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赤睛魔瞳 > 第四章 福伯的麻烦 上
    许久,许久,元同才从悲伤中折返。抹去了泪水,将手中所持的父亲的手书细心地折好,重新放入信封中,而后珍重地收在怀中,就放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温热的右手贴放在那个位置,三息,三息后才缓缓收回。

    接着,元同拿起了匣中的灵犀刀。

    灵犀刀,入手的分量极轻,大概只有元同在演武场中用来练剑的寻常铁剑的三分之一重。如此轻的分量,不知它的锋刃如何?

    元同迫不及待地将灵犀刀自鞘内拔出,整个刀身暴露在空气中。却没有散逸出一丝一毫的寒芒,有着的只是一缕缕的温热外延。

    这柄刀真是奇异!

    拽过来一只烛台,元同没有半点儿吝啬。右手轻挥,手中的灵犀刀已向烛台斩落。刀锋尚未切近烛台,元同已清晰地看到原本完好的烛台上多出了一条细细的切口。及到刀锋蹭上烛台,仅仅是一个眨眼的瞬间,烛台已然一分为二。再看那断开的切口,十分平滑,指尖触摸,来回三次都感觉不到有一丁点儿金属小刺的阻碍。

    不止是奇异,更是一柄绝好的宝刀!

    验证过灵犀刀的锋利,元同的心中不由得暗爽不已。

    那奈何止没什么可看的,仅剩下最后一粒了,元同总不能自插心口一刀,然后服下它看看能不能把自己救活吧,所以元同的目光聚焦在了那本线装秘籍上。

    秘籍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刀谱,一部分是灵犀诀,这个元同已经知晓了。灵犀诀倒不忙去看,一来它是心法,功效如何需要经过长期的修习后才能验证,二来元同踏入修真的日子尚浅,也不具备能辨识异宝的慧眼。除去灵犀诀,元同能看的便只有刀谱了。

    元同,打开了属于秘籍前半部分的刀谱。

    这套刀谱共有九招,分别是一点心、一丝情、两手牵、走花前、观月下、缔山盟、结海誓、白首和缘定三生。它们的名字怪怪的,似乎怎么看都不像说的是刀法,而更像是一男一女两人由陌生到相识再到相交最后到相爱的过程。但自己的父亲确实凭借着这刀法闯下了一生的威名,也容不得元同去怀疑其的真实性。

    前三招孕灵期可学,第四招、第五招萌芽期可学,第六招、第七招芽动期可学,第八招抽叶期可学。至于第九招,刀谱上说无论修为如何皆可修习。这一招施出的威力如何,不是取决于你修为的高下,而是取决于你的心境是否圆满。对于此说法元同不得甚解,却也没有深究的必要。他才只是孕灵期,不知到何年何月方能修满前八招,所以不急。

    收好父亲的遗馈,元同退出了东厢。

    照理说,得了刀谱、灵犀诀以及灵犀刀,元同已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应当好好修习才是。但是元同并没有那么急促,所谓修仙,修的还有一分心境,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还做不到古井无波,倘若立即开始修习的话,自己的收益亦做不到最大化,与其浪费很多,倒不如心境好了再开始修炼,那样才能事半功倍。

    缓过一日,元同开始修习。在这期间,族内也派人送来了孕灵期可以修习的心法。照例,元同收下了心法,但是却并未修习。现在有灵犀诀了,元同又怎么会看重族内颁下的心法呢?盘膝坐于榻上,元同翻开了灵犀诀。

    通篇读过,元同摸到了修习灵犀诀的一点法门。

    修习灵犀诀,看重的不是个人的资质,而是点在灵犀二字。所谓灵犀,包含两个方面。一是人与天地的灵犀,二是人与自身灵种的灵犀。唯有两种灵犀达到最完美的切合,修习灵犀诀才能进境神速。

