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绮梦真缘录 > 第十一章 天有可怜意
    话说那杜昆着四五块骑,各奔南北去了。又领了个人,出了府门,径直去了家青楼。有几个姑娘,认得他旁边那人,纷纷叫道:“吴爷,三日不来了。今夜可别走了,我来伺候您。”

    那人听了,又瞧着杜昆,只憋着气,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快走开,没你什么事。”却有个老鸨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笑道:“哎呦!吴爷这是怎么啦?一来就冲我的姑娘发起火来了。”

    那老鸨一把拉着那人,又瞧了眼杜昆,笑道:“这位爷,却面生的紧。第一次来我这翠红楼吧!吴爷带的朋友,必也是贵客。她们都是庸脂俗粉,瞧不上是应当的。我楼里的头牌,您可以看看哦!”

    那人早听的不耐,骂道:“少说些话!”那老鸨吓得一愣,那人又低声在那老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老鸨听了,面如土色,额上冒着冷汗,那老鸨去擦,将脸上的妆涂了个乱花花的,小声说道:“这……我怎好得罪于他。”那人听了,瞪她一眼,说道:“你怕得罪于他,这里,你要来交待吗?”

    那老鸨听了,偷眼瞧了杜昆一眼,吓得忙去了。那人将杜昆请上了楼,找了间静室坐下。等了片刻,便听门外有人叫嚷:“哪个杂种拿我。还有老鸨子,别以为躲了,爷就不知了。敢帮忙使力,待爷脱了身,先一把火烧了你这翠红楼。”

    杜昆听了,并不生气,只安坐着,端了一杯茶,饮了口,便又放下。等了片刻,两个壮汉将个赤裸的胖子架了进来。那胖子还欲再骂,瞪眼去瞧那人,霎时一张脸,不知变了几个模样,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那姓吴的见了,说道:“把衣先给他穿上,都走吧!”那胖子小心穿了衣,忽地跑上前,跪了下来,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是昆爷您啊!我刘胖子不知是您请我,要知道是您,不用请,我早就跑来请安了。”

    杜昆不答,只问道:“昨日,杜雷找了你。”

    那刘胖子不知是何事,也不及多想,忙道:“昨日雷爷确找了我,好像要帮什么忙,找我要了两个人。”杜昆道:“我要见这二人。”刘胖子迟疑,推笑说道:“昆爷见他们作甚,他们不知规矩的。您有什么要知道的,只管问我。我不知的,我问了他们,再来回报。”

    杜昆看他一眼,忽起身走了两步,说道:“起来吧!我时间有限,随我去找到他们。”说罢,出了门,下了楼。那老鸨子早躲着楼下,瞧着里面动静。这时见了,忙跑了上来,赔笑道:“爷走了!”口中还欲再说些,却见杜昆瞧她,又忙闭了嘴。杜昆说道:“若有人要烧你的楼子,来找我赔。”

    老鸨子听了,忙道:“不敢!”心里却喜道:“有了这位爷的话,那刘胖子怎敢来闹事。”她是个有分寸眼力的,不敢再多话,忙自退了。转身时,正见着刘胖子下楼来,笑着招呼:“刘爷,走好哦!”

    那刘胖子见那老鸨子模样,想要使气,又使不得,只得闷闷哼了声,在前引路,出了翠红楼。三人上马,奔出数里,又转了两条街,坐北朝南,有个宅邸,正在尽头。三人勒马在门前停下,朱漆大门,铜锭黄亮,门额挂着一条匾,三个黑漆大字:“百虎帮”

    有两个门子见了,忙跑了上来,扶那胖子下马,叫道:“大哥,还早着呢!怎就回了。是小翠姑娘伺候的不好?”

    刘胖子听了,不耐烦,骂道:“问那么多做甚么。”骂了,又问道:“赖三刁四在不?”有个人忙道:“没呢!昨夜出去了,就没见回过。”另一个人说道:“我昨夜见他们二人在大利楼赌钱了。也不知他们怎就发了财,我见着的时候,赌的凶呢!五两一锭的大银子,都敢一股脑儿全压了。”

    杜昆听了,双腿一夹,纵马快跑,说道:“去大利楼。”那刘胖子见了,忙爬上马,他身形粗胖,又急了些,不免踩了个空,摔了在马下。那两门子见了,忙扶他起来:“哎呦!大哥,您没事吧!”

    刘胖子心里有气,将两人推开,骂道:“那两个杂种若回来了,给我好好看着,教人来速速报我。”那二人听了,忙说道:“记住了。”又扶他上马。刘胖子将马鞭拿了,甩了几鞭,那马吃痛,呜呜叫了几声,奋力跑去。

    一路疾奔,只半刻许,三人到了那大利楼,只见门口左右各挂了一联,那联自不工整,写的是:“一钱起利,行运由天。”刘胖子当先下了马,冲到门口,有个小厮来招呼:“这是百虎帮刘爷不是?少见您来啊!”刘胖子问道:“可见着赖三刁四两人了。”

    那小厮笑道:“在呢!他们也不知走了啥运!从昨晚到现在,赢了上千两银子。还赌着呢!”刘胖子听了,推开那人,冲了进去。只见右厢边,围着层层的人。忽听有个声音:“给老子开。定是个大豹子。”刘胖子听了,跑了过去,将人左右扒开,只见站着两个人,手按着桌子,在那叫着。刘胖子骂了声:“害老子好苦,可找着你们两个了。”

    刘胖子一张手抓过去,抓着一人,说道:“给老子走。”那人回头,一张尖瘦脸,眼神迷离,黑糊糊的,骂道:“谁呢!”看了半刻,见是刘胖子,猛惊了下,忙道:“大哥,你怎么来了。”刘胖子不答,只说道:“跟我走。”

