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地上的泥土还没有干涸。
马蹄扬起的泥浆溅射在道旁的树干上，拓跋独眼迎上正出发的队伍。打转马头，缓速沿着路旁前行，等着王强。
“是马贼山匪？还是部落的骑兵？”王强骑马侧出道旁，亲兵立马跟上，马头与拓跋独眼并起后，问道。瞧着拓跋独眼有些心不在焉，马上又问道：“前面是什么情况的？”
“都头，前面追击埋伏俺们的有十几人。从这些人的装扮和埋伏的手段，应该是和俺一样是周边部落的骑兵。”拓跋独眼抿了抿嘴，又接着说：“前面埋伏的小队伍就有十几人，后面的骑兵大概也有千人左右！”说完瞧向王强，发现王强还是镇定自若。
千人？真正算做精锐的也就百来人吧！王强心里想着，然后对跟着拓跋独眼说：“你去找下思鹰，你们对这带熟悉。带上一什，再去前面探路。”
“是。”拓跋独眼立马又问道：“要不要让封都头也跟上，以免碰到封家部落的人，闹出误会。”
王强答道：“成，赶紧的。”
然后带着亲兵融入大队，朝前赶去。
不一会儿，骑兵就赶到了刚才被埋伏的地方。
未死的马匹还在地方哀鸣，死去无头的军士安静躺着地上，随身携带的武器干粮早已被带走。附近也没找到这几人的头颅，看来是被当做战利品一起带走了。
围着焦躁不安的马匹，党项军士只是默默看着，没有凑上前。
“冬瓜，你安排几个兄弟。把死去的兄弟埋了。”王强回头对跟着沈冬瓜说道。
瞧着已经在挖坑的人，王强翻身上马道：“兄弟们，敌人就在前方！”扬手指向前面，高声说道：“他们要俺们的脑袋，能给吗？不能！咱们还要留着后面享福呢，谁要想要咱们的小命，咱就给他拼了！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上马，追！”
“追！”
“追！”
沿着马蹄印，下午时分找到了封家的宿营地。
一片狼藉，泥泞的地面上有不少尸体。破烂的帐篷，从依稀的木桩，僵硬的死羊、死马，可以辨认是羊圈。偶尔可以看见牧羊犬的尸体。
封军狂乱的在营地内找着，没有发现活着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直接被杀死，少部分是被收拾战利品的人杀死。
数里地，到处都是尸体。地面都已经开始泛红。
齐奎骑马过来，低声问道：“都头，还要追吗？”
“这话什么意思？”王强疑惑的问道。
“数里方圆都是尸体，伏击的骑兵早有部署。某想那个独眼碰到的应该是最后的一拨后哨骑兵了。”随后齐奎又伸手过来，满手都是柴灰，说道：“这柴火上面没湿，应该是在天亮之后生火做饭的，那时正好雨停了。某那时正好出去小便，这个时间很清楚。那撤退应该至少半天时间了。到处都是马蹄印，这伙人应该都是骑兵。咱们茫无目的的追击，要是对面以逸待劳。都头，咱们百多号人可就全折着呢？”
齐奎内心想着，就算不死，这伙党项能靠的住吗？顺风仗谁都愿意。若要战事不顺，溃逃的话，党项人就算不内乱，各奔东西的话，这队伍就没人了！自己的这个什长好不容易才当上，不能就这么白白的丢了。
王强犹豫不决的问道：“这伙人有抓俘虏吗？”
齐奎赶忙道：“这倒没仔细瞧，不过泥泞地看，对面应该带走了羊群！死伤的大部分都是青壮男子，高过车轮男孩子。应该会有一些妇孺的。具体的还要问封都头。”
王强看着到处翻看尸体的封军，和声道：“先让大伙把尸体拢起来，然后吃点干粮。”
“好的！”齐奎应下后，扬马招呼手下人处理尸体。
不久，双眼通红的封军骑马过来，声音嘶哑的说道：“王都头，能否借俺数十人？”
“封都头，咱们定追上这伙人，为你部族报此大仇。”王强好声说道。
封军望着到处扑倒在地的族人，不由大恨。从这包围的速度和战力，只有可能是周围部落的人。有这实力围杀封家的，就只有最近动作频繁的石存家！
“追上也只能对峙，石存族有不下千人的骑兵，再加上可能还有其他部族的兵马。咱们这百多人太少了！”封军叹了声气，艰难说道。
王强回道：“咱们奉大人的命令，难道他们不怕朝廷围剿他们吗？”
“事已至此。围杀节度大人的事情都出现了。估计过不了多久灵州就要乱起来了。个人还是劝王都头少出城为妙！”封军看了王强一眼，和声道；“城外部族并不可信，就连你手下的这些党项兵，估计现在都不知道什么心思。还是小心为好。”
