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血云剑 > 第五十七章 碧水星蝰
    晴儿于苍海之中如同一片落叶,随波飘零,四顾茫然,心里悲伤难以自禁:完啦,大哥哥一定是沉到海底去了,我纵拼得一死,也要潜到深处再去找找他。

    正要举身下潜,正在此时,又是一束惊雷扑耀海面,她猛然瞥见不远处一个白影随波摇动,急忙趋进一看,正是江莹儿。夜色狂波中,晴儿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是紧紧的抓住他再不敢松手,拉着他朝船上游去。这时船已经被风吹走好远,幸喜没有沉没,她苦苦追了好久,才终于赶上。

    她把江莹儿放在船心甲板上,伏身去试他胸中还没有心跳,这时的船身剧烈摇晃,大雨伴着巨浪层层不歇,他的心跳似有似无,难以探定。

    晴儿也索性不试了。她怕了,怕知道江莹儿真的没有了心跳,那她该怎么办?

    她紧紧的搂着江莹儿冰冷的身体,把自己的身体尽量蜷缩起来,把头探进江莹儿的腋下,她又累又怕,又是无助绝望,到了后来,竟然在这巨大颠簸中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

    也是天可怜见,一晚的狂风不止,大浪滔天,竟然没有把船推倒。到了次日,风歇雨住,海面也渐渐归于平静,红日东出,晴儿从一晚的惊悸中醒来。

    她醒来第一件事,翻身先去看江莹儿,见他脸色苍白,更无一丝血色,他的身后胁下,衣服都已经变的有些发黑。晴儿小心翼翼的去试他的鼻息,这一试,不禁怅然失魂,瘫坐在一边。口中喃喃道:“大哥哥,晴儿已经醒了,你怎么还在贪睡啊。”话没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一边哭着,一边用衣袖去擦拭江莹儿的脸。泪水打湿在他的脸上,又再轻轻拭去,口中悲伤念道:烟波万里难策马,东方何处是天涯……

    大哥哥,是我误了你的天涯路。

    那一夜里,谁人见你月下舞剑,多少年后,又有哪个记得这白衣少年。

    晴儿伏在他身上哭了一会儿,直哭得柔肠寸断,心里面想,大哥哥三番两次救我,现在又是因我而死,我也不能活啦。

    主意即定,转身向西磕三个头,举目苍天道:“女儿不孝,爹爹待我恩重如山,女儿结草衔环无以为报,现在大哥哥为我死了,我也不想独活了,爹爹大恩只能等来世再报答了。”

    捡起披星剑来,擦拭了一下,披星剑也不识人愁滋味,玉人面前仍旧寒光似雪。晴儿就要引剑向颈,忽又想到,我俩若都这样死了,一朝风雨再来,难免要冲散东西,到时天涯零落,终不甘心。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块才是,于是把自己的裙裾和江莹儿的衣袂紧紧系在一起,这才安心就死。

    她这里刚要饮剑,江莹儿竟忽地身体猛然颤了一颤,晴儿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时又见江莹儿昏迷中皱起眉头,身体剧烈颤抖,嘶声大喊:苍龙!雷渊!我罪孽深重,你杀我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晴儿见他中气稳厚,大喜过望,连忙捧起他的手来,又哭又笑道:“大哥哥,你没死,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江莹儿霍然睁开眼睛,将身坐起,眼神中全是惊惧的表情,待看清晴儿梨花带雨的脸庞,才稍稍静下心神,呆呆道:“晴儿,我这是怎么啦?”

