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田园地主婆》 第一章 重生,隔离 divlign="ener"> 第一章隔离 几缕晨光透过薄薄的格子窗纸洒进屋里,屋子里光线晦暗,弥漫着淡淡的潮湿和霉味。 屋子低矮逼仄,推门正对着的墙壁处,摆着一张板床,瘸了的一脚由垒着的砖块勉强支撑。 “曦儿,还在睡没?娘来瞧你了……”低柔略显沙哑的声音在阴暗的屋子里响起,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一抹蓝色的身影轻轻进了屋子。 来者是一个妇人,穿着蓝底碎花的旧袄子,袖口宽大,腰间系着一根深蓝色带子,下边是一条皱巴巴的灰色襦裙,在脑后挽着个简单发髻,插着一根木簪子定住。 妇人挨着床边坐下,微黑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的目光落到床上躺着的小姑娘的脸上,眼眶刷的就红了。 床上的小姑娘约莫十岁左右的光景,阖着眼,白净的小脸上荡着两抹异常的红。躺在那里,脑门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稀疏泛黄的发丝粘着光洁的额头。 妇人鼻子微酸,扭过脸去忍住快要涌出来的泪,抽出袖子里的一块洗的发白的帕子,仔细将小姑娘额头的汗水擦去。 “曦儿,娘给你熬了汤药,趁热把这喝了,你的病就全好了。”妇人强压下心里的酸涩,俯下身在小姑娘的耳畔轻声唤着。她手里端着的小碗里,黑乎乎的汤药正冒着热气。 锦曦的眼睛一直是阖着的,身子发轻,头颅胀痛,口干舌燥,想要发出点声音,奈何咽喉肿痛,难以动唇。 更折磨人的是,如此的身子状况下,那些奇怪陌生的画面,却像冲破堤坝的洪水,狂涌而来,跟锦曦原本的记忆混合缠杂在一起,差点撑破她那胀痛的脑袋! 她隐约感觉到那次突如其来的车祸,怕是将她的灵魂撞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古时空,附着在这副病的七荤八素的新身体上。 脑子里那些多出来的记忆片段,应该就是属于这副新身体原来的主人,那个跟同名的女孩子。 妇人的出现,打断了锦曦脑袋里那些缠杂的。 锦曦缓缓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的妇人正弯下身,将她轻巧从床上托起半抱在怀里。 手里的汤匙缓缓送到锦曦的唇边,沙哑的声音在锦曦耳边耐心哄着,“曦儿听话,把药喝了再睡啊,喝了药身上就不难受了,娘喂你,来,张张口……” 锦曦强打起精神看着眼前一身古代装扮的妇人,她应该跟前世的锦曦差不多的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典型的农家妇人气质,肤色有些微黑,但眉眼却生的细致秀丽,微微蹙着的柳叶眉好似凝着化不开的担忧,杏眼很美,目光却黯淡无光。 尤其是眼眶下边蹙着的两片黑青的阴影,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唇边甚至起了一圈的火泡,浑身上下透出的倦态,好似许多日不曾阖眼。但她此刻看着锦曦的目光,柔软慈爱,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宠溺。 “这药会有一点点的苦,却是极有用处的,方子是娘跟村里上了年纪的大婶们讨来的,曦儿要想快些好起来帮娘干活,就莫要怕苦!”妇人温柔的笑着谆谆善诱,舀了一汤匙轻吹了吹,缓缓送到锦曦的唇边。 锦曦在心里将眼前妇人跟脑海里的记忆重叠,这个人,应是这副新身体的生母孙氏,宿主记忆里的孙氏,对的女儿们,从来不会大嗓音。 