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枝丑媳见公婆
大一下学期结束了，暑假到了。
这个周日的晚上，玉龙来到海鲜大酒楼。阿贵恰在门口，亲热地叫了声“姐夫”，顺手递过一根烟来，殷勤地给玉龙点上。玉龙慢慢吸着，吐着一个又一个烟圈，一面想道：“这家伙真会来事！”一面微笑着道：“阿贵，把你姐叫出来，我有话说。”听了，小贵转身离开。一晌的功夫，一枝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玉龙拉着她的小手，一直走到学校侧门没人处，停下来，眼睛盯着一枝秋水般的双眸，正色道：“咱们得回我家看看我的父母，就这个假期，怎么样？我已把咱俩的事告诉家里了。你能走开吗？”一枝用手拢了下鬓角，轻声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俗话说得好，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没问题，我把店托给小兰和阿贵就行。而且，与青岛那边的服装生意也谈妥了，正好去看看。我还想去趟北京，就当旅游一趟吧。走，这就去办。”俩人并肩走进店里，小兰也在。一枝叫上阿贵，四个人一起走进一个包间。李璐给他们泡了一壶龙井，就识趣地走开了。四个人一面呷着茶，一面聊天。一枝开门见山地道：“我要去青岛见见公婆，我走期间，小兰和阿贵呢，要照顾好酒楼。”一听这话，小兰马上叫道：“我也去。长这么大，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都没去过。我总得见见世面吧。酒楼舅父一人照顾就行，都是自家人。”听了，一枝脸一板，道：“这是什么话？你以为照顾酒楼那么容易！以后酒楼迟早可是你的，先学着点吧！”小兰嘟着嘴，不吭声了。阿贵道：“家姐就放心吧，我和小兰会照顾好的。”一枝笑道：“那就好。小兰管好帐就行，学校里都学了，应该不是难事。”小兰也笑道：“什么不是难事？我读了一学期的武侠小说，专业却是马马虎虎，得一切从头开始。唉，没办法。”这时，玉龙插嘴道：“小兰极聪明的，这事没问题，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只是小菜一碟！”玉龙这一席话说完，大家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随后，提前三天，一枝让阿贵托人预定了两张硬卧车票，又让阿贵开着店里的客货两用车将两大箱服装随车托运。之后，又认认真真地向小兰交代了一番。一枝和玉龙便动身了。
阿贵一直将他俩送上火车，看着列车开动，才开车回到店里。
一枝甫一离开，小兰就把李璐叫到一个包间来，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说你个小狐狸精，跟我舅舅眉来眼去的干吗？他都有两个孩子了。当我没看见啊！以后注意点！”听了，李璐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哭哭啼啼地便跑了出来，不想一脑袋正撞在阿贵的怀里。阿贵莫名其妙地问道：“没事哭什么，谁惹你了？”李璐只回了声“问你外甥女去”，说罢，就掩面跑开了。小兰见舅父走过来，心想：“正好要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了。”于是，立即站起来，毫不客气地用粤语道：“舅父，你也过来一下。”接着，小兰轻轻对阿贵道：“舅父，你都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老跟人家小女孩调情，有什么意思！”闻此，阿贵立刻明白过来，不禁勃然大怒，骂道：“没大没小！你不就是多读几年书。我和你妈创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现在你还不是这店的主人，就对我指手画脚，这么嚣张！哪一天你做了主人，还不把我给开了？”说毕，掉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阿贵自去安慰李璐去了。
俩人用粤语针尖对锋芒地这样说了一通，小兰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心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一片好心，怎么被当成驴肝肺了。”她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玉龙和一枝结伴北上。硬卧车厢收拾得井井有条，还有热水供应。玉龙和一枝想起他们俩的上次旅程，真是不堪回首！俩人吃了两顿方便面，于傍晚到达武昌站。他们俩找了个旅馆住下，托旅馆买了次日去青岛的硬卧票。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于上午到达青岛站。
甫一下车，早有一个中年妇女迎上前来。她脸色白嫩，高高的个子，苗条的身材，一口的青岛腔，说道：“梅姐，你可来了，我这里可要断货了。”玉龙没想到车站竟有人来接，吃惊不小。那人伸出手来，分别和一枝、玉龙握了握手。一枝指着那人向玉龙介绍道：“玉龙，这是姜老板。”玉龙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那人又道：“梅姐，我已给你们订好了房间，你们在青岛呆一天，再到胶州去。”一枝含笑点了点头，再三道谢。于是，俩人恭敬不如从命，就先到旅馆住下。之后，姜老板就请他们俩到一家酒店用餐。吃饭的时候，一枝公事公办似的对姜老板道：“姜老板，为省钱起见，这次的货我们随身托运，你找辆车，咱们先取货。”于是，仨人匆匆忙忙吃完饭，便返回青岛站取货。一切顺利。
次日，俩人坐公共汽车，约一个小时，到达玉龙的老家——张家庄。一到家，玉龙的父母和弟弟张玉清纷纷出门迎接。一枝一看，这是一栋小四合院，红砖红瓦。院子里种着数株月季，一半仍挂满粉红色的花朵。一棵大冬青，枝叶扶疏。大门旁还有一棵家槐，绿叶成荫。中间一条红砖砌成的小径，直通正门。玉龙的父母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农民，待她很热情，不停地问一枝：“路上累不累？现在饿不饿？”一面说着，两位老人一面将一枝拥进为他们俩准备的新房。这时，一枝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掏出装有两万元的大红包，一下子塞到玉龙母亲的手里，亲切地道：“妈，这是我和玉龙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收下。”玉龙的母亲再三推辞，就是不肯收。玉龙见了，笑道：“妈，你就收下吧，咱们也做个万元户。玉清也不可能上学了，先给他盖个房子吧。”说着，给一枝递了个“感谢”的眼色。玉龙的母亲只好收下。
