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情本是道 > 第七章 陌上春深马蹄急
    忽一日,柳茹回到了无妄村。

    石方化等都很是高兴,大家说了一会话。柳茹给三个少年每人买了一套新衣服,三人立刻都换上了,个个顿时容光焕发,木炎更加英挺,未明却愈发清秀。

    石方化让他们三个出去玩,又趁杨婉茹不注意,告诉柳茹那天杨婉茹知道未明的事情。柳茹知道他不意再隐瞒妻子,也只得同意。

    两人在房内一五一十的把所有事情告诉了杨婉茹。

    杨婉茹哪里听过这些,惊得不知如何。柳茹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便起身出去要石方化开解她。

    柳茹刚出门,发现木炎贼头贼脑想偷听他们说话,看到自己出来,连忙假装正经。

    她微笑一下,道:“炎儿,过来让我看看。”

    木炎无奈,只得过去。说也奇怪,他们三个少年对他们爹娘并不惧怕,反而特别听柳茹的话,只觉得她散发出一股魔力,让他们不由得不服从。

    柳茹摩挲着他的头,道:“教你的那些口诀记熟没有?”

    木炎老老实实地背了一遍,柳茹很是高兴,夸奖了一番,又道:“等有空再教你这些口诀的妙处。”

    木炎此时愈发得意了,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柳茹突然注意起他左手戴的那件饰物,脸色变了又变,连忙抓住他的手。

    这正是那幻阴轮和九转轮回珠,不知道怎么回事,两种法器斗法道最后竟然合并在了一起,远远落在了离村子十几里处的灌木林中。由于两件法器一正一邪,威力相当,合在一起后,竟互相约束,看起来跟平常事物一样。

    柳茹心中震惊不已,查看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放心不少。想把它摘下来,可无论怎么都拿不下来,直痛的木炎咧嘴乱叫,真不知他当初如何戴上去的。

    柳茹问他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反应,木炎回忆一下,除了最近老做噩梦,其他也没什么,就说没有。柳茹最后想了想也只得这样了。

    石方化那边好生劝解了杨婉茹一回,杨婉茹叹息道:“我不图能活多久,也不图你们有多大本事,只希望咱们一家子人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石方化笑道:“茹妹,咱俩在这村里呆一辈子也没事,可你总不能让他们仨在这窝着吧。别人不说,就炎儿他平时像头牛一样,你还能关他一辈子?”

    杨婉茹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事情太突然,感觉眼前石方化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了,竟然会什么神仙法术之类的!自己又劝解自己一番,慢慢地接受了。

    晚饭时,柳茹说明了这次来的意图,要带他们去北固城,只是不知道他们有何想法。

    三个少年听了都是欢呼,石方化瞄了一眼杨婉茹。十几年前杨婉茹也想着回北固城,可现如今孩子们渐渐长大,每天享受天伦之乐,女人心性喜稳厌迁,反而把回城之事都抛在了脑后。现在听说如此,心虽有不愿,但想到孩子们的将来,只道:“一切都看孩子的吧。”

    他们三人岂有不愿意的道理!

    又听柳茹说道差不多明天就要离开了,她托人来接他们,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三少年兴奋的炸开了锅。木炎高兴之余,比平时又多吃几碗饭,把众人惊的合不拢嘴,只看着他风扫残云一般。

    饭后,三少年兴奋地讨论进城后如何如何,杨婉茹喜忧参半,石方化开始忙着收拾一些贵重的东西。

    柳茹叫道:“明儿,你跟我来一下。”

    未明不知道什么情况,跟了出去。

    柳茹领着未明,一路往村北走去。此时夕阳已落,残霞如血。

    来到一座院落前,见木门都已斑驳。未明早听村里人说这座院子曾经闹过鬼,出过人命,所以从未敢进去过,只是木炎在前年耐不住性子,偷偷溜进去一回,出来后说里面除了一口大井,阴森森的深不见底,他试着在里面撒了一泡尿,并不见动静,其他也没什么了。

    柳茹推开木门,让未明跟着进去。

    只见里面杂草长了一半人多高,地上厚厚一层枯草,也许有十几年岁月的积累吧。枯井附近一棵树早已枯死,只剩下一截主干立在那里,上面被虫子打满了洞。整个院子好不荒凉!

    柳茹又打开了堂们,听得吱呀一声,好像不堪重负的老人,发出的叹息一般。

    房屋内布满厚厚的灰尘,蛛网遍结,发出一股浓重的霉味。堂中的墙上还挂着早已泛黄的字幅:千秋真我在,万般如是来。

    柳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低喝道:“明儿,跪下!”

    未明有些不知所措,可他有些惧怕柳茹,缓缓地跪了下去。自从进入这院子,就觉得一股悲凉涌上心间,此时竟然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仿佛有双慈祥的眼神在注视着自己,这种眼神似乎能感化世间的一切。

    未明眼睛不自觉就湿润了,双手撑地,低着头哭了起来。

    柳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道:“好孩子,这世上最珍贵的是情,最伤人的也是情,你只记在心里就好了。”

    过了一会,柳茹又领着未明走出了院子。

    夜间,木炎开始犯愁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试了几种姿势都不行。于是对着旁边的石中天低声唤道:“大哥。”

    不叫还好,那石中天竟然打了鼾,木炎看着又是羡慕又是气愤。

    于是又对另一旁的未明唤道:“三弟。”

    过来片刻,未明倒是喃喃呓语道:“二哥......”

