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绮梦真缘录 > 第十九章 奇梦 破寺
    只说当时谢清悠悠入梦,只感云空浩渺,天际无涯,他任意行走,似凭虚御风,飘飘荡荡,无所阻碍。忽闻一阵烟香,随那香牵引,来至一处。但见桃红柳绿,清溪蜿蜒,一派景和,只无人声。他正自奇怪,忽有个声音道:“往这来。”

    他只随那声音走去,走了片刻,只见有个山冈横起,一排石阶纵连往山。谢清拾阶而上,走了一百零八阶,只见山泉飞瀑,从更高一处山顶灌泻而下。那瀑不大,却也溅地有声。崖边有个角亭,亭中坐了个人。

    那人白发白鬓,头戴银莲华冠,两道俊眉,一双朗目,面色红润,一身素锦道袍。端坐亭中,神宁意静,似仙风绝俗,飒然出尘。谢清看得奇怪,正想说话,那人已道:“是你来了”

    谢清听了,忙问道:“先生认识我?这里又是何处?”那人摇头道:“你我素昧平生,至于此处,却是在我的梦境里。”谢清听闻,被唬了一跳,大叫道:“什么?你的梦境,那我怎么到了你的梦里。”

    那人摇头说道:“许是天公cao弄吧!你我注定要见面,提前在这梦中先见了。”

    谢清问道:“那先生是何人了?既不曾见过我,何以说‘是你来了’”

    那人只道:“我虽不曾见过你,却知你从何来。有人曾给你个批辞,你可还记得。”

    谢清忙道:“不是此身,不属今时,是另有人间?来从天外换星移。”刚说了,谢清又大惊道:“你如何知道的。难道你知道我……”

    那人点头道:“你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从另外一个世界来。”

    谢清心中激动,忙跑上前,问道:“那先生可将我再送回去?”

    那人听闻,不由微微一笑,半饷,才又说道:“你可是将我当作天公了。我亦不过是凡俗之人,哪里有此能为呢!”

    谢清一阵失望,忽又问道:“那先生可知我因何有此遭遇。”那人又是摇头:“我冥想多日,也不知你因何有此奇遇。许是天公cao弄,自有因缘吧!”谢清听他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只说些玄乎的话,什么天公cao弄,自有因缘,那都是狗屁。

    那人似乎知他所想,笑道:“你也莫恼!你便骂出口来,也不能解你这苦恼。待你我真正见面时,我可能已参详出来。”

    谢清被人看破心思,一时脸红,又听闻尚有希望,忙道:“那便麻烦先生了。”那人只道:“算不得麻烦,这本是我关心之事。只是你来到此世,以使这身体主人原本星位偏移,一星偏移,牵连万象,许多事情可能已经改变。”

    谢清问道:“那改变的是好,还是坏了。”那人只道:“世事难料,谁又可知了。即便知了,提前阻止,那何尝不又是另一种改变。我观你心性清正,非是恶徒,你既遭此奇遇,来此世界,只盼你永守初心。”

    谢清还要再说,那人却只用手一挥,便似起了阵狂风,那风只将谢清卷住,往后倒转。谢清只见江河血染,天色赤红,时有些恶灵凄厉大叫,都瞪着血眼来抓他。谢清魂胆俱丧,只一味大叫。谢清忽听有个声音在唤他:“大哥,你怎么啦!”他猛然一振,将眼睁开,却是清瑶在摇他。他忙坐起身来,左右看了一眼,却是在马车中。清瑶见他额上有汗,拿了绢布为他擦了。忽又有个声音,问道:“怎么啦!”谢清听出是梓言的声音,忙道:“没什么,我做个了噩梦,被惊醒了。”

    谢清只觉口干舌燥,心跳的叮咚作。拿了个水袋,便只往口里灌。清瑶见了,忙道:“大哥,慢些喝。”谢清饮了水,心跳渐复平静,只想着方才那梦,那狂风将他卷住,却见了那般遍野哀鸿的景象,宛若到了九幽地府。

    清瑶好奇问道:“大哥,你梦到什么了?”谢清听了,又想起那梦,那梦中人,那梦中人说的话,似乎真实而又虚幻,他想了半日,依旧不明白,如何会做起这样的梦。他心道:“许是自己连日来,总想着这原世此世的事,以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他自不好与清瑶说明白,又最后所见,实在可怖,说出来吓着清瑶也不好,只搪塞道:“只是个噩梦,吓醒了,也都记不清了。”

    不时有人来唤早饭已好,谢清听了与清瑶下了车。天上晴云万里,阳光暖照在身,谢清张开双手,任阳光净身,仿若山河无限,一时尽在胸怀之中。谢清因受了惊,肚内早空,食欲大好,那稀饭连喝了几碗,犹似不够,又拿了块牛肉干,吃的津津有味,只叫梓言看得欣羡不已。谢清看她瞧自己,只笑道:“大口的吃,便有味了。”

    梓言听了,大口嚼了块牛肉干,只觉硬邦邦的,全不入口,忙又将稀饭灌了口,那牛肉干才慢慢咽下。梓言嗔道:“你瞎说,大口吃也没什么味。”谢清与清瑶见了,不由一阵好笑。

    众人早饭吃罢!休整了片刻,便又望南行路。梓言吃得无趣,听故事却是大有兴味。她与清瑶拉着谢清上了马车,便道:“大哥,今天说什么故事。”谢清见她着急模样,却只说道:“我这就说来。只这路途长远,吃食的本就难备,你一路这样下去,肚子如何受得了。那东西虽是无味,却也要吃些的。你可愿答应我。”