    晴儿破啼为笑道:“你被雷给打到了,幸好你没死,要是死了……”下半句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江莹儿茫然若失道:“我记起来了,我是给雷击到了,好多好多的怒雷,都打在了我身上。”

    晴儿心里奇怪,明明只有一个雷,他怎么说有好多,想来他是被打傻了。心里只顾得高兴,也无心跟他计较多少,难过的道:“都赖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雷击中。”

    莹儿道:“是我的错才对,我怎么那么粗心大意,忘记了高处有雷,险些连累你送死。”他站起身来,好像一点事也有,看了看周围问道:“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晴儿摇头不知,又不放心的问道:“你身上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江莹儿深吸了一口气,伸展开双臂,感觉身体较之以前大不一样,不由得一脸奇怪道:“没有什么不舒服,我反倒觉得全身上下通透,有一股真气窜来窜去,像要是……”他说到此处,忽然将右掌摊开,微一蓄力,一团明光乍起,在他掌中形成一个忽明忽灭的青色光球。

    “……呼之欲出。”他把后半句说话,自己也万分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右掌。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突然多了一种力量,那力量不同于元丹的力量,元丹之力总让他觉得并非自己所有,虽然威力无穷但收发难以自如,这现在身体里多的这股力量,像是本就源于自体,随心所意,很是自如。

    晴儿拍手道:“我见过爹也使过这一招,他还能让光球飞来飞去呢。”

    江莹儿听她这样说,好胜之心顿起,也想来试一试,手指一弹,光珠倏然飞出,飞出好远,忽地没入海中,两人趴在船头翘首以看,却再也没有后续动静。江莹儿抓耳挠腮,很是尴尬。

    晴儿却心情极好,笑着鼓励他道:“大哥哥你比我厉害多了,你会的这些我全都不会。”

    江莹儿问道:“你也很厉害啦,是师兄教你的么?”

    晴儿点点头,道:“可是我爹只教我到乾坤一气心法到龙化一阶,便说我不是玄门弟子,再不肯往下教我了。我看你能够驭气为风雷,引神为电火,还能驭剑飞行,肯定已经到了无双境阶了。”

    江莹儿听了,非常不好意思,惭愧道:“我都是倒着学的,我还不会布施结界,通晓四仪八象。”看到她,又恍忽间想起了当初的姜文玉,他们俩人一样都是聪明绝顶,又是剑侠后代,却无幸拜入玄门,自己却又何德何难,能够窃居此位。

    刚这样想着,忽听晴儿指着远方一声惊呼,但见刚才被他扔下光球的地方海水翻腾,忽而水波绝起,腾起一条碧绿色如同龙蛇一般的动物,盘栖在半空之中,那动物身长数十丈,又粗又壮,有鳞无爪,有翼无须,在它的额头正中间,赫然镌刻着一个五角红星,也不知道是龙是蛇,它的血盘大口里,含着刚才江莹儿抛出去的那个光球,一声低吟,摄人心魄。

    晴儿见了,脸色登时变得煞白,惨然失声道:“这,这是碧水星蝰,我爹娘当初就是死在了它的手下。”

    江莹儿心道,小妹妹吓傻了么,你爹明明是我荣洵师兄,怎么会死在这畜生手里。还来不及多问,晴儿忽然急切的哭道:“大哥哥你快走吧,只要你登上飞剑,它便追不上你了。”

    江莹儿傲然道:“我怎么会怕它,它若与你有仇,我就替你斩了它。”

    晴儿摇头哭道:“你绝不是他的对手,算我求你了,你快跑吧。”

    江莹儿从来没见过晴儿如此害怕,即便那狂风巨浪之中,她好像也不甚放在心上,何以看到了这怪物,吓得全身发抖,心中恼恨这怪物一定伤她太甚,才会让她如此刻骨铭心。不顾晴儿拉他,站上船头,以剑指着那怪物,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此兴风做浪。”

    碧水星蝰摇头摆尾,猛然将嘴里含着的光球喷射过来,两边隔了半里有余,那光球速度之快,比江莹儿刚才抛出去的时候快了不知多少倍。江莹儿心想,我若是携着晴儿躲开,本来不难,但那样的话船必然要受重创,以后没有落脚之处,还怎么再往前行。