    木炎心中大喜,可听了半天,不见有下文,再看他,只是动动粉嘴,蹙蹙秀眉,已然熟睡。

    木炎心中大急,这不应该啊,明天就出发了,今晚竟然失眠。

    他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院子里,外面或传来几声虫鸣,或传来几声犬吠,阵阵清风,点点繁星。

    他大口呼吸几次,顿觉舒服不少,便在坐在一棵树下。百般无聊之际,他把柳茹教他的那些口诀背诵了一遍。

    随着杨婉茹教他识了不少字,此时独自一人,不像平时野马脱缰一样定不下来,静静想了一下,有不少地方竟然豁然而明,只觉得一个崭新的境界出现在眼前。

    这也难怪,一来,他本极为聪慧,只是性格顽劣,许多事情不能定下心;二来,这口诀他不知背了多少遍,早已烂熟于胸,不发现一点名堂也太不合理了。

    他闭目凝神,只觉自己化入了这天地一般,法诀念动,心随意转,有些想不通的干脆直接跳了过去。他这样也正好得修道人顺其自然的真谛,若此时想不通的硬要去弄明白,这感应只怕也立时就消失了。

    随着心意流转,有股气息从周身缓缓进入体内,好像有灵性一般,在体内游走一周都沉入了丹田处。木炎有种说不出的舒坦,比让他多吃几块肉还舒服,他当然不知道,此乃天地生成的灵气,是每个修道人必须纳入的。

    木炎闭着眼没看到,此时左手戴的银轮竟然缓缓亮了起来,随后越来越多的灵气经过银轮吸入木炎左手,木炎刚开始还觉得舒服。可那银轮如一个贪婪的恶魔,不管不顾疯狂地抽取着周围的灵气注入木炎体内。

    木炎猛然觉得左手筋脉暴涨,如炸裂一般,痛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就在此时,那九颗珠子豁然间金光灿然,木炎只觉压力一轻,猛地睁开了眼睛,夜空寂寂,清风徐来,一切如常。

    木炎不知道,刚才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幻阴轮本是上古神器,本为蛊巫族所有,能吸取天地生成的一切气,当然包括灵气和戾气,那狐妖当年就是用幻阴轮吸收冥洞里的九幽戾气。

    这幻阴轮和九转轮回珠合为一体,成为了一件新的法器,被木炎第一个发现,已经认主,刚刚随着木炎无意间吸纳天地灵气,便启动了。

    只是木炎不知道如何控制,差点被汹涌而来的灵气反噬,幸亏九转轮回珠蕴含强大的降魔之力,及时遏制住了幻阴轮。

    木炎只觉得神清气爽,正想细细思考那口诀,却见未明走了出来,问道:“三弟,你这是干什么?”

    未明道:“我想小解,你怎么在院子里站着啊,是不是激动的睡不着啊?”说完,冲木炎笑了起来。

    木炎心道:“我可不能让你看出来,那显得多没面子。”于是答道:“晚饭吃的太多了,撑得睡不着。”

    未明心中大奇,还是头一次听木炎撑着。正说着,听到石中天的声音,道:“你们怎么在院子里,是不是激动的睡不着啊?”

    木炎与未明相视一笑,道:“你起来干什么?”

    石中天道:“我想小解去!”

    木炎心中恨道:“这两人,刚才还装睡着。”

    兄弟三人在院中开始说话解闷,畅想着城中的生活。

    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房睡觉的,第二天被石方化叫醒催促着穿衣服,迷迷糊糊刚出屋,瞬间就被震惊了,眼前出现一辆装饰辉煌的马车,前面两匹高头骏马,在早晨的霞光中格外醒目。

    木炎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掐了身旁的石中天一下,听见啊的一声,才确认是真的。

    兴奋的直奔过去,伸手就想抚摸那骏马,谁知那骏马不认生人,两条前腿高高扬起,木炎吓得连忙后退。

    他恶狠狠地骂道:“你这畜生,我连虎王的屁股都摸过,还摸你不得!”说完,绕到后面,纵身跃到了马背上,那骏马性子也烈,猛地一声嘶鸣,整个身子立起,几乎与地面垂直。

    木炎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正哇哇大叫时,只觉得身下生出一股绵柔之力,托着他缓缓落地。

    木炎一跃而起,又要叫骂,马车后面转出来一人,白衣胜雪,身负长剑,他哪里见过这等风采的人,不觉愣了一回神。

    见那白衣人笑道:“小兄弟,这匹马性子烈,可不能这样骑。”

    木炎听他嘲笑自己,待要反讥他一下,却听到柳茹叫道:“炎儿,不可无礼,这位顾大爷是来送我们进城的。”

