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燕门拳义 > 67废人身感长春气,假山困敌老妇出
    话说环玉先生为许酒生搭脉,号得片刻,道:“这脉……这脉……”浑身一颤,将许酒生手腕紧紧抓住,道:“你是谁,体内如何会有长春气?”

    事来突然,许酒生不曾防备,只觉环玉先生手指颤抖,一股热气自腕传上手臂。许酒生道:“前辈,晚辈却是许酒生。”

    环玉先生道:“许酒生?啊,是了,许明乾是你甚么人?”

    语气生厉,便如审犯一般,许酒生听得胸中怒火暗生,心想:“数年来人人称家父为三春先生,还从未有人敢直呼大名。”他尊父之情极重,从不敢稍微父意,此时听得有人直呼父亲大名,语气颇为不敬,怎能忍让,怒道:“先生缄口,家父大名容不得你乱叫。”一时胸热气涌,暗运一股长春气,许酒生手臂一震将环玉先生手掌震开。

    环玉先生为许酒生掌力一震,剧咳几声,道:“好,好,好,许兄后继有人了。”

    许酒生听环玉先生口气忽转,不似先前之厉反有称许之意,心下寻思:“这人真怪,方才还对父亲无礼,怎地现在又说父亲后继有人,莫非他与父亲相识?这倒从未听说过。早闻环玉先生武功高强,碎玉掌闻名天下,方才我那招震手的功夫怎能震得他开?看来他却是身有不便了。”

    白岚凤不明环玉先生之言,但听二人答问,知得环玉先生所说许明乾似是三春先生,她生性聪明,凡事都要想个一清二楚,当下道:“前辈莫非同三春先生相识?”

    这一句也正是替许酒生所问,只听环玉先生道:“相识不敢当,只是神交罢了。”

    许酒生听他言语间多有叹息,似他这句话中隐含着无数辛酸一般,道:“前辈既与家父神交,怎又说话那等的无礼?”

    环玉先生道:“无礼?”随即便是一笑,道:“难道要我叫他三春先生不成?”

    “前辈此言何意?”许酒生道。

    “你是他的第几子?”环玉先生道。

    “排行老二。”许酒生道。

    “那许正在你之下了?”环玉先生道。

    “你怎知我三弟之名?”许酒生一惊,心想:“我等皆是后辈,我入住中原许久,他门生甚广尚且不知,又如何知得三弟?奇怪,奇怪。”

    环玉先生道:“你的长春气练到第几层了?”

    许酒生心道:“他问这干甚么?”只听环玉先生咳得两声,许酒生道:“晚辈天资愚钝,只练到最下一重。”

    环玉先生道:“最下一重?不错,不错,这么年轻便练会了这下一重的气门,少年可畏啊。”

    许酒生道:“先生高抬,晚辈实不敢当。”

    环玉先生咳得几声道:“你在这石头上打一掌。”说时从纱帐中推出一方毛石。”

    许酒生不明环玉先生是何用意,举掌作势欲打,心想:“这庄子中的人个个古怪,我等悄行进庄,已违常理,他不生气反为我解疑、号脉,如今又知我家学出处,推这石头来试我掌力,莫非其中有诈?”向身后白岚凤望了一眼,心想:“倘若凤儿不在此处,莫说是一掌,便是打它十七八掌也不再话下,可如今倘若这石头蹊跷,岂不是又累了凤儿?”心念至此,这一掌便不敢打下去,呆呆的停在空中。

    环玉先生缓缓道:“举掌不落,是何用意?”

    许酒生难以言答,心想“这番心境怎能对他说了,岂不是为雪岭派丢人?”

    白岚凤见许酒生迟迟不答,知他定有难言之隐,道:“许大哥中毒在身,如何能运功发掌?”这话一出口,便是连她自己也感漏洞百出,但情非所以,也只能将就着讲出来。

    环玉先生道:“呵呵,你这小娃儿倒是个急先锋。”

    此言一出,白岚凤脸上登时一红,她生性聪明,话中之意怎能不知,那自是说自己爱惜情郎过甚了。一时答也不是辩也不是,当真面红过耳。

    环玉先生道:“不妨事,那金蟾凝血丹药效奇特,服者一年之内百病不生,于练武之人功力增长亦有极大裨益,你且打一掌看看,我看清这金蟾凝血丹的剂量,也好为你治伤。”

    白岚凤大喜,而许酒生却是惭愧无虞,当下只道:“冒犯前辈了。”举掌发落,只觉这石头甚是坚硬,不同其他,他这一掌少说也有两三百斤力道,竟只是在石上一震,那石头安然无恙,心下大奇,口难禁言:“这石头……”

    环玉先生嗯得一声,似对许酒生这一掌极为认可,道:“倒底还是许兄厉害,这长春气果然不错,这功夫你父亲练到几重了?”

