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无间之神狩 > 第六章 少年似鬼似人
    传说大陆,修武为尊。

    不知从何时起,又是何人定下的规矩。武者们藏蕴天地灵气,经历十阶灵武者,入灵旋境,三旋六旋九旋之后,踏入武道六境,每境皆分上中下品。初武境,是为武将;精武境,是为武侯;绝武境,是为武王,真武境,是为武帝;极武境,终成武道至尊!而最后一境,泰武境,天地封为武神的存在,可破碎虚空,已经成为了传说大陆真正的传说。那些相传为武神的名字,停留在太古年间的岁月里,不曾出现,或是破碎虚空而去,或是终老在某地。没有人知道武神的岁月有多长,但众所皆知的是,传说大陆已经太久没有人能够破开那片虚空了。而那片虚空之下,是至尊都只寥寥几人的大陆,无人可把酒笑谈其边际何在,或许只有洛河真正明白这座大陆上生灵的渺小浅薄。

    洛河之水天上来,清时不见万丈底,浊来必掀千重浪,她是这茫茫大陆图章上最肆意诗情的条纹。游过整片大陆的洛河,河水的支流浸润过东极瀚海、西极炎漠、南极蛮荒、北极冰原四方大域,在中洲的洛河最为壮丽,江面若海,纵然中洲洛河水虽静却不得长期行船,其繁华两岸犹自缔造了无尽岁月的财富和仙家笔墨。

    洛河的神秘与危险,葬送了无数武可破天的高手,不可知的河底淤泥中埋有几百万年前的尸骨,有帝王,亦有渔夫。沉船断桅朽烂在洛河深处,陪伴着蒙尘的无尽宝藏,静静地躺在那里,永远没有生灵能够到达它们沉眠的地方。

    就是如此一条洛河,分出一支微小的支流,却成为了洛神帝国的滔滔大江——霸江。

    霸江和它的主人——洛神帝国,坐落在南极蛮荒与中洲的交界处。洛神帝国皇族的祖先不知从何处而来,于霸江之畔建国,这里征战不断,旧国灭,新国生,唯有洛神帝国屹立不倒,且不断壮大。庞大的伯特利帝国灭亡后,时至今日,只有三大帝国鼎足而立,洛神帝国、奥林匹斯帝国、克罗维帝国统治着交界处的所有区域,除了魅影森林——真正隔绝了南极蛮荒与中洲的恐怖之森,压在三大帝国头上共同的巨大阴影,无人可以穿越的森林,或者说,至少三大帝国还没有出过那样境界的高手。

    交界处的渺小凡人们祖祖辈辈都告诫着下一代,那是只有传说中的武神才可以踏足的禁地,那里不容许凡人卑微的生命存在,就算是代表三大帝国巅峰武力的几位皇帝陛下,同样没有把尸体留在魅影森林的资格。因为所有死在里面的人,尸体都会莫名出现在林外,这也是可以肯定魅影森林绝对死亡率的凭据。

    他们都回来了,只是不再活着。

    魅影森林前的荒原,是三大帝国唯一彼此不生战火的土地。三大帝国的军队都有驻扎在这里,他们的使命是减轻后方那些达官贵人对魅影森林百年一度鬼潮的恐惧感。每过百年,这里便有无数不经厮杀而死的干枯兵士倒在荒原上,他们填饱了鬼潮,它便不会继续深入。一些亡命徒游荡在兵营与森林之间,专干从魅影森林里丢出来的尸体身上捞财的恶心勾当,这些尸体大多是高手,身上或有不菲财物,或有不凡的神兵利器。兵营里的大人物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下面的兵士也不多管,任由他们整天整夜地蹲在那里。事实上,真的从尸体上发了堪比一国之财或是得了神兵的事情千年难遇。

