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修罗记 > 第六章 离水之役
    燕煌离开“泰昌号”,缓缓向上游潜去。他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魔门各宗好像有默契一般选中这个地方作为伏击点,天魔宗以水路为主,素女宗究竟作何安排不得而知,另外两派会否出手尚是未知之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陆路上的伏击绝对是必不可少的。魔门人才济济,懂得兵法谋略绝非怪事。

    燕煌没有做最坏的打算----情况若是很糟就只有死路一条,人都翘了,还打算什么。现在他只想努力做到最好。他一边游动,一边逐渐提升灵觉。这二十来天,他的灵觉也在飞速增长,状态最佳的时候,可以达到“入微”的境界,从一个十分微细的角度来观察这个世界,不用眼睛就可以感知周围的一动一静。只是他现在仍不能很好的把握这种美妙的感觉,只有在激发生命潜能的时候才可以办到。相对于他自己来说,对此种状况极其不满,若是从别人的角度来看,他简直就是半个神仙了,再有进步,应该可以升天了吧。

    燕煌的灵觉对有生命的物体十分敏感,并可根据生命特有的波动来判断属于什么种类。这也是他区分人与其它有生命物质的特殊手段。对于人来说,又可以根据生命波动的强弱判断属于何种级别。高手的生命气息都十分强盛,武功低微的人则显得比较微弱,可以说,任何掩饰武功的手法在燕煌眼中都如同儿戏,不起丝毫作用。

    潜行里许后,感觉到周围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燕煌钻出水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身心倍感舒爽。这一段水下行程,他已经感应到几拨敌人的踪迹。在“泰昌号”左边的森林里至少有二三十人,气息微弱,但是有强大的生命体正在向森林赶来,速度奇快,接近陆破风的级数,应该是这些人的头目。右岸的沙地里只有五个人,却散发出强大的气息,实力与天魔宗众人不相上下。这些人都集中在那一段水域,上游没有敌踪。看来扶苏命不该绝,有自己这个水中功夫顶尖的超级高手来助他,只要小心,摆脱敌人只是时间问题。

    时近黄昏,三艘战船从离水下游缓缓上行。中间一艘皇旗高悬,甲板上清一色的黑衣禁军。另两艘皆有随行军队,三艘船加起来,约有两百人。中间一艘船上站着位将军,形象高大威猛,铠甲在夕阳下闪闪生辉,腰间佩挂秦朝军队特制的长刀,单手搭在刀柄上,双目警惕地望着泊在河心的“泰昌号”。他双眉微皱,伸手招来一名士兵,吩咐道:“去向前边的商船喊话,让对方泊在河边。过了这段水路我们再休息。”士兵领命跑到船头高声喊话,却半点反应也没有。斜斜的阳光照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在江面拉出巨大的船影,充满了诡异的味道。皇船上的将军感觉到情况的异常,正要吩咐手下提高警惕,突然船身剧烈地震动起来,有人站立不稳跌倒在甲板上。他冲口叫道:“保护殿下!”船上立刻沸腾起来,有人去检查船底有无损伤。另两艘战船在异变发生的同时瞬间加速,船上的弓箭手立刻戒备。

    躲在“泰昌号”暗处的阴符山眉头微皱,冷声道:“是谁这么沉不住气,竟然抢先出手,真是蠢货。”此时“泰昌号”距离皇船尚有四十丈,谁也没有这个本事一下子跨过这么远。“起锚,撞船!”船尾立刻涌出数名水手,片刻工夫,“泰昌号”已经张起鼓鼓的风帆,迎面向皇船冲去。

    护驾的两艘战船射出火箭,密密麻麻的箭雨倾泄在“泰昌号”的甲板和风帆上,火苗燃起。离最近的一艘战船还有二十丈,只要再缩短数丈,以天魔宗众人的身手,就算冒着箭雨也可轻松登船。

    异变突起,森林中射出一轮劲箭,右翼的秦兵纷纷中箭倒地,惨叫不绝于耳。同时,东岸的沙地中蹿起数道人影,向左翼的战船扑来。当先一人好似大鸟腾空,手握一柄形制古怪的弯刀,整个刀面呈月牙状,在夕阳下灼灼生光。秦兵射出的劲箭尽数落空,偶尔瞄得准的也被这飞扑而来的几人挡开。他们横跨近十丈的空间,落在战船上,手起刀落间,便有秦兵丧命。上船的一共五人,竟有三个是女人,另外两个男子都十分年轻,只是面貌不似中土人氏,碧绿色的眼睛深陷,射出点点绿光,浑身杀气腾腾,直似欲择人而噬的饿狼。

    “泰昌号”从被袭击的两艘战船中间穿过,直向皇船冲去。二十丈、十九丈、十七丈,距离渐近,从“泰昌号”中腾起四道人影,飞扑皇船。

    皇船突然加速,奇异地打个急弯,偏离了原先的位置近两丈。按扑来这四道人影的落点计算,他们只有掉到水里的份。

    阴符山哈哈一笑,抖手飞出一条勾索,向前面的俊朗青年射去。青年看也不看,微微一探便握在手中,单臂运劲,阴符山的身体便在空中改了方向,以比刚才快一倍的速度向换了位置的皇船迫去。两人间勾索再次拽得笔直,本已有些下坠的俊朗青年借力轻扯,便如羽毛般飘起,紧紧追在阴符山身后。后面的陆破风与公羊知礼如法炮制,四人如同表演空中接力一般,轻松落在皇船之上。

