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躬身的季戎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扶起身来，身腰再次笔直。
心中因为宁怀玉这份实力而吃惊的同时，也觉得他的话听起来更加的笃实，或许在他的记忆中那些实力强大的人物其言行也定当诚笃无欺一样。
“记得就好，倒是没白费我这些天来费尽心思的作为了。”宁怀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快意，但转眼就化为凝重。
“在这片土地上行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命才有去争夺更多利益的资本。”
“季戎谨记大人的教诲，相信将来定会有重见之时，那时定不会负了大人期望。”少年的话语虽是青稚，可宁怀玉丝毫不怀疑这其中的分量，眉间掠过一丝满意。
“不早了，去吧！”
季戎对着车厢又是躬身一揖，这次倒是没有那种凝滞感，对驾车的武者也略一点头，就转身离开向不远处的李家众人走去。
刚走出几步，前行的身子陡然一顿，神色由吃惊过渡到阴沉，再到一丝狠绝。
不过因为转瞬即逝，倒是没有太多人留意得到，但总归是有人看到了，包括一直在不远处关注着这里的李寂在内。
“话不多说，保重!”略显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圈他的服侍装扮，开口说道。
朝着李寂一点头，也是没有多少说什么，神色重新化为那种处变不惊，转身看向李锦，那个这么多天来给他讲了很多禁忌和世俗之事的青年人，虽是大了自己不少，可在他心里，这个人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值得尊敬。
更何况他心中如今那份对武道的专注和痴迷定会助他走上一个李寂都不曾达到的高度，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有空回来就看看，就算我没白认识你一场。”李锦就站在李寂身侧，见季戎转过头来，不禁半温半斥地说。
凝视了这注视他的青年一会，沉沉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走了！”
虽是这样说着，但他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少了什么他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
就像有些东西刻意去追逐却总是无法承你心意地落到手中一样，此时季戎就有这种感觉，根本称不上美妙，甚至可以说是别扭。
这时沉浸在季戎要离去的伤愁中李锦一拍脑门忘掉了一件事情——李衣
连忙向将要转身离开的季戎喊道：“等等！”
“此地远在中州之南的边境，要想赶路怎能徒步？”说着神秘一笑，目光引着季戎向城门方向看去。
恰巧此时一匹黑骑呼啸而来，快若奔雷，将众人的目光都是吸引了过去。
而似有所觉的季戎却只是看向骑马的人，那人本是风姿绰约，秀气十足，但奈何骑上马后竟是英气十足，颇为显眼。
“是李衣”见到她的那一刻，之前心中的闷感竟然一扫而空，他这才知晓他为何觉得不对劲，因为没见到李衣来送他。
这与昨夜是浑然不相符的，也是他感到闷然的地方。
那一匹黑骑如闪电般到达了季戎身前，拉缰回马，人立而起，前蹄腾空，强有力的后肢撑着地面，宛有飞天之势。而上面的人因为呼啸的劲风显得呼吸紧促，胸前起伏不定。
这一副画面定格在季戎脑海里，就算多年以后偶尔想起时，也会不禁惆怅地追忆。
走到近处才看得清，这匹乘骑之物可以说是马，但却四肢粗壮，长鬃飞扬，前胸出也多出一片鳞甲，很是神骏。
在族中的经藏中他见过这种坐骑的图谱，叫做南荒妖马。据说是由一种妖兽意外下和寻常马匹结合后所生，被人捉来驯化，就成了一种颇为实用的交通工具。
毕竟若是奔走得太多遥远，就算是以武者之躯亦是无法承受，所以才以此兽代脚。
只是在这天州之南（以后都称“天南”）见得到，因为此处已经临近妖族的传承之地。
仿若没有看见季戎的神情，翻身下马，把血红的缰绳塞到了他的手心，而这一切，季戎只是被动地看着，承受着，没有太多的举动。
但是身体太过僵硬，不动声色，这本就已经反映了一些问题，只是他自己主观的想去忽略罢了。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做些什么才是对的，他不知道，所以不做。
而李寂看着这幅场景不禁轻叹，若是祖业没有堕落颓废，那他们二人应该还有机会吧，可此时他们注定不会是一个层面的人，即便这只雏鹰还没有试翼，可他已经现出了隐晦地锋芒。