    这一天,魅影森林前衣衫褴褛的人影们又一次骚动了起来。

    只因为五年来,森林前再次出现了尸体。

    一个红发的苍白少年穿着谁也没有见过的奇怪服装,静静地躺在森林前长有稀疏细草的土地上。他的出现如此突兀,不能肯定他是否是从魅影森林里被丢了出来,但没有人会去怀疑这点。魅影森林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几波人围了上去,却无人靠近那具苍白的尸体。一个身后站着十几号人的刀疤脸打量着瘦削的尸体,皱了皱眉头。在他对面,一个将脏乱油腻的头发扎成许多细小发辫的男人急切而没有底气地高声说道:“老刀!这次是我的人先看见的,你可不能抢!”这男人身后有七八号人,是除了刀疤脸之外势力最大的一伙人。他瞧着刀疤脸的神色,觉得有戏。他也看到那尸体不像有什么油水,可他没得选择,之前发的那些小财早已挥霍殆尽,兄弟们还要吃饭。他这伙人可不像刀疤脸一伙过得相对滋润,所以捡一个算一个,天知道好运气什么时候会落到他头上。

    刀疤脸看着那具尸体,最终一摆手,撇撇嘴招呼手下人回身走了。这样的干净货色,还是留给辫子头这群穷鬼吧。他老刀已经费尽千辛万苦成了灵武者,虽然只是一阶,却也不用在这恶心的营生上煎熬多久了,日后他的日子像辫子头这种灵武者都不是的亡命徒根本想象不到。刀疤脸走开的时候有种施舍的优越感,人便是如此,只不过刚刚往上爬了一点点,就觉得自己已经和昔日混在一起的人不同。

    辫子头目送着刀疤脸的背影,终于吁了一口气。没了刀疤脸在,他有自信其他人不敢和他这七八号人抢货。

    “赶紧的,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实在没有把那衣服扒下来,老子还真没见过,兴许管几顿饭。”辫子脸连连挥动着手臂,不耐烦地吆喝道。两个人从他身后向尸体走去,那些势力不如他的人只能悻悻离开。

    五大三粗的两个汉子步伐有些无力,他们很久没填饱过肚子,对这具只有薄薄一层衣服的尸体也没什么指望。但是没得选择,兴许老天开眼,听说有些高手的尸体就是宝贝,这是前辈们流传下来的见识。可一个少年模样的可怜娃娃,又能是什么高手?

    其中一个汉子肮脏的手刚刚触到红发少年的尸体,突然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还发出一声惊叫。他的同伴顿时面如土色,看也不看是什么情况就拼命地往后跑。魅影森林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事情太多,加上传闻中鬼潮的可怕,听到叫声由不得他不往恐怖的那方面想。

    “老鼠,你撵兔子呢还是给兔子撵了?跑什么跑?野猪,你瞎叫什么呢?!把老子都给吓着了!”辫子头一脚把外号叫老鼠的手下踹翻在地,朝发出惊叫的汉子问道。刚才听到叫声,辫子头心中也是咯噔一跳,可他一直死死盯着那具尸体,也不见死人动上一动,八成是这两个不成器的孬种自己吓自己。

    叫野猪的汉子回过头哭丧着脸回过头,说道:“好凉,没碰过这种货,真他娘的冻手!”

    “去你娘的冻手,老子当是什么呢?赶紧搜完了事儿!”辫子脸愈发不耐烦了,魅影森林出来的尸体,有几个死的正常的?这个不见血也不见少什么肉就算不错了,冻手?怎么不起来掐死野猪这个龟儿子!

    那个吓得往回跑的老鼠也走了回去,骂骂咧咧地在同伴屁股上踢了一脚,他们一同小心翼翼地在尸体身上摸索起来。

    “哎哟喂,还真他娘地冻手,手都快冻麻了,这次的货还真有些邪门。”老鼠一边搜索一边嘀咕道:“不过总比前几次那么恶心强太多了。”

    “老鼠,找着什么玩意儿没?干他娘的这娃娃身上一根鸟毛都没有!”野猪摸索了半天,除了冻得浑身哆嗦外一无所获。

    “我这儿也是,哎哟这手冻得真够呛的,咱们这肚子要饿到什么时候?又他娘的落空一趟!”老鼠喃喃地骂着,却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突然,他那丑陋的细小眉毛一跳,叫道:“等等!老子好像摸着东西了!”

