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古道上，罕见人际，两侧渐染秀色的参天古树飞快地向后退去，一匹黑色的骏马扬尘狂奔，宛若一道逐渐逼近的玄色旋风，腾腾聊聊。
这里是天南，中州的边陲之地，路旁廖无人烟的景致实属正常，没人去在意什么。
中州的春季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慵懒季戎不知道，只是此时着实很让人没有盼头，即便小草露出了头，杨柳长出新芽，依旧如此。
可能是因为临行时从那驾马车中传出来的警示之语，也许是在玉凉城中欠下的东西和人情让这少年觉得就连往日看得颇为顺眼的乌云都觉得无感。
“黑虎堂的武者，那两人怎会是黑虎堂的武者。”季戎神色从离开了玉凉城之后就阴沉不定。
“不过老天对我还不错嘛，知道我将要亡命天涯，就给我送来得以实现的由头。”
旋即自嘲一笑，很是耸拉的眉毛也生生挺拔了几分，多了些武者应有的英霸之气。
“这回恐怕是要当真地亡命天涯了！”收敛了笑容，扫了眼身旁的匆匆而过却一直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景色，正了正颜色，心中暗道。
黑虎堂的名声他不是没听过，所以正因为听过才如此讳莫如深，不敢稍稍懈怠，耸了耸一直紧绷着的肩背，脸上浮现一抹担忧。
“我是自由之身，何处都去得，但李家……”心里想着，策马远去的身形似乎更加匆忙，“不过有宁怀玉在，李家该会自保无虞吧！”
黑虎堂的势力遍及中州，想要在这片土地上扬名立万，终会被人注意到，脸上不禁涌出数得清的苦涩，“老祖那里是去不得的，嗯？”
正在思索的季戎猛地一拉紧握在手中的红色缰绳，细长的五指被勒得不见血色。
神色阴沉且惊讶至极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路前方的锦衣男子，他怎会在这里?专门在等我？等我何事？
一时间各种揣测都出现在脑中，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定不会是来相送的。
俗言送君十里长亭，可这都多少里了，还能送什么啊，动点脑子都能想得到的事情。
“不知夏家主拦住小子去路是何意？”也不下马，季戎拱手问道，眼中盈盈地满是笑意，仿若不再是先前那个脸色阴晴不定的少年。
夏傀掸了掸因为匆忙赶路而沾染了尘垢的衣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季戎，“小小年纪，倒是可惜，下去后不要记恨我……”他所答非所问，亦是没有露出任何值得注意的线索。
使得季戎仍然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如此泰然地拦下自己的路，并且话中竟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意。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此时已经变成了自己最大的敌手，升元巅峰，一步凝魂，心中不禁轻叹，但脸上却没显露出任何的惧意。
“李家主该不会这样玩不起吧，小子只是站在了您的对立面，就容不下我，想要收我之命？”季戎笑着说道。
“激将的话就不要说了，出现在这里，不是我的意思，但你的命是一定要收的。”夏傀话中寒气十足，阴恻中透着狠辣到极致的意味。
“明白了。”季戎想也没想，抱着墨麟翻身下马，手掌轻抚马鬃，眼中露出一抹极致的锋锐之意，宛若能够碎金断玉。
很明显，听话中意思，夏傀的出现必然是受他人指派，来收他的命。至于是谁，他心中隐隐有了对号入座的人选。
就眼前来看的话，很明显黑虎堂有这个能力，并且夏家与黑虎堂貌似还有些暗中的联系，所以教唆夏傀来将他袭杀掉，着实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是那种坐以待毙，伸着脖子等着宰割的人么。
慢慢把墨麟放到路旁，顺着它眼中的担忧之色略作安慰便转身面向了踏着风尘而来的男子。
此时正是阳光正烈的时候，少年不自觉地眯了下眼，再一睁开，好像就不惧了烈日的炙意，漆黑的眸子被光芒映衬成了一团暗金，让呆在一旁紧盯着他的墨麟连忙甩了甩头，赶忙又将视线凝聚在他的身上。
因为它刚刚那一瞬间竟然觉得季戎仿佛就是他的同族一般，可是转瞬即逝，现实让它这种想法灰飞烟灭。
这家伙怎么可能与自己同族，他身上哪有一点和自己类似的东西呢？
为什么心中明明知道，但是还是禁不住有些期望他是呢？黑色小兽圆团团的小脸上也出现了忧伤的情绪，如胶似漆般化不开。
它没见过自己的族人，甚至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在见到季戎眼中那抹因为光线原因而导致的暗金之后，那种想法竟然极其自然地跃上自己的心头。
以至于连他们二人何时打斗起来的都忘记了，再次看向场间的时候，季戎提着长剑已经攻了上去，于是赶忙甩开脑中的想法，双目紧盯着局势的变化。
季戎不擅长拳脚，意思是他没有学过拳脚类的武诀，因为他离开族中时才仅仅炼骨巅峰之境，根本没有修习武诀的资本。
那时可能就连季方秋和一干长老都绝对想不到他会如此快的就破镜升元。
但事实是季戎已然升元，但是却只能利用一把长剑在生与死之间辗转，屡屡让死神抚摸他的衣角。
夏傀没有一丝保留，出手就是火力全开。
血红色的元力自双掌间缓缓流动，似乎奔腾的河流到此淤塞，但明显更为纯粹，更加凝实。
两人相争的画面很美，季戎血色缠身，挺剑行动间宛若带了刺牦牛，气势倒是不输，可是效果上就要明显稍降一筹。
手中的剑依旧是当初朝李锦借的那把，而真正的观鱼剑一直都被他收在了龙纹玉佩中，不曾示人，这也是他今日与夏傀一战的底气。
看似自己全力出手，可谁能知道他还有不灭意志，还有深藏的地阶灵器，这些一旦暴露出来，定会教眼前的中年男子失去方寸，那时是他唯一的机会。
不然想凭借他与其相差三个小境界的微末修为，想要重创夏傀，那已经不能再牵强地称作为憧憬了，就算说是异想天开也不为过。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
还好他虽然有缺通融世事，但是见过很多风景，即便有些是在经藏中见到的，但也足以让他不自大，不自狂。
古人云：“行千里路，胜过读万卷书。”但是当读的书超过了万卷，那时又当何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