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建安神医传 > 第二十节:敌方退败
    (一)

    似乎,一切又恢复了往常。

    华佗拎有一只灰色的行医木箱,独自走在回去军营的路上,挂在他腰上的金箍铃随着他的走动发出轻灵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格外清脆。夏蝉不知躲在何处,不停地吵闹,和着铃声的伴奏,让华佗不觉想起临走时还在哭啼已的华云。

    这会儿他还会在哭罢?华佗心想,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清晨,陈留经历一场大战,尽管死伤无数,然而以华佗为首的这些来自谯县的粮草兵们所幸却没有参与这场战乱,他们只是负责战后把那些伤兵们抬到陈留城中心处去,让那群医师们救治他们,待他们做完这一切后,自然是回到兵营里休息。华佗好笑地回想黄忠那时的模样:在听到召集士兵们去陈留城北守城时迸发出来的战意,待他兴冲冲地赶去后,再被告知原来只是负责善后时流露出来的郁闷。

    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军营了罢?老朽可是托他帮忙照顾一下华云的。华佗想到这里,耳边似乎还真隐约听到黄忠的声音。他抬起头,只见自己居住的军帐前围有一群谯县粮草兵。

    陈留军营里本是静悄悄的,唯独自己的军帐里传来华云不协调的呜咽,还有黄忠和小童这两个一大一小的对话声,他们的对话声引来粮草兵们好奇地偷听,粮草兵们挤在帐外,伸长了脖子,想看又不敢看。

    华佗悄悄上前,走到粮草兵们的附近。一个年轻的粮草兵被华佗不小心地推了一下,他恼怒地回头一瞪,见是华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华佗对他客气一笑,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直拉附近的同伴。很快地,所有的粮草兵们都看到华佗,不由地自觉让开一条道路来,华佗轻笑一声,走上前去,却站在军帐面前止步不前。

    他看了一眼粮草兵们,目光不由地和曹七、曹八相遇,三人同时愣了一下。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曹八只觉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的脸上没了笑容,只轻快地离去,曹七见曹八离开,懊恼地轻捶一下自己的脑袋,也跟着跑开。余下的粮草兵们见二人离开,他们垂头,脸色红得不能再红,觉得终是不好再呆下去,也散开去。

    “哎哟,这云娃子怎么还在哭哪?”帐内,这是黄忠的声音。

    “云弟弟就知道师傅!若是师傅离他久了,他便是这般哭的——除非师傅回来。”小童的苦恼声音响起来。

    黄忠道:“哦,那还要等会,华神医便会回来。”

    小童继续无奈地哄道:“云弟弟,云弟弟,别哭啊——”

    “哇——”华云丝毫不给面子,依然啼哭不已,顿时忙乱了两人。

    “怎么,云儿还在哭么?”一个笑声响起,却是华佗边说边进了军帐。

    俩人寻声望去。黄忠笑道:“正要说你回来呢,你便回来了。”

    “师傅——”小童满头大汗,用哭腔的声调道,“师傅可算回来了,你瞧瞧云弟弟,他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哄也不行。”

    “让为师看看。”华佗走到小童面前,从他怀里接过华云,搂在怀里,轻声地哄了哄,不一会儿,华云果真笑了起来,他不再哭啼。

    小童瞪大眼睛,大呼道:“还是师傅厉害。”

    华佗刮了刮华云的小鼻子:“你这调皮的小家伙,怎就不让人省心呢。”

    “师——……师——……”华云口齿不清地叫唤。

    军帐之内的人听罢全瞪大了眼睛,小童惊喜地叫道:“他又说话了!”

    华佗爱怜地抚摸华云的小脑门,哄道:“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叫‘师傅’——”

    “师——……师——……”无论如何,华云总算把“师”这个字眼喊得清楚,不过来来回回他也只会喊出这么一个字。

    “叫‘师傅’——‘师’——‘傅’——”华佗耐心地教导。

    华云睁着大大的眼睛,忽然“咯咯”地笑起来,任凭华佗再哄他,他也不说话。

    黄忠在一旁笑道:“可别逼得太紧,他还是个婴儿呢!刚开始叙儿也只会单个字地说话,后来才学会说两个字……这呀,需得慢慢教导才是。”

    “嗯,黄壮士说的有理。”华佗不再让华云说话,只把他举得很高。华佗一脸笑意,一直逗他,华云见了他的笑脸,笑得很欢。小童站在一旁,吃味道:

    “师傅,徒儿也要抱抱——”

    华佗取笑道:“行啊,你只要变得和云儿一样小,为师就抱你!”

    黄忠有趣地看着华佗师徒三人的打闹,终于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师傅人呢?”一个声音响起来,众人一看,却是卫汛从帐外走进来。

    华佗道:“你师傅找李大人报明情况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你找他有事么?”

