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波滑命令行动还算方便的法军士兵带齐装备，准备突围，实在走不了伤员的就让他们留在城里，准许他们在必要时刻向清军投降。趁着夜幕，五百多法军偷偷打开河内城西门，由波滑亲自带领向清军防守在河内西边稍南的滇军第一师第五步兵团的阵地摸了过来。
由于惧怕法军攻击，第五步兵团的阵地离河内城足有五千米，保障在必要时120mm迫击炮可以打到河内城就是他们的布防标准，离河内太近的话怕遭到法军突袭来不及跑。
白天法军与黑旗军大战城南时，没有任何一支清军部队伸手救援，大家都在急着加固防御工事。此时的第五步兵团阵地已经又加工了一整天了，再加上设备齐全，并且有专业的工程兵打头阵，工事的修建极其迅速且坚固，虽然清军布防仅仅一天，但一线的战壕就已经挖的七七八八了。
第五团的锯齿状堑壕绵延好几公里，堑壕中的地面铺设了木板钉的挡泥板，下雨天水会漏下去，不会弄得一脚泥泞，堑壕的立壁用藤条或木桩拼的挡板挡严，再在地上钉上木桩紧紧将挡板支靠在立壁上，堑壕正面用两层装满泥土的沙袋作掩护，再用木制的方形框子塞进沙袋的缝隙中做射击孔，堑壕正面五十米的范围内都铺设了铁丝网。只是还没来得及挖第二道防线和驻兵、储物的地下室，士兵们睡在新发放的单兵帐篷里（不长期驻扎清军一般不住大帐篷），帐篷集中在堑壕后面挖的散兵坑里。
这帐篷是山寨版的07式单兵帐篷，使用很细的高弹性不锈钢支架支撑的，帐篷材料是防水的深绿色加厚绸布，收起来很小的一卷，展开来却足有一米五宽，两米长。士兵们野营的时候就把帐篷支开，下面铺上雨衣防潮，里面铺盖上睡袋，枕着背包睡觉，帐篷口用几个扣子扣起来。
虽然此时的清军阵地阵地只是个半成品，但对于此时的法军，阵地防御从理论上讲已经极其稳固了。
然而清军的战斗力却一直是令吴子虚蛋疼的。虽然有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和德国教官的严格指导，但士兵本身的素质确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提高的。
波滑派了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法国兵前来探路，并及时做掉清军的岗哨，他亲自率队在清军阵地前近千米处隐蔽，打算从清军布防的空隙中钻过去。
此时的清军阵地，是每隔五十米安排两个哨兵，警戒的力度应该说也不算小了。而对于其中的两个哨兵来说，今天晚上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惊魂夜！
韩远是个来自大理的秀才，刚二十岁，因为改革军制以后当兵的军饷高了。自己又看了征兵的广告，不顾家人的反对，没有去考新学校，而是直接来当兵。他有一句口头禅：“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觉得来当兵打仗才有机会建功立业，而且一个月六块五的军饷花不完，还能往家里寄四块钱，这在他老家，可是绝对的高收入！部队刚整编完，他就凭着秀才的功名被提拔成了班长，一直兢兢业业，典型的新时代好兵！
而跟他一起放哨的是个三十岁的老兵油子，绰号“甘大牙”的甘九，这家伙原来是驻防昆明的绿营，仗着没抽过大烟，身体好，才没被刷下去，靠着以前的兵龄，改制后直接就是上士军衔，一个月十块银元，只往家里寄四块，整天吃吃喝喝混日子。
此时韩远正在拿着双筒望远镜站在观察哨观察着，冲锋枪就架在身前的射击孔里。甘大牙却坐在战壕里的空弹药箱上，又搬来一个空箱子，在上面架起了便携式加热炉，挖了一块酒精膏放在上面点燃，又摸出两根玉米，用三*棱*刺穿上一个玉米棒子烤了起来，准备吃点自己带来的“烧包谷”（三*棱*刺是吴子虚特意拨发给参战部队的，想给法国佬来点心理震慑）。又打开一个水果罐头，冲了一袋茶叶，那是给值夜的哨兵的加餐。
甘大牙边吃还边对韩远说：“唉，秀才，我那有酒，还有一个安嘉鱼罐头，来呀，喝两盅？”
韩远见了甘大牙坐在那开吃了，很是不高兴：“我说大牙，咱俩放哨就这一个时辰，你咋个也得坚持一下，你这个样子可要不得！”
