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琴心
第二天，苏凡看着眼前的古琴，有些愣忡，“枯禅，这是送我的？”
“怎么，不喜欢？”看到这个坚毅男子露出这样的神情，穆老有些哭笑不得
苏凡摆了摆手说道“老师，不行，这把琴送我，太贵重······”
穆老听着这话，眼中收起了笑意“贵重？”
苏凡看见老师有不悦之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
“枯禅是檀那禅师之琴，禅师一生心系于琴，被其师傅斥责凡心不改玩物丧志，他的师傅责罚他去面壁，并让他毁了古琴，他心里不服，说了一句话：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我之琴心即佛心。于是便抱着自己的琴在后山坐起了枯禅，直至自己圆寂，此琴的名字也是源于此。”
苏凡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枯禅虽然不说是巧夺天工，旷世精良，但却珍贵在于，这世界仅存一把，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了，这一把琴，可是绝品啊，恐怕要值·····”
“够了！”穆老突然打断了他，怒道
“古琴，无价！你若是一直能给古琴评出一个价格，那这琴，你不学也罢！”
苏凡一惊，顿时暗骂自己果真是本性不改，古琴，乃是君子至傲至洁之物，哪一个传世古琴没有自己的一段故事，那是属于古琴自己的骄傲和风骨，自己却如此的自负要给古琴定个价，当真是落入了俗套，也确确实实是对古琴轻视和怠慢了。
苏凡慢慢的摸着琴身，沉默了，良久他道
“禅师爱琴，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执着，我愿意接手枯禅，虽然我比不上禅师，也许会委屈了这把琴，但不会辱没了这把枯禅，我定然会全力守护它！”
穆老叹了口气，“你还是没明白，琴即琴心，琴非琴心，不懂琴的人，永远都听不见······”穆老的话越说越淡，至于永远都听不见什么，苏凡没有听清。许多年后，苏凡才明白穆老说的是什么。
只不过，当他真正听见那个时，才知道那代表的是怎样的沉重。
“老师，我``````”苏凡在社会游走多年，可以说是稳如泰山，但是在这个真正的琴师面前，仍像个孩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穆老有些无奈“你知道么，琴都是有灵魂的，就像这枯禅，枯禅枯禅，心枯坐禅，枯不代表死，它是指将多余的情感摒弃，将剩下的最纯粹的情感化为永恒。所以才说这琴，便是禅师枯了的佛心啊”
苏凡有些感慨“竟是同入了魔一般”穆老听后，笑了笑
“可不就是那样么，所以檀那禅师还有一个名字，琴魔”穆老笑了笑“而这枯禅，其实便是小说和传奇中写的，魔琴。”
苏凡听完后微微沉思：早就有人说过，佛与魔本就是一念之差，禅师如此的偏执，的确与入魔无异，这琴心即人心，自是也入了偏执一道，犯了佛家的忌讳。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此琴音域极广，高音极高，低音极低，琴音中都透着一股极致的感觉，带着一种剑走偏锋执拗。
抱着这把已经属于自己的琴，苏凡淡淡的笑了，如来无相，奈落无形，自己与这琴倒是颇为相似，只要踏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哪怕面前的等待着的是修罗地狱，自己也只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坠落下去，然后，冲到尽头，打破地狱，为自己的执着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苏凡，你要记住，跟着我学琴，便不再是普通的学习古琴了，你不能以你以前的观念来衡量你以后将要面对的东西，我给你时间调整心态，然后我要你重新作出选择。”
穆老再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凡，转身离开，留他一个人慢慢思考话中的含义
修长的十指轻轻从琴弦上划过，像抚摸着大地般带起一连串春风拂柳的音色，柔和的曲调在阵阵暖意中又透着一股冰凉，温馨的暖和冰清的凉，没有冲突反而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苏凡手指抹去最后的一抹余音，微微含笑，这首阳春白雪果然是最好凝神静气的曲子。距离穆老收徒已经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内，苏凡如同一块海绵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吸收一切知识，练习基础手法，背记琴谱，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并不愚笨的他能够流利的完成一首曲子了。但是苏凡总是觉得，在他的琴声除了技巧还是缺少点什么，是灵魂，是情感，还是感悟？
苏凡冥冥中觉得似乎并不是这些，再细想时，却没有任何思路了。这件事他也曾经问过穆老，但穆老却默不作声，只是让他加强练习手法。苏凡回了回神，继续练曲，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然后，苏凡就看见穆老踏着一地的破碎的夕阳缓缓的走过来，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表情。
“老师”苏凡站起身，抹去最后一抹语音后，抱起枯禅微微行礼
“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穆老坐下后笑着用手示意苏凡坐下，他微微向后仰着靠在椅子上，两手交叉着放在身前，半眯着眼睛说道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苏凡一愣，没有丝毫犹豫地问道“老师，我觉得我弹得曲子，缺了点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感觉的，不是感情，不是领悟，也不是手法，到底是什么？”
穆老目光闪了闪，“是啊，是少了点东西”他接了话却没回答问题，却将目光转向了苏凡，一脸严肃问道
“我最后问一次，你到底因为什么学习古琴？”
苏凡眼神一片黝黑，深不见底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仿佛就是注定的，这不是我的爱好，而是我的生命缺失的那部分，只有摸到古琴时候，我才觉得我是完整的”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良久，穆老悠悠看向远方，淡淡的说“万物有道，大道三千，其中天道为最，人道为长，所以便有了修道者一说”
苏凡微微屏住呼吸，听着这些不为人知的辛秘，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也许对他很重要。“一只道，可以分出无数派别，即“脉”，就像佛道，有菩萨，罗汉，阿明王之说，众脉各成一家，却皆可成就大道，殊途同归，犹如诸子百家一样，我们琴之一道自然也是如此”
穆老顿了顿，继续说道
“琴之一道，有九脉，宫，商，角，徵，羽，空，幻，封，分别对应着当今的琴道八派，最后一脉，便是七绝”
“七绝？”苏凡对这个名字感到奇怪，其他的分支都多多少少听说过，唯独此却是闻所未闻。穆老叹了口气说道
“七绝，一脉单传，虽属于琴道，又自成一道，七绝道，它的创始人终其一生呕心沥血，将琴之一道的八脉与七绝道联合在一起，完成琴曲‘七绝’，以琴入道，试图以此道问天道，却遭天罚，所以，此道又名，问天道，,踏天道，破天道”苏老眼神中缓缓地流露出一丝悲哀
“就像名字一样，此道堪称惊世骇俗，问天，踏天，破天，何等的狂妄！所以，这被视为亵渎了天道的存在，为天地所不容，所以学此道的人命中注定一生只能有一个传人，这是上天的意愿：天地想绝了此道的根！”
苏凡暗暗吃惊，“那我缺的东西，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