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做流氓和做生意是有相通之处的。
首先,你得有个响亮的口头禅,让旁人听了这句口头禅就有所忌惮,比如什么,“敢于跟我对视的人,都被埋了”,比如,“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等等等等。
而这位袁大公子的口头禅就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霸气!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文章,最主要的是,你得有那么一两个骇人听闻的“光荣”战绩,什么卸胳膊卸腿、把人家追出了几十里地之类的,没有这些你还哪好意思在道上混啊!再不济,你也得有抢哪个老太太鸡蛋的经历吧?
这位袁大公子呢,玩的可就比先前说的那些大得多了,就说四年前离开赵国前的那一幕,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那天趁着酒劲儿,袁大公子去了都城著名的窑子,群芳居。专门要点那卖艺不卖身的花魁,那人家哪能干啊,明摆着能靠脸活着,人家凭啥去做那皮肉生意。
谁知,这袁佑成还真是心狠手辣,将那花魁当众脱光,用一根绳子拴在了自己的马车后面,绕着都城狂奔了三圈,硬生生就玩了一次单人飙车。
可想而知,那花魁最后就真的成了花了,上半身几乎所有皮肤都被磨烂,半个时辰不到就香消玉损了。
最后大理寺判案,给出的结论却是,“既然是花魁,那就是【妓】女,既然是【妓】女,那就影响不大。”
处罚了一千两银子便就此了事。
但是,谁都知道那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时至今日,虽然去西晋游历了四年,外表倒是显得儒雅几分,但是,古人说的好啊,本性难改。
听那中年先生在马车旁讲完店内的谈话,袁佑成愤怒的用扇子打了对方一个耳光,“废物!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你还当个屁管家。”
想来,在袁佑成的认知中,管家就应该是干这种事情的。
“妈的,还得老子亲自出马。”
说完,他手执长扇奋力的挑开了车帘,露出了他的一身白衣,在中年管家的搀扶下,他儒雅的下了马车。
“四年,我离开仅仅四年,这些臭虫就翻上天了?”
潇洒的撑开长扇,袁佑成尖声喝道:“看来,还得我调教调教啊,我本想做个儒雅之人,是你们,就是你们,非得逼着老子犯粗!”
他说的声音极大,明显不只是给茶社里面的人听的,也是在给路上的行人听,大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架势。
说着,他便一步一摇的走向了茶社门口,走向了一直挺立在那里的刘念。
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他明摆着就是流氓,但是却很有魅力,变态的魅力。
世上还有那么一种人,就是喜欢这种魅力,明知道对方是流氓,但是就是喜欢得不行,爱到不行。
今天这两种人算是凑到一块了,有四五个年轻美貌的少女,看到袁佑成下了马车,看到那张英俊的面孔,竟然缓缓的靠了过来,似乎还不停的说着“好帅”,“好男人”之类的话。
清风拂过,袁佑成头顶的发带随风而动,手中的长扇更是不停的摇曳,一派儒雅文人的气息。
纯白色的高跟官靴避开路面零星的积水,袁佑成便出现在了刘念的面前,一门之隔。
除了那几位花痴般的少女,其他的路人都是躲到很远的地方观看,应该是怕惹火上身。
“你就是刘念?”
袁佑成的嘴角微微翘起,在右侧的脸颊现出一个大大的酒窝,又是引来那几个花痴的一阵尖叫。
“对,就是我。”
刘念平静的回答,没有一丝牵强,也没有一丝掩饰。
看着刘念神容平静,袁佑成竟然轻轻的咂了一下嘴,大概是表示惊讶,当然也就是那么一丁点的惊讶,他自己能够理解,毕竟离开了四年,这些老百姓大概已经忘了他是谁了,“小子,你一定以为我会动手的,对吧?可是你错了,这不怪你,因为你还不了解我,公子我一向是先礼而后兵的。”
说着,他轻轻的抖了一下长袖,露出白皙的左手,掌心向上往旁边一伸,那个中年管家马上理解自家公子的意思,瞬间就递上了一方丝制的手帕。
谁知,这次他还真就理解错了,只见袁佑成目光陡然一凛,白了管家一眼,随即就把那方手帕扔到了地上,嘴里恶狠狠的挤出了两个字,“金子!”
“哦,对!”