    许酒生道:“家父练此功夫已有四十余年,直至今年神功方成。”

    环玉先生猛然一惊,痛咳几声,声音颤抖,道:“练……练成了?”

    许酒生听环玉先生口气虚浮,虽不能见他真面,但亦可料想此时他必已是惊恐万分,道:“正是,家父日夜潜修,总算皇天不负,方当功成。”

    环玉先生一时无话,过了许久,只听门外喊声震天,似有人相斗,问二人道:“外面是甚么人?”

    白岚凤道:“会不会是那三位大师?”

    许酒生道:“不错,听声音正是那三位大师在与人相斗。”

    环玉先生道:“甚么三位大师?”

    许酒生耳听呼喊,心想定是三位大师受敌,如何能见死不救?忙道:“先生,他们与贵派有些误会,还请高抬贵手。”

    环玉先生朗声道:“是谁在门外吵闹?”

    只听一女子声音道:“你莫要多管闲事。”

    环玉先生一惊,登时漠然,许酒生道:“先生可是认得此人?”

    环玉先生久久不言,白岚凤道:“先生。”

    环玉先生便如呆了一般,竟连咳嗽声也消失无影。

    二人呆了一会儿,见环玉先生片语不谈,白岚凤道:“我们出去看看吧,莫要是三位大师。”

    环玉先生忽道:“两位且慢。”

    许酒生道:“先生有何吩咐?”

    环玉先生道:“两位可否帮在下一点小忙?”

    许酒生道:“先生直言。”

    环玉先生顿了顿,道:“二位出园去倘若见到一位头插青钗的女子,还请二位转告于她,说时环玉先生经楼有请。”

    许酒生道:“一定带到。”

    环玉先生道:“有劳,有劳。”声音渐渐低了。

    许酒生道:“走。”双步一错,风一般闪出门外。

    白岚凤在楼中一停,道:“先生,我大哥体内之毒可有解救之法?”

    环玉先生哈哈一笑,道:“小漪虽爱胡闹,却也不是那般不明事理。”

    白岚凤听他言语虽已猜到十之八九,但此事涉及心上人生死,那是半点马虎不得,向环玉先生道:“先生何意?”

    环玉先生道:“我虽未曾见过金蟾凝血丹,但他体内一股真气源源不断,也绝非是中毒之状。”

    白岚凤大喜,道:“先生之德我们永不敢忘。”

    环玉先生道:“这瓶碎玉丹,乃我门中疗伤圣药,你拿去每日叫他服上一粒,七日过后,对身体必是大有裨益。”

    白岚凤只见环玉先生帐前桌上多了一个白色小瓶,那瓶晶莹无暇,似是玉制,收在手中。

    环玉先生一笑,道:“去吧,想必他此时已走远了,他若见你不在,恐怕又要担心了。”

    白岚凤双颊一红道:“多谢先生”,出门向四周望得一望,闻声向后院赶去。

    如今天色甚晚,雪花飘落已将地面再次覆盖,许酒生闻声知是在后院,当下运起轻功,三两步便来到后院。

    只见后院雪地里站着五人正自酣斗,二人是智明、法见,还有芜湖老人、胡黛漪同一名不知其名的女子,旁边倒着不少家丁,许酒生细眼望去,见地上躺着二人,一是大嘴虎,一是青松道长。眼见二人似受伤在身,当即赶步上前,将二人扶起,只见大嘴虎双腿上各有几个破洞,那破洞处露出肌肤血红一片却并不流出,而青松则是面色紫黑,显是中毒,心下一惊,道:“好厉害。”伸指疾点,将大嘴虎腿上淤血尽数逼出,一条腿立时变得紫红一片,又在青松胸前穴道点得几点护住心脉,喂其服下解毒丸暂保性命。

    大嘴虎呼呼喘气,道:“大嘴虎拖累主人了。”

    许酒生道:“莫说这些。”取出伤药为大嘴虎包上,道:“是何人打伤你跟道长的?”

    大嘴虎道:“我刚进院来,见那女子手发暗器向法见大师掷去,可不知怎地,那暗器似认得我大嘴虎一般,竟尽数打在我身上,我大嘴虎真是倒了血霉了,这些倒霉事竟让我碰上,至于青松道长,我来时他便这般了。”

    许酒生点点头,道:“你所说女子,可是那女主?”

    大嘴虎摇头道:“不是,是另外一个。”

    二人见那女子起落有度,宛然便是高手风范,赞道:“好功夫。”

    白岚凤随后赶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相斗?”

