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古时有人,以琴入道,以心入琴,以身体验生死轮回人生百态,穷其终生,创一琴,一曲,曲曰七绝,得道,遭天忌,降雷欲毁之,人亡,琴得名,天绝。
第一章琴缘
“老赵,我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苏凡看着窗外淡淡的问道
“是,董事长,手续都办好了,那个人,也···找到了”
公司的总经理回答道,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复杂
“董事长,您,到底是为什么?”
赵恒斌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公司正如日中天,而苏凡作为董事长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撤股,离开
这个公司是苏凡一手创建的,若是说感情,没人比苏凡对这个公司的感情更深,是这个苏凡造就了今日的公司,也是这个公司成就了苏凡,然而,现在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苏凡如此坚决的放弃了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事业?
苏凡笑了笑
“你不懂”
回家,苏凡将自己撤股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然后从不抽烟的父亲抽掉了一整包的烟,而母亲更是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良久,苏凡母亲抬起手
“啪”
一个耳光重重的落在了苏凡脸上,他的脸顿时歪在一边
苏凡父亲一把拉住泪流满面的妻子,压抑着嗓音道
“让他自己说,为什么”
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苏凡微微苦笑,果然啊,最不能接受自己这一做法的还是父母,也对,将孩子培养了20多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波折艰难,好不容易孩子事业刚刚有所成就,即将迎来人生的巅峰,却又突然要放弃,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没办法理解吧
“我要学古琴”苏凡坚定的看着母亲,跪了下去,眼中有火焰跳动
空气在一瞬间陷入死寂,苏凡父亲狠狠的甩手离开,他的母亲则一窒,然后就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滑坐在沙发上
二十年前,苏凡六岁,那时他也是这个样子看着自己,说,我要学古琴,然后被自己狠狠的否决了。当时她说,想学琴,可以,拿出让我满意的事业。之后苏凡便没有再提这件事,本来她也忘了这件事,但是当时苏凡的眼神太过执着,太过刺眼,让她不得不记住了当时苏凡的样子。
苏凡母亲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苏凡,一如二十年前一样,眼中惊人的执着。他拿出了让所有人都惊叹的事业,只不过,放弃了。
不由得,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苏凡虽然从来没有再次提过,但是,看了当年的愿望他不仅没有忘记反而根深蒂固的扎在了心里。然而,世界是现实的,她不能任由着苏凡任性
“可以”
苏凡母亲感到有些无力,淡淡的道
“离开这个家”
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是不知道苏凡这个持续了二十年的理想,只是,作为母亲,她需要考虑苏凡未来的人生,苏凡还没有成家,她有的时候必须要残忍
听到母亲的话,苏凡如遭雷劈,脑海中顿时一阵轰鸣,心头一阵抽痛
看着儿子脸色惨白的样子,苏凡母亲转开目光,心里有些不忍,她没有错,这个社会,男人必须以成家立业为重,其他的都是一时的冲动
她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尽管她知道,能坚持二十多年的理想,就已经不算是冲动了
许久,苏凡苍白着脸,缓缓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苏凡的母亲死死的盯着苏凡的眼睛,不,千万不要···
抬起头,苏凡的母亲看到儿子眼睛的一瞬间,就明白,自己输了
“儿子不孝”苏凡泪流满面地看着一脸绝望的母亲,转身离开
身后,苏凡母亲老泪纵横心如刀割,她知道她的行为一向有些霸道,但是儿子听话,丈夫疼爱,所以她一直以为霸道一点没什么。
所以,她觉得,她可以逼苏凡妥协,一如这二十年前。但是,她没想到这次苏凡的态度如此坚决,她没想到苏凡的执念已经深到这种程度,她没想到苏凡会真的选择离开······
她错了,一向执拗的苏母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也许,她应该再了解了解苏凡的,也许她不应该这么逼迫儿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儿子萧瑟的背影,苏母觉得,苏凡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
不能放弃,这一次,他不能再放弃了
苏凡的心在滴血,他狠狠的攥着拳头,指尖有了丝丝血迹。
他没想到母亲会如此逼迫自己,但是,他知道如果这一次再次放手,那他迎来的将是行尸走肉一样的人生,所以,他选择坚持。至于父母那头,过几天,等气消了,自己再回家劝说,相信没有父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只要等他们理解了,就好了
本来苏凡不会采用如此偏激的做法,但是,三天前,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50岁上下的琴师,穆老先生。
头一次,苏凡知道,琴曲可以有那种不一样的意境,也是头一次,苏凡知道,琴曲也可以杀人。
那一天,苏凡本来是应朋友的邀请在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野餐,然而,却突然听到一阵古琴的声音。循着声音找去,苏凡看见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人对坐着弹琴,从话中他知道了,那名老者姓穆,是个琴师。
本以为,两个人是忘年之交所以弹琴共赏,然而,琴曲未了那个年轻人却已经气绝身亡
苏凡没看见穆老动手,但是,他就是明白,那个人的死跟穆老脱不了干系
虽然杀人被撞见,穆老也没有慌张,因为没有证据
琴师杀人,无形无踪
“先生,请你教我学琴!”