    于是他站定不动,张开双臂广纳四方云气,只觉得乾坤胸中藏,腹有四海气,刹那间终于领悟到师父所说的‘神在中央,气在四方,神要为序,四方来聚’的心法精髓。双手一合一拉,顿时在眼前施下一个偌大的结界,其实要挡住那光球,三尺结界本就足矣,可是他这一施云气,足足拉出一个十丈方圆的结界。

    那结界如同一个摩天巨轮,更似一道昆仑明镜,即便展在汪洋大海之中,大海也不能遮挡结界的气势长虹。这一招祭出,惊得晴儿不轻,她虽然常见爹爹神技,但这种大法还是生平仅见。光珠撞在结界上,好似蚍蜉撼树,飞蛾扑火一般。

    碧水星蝰仰天长嘶一声,一头扎入海中,晴儿慌道:“不好,它要从水下掀翻我们的船。”

    江莹儿搭眼往水下一瞧,朗声道:“看见了,看我到水里擒它。”说罢提剑跃入水中,见那碧水星蝰弯蜒游近,心莹儿心中暗中这畜生的速度好快,转眼便到了跟前。

    碧水星蝰看见了江莹儿,也不再去攻船,转而过来攻他。江莹儿守好阵势,看它运力在尾巴上,眼见尾巴扫来,他举剑便刺,心想它毕竟血肉之躯,虽然力大,但也非得被剑刺个窟窿,可谁料想,它的鳞片比铁石还硬,扫在剑上,直震得江莹儿虎口发麻,身体如同撞在了一座大山上,胸口一闷,当时被它扫出好远。

    江莹儿心里一怒。奋剑又上,可他在水中的动作毕竟滞慢,还不等他赶上去,碧水星蝰已经拍马先到,又扬尾来扫。江莹儿这次不不敢再接,游身躲过,窜至它的后背,一手抓住它的飞翼,另一手握紧宝剑,狠狠的朝它后背刺去。这一刺他用尽十分力气,心道就是金刚玄铁,也足可刺破。

    这时碧水星蝰猛然扇动双翼,奋身前游,江莹儿一时难以站定,险些被他摔落下背,这一脚下不稳,刺下去的剑不但偏了,十分力只剩了不到三分,只剐下一片鳞片,披星剑也随势丢落。

    碧水星蝰刚才这两下扫尾,水下当然暗波卷起,引得水上也是浪翻船动,晴儿看到这种情形,虽然看不清水下情景,但心想江莹儿身处危险,顾不得害怕,也想潜入水中。正在这时,碧水星蝰忽地从水中窜出,江莹儿两手紧紧的擒住它的双翼,横站在它的背上。

    江莹儿两只手各蓄真气,掌中溢着红光,想要把它的一双翅膀活生生给扯下来。碧水星蝰吃痛不起,摇头摆尾,嘶声低吼,但它虽有拔山之力,却始终够不到江莹儿,只疼得它向高空飞去,又重高空坠下,狠狠摔进水里。

    巨大的水击让江莹儿一阵发懵,可仍旧一丝不松力,反倒越抓越紧,好像身体以有无以穷尽的真气,那真气沉寂已久,唤然勃发,正愁无处发泄。

    这时碧水星蝰喉中发出啵啵的声响,将头向下,急向海底游去,江莹起初也不放在心上,当初他与宏清一同深潜幽潭,也算见识过深水的威力。可那碧水星蝰一直向下,速度又极快,下潜之深远超莹儿的想像,只一会儿,他便觉得头痛欲裂,心道这大海像是无底深渊,远非那小小的深潭可比,如果再往下沉,非死不可。

    渐渐的,双手都好像开始麻木,无奈何,只得松开了手。但就这样放任它逃跑又心有不甘,他双手合在胸前,引出全身的真气,蓄出一个光珠,朝着碧水星蝰下潜的方向掷了出去。但海底幽深且暗,也不知道打没打中,不敢多待,转身上潜。