    大嘴虎见是白岚凤,道:“我遵主人之命,在园中四下寻找三位大师的踪迹,听得后院有声,便急赶过来,到得此处,便已是这般场景了,我进得院来尚未走近,只见那女子手中一闪,双腿便被她暗器打中了,这倒不能算是她偷袭,只能说大嘴虎功夫不到家。”

    许酒生向大嘴虎腿上看得一看,道:“她是用甚么暗器打你的?”

    大嘴虎摇头道:“没看得太清,好像是……”向天上一望,道:“对了,是雪,不对,是冰,好像是冰。”

    许酒生听大嘴虎说得古怪,知这女子暗器极快,定非寻常,一时想起前日在这庄中领教过的老妇,当下也不感稀奇,道:“你且好好养伤,不可乱动。”说时在青松身旁坐下,运起长春气缓缓为青松化毒。

    当时众人相战,胡黛漪使剑抵住芜湖老人在旁,那女子兀自与智明二人相斗法见,许酒生生疑,心道:“法见大师不是智明大师的师弟吗,怎地他倒与那女子一起对付法见大师,当真奇怪。”他本想问大嘴虎,但方才听大嘴虎所述伤情,恐怕他也不知这些人为何要斗,当下便也不问了,凝神为青松道长运气,只觉青松道长体内一股怪息乱窜不定,心想这毒当真厉害治得一会儿,成效不显,但已累的额头见汗,许酒生眼望青松脸色,只见一张脸变得紫黑一片,不由一惊,深知这毒定非寻常,一时无法眼望众人。

    只见芜湖老人旁引斜带,抽鞭在手不时用手指在空中弹得两下,立时便有一丝黄粉飞出。胡黛漪忌惮他毒术了得也不敢多所相逼,如此五人相斗已久却不曾分得胜败。许酒生心下暗暗称奇,怎地智明大师倒与那女子同战法见大师,料知此中必有缘由,当下救人要紧,也不管事实如何,运起内功将长春气输入青松体内。

    原是先前胡黛漪领了三人入园,本是请三人去见环玉先生陈说是非,可那芜湖老人满心在宝,见胡黛漪身走当即便欲跟上,只是佩玉门众阻拦,又有张冯韩孙四位护门,要想从前门溜入那是万份艰难,故而悄悄溜出人群,驾起轻功从后门偷了进来。胡黛漪遵那主客之礼,领着三人步行自当不缓不急,那赶得上芜湖老人轻功卓越,当下四人便在园中撞上。

    芜湖老人只是向胡黛漪寻闻宝物一事,其他一概不管,他暗伤环玉先生,胡黛漪早已深恶痛之,莫说要宝,便是借石借土,又怎肯同他多谈半句?

    芜湖老人见胡黛漪不应己言,心想他们人多,若是打架,自己定不是对手,当下暗出一计用毒药阻住四人前行之路,心想胡黛漪要事在身,怎肯便此耽搁,说不定到时便会求我放她,那时要她交出宝物自是容易得紧了。就算她肯等得,那三个和尚道士也必不耐,过得一时,三人出不得门去,群雄必道三人已命丧门中,到时众人必定群起相斗,这火中取栗之事大是妙哉,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又有谁能耐我何?心下一经寻思,一时大喜,将毒雾洒得漫天遍地。

    四人武艺均虽不弱,但于这用毒之术较芜湖老人却是相距甚远,当下被芜湖老人毒雾所阻,知他用毒不比旁人,行近不得只有另寻出处。

    胡黛漪是这庄中掌事之人,于各处要道门口转角早已熟记在心,她知这庄院虽大,但这走廊乃是往小楼去的必经之路,当下被芜湖老人所阻,要想从别处绕过倒也只有折而向西,经后门绕至小楼。当时群雄压门,火花激迸,稍有不慎门外立时便是一片血海。一时不愿与芜湖老人多作纠缠,心想先避过此人,日后再慢慢算账不迟。

    四人退回几步身入前门假山林中,这庄中假山甚多,奇形怪状道路杂乱,如非熟悉此般地理,身入林中一时倒也不易走出。

    胡黛漪知道自己一走,那芜湖老人势必紧跟在后,这般碍手碍脚也只有想法儿先困住了他才好。

    她向三人低言几句,三人晓得此中利害,皆按胡黛漪所吩咐,跟身在后,四人直入假山林中,胡黛漪借这假山回环曲折,道路兼相并碍之势,在那林中左转右折,引得芜湖老人尽捡那绝路迷处行走。原来这假山林中别有奥妙,三人只见胡黛漪往往于眼前无路之处,或是伸手在凸岩上一按,或是双掌在巨石上一推,一条绝路登时变得豁然开朗,那假山经她几经折变已于前时不同,芜湖老人起初紧跟,但碍于假山林甚大,高石壁磊,巨岩相挨,跟得片刻便只能见四人之影却是难摸其形了。

