿道:“我既然没有得罪两位,两位为何跟我动手,我不过是向两位打听路而已,难道这里的风土人情不许人家打听路吗?”

    老头道:“你要打听路,天涯海角老头子都能指给你,但唯有桐华岛你不能去。”

    江莹儿奇怪道:“我去桐华岛碍两位什么事了。”

    老头道:“你不用装疯卖傻,你不辞万难也要去桐华岛,一定是要找岛上那位高人寻仇吧。那位高人是咱们二人的大恩人,要去找他,先要过我们这一关。”那壮男亦道:“正是,你并非第一个,我们岂能再看走了眼,引狼入室。”

    江莹儿纳罕道:“找什么高人寻什么仇,我到岛上是要找我师兄。”

    老头听了,更加不相信,冷声道:“你这瞎话说的也太没边了,你若是那位高人的师弟,何以连路都不识得,那位高人的师兄弟,我曾经有幸见过两人,人家都是驾着飞剑流云,从天上飞来的。”

    江莹儿听了他的话大喜过望,忙问道:“你说的那位高人是我荣洵师兄吗?快带我去见他,我真的是他师弟。”

    那个精壮男子大声道:“上一回也有个人自称是恩人的师弟,结果是个想来拜师学艺的。上个月更有人自称是恩人的师父,却原来是个来寻仇的,不管你是拜师还是寻仇,恩人都不会见你,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江莹儿听他这样说,心想那位高人果然正是荣洵师兄,知道眼前这两位与师兄相识,更加不敢得罪。说一千不如做一件,且让他看看真假再说,便道:“恩师七瑕山剑云峰首座薛茂陵,命我来找二师兄,我这儿还有恩师亲笔写的书信一封,两位如果还不信的话……”他一记横扫,将披星剑踢起,纵向一跃踏上飞剑,心中有意卖弄,使了全身功力,直冲九宵高处飞去,那两人初听声响,眼前已经只剩一抹余光,正惊讶间,江莹儿又鬼寐似的落在二人身后。

    二人才知眼前这位不是平常人,态度立马变了不少。但老头尚有疑虑,道:“少侠既然与高人师出同门,缘何会不知道桐华岛的路径呢?”

    江莹儿据实道:“我非但不知道师兄的住处,我连师兄的样子都没有见过,我才入门不过半年,可师兄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七瑕山了。”二人听了,都暗暗称奇,心道七瑕山果然是仙山洞府,入门不过半年,已成这般天人,时光久了,难不成要化神成仙么。

    二人又悄声商量了两句,始才确信,老头揖首道:“少侠不要见怪,都是我们两人眼浊。你从此处往东南方向走个二三十里,有个迷雾弥漫的地方,那儿便是桐华岛了,只因那岛地理玄妙,白天的时候那岛有三四十里方圆之巨,能和陆地接壤,但到了黄昏夜晚,就只剩下五六里地大小,孤处在海内,你需得离近了瞧,才能找得到。你要找的那位荣洵高人,就在那座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