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入蜀记 > 第二十话 月明2
    步兵们不断的向被包围的魏延军进行冲击,又不断的被击退。进退间虽然比在战场上冲锋来的轻松,但是士兵们所受到的压力却远远高于平日于战阵之上的厮杀。

    包围圈中不过数十人,然而对方的大将魏延杀意纵横,即便自开始时便受到最多的攻击,但是在他脸上却丝毫不见疲倦的神色,即便身上已经在前次冲击中留下了大大小小数个深浅不一的伤口,然而这个面目狰狞刀疤脸大汉身上留下更多的都是敌人的血。深绿色的战袍在鲜血的浸染下更是透露出一种不祥的黑色。那种色彩与惨白的月色相呼应,仿如一张巨口,张着大嘴随时准备吞噬——吞噬着步卒们的生命,也吞噬着步卒们的精神!

    经过一轮的冲杀,步卒们或有见机快的也意识到了自己被当做垫脚石,纵然有高官厚禄的许诺,但是吃肉的都是自己的长官,而真正立功的自己恐怕连汤也分不到几口。而且这魏延比传说中的更可怕,如果自己还是那么二愣子似的向前冲,恐怕下一轮被留下的尸体就有自己的一份!因此在外围看起来不透风雨的包围圈,实际上也不过是步卒们虚张声势而已。

    算算时间,这次又该轮换了,是以前锋营的什长李龙不免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李龙本是一市井无赖,毫无才能。只因妹妹嫁与陈式做妾,在陈式的资助下,得到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这才得以入了民籍。从军后又在陈式的扶持下混上一个什长,平日里斗鸡走狗、进进谗言是行家里手,但是冲锋陷阵、浴血奋战那是万万看不到他的身影的。

    此番作战,本是前锋营内斗所致,是以前锋营首当其冲,而且各部将军皆会和于此,在众人注目下,陈式也不好藏私,只好倾力上阵,是以平日里被“雪藏”好好的李龙,也被编入冲击之列。然而命令虽在,但是怎么执行就是士兵的事了。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偷工减料,这种方法李龙可是资深大师。在战斗中,李龙一边大声呼喝,脚步却在连连后退。眼看着着退了几十步,已经到达人群中游,却被一个身影挡住去路。

    “格你老子……你个龟……孙儿”……李龙本来瞄到那身影不慎高大,想是哪个不开眼的新兵,还未转身即骂开了,待转过身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此人是虎步督王平,立刻识相地将还未出口的脏话咽回去,噎得李龙两眼泛白。

    平日里,李龙虽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是这王平的名号还是听姐夫提及过的,听说此人是丞相诸葛亮心腹中的心腹,手中无当、虎步两军皆是大汉精锐,于朝中炙手可热,是个万万惹不得的人物。

    经过平日里“见风使舵”的刻苦训练,李龙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快,马上|将剩下的话骂完:“魏延这个龟孙儿……”骂的时候还不忘加上咬牙切齿的面目表情和“遥指杏花村”的指示动作,力图让王平相信自己在骂魏延。

    王平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要激烈。只听见王平大吼一声“呔——”。这一声吓得李龙双膝发软,不知谁推挤了一下,自己就跪在了地上。顺势使出看家本领——叩头不止,口中还不忘大声喊道:“我是龟孙儿……您饶了龟孙儿吧!爷爷不计孙子过……”这是李龙自市井打架处于劣势时的常用招数。每每使用此招,虽然仍旧逃不了那顿打,但是好在现算现清,不会被秋后算账。

    不过王大将军显然不是市井之徒可比,宽阔的身体所发出的嘹亮嗓音不仅震慑了李龙,也震慑了周围的士兵,李龙身为什长带头逃跑,身下的士兵也跟着溜号,此刻见到自己家的什长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悲痛万分的求饶,一众人等也以为被督战队逮到要受处置,是以也苦着脸跟着跪下,而一传十、十传百,其他士兵竟然也被感染,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本来王平见魏延骑马,是以想与他马战,结果魏延的坐骑没几下就被长枪兵刺死了,王平远远的看见,也就下得马来。本来在马背上往人群中挤倒也容易,但是此刻脚踏实地,又正巧士兵换班时刻,是以王平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不过好在已经到了人群中流,与魏延相隔亦不甚远,王平便是尽力气吼这一声,一来提醒士兵给自己让路,二来吸引魏延注意。谁想回过神来,自己身前竟然跪了一地的人,这倒把王平吓了一跳。不过随即也明白各种理由,又不觉有些惭愧。