    “泰昌号”全船起火,在皇船旁呼啸而过。

    燕煌此时身在皇船正下方的水里,他也在等待猎物。

    此船的第一次震动就是他搞的鬼,算是给扶苏的一个警号。果然引起秦兵的注意,且令天魔宗等人不能在最佳时间出手,偷袭的诸人遭到反抗。不过秦兵虽然人多,然而战力太弱,这群高手一旦登船,众秦兵必无幸理。

    水中暗流波动,燕煌心叫“来了”。

    十几个黑影潜行而至,果然是“泰昌号”上的水手。

    燕煌看着他们潜泳的身姿,心里直叫“不够看”。十几人渐行渐近,燕煌出手。

    一道剑光逼至,当先的水手尚未看清来人模样,咽喉便被刺穿,魂归地府,手里的凿子沉落河底。燕煌没有猜错,他们是来凿船的。

    深悉自然之道的燕煌在水中出剑时的路线呈波浪式,比起陆地上使剑的速度不遑多让。这些水手的武功本就与他差得十万八千里,不消片刻,便被燕煌干掉了五六个之多。

    右翼的战船已经起火,船上幸存的了了无几的秦兵纷纷跳水逃命。隐在森林中的几十号人冲杀出来,当先一人手里拿着弯刀,形制与东岸一名高手所握之刀一模一样。

    这些人冲出来时手里都捏着一块木板,只见领头的高手将木板一抛,木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迹,向十来丈外落去。木板将要落水时他腾身而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板子刚沾水面,他便到了,单足轻点,借力再次跃起,扑向皇船。他身后的众人依次将木板抛入水中,竟在水面上形成两座板桥,其手法、眼力的精准令人叹为观止。两座板桥上人影纵跃,全都以皇船为目标,冲上前去。

    左翼的战船有几名侍卫身手极为高明,其中一个竟与来袭诸人中一名娇媚少女打成平手,这娇媚少女正是水灵清。二人缠战不休,一时半刻恐难分胜负。那侍卫刀法沉凝,功力深湛,攻守皆法度严谨,令水灵清很难找到空隙。

    “叮!”水灵清再挡一刀后纵身后跃,皱皱小巧的鼻子,嘟着小嘴大嗔道:“你这人好厉害,人家不打哩!”那侍卫不禁一怔,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表现弄得进退不得。少女妩媚的脸容仿佛在向他撒娇,神智不禁微一迷糊。当他怵然惊醒,意识到这是在拼命的紧要关头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森寒的剑峰破体而入,视线模糊中,看到少女那张带着狡黠笑容的脸:“骗你的,傻瓜!”体内的生命力迅速流失,他大睁着一双眼睛,含恨而亡。

    水灵清向正在人群中来回冲杀的异族汉子娇声呼道:“哈赞大哥,这里交给你了,小妹要去皇船看看情况哩!”

    哈姓异族高手笑答道:“清儿小姐倒需快些,免得大哥我担心。”

    水灵清一拉身旁的艳装少妇,两女如乳燕穿波,朝皇船投去。

    皇船上战斗十分激烈,俊朗青年正与那名大将军交手,出乎两人的预料,双方武功竟然不相上下。俊朗青年折扇开合,气息流动中,周围四尺内的空间仿佛塌陷了一般,兵刃接近他的身体时仿佛都被扭曲而失去准头,他的身体更是做出超越人类理解的各种古怪动作,那是常规中所不可能做到的,浑身的骨骼如同软筋,完全不受关节活动的限制。折扇每出一招,均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给予对手刁钻狠辣的致命打击。那名将军长刀大开大盍,一刀劈出即有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惨烈气势,仿佛每一刀都是一往无回,不留后路,偏偏又每一刀后着万变,绵绵如长江大河,永无绝期。两人打出了真火,身边劲气纵横,别人根本无法插手。

    阴符山与四名锦衣侍卫交手。这些是扶苏的贴身侍卫,武功之高皆是千中选一。更可怕是精通合击之术,四人联手要比其功力总和高出数倍不止,且都是一副不要命的狠样,阴符山一时之间也拿他们没办法。

    陆破风与公羊知礼二人一个手执新鲜出炉的丈许大铁矛,纵横开盍,无坚不摧;一个紧握特大号的铁算盘,两人长攻短打,配合甚是默契,杀得众秦兵叫苦连天。这时那个不知名手执弯刀的汉子与他的一众手下陆续登船,在他们的参与下,甲板上秦兵的尸体堆积如山,整个甲板已经被染成血色。那无名大汉手中弯刀凌厉异常,且由于弯刀特有的形制,他的刀法也甚是怪异,轨迹中多取弧线,挥舞之间就如一轮满月,暗藏无数杀机。陆、公羊二人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里的震惊:“圆月弯刀!他是匈奴人!”两人手中慢了下来,抽空观摩无名大汉的刀法。