多日来的交流和接触中，他发觉这个少年好像并不如同龄人的那种张狂，喜欢被人瞩目，被人重视，只是安静地做自己，但有些东西是遮掩不住的。
“欲想成事，必肩苦志，否则休言。”李寂看向黑衣古剑的身影心中默默想到，没有说出来。
此时的少年管不了别人在想什么，只是握住了被塞到了手中的缰绳，不再多言，深深看了眼前这与昨夜浑然不同的女子一眼，幡然间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陷入了更深的茫然之中。
“要保重！”
“嗯！”
不再看李衣的眼睛，亦不再言语，抱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墨麟，翻身上马，也不去理睬胯下本是焦躁的生灵为何自墨麟上来后就变得老老实实。
荡了几下脚登上的马刺，吃痛之下，妖马也不去顾忌身上坐的是何人，只是撒开欢地跑了出去。一骑绝尘……
众人望着那在烟尘中轻摆的身影逐渐模糊，到最后的望之不及，但却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好似都在感概着什么。
“走吧，雏鹰已经展翅，该我们回去准备了!”依旧是淡然若虚，依然是处变不惊。
驾车的那名武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做言语，随即驾车离去。
而李衣好似已然忘记了所思之人已然离去，呆呆地望着季戎离去的方向，仿若还能看见那个黑衣清矍的身影。
人们散了，不管是李家的众人还是在旁看热闹的城中闲散武者，都带着各自的心事散了开去。
弱者反思自己，强者继续以无匹的姿态脾睨众生。
李锦上前拍了拍眼前少女的肩膀，对于这个妹妹他也是很是心疼，虽然看似外表坚强，但是一旦动了心思谁又会知道有多么固执呢？
心中喟然一叹，“回去吧！以后随我修武吧，兄长虽是无能，但怎么也要出出分力。”
“爹的意思？”少女被这话语一惊，转首问道。
“我的意思。”李锦收了收之前黯然伤神，离别苦情的神色。
少女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能追上他么？”眼中的希冀之色毫不遮掩。
“呃……可以！”别无他法，李锦只能这样说道。
看着自己兄长神色中暴露出的尴尬和迟疑，李衣心中苦叹一声，“若是我也自小修武，那现在岂不就可以随他而去，怎至于如今无可奈何的局面。”
……
季戎驾马离开的时候，先前在旁目睹了全程的一名素衣武者眼光灵动，见此赶忙跑向夏家的府邸。
如今夏家早已不复往日的风光，即便于校武场落败才堪堪两日，但是府中已见萧条，往日满座的门客扈从，如今已是寥不见人。
就连当初与他夏家歃血为盟的周世昌都已经不见踪影，曾经的固若金汤的盟誓现在看来却是脆弱如朽木。
当初一战而败给李寂，是他这一生与李寂的明争暗斗中最为失败的一次，也是令他在这玉凉城中再也抬不起头的根源。
众人的叛去，真可谓树倒猢狲散，他也看得很开，没有太过介意，但心中那丝恨意却若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但现在他一无所有，又能如何呢？
长叹一声，他举起桌上的茶盏，眼中的寂落之意更浓。
却不料身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叹息，声音略显沙哑，令本是倾颓的夏傀脑海中响起一声炸雷，急忙矮身向前一扑，在厅中一滚，本以为是谁人的暗杀，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于是在厅中缓缓站起身来，神色阴沉地看着自己先前所坐的椅子上多出的那个人影，额间渗出一层细汗。
“你是什么人？”夏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影，浑身元力激荡，仿若一言不和就要出手。
但是下一刻那人的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颤了颤，“想要继续在这玉凉城待下去，就帮我做件事。”
“笑话，就凭你这个不经别人允许闯进别人家的狂妄之徒还想让我帮你做事？”听得此言，夏傀却反是阴阴一笑。
“何况即便不帮你做事，这城中谁人有动得了我？你么？”眼中闪过一抹警惕，继续说道。
他知道这个人能轻易出现在自己的身后，那实力定然在自己之上，没有庆幸，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也有身为武者应该守护的荣誉。
“不要自欺欺人了，现在的局势你应该清楚，你以为李寂会容得下你在这?想要活命，你只能听我的！”那人影声音有些不大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