    “什么物件?”野猪闻言顿时看过来,老鼠那比娘们儿还要纤细却丑陋不堪的手正搭在少年苍白的脖颈上,一根黑线在衣领和手指的缝隙间若隐若现。戴在脖子上的东西,一般差不到哪儿去,当然他们这群往脖子上挂畜生骨头的亡命徒,远远不能和进入魅影森林的真正亡命徒相比

    “八成是值钱的东西!这下老子可是大功一件!”老鼠手指一动,便要扯出黑线看看那上面挂着的是什么。“你他娘的别弄断了,老鼠,说不好那线也值钱!坏了好东西一会儿老大不抽死你!”野猪在一旁既心疼又不无嫉妒地提醒道。

    “笨手笨脚的是谁?要你个猪蹄子教?”老鼠满不在乎地说道,继续手上的动作。就在他即将拉出那事关兄弟们糊口大事儿的物件的一瞬间,脸上的喜色骤然戏剧性地僵住,继而变得煞白。一旁的野猪目光呆滞,也是一脸煞白,他甚至摊坐在地上,任胯下不由自主地流出一滩黄水。

    冰冷刺骨的少年尸体睁开了深陷在眼眶中的黑幽幽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二人。

    那些围过来看的人瞧得分明,一个个吓得心丧胆裂,哭叫着扭身就跑。人群顿时像炸了锅一样朝四面八方溃散。

    “我的娘哟,有鬼!有鬼!”

    “鬼活啦!!”

    “那死娃子是鬼!”

    “亲娘哟,救命啊!!”

    这些本为了小命吃饱来到这里的人,同样是为了那条小命,恨不得爹娘给多生两条腿似的,眨眼间便跑得不见踪影。

    魅影森林里从来没人能活着出来,这一定是鬼无疑。

    辫子头在察觉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不管不顾地扭头就跑,剩下的五六个手下吊在他身后苦苦追赶。没人去换野猪和老鼠的死活,他们二人已经吓傻了,呆呆地坐在地上,老鼠的手已经缩了回去,兀自指着少年的尸体发抖,野猪只知道不断排泄着不明液体。

    他们跟着辫子头混这行也有些年头了,听说过以前的玄乎事情。若以为鬼潮一过,魅影森林前便得百年安全,这是大错特错的。鬼潮是百年一遇的灭顶之灾,他们谁都没见过,可是那另外的祸殃却是有前辈真真切切目睹。魅影森林里的那些东西偶尔也单个出来溜达,这是个说不好的事情,全凭运气,运气好了你在这儿呆个几十年都碰不上,运气不好,可能一天就碰上两次。不过一般第一次下来,哪个还能活着见着第二次?那位业内前辈曾经的团伙才叫一个家大业大,据说有几十号人,带头的据说还是他们这些贱民只能仰望的灵武者,纯属无聊,听说魅影森林前空地的尸体身上出兵器,就张罗了这么些人来碰运气,结果刚来就看到林子里冒出一团黑气。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呢,已经倒下去十几个,浑身溃烂,大伙就拼命地跑,还是多亏了人本来就多的缘故,总算跑掉了两个,这两个人里没有那个灵武者,灵武者原来的衣服里只剩下一具皱巴巴的缩水尸体。

    那些更加可怕的传闻一个接一个地在老鼠二人的脑海中冒出来,难道……他们倒了八辈子血霉,今天碰上那故事里的祖宗了?老子说呢,冰得两手发颤,就知道不对劲儿!完了!!真个完了!!!

