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逃避面对
帝战关城上威耸的塔楼上，东川守军主帅蓝羽凌负手迎风而立。
城墙上。
借六联盟大军前锋受挫之际，上一轮没有出手得到喘息的弩箭营兵士快速清理了城墙巷道，地面铺满一层的羽箭全被扔到内侧城墙下。面对这一次北域大军即将发起的更为强势的攻击，休息过来的弩兵繁忙奔波于弩阵之间，一捆捆城下输送上来的弩箭齐齐码在弩机两侧，自从弩兵赴关参战以来，弩箭从未有过的充足准备。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城下输送弩箭的官兵同时捎带上来了弩兵的午饭。尽管面对敌方万军的攻击，城上弩箭营的将士也不曾轻易皱下眉头，可此时面对眼前的饭食考验，这些大兵们受不了了。
城墙上到处是未凝冻的血迹，垛口间甚至常见被爆炸气浪吹上来的断臂残肢，此刻还未经打扫。弩箭营将士沾满敌酋鲜血的双手捧着碗筷，再看伙食不错的食盒里还有那红白油腻的红烧肉，再彪悍的家伙也受不了这个。面对忍耐性和自制力的考验，一些伙计现在也顾不得丢人了，事后他娘的谁爱笑话谁笑去吧！捂着嘴扔掉碗筷撩起甲胄下摆跑步冲向垛口，扶着墙垛探出头去也不打招呼即刻“哇哇”开吐。
内城墙下。
由墙上扔下来的羽箭顺着墙根堆了一线。这些不下数十万支的羽箭虽然是六联盟一方的射杀武器，但装备了弩机的东川士兵实在看不上眼。守在城下准备应对突发事件的几营人马，这时候暂时干起了清扫卫生的工作，十数架马车收敛了这些东川已经淘汰的箭羽，惟一运送的去处便是几十万军队的伙房。这些箭羽现在已经对东川守军构不成威胁，反而成了驻军伙夫引火做饭的烧火柴，估计一段时日内帝战关守军不用再张罗柴火了。
火器营，这个时候成了帝战关最出风头的一队人马。面对六联盟桑昆城刚才一阵猛攻，一个营的千架投石机连续投射就将对方打散了，这样的成绩不单单在眼下，恐怕其他兵种今后也会望尘莫及。城下火器营将士虽然知道他们刚刚击退一波六联盟大军的进攻，但隔着一道高墙不能亲眼见到自己的战果，不然兴奋异常的士兵恐怕现在的下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虽然石雷投射疏密不断，但火器营的石雷输送却没有耽误，为了不让马匹受惊，驾车的马匹全部被麻布缠住耳朵，城下投石机阵列间，一对对车马来往于火器阵列和帝战城东山，如果没有时时震耳的爆炸声传来，繁忙的景象更像货物贸易的卖卖兴盛。
千余座投石机，每座后侧都堆放了二十余个储备的石雷，千余座投石机合计下来总数达到了近三万枚。这个数量，就算再扛两次关外大规模的进攻估计也够了。
虽然增益光的投射令旗挥动趋于缓和，但飞出城外的石雷却从未有间断过，这个时候爆炸声相对来说也只是照刚才稍微欠缺连贯已而。而在增益光令旗方位的指挥下，城内投射而出的石雷落点相对于密集情况时更为精准，六联盟组织的进攻阵型往往略见雏形便是几枚石雷的当头轰杀，一时间就连城外十五丈以北也是一片乱喊乱叫的混乱。
看着往来的运输车队，塔楼上的蓝羽凌忽然想起一事大声问道：“曾总领，石雷的储备和消耗情况怎样？”
增益光心中有数，在爆炸声中大声答道：“回蓝将军，石雷的储备没问题。前几日统计过，帝战关的石雷成品少说在十二万颗以上，也就是今天一战用的多些，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消耗了三万多颗，截止到现在，估计我们至少还有九万多的存货。”
蓝羽凌点头：“眼下中京蓝家兵工被二皇子强占，估计短时间内弩箭的供应会出现问题，恐怕今后一段时日的驻守反击会以石雷为主要手段，本将军前几日准备减少石雷产量的打算可以暂时缓一缓，你现在就吩咐下去，石雷恢复全力生产，帝战关的日常储备一定要保持在十二万颗左右。”
增益光听到蓝羽凌的口令不由高兴异常，开心笑道：“有了蓝将军这道军令，帝战城的万余石匠又可以继续赚上一笔不菲酬劳，这些穷苦人一定会高兴一阵子。”
二人谈话不远处蔡刖、杨涛二人听得倒也明白。见蓝羽凌有节制弩箭消耗的打算杨涛急了，这样一来弩箭营没仗打岂不成了空架子？顾不得惧怕，杨涛一边咒骂二皇子的大逆不道，一边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凑上前来：“我说蓝将军，我们弩箭营射出去的弩箭再出城收回来不就成了，总不至于让我们弩箭营的兄弟在城墙上看热闹喝西北风吧？”
蓝羽凌向城外示意道：“你耗费的弩箭你有本事带人收敛回来，本将军就随你性子。”
杨涛这回学奸了，猫腰趴在垛口上望下去，城外广阔地域内疏密如竹林般的弩箭随处可见，看着确实着人眼馋。但尸体重叠和遍地密密麻麻的敌军交杂在一起蠕动着，连地面都覆盖住了，这种情况下出城？
杨涛可不傻，立刻扑棱着脑袋：“出去擎着送死，小爷还没活够呢！不去。”
蓝羽凌：“不去就闭嘴。”转身问道：“蔡总领，现在弩箭储备还有多少？”
蔡刖立刻答道：“回蓝将军，帝战关军械库还有一百六十万支左右，城墙上现在堆了大概八十万支，就这些了。”
蓝羽凌有些迟疑：“上次盘点帝战关军械储备，弩箭不是有三百多万吗？”