有点走神的当下,汤匙已经塞入了口中,一股浓苦的液体顺着咽喉滚下,那种辛辣稠苦的滋味,像是一条火线直窜进五脏六腑,刺激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是娘没用,是娘没用……”孙氏带着哭腔,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手忙脚乱的擦拭着锦曦的唇角,处理掉她咳出来的那些污秽物,回身坐在床边搂着锦曦在怀,一手轻抚着锦曦的后背。 母亲这种温柔的轻抚,对于女儿,真是世间最惬意的享受。 前世母亲也曾这样抱过她抚过她,自从父母离婚各自成家后,锦曦便被送到了乡下的姑妈家寄养,姑妈家田多地多孩子更多,再没人那样温柔的对待过她。 直到此刻,孙氏的怀抱,让她重温了这些,但是有点心虚,毕竟占据了人家闺女的身体,虽然她也是不知情的。 锦曦在孙氏怀里轻轻蹭了蹭,突然,那缠满蛛网的窗格子被人从外面拍的啪啪作响,一个妇人抄着大嗓门在外面高声问,“三弟妹,你在里面不?” 孙氏怔了怔,抬头望向那映在窗上的半截人影,道二嫂,我在呢,你找我有啥事?” “咱娘让你赶紧的去灶房烧饭,男人们吃了早饭,上昼还得去南边的地里拔棉花杆,可不得耽误了!”杨氏高声道。 孙氏抹了把眼角,忙地道:“劳二嫂跟娘说下,我这儿喂完曦儿马上就去,一定不误事。” “哦,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催你烧饭,倒把另一事给差点忘了!”杨氏顿了下,敲着窗棱扬声道娘说了,还有十日咱家礼辉定亲,家里得摆几桌酒席宴请新亲家,曦丫头这状况,搁家里多不吉利!爹娘的意思是,让你这几日给她简单拾掇下,得赶在那之前给送出去!” 孙氏身子猛地一僵,锦曦能感觉到孙氏的身子在发抖,都不利索了:“二、二嫂,她爷奶的意思……这是要、要把我曦儿送哪去?” 窗外的杨氏撇着嘴道:“三弟妹咋犯糊涂了呢?咱们这片儿染了怪病没得治的,都往哪送?还不就是柳树林后面那块儿!” 柳树林后面的土窑子? 孙氏脑袋哄的一声,头里一片空白! 那个土窑子建在林子最深处,后面就是巍巍山峦,早些年那里烧过土砖,后来塌方死了人,那土窑渐渐荒废下来。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村里那些枉死不能入家族祖坟的,生病过早夭折的小孩,还有患了会传染的怪病没得治的,都会往那土窑子里送! 到最后,那里越来越荒僻,还有村里人传言那里夜里不干净。 因为背靠大山,山里饥饿的野狼经常会去那里觅食。 曦丫头被送到土窑,不就意味着等死? 孙氏脸色已经惨白,冷汗打湿了全身,嘴唇更是哆嗦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手臂本能的,紧紧的,死死的搂住怀里的女儿,唯恐稍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 杨氏在外面没有等到孙氏的回应,低低冷笑了两声,不耐烦的拍了拍窗,再次扬声道话我可都捎带到了,该咋样你自个瞧着办!” 撂下这话,杨氏捂着鼻,脚底生风的跑远了。 好一会,孙氏才强撑着从震惊中回过点神,看到怀中女儿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望着她,孙氏感觉胸口被压了好大一块石头,直喘不过气。 “二**话,你别当真,你爷奶……你爷他不是这样狠心的人……”孙氏摸着锦曦的头嗫嚅着,不是说给锦曦听,还是说给她听,这些话听起来毫无底气。 在孙氏的眼底,锦曦看到了一个母亲浓浓的恐惧和绝望,尽管孙氏想要努力的掩藏,但锦曦内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十岁小姑娘了。 孙氏被杨氏催走后,阴暗的小屋子里就只剩下锦曦一个人。 锦曦再没心思闭眼,直勾勾盯着屋顶缠满蛛丝的破旧横梁发怔。 她从方才杨氏的话里,听出这趟穿越的处境很不妙,最多十天,她就会被扔到树林子后面的土窑子里等死。 想想也是,这个时代的乡下农村,医疗应该是落后的。