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血云剑 > 第七十章 孤心问剑
    她见江莹儿脸上现出惊讶失望的样子,又转了语气道:“不过也有人很快便能悟出来,以你这么有灵性,我想应该不用费那么久的时间。”

    江莹儿没底气道:“师姐说的法子太笼统,我现在一点都没有头绪,不知道要等何时开窍。”

    凌萱儿笑道:“当你真想拥有一把剑的时候,那把剑自然就会出现在你心里。”她将两只纤纤玉手一合,自胸前缓缓两边拉开,一道明光闪烁,从中现出一把若影若形的长剑来,和她所执的蓝寻剑一个模样。

    “它的形状,长短,轻重,一切皆在你心中。我十岁那年就有了雪寻剑,十年来,它长了随我长了七寸,这就是所谓的灵性,它既是心剑,又是实剑,其实两者从来没有分开过。”

    她将双手又合上,看江莹儿正怔怔出神,又问道:“你懂了么?”

    “像是有点懂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又是惊叹又是羡慕。

    那一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一整夜的时间里,江莹儿都守在丹炉旁,冥心苦思着凌萱儿的话。

    闭上眼睛,他回忆起自出世以来见过的所有剑。他虽然涉世不深,但却见过不少的大场面,诸多名剑神兵都曾与他擦肩而过,有一些甚至还被他执在手中,或是与他对阵。

    七瑕山的圣道剑他见过其中五把,这五把剑全都大同小异,剑的威力自不必说,样子也是极不平凡。但自己心里只是崇敬,并没有点想引为自己的剑,若让自己选,定然不会用这种剑。

    无为子的万水朝宗剑他也见过一次,那剑通幽碧蓝,既长且宽,且能摄光引水,威力非凡。可他对万水朝宗剑也不大喜欢,一来他一直对无为子心存不满,二来幽蓝之色让他心生寂寥,他想着自己若有一把剑,一定是明光耀眼,出鞘生辉,一派浩然正气的样子。

    楼星寒的督天剑他不但见过,还亲手对阵过,知道那剑有叱咤风云之力,实为剑中上品。可那剑又重又难看,即便它是天下第一剑,也没有半点想以它为剑的想法。

    还有司空玄的寒冰剑,也属天下神器,不但能引水成冰,御冰成兵,且零封一技,当真是惊天动地,就连松衍师叔,都险些在他面前失手。但虽然寒冰剑形貌俱可,威力也十分不凡,可自己讨厌司空玄这个人,又岂能和他用同样冷血无情的剑。

    江莹儿又想到了姜文玉的藏栖剑,那是自己久久不能释怀的一把剑,藏栖剑当属剑中异类,虽然它有绝世之勇,可它骨子里透着一股邪性。藏栖剑带给了姜文玉无敌的战意,或许也正是因为它,才让姜文玉最终血染星宿山。曾几何时,自己也希望能用这样一把剑,哪怕它是妖是魔,但它能助自己在瞬间强大无比,可现在,当自己全身充满力量,转头回看时却觉得藏栖剑极不可取。

    再有潇湘雨的子芒剑,君子翁的云藤剑,辛辰师兄的碎星剑,冷心河的潮鸣剑,荣洵师兄的静灵剑,甚至凌萱儿的雪寻剑。这些剑虽然都非凡品,可一遍遍在心里走过,自己竟然一把都不喜欢。那自己究竟该是要一把什么样的剑呢?