    说到灵犀,其实是种玄之又玄的妙物。若是拿直白的话语来形容的话,大概灵犀指的就是那种情分吧。人与天地有情分,感念而生情。人与灵种有情分,体己而生情。这些情分的产生,所依靠的都是一种神念的交流。就好像人期盼天生凉风一样,若人只是说在口头,那么天生凉风的几率是极低的,若是人能够将希冀天生凉风的愿望透过神念沟通于天地,念之所执完全可能在下一刻天地间便生出凉风习习。

    参透了灵犀的奥义,元同才真正地开始修习灵犀诀。与天地的灵犀,因为修习孕灵诀需要感念天地的缘故,元同差不多已经可以做到了,唯一所差的就是与自身灵种的灵犀了。

    灵种,灵种,自然是有灵的。人亦是有灵的,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是由心念和关怀产生的。依人画灵,与灵种情分的产生大约亦可遵循此理吧。

    想通此点,元同立时照做。收拾心绪,尝试与灵种交流。

    在与灵种的交流中,元同没有扮演朋友的角色,而是扮演了一种亦父亦母的角色。虽然原本灵种便以灵碎的身份存在于体内,但它最终能完整的出现,靠的还是元同的孕育。在这个意义层面上来讲,元同确实可以算作是灵种的父亲或是母亲。

    与灵种的第一次交流,元同选择的是耐心地向它详述它是如何降临到这个世上的。一边是声情并茂的还原,一边是息息关已的体贴。说道动容处,元同的心内亦有五味杂陈。耗费了小半天的功夫,元同才将这个过程讲完。末了,元同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种,你就是这样降生到这个世上的。不论你先前如何,今后我们都将生死相依了。”

    “嗯。”

    恍惚间,元同的眼前仿佛产生了一幕幻觉。

    一个弱小的生命,懵懵懂懂地睁开了双眼。看清楚了这个世界后,它稚嫩的小脸上诞出了一抹浅笑。浅笑过后,若星辰闪耀的双眼挤弄了一下,颇显调皮。而后,而后,细软的嘴唇轻轻触碰,略带几分含糊地说道:“嗯。”

    元同的心惊颤了,惊颤间幻觉立消。是幻觉吗,似乎又是真实的?回想着刚才的瞬间,元同的心定格在那一刻。

    那一刻,元同清晰地感应到一直沉寂的灵种似乎多出了一个呼吸。尽管那个呼吸是如此的微弱,但元同依然还是感应到了。正是由于那个呼吸的存在,元同的耳畔才生出了那个带有迷幻意味的“嗯”字。

    恢复灵台的清明,元同立即收慑心神,依着灵犀诀中所载循序修行。只在刹那间,便感觉到一股浓郁的天地灵气循着气门纳入身体内。盘经走脉,清晰地感受着丹田处的灵力一缕缕地渐长,收效甚大。对比往昔,似乎灵力的增长速度竟然达到了过去的一点五倍,果然不是族中的法诀所能比拟的。

    放下修习灵犀诀,元同从榻上走了下来。枯坐了这许久,也是时候该活动活动筋骨了。灵犀刀谱元同早已了熟于胸,尤其是前三招,光是在脑海中已反复推演了不下数十遍。如今灵犀诀也已上手,亦是时候尝试下刀谱的修炼了。修习刀谱,在屋内是不合适的,若是不慎损毁了屋舍,福伯一定会心疼的要命。考虑到这点,元同推开了屋门,移步院内。

    按照刀谱的载述,元同依样画瓢。步履迈动,踩定周天星座方位,时进时退,一时间院落内人影飘动。折转间,元同疾速出刀。一刀斩下,但见一道弧光奔涌而出,带起丝丝破空的刺响。

    刺响未止,再观元同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地,似是顺着星座的季节偏移滑往他处。将将站定,元同的手腕猛地一抖,掌中刀化作一道流星遥遥逝去,仿若是要击碎那阻碍它滑行的弥弥苍穹。

    盯着下坠中的灵犀刀,元同的身影一闪,飘然远去,所去的方向恰巧是灵犀刀的落点。两条轨迹适时相汇,立于交点,元同的右手动了,信手一招,灵犀刀顺然落于掌中。转身,挥刀,劈,一气呵成,刀锋处溅落一缕寒芒,杀招,现。