宿主又是一个在众人眼中,患上了怪病,药石无效,甚至还会传染的小姑娘! 宿主的大堂哥梁礼辉,是老梁家长房长孙,也是老梁家出的第一个秀才,他的定亲酒宴肯定是诸多慎重,能留她这么个晦气人在家里? 被家里人送到土窑子里去等死,估计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天经地义,即便有孙氏反对的声音,但那绝对是微弱到可以被忽略的。 锦曦心里暗叹,转念又想,既然这个时代医疗落后,那么误诊也应该是有的啊!不管是不是众人眼中不可治愈的怪病,锦曦也不能就这样毫无作为的等着去土窑子里喂狼,好歹重生一回,就这么束手由别人摆布命运,那可不行! 眼睛睁得有些发酸,锦曦再次阖目,开始在脑海里搜寻那些关于宿主生病前的一些生活片段,试图从中找出些端倪来。 日头此时才刚刚起山,挂在东边,映的东边的山头红彤彤的。 老梁家后院灶房。 孙氏急忙忙赶到后院,还没来得及进灶房,东侧的厢房门吱嘎一声开了,杨氏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她刚刚伺候完谭氏梳头洗脸,正准备出来倒水。 “哟,那不是三弟妹吗,总算把你给盼来了。这下子咱们一家人可算能吃上早饭了!”杨氏喊住孙氏,欣喜打招呼。 孙氏暗道不好,脚步微顿,低垂着头,低低嗯了一声,正准备进灶房,杨氏身后屋里又冲出一风风火火的瘦小人影。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章 喜事 divlign="ener"> 第二章喜事 冲出来的人影是一个矮小干扁的老太太,秋香色半新不旧的襦袄襦裙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一根双排雕花银簪子插在脑后攥着的发髻上。 这个人,就是孙氏的婆婆谭氏。 看到站在灶房门口的孙氏,谭氏稀疏眉毛下的三角眼立时竖起来,指着孙氏张口就叱道你作死去了?要你烧饭还得三请四求,八抬大轿!你脚底生疮还是腿上流脓?从后面杂屋到这才几步远?懒驴上磨,存心不让一家子人吃上热饭热菜,存心不让我们老的好过是不?” 孙氏僵了下,还没来得及转身,谭氏身后的杨氏开了腔。 “三弟妹,你杵在那干啥?没听到咱娘正跟你呢!”杨氏“善意”的提醒孙氏。 谭氏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更大你个木头桩子,婆婆跟你,身都不转,撂个大脸子给谁看?” “娘,我、我没那意思……”孙氏拽着手里的围裙,陪着解释。 “少在这磨叽,没瞧见那日头都照头顶了?赶紧的烧饭去,耽误了上昼割麦子,看我收拾你!”谭氏不耐烦的扬手一挥,催促孙氏。 “诶,我这就烧去,一定不耽误事儿。”孙氏唯唯诺诺着,还没抬脚又被谭氏喊住入秋了你妹子这几夜睡不踏实,日里没精神头,早饭给你妹子做个蛋羹补补,搁饭窝边暖着,回头她起身给她端去,别惜着油盐,鸡蛋记得挑个儿大的!” “诶,我记下了,这就做去。”孙氏温顺应道,顺手已经将围裙系在了身上。 “哟,梅儿也这般哪?啧啧,我这做嫂子的听着都心疼。”杨氏忙地接道,“我们兰丫头这几日也直嚷嚷着犯困,娘,要不,也让三弟妹捎带给兰丫头也做个鸡蛋羹回回神?不用挑个儿大的,小的就成。三弟妹,你说咋样?” 孙氏茫然的看向谭氏,谭氏斜了眼杨氏,拍了拍衣襟口漫不经心道,“我瞅着兰儿倒挺好,小孩子家家的,多动动不就得了,补多了不好!老三家的,还傻愣着干啥,该干嘛干嘛去呀!” 确定谭氏没了其他吩咐,孙氏这才匆匆进了灶房,不多会,烟囱里喷出股股黑烟,灶房里也传出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声。 谭氏满意的转身,瞥见杨氏还站在一侧,眼睛咕噜噜瞟着灶房的方向,手里还端着瓦盆,一副盘算的样子,显然对那鸡蛋羹还是念念不忘。 “娘,院子里风大,您老回屋歇着去吧。