苏凡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穆老的琴声不一样,与他听过的所有演奏会的古琴的琴声都不一样,让他不寒而栗,却又让他感到有些亲切。直觉告诉他,那个老先生的那种琴声,才是他一直追求的东西
穆老看了苏凡一眼,眼中冰冷,嘴角有些嘲弄
“想学琴,你能放弃什么?”
说完也不等苏凡回答便转身离开了,他能看出,苏凡是个尘世之人,身上牵扯的凡事太多,学不成,学不成
我能放弃什么?苏凡看着自己流血的掌心,眼中划过一丝坚定,为了理想,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苏凡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凡普通。然而,那年苏凡六岁,他第一次看见了古琴,就那一眼,便已入魔。
苏凡想学古琴,非常想,他那时觉得只要让他学琴,他可以放弃他最喜爱的玩具,可以放弃他最爱的零食,可以放弃他那时所有最珍爱的东西。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自己和古琴有着一种缘分,似乎没有古琴的他,是不完整的。
然而,苏凡被母亲拒绝了。面对着母亲提出的条件,年幼的苏凡退让了。
就是当年的妥协让苏凡足足等了二十年。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个黑夜,苏凡一个人带着耳机,听着那些古老苍凉的曲调暗自神伤,也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一眼,竟成了苏凡二十年魂牵梦萦的执念,更加没人知道,那个执念已经煎熬了苏凡整整二十年,
现在,苏凡可以放弃他的事业,放弃他安逸的生活,放弃他的未来,甚至,不惜和家中闹僵,为的就是他那持续了二十年的梦想!
根据赵恒斌提供的地址,苏凡来到了穆老先生的家,敲了敲门,一张苍老的脸带着一丝惊讶看着自己
“先生,我现在放弃了一切,我要跟你学琴!”
苏凡看着穆老,眼眶微红,却带着不可摇动的坚持
他明白,穆老不是普通的琴师,在他看见先生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是一种独特的气质,危险而疯狂,却深深吸引着自己、
面上的惊讶又多了几分,穆老有些错愕,他没想到再会遇见这个青年,也没想到这个青年如此的固执
缓缓的眯了眯眼睛,穆老陡然往前迈了一步,顿时,一股铺天盖地的压力袭向苏凡
“放弃,回去!”
苏凡脸色一白,死死的咬住牙,双拳紧握,竟然生生的抗住了那股压力
“不!”他的眼中有着一丝火焰跳动
“回去!”穆老脸色一冷,这小子冥顽不化,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凡身上压力更重,仿佛千座大山压在上面,顿时,两条腿微微颤抖,脸色一片惨白
“不!”
苏凡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眼中燃起熊熊火焰,带着可以焚烧一切的热度
穆老目光微动,苏凡的这种眼神,他见过,那种灼热就像困兽眼中最后的希望,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那种眼神,意味着不死不罢休
“放弃吧!”