    刀甫劈落,元同却未做滞留,拧身,顺势朝左滑移,惊现一条圆润的曲线。曲线尽头,元同的掌中刀,再动,是一式斜斩。斩出一线刀弧,劈风,断气,惊艳到仿佛时间都凝滞在了那一刻,虚空静谧,只有清脆的裂空声嗡嗡地撼动着想一直保持寂静的鼓膜。

    一招,三式,皆为杀招,式式凌厉,杀伐果断,一次又一次震撼着元同的心灵,对照预想竟而有种思不暇接的感觉。

    虽然刀式已收,但元同的心神却仍沉浸在那霸绝的刀式中,久久未脱。直到风吹来,元同才渐渐回复到现实中。

    可惜这圆满中仍有些许不足,以至在自评刚才的试演时元同一直引为憾事,便是式与式的衔接不够圆润,达不到自然天成的程度。细究其中的缘由,他归结为对步伐的掌握不够精准。好比是第二式的接刀,按照刀谱的载述,人到时,刀应已在掌中,那信手一招的累赘动作是不该出现的。若是运使这一式时,那种动作成为定式,那么这一式中便存在了一处空门,一旦被对手捕捉到,极有可能逆转情势。

    本着对自己的严苛要求,元同放缓了对第一招一点心的修习,而是将修习的重点放在了步伐的掌握上。练习步伐,元同早已将灵犀刀归于鞘中。内心里默默地把周天星座图识记了三遍,而后脚踩步移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在院中演示着周天星图。

    次数的累加,令元同的身心达到了一种空明的境界。眼中所视,不见了墙隔,不见了院落,目中凝刻的便只有周天星图。一时脚踩斗牛,一时步移紫宫,弯转时又拖挂黑曜。步步生星,步步点星,恍惚将一座大好的院落化作了宇宙太虚。

    不知道自己演示了几多遍周天星图,额头的汗珠已然担不动了重负,呼,一滴汗珠落入眼中。目内生涩,元同才堪堪停止了演示周天星图。摸摸后背,层叠的汗珠浸湿了衣衫,湿腻腻地紧贴在背脊上。放在平时,元同一早就厌恶了,可是今朝,他非但没有生出厌恶,反而在嘴角儿挤出了一抹会心的浅笑。

    变强,变强,变强,是这个念头一路在支撑着他。

    一点心的演练暂告一段落,元同拾起了一丝情。一丝情,是一种守式,讲求的是将粘劲运使的出神入化。对于粘劲,元同并不陌生,一直修习的祖拳中便有几招是黏着为主的,是以元同并未将一丝情的演练做为重点。尽管刀谱中有说,一丝情运使到极致可令刀锋化出情丝束缚对手。但是元同推敲过,以他现今的修为是达不到那个高度的,能够熟练应用一丝情已然满足了。演练了三遍,元同欣然止手。

    前三招中,最最玄妙的莫过于两手牵了。不论如何摸索,元同都摸不到一丝修习的门径,令其无比纠结。按理说,它亦是在孕灵境可演习的范畴,但是元同一再演练皆达不到形似刀谱中的载述。它仿佛成为了一道高峰横亘在元同面前,让他生出一种有心无力的惆怅感。罢了,修真一途不能过于偏执,需知执念成魔。两手牵,只能留待日后再推演。

    不知不觉间,红日西沉,一日的光阴悄然逝去。元同亦回归到了如常的生活中,什么是元同如常的生活,那便是与福伯相依为命。念到福伯,元同的心中腾起重重牵挂。回首凝望,却没有见到福伯的身影,只是在院落的一角儿发现有两个食盘并排放着。

    看着那两个食盘,元同的心内暖暖的。忽然,忽然间,元同想到了什么。大概是午后,自己视线的余光曾瞥见了福伯的身影。那道身影,远远地驻足,面露欣慰,含笑抚须。而后,静悄悄地退场。

    这一刻,元同的面上洋溢着憨厚的笑容。那个笑容,属于童真,属于那个永远长不大永远要被福伯呵护的元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