上昼要割麦子,三弟妹动手迟,我这就去灶房给她搭把手也快些。”杨氏赶紧将盆里的水倒掉,转身跟谭氏笑着请示。 谭氏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杨氏道我这三个里,就数你最孝顺懂事。灶房的事儿你三弟妹一个人忙的,就不用你去搀和了。今个起早了我这左臂有些发酸,你赶紧扶我回屋给我揉揉去!” ……………………………… 孙氏一个人在油烟升腾的灶房里忙碌着,老梁家人多,们成了亲的都还住在一起,一口锅里吃茶饭,挨着墙壁搭建的灶台也大。 孙氏用里面那口大锅焖饭,外面那口小一些的锅烧菜,烧好的菜盛到瓦盆子里,坐在热水里保温。 灶台上还有零零散散几口大小不一的瓦罐,里面灌满了水,烧的咕哝作响,基本上一顿饭下来,喝的水,洗的水都有了。 虽然心里担忧着锦曦,但孙氏还是很麻利的将饭菜做好,又给小姑子梁俞梅炖了鸡蛋羹送到她屋里,这边,老梁家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起身,谭氏在杨氏的搀扶下来了灶房,环视了一遍后,便吩咐将饭菜摆到隔壁的桌上。 灶房隔壁有一间空屋子,里面摆了一张半旧的八仙桌,一张小一些的方桌,这里是老梁家用作饭堂的地方。 老梁家的规矩,只有男人和订了亲的孙子们才有资格上大八仙桌吃饭,孩子们夹了菜在边上的小桌子吃,由谭氏领着,们则要伺候着男人孩子们吃完,收拾妥当了,在灶房就着剩菜剩饭扒两口就算解决了。 为着月底梁礼辉的定亲酒宴,老梁头的长子,梁礼辉的父亲梁俞驹专门从附近的长桥镇赶回村子里,饭桌上,梁家男人们对梁家长孙梁礼辉的定亲一事,迫不及待展开了很热烈的讨论. 饭后,们上来收拾了碗筷,男人们对于饭桌上的讨论话题兴致勃勃,老梁头也是意犹未尽,所以也没急着下地割麦子,而是围着八仙桌喝茶抽旱烟,等着老梁头再补充些啥。 因为高兴,老梁头还喝了几盅酒,黝黑的脸膛浮起两抹潮红,目光炯炯环视着屋里的众儿孙们,道礼辉是咱老梁家长子长孙,又有秀才功名在身,他的亲事是孙儿辈里头一遭,咱老梁家在村里算得上是厚道人家,孙那边也是秀才的女儿,这亲事筹办起来可万万马虎不得!村里人都看着呢,不能给人瞧了处去,这往后家里小的们嫁娶也都有个依仗的!” 坐在老梁头下首的长子梁俞驹应道,“爹言之有理,这亲事代表的不止是礼辉,更是咱们整个老梁家的声誉,们一定用心操办,保证不落人挑剔。” 老梁头点头,掏出腰间旱烟杆吧嗒着抽起来。 “犬子礼辉能有今日这份出息,全赖咱爹这些年的谆谆教导和悉心栽培。如今又给他置办这样门当户对的亲事,时常叮嘱礼辉,将来他出息了,定然第一个要报答的人就是爹您老人家啊!”梁礼辉的父亲,老梁头的大梁俞驹又道,声音有点哽咽。 作为当事人的梁礼辉则是有些木讷的站在梁俞驹身后,垂着眼脸上有点发红。 “嘿嘿,大哥不愧是读过书的人,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我也是这样想的,为难在说不出来!大哥这三言两语就把我的心里话给讲了出来!” 老2梁俞林连声附和,梁俞驹微微额首,腰杆挺的笔直。 老梁头摆摆手,有点慨叹,“一家人甭说两家话,咱做上人的,还不都巴望着你们下人好!” 说着,老梁头又将月底梁礼辉定亲,具体的细节安排再次跟们敲定下来。 无非就是请客送礼几个方面,给女方家准备的定亲礼,有吃食,烟酒,点心瓜果,以及尺头,鞋帽,首饰,胭脂水粉林林总总。 这些都是梁俞驹直接从镇上的梁记杂货铺子里取,无需去别家买。 而酒宴上的菜式,宴请的宾客也需要提前张罗。 另外,媒人那块的谢媒钱也不能落下…… 一切敲定齐全,谭氏催促起割麦子。 老大梁俞驹忽然想到,跟正起身的老梁头道爹,光顾着礼辉定亲高兴了,这儿还有一事差点忘说,想讨您老的意思。” “啥事?”老梁头诧异问道,其他人也都看向这边。 “昨日亲家那边捎来消息,定亲定在二十六,二十一就得请媒人上门来交换庚帖。这不,老三家的曦丫头还搁在那屋吊着,爹您看这事……” “有啥好看的,曦丫头患的是会过病气的死症,早就该送去土窑子了。