    怕虽怕,老鼠却一动不敢动。离得这么近,万一一动就是个死呢?至于野猪,他已经双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老鼠看到野猪的情状,毫不犹豫地往另一边倒去。

    少年尸体的瞳孔似乎有些发散,慢慢的,终于出现了焦点。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向形容姿势丑陋的二人,又一言不发地移开目光,他的视线掠过荒原,身后的密林,晨曦渐散的天空,最终回到了面前的地面上。

    渐渐的,嵌在苍白面孔上的黑色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少年似乎并不是鬼,却也实在不太像是活人。他皱紧眉头,似乎在思考,那眉头皱得愈紧,脸色便愈发苍白几分,将偷偷睁眼瞧过来的老鼠吓得要死。

    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有结果。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抓着额前的红色发丝,站了起来,漠然的目光射向地上的两人。

    老鼠感觉到那目光的来临,心里像有一把大锤在轰轰轰地猛敲,向诸天神佛祈祷着能够蒙混过关。才祈祷了没几句,他就突然听到一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这明显是那祖宗朝自己过来了!他的一颗心简直要跳出胸膛来,先是大惧,继而大怒,一股戾气也冒了出来。

    你一定要老子死是吧?!谁敢不敢拼他娘的一次?!

    在屁股上被轻踢了一下的同时,老鼠已经咬咬牙准备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再和那鬼玩意儿拼命,却听到一个很轻很平淡的声音问道:

    “请问这是哪里?”

    这句话瞬间将老鼠刚刚涌起的勇气浇熄,他已经跳了起来,却只是嘴唇颤抖了几下,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爷爷啊,这鬼还会说话…………

    “我再也不敢干这行了鬼爷爷!饶了我吧!.......”已经近乎崩溃的老鼠二话不说就涕泗横流地磕起头来,虽然就算这少年是鬼,也不是什么龟爷爷,但为了小命用不着顾忌那么多了。一旁的野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这一幕,眼珠一突,再度昏厥过去。

    “你在说什么?什么鬼?”年轻的“鬼爷爷”一愣,不过以他淡漠的性子实在不习惯去推测什么,继续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好像迷路了。”

    然而面前这个有些疯癫的汉子只是叩头,叫嚷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面色比尸体还要苍白的少年摇了摇头,向倒在地上的另一个人走去。

    老鼠停止了他毫无意义的求饶,呆呆地望着少年在即将消散的最后一抹晨曦下的影子。

    这个娃娃是人?

    他是心眼儿何等机灵的人,眼前这个古怪的少年若真的是魅影森林里走出的恶鬼,他此刻呼吸的空气应该还在别的地方飘着呢。迷路了?有影子?他真是人?

    几乎在一瞬间,老鼠的心头涌出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他丝毫不因为自己在一个少年人面前又磕头又抹鼻涕而觉得羞辱,混这行的哪个还有这点尊严?小命就是天,就是一切。

    旋即,这个汉子又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见证了什么。

    自从有文字记载以来,从来没有走出过活物的魅影森林,竟然丢出了一个活人!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要使天下震动!搞不好皇帝陛下都要亲自接见自己这个直接目击者。

    老鼠敏感地嗅到自己发达的机会来了,他压下心头的震撼,看向正站在野猪身边捂鼻子的少年,张口说道:“你不是鬼......那你是谁?”

    少年回过头,漠然的目光扫过他,似乎是想冷笑出声,却在一瞬间变作了满脸的惊愕与迷惘。

    “我是谁?”他自言自语了一声。

    “我是谁?”他又问道。

    “我是谁呢?”他的眉头皱紧,又松开,那张面孔终于再也看不见一丁点的血色。

    ............................

    就算老鼠再如何精明,凭他那浅薄得可怜的见识并不能够知晓,魅影森林里走出活人的这个消息,在他心中被奉若神明的那三个所谓的庞大帝国是没有插手的资格的。

    这个自太古以来第一个从魅影森林活着出来的少年,即将名动整个南极蛮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