    胡黛漪将芜湖老人困在假山林中,带了三人折得几折便至后门,转而从后院而入。这后院正是那老妇所居之地,那老妇在门中颇有眼线,早知门外变故,群雄忽至,但她料想胡黛漪多年处事,这等事情自不必自己插手,依旧只是在屋中摆弄花草。

    过不多时,眼线来报说是这些人上山来,均是找寻环玉先生麻烦,老妇问清缘由,知道此间事情绝非兄长环玉所为,她自小同环玉先生长大,深知这位兄长行事周密,旁人三思而后行,而他则是十思而谨行,绝无这等用成名绝技伤人自坏名声之理。

    听那眼线又说有个叫法见的和尚亲被碎玉掌打伤,说是当今天下只有掌门能打出这样的碎玉掌力。老妇心下寻思:“兄长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是废人一般,便算他如今回复如初,他又去招惹这些人干甚么?”

    向那眼线问道:“近来可曾见过掌门人?”

    眼线答报:“掌门人托主母照看门中各事,数年来从未现身。”

    老妇道:“这就奇了。”心想:“兄长身体倘若已然恢复,那于门中之事自是万万不会不管,他在门中出入甚便,尚不曾见掌门人,想来定是兄长伤势为愈。”

    老妇道:“掌门人可还在小楼中居住吗?”

    眼线报知:“正是,日间常见主母往小楼中送饭,属下也曾悄悄探视过主母动静,听主母贴身丫鬟所讲,掌门人确实在小楼中,只是以纱帐藏身只能见到影子,却无法得见真身。”

    老妇道:“你多留心掌门人动静,能弄清楚他在干甚么那便很好。”

    那眼线大喜,道:“属下遵命。”

    老妇要眼线退下再报,心中只是寻思:“他藏身纱帐必有秘密,据此人所说看来他当是带病在身,想那矮子毒术厉害,非是常人抵受得了,二十年过去恐怕也早已成了废人。”呵呵一声冷笑,喃喃道:“碎玉掌,碎玉掌,这碎玉掌又是……”脸上神色忽变,眼中流露出异样光芒,道:“不好,二十年了,想不到他竟然活着,绝不能让他知道环玉近况。”

    老妇内功深湛耳音甚是灵便,忽听园中有脚步声来,心想:“这不是眼线的脚步声,是胡黛漪。”听得一时“唔”得一声点了点头,道:“还有少林,武当的内力,这人是谁,这声音莫不是……”“不好”两字出口,手挥一掌将木门震开,嗤的一声,三发石子甩手而出。

    门外之人正是胡黛漪等众,四人听得破空声响,知道是暗器飞来,均想这芜湖老人当真了得,那假山林竟困他不住,当下和尚道士各展身法避开来物,只胡黛漪站在当地未受暗器侵袭,均感奇怪。

    三发石子落地,众人只见眼前多了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胡黛漪道:“你怎么来了?”

    老妇道:“佩玉门何曾招待这些闲人进来了?”

    胡黛漪道:“这几位与掌门有些误会,特带他三人前来消解。”

    老妇道:“环玉先生名扬武林,江湖上没有不知道的,若是误会,那你必定知道他们所说非实,你给他们消解了便是,又何必要找掌门的麻烦?”

    胡黛漪道:“我本来已为众人述说明白,无奈众人不信这一面之辞,特推了这三位长者领袖,前来入庄询问明白。”

    老妇冷笑一声,道:“长者领袖,他是哪门的长者?何处的领袖?来我佩玉门中胡吹大气,这里岂是你们这些后辈来的?快快滚了出去,免得老婆子动手。”

    三人听这老妇所言甚是无礼,青松道:“前辈是谁?这庄中倒底是环玉先生当掌门还是你当掌门?”

    胡黛漪道:“众位莫恼,这是鄙庄老姑姑,拙夫的胞妹,此处是她清静之所,她素日不喜外人,如今不得已方才从这院中行走,冒犯了她老人家,诸位见谅。”

    智明微微躬身道:“多有打扰。”法见亦表歉意。

    胡黛漪道:“姑姑,此间事宜是我的疏忽,我等这便离去,还望见谅。”

    三人见这佩玉门的女主竟对这老妇如此恭敬,不免纳罕。

    老妇厉道:“你快快将他三人赶出去,我佩玉门岂是甘受威逼之户?要这三人来作甚么?”

    胡黛漪近前低言道:“姑姑,这三人赶不得,门外来了不少人,皆是冲着掌门来的,我瞧事情蹊跷,定是有人诬赖本门,要本门诚心同众江湖豪杰做对。若非让他三人见见掌门,将这事就此化解,一旦两边相斗起来,唯恐便中了旁人之计。”

    老妇低言道:“万万不能让这些人见到掌门,否则本门危矣。”

    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