    卫汛脸一红,拱手道:“倒也无事。”他实在不敢说,今早陈留的一场大战,他一直躲在军营中不敢出去。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卫汛不安道:“汛还是先回去罢,若是师傅提起汛来,千万别说汛找过他。”他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跑开。

    华佗等人还未弄清怎么回事,不稍片刻,张机挂着一张忧郁的脸走了进来。

    “你们看到卫汛了没有?”还未等人开口,他却自顾自道,“算了,仲景自己找他去罢。唉,这回有些头痛,该怎么办才好?”说罢,他人已经走远。

    华佗和黄忠面面相觑,真不知说些甚么才好。良久,华佗苦笑道:“这一对师徒,倒真是绝配,一个两个也是这般的性子,也不让人把话问出来。”

    黄忠笑了一下:“回头再找个机会问便是。”

    华佗听罢,点了点头。

    陈留县,陈留府。

    李整睁大眼睛:“典,典,你刚说甚么?你可知道你刚说的是甚么?今日一战,吾军大伤元气,应当尽快休养,以保陈留,你却——”

    李典安抚道:“大哥,典知道自己在说甚么,典清醒得很。”

    “那你怎么——”

    “大哥,请听弟一言!”李典道,“虽然吾军伤亡过多,然而多亏有众位医师相助,因此折损并不多,反观吕军,典敢说,他们的伤亡一定大得多!吾军八千兵力,死五百余人,伤二千余人,张医师说过,伤者多为轻伤,一夜过后便可全好!典以为可以算作五千兵力!再观吕军,攻城少说有五千兵力,大哥也瞧见了罢,他们后来是因为损伤过多才撤军的!典估计,他们就算有再多的兵力也不过三千!以五千兵力对三千兵力,结果如何?弟在此谨建,请兄下令!命吾等明天天亮之前,趁他们不备,率军去攻打!他们一定不会查觉到!定会大败!”

    “可是,可是——”李整张口结舌。

    “大哥,听弟一句劝!”李典继续道,“若是吕兵再驻扎陈留城北,吾等将无法北上!大哥,你也是知道的罢?陈留以北连接的是浚仪县,它的附近是一条黄河,若是吾等将吕军赶走,便可乘黄河顺路直达离孤县,届时便可以援助曹使君!”

    曹使君!李整听罢,心中一惊。他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低声地问:“典,实话告诉大哥,此事有多大的把握。”

    李典露出坚定的神色,自信道:“若是天黑趁乱偷袭,定然成功!”

    (二)

    东方灰白,却还没有完全亮起,附近的树林里传来鸟鸣声,一阵一阵的,格外的清脆。远处人家的院子里,公鸡似乎起得晚,竟然没有催鸣叫人起床。

    陈留县,军营。

    正是众人睡意正浓时,却隐约听到轻轻的整齐步伐音。

    华佗迷迷糊糊之中,睁开眼睛,见帐内的人还是熟睡,偶然间他撇向帐外,却也只看到暗灰色的外面闪动人影。他还没清醒过来,只觉得困意浓浓,便咂了咂嘴,又睡了过去。

    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的。

    李整和李典策马带头,带领五千名陈留县兵,来到陈留的城北。守城的陈留巡逻县兵们看到他们,个个都瞪大眼睛。李整示意他们开城门,众人闷声地出了城。

    一路上快速地行军,眼见快到吕军的驻扎地时,李整和李典才先后下马,把坐骑交于两名亲兵看管,他们生怕到时马会惊动对方。

    李整低声对那两名亲兵道:“你二人在此等侯,不可轻易妄动。”

    两名亲兵抱拳,小声地应道:“李大人,李将军,请两位放心。”

    “前面的状况如何?”李典开口询问。

    一名侦查兵上前,禀告道:“对方正在熟睡中,没有士兵巡逻。”

    李典听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看了一眼李整,李整点了点头,立即下令全军轻速前进,但不可随意发出动静。

    吕军的扎营缓缓地映入一支陈留县兵们的眼帘。

    吕军的扎营是在树林的附近,它是用简易的篱笆围成,它的门口燃有两堆篝火,篝火发出“霹雳啪啦”的声响,并照亮了整个扎营。扎营一共有十几座军帐,此时还能隐约看到帐上睡着的人的影子。马匹们被安置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李整面色一整,越发地小心,一群人就这般潜伏在树林里,盯着远处的军帐。

    李典压低了嗓门道:“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进攻!”陈留县兵们轻轻地点头,他们面色凝重,眼也不眨地盯向军帐,只等待命令。

    “困哪!真是难受!俺先出去方便一下!一会再回来继续睡!”一个瞌睡朦胧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惊,只见一个吕兵揉着眼睛打着呵气从一座军帐里歪歪倒倒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李典杀意渐起,眼见那个吕兵越走越近,他终于猛地跳起来。长枪在手,他狠狠地刺向那个吕兵的脖子,血色飞溅开来,那吕兵还没弄明白状况,便瞪大眼睛栽倒在地。

    “上!”李典低吼,他挥动长枪,满脸杀气地冲进吕军的扎营。

    上!五千名陈留士兵在心中同时喝道,他们拔出长刀,跟在李典身后。

    杀!杀!杀!

    寂静的吕军扎营,就这般被突如其来的屠杀笼罩。

    一开始,吕兵们还在沉睡。几座军帐中,先是被一群疯狂的陈留县兵们闯入,他们毫无怜悯,挥刀对床榻上的吕兵好一阵狂砍,许多熟睡的吕兵便是这般莫名其妙地丢掉了性命。

    杀得越多,血腥味越浓。一座军帐内,薛兰在不安中睡眠,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耳边总传来阵阵刀刺入胸腔的闷声,起初他并不太在意,只是……

    ——再怎么清点人数,也就两千余人,还都是受了伤的!真要再攻城去,只怕有去无回,不若还是好好安顿再来,伺机再找机会罢?”

