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入蜀记 > 第十四话 一折
    这边厢,搜山行动还在继续,追兵们一边大声叫喊着魏延的“罪状”,一边敲打树木,探寻山洞,妄图揪出魏延一伙。

    士兵们也是烦透了。丞相下令撤军,士卒们本来还沉浸在活着归乡的美梦中,结果又听说前锋营大将魏延造反的消息。中军指挥派遣亲卫队队长赵广、铁骑营都统马岱辅佐陈式率领一众将士平叛。结果众人被命令连续两天的强行军,在这个地方饶了一个大圈,又回到西蜀栈道的入口处。在经过魏延三番两次的偷袭后,军中更是下令以后只准食用干粮,不许生火造饭。夜晚不许点火。后来就连一贯金贵的骑兵们也被勒令下马步行,将马匹交给马岱将军保管。一时间怨气横生,众人虽然不敢埋怨中军下令的丞相诸葛亮,于是就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到魏延身上。

    此次北伐,魏延带领前锋营将士的时候,在魏国土地上横行,一路势如破竹,那些所谓的魏国名将被打得节节后退。那时候,将士们真的感觉跟随魏延将军太好了,转战百里而毫无败绩,真正打出了汉军的雄风!结果经过此次事件,诸人对魏延的好感度急转直下。皆把魏延当成是他们望乡台下的绊脚石、回家路上的拦路虎。每每提及魏延,无不咬牙切齿、大声痛骂。甚至提及魏延祖上三代,一些有的没的全部被冠在魏延的头上。

    “早不造反,晚不造反,偏偏在撤军回家的时候造反。”

    “对呀,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对,就是!这魏延真会折腾人!”

    “魏延该死,快死出来吧!”

    好似是为了回应这声叫骂,或远或近地发出了人众的呐喊声,同时夋黑的山头被火光所照亮。一时间诸人都这呐喊声所吸引,不自觉地停下手头上的事情。

    “有人放火烧山!快跑啊!”也不知是哪个先回过神来,一声喊把大家的魂招了回来,于是众人方手忙脚乱往山下跑,那里有水源,而且有可以防止野火蔓延的防护线。

    费祎本来已经入睡,昏昏然间听见有人大声嘶喊,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推搡声、喊杀声……“难道魏延杀过来了?”就算在睡梦中,费祎也留有几分神智,听见军中有事,激灵一下坐起身来,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防护甲。

    这时大帐门被掀开,陈式急吼吼地闯了进来,看见费祎醒来,先镇定了几分。然后才走上前来,一把拽着费祎便走。

    “司马见谅,事出突然,山上起火了,你要是不想变烤猪,我们就得赶紧带着士兵们下山去。”陈式口中没好气地说着,手中的力气不禁又加大了几分。

    这也容不得陈式不生气,进行追踪以来,魏延皆以流动行军为主。而今见魏延在此盘桓,陈式就屡次建议费祎需小心魏延放火,结果被费祎一口否决。

    陈式的建议其实很中肯。如今天干物燥,这里枯木又多,最易起火。但是费祎考虑到如果建立营帐防火带,那么无异于给魏延一个明确偷袭的目标,而且魏延自己也身在此山中,如果真的放火,大家一起完蛋。是以与陈式争论几次后,双方各让一步,只是命令钟意在半山腰建立一条环形防护线而已。

    本来穿上一半的防护甲在陈式的拖拽下又掉下来了。费祎索性把它从身上撤掉,扔在地上不要了。见到魏延真的烧山,费祎心中后悔、惭愧、惊讶等感情一起涌至。但是他很快地就冷静下来。

    “陈将军,不要慌张,去整合士兵依序退走,以免踩踏事件发生。同时通知山下钟意、马岱两部做好准备,魏延要突围了。”

    费祎到来后一直以主将自诩发布命令,陈式本就心有不服,又由于他屡次不听劝告,致使今天大军罹难,更加怨恨于费祎。此时见他一个温室书生在临阵大变前镇定自如,指挥若定,倒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于是陈式放开拽着费祎的手,同时将费祎的命令告知传令,迅速传达给全军知道。

    “陈将军,我们需要快速赶至钟将军所设置的防护线后。现在虽然传下命令,但是将士尚彷徨无主,我等需立起中军大旗引导将士。”

    “是。”在费祎的冷静下,陈式不自觉地感觉低了一头,听到命令即自然而然地如此回答。

    厮杀连日,魏延的部下由于伤病,人数锐减到三千余人。如今形势对于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困局。忍饥挨饿、含冤受辱、被困孤山、敌众我寡,然而好在麾下将士士气如虹,军心可用。

    既然不能继续躲藏,不如索性拼他一把!