    刚上潜到上半,看到晴儿已经循她而来。原来晴儿久不见他上来,心急之下跳入水中,不见江莹儿与碧水星蝰的身影,却看到了披星剑兀自游在水中。她心里一凛,心想大哥哥连剑都丢了,多半是败在了碧水星蝰的手下,她心中明知不可,还是知难而进,要与碧水星蝰一决生死。这时却看到江莹儿游了上来,悲喜交集,心情激动,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江莹儿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抱住自己,在海水中更看不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两人水下不能说话,一同向上游去。

    就在二人将要游到水面时,水底之下突然暗暗雷动,附近的海水全都震荡起来,两人赶紧往下看去,只见那碧水星蝰盘蜒而上卷土重来。它的身体如同一道射出的箭矢,速度奇快来势甚猛,两颗眼睛在幽暗的水底如同两盏明灯,看得人心底发颤。

    江莹儿丝毫不敢大意,先携住晴儿,奋力将她抛向水上,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剑来,双手握剑笔直朝下,直冲碧水星蝰的血盆大口刺去。心里想,你既然还敢来,我就让你穿膛破肚。岂料碧水星蝰突然收势,身体变成了螺旋状,江莹儿去势难停,直接进它笼中,它的身体骤然卷起,把江莹儿紧紧的缠住。

    碧水星蝰的身体比千年的大树还要粗壮,它坚硬的鳞片更似铁锁银刀,江莹儿顿时感觉自己被十座大山困住一样,登时呼吸困难,全身骨头都要被挤碎一样,手里拿着剑乱劈乱刺,分毫都伤不到碧水星蝰。

    他心中暗道不好,如果此时碧水星蝰再往水底下潜,自己必死无疑,要赶紧想法子脱身。碧水星蝰一时之间倒没有下潜,但它的身体骤然变得异常寒冷,鳞片间发出丝丝的响声。这股寒气,简直比司空玄的寒冰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江莹儿想催动火龙元丹的力量,却又丝毫感觉不到元丹的响应,火龙元丹面对寒冰决尚能鼎力相援,难道却惧怕碧水星蝰的寒气。

    碧水星蝰转头来看江莹儿,神恣气傲,喉中继续发着啵啵的响声。江莹儿心想,这畜生看来已经通人性,还知道逞能笑人,心中好气,又被它困的太紧,一动难动。忽在这时,正好瞥见碧水星蝰的喉下,有一片月牙似的鳞片闪闪发光,像是透明的一样,与别的鳞片大为不同。

    难不成这是它的软肋?人都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但这怪物非龙非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江莹儿心想反正身陷危难,管他是什么东西,先捅一剑再说,于是奋剑便刺,离得太远剑犹难以刺到,可这时他身上真气可以驾驭自如,剑虽不至,但剑芒及至。

    这一刺,碧水星蝰全身大震,猛然一紧,箍的江莹儿全身欲裂,这一紧之后又是一松,他趁此机会忍痛脱身,看碧水星蝰摇头摆尾乱做一团,忙往水上纵去。

    身体刚刚探上水面,晴儿正浮在他身边,看他脱身上来,又惊又喜道:“大哥哥……”

    江莹儿来不及多说,将她拦腰抱住,慌忙道:“快跑……”腾空而起。

    忽听水下炸雷般的一声狂吼,一股寒气脚下逼来,海水冲宵而起,直追江莹儿。他携着晴儿,只觉身后是追魂索命的九殿阎罗,一刻也不敢回头去看。

    等到脚下寒气稍减,他才安下心来,驻足回看,这一看,吓的两个人都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原来刚才冲激起的那些海水,竟然全都冷冻起来,足有数十丈高,在这碧海晴天之中,竟赫然形成一座冰山,若是两人迟走一步,非得被囚印在这冰山之中。

    冰山顶上嶙峋陡削,从上看去更像是一把利刃破水而出。这时下面海水卷动,碧水星蝰探出头来,攀着眼前的冰山,缓缓的盘蜒而上,爬到最上面,将头高高仰起,与江莹儿对视而立,再看它的眼睛,已经变的血红欲滴。额头间那颗寒星,此时却变成了水晶一样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