    ——那也好,不过需得小心他们偷袭。

    ——偷袭?这倒不会,他们损失得也不轻。

    偷袭?偷袭!薛兰猛地惊醒。

    一柄明光闪闪的长刀出现在他眼前,那刀朝他脖子砍下去,他想也不想地打了一个滚,躲开这次攻击。再回头,他瞧见自己的帐内多出了许多陌生的身影,再定睛一看,是曹兵!

    “敌袭!”他大声地吼道,并惊出了一身冷汗。

    周遭的同伴没有回应,薛兰根本没时间查看,只觉心中一沉:看来他们都遭到不测。他丢下一切,只凭自己的武艺,击退数名陈留县兵,并慌忙地冲出帐外。

    帐外,皆因薛兰的吼叫而大乱起来。薛兰一眼便望见李封被一群敌兵包围,他劈手抢过一名陈留县兵的长刀,乱挥舞动杀了过去。

    “你怎么才来!”李封面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

    薛兰吼道:“若不是有薛某提醒,恐怕你们躺在睡梦中了罢!”

    “那是不是还要李某多谢你?”李封击退了一名陈留县兵。

    “别客气!”薛兰越打越吃力,“现在怎么办!”

    李封咬牙道:“还能怎么办!——辙!”

    被突袭的滋味不好受,但若因突袭而丢掉小命更得不偿失。薛兰和李封双双和陈留县兵们混战了半晌,才集结好自己的士兵,只是士兵们多是带伤,别说反击,连自身也难保。

    “辙!快辙!”李封大喊一声,朝马厩冲去。薛兰击杀数名陈留县兵,以解心头之恨后,见敌军人数越来越多,终于支撑不住,也只得向马厩那边冲去。

    “嘶——嘶——”两匹马扬蹄嘶叫,薛兰和李封二话不说,一起冲向陈留县兵们。陈留县兵们见这声势浩大,纷纷躲开让道。薛兰和李封也不杀人,见冲散敌军,便吼道:“辙!辙!快辙!”说罢,两人率先向树林里冲去。

    “快跑!”吕兵们见敌军被自家的将军冲散,纷纷向树林里逃去。

    “别追!”李典喊道,“让他们跑!”说罢,他立即吩咐两名侦查兵,小声道,“你等乔装跟随在后,看他们的打算,记着,若是他们真要辙,你们再回来。”

    两名侦查兵一脸沉寂,无声地领命,随即也消失在树林中。

    一场突袭就这般嘎然而止,一切依然那么静悄悄的。

    陈留城北外,终于不再有敌军的一丝蛛丝马迹。

    李典望着萧条破败的吕军扎营,带着兴奋地心情道:“大哥,果真成功!”

    李整心中激动,面上却淡淡地笑道:“典,你果然有大才!”

    “现在可以回城了罢,这次通往离孤县的道路可再也没有阻碍。”

    “先别高兴得太早。”李整顿了一下,“别太太意!侦查兵还未回来,还在追查他们的行踪。”

    “大哥,你不信他们会离开?”李典听罢有些不满。李整笑了一下,李典突然道:“大哥,若是他们真的离开……?”

    李整道:“那自然再派人乘河前往离孤县,到鄄城禀报曹使君这一消息。”李典听罢不由地笑了起来。

    真是狼狈不堪。

    薛兰和李封带领一群残兵一路逃到一条河的附近。

    再回头,已看不见所谓的树林,还有自己原先驻扎的军营。

    薛兰看着周围,见士兵们肮脏不堪,神色委靡,累得瘫倒在地上,不由地苦笑道:“这下真是要糟糕了。”

    李封下马,跑到河边洗了洗脸,喘气,问道:“薛将军如今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薛兰垂头丧气道,“现在还能攻下陈留么?只怕是不可能的了——唉,吾等也只能先回吕温侯那里。”

    两人看了看对方一眼,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冷。他们决计不敢想,交待不了吕温侯的任务后果会是如何。众人默默地在河边休憩,抓紧时机恢复体力。

    草丛前,两名侦查兵忠实地观察这一幕,等听到薛兰他们亲口说要回吕温侯那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双方打了个眼色,在听到满意的答案后,终是悄悄地离开。

    (三)

    陈留县,陈留府。

    “他们果真辙军了!”李整和李典一回城,便解散陈留士兵们,让他们回营休息。他们分别奔向自己的寝房,换上一身儒雅的青色绸缎便服。当他们走到客厅时,便得知那两名侦查兵已然返回,当听完他们的侦查情报后,李整放声大笑起来。

    李典拱手道:“恭喜大哥!这下陈留无忧矣。”

    “陈留无忧!陈留无忧!”李整激动得走来走去。突然他一把抓住李典的胳膊,有些语无伦次道:“典,这要多亏你!多亏你呀,典!”说罢,他来来回回只在客厅走动。李典瞧见自家的大哥那喜悦至极的神色,也跟着笑起来——幸好没有旁人看到,否则他们定然要失礼于人的。

    天终于亮起,一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响亮的鸡鸣声,李整便立即停下脚步,他打理好自己褶皱的衣袖,朝门外喊道:“李九在不在!”