    正在这时,水灵清与艳妆少妇跃上皇船。陆破风一看到水灵清就觉得火气上涌,再一看她旁边的少妇,正是幻彩云。想不到在这种时刻,在这样的地方,冤家碰头了。

    那无名大汉的感觉十分灵敏,拼杀之中,仍回头向水灵清略略颔首,水灵清也含笑点头,这种血淋淋的场面里她依然笑得娇艳如花,心肠不可谓不毒了。

    公羊知礼低声道:“看来素女宗勾结了匈奴人,兰璧如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陆破风脸色阴沉,扫开几名秦兵后恨声道:“若非宗主有令,今天我一定要那两个女人回不了素女宗!”

    水灵清早就看见陆破风,一抹笑意浮上她的唇角,她像蝴蝶一样飘了过去。陆破风见她与自己渐渐接近,下意识地挪开了两步,抓住一个秦兵向水灵清甩去。

    水灵清抬手便是一袖,那名秦兵口角喷血横跌开去。“陆叔叔,前些日子是侄女不对,清儿在此给你赔礼啦,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原谅侄女吧。”未语先笑,再楚楚可怜地讲出这一番话,陆破风也不好意思太为难她。

    “哼!空口白话算是赔礼吗?丫头还我的赤阳珠!”

    “这----”水灵清一脸为难的样子,“陆叔叔,因侄女当日落慌逃走,一时不慎赤阳珠被人抢了。”说完,咬着下唇,泪花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

    陆破风也不知该信她还是不该信她。看她的样子不似做伪,但这丫头刁钻古怪,谁知这是否又是她的诡计?陆破风闷哼道:“暂时先不与你计较这事,等完成宗主的嘱托我自会找你算帐!”

    水灵清见陆破风把话说死,也不再言语,亮出袖中短剑向秦兵招呼过去。

    燕煌解决了所有的水手,短时间内,将再不会有人来搔扰了。他将整个身体贴在船底,灵觉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全力感应船舱内的生命体。突然,燕煌心灵狂震,一股阴邪的生命气息笼罩了他的全身,体内真气散乱,仿佛受到重击,他的身体被一股强横的力量砸入河底。

    众秦兵已经渐渐不支。那边哈赞已结束战斗,与另一匈奴高手和素女宗的高手扑上皇船。大秦禁军百十号人如今只剩下二十余仍在拼命,形势岌岌可危。

    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响,俊朗青年那一边已经分出负。那名将军长刀折断,胸骨尽碎,已然气绝。青年原本红润的玉面此时苍白若纸,陆破风急忙掠去,查看他的伤势。

    匈奴大汉弯刀一挥,指挥手下进船舱去擒杀此次行动的正主。

    就在这时,一股异常阴沉的气息有若实质般迫近魔门众高手,众人只感觉一口浊气闷在胸腹之间甚是难过,水灵清娇艳如花的粉脸也变了颜色。

    一缕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说阴不阴,说阳不阳,听上去令人倍感阴沉压抑声音响起:“哈哈哈----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行刺皇子殿下,原来只是一群无知后辈。”

    众人听后只觉毛骨悚然,背上汗毛根根倒竖。这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说明此人是个太监,而秦宫之中哪个太监能有此惊世修为,竟可凭声音慑敌?声音传入俊朗青年耳里仿佛是响起炸雷,喷出一大口鲜血后萎顿在地。阴符山在半刻之前才解决了那四个侍卫,此时见少主不支,忙护在身前。

    匈奴大汉好像才反应过来,张口想要招回一边往船舱走,一边苦苦抵抗魔音的手下,可是他的嘴巴只张了张,再也发不出声音来。那仅剩的十几个手下已经在刹那间全部爆体而亡,甲板上血雨激射,碎肉横飞,溅得众人浑身都是斑斑血迹,半空中升起一团血雾。

    好恐怖的杀人手法!

    在血雨后面,渐渐显出一个人的形象。银光闪闪的头发,高束的发冠,银白色的长眉低垂,薄唇无须,一张白皙的面孔笼罩着妖异的光芒,空洞的眼神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众人全都呆住了,一向自若的水灵清粉脸发紫,颤声道:“赵、赵高!”

    “呀----!”匈奴大汉双眼充血,高举弯刀大踏步冲去,他的心在滴血,他要为惨死的伙伴报仇。

    不约而同地,阴符山、陆破风、公羊知礼、幻彩云、哈赞、素女宗高手、匈奴高手齐身扑上,每个人都聚起最高功力,劲气交织,排山倒海般向赵高狂泄而去。瞬息间皇船上空乌云汇聚,在中心形成一个特大的旋涡,电光闪射,隐隐传来雷鸣。

    天人交感,竟连风云亦为之色变!

    八大高手联手发出的绝世一击!

    呆呆立在后面的水灵清眼里的天地仿佛静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眼前所见的情景里。面对这无可比拟的一击,她无力地跪在甲板上,泪水滑过她的脸庞,视线一片模糊。

    船体暴裂,碎片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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