    那人忙道:“大哥,咱不急,开了这把,咱就赚大发了。六千两银子啊!”那坐庄的见了,说道:“还开不开啊!不赌就拿钱走。”另一个人道:“谁说不赌,给老子开了。”

    那坐庄的瞧了刘胖子一眼,问道:“刘爷,你兄弟这把,您说开不?”忽有个声音,说道:“开吧!”刘胖子回头看去,却是杜昆缓缓走来。忙说道:“开!”那坐庄的听了,手按着骰盅,慢慢揭开,大叫道:“两个六,一个五。庄赢。”

    那两人见了,瞪大着眼,一动不动,忽一口血吐了出来,似杨柳枯絮,软软倒下。口里喃喃念道:“全没了。一夜的好运,到这就没了。”说罢!便不动了。刘胖子见了,踢了几脚,骂道:“起来!没出息的东西。”那二人依旧不动,有个旁人见了,去探那二人鼻息,吓得一惊:“死了!”刘胖子听了,也吓了不轻。他素知这两人最好这赌,往日骂了多次,总也不听。想来昨夜,随那杜雷得了好处,又跑来这行运。一夜亢奋,一时刺激,气血加速,冲了心,蒙了脑,便去了。他叹了口气,瞧着杜昆,说道:“昆爷!这……。”

    杜昆说道:“好好收埋吧!弄得热闹点,也不枉做你兄弟。”说着便转身出去了,在门外,又看着那八字“一钱起利,行运由天”暗道:“行运由天。运盛而衰,全在瞬息之间,当真愚人啊!”又叹道:“这两人既去了,端看那边呢!”

    杜昆叹了口气,也不再说。只翻身上马,缰绳一挽,掉转马头,摔了一鞭,那马吃痛,往前奔去了。刘胖子望他不见,沉着脸回转楼内,冲几个伙计道:“买两口上等棺材,再找辆车装了,送回百虎帮。这银资的事,我刘大不赖这账。”

    这里头掌事的也是个干练人,赌桌上常有生死,然则楼子里死了人,终不是好事。那刘大也不个善茬,忙安排了伙计去了,又将银资掏出来,说道:“这丧礼的钱,大利楼出。”

    依这刘胖子本性,占他这便宜只属常事,还要再讹他些钱,才肯休罢!只今日杜昆说了丧事热闹办,全些兄弟情谊。若他还以他二人的死,做尽功夫,讹人钱财,便是凉薄了。刘胖子只得推了,沉声道:“这点钱我刘大还拿的出。我这两兄弟,平日便好赌,今日倒在赌桌上,也是他们自己造的业,也是我督促教导不严,又怨何人呢!”

    众人见了,纷纷表示哀痛,又赞他是重情义的汉子。等了片刻,棺材买来,装了车,送回百虎帮。生了这事,众人也无赌兴,纷纷散了。

    且说红芸自离了昌云,取了条官道,一路南行,行了半日,也不知到了何处,但见有个县城,心自寻思:“且去歇息些,再问个路径。”入得城来,只见市井热闹,人行往来,车马并驰,各行商客店买卖货物,打旗招展,迎风飘扬。

    红芸寻个衣店,先选了套布衣袄裙,又买了套换用的,将银资交付了。又要了块花布,将那新衣叠好,又拿着才换下的衣裳,已有些破烂,还沾了些泥灰。店里有个少年见了,说道:“姑娘,这衣已经脏破,又是套男衣,姑娘穿了也不合适,还要留着吗?”

    红芸听了,忙道:“我……我留着有用。”说罢!用那花布包了个行囊,将衣都收了,挂在肩上,转身去了,走了两步,忽又回来,问道:“问小哥下路,可知此往梁州还有多远,当往何处走。”

    那少年道:“梁州!听却是听过,常听掌柜的闲谈说起的,他常往那边去买卖货物。我还年少,掌柜说等我再长个三岁,便带我一起出去。”

    红芸见他不知,便不再问,转身便去,走了两步,忽听有人道:“这位妹妹,要往梁州。”红芸回身来看,但见柜台旁一个女孩拥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合中身材,面如雪梨,眼泛清波,十分温柔,观之可亲。穿一件六幅撒绣淡荷亭亭裙,外罩一件青褂。纤腰袅娜,一种风姿韵绝。那女孩身量未足,清目飞盼,也生的十分俊俏。红芸迎上来,见了礼,问道:“这位姐姐,知道路径。”

    那姑娘扶了红芸,说道:“再过几日,我也要南行,将行经梁州。妹妹若愿意,可以同行。”红芸听了,只觉她声音如风柔转,花树新丽,轻盈盈,荡开间,渺入层云。心道:“这么漂亮的人,这么好听的声音,我见过的人中竟没一个比得上的。仿若一个出尘仙子似的,却不好冒犯了。“

    那姑娘见红芸不答,又说道:“我父亲经营着一个戏班,今夜再唱一次,明早起行往南。梁州富庶地广,我们戏班自然要去唱的。妹妹若愿意,不怕风尘,可以同行。戏班人多热闹,路上也不至孤单无趣。”

    红芸听了,登时大惊,又瞧了那姑娘几眼,越觉有种气态,使人亲近。她心道:“那优伶中,还有这样的人。我在杜府时,也常见有戏班来唱戏,那些伶人虽漂亮,但这种神韵气态的,一个也无。”她这样想着,忙说了谢,又道:“我能吃苦的,什么累活也能做。”

    那姑娘听了,掩嘴轻笑,为那女孩选了件棉袄,付了银资。便即携着红芸,在前引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