    想到要与自己一直以来当做目标的人物正面对抗,王平未免紧张,是以一路上不停地给自己鼓劲。而今在如火如荼的战场中心,竟然因为自己而导致了这场闹剧,而且看这些士兵的军服五色杂陈,想是各部皆有。自己的兵在厮杀正酣的时候,却忙着给别人下跪求饶,想是各部将军也面上无光。王平四处张望了下,果然此刻的战场除了魏延军周围竟然诡异地静止了,各位将军的脸在阴影下看不甚清,不过也必定是不好看的。

    本来自己好不容易信心满满,此刻被窒这么一下,王平未免泄气。不过好在自己周围的人都在发呆,此刻往里走倒是简单多了。因此王平也就装作什么事情也未发生,淡定的走完了这十余步。

    终于到了!魏文长!

    人群的最中心,只见魏延手中武器舞得飞快,手中双枪使得飞快,好似旋转的陀螺,枪杆轨迹已看不清,只留下枪尖在月色下泛着点点寒光。不知是否因为挥舞太快,那些寒光竟然在魏延身边形成两个光环——嗜血的光环,每每沾到,轻则劈开肉裂,重则小命不保!

    魏延本正杀得兴起,以寡敌众,而又身陷重围,想来也绝无幸理,因此也只是出于“老本行”的光棍想法——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结果蓦地听见一声怒吼,使得手下动作也不由一窒,随即想起这事虎步督王平的声音。心中也因此打起十二分的戒备。

    虽然在外人看来,魏延一向目中无人,总是摆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势,实则汉庭中能让魏延顾忌的还的确有那么几个人,而王平就是其中之一。想当年魏延、王平二人合作以寡击众,力挫魏军大将郭淮时,魏延就已经了解了这个总是神游天外、两眼发呆的大脸武将的强悍。自五大将军逝后,除了李严、吴壹等几人,这还是首次有如此一个人能够真正激起魏延的斗志。

    好吧!你来了,王子均!

    “魏文长,休得造次,王平在此!”王平虽然个子短小,但是嗓门宽阔,再加上一身亮银甲在满是布衣皮革的步卒中甚是晃眼,因此往场中一站,自然就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

    “是将军!将军威武!”

    虎步营的士兵认出是自家大将,庆幸得救的同时,也为自家将军的挺身而出摇旗呐喊。人群中自有人向熟识者问王平姓名,得知是虎步营都统王将军时,皆大声为王平助威。

    “王将军神勇无比!”

    “魏逆你快快束手就擒吧!”

    “王将军,杀了他!”

    步卒们面对魏延,心中恐惧不断地随着死亡人数上升,此时见到己方有人出头,心理压力一松,俨然将王平当做救世主了。

    此时此时众兵趁着热闹,自觉地停止战斗,让出空间给王、魏两人,同时也趁着此时恢复体力,平复气息。此时魏延军所剩已不足百人,而且人人挂彩,互相提掖着也站到一旁。

    自家事自家知,魏延早已经察觉自家士兵所剩无几的事实,然而在重围之中也只有全力突破一途。虽然身陷重围,但是魏延心中清明,知道汉军是因为军械不足,因此只能依靠人力围困自己。但是即便杀再多的普通士兵也于战局无益,在魏延眼前的汉军士兵仿佛野草般杀之不尽、斩之不绝。是以魏延不惜浪费体力,也要务求残杀敌人。一来给予敌方士兵恐惧感,使得战力削弱;二来吸引各部将军的注意力,如果战场之上,自家兵马无谓得折损过重,身为将军也会被朝议弹劾,而且魏延也要赌一赌在场“作壁上观”的将军们是否有真心爱惜士卒的。如果真的引来将军并且将之制服,那么或有可能影响战局。

    是以魏延看到王平站到自己面前时,先是牵动了嘴角笑了笑。“王子均,你来了,很好!”

    这句赞美之辞由衷而发,但是配合着魏延的刀疤脸和满脸血污,充满了嘲讽意味。王平也不接话,面无表情地扬了扬武器,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便摆好厮杀的架势。

    王平所用武器异于凡品,平日里王平上阵总会被同僚取笑一番,高翔甚至说他“到了战场上也忘不了吃”。因为他的武器就像两把放大版做菜的平面铁铲,只是柄手处稍短,堪堪握住,而铲身面积被放大,长至三尺,宽亦有一尺有余,三面开刃,可刺可砍。这本是神刀督蒲元锻造的试验品,结果制成之后无人使用,蒲元见王平老实,硬塞给他的。谁想王平一试之下得心应手,得知蒲元所用材料是一种叫做雪花铁的稀有金属,就更加爱不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