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神鬼大唐 > 第二十三章 楼记
    诗会三甲既出,岳阳楼外欢声雷动,巴陵书院的同窗们纷纷向张笑尘和柳毅祝贺。一位学官走到两人跟前,问道:“你们可是张笑尘和柳毅?”

    张笑尘和柳毅齐声答道:“小生正是!”

    “你们这次可算是鱼跃龙门了。”学官笑呵呵的说道:“快整理衣冠跟我来吧,卢史君在楼上等着你们呢!”

    名列诗会三甲,诗魁固然可以获得乡贡资格,即使不是诗魁,也能获得巨大的声望,如果得到刺史垂青,即使不参加科举,从幕僚或者刀笔小吏做起,也未必不能由吏入官,所以学官才说他们是鱼跃龙门了。

    同窗们鼓噪着将两人推到岳阳楼门口,两人只得稍微整理衣冠,随着那学官拾级而上,来到岳阳楼第三层。

    在入口处,两人又看到另一名年轻学子,看儒衫颜色是岳州官学的学子,应该就是诗会三甲之一的曹松。三人互相行礼,算是认识了。

    学官郎声喊道:“诗会三甲,求见卢史君!”

    “有请!”里面有人威严的答了一句。

    张笑尘、柳毅、曹松并肩而入,躬身向主座上的卢鑫行礼,道:“张笑尘(柳毅、曹松)拜见卢史君!”接着三人又向着楼上诸人微微一礼。

    卢鑫面带温和的说道:“三位才俊无需多礼,琯儿,还不请三位才俊就坐。”

    卢琯走上前亲热的拉了三人的手,微笑道:“三位学长文采出众,卢琯佩服的紧,此番相见理应多亲近亲近,以后卢琯也好向三位请教诗文。”在握手时,他特意向张笑尘打了个招呼。

    张笑尘向来对官二代没什么好感,但几次见面,这卢琯待人还算谦恭有礼,没有半点架子,所以也不好冷眼以对,只得陪笑道:“少史君太客气了,笑尘不敢当。”

    柳毅和曹松也说了些恭维的话,卢琯将三人引在专为诗会三甲设立的座位上坐下,自己回到父亲身旁。

    巴陵知县李谦起身,对着卢鑫道:“卢史君,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今天诗会总得分出诗魁,还请史君圈定三甲排名。”

    书吏奉上笔墨纸砚,并将三人的诗稿呈上。

    卢鑫提笔,想着诗稿正要落笔,就听见有人喊道:“史君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的又是杨祉,只见他向卢鑫一拱手,不紧不慢的说道:“此时确定诗会三甲,算不得真正实至名归,因为还有一名才俊尚未一展才学。”

    “哦?”卢鑫奇道:“还有何人?”

    杨祉答道:“当然是少史君!”

    见杨祉如此一说,楼上诸人纷纷作恍然大悟之状,连声称是,纷纷要求卢琯一展才学。

    卢鑫面上微笑,其实心中暗骂杨祉多事,其实这次诗会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他儿子扬名,按他原本的计划,先定下三甲,再由卢琯后来居上,一举压过三甲,这样才能一鸣惊人,现在倒好,全让这马屁精打乱了。

    但事已至此,这赶鸭子上架也不得不上了,还好他对卢琯的才学很有信心,于是淡淡对卢琯道:“琯儿,既然诸位都如此说,那你就作一首吧。”

    卢琯不慌不忙道:“那小生就献丑了,不过小生才疏学浅还请各位老师、学长担待。”说罢他提着酒壶来到窗前远眺楼下盛况,连尽三杯好酒,然后借着酒性挥毫泼墨:

    “洞庭五月水初平,万顷湖光接太清。

    极浦归帆斜带日,芳洲远树暗连城。

    龙舟急鼓酬佳节,江阁悲笳动旅情。

    良会百年真不易,楼头莫惜酒频倾。”

    卢琯边写边吟,没过多时,一首七言绝句越然纸上,书法行云流水力透纸背,当写到最后的倾字时,笔画几欲破空而去。

    卢琯将笔一扔,意气风发的说道:“有请各位老师、学长斧正!”

    就算不论卢琯的身份,就这诗作来说,无论从书法、文采、意境、工整、应景各方面来说,简直无懈可击。

    楼上顿时鸦雀无声,一帮老儒甚至心下暗暗盘算,就自己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佳作?答案竟是不能!如果此诗不是事先作好,那这卢琯简直是天纵英才!

    最后诸人除了由衷赞叹还能说什么,就是陈季卿也只得道:“此诗与方才笑尘那首相比,文采意境不相上下,但就应景来说,此诗更胜一筹!”