    梓言见他这样要求,心中有气,却也无可耐何,只得应了。谢清见她答应的勉强,也不再多说,只说起猴哥故事来。谢清自不说什么鸿蒙之事,也不念诗,只拣些平易的,通俗的话说来。

    梓言与清瑶听到,石头里生出个猴子,只瞪大了眼睛,问道:“石头也能生猴子吗?”谢清听了,却想自己幼时只顾热闹去了,哪还有这样的问题。谢清只道:“故事吗?大多都是假的。人编的,也许脑子里忽有了奇怪的想法,就编了出来。”

    梓言问道:“大哥,你不是被那白胡子老仙带去神游,亲眼见到的吗?”

    谢清大窘:“这……。”他心道:“真是假话说多了,都不知前后矛盾了,以后真要谨言慎行啊!好在她们还是年幼,可随便糊弄过去。”谢清忙道:“我那时才四岁,我从神游中回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一块石头上。我那时找了半天,后来再也未见过那白胡子老仙,我想可能是我做了场梦,所以那些都是假的。这世上哪里会有神仙了。”说罢!谢清又正了正神,说道:“好啦!我继续说,你们继续听。”

    谢清悠悠说着。二人静静听着。马车缓缓向前。

    一路上却也再未埋灶,到了日中时,也只各人分了些干粮,边吃边行。梓言因应了谢清,也不再抱怨。越往前行,路渐难行,一站站山道,顶上青松十万,几处绿草红花,云间熹微,秋色肃冷,百叶凋落,一阵风起,又飘了数片。

    车伍转了几道,又见一个松林,松林繁茂,中间一条单道。车伍随那单道行去,走了半里不到,又一条岔路斜来。胡泰成骑马在前引路,只见有个败落寺院。他先打了个手势,车伍渐停,又翻身下了马,只往杜元中车旁去了,禀道:“杜侍郎,前面有个寺院,今日就在这歇息吧!即便疾行赶路,夜里不歇,也过不了这西华山。且这左右松林,极易设伏。”

    杜元中想了片刻,说道:“都依胡将军安排吧!”

    谢清说了大半日故事,渐觉疲累,梓言与清瑶倒也体谅,只让他歇息。二人坐在车上,打了些哈欠,便就相互靠着,倚着车壁浅眠去了。谢清昨夜做了那梦,努力眠了片刻,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拿了本书,翻看起来。正看的有趣,忽觉马车停了下来,只掀帘望去,正见了那所败落寺院。

    马车忽又行,只往那岔路去了。走了半刻,马车又停。杜元中先下了车,望了片刻,便吩咐了下去:“今夜就在这寺院歇了。”众仆从听闻,先将车马停好,又拿了锅灶,进了山门。忽一群燕雀,惊慌的从殿中飞出。杨小毅见了,忙唤道:“用石头打。”他忙抓了把石头,奋力丢去,不时有几只燕雀掉下。众边军见了,知他意思,今晚可加餐了,也都捡了石头去打。

    谢清只看的欣羡,心道:“这当了兵的就是不同,平日刀马弓戟训练,杀敌无数,都是一身武功。路上饿了,打这燕雀倒是十分方便。”又将清瑶与梓言唤醒,只对梓言道:“今晚有好吃的了。”

    梓言听的兴奋,三人纷纷下马。梓言望了片刻,只觉有些孤冷,忽说道:“我从京都到昌云的时候,好像没经过这啊!”

    谢清笑道:“也许你到这时,睡着了。所以不记得这里。”梓言疑惑道:“是吗?”谢清只望那寺院,丛丛茅草,处处燕粪,山门倾颓,门上的牌额也已不见。过了片刻,有个仆从来道:“殿中已收拾干净了。”

    杜元中在前引路,往殿内走去,那殿已崩损的厉害,罗汉无头,观音没臂,法相不存。谢清望了片刻,心道:“这寺也是个大刹了,不知昔年是何景象?败落多久了。”正想着,往左边走了数步,忽叫道:“这里好像有字。”

    众人听了,都往他那看去。有尊罗汉歪倒在一旁,那罗汉身后墙上,正有几行字。只光影昏黄,瞧不太清。杜元中令人烧了个火把,走到那罗汉前,用火把照了。谢清也跟着一旁,仔细看去,写的是:

    丙子年二月,盛京城破,哀帝被俘,诸候并起,流寇横行。吾与妻相逃江湖,遇雨阻路,又贼横掠,人散。因念古有破镜重园之例,余亦未尝不可。访寻十年,后闻消息,奔马榆林,其已新为人妇,又有一子。

    昔年智真法师讲经都中,有贤者之名,余拜之以师。后退休此山,广积众德,建‘往来寺’是岁,余往此投身,山门染血,众僧皆丧。天下乱世,余失一妻一师,天下似我者,又有几人。

    又填了首《踏莎行》

    十载寻游,河山行遍,烟波冉冉云遮眼。古来意兴酒疏狂,我今酒醉堪谁叹。

    风去无痕,腥红渐散,微澜霎雨情难换。年年柳絮满人间,任风踽踽双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