甘大牙满脸不在乎：“韩班长，韩大秀才！你们这些瓜娃子啊就不该来当兵，一本正经的，可要了俺的命了！我就坐一会，吃完了就起来。想当初在老绿营那会，放哨的人不半路跑了算好样的啦，哪像现在那么多规矩，吃点烧包谷都吃不痛快！你就当个班长，比同年兵一个月才多拿五毛钱，你至于不？”甘大牙仗着兵龄长，军衔高，没怎么把韩远这样的小班长放在眼里。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拌着嘴，但是法国兵却已经趁着黑夜摸进了战壕，顺着锯齿形的战壕向秀才、大牙他们摸过来。
甘大牙吃得正欢，第二棒包谷已经烤熟了，刚要往嘴里放，却借着酒精膏发出的昏暗的火光看见一双沾满污泥的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再往上看，红色的裤子，再往上看，蓝色的上衣——法军的军服！
此时，秀才还没有发现后面发生的一切，甘大牙和最先看见他的那个法国兵两个人全部愣住了，全部都又惊又怕。甘大牙自不必说为啥又惊又怕，那法国兵是怕他弄出动静来，那将导致法军突围全面失败，他们几个前来摸哨的也一个都活不成。
还是那法国兵反应快，眼见甘大牙手里除了个玉米棒子啥都没有，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就向甘大牙刺了过来。甘大牙混迹军营多年，自然也有两下子，他一把抓住法国兵的步枪拨到一边，猛地站起用穿着烤玉米的刺刀在那法国兵脸上狠狠烫了一下，那法国兵被烫的哇哇叫，松开步枪去捂脸。甘大牙一脚将那法国兵踏在地上，准备把烤玉米从刺刀上拔下来，用刺刀捅死他，余光却扫见堑壕拐角过去又冲上来几个端着刺刀的法国兵，甘大牙在那一刻以为他死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秀才赶来用手枪啪啪啪啪???连射八枪，接连打死一串法国鬼子。在秀才换弹夹的空当，剩下一个没死的法国兵一跃跳出一米五高的战壕往回跑，人一着急力气就是大！秀才赶紧让甘大牙去拿家伙，他在那看住那个倒地的法国兵。
甘大牙跑去抄起立在墙根的步枪，拉开枪栓正准备射击，却发出一声让秀才恨不得也给他一枪的疑问：“咦？奶奶的老子子弹搁哪了？”原来枪里没装子弹！
秀才此时有些暴怒了：“别他奶奶的找了，用我的家伙！”
甘大牙跑到观察哨那抄起秀才的冲锋枪，打开保险，“啪啪啪”一个短点射~没打着，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啪啪啪”——打上了，夜空中子弹如流星般穿过那法国兵的胸口，那法国兵顿时摔倒在地。
甘大牙见打上了，赶紧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口哨使劲吹了起来，那是哨兵的报警信号，边吹边跑到自己放在角落里的武装带那，拔出手枪，去验看那堆尸体，确定没有更多鬼子上来后，绕到那个被俘的法国兵旁边，狠狠踹了一脚，问道：“说！你们其他人都在哪呢？”
秀才闻言不禁菊花一紧：“问啥子哦大牙，他又不晓得你说的啥！”
此时其他人也听见了枪声和哨声赶来，排长一脸的震惊：“怎么个情况？死了这么多洋鬼子，谁打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甘大牙赶紧表功：“是这么回事，刚才呀，我正在啃烧包谷，突然??????”
秀才这时使劲推了大牙一把：“别提你那烧包谷了，排长，洋鬼子好像要偷袭，这几个是刚刚摸上来的！”
排长一听就急了，大喊：“快进入位置，敌人上来啦！”
连长一听更积极：“给老子狠狠打！”
于是整个连还没看见敌人在哪，就胡乱向前方射击，其它连队一看出事了，也跟着打，一时间整个第五步兵团阵地前枪子横飞如沙尘暴。不一会团里仅有的十八门120mm口径迫击炮也像阵地前方开火，六门85mm加农炮直接向河内城射击，折腾了半个小时才消停。
清军这一举动却把波滑吓了个半死，尤其是清军密集的火力，成串飞的子弹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不时有法国兵中流弹毙命，令他惊恐万分，不得不下令暂时撤回河内，固守待援。
韩秀才和甘大牙得到了规定的奖励，既能确定杀死一个敌人的奖二十银元，生俘一个奖三十！那一夜虽然惊险，却成了他们后半生都津津乐道的回忆。
河内突围的失败，并不只是波滑一个人的失败，这场战役成了法国在越南战场上全面溃败的一个诱因，因为后面的战事，将会围绕河内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