    如此卢琯实至名归的得了诗魁,拿到乡贡资格;张笑尘屈居第二;至于第三,柳毅和曹松已经上楼,总不能将其中一人逐下去,于是两人并列第三。

    对这个结果,诸人都还服气,只是有人心中腹诽:这卢琯一个洪州人,还是刺史公子,却来抢岳州学子本就不多的科举名额,有些不近人情。

    如此皆大欢喜,楼上诸人举杯同庆,席间卢鑫道:“端午诗会,如此盛事岂能随风湮没,本官已经下令,将诗会三百余首佳作全部汇订成册,名曰《岳阳楼端午诗会集》,使之流传天下,以彰我岳州文坛之鼎盛!”

    诸人纷纷称善,都道卢史君高瞻远瞩,人所不及。

    卢鑫又道:“可这诗集必须有序,还请现坐当世大儒挥笔撰文一篇,以记今日之盛事,为诗集更添底蕴。”

    诸人心想,这压轴大戏终于是要上演了,纷纷埋头吃喝,并不搭话。见诸人识趣,卢鑫心中一喜,他装模作样的点将道:“要不就劳烦从水先生?”

    耿况放下酒杯,醉眼惺忪的说道:“老夫不胜酒力,这个有心无力,还请卢史君见谅。”

    卢鑫又对陈季卿道:“要不就请仲初先生纡尊降贵,玉笔一挥,如何?”

    陈季卿自然不想趟这滩浑水,淡淡道:“老夫平生只喜经世制义,对诗文一道甚少涉猎,还请史君另请高明。”

    卢鑫当下又问了几人,但这些学究看似迂腐,实际却都是人精,早看出了卢鑫的做派,哪个会自讨没趣?

    卢鑫心中暗喜,他早已经让卢琯作了一篇《岳阳楼序》,可谓文采华丽景秀,又延请多位文学大家反复斟酌斧正,可谓尽善尽美,足以名动天下流传后世。

    “要不就由学生来写一文吧。”

    正当卢鑫暗暗自得,欲要推出卢琯之时,一个让他分外刺耳的声音想起,抬头一看,却是那张笑尘,他强压住心头的厌恶,说道:“仲初先生的学生才华横溢,想必定有高作,就请一试。”

    “笑尘!”陈季卿连忙道:“这么多文坛前辈在此,哪轮得到你放肆,还不快退下。”

    “先生此言差矣!”杨祉好像要看张笑尘出丑,却是阴阳怪气的道:“所谓学无先后,这位学子既然毛遂自荐,想必定有佳作,让其一试又何妨?”

    卢鑫一挥手,命书吏立刻将书案和文坛四宝送到张笑尘面前,说道:“请下笔。”

    “那小生就献丑了,如果不成的话再换人。”张笑尘笑着说了一句,便提笔开始在纸上挥毫泼墨。

    “开元末年春,卢巨山出刺岳州城,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乃于端午佳节齐集文人学士于岳阳楼,赋诗以歌盛世,特命予作文以记之。”

    诸人一看,这算什么?几句歌功颂德的大白话而已,于是纷纷摇头。陈季卿脸色更是铁青,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平时行事中规中矩的学生今天为什么要出这个头。

    “语句还算通顺。”卢鑫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挖苦了一句。

    张笑尘此时出头,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他们这所谓的诗会三甲不过是别人拔高自己的垫脚石而已,不由得心中有些怒火,又想这篇后世名篇用在这里太合适了,心中跃跃欲试之感实在难以压制。眼见众人露出不屑的眼神,他毫不在意,笔锋一转,继续写到: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诸人吃了一惊,这文章突然就雄浑大气起来,就好像人在平平坦坦的路上走着,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座险峻之极的山峰,中间没有半分过度,如何不让人心惊!但看最后一句,所问之事大矣,不由得使人暗自着急,要看他如何接得下去。

    张笑尘继续写着,下笔如有神助,当下一气呵成: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天宝元年五月五日。”

    大笔一落,岳阳楼上鸦雀无声,各人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实不知眼前这少年有何阅历,居然能做出如此文章!

    砰!

    卢琯脸色铁青,眼中红芒一闪,手中白玉酒杯居然被他捏成粉末,随即兴奋的叫道:“笑尘兄大作旷古烁今,卢琯望尘莫及,这诗魁卢琯愧不敢领,唯笑尘兄莫属耳!”言罢高兴之极,好似此文是他所作一般。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顾况呆呆的将这两句反复念着,突然问:“笑尘,请问你是何表字?”

    张笑尘愕然,他年方十八,何曾有人问过他表字?但此时前辈相询,也不好推脱,只得答道:“学生表字云仙。”

    耿况当即起身整理衣冠,对张笑尘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云仙先生请受老夫一拜!”说完竟真的躬身拜了一拜!

    “成水先生何故如此!折煞学生了!”张笑尘连忙躲开还礼,心中暗中叫苦不迭——这回玩大发了!

    “轰隆!”

    楼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将楼上诸人从呆滞状解脱出来,诸人朝楼外看去,只见半空中一阵白云翻滚,中间有点点鱼鳞状金光闪动,持续数息时间,方才远远飘去。

    “日照龙鳞万点金!”卢鑫失神道:“莫非刚才龙王爷也架临诗会,听得此文,忍不住赞叹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