王强向四周看了看，感觉不少党项士兵眼色闪烁。难道是自己眼花，还是自己内心不安？瞧了一眼封军，又问道：“听封都头的意思，是不准备回城了？”
封军深吸口气，看了眼不远处奔腾的黄河。低沉的说道：“没有兵的都头，对于节度使大人已经毫无用处了！”说到这，封军不由想起阿爹。部族都没了，阿爹，这到底值不值得？
“那这事，俺也做不了主啊！俺还是希望，封都头能回去和大人说比较好。”王强皱下眉头，说道。
“俺心意已决，暂时不准备回去了。只希望王都头能借十余人，俺准备去俺母亲的部落越邦族，求取族兵。”封军回头，直直的看着王强，手下意识的摸向刀柄，和声道：“希望都头能代俺向大人禀明！”
王强走上前，诚挚的说道：“既如此，俺算也可给大人一个说法。”朝站在后面的沈冬瓜大声道：“冬瓜，过来下。”
沈冬瓜急忙上前，急问道：“啥事？”
瞧着眼神渐渐不善的封军，王强急紧上前一步，抓住其右手，低声道：“不必如此！”又对沈冬瓜道：“赶忙帮封都头选十人，就从你手下挑。”
看着沈冬瓜远去，王强松开手，和声道：“俺知你心意。若俺在你的立场，也不知会做出何种选择。希望你能报此大仇！”
“此情，封某铭记于心，他日必当重报！”封军上马，拱手道。
随之，十一人骑马扬鞭继续沿河南上。
瞧着疾奔离去的数骑，齐奎喝了口水，小声对蹲坐旁边的孙琪道：“那不是封家小子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孙琪翻个白眼，道：“你就喜欢瞎操心，管好你这张破嘴。老子要不是和你混一起，早就该是什长了！”
齐奎气愤道：“你也好意思说？那次不是你齐哥帮你去擦屁股！”顺手朝孙琪怀里摸去，一个小水袋哧溜的就给拎出来了。
孙琪刚反应过来，正要大声叫骂。
齐奎挤眉弄眼的朝王强那边走去，不理身后的白眼和诅咒。径直将小水袋塞子拔开，小呡了口，暗爽。这老孙藏的酒就是好！
瞧着王强一直看着封军远去，还没开始吃干粮。齐奎走过去，问沈冬瓜道：“都头不吃点东西？等会说不准要赶路的。行军路上想吃都吃不聊了的。”
沈冬瓜内心虽然很是不爽这个坑过咱们的人。咱们当然指的是一起和强哥逃出党项手掌的人。口气不好的说道：“俺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强哥？”
听着沈冬瓜揶揄的腔调，齐奎不以为然，啥难听的话俺老齐没听过？借坡下驴，笑嘻嘻的道：“成，俺去问下都头！”伸手指向沈冬瓜的干粮袋。
“你要干啥！”沈冬瓜大惊，苦过的人都知道，粮食就是命。要俺吃的就是要俺的命，他若强抢，那就要叫强哥给俺评评理。向王强那边退去，手按住干粮袋。
“瞧你大惊小怪的。某是拿给都头吃的。你不会没给都头准备干粮吧？”齐奎压低声音，瞅着沈冬瓜问。
“那有的事，俺??俺给强哥备着呢！”沈冬瓜摸了摸干粮袋，这可只有自己的干粮啊！解开袋子，递给齐奎一个馍，恨恨道：“喏，赶紧给强哥送去！”
“谢喽！”拿着摸，齐奎朝王强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沈冬瓜，那就像死去亲人一样。然后狠狠的在馍上咬了口，抿嘴一笑，大步走去。
沈冬瓜愣愣的瞧着齐奎背影！
散乱的头发随风飘着，略旧的袄子依然能看见红色，摇摆腰间的横刀。
“都头，在想啥呢？这么入神？”
王强回头一看，是齐奎，笑说道：“喝了酒，还敢来俺这找罚？”
“那能啊？某是来给都头送吃的，酒也是孙琪叫俺帮他送的！”齐奎瞪着眼，摸出怀里的小酒袋，高声说道。
瞧着不远处冬瓜择人欲噬的样子，又看见齐奎手上捏着的半个馍。王强不由好笑道：“这馍也是你帮人送的吧？”
“那当然！是某讹冬瓜的！”齐奎立马停下，挤挤眼，小心的朝后瞄了一眼，又笑道：“那当然，是冬瓜叫俺送给都头吃的啦！”
“冬瓜对吃的特别在意，早年饿出来的毛病。以后别拿这事开玩笑啦！”王强说着，看着不远处的沈冬瓜。又说道：“齐哥，酒你自己留着喝。你来还有啥事情？”
齐奎连忙将酒袋塞回怀里，说道：“某就是看封家小子走了，是不是咱们也要出发了。”
“封军是去越邦族找帮手去了！”王强回道。
齐奎紧接着问道：“那咱们还追不？”
追？还是不追？王强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