    一名亲兵模样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抱拳道:“李大人,有何事。”

    李整道:“你速去鄄城,给曹使君捎个口信,告诉他陈留县现在已经无虑——不,且慢,还是等等。”他想了想,觉得甚是不妥,转身对李典道:“典,去取出纸和笔来,为兄觉得还是捎封书信更为妥当。”

    李典道:“是,这便取来。”

    见李典离开一小会儿,李整见四下无人,便对那亲兵道:“李九,你办事的能力李某是知道的,稍后李某给曹使君写封书信,你随即动身,坐船先去离孤县,再北上去往鄄城县,尽快将此信交于曹使君!办得到么?”

    李九磕头道:“李大人对小人有知遇之恩,若无您的施舍,小人只怕早已饿死在路边!若是李大人信得过小人,小人定然不负所托!”

    “好,好,好。”李整听罢,连忙扶起他,“快起来。”李九一脸感激地起身。

    “大哥!纸、墨、纸、砚在此,请用。”这时,李典的声音响起。

    李整道:“放这,便放这罢。”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李九,只见李九安安份份的,一脸恭敬地侍候在旁。

    陈留县,军营。

    “师——……师——……”一个“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

    华佗觉得自己的脸上很痒,似乎有个软软的东西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他睡得正香,无意识地拍掉那个东西,不料却听到“哇——”的一声哭啼,哭啼由小到大。

    怎么回事?华佗终于睁开眼。

    “师傅!”小童责怪的声音叫起来,“你怎么可以打云弟弟!”

    华佗愣了愣,还未清醒过来。他眯了眯眼,看到自己的榻上坐着一个柔软的小身体,那小身体的胸口正在剧烈地呼吸,华佗突然觉得耳朵有些难受,却是那个小身体爬在他耳边大声地哭。

    耳朵难受!这回华佗终于意识到哭声是华云发出来的。

    “云儿哟!云儿哟!为师的耳朵要被你吵聋啦!”华佗从床榻上一跃而起,一手把华云抱在怀里,努力地哄他,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耳。

    “云娃子这是怎么啦?”黄忠的声音响起。

    华佗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小童抢先道:“师傅欺负云弟弟!”

    怎么回事?黄忠摸不着头脑。华佗哭笑不得道:“徒儿,你过来。”

    小童疑惑道:“过来有事?”

    华佗面露微笑,招手道:“你先过来。”

    小童听罢,扭扭捏捏地走过去,黄忠就见华佗毫不客气地在小童的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黄忠“扑哧”一声没忍住地笑出来,小童蹦了起来,痛道:

    “哎哟!师傅!为甚么打人家!”

    华佗“哼”了一声:“没大没小!”

    小童委屈地看向黄忠,黄忠好笑道:“瞧你又乱说话,被你师傅罚了罢?”小童听罢,做了个鬼脸,向帐外跑去。

    又和平时一样,似乎没有变化呢,安逸得叫人不敢相信。华佗把华云哄睡后,愉快地给自己梳洗一番,这才和黄忠轻快地离开军帐。

    军营是和往常一般,没有任何改变。早起的陈留县兵们除却中午那个陈留的市场交易,他们几乎一天都在练习中度过。华佗和他的粮草兵们被李典当作闲人一般被安置在一处角落,只要他们不做违规军令的事,他们还是可以来去自如的。

    华佗和黄忠算是在散步,经过他们身边的谯县粮草兵们纷纷向他们打招呼,除了曹七和曹八。这两名算不上是粮草兵的家伙仿佛是有意躲开华佗的,几天也见不上一次面,经常让华佗错误地认为,他们已经不在这里。

    “仲景在哪?”夏天真是越来越闷热,华佗只觉脑袋热乎乎的。黄忠低声道:“似乎一大早他就被李将军的士兵给叫走了。”

    华佗停下脚步,问:“又有事么?”黄忠继续摇头,表示不知道。

    华佗低叹道:“仲景自从当上陈留的军医后,跟咱们疏远许多呢。”黄忠不作声。

    俩人不再说话,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也不知道自己该做甚么好。华佗暗暗苦笑了一下,突然心想:有时无事可做也能让人苦闷。

    “站住!站住!快抓住他!快抓住他!”一个低吼声传来。华佗和黄忠抬头一看,只见几名打手模样的中年汉子追逐另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朝他们这个方向奔过来。华佗眉头一皱,觉得那中年书生甚是面熟,他看了一眼黄忠,只见黄忠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

    “放开!放开!”那个中年书生终是被其中一名打手给抓住,他开始拼命地挣扎。

    “哼,看你还敢跑!”那名打手得意道,“你跑呀!跑呀!倒是跑呀!”

    那个中年书生涨红了脸,被几名打书包围,根本无法离开。未到晌午,陈留县的街道此时还真是冷清,竟也没有路人经过。

    “住手!”华佗喊了一声,他和黄忠快速走了过去。他实在瞧不下,这大白天的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进行绑架。

    打手们一看,见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人,便不客气道:“休要多管闲事!”

    华佗气道:“你们竟然敢绑架人!这怎么不能管!”

