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穷途末路
完了，全完了。
庞刚佐万万没有想到九皇子兵不血刃，仅仅几十人的一出心理战术就将自己的士气消弱了十之八九，这样的东大营军队如何对抗班师还朝的皇城援军？
最后一枚棋子没有落定还不知鹿死谁手，赌注都压在蓝家态度上的庞刚佐和江辰琰只能无可奈何，现在能安慰自己的唯一寄托，只有乐观地将胜负压在蓝家，而且唯一出路也只有如此一搏，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蓝家的态度。怎么确定？距离和蓝家约定相见日子还有一天，而这要命的一天恐怕是等不下去了。花怒夜临走时放出话来，明日就是九皇子和二皇子一决生死的时刻，蓝家若不出手，围在皇城外的大军现在徒有其形，这样的新兵散兵能扛得住北关勇猛之师的冲击吗？要知道九皇子还朝率领的大军必定是精锐中的精锐，那可是死人堆里玩命的人马。
等不及了，江辰琰极力赞同庞刚佐的主张---现在必须提前去见蓝家主事人。
去蓝府探风的回报，蓝家只有一众府佣，说得算的都在城南蓝家兵工呢！没办法，作为叛军之首的二人只能亲自赶赴城南蓝家产业。主意定下，江辰琰和庞刚佐便全力准备同蓝家主事的见面谈判细节。
然而他们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出去趟路子的近卫又汇报了一个将他们逼上绝境的消息----回援大军的驻军之地就在城南蓝家。
城南蓝家怎么就会被回援的九皇子征用呢？江辰琰听到这个消息眼前发黑只差晕厥过去，庞刚佐当时也乱了心神大呼回天无望。一切生路和胜望全被堵死，也难怪二人怨天尤人。
不过二人也不是笨蛋，短暂的失魂落魄之后似乎也回过味儿来。
蓝家少主人本就和九皇子站在一条线上，这时候这个结果要说意外谁会相信？这不明摆着人家做扣自己往里钻吗？五千万两巨款打了水漂并不重要，可关乎举事成就的大业，这个失败的结果怎么能让寄予厚望的二人接受得了？
就连一向沉稳的庞刚佐这时候也忍不住了，拍着桌子怒眉横立顿足大声叫喝道：“好个蓝家的龌蹉鼠辈，当此霸业成败之时竟然误我时机黑我银子，哼！好、好，今日不屠尽蓝府满门当真对不起你们的戏弄之举啊！来人-----”
门帘撩开，一队亲信近卫哗啦一下子拥了进来。战甲簌簌刀光剑影，只待主将一声号令便要有所动作。
江辰琰更是咬牙切齿，庞刚佐的举动正好应他的性子，这时候恨不得亲自带队杀向蓝府。只是刀光霍霍只待出发的时刻，却见庞刚佐又径自沉吟下来，踱步思索之余挥挥手又将一队近卫打发出去。
江辰琰：“庞将军这是何意，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蓝家？就算蓝家各项主事躲避到南郊，我们也该血溅蓝府杀尽他们一家老小出了这口恶气才是。”
庞刚佐强自压下心中不忿，无奈摇头宽慰道：“没有用，就算灭了蓝府一众家小又有何意义，那蓝家既然敢戏弄我等，岂会不有所防范？我们如此举动只会放出鱼死网破的信号，这样一来估计连自己的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江辰琰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有好脾气，尽管重伤未愈但还不耽误口舌之利，立刻质问道：“庞将军难道还顾及蓝家的报复不成，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还有什么回旋余地？没什么犹豫的，大不了死前多拉些垫背的，不然我就算死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庞刚佐迎着江辰琰赤目凶光面无惧色，冷静道：“二皇子难道真的就这样死拼到底？英雄造就时事不假，但更重要的是审时度势，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我们败了但不一定要以身赴死。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材烧，今夜，应该是我们撤退保留实力的最佳时机，所以切忌再生意外。”
“撤退？保留实力？”江辰琰一腔愤慨化作呆傻般的苦涩痴笑。“东川帝国虽然万里疆土，可是如今兵变颓败之下我等穷途末路如丧家之犬，军心涣散众首离德，哪还有什么退守容身之地？庞将军啊！这个时候你还拿什么安慰本皇子？”