    原来这白衣人就是镇北王得力属下顾实隐,奉命来接他们进城。

    本来与镇北王约定好的等木炎长的稍大点,再接进城去,可柳茹对另外两个孩子也极是喜爱,不忍抛下。此时适逢神樱族创建的一个叫“浣剑谷”的道场举行选秀,想趁此机会让三个孩子去试一次。正好浣剑谷离北固城不是太远,而且离选秀还有一段时间,就先让他们进城。

    这些她都跟石方化夫妇商量过了,只是还没有对这孩子三个提起。

    其实柳茹也跟镇北王推荐了石方化,想让他在城中担任一个兵将之类的,可转念想到石方化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胸中大有丘壑,若是推荐的话,怕他不同意,反而不为美,所以暂时没提过。

    这边木炎听说是来接自己的,早把刚才的事情忘了,追着顾实隐问东问西。顾实隐开始不以为意,有问必答,可到最后问题越发离奇,直令他不知所措。

    旁边两兄弟开始帮着父母收拾东西往马车上搬,这马车极大,放了不少东西里面还有很大块空余。

    村中人都被这马车吸引,过来凑热闹,待见到他们搬家,一传十十传百,全村都知道了,全过来送别。

    杨婉茹看着乡亲们,又看了看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眼睛早已经红了,石方化又少不得一番劝慰。木炎三兄弟此时也庄重了起来,不再嬉皮笑脸。

    石方化把家里的打猎来的肉全部散给了村民,村民也都拿来许多东西,都被一一谢绝了。

    全家人都进了马车,顾实隐吩咐车夫几句,也进入车中。

    车夫鞭子一扬,听得双马齐鸣。

    石方化拱手道:“乡亲们,都回去吧,得空了我还会来看你们。”

    杨婉茹的泪早就留下来了。

    马车如风一样动了起来,片刻就把无妄村远远地甩在身后。

    木炎突然有种哪也不想去的感觉,他热爱这片土地,热爱着个村子。早前进城的兴奋只是因为好奇,以为进城后还能回来。可当意识到离开了这片以后再不能回去的土地时,那种眷恋显得越发强烈。

    有几次他想喊停下来,想冲回去再睡一睡那张床,在那片丛林里狂奔,甚至在村东头老吴家再偷只鸡。可看到父母他们沉思的样子,又把话憋了回去。只觉得旁边未明握住了自己的手,轻轻地唤了一声:“二哥。”

    一路上他懒得去说话,这让车内安静不少。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他沉沉睡去,梦里一会在狩猎,一会与村中其他家孩子打架,一会见母亲摆了一桌子吃的,肚子里咕噜一声,竟把自己震醒了。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大家瞅着自己笑,忽见自己身上被口水染湿一片,囧的脸都红了。

    就这样醒一会睡一会,昏昏沉沉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未明急促地推他,叫道:“二哥,快起来!”

    他抬头问道:“到了吗?”

    未明答道:“到大河边了。”

    他一时没回过神,傻乎乎地道:“不是去北固城吗,到河边做什么?”

    说完发现未明瞅着他,抿嘴窃笑,顿时醒悟过来,急忙跳下车,叫道:“是天落河!”

    横亘山主峰,上可通天,山峰上年积雪不化,犹如白玉冠顶,故称之为“冠玉峰”,而一条大河便发源此峰,古人见此河犹如从天而降,叹曰:“此水当天落也!”故称此河为“天落河”。

    木炎站在岸边,只见一条大河从北方而来,直往南方天际而去。正值暮春夏初时节,河水浩浩汤汤,无穷无尽。

    此时将近傍晚,斜阳的余晖如化在水中一般,把深黛色的江水染得火红,在风的吹动下,粼粼舞动。岸对面有许多黑点在动,好像是人在放牧。

    众人都站在岸边观赏,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

    只听石方化缓缓吟道:

    “天河怎上青云间,空闻孤城,独伫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望北关!”

    顾实隐听他出口成章,口气虽豪放,可隐隐间似有萧索牢骚之意,不禁另眼相看,道:“石兄好文采啊。”

    石方化谦虚道:“不敢不敢,只是早年读过些许书,触情生情,拾起了一些,在顾兄面前献丑了。

    说完两个相视哈哈一笑。

    木炎听不懂他们文绉绉的说什么,只顾着乱看,却见不远处斜斜地插着一段破旧的石碑,上面刻着:身前无多路,回首岸如海。

    石碑的旁边坐着一个老头,头戴斗笠,全身衣服破旧不堪,前面的河水里停着一艘大的平板船和一艘小的乌篷船,都被绳子拴着系在身旁的一根木桩上。

    老头原来是个摆渡人。

    这倒是自然,如果没有摆渡人的话,这偌大的天落河如何过去!

    木炎见老头神情紧张地看着水中,心中好奇,走上前正欲开口,那老头手一伸,低声道:“莫做声!”

    木炎见他脸色严肃,也不好再说。这时众人也被吸引过来,都在看那老头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