    一个打手好笑地走上前,推了一把华佗:“这,你能管得了么?”华佗毫无防备,被推退几步,摇晃了身体,差点跌倒,幸亏黄忠及时扶住。

    黄忠一记冷眼,扫向那几名打手。打手们不由地打了个寒噤,这才看到黄忠。见黄忠的背后有一柄象鼻刀,且又人强力壮,气势汹汹,不由道:“你们快让开!知道吾等是谁么!若是得罪吾等,可有你们好看的。”

    黄忠“哼”了一声,冷冷道:“知道得罪黄某会是何下场么?”

    听罢他的话,打手们相互看了看对方,心下犹豫起来。那个中年书生趁机奋力挣扎,冲到黄忠面前,只管大声地喊道:“壮士!救救小医!”

    “这不是秦潜秦医师么?”华佗终于认出了对方。

    (四)

    秦潜。

    秦潜,没错,是秦潜。这名被一群打手们追逐的中年书生确实是秦潜,他正是宁乡村的神医,但却又不似。

    印象中,虽然华佗与他不是很熟,却也知道那人一眼看去,会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儒生模样。那人相貌堂堂正正,会有三分南方人特有的俊秀儒雅之味。长眉入鬓,一双凤眼,鼻梁挺直,嘴角总是勾起,说不清他是在微笑还是在嘲笑。

    对比眼前的这个人呢?这名中年书生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还是原来的那张脸,只是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凤眼此时却布满了血丝,像是几夜没有睡好;汗珠从他苍白的脸颊上划过,经过干裂的嘴唇,滚到他的下巴,滴了下去;他的头发有些杂乱,青色的布帽把他的头发束歪了许多;他那原本干净的面庞如今却长有胡茬儿,看上去分外邋遢;他穿有一件青色棉长袍,脚穿长靴,只见那长袍有些破损,靴子也快磨破。

    他真是一脸的憔悴,真让人无法相信,他会是那个宁乡术神医,永远带着三分笑容的秦潜。

    “华神医……”秦潜看向华佗,一脸的复杂。

    “你这个家伙竟然还敢跑!”那群打手们反应了过来,立即冲上前去,也不顾黄忠骇人的神色,又把秦潜抓了回来。

    见黄忠不救他,秦潜看向华佗,向他求救道:“华神医!救救小医!”

    华佗咬牙上前,低斥道:“住手!快放开他!”

    那群打手们“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说放便放?”一名瘦高的打手甚至见黄忠毫不吭声,更是嚣张地往华佗身上“啐”了一口,才吩咐他的同伴道:“赶紧把他押回去!”他不满地嘀咕道:

    “你倒是说说看!你添了多少麻烦!回头若是陈管家怪罪下来,可有你好受的!”

    秦潜用力地反抗几下,根本没有用,他的面色露出一丝惊惧,高声道:“华神医!救救小医罢!”却被一群打手们架住,正要扬长而去。

    华佗心中焦急,却又不敢上前与他们硬拼。他只得看向黄忠,低声道:

    “黄壮士,这要麻烦你。”

    黄忠听罢,不得不出声道:“且慢!”

    顾及黄忠身怀武艺,那群打手里有几个人真的停下了脚步,那名瘦高的打手却皱眉地喝道:“停下做甚么,还不快走!”那几个人便抬走脚步跟了过去。

    “黄某让你停下便就得停下!”黄忠话一说完,飞速上前,一把扣住离他最近的打手的手腕,狠狠地向右一扯,那打手“啊”的一声惨叫,像只轻飘飘的羽毛般,被扔到地上,他痛哼了一声,趴倒在地。

    打手们皆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动弹,黄忠对秦潜喝道:“还不快过来!”秦潜听罢,立即甩开打手们的束缚,冲到华佗的身边。

    那名瘦高的打手脸色涨得通红,气急败坏道:“你、你敢动手!”

    黄忠不屑地看着他:“便是动手了又如何!”

    那名瘦高的打手忍住怒气道:“你知道吾等是谁么?”

    黄忠一副不在乎的神色:“自然不知。”

    那名瘦高的打手狠狠道:“吾等是雍丘县陈府家的人!——你不会连陈府也没听说过罢?那是雍丘县数一数二的士族人家,就连雍丘县的县长见了吾家老爷,也要礼让三分!”

    黄忠道:“这里是陈留县!要礼让也得是陈留县县长,与雍丘县县长有何相干?”

    “扑哧——”秦潜听罢,笑出了声,他看到周围的形势,连忙又忍住笑。

    那名瘦高的打手凶恶道:“这么说,你是要管闲事么?”

    黄忠平静道:“是又如何?”

    “上!”那名瘦高的打手一挥手,其余打手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把黄忠团团围住。

    黄忠冷笑道:“你们认为以多欺少能敌得过?”

    那名瘦高的打手道:“你害怕了?你若害怕就滚到一边!别来多管闲事!”

    黄忠听罢沉下脸,紧紧地盯住他。那名瘦高的打手只觉浑身冷飕飕的,心下没底,却死撑着面不改色。

    压抑的气氛升起,众人一动不动地伺机下手。

    “你们在做甚么!”一个喝声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中年人被一群县兵们拥簇而来。那人高挑身材,肤色微白,浓眉细眼,长有一张消瘦的脸庞。他里穿白色深衣,外套一件淡青色长袍,长袍的胸口上绣有一个大大的“曹”字。

    “是仲景!”华佗低喃。

    “这不是张神医么!”打手们纷纷低呼起来。看他那模样,似乎已然成为军中之人。打手们疑惑不已,甚至有人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不由道:

    “张神医,您似乎……”做官二字没敢说出口。

    张机淡然一笑:“诸位认得在下?”