    江莹儿这样闭眼想着,一会儿眉头皱起,一会儿又是摇摇头,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些昏昏茫然,倚在一旁,慢慢有了些倦意。这时眼前缓缓的出现一片层云,他奋力的拨开云雾向上去看,看到在云端的最顶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拿着一把剑,头颅高昂,倚剑四顾,一副凌视苍穹的霸气模样。

    江莹儿看不清他的样子,因为他全身泛着清光,却看清了他手里的那剑。不知是那人升华了那剑,还是那剑衬托了那人,反正只在刹那之间,江莹儿便喜欢上了那把剑。

    他刚要潜身上前,忽然眼前一耀,那人与那剑皆消失不见,接着脚下失重,他落下云端,来到一个深涧里面。

    在他的脚下,流着血一样的水,溪水流进前面有一个幽深漆暗的山洞,仿佛有一股力量指引着他,让他脚下难停,一步步往山洞里面走去。

    一束明光从山洞里射来,照亮了周遭的黑暗,他看见有一把剑深深没入一块兀出的高石上。这把剑正与之前傲立云端那人拿的剑一样。

    在那大石上面,深着刻着几行字,上面写道:

    巨阙轩辕,不啻云泥之别,

    龙渊画影,好似霄壤比高,

    含光夏禹,难效玄冥六仞,

    纯钩太阿,三尺谁堪伯仲。

    江莹儿看了这字,不禁心中悻然,字中提到了巨阙轩辕龙渊画影,含光夏禹纯钩太阿,这八把莫不是古来圣剑,但依这字中所说,这八把剑若比石中的这把石,还要相去甚远,那这石中该是什么样的一把宝剑,敢有这等口气。

    他便咬定了牙,要上去拔那把剑。爬上高石,双手持定,脚下用力,使出了毕生的力气,初时那剑还一动未动,到后来,剑慢慢开始有拔鸣之声,整个山洞开始剧烈摇晃,他也不管被埋在山洞里,只一心去拔那把剑。仿佛这剑一拔出,便归他所有,仿佛这剑一拔出,他就成了云端上那位傲视天下的高人。

    就在这时,丹炉中恰巧传出一声炭石崩裂,把他从迷梦中惊醒过来,起身一看,两手空空,哪有什么纯钩太阿,更没有什么傲世的宝剑,不禁失落茫然,看着丹炉发叹。

    这时屋外天已经大亮,怕已是到了近中午时分,他问剑这心兴意阑珊,刚欲整衣出门,忽听自屋外想起一阵清越高扬的笛声,心中马上知道,这是天寻来了。也不出门,在身边抄起天寻送他的洞萧,也吹奏起来。笛声清越有力,强弱分明,萧声柔雅婉转,张弛有度,两声相合,极是清新悦耳。

    笛声甫毕,天寻走进门来,拍手叫好。江莹儿在人前叫他师叔,两人独处时更喜欢叫他二哥,此时见天寻一脸喜色,信步走进室内,道:“二哥今天这么有兴致来我这儿啊。”

    天寻道:“今天掌门师兄回门来,好些人都去请安,我见你没去,特意过来看看。”

    江莹儿不禁惊道:“掌门师伯从门罗山回来了吗?师伯此行怎么样,有没有见到魔音?”

    天寻坐在他身边,边往炉中拾炭边道:“没有见到魔音,当初城中那些死人,原来是有人假意为之的,魔音惯摄人精血,以补己用,可据师兄查察,那空城里的死人都是被以催心摄魂的法子杀害的。”

    这些话说来平常,听起来却不禁让人胆寒,江莹儿又道:“那既然不是魔音,师伯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天寻道:“师兄知道这是门罗山的人在造势蛊动人心,便去了门罗山找谢长门,想要教训他一顿。可谢长门早有准备,设了十七道结界,把门罗山护的固若金汤,师兄与他战了两次,虽然把他打伤,最终究没有擒获他。后来听说茂陵师兄去了天湖之南,而柳孤云又在洪渊之地发现了摇光剑,这才回来。”

    江莹儿听了不由得暗自着急,如师伯们的分析,魔音出世已是事实,若它此时不在门罗山,难保不会出现在天湖之南,若真是如此,那师父岂不是身处险地了么。

    这更坚定了他要修炼一把自己的剑,要为乱世出一份力的心情。只等到时完骨丹炼好,他心里没有了牵挂,便要去帮忙师父。他这样想着,不经意间看到了天寻所佩的剑,这把剑他以前就见过,但是从未见过他出鞘,只听潇湘雨说起过它不是凡品,也不知道究竟威力几何。

    江莹儿便把自己要修炼一把属于自己剑的想法告诉了天寻,指着他那把剑道:“二哥,你这把剑是怎么炼出来的,用了多长时日?”