蔡刖苦涩道：“三百三十万支，可是今天一战，大半天的时间就耗去了九十万有余，要是弩箭管够用，这样的反击形势只出不进，我们弩箭营顶多还能全力拼三场。”
蓝羽凌不由得郁闷，心里也在暗暗的骂起江辰琰。但远在中京的二皇子解不了他的恨，蓝羽凌也只能泛起一时的愤愤不平而已，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眼前问题。“蔡总领、杨总领，从现在开始，你们弩箭营不要做场面，战术主导以射杀城外之敌的有生力量为主，弩箭尽量发挥它的存在价值。敌人不密集不射，敌人不攻击不射，不说一箭换一命，但至少两箭要灭掉一个敌兵。明白么？”
蔡刖和杨涛当然明白，不就是提高射杀几率么？
城下。
桑昆城一部五万弓箭手连同攻城木楼损耗殆尽，同时伤亡的还有两万步兵。这时候，重新组织的桑昆城的二十万大军现在变成了二十三万，因为榆木城的十万铁甲军也加入了这一次的攻击序列。
黑压压的城外战场人潮涌动兵刃林立，整个宽达六百多米的战场人流这一刻向北延伸千米。前些时候用于攀爬城墙的攻城长梯又成了六联孟的主要依仗手段。在城上看下去，一排排十几米高的长梯齐头并进，在人潮上方向前快速传动，这一刻，潮涌的六联孟将士如海，长梯，却像顺流而进的龙舟一般。
蓝羽凌面对即将开始的又一轮绞杀无奈摇头。如果没有他的参与，如果没有弩机和爆炸石雷的使用，就算东川将士有城坚墙厚的依仗，面对几倍人数双方的胜算也就是五五开，那样的情况将不是眼下的一方遭受屠戮，而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两败俱伤，绞肉机般的战场又会死多少人？
蓝羽凌为了讨个心安，只能轻轻宽慰自己：“如果那样，死的人可能会更多吧！”
这一次仍是爆炸声先行响起，随后的区域性弩箭射杀也开始了。只要两支弩箭拼掉一个六联盟士兵，这场战争就毫无悬念，因为北域六联盟绝对扛不起二百余万支弩箭掠夺生命。
更为可怕的是弩箭这个时候的射杀效率超出了二比一，面对密集涌动的攻击阵列，每支弩箭三十五度的抛射落点贯穿两三人实属正常，哪还谈得上走空？用命如草芥来形容生命的不值钱或许有些夸张，但这一刻，六联盟桑昆城有着强盗欲望的侵略敌寇，生命被践踏得实在连草芥都不如。近者，爆炸轰鸣声中血肉横飞，残尸遍野，远处，凌空弩箭落下，尸首便倒卧一片。北域边关战场最为残酷的弑杀，在此一刻惊天地泣鬼神。
爆炸声隆隆轰鸣，血腥味和黑火药的刺鼻黑烟随风势弥漫城关，蓝羽凌虽然可以撑起一道护体真气隔绝异味侵袭，但想到城关将士的苦楚不觉颇感同情。帝战关的战场规则已经趋于程式化，这种兵家最为简单的攻守之战，地利和先进军械的两大优势条件尽占，使得守城官兵已经没有劣势可言。尽管北域六联盟人数占优，尽管攻防节奏掌握在六联盟手中，但他们对帝战关来说不过是乘风而来的一道道浪潮，在城关坚如磐石的雄威屹立中一次次被撞得粉身碎骨无功而返。
没有了挑战性，蓝羽凌自然没有欣赏一幕幕死亡悲剧的兴致，城上交代了增益光几句，在一队近卫的陪同下回到空荡荡的帅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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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笑天的速度天黑之前或可赶到中京，蓝家产业有这位煞神的看护应该没有问题。
东川皇权的争夺，修真宗派不屑于参与。仙隐宗应江家祖上所托，但也仅限于保证他江家的江山，至于皇家的内斗和谁做皇帝，他们根本不会管，只要是性江的就成，就不会违背仙隐宗当初的诺言。
如果只是江玖一个人的事，此次政变或可说是这位国储的一道坎，但江玖有幸结识了他蓝少爷，而蓝少爷非常自信，自信在自己的运作下二皇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蓝羽凌可以拍着心口保证皇位还是江玖的。
眼下中京朝局动荡，蓝家产业和江玖的皇位这些事还达不到让蓝少爷伤脑筋的地步。但令蓝羽凌烦心的是眼下拖住自己的北关战事，眼见着城外越打越热闹，越打死的越多，而且这架势短时间完不了事，作为北关帝国军方最高的将领，今日的杀孽后世难免会算在他蓝羽凌头上。不信鬼神的蓝少爷自从又活了一世，对原先的信念便开始动摇了，鬼也罢神也罢，至少转世这一出他摊上了，所以想到阴间清算阳间债蓝少爷便时而哆嗦一下子。
想到这些，苦闷躺卧在做工讲究的帅椅上的蓝少爷不由直泛嘀咕，还没积德，老子杀孽倒先积下了，而且人命债成千上万。如果弩机火器都算在老子头上，这摊上的人命债何止十万？哼！如果真有阎王爷，将来老子多带些巨型石雷就是，大不了连带着地府也给他崩了老子做老大。
不知过了多久，虽然外面石雷爆炸声清晰入耳，胡乱琢磨的蓝羽凌竟然破天荒的睡过去，自从习惯打坐修炼以来，平常状态下的酣睡他还是头一次，或许他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