    那名瘦高的打手首先吱唔道:“算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您。”

    张机看了一眼秦潜,见秦潜一脸呆滞,不由地问:“你们是谁?不知你们来陈留县有何贵干?”

    那名瘦高的打手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来,他小心道:“张神医,你大约不知道,这家伙他在雍丘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差点把吾家公子害死!吾等是奉陈管家之命,前来捉他回去!亏他是宁乡村的神医,真是侮辱‘神医’之名!请张神医别再多问,让吾等抓他回去交差!”

    秦潜大声道:“诸位别信他的鬼话!张神医,您若信得过小医,求您帮帮小医罢!”大约是想起甚么难言之隐的事情,他闭上嘴巴,面色极为难看。

    张机皱眉道:“在下若是不放人呢?”

    打手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该直接抢人还是空手回去。

    那名瘦高的打手道:“张神医,请您体谅吾等的难处,若是不把人带去回去——”

    张机沉吟片刻,才道:“事出突然,在下来得匆忙,也不知你们究竟是哪一方有理,只是你们来此陈留大闹,却是不行!秦医师的为人,在下略知一二,如今由在下作主,他这个人由在下看护,你等要么回去,要么从在下手里抢人——”

    打手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是聪明人都该知道民不与官斗,何况这里本身就对他们不利。暗暗瞪了一眼秦潜,那名瘦高的打手忍住恼怒,心想,不如等秦潜出城再捉他也不迟?

    “那张神医您给个回话,吾等没把秦神医带回去,恐怕不好罢……?”

    张机淡然地笑道:“你等这便回去告诉陈管家,就说秦医师人在仲景这里,他要拿人,就自己来陈留领人!”说罢,他消隐了笑容。

    打手们心中一紧,却也无可奈何,不得不放手。

    (五)

    总算可以松下一口气,躲在华佗身后的秦潜亲耳听到那些追赶了他几天的打手们终于松口说要放过他,不由地庆幸万分。

    待打手们一一离开后,秦潜这才转头望向张机,见张机被一群县兵们拥簇,好不气派。他心中虽好奇张机究竟得个甚么际遇,面上却低头,拱手道:“张神医,多亏有您在,不然小医铁定要被他们捉去。”

    张机笑道:“这回你可以放心了罢,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秦潜再次拱手,一脸地感激,他垂头不语。

    华佗在一旁看了一眼黄忠,感觉甚是尴尬,便道:“仲景,你这是要去哪里?”

    张机叹气,淡淡道:“仲景是军医,自然要去多多关心士兵!他们倒好,天天使着性子,次次要带些擦伤回来!华前辈,仲景正愁医师的人手不够呢,这会儿又一时找不着人手,您可否来帮忙一下?”

    华佗看了一眼秦潜,面上疑惑,却半开玩笑地拱手道:“敢不从命。”

    似乎忘却秦潜还在这里,华佗同黄忠正要随张机等人离开,便听到秦潜突然道:“请等一下,张神医。”

    众人停下脚步,张机回头,惊讶地问:“秦医师,你怎么还在这?”

    秦潜听罢,咬牙道:“这……,张神医哪,小医已经无处可去!您有所不知,虽然他们离开,也只是表面上的离开,说不定——说不定小医只要一离开这陈留县,难保不会……”他的神色有些惊慌。

    张机皱了皱眉头,不由地问:“他们不过是一群打手而已,既然已经听下老夫的话,定然不会对秦医师你怎么样的。——话倒是说回来,你到底做了甚么事,让他们如此要捉拿你?”

    秦潜红眼,突然哭出了声,他哽咽道:“此事说来话长!雍丘县有一户姓陈的士族,小医经常去他家,为他家的公子医病。陈老爷有两子,只因他家大公子是庶出长子,小公子是嫡出次子,因而……这事不方便说与外人。”秦潜心下斟酌,小声道:“陈府有个管家,他威胁小医,让小医谎报大公子的病情,但是小医没有听从!小医给大公子开好药方后,便立即逃了出来,连家也未回去!唉,不想那陈管家竟也派人追赶小医好几天……”

    张机和华佗面面相觑,张机这下真的感到棘手,他喃喃道:“那该怎么办?”

    秦潜犹豫道:“若是张神医能收留小医,那便让小医留下来——帮忙?”张机听罢,吃惊地看向华佗。

    华佗侧过头,低低道:“那,那也行的。”说实话,从最初认识秦潜起,华佗就一直对他甚无好感。他实在不喜秦潜那样的品行,只是见他如今这般落魄的模样,若是放任不管又颇为于心不忍。

    张机烦恼的却是到底要不要留下秦潜。今天这事来得实在突然,他还没有向李大人禀明此事,若是先收留下此人,李大人怪罪下来,又该如何呢?思索半天,他才慢慢道:“那,那好罢,你便留下来帮忙罢。”

    秦潜听到张机的话后,顾不得他的语气中有多么无奈,只身鞠躬道:“多谢张神医的收留!小医尽当全力,不会给张医神添麻烦!”