    天寻将剑把示跟前,苦笑道:“我可没有丹心问剑的造诣,我这把剑,是从我小就带着的。”

    他见江莹儿一脸疑问,慢慢道:“据师兄说,他当初带我回山时,我才拳头一般大小,身边就有这么剑了。”

    江莹儿啊了一声,天寻接着讲道:“这剑本来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初时它也很小,后来我长一尺,它便跟着长七寸,等我不长了,它也不长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江莹儿还是听他第一次讲起,心中惊讶无比,问道:“这剑好神奇,它叫什么名字。”

    天寻又是苦笑,道:“它没有名字的,师兄告诉我,等有朝一日我把它拔出来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他的名字,可多少年来,我始终不能把它拔出来。”

    “二哥这把剑,拔不出来么?”江莹儿万万想不到,这把天寻整日不离身的剑,竟然是一柄拔不出来的剑。

    天寻点点头,做着样子使劲拔了拔,剑与剑鞘仿佛结为一体,丝毫不变。他又替给江莹儿,示意让他拔。江莹儿将信将疑的接过,一开始还有些忌惮不敢用力,最后发现用了全力也是枉然,剑半毫也拔不出来。

    “若不是师兄们一直让我剑不离身,我早就把它扔了。”天寻抱怨道,“他们的剑都比我的好,带着这把破剑,我始终不能练习御剑飞行之术,哎。”边说着边去寻摸架子上的丹药,找到了也不看是什么丹什么药,随口填在嘴里去吃。

    江莹儿平日里虽然常在师父的功室,但却丝毫不敢乱动师父的丹药,看到天寻这样不问自取,想说又不敢说他。

    “或许它只是锋芒未露,师伯们既然这样说了,这把剑肯定是把非常厉害的宝剑。”江莹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知道他也并不把炼剑的事放在心中,便随口这样扯道。

    “宝不宝剑的无所谓了,”天寻道,“反正我永远也练不成师兄们那样的大圣真人,不过我见得多了,倒是可以帮一帮你。”

    江莹儿道:“那二哥知不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剑是什么样的。”

    天寻一愣,看了眼江莹儿,道:“厉害的剑比比皆是,但是要我来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最厉害的剑,厉害的只是人。”

    江莹儿不信道:“可大家都说血云剑是天下神兵,无人敢出其右,难道它不是么。”

    天寻摇摇头,正色道:“确切来说,血云剑其实是一个人。”

    “一个人?!”

    “不错,”天寻道,把一颗不合口味的丹药随口吐出,继续道:“我辈中人,有的人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以元神出窍,便属于非常厉害的了,但元神虽然可以出窍,却总有耗尽枯竭之时。有一个别非凡的人,却可以达到元神不死不灭的境界,这种人千百年难出一个,他们的元神可以寄于剑中,永生不灭。血云剑便是这样。”

    他接着讲道:“当人的本领与剑的灵性合二为一时,你说这剑该有多厉害,无怪人们都说血云剑天下无敌,他已经臻神级,岂是平常的凡人所能敌的。”

    江莹儿无比向往道:“不管是人是剑,都是绝无仅有的强大了。”

    天寻却有些并不以为然,道:“世人都对血云剑趋之若骛,但我却并不敢苟同。”

    “二哥为什么这样说。”