苏凡顿似乎感到口中一阵腥甜,脑中一阵剧痛,就像要脑浆迸裂一样,眼中一片模糊
“这次,死都不放弃!若不从良师不如不学,不学琴不如不活!”
用最后的力气吼出这几个字,苏凡眼前一黑,仿佛听到了自己颅骨炸裂的声音,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凡似乎听到隐隐的传来一声叹息
“竟是一个痴儿”
当苏凡睁开眼睛时,脑海中的疼痛已经消失了。身上似乎出过汗,有些发凉。
他四下看了一圈,心里微动,有个一个猜想。
周围的摆设很简洁,简洁到有些不可思议,一床,一桌,一椅,一张琴案,一张琴,仅此而已。
苏凡看着那张琴,有些出神。自己这些年虽然没有学琴,但是因为痴迷却了解了不少关于琴的知识。
这琴,以梧桐做面,珊木为底,通体紫漆,蛇腹断纹,琴足上刻着“霭蔼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沧海老龙吟”,琴弦温润晶莹,仿佛来自九霄之上的仙宫,不沾染一丝凡间烟火。
好正宗的九霄环佩!
苏凡知道,古琴不同于其他乐器,每具古琴都有自己的名字,不同的名字意味着古琴拥有着不同的灵魂,九霄环佩这个名字,就代表琴之圣品,就代表非正主不可弹奏。
九霄环佩,在古琴的世界里,代表的就是极致的纯粹。
苏凡看的出神,传说中的名琴,此时就静静的安置在他的眼前,就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目光清灵澄澈。让他不知不觉间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琴,然而,在将要接触的瞬间却收了手。
苏凡垂下眼睛,手掌合了合,又松了开
自己摸那把琴,是亵渎吧。
门外,慕老一直静静地看着苏凡,自然没有错漏苏凡眼中痴迷包括那丝小心翼翼的自卑。
看着这样的苏凡,穆老心里有些复杂,他,竟然如此痴迷古琴么······
像苏凡这样对古琴执着痴迷到这种地步的人,穆老从未见过。不得不承认,他心软了,没有一个琴师能拒绝收下这样痴迷古琴的弟子。
穆老叹了口气,不过,拜自己为师,又岂是苏凡想的那样。也罢,自己给他一个机会,能不能成全,就看他自己的了。
苏凡回头,看见的便是穆老先生浅笑而立,一身的云淡风轻
“很喜欢琴?”先生问道
“不是喜欢,可以说是痴迷吧”苏凡淡淡的笑着,眼中有些怅惘
“为什么?”穆老有些不解
“不知道,从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迷恋。我曾经放手过,然后被煎熬了二十年,所以,这次,真的不能再放手了”
穆老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那你这么喜欢琴,怎么不去摸一摸那把琴?”
苏凡低下了头
“那是九霄环佩吧,极致的纯粹,我,没资格”
先生问道“资格?”
苏凡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这二十年,苏凡经历了商海沉浮,看遍了人心人性,心不干净了,手上更是不干净
“什么是纯粹?”穆老挑了挑眉
“自然是没有沾染一丝尘埃,没经历过尘世污染,干净,澄澈”
穆老看了看苏凡,有些意味深长
“未经历红尘万千,未经历世事沉浮么,的确,那是纯洁,不过”
他摇了摇头“那不是纯粹”
苏凡一顿,心思闪动,有些试探的问道“先生何意?”穆老微微笑了笑
“心至洁者,莫过于稚子,可稚子却不懂高山流水广陵回音,空有其调未有其声“
苏凡眼中划过一道光,唇边有了一丝笑意
“学生受教了”
先生哈哈一笑“那你现在有资格了么?”
苏凡也笑了“我一心学琴,对待古琴的心思纯粹,弟子面对古琴,无愧”
说完,苏凡洗了手,细细的擦干,没有一丝犹豫的缓缓抚摸着琴弦,认认真真的感受着手下那历经百年的古老和柔韧,身侧,慕老先生看着苏凡眼中抑制不住的兴奋,苍老的眼眸中也流露出一丝的欣慰
“如此,以后你便叫我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