    不会添麻烦?似乎已然添了麻烦。张机微微苦笑:“这下甚好,……那一起走罢,听李大人说那边有士兵受了伤,要差医师去救。”

    “怎么回事?”华佗听罢一惊,还是忍不住地开口。

    “华前辈,这事仲景本不欲说出——”张机沉吟片刻,才道:“既然请了二位来帮忙,那仲景也只得实话相告!今早李大人和李将军率军突袭吕军,把吕军打退!李将军回城后,特命仲景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仲景想着罢,士兵受伤的人数应该比较多,若是仲景一个人为他们治疗,定然忙不过来,这才想到来找华前辈,后来罢,这不就便遇上你这等事情。”张机叹气地看向秦潜。

    华佗听罢,催道:“那还等甚么?快去罢!迟些可不好。”

    张机看到华佗急不可耐的神情,好笑对秦潜道:“咱二人也快去罢。”

    “是,张神医。”秦潜恭敬地拱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众人一同向远方走去。

    陈留县,陈留府。

    “甚么?你说甚么?”李整听罢来人的话后,瞪大了眼睛。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三个人:李整、李典和鄄城来的使者。

    使者是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他有一张消瘦的面庞,此时他低头,恭敬地禀告道:“曹使君与吕军在濮阳一带对峙,曹使君急需粮草,他差小人向你要求,可否方便供给粮草运到鄄城?”

    “为何还需要粮草供给?”李典皱眉地问,“难道曹使君那里的粮草不够用么?这怎么可能!”

    “回李将军”。那人道,“您也知道,如今这兖州各地都起大旱,更有蝗虫肆虐!虽然粮草还够用,只是大军似乎却供给不够!曹使君说,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到时吾军危矣!”

    李整和李典听罢,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典断然道:“大哥,此城还备有些粮草,不若前往送去罢?”

    李整摇头道:“典弟勿急!如今陈留虽然没有危机存在,只是若没人来镇守此城,也让人放不下心罢。”

    “那……?”

    “唔,这样罢,典,你去往鄄城输送粮草罢,大哥便就留守这里!”

    “大哥……”李典很是惊讶。

    “怎么,你是怕你不堪重任?”李整好笑地调侃。

    “当然不是!”李典急红了脸。

    “便这样罢。”李整道:“这样也好——典,你先命人速去备好粮草,再清点人数,两天以后便出发罢!”

    李典抱拳领命,他刚走几步,问道:“对了,那张医师他们也要去么?”

    “他们去做甚么?”

    “华医师——”李典提醒道,“大哥,粮草兵——”

    李整沉吟半晌,才道:“张医师是要留下的,至于华医师么——你先问问,他们若是愿意,便让他和他的那些粮草兵一同前去。”

    “典明白了。”李典听罢,告退。

    (六)

    “阮先生,该吃药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阮瑀以为自己还没睡醒,继续闭眼假寐。他心中纳罕地想:吃药?吃甚么药?

    “阮先生,阮先生,快起来,快起来,该吃药啦!”那个模糊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阮瑀被那个声音给吵醒。

    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阮瑀睁开眼,就见一双手端着一碗黑黑的黏稠之物,那双手要把它往自己的嘴里灌去。

    “咳咳——”一股说不清是树根还是草根的冲鼻味道直直地刺激他的脑袋,阮瑀被灌下一大口后,终于难受地挥动手脚,把那碗推开。

    “这是甚么!”阮瑀气急败坏地问。他的脸色通红,全然是被那玩意儿给呛的。他抬头看清来人,原来是鄄城县的一名医师。

    那医师努力挤出一副笑容出来:“这,这是华神医要求的。”

    “甚么?”阮瑀还没听懂。

    那医师道:“华神医让大伙儿每人喝这个东西,说是可以抵御‘伤寒’的感染。”

    阮瑀这才恍然大悟。

    那医师又道:“阮先生,吾等医师已经熬煮出一大锅,呆会您把这事禀告给曹州牧大人,请他下令,让全城的人都喝上一碗。”

    阮瑀听罢,一脸的纠结,再看那碗药,只觉它是洪水猛兽。恶心地打了个寒噤。他喃喃道:“这味道,普通人受得住么?”

    那医师似有同感,提醒道:“阮先生,请别把这事忘记。”

    “明白。”阮瑀叹了一口气。那医师拱手,告退。

    鄄城县,鄄城府。

    大厅中,一干鄄城县的谋士武将们皆是跪坐,他们在等侯自家主公的发话。

    曹操身穿便服,一脸正色,跪坐正北处。他看向众人,众人坐在他的下方,左边一列是武将,右边一列是谋士和官吏。武将有十名,分别是:夏候渊、夏候惇、曹仁、曹纯、曹洪、曹休、于禁、乐进、典韦,还有新加入的李典;谋士相对少上一半多,只有荀彧与程昱两人。

    曹操看了一眼右边,眉头一皱,道:“怎么不见戏才先生?”