    魏延与部下将士商议停当,于是分别知会各洞将士,待点火后一起发难。此计果然奏效,魏延名声在外,此次前来追赶的大多是前锋营的士兵,见到魏延的勇武后,听到这齐声呐喊,更是心胆俱寒。魏延就跟随着慌不择路的逃兵往山下冲。

    “头儿!现在咋办?”老张头气喘吁吁地问。张衡死后,老张头就成为了魏延的亲卫队副队长。诸人也知道此次突围九死一生,索性就放任自己。也不顾忌同为汉军将士,总之见人就杀,见物就抢。一时间众人竟然恍然回到曾经快意江湖的响马生活了。老张头这类“老资历”更是直接以山寨的称呼叫魏延了。

    听到被这么叫,魏延身体僵了一下,想到曾经刀头舔血的生活,又想到后来为一位仁君的气量折服而弃恶从善。忽忽然已将近二十年,如今旧梦重拾,虽然形势紧迫,但是魏延也不禁感慨。继而又生出一股豪气,高举手中铁槊,大声道:“小的们!去打草谷喽!”

    “哦!”为魏延的豪气所感染,每人心中阴郁不觉间一扫而空,拿起手中武器便冲进人海。逃跑士兵本就心肝俱落,突然碰上这群强贼,更是没了命一样的抱头逃窜。

    魏延将麾下分为五队,约定杀至半山姜维部所设防护带聚齐。距离魏延本队最近的就是由他的亲卫队队长王十所领的五百人。

    虽然陈式下令及时,但是追兵们本来在山颈附近搜查,被火攻这么一吓,逃跑时又毫无队列可言,一时间将陈式早就布置好的防线也冲散了。兵不顾将、将不顾兵,就算不想逃跑的人,一时间也被卷入这洪流中,更有不少人摔倒被踩踏致死。

    拼命逃跑下,大部分人还是就着人群的“冲击力”赶到了中军防护线。结果一时间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停止了脚步。前排突然停止,后排却扔在往前挤,这一会儿功夫,又有不少人“死于足下”。

    眼前本来应该是防护线的位置,却尸骸遍布。防护线后的大盾成排,在盾与盾的间隙中士兵挺矛而外向,形成密密麻麻地城墙一般,再后来排列着弓箭手,分立三排,前排之人皆把箭上线,拉弓至圆,只等命令就松手放箭。在重重防线中,一银铠小将手持双刀,一张白净面皮在月光下更显得透明,细长的双眼漠然扫视着自山顶奔逃而至的众人,有人识得这是中护军姜维的副将钟意。想必这些尸骸都是钟意的“杰作”!

    见到这个阵势,众人一时间不敢再向前行,就连后边的士兵也被这种气氛感染而停止了推挤。后有大火漫山,魏延一伙杀人魔随时会杀到,而前边又有钟意拦路,刀剑相向。众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不许慌乱,每人按照部队编制就地集成队列。有妄动者,一律杀无赦!”钟意那尖细的嗓音在月夜中荡漾开去,清冷脆利的声音更显得命令斩钉截铁。

    听到命令后,常年训练的身体本能地活动起来,众人迅速地结成行伍,各伍长、队长也主动担起职责,开始清点人数。这支久经血与火磨练之下的部队,很快就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众人在各自长官的调度下庄齐严整的恢复了阵势。

    “人数无误后,以队为单位,依次序进入防护线。核对无误后,各部至山脚下主将大营集结。”

    钟意所言大营,自然就是费祎、陈式所在。在大火着起后,陈式、费祎二人勒令部众,在众人拱卫中通过钟意阵营,在山脚下布置阵地,与栈道入口的马岱阵地犄角相倚。虽然二人竭力控制,可是火灾来的突然,众兵士又惧惮魏延威名,一时间不顾规矩,胡乱冲阵。遇此情形,钟意在送走二人后,索性充当了督战队。只要不顾劝阻,任然扰乱行伍者,一律杀无赦!起初有些人被魏延吓破了胆,结果糊里糊涂地就被杀死。然后又有些抱着侥幸心理的,结果也被无情斩杀。在死亡二百余人后,士兵们才为钟意的手腕所震慑,不再敢越雷池一步。

    中护军姜维平日里古道热肠、虚心爱士,是以不管部队所属,士兵们向来乐于为姜维所用。如今虽然钟意打得是姜维旗号,但是不见平日里爱护士卒的姜护军,单单遇到副将钟意。钟意为人不苟言笑,对待下属严厉非常。众人心中见她领队,一时间皆在心里大骂“不想遇上这个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