    天寻笑了一笑,道:“这世上有两个长生不死的法子,一种如魔音,通过吸食他人精血作为已用,虽然看上去雄气称霸,世所难敌,实则是苟颜残喘,若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也就是它寿终之时,此等邪道,为我所不取。再有一种便是如血云剑,抛却肉身,练就不死元神,但总是沉睡于剑中,千百年才能得机缘现一回身,这等活法,纵活亿亿年,在我看来,还不如潇洒一世来得逍遥快活。”

    他又接着道:“而且血云剑虽有剑心,但总归是授人以柄,为凡人所操持,免不了要做一些杀戮之事。”

    江莹儿道:“可孤云师兄不是说过,血云剑只有岳氏的传人才能驾驭,旁人不能碰的。”

    天寻道:“这便是一个悖论,难道岳家的传人就是天子神谕么,他们了不过只是凡人罢了,若是传到了哪一代,有个不肖的子孙,不以此为善,反而以此为恶,恐怕天下遭难更甚,若真是那样,血云剑比魔音又有什么差别。”

    江莹儿听天寻的口气不由得暗暗惊奇,他虽然本事不怎么样,但却把魔音和血云剑都不放在眼里,而他话中所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便道:“要真是那样,也确实麻烦。”

    天寻道:“我打算去洪渊之地,亲眼看看柳孤云口中所说的血云剑,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莹儿,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

    江莹儿听他刚才还不把血云剑放在眼里,这会儿又要亲自去看,忙道:“我现在有好多事抽不开身,而且……师伯们不是不让你下山吗?”

    “所以我要偷偷去,”天寻笑道,“我这趟来找你,也是向你来辞别的,我前面两次下山,半路都被师兄叫了回来,这次我一定要到洪渊。”

    他的做事行为,有时总像个孩子一样,江莹儿也不知道该劝他什么好,只道:“以后师尊们若是知道我知情不报,恐怕要责怪我。”

    天寻道:“你只要躲在剑云峰不出去,没人会来烦你。”理理衣服,起身道:“我走啦,祝你早炼成宝剑。”说完又收拾了薛茂陵的一些珍贵丹药,自言自语道:“这一去山遥路远,得多带点救命疗伤的药才行。”

    江莹儿不禁心中羡慕他这种来去无忧,心无挂碍的样子。又见他虽身处仙山,却从来没有争先好胜之心,想想自己,整天为了变强而费心劳累,很是惭愧。

    送走天寻,他暂且把炼剑的事情放在脑后,一心把心思放在炼丹上。隔日去破云峰上请安,听说天寻果然偷偷下山了,看各位师尊都是摇头叹气,他也不敢掺言。

    那完骨丹练到了第四十日,完骨丹已经历经了文武之火,又经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锥锻治完毕,依着薛茂陵所记载,只差用纯阳纯阴之血,来点化丹药。但这两种血必须得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童女,若要寻得这两种血,须得要下山去找。

    这么一来,他虽然不愿意下山,但不得不下山走趟。临走之时,他将两颗丹药将给凌萱儿,凌萱儿很是担心他此行,问他:“你这一去要多久回来?”

    江莹儿支吾难定,只是道:“我找到要找的东西,便即刻返回。”

    凌萱儿有心跟他下山,只是分身乏术,道:“你虽然有心,但未必能找得到,总见不得你见人便问人家是不是纯阴纯阳,或者强取人血吧。”

    这一点江莹儿倒是没想过,不禁犯难,凌萱儿悄然笑道:“我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让你上官师兄陪你去,上次他欠你一个人情,你若去求他,他应该不会辞你。”

    江莹儿心想,也是,若是让自己行千万里路,斩妖伏虎或许还能凭些剩勇做到,若是深入市井,与形形色色的人来打交通,自己却是举步为艰。在江莹儿看来,上官云顿虽然和林翊一样,都有些不大靠谱。但为今之计,自己无所依托,毕竟上官云顿常在外行走,深晓人情事故,各处洞明通达,有他同行,肯定马到功成,于是应道:“就怕师兄没空。”

    凌萱儿想了一想,道:“这样罢,明天你在山下等他,我担保他会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