    程昱拱手道:“戏才先生今日感觉不适,因而未来。”

    曹操叹道:“戏才先生的病真令人担忧,还需让他多多歇息罢。”

    “仲德替戏才先生多谢主公的关心。”程昱一脸的感激。

    ——阮先生呢?他怎么也没来?这话众人没敢问。谁都知道,自从曹洪在后方征集粮草后来到鄄城支援,便见这位脾气古怪的先生似乎对整个鄄城的官吏感到不满,虽然不清楚这是甚么原因,但是众人也不好发问,只得装作不知,好在那位阮先生也知分寸,重要的场合都没有缺席过,曹操不追究,自然也没人敢去过问。

    曹操抬手,表示这事就此打住。他忽然拍了拍手,只见门外走来一群奴仆,他们皆是端着一个碗。武将们个个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用鼻子闻了闻,只觉一阵晕眩,那碗里有一种黑乎乎的黏稠物,散发一股子药味,那药味像极了草根,充斥在周边,让人透不过气来。

    曹操的脸色变了,他紧紧地盯住一名奴仆手中的碗,面上说不清是纠结还是反感。良久,他接过碗,咬紧牙,“咕咚”一声,勉强喝了下去。

    真是难喝!曹操心想,若是有机会,以后他再也不想碰这东西了。他的面色因为药味而曲扭起来,他原本想要说的话也早已不知抛到了哪边。

    深呼一口气,他吩咐奴仆要了一杯酒水,大口地喝了下去,这一喝,总算让他缓过劲来,他顿觉舒服了许多。

    “曹某有要事告诉诸位。”曹操清了清嗓门,“听闻阮先生说,他认识一名神医,那神医开出一个药方,说是可以抵御‘伤寒’的发生!那药方你们也见识过了罢?正是曹某方才所喝下的!曹某打算,让全城的百姓都喝上,这样他们便不会再感染上‘伤寒’这病了。”

    荀彧与程昱听罢,皆是一副欣喜的模样。

    程昱道:“恭喜主公!这样一来,便可免除伤病之灾。”

    荀彧好奇道:“敢问主公,那神医既然有如此本事,不如征为军医,为军效力,减少军中士兵的损失,也好得过在外奔波罢?”

    曹操“咦”了一声,认同道:“文若所言及是。”

    荀彧拱手,轻声道:“主公,可知那神医是谁?”

    曹操沉吟了半晌:“阮先生说,那个姓张,名机,目前就在陈留县。”

    荀彧再次拱手,建议道:“主公,事不宜迟,还是派人请他来罢。”

    “也好,不过这事先缓缓。”曹操起身,一脸的严肃。众人见自家的主公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消沉、不安以及突然要说离开兖州的话,不由地心中都在替他高兴。只听他继续道:“阮先生今早禀报,说是陈留而来的李典小将军携来辎重车十辆,这也就是说——”他的目光落在李典身上。

    鄄城有救了!兖州有救了!至少目前不用再为粮草担忧了!这话谁也没说出口,却都心知肚明。众人纷纷看向李典,李典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他起身,抱拳道:“吾等皆是曹州牧大人效力,这点事是应该的。”

    “还叫甚么大人,还不应该改口?”乐进拍了拍李典的脑袋。乐进,字文谦,阳平卫国人,此人是一个容貌短小的中年将领,却以胆识英烈而闻名,原为曹操的帐下吏,后来他回本郡募兵,共得千余人,因而被提拔为军假司马、陷阵都尉。

    李典心中一跳,再次看向曹操时,这才真正看清曹操的面貌。那人并不是一个英俊威武的人,他和乐进一样,也是属于容貌短小的类型,只是他有一股气势,说不上来的气势。李典不觉地低下头,只感到他的脸上一片烧红。他抱拳道:

    “主公。”

    曹操的眼睛眯了起来,含笑点头;荀彧与程昱分别向他道喜,庆祝曹操又得一名新的武将;那群武将们则是豪爽地拍了拍李典的肩膀,以示亲近,这让一向斯文儒雅的他更觉赧然。

    欢闹好一阵子,众人各自回到席上跪坐,此时又沉静了下来,。曹操来回踱步,终于停了下来,他背对众人,淡淡道:“诸位,如今吾军粮草已然足够,更有掌控‘伤寒’的药方,民心向着吾军!——吕军驻扎在濮阳还未离去,他们的粮草即将短缺,没有医师们的保障,瘟疫将会肆虐!濮阳的人民在等待吾军的到来!因此,明日曹某将与他们决一死战!吾军必胜!”

    曹操的话沸腾在场的武将们,他们齐声地吼道:“驱逐吕布!还吾兖州!吾军必胜!”

    “吾军必胜!”曹操跟着喊了一声,然后才道,“现在你们去整顿,明早更出发!”

    “是!”众人领命,退下。

    夏天还是闷热异常,华佗带着疲惫的身子终于迈进鄄城的军营,只是他刚踏进这里不久,便听到一个哭腔:

    “云弟弟不见了!”是小童的声音。

    华佗一惊,连忙跑了过去。他远远地便看见,小童红肿了一双眼睛,黄忠和一群粮草兵们在安慰他。

    “怎么回事!”华佗厉声道,“徒儿,刚才为师是不是听错了,你倒是说说,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云儿不见了?”

    “师傅!”小童哆哆嗦嗦地转过头,见到华佗一脸的怒火,更加害怕,他“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师傅——师傅——云儿不见了。”

    “轰”地一声,华佗只觉眼前一片黑,他追问道,“云儿怎就不见了?”

    小童只哭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