搁家里多一天,对其他人都不好!我提议,不如明个就给送出去,大家都省事!”不待老梁头开口,梁俞林抢先道。 站在梁俞林身侧的杨氏附和着点头兰儿她爹说的对,媒人上门交换庚帖那可是关乎终身的大事,倘若被亲家那边知晓咱家里还住着晦气的人,亲家他们也会不乐意的!” 老梁头叼着旱烟,瞅着站在人后的老三梁俞忠老三,曦丫头是你闺女这事你来给句话!” 从进屋吃饭到饭后热烈的讨论,老三梁俞忠基本上没发出啥声响,如果不是因为大哥和二哥提议提早送走锦曦,梁俞忠完全愿意被人忽略。 梁俞忠被人群推到老梁头跟前,满脸胡茬,声音低沉爹,今个换了药,指不定喝着就有起色了,再缓两日可中?” 杨氏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哎哟三弟,你明白人咋犯糊涂了呢?曦丫头那病搁在别家,一天都呆不得早扔土窑子去了,这早几天晚几天的,没啥好计较,大夫都撂下话,横竖是没得治了!弄不好冲撞了礼辉的喜气,祸害的可是咱整个老梁家,那可就真不划算!” “我说三弟,你这叔叔咋做的?二哥我都懒得说你,瞧你那心长咯吱窝去了吧?就你那闺女,不巴望着大侄子好?不巴望着你其他的侄儿侄女们好?”老2梁俞林干脆直接训斥起梁俞忠。 屋里其他人对此都没出声拦截梁俞林,梁玉忠不理会梁俞林夫妻,只巴巴望着老梁头,一屋子人的目光也都齐聚在老梁头身上。 老梁头吧嗒着吸进一口烟,抽出烟杆在桌沿边磕了磕,转首对梁俞忠道这事,爹琢磨过了,老三,你二哥二嫂说的在理,你可不能犯糊涂,曦丫头不能再拖,要不明个就给送出去吧!” 梁俞林夫妻得意的交换了个眼神,又去瞥梁俞驹,梁俞驹正袖着手站在老梁头身后,见梁俞林望,梁俞驹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屋里的其他人也开始纷纷表示赞同,唯有老四梁俞洲面有不忍,但谭氏在旁边瞪着,梁俞洲也不敢轻举妄动. 梁俞忠胀满血丝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老梁头,听他如此说,梁俞忠啥话不说,双膝一软,砰的一声跪在老梁头跟前,额头砰的一声磕在老梁头的脚跟前。 老梁头怔住了,梁俞驹则皱起眉头,喝道,“老三,你这是干啥呢,赶紧的起来!” 梁俞忠不理。 谭氏颠着小脚冲揪住梁玉忠的半边臂膀,扯不动他,就使劲的摇晃。 “都这样了,你还要咋地?僵头怪脑的,你这是存心要逼死你爹呀,逼死你爹也换不回你那闺女的命!” 梁玉忠像木桩一样跪在那,一动不动,粗声道爹,求你,求你让曦儿在家多呆两日,换庚帖前再不见起色,亲手送……送出去……” 老梁头瞅着面前蓬头垢面的三,打了个唉声老三你这又何必?唉,就依你这回吧,最多五天,不能再耽搁了!” 梁玉林还想反对,老梁头摆摆手罢罢,都别吵吵了,曦丫头这事就这么定了。大伙都回屋简单拾掇下,一会子跟我下地拔棉花杆去才是正事!”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章 母女 divlign="ener"> 第三章母女 众人都自散去,从头至尾,都没人留意到孙氏的缺场。 孙氏在灶房草草扒了几口剩饭剩菜,洗完碗筷,刚进门就听到梁俞驹提到提早交换庚帖的事儿。孙氏顿感到不妙,顾不得多听,只想着快跑来找锦曦,这样就能多一点跟女儿相处。 此刻,灶房后院通往小杂屋的一段小梗路上,孙氏踉跄着跑的急惶急色。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柔的推门,所幸锦曦也没睡着,正睁着眼盯着黑乎乎的房梁发呆,对于孙氏这么快的返回,锦曦有点意外。 “曦儿,娘的好曦儿……”孙氏一进门,就哭着扑倒在床边,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像失了魂儿。 