中年管家福至心灵,匆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金元宝,怯生生的放在了袁佑成的掌心,然后马上屈身退下。
接下来,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袁佑成轻轻的一翻手掌,那枚金元宝便咚的一声落到了门前的一滩积水之中,溅起的涟漪都让人瞠目结舌。
“得有将近半斤重吧?”
旁边的花痴已经兴奋的不行、痴迷的不行,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高富帅嘛。
然而,袁佑成却是十分随意,从容自若道:“小子,把它捡出来,我现在只出这个价格,把七玄剑宗的考试文书交给我,咱们俩就算两清,你们家的这个店还能继续往下开。不然……哼!”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比任何直白的话都更加的清楚。
远处的看客中间,已经有人认出了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自然也就知道他说到做到的雷利风格,虽然事不关己,但是也在为刘念捏着一把汗。
“捡起来吧,这位大爷你惹不起!”
有些人竟然已经激动的说了出来,可见这位袁大公子在都城百姓心中是怎样一个很辣的角色。
那些看客也都知道,如果刘念不捡起来,不认个怂,这家小小的茶社,今天晚上就得关门,而且这可能还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让他们根本无法想到的是,刘念竟然微微一笑,然后平静的说:“刚刚我跟你的管家说了一个字,请。现在我也送你一个字,滚!”
此时,袁佑成正自信慢慢的等着刘念去捡积水中的元宝,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还没有人敢拒绝他的命令。
然而现在可好,人家不仅没听,还送了他一个“滚”字,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他竟然不由得愣了一下。
“难道面前的这个小子是个傻逼?”
这是袁佑成此时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
火冒三丈的他自然无法忍受对方的侮辱,长扇猛然反握,带着劲风的拳头便向着刘念砸去。
想来,他还是有两下子的,不然也不能招摇过市那么多年,然而今天,却注定他要将以往的面子全部丢在这里。
还没等刘念出拳去抵挡,袁佑成直感觉双腿猛然一麻,不受控制的就跪了下去,正跪在了刘念的面前,左手还直接插到了一滩积水之中。
凉,很凉。
但是,比手掌更凉的则是那一颗脆弱的心。
“是谁?”
袁佑成匆忙的起身,转向身后,他刚刚分明感到两条大腿被强横的力道打了一下,然而此时身后的街道上,除了那几个沉醉到痴呆的花痴,却哪里有人。
也许是某些神经突然被叫醒,也许是某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经验猛然袭来,当他再次审视这条街道时,他竟然感到了难以言明的陌生和邪气。
对,就是邪气。
在都城,像莲花巷这样的街道,没有千条也有几百条,一样的布局,一样的商铺,一样行色匆匆的路人,但是,他真的感觉这条街道是那样的不同。
那一刻,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笼罩了他,他说不出原因,却能真切的感受到。
“走!”
袁佑成不再理会什么刘念、什么伶儿茶社,他神色的慌张的先走向了自家的马车,还哪有一丝儒雅的神态,那个中年管家自然也唯命是从的屈身跟了上去。
“你等着!”
临上马车之前,袁佑成回头冲着刘念甩了一句,而这句话明显缺了先前的从容和霸气。
那些正在等着好戏的看客此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呆若木鸡的看着那位大爷上车,看着那辆马车缓缓驶出了莲花巷。
而此时,刘念却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那家店铺,一个小小的干果店。
他不是真真正正的发现了什么,而是他看到了地面上突兀出现的两粒瓜子,黑色的,在雨后的地面上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察觉。
而对面的店铺之中,那个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汉,正悠闲自在的躺在躺椅上,自然的闭着双眼,应该是在睡着午觉。
痴痴的看了半天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刘念转身看了一眼依旧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母亲,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因为,他感觉这个母亲都有些不正常了,“娘,你刚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跟人家吵架呀?”
“啊?”
刘念母亲猛然抬头,一脸茫然,茫然得像个被错怪了的孩子,“我没看呐,我就是听了。”
霎时间,刘念一脸黑线。
“哎呀,臭小子,我知道你不会吃亏的,我儿子的本事我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嘛。”
说着,她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账本,走出柜台微笑着问了一句,“中午想吃什么,汤面?”
如此突兀的转折,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嗯!”
刘念眼睛一亮,“我要加个蛋!”
汤面是母亲最拿手的一样,想想那美味的鲜汤,刘念的唾液就在不停的分泌,一时竟没有心情去考虑刚刚那略显奇怪的事情了。
“好!”
随着一声宠爱的应答声,刘念母亲挑开纱帘,走向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