俩人在玉龙家盘桓了一个礼拜，俩人又几度缠绵。欢快之情，难以言表。期间，玉龙的母亲将他拉到一边，问道：“一枝年纪好像偏大点，你不介意吧？”玉龙笑道：“年龄大才知道疼人呢，这不是问题，娘，你放心。”母亲说了声“这样就好”，便走开了。
张玉清替他们俩买好去北京的硬卧票，俩人便告别玉龙的家人动身。临行，一枝特地对玉清道：“我要在青岛开个服装店，你既然不上学了，到时给我看店吧。”玉清感激不尽，连连点头。俩人遂踏上赴北京的列车。玉清一直将他们送上车厢，才依依惜别。
在列车上，玉龙半开玩笑地道：“一枝，你真行，这下把我家都收买了。我就是那孙悟空，也逃不出你这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枝仅仅报之以微笑，不以为意。
到了北京，他们仅仅将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和长城草草逛了逛，走马观花。一枝评价道：“北京真大气，相比之下，广州就是个暴发户。还有，北京的空气真好！没想到北方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是出人意料！”玉龙则笑道：“将来，咱们搬到北京来住，不就得了。”闻此，一枝呵呵一笑，随口道：“那得看你的本事啦！我很小家子气的，怕没这个本事。”说罢，俩人挨着靠着，相拥而行，情意绵绵。俩人之间的这一番玩笑话，此时此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玉龙却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在北京呆了三天，俩人便乘车南下，历时三十多个小时到达广州。
俩人先到一枝家。见院子井井有条，屋子里齐齐整整，一枝欣喜地道：“小兰有点懂事了，知道干家务了。”玉龙也说：“小兰很聪明的，可别小看了她。”但他们哪里知道，梅小贵联合酒楼的职工，早把小兰给“炒”了！此时，小兰在闭门思过呢。
这时候，小兰正呆在酒楼的一个包间里，坐在椅子上，手捧着一本《企业管理》，来回翻着。她有个心结老是打不开：“自己是学企业管理的。可怎么这么无能，连个酒楼都管不了，真是奇耻大辱！舅父也太可恨了，居然欺负我！”她一面翻着书，一面沉思冥想，不知不觉的，趴在饭桌上，沉沉睡着了。
一枝和玉龙在家里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兰的踪影，俩人就径直奔酒楼而来。大老远，俩人就望见，阿贵和李璐在酒楼门前嘻嘻哈哈、打情骂俏。见他们俩来了，李璐慌里慌张地闪进店里去。阿贵冲他们俩打了个招呼，将手上的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将烟头扔到地上，又掏出一盒烟，递给玉龙一支，并殷勤地给他点上。玉龙也不客气，轻轻地吸了一口，抬头吐出一个烟圈。他们仨一起走进酒楼。一枝忙问道：“小兰呢？”阿贵慌忙掩饰，勉强笑道：“丫头不爱理帐，应该是在包间读书呢。家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说着，他指了指一个包间。小贵肚里有几根蛔虫，一枝心里一清二楚。一看阿贵的神情，她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她也不便问他，说了句：“玉龙，走，找小兰去。”这时，阿贵不停地给玉龙使眼色。那是求救的眼神，玉龙自然明白。
玉龙在包间外大声喊了两声“小兰”。迷迷糊糊地听到玉龙的声音，小兰顿时心花怒放、喜上眉梢，一下子从座上跳起来，打开包间，大声喊道：“我在这呢。”说罢，整了整衣服，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一见到一枝，小兰一下子扑到一枝的怀里，也不管玉龙就在旁边，一时间，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禁不住放声大哭。
小兰发泄完情绪，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一枝。玉龙在一旁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说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枝则哄她道：“我会骂你舅父的。你也别太小气了。毕竟是一家人。”玉龙又轻轻说道：“兰兰，以我的观察，你舅父肯定跟李璐有一腿。你是捅了马蜂窝了，自己还浑然不觉。以后真相大白，李璐可是你的长辈！你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哪能行？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他调皮地用右手食指刮了刮小兰的鼻子。小兰噗嗤一笑，道：“这事就算翻篇了。我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罢，仨人一起走向酒楼门口。
仨人来到酒楼门前，一枝就当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并未对阿贵提及此事。小兰则假装没看见他，连“舅父”二字也省了，仍耿耿于怀，掉转身，怒气冲冲地回家了。阿贵对玉龙心存感激，送了玉龙一条“健牌”。玉龙道了声谢，自回宿舍。
私下里，一枝笑着对阿贵道：“舅父为个女人欺负自己的外甥女，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好色之徒，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阿贵只是沉默不语，满脸的尴尬，一味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