锦曦猜测她一定是跑着来的,路上摔了跤,发髻垂落了几缕在耳后,身上也沾惹了些许的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过才一顿早饭的功夫,那边定是发生了事,极有可能跟有关,不然孙氏不会突然崩溃成这样的。 锦曦艰难抬手,摸了摸孙氏哭得有些模糊的脸,弱声道娘,你别哭,有啥事慢慢说。” 孙氏握住女儿瘦削并有些脱皮的小手,好不容易才稳住一点点情绪,爬起来坐到床边,顺势捞起锦曦搂在怀里。 从孙氏断断续续的述说中,锦曦终于了早饭间发生的事情。明白的存在,对于即将置办喜事的老梁家,是必须剔除的晦气。 如果换做本尊,估计心该拨凉拨凉的吧,锦曦悲叹! 这样的人家,实在让锦曦提不起半点好感。 锦曦的手被孙氏紧紧握在掌心,她哀哀哭着娘是最没用的娘,救不好曦儿,也留不住曦儿,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我的曦儿才十岁呀……” 孙氏哭的肝肠寸断,那种绝望和无助,让闻者揪心。 “娘,这都是命,谁让女儿福薄,偏生了这样的怪病。”锦曦靠在孙氏怀里,有气无力道。 对于此刻的锦曦而言,其实是很费体力的事情,但她必须要说,不说,她就真的小命玩完了。” “能再跟娘待几日,女儿也知足了。也不能不能熬得过几日去。”锦曦道. “能能,一定能的,曦儿莫怕,即便去了土窑子,娘也陪着你!”孙氏搂紧锦曦,生怕她飞了. 能有活着的机会,为要两个人一起死?锦曦想着。 “女儿横竖这样了,娘跟了我去,丢下,女儿也不安心!”锦曦苦笑。 “可娘啥都没能为你做,想想心上好似搁了把刀子!”孙氏摸着锦曦的头,又哭了。 锦曦舔了舔干裂的唇,艰难挤出一丝笑,道,“女儿其实最想吃娘做的,如果还能再吃上一回,就算死了也知足了!” 孙氏眼泪淌的更凶了,坐直了身子问,“曦儿想吃啥?娘一定给你做来!” 锦曦想了想,便报出几样来,都是这深秋时节生长的蔬菜,就是不梁家村这边是不是都种了。 “荠菜、青椒家里菜园子里有现成的,野苋菜娘去后面山野里挖,曦儿,你身子不好,有些还是要稍稍忌口的,这酸枣……” “娘,别的菜没有都成,就这酸枣,我惦记好久好久了……” 锦曦在孙氏怀里轻轻蹭了蹭,她好多年没有这样跟人撒过娇了。 孙氏耐不住,顷刻便妥协了,想想女儿这怕是最后一回吃酸枣了,不忍心拂逆好好好,酸枣就酸枣,只要我们曦儿爱吃就成,还有啥想吃的不?”孙氏耐心问道,眼里的慈爱和酸楚缠杂在一块,看的人心都揪成了一团。 锦曦又报出几样蔬菜瓜果的名称来,孙氏认真的听着并一一记在心底,娘两个低声亲香了片刻,直到外面老梁家灶房后院那边传来谭氏的喊声,孙氏才依依不舍离开了小杂屋。 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安静,墙角堆放着的一堆杂物里传来老鼠悉悉索索的声响。 锦曦撸起袖子,孱弱的手臂上隐隐可见皮下那些隐隐红斑。 本尊患的这种怪病,跟现代的某种病症有些相似。皮下,粘膜出血,手指脱皮,再结合本尊生病前一段时日的生活经历,长期的营养不良,入秋后又闹过一段时日的腹泻,锦曦猜测,在这个时空让大夫们束手无策的死症,搁在现代,或许是坏血病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坏血病正是因为维生素C的严重缺乏而导致的疾病,在现代根本不会危及性命。 这么说,孙氏每日端来的那些黑苦的药汤,根本就没有对症下药,其实像本尊这种情况,只需补充维生素C,假以时日便可得到缓解。 但如果锦曦贸贸然跟孙氏分析病理,孙氏绝对会怀疑女儿病的胡言乱语,反而会吓到孙氏。 现在用这种撒娇的法子,利用一下孙氏对女儿的宠溺和愧疚,反倒奏效了。 酸枣是所有蔬菜瓜果里,维生素C含量居于榜首的,治疗坏血病自然少不了。 锦曦躺在又冷又硬的被子里,将有些痉挛的腿脚尝试着慢慢伸直,轻吁出一口气。