庞刚佐老谋深算目光照江辰琰要长远一些，而且他实在不甘心眼前的失败，更不想站在乱臣贼子受刑的刑场上，所以当他听到还朝援军到来的时候，左右思酌之下已经想到了一条退路。江辰琰话逼到这个份上，庞刚佐不得不细说打算。“二皇子既然做不成东川帝国的国主，事到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今天我们身陷绝境不假，但也只是站在棋局之中的境况而已，如果我们跳出这盘棋不玩儿了，扔下这盘残局却仍可以转身潇洒而去。”
“噢？”江辰琰听得转机怦然心动。虽然庞刚佐的计谋令他屡屡受挫失望，但此时处境下如果有一根救命稻草存在，他还会奋起全力以求生路。所以眼神满带期望看着眼前这位不入流的谋臣，静等他继续说下去。
庞刚佐见二皇子压制了不满，便继续道：“我们起事兵变的后果，二皇子的结局老臣不敢妄言，但老臣自己的下场却是明白得很，绝逃不出株连九族五马分尸的下场。只是这样结局的人绝不会是老夫一人，此次参与兵变的东大营五万将士，凡是领兵之将哪一个会独善其身？恐怕此事平息之后血洒刑场的罪臣乱子不下万人之众啊！而昨日为了筹集蓝家索要巨款，东大营数万将士连日搜刮的所得又被收缴了十之八九，逃兵没了开小差的本钱，自然被逼的要一路拼下去，所以就算老夫认命，那些手上已经沾了血的将士估计也绝不会俯首就擒，这样一来和我们在同一条船上的还是大有人在。
我们这些人在东川帝国呆不下去了，也不可能有容身之所，怎么办？这些人还需二皇子的一声号令，我们唯一的机会就在今夜，那就是---快速向东进发，闯过两郡之地直接夺船进入东海。听说东海之上千里之地有几处独立岛屿，二皇子既然做不成一国之尊，那就不妨做一个逍遥自在独善其外的岛屿之王倒也快活，老臣也愿意誓死相随。”
据守异域称王，这个打算倒也是落魄之势的上上之选。没有其他退路，除了这一个出路江辰琰再也没得选择，惆怅之余只能唏嘘长叹。
东川帝国历一零六二年冬，以当朝二皇子和谋臣庞刚佐为首的逼宫兵变，经过八天诡异的局势动荡之后，最后竟莫名其妙的落下帷幕。
第八日夜里，叛军除一部留守城南一线迷惑回援大军之外，其余三万左右的叛军将士竟连夜向东逃窜。待天明九皇子率兵冲乱残留叛军汇合内皇城的禁卫军后，才发现同父异母的二兄弟临阵退缩。
逃命的本就比追命的卖力，这时候昼夜回援的九皇子一部已经劳师以远人困马乏，再加上逃兵数倍于己，更谈不上追缴围歼，所以只能先驻军中京稳定朝局。至于东向流窜的叛军，反正跑不出东川的土地，所以朝堂会面的江家父子首要之事便是重立朝堂梳理政治安抚臣民，对于江辰琰和庞刚佐的追杀，只好稍后在做打算了。
这一次的中京变故，事后声名狼藉留下百年骂名的当属逆臣庞刚佐。原因无他，当日一众落难朝臣大元可都亲眼见所见，确确实实是庞刚佐指挥叛军敲诈了他们的家产，而且敲诈的很彻底，有些朝官的家眷为了赎回家主，不但变卖了家业产业，甚至就连佩戴的珠宝首饰都典当变卖，可见庞刚佐做绑匪的潜质之深、给人留下的彻骨之恨。落荒逃命的二皇子和庞刚佐，也因此不单留下了叛逆的骂名，而且还替人背负了一身的债，帝国中京的大小官员这个时候已然认定就是这二人席卷了敲诈的巨资。
一家欢喜几家愁。这一次兵变受益的一家当然是蓝家产业，虽然五千万两对于现在的蓝少爷来说不算什么，但东川帝国有几个财力堪比蓝少爷的人？要说先前中京城内还不乏一些大富大贵的达官贵人，但经过庞刚佐一番清洗盘剥，现在能算得上富贵人家的已然不多了。
要说银子确实是好东西，但令平秋雨更为享受的却是此事釜底抽薪的过程。这一次蓝家各位齐心协力出谋划策，不仅敲诈光了江辰琰的老底，而且还意外地为蓝家又添了一笔进项，五千万金银细软啊！这对于各位主事来说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字。不过对于这笔钱才平秋雨丝毫不感兴趣，众位主事也安分的知道这不是大家该做主支配的事情，所以都如数交付给了蓝家的老家主蓝瑞。
对于穷怕了的蓝老爷子来说，一段时间的蓝家产出入账已经让他对眼前的金山银山习以为常，不算平秋雨等人诳来的这笔外财，单单蓝羽凌走后的这段时间，蓝家兵工产出所得的收入就已经兑现了近两亿两的巨额数字。
银子多得花不完也就少了兴奋贪婪的刺激，这个时候蓝家蓝老爷子不再像往日那般身怀巨款而显得战战兢兢，习惯成自然嘛。不过，这个时候这位老先生倒是更加挂念起远在北关的膝下独苗，亲情，只有在无尽富贵的比较下才能体现它的无价，不管在任何时间任何环境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