尽人力,听天命,该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就看老天爷给不给她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吧! 自她穿越醒来,就今天说的话,想的事最多,身体筋疲力尽,迷迷糊糊就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转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月光从破败的格子窗里洒进来,屋里一派清冷。 床前的一张小案桌上,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松油灯,枕头边放着一只拳头大小的油纸包。锦曦刚刚侧脸,就碰到了,油纸包鼓鼓涨涨的。 瞧这情形,锦曦睡着的时候,孙氏应该来过一趟。 锦曦拆开了油纸包,一股酸酸甜甜的清香气息扑鼻而来。枣子是采摘下来微微风干了一些的,朱红色褶皱的表皮上,均匀撒着如冰晶一样透明的蔗糖。 一般的人家,采摘下来的枣子是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存储加工的,这枣子,一看就是干货铺子里特制的,而且还是属于上等的贡枣。 翌日,孙氏忙里偷闲做了锦曦吩咐的菜肴送来。 孙氏一汤匙一汤匙的喂锦曦喝那些野菜熬成的汤,清淡如同饮水,喝在嘴里还有股子涩味,孙氏都喝不下,可女儿却喝的那么香,孙氏是又心疼又不解。 “傻闺女,就不能稀罕点别的,这菜汤没油没盐的!”孙氏看着见了底的碗,叹着气道。 锦曦强迫咽下最后一口野苋菜汤,擦拭了嘴角,浅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 孙氏摇头表示无耐,收拾了碗筷正要离开,突然又道,“昨儿那包酸枣可吃了?味道咋样?” “好吃的紧呢!娘昨儿去了镇上?” 孙氏眼里略多了一丝欣色娘要烧午饭,没得空,是你爹去的,男人脚程快,趁着吃午饭一趟功夫就买了!我下昼送,见你睡着,就没喊醒你。” 对于本尊印象里那个沉默的亲爹梁玉忠,锦曦对他的感觉不是很好。锦曦生病这段时日,都是孙氏一人在照料,其他家里人不露面,或许可以理解,毕竟打一巴掌隔一层,但亲爹一次不踏足这里,这就说不! 就算去一趟镇上买包酸枣略表关心,这也仅仅只是让他心里好过一点,在女儿死了后再想起,不会那么愧疚难安。 “哦。” 锦曦垂下眼,淡淡的哼了一声。 孙氏叹口气,摸了摸锦曦的头你爹,心里都是惦记着你的,每日都跟娘这儿打听你来着,昨儿个刚下地,听你说要吃枣,水都没喝半口扔下镰刀就跑了,中午饭都没得吃就饿着肚子去下地了。” 锦曦很了解孙氏在担心,她替梁玉忠解释,为的是不让他们父女生死相隔还落下恼怒。 锦曦蹙起眉头,她做人原则其实很简单,对人情好歹也不喜苛求计较。 别人对她真好,她自然也不假待。别人对她保留,自然也换不到她的真心。 就好比孙氏,别人都怕过了病气不敢靠近这屋,而她却全然不顾,这就是发直真心的疼爱,锦曦自然跟她亲近。 “你爹不来看你,不是他不惦念你,是你爷奶撂下话……唉,你爹他,本就是个最孝顺的人,他心里,天天念叨着你……”孙氏还在碎碎念着。 不管孙氏如何好言相劝,对那亲爹梁玉忠,那份有所保留的父爱和权衡,锦曦一直会记住的。锦曦微蹙的眉头展开,嘴角勾起一丝淡笑。 “嗯,那娘就跟爹说,枣子很好吃,我很喜欢。” 孙氏愁苦的脸终于有了点喜色,麻利的收拾好碗筷,见锦曦似有困意,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不过才吃了一天半的这些富含维生素C的膳食,当夜入睡前,锦曦感觉这些时日一直困扰的咽喉牙龈的肿痛,跟前几日相比,缓和了不少,手指也没有再继续脱皮。 虽然其他地方还是没有明显的改善,但这个细微的改变,已经足够让锦曦看到生的希望。 接下来的两日里,孙氏每天都依着锦曦的吩咐,变着法的给她做那些菜汤菜糊,油纸包里的枣子也吃的差不多了。 这日午后,锦曦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抬手摸眼。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那些皮下隐隐的红斑,好似也消散了一些。 这个让锦曦忍不住惊喜!从死亡的阴影中挣脱出来,这种重获新生的喜悦,是世间所有金银财富和名利地位所无法取代的!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赐予她的穿越福利?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章 分利 divlign="ener"> 老梁头领着一众儿孙起早贪黑,忙活了三两日,终于将南边地里,那七八亩棉花杆子拔了个干净。 捆绑了装上牛车,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拖,挨着灶房后院那一溜儿的墙根,棉花杆码得高高耸耸。这满院的棉花杆子晾晒干了,足够这一大家子大半年的柴禾。 晚饭后,儿孙们还在饭堂,陪着老梁头喝茶,抽烟,扯些家常话。媳妇们收了碗筷去灶房,杨氏找借口,将满灶台的脏锅碗扔给孙氏,脚底抹油的溜回自己屋去了。 老梁家人这会子,全都聚在后院饭堂。 杨氏寂悄悄坐在屋里,竖着耳朵。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屋外的过道里,终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杨氏的房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嘎声,从外面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从那只人宽的门缝里钻进屋来。 来人也不点火,摸着黑,磕磕碰碰就朝着墙边的木头柜子那处移去。 黑暗里,杨氏突然咳了一声,把来人吓了一跳,险些磕到柜子角。 “兰儿她爹,没磕着哪吧?”杨氏在黑暗中冷笑着问。 “唉哟我的妈呀,你说你一个大活人,在屋里咋不点火?猛然一出响,把你男人吓得够呛!”梁俞林拍着胸口低声埋怨,顺手点着了火,屋子里光线顿明。 只瞧见杨氏正抄手坐在床沿边,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睛瞅他。她脚边的床踏板上,落了厚厚一层瓜子壳。 梁俞林厌恶的皱起眉:“跟你说过多少遍?瓜子壳别吐那上面,多邋遢!” “我自个屋里,爱吐哪就吐哪,你管不着!”杨氏不以为然。 “瞧你进屋那鬼祟样,心里没鬼,你怕个甚?”杨氏撇嘴,目光在梁俞林身上,手上,探照灯似的瞅着。 “你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你存心在这守着的吧?”梁俞林翻着白眼,靠着柜子站着,站姿有点奇怪。 “守着又咋样?你管我!诶,你腿咋啦?”杨氏瞄梁俞林的腿脚,问。 “被你吓得抽筋!” “少扯那有的没的,赶紧的说正事。”杨氏道。 “快跟我说说,你下昼去镇上找大哥,那事商量的咋样?能成不?” 梁俞林得意一笑:“这不废话么,有大哥亲自出马,我再从旁周旋,再刁钻的事情也拿得下!” “哎哟喂,能成就好!”杨氏乐道:“就怕你奔前跑后的,到时候啥好处也捞不着,那就真不划算!快说说,那边给银子了吗不跳字。 提到银子,梁俞林眼睛又开始放光了,绕到屋门处,往外张望了下,确定这会子没人经过,这才重新关紧了门,压低嗓音伸出手指朝杨氏兴奋的比划着。 “那边很爽快,都给过了,大哥把我的那份单独拎出来,乖乖,整整三十两呢,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揣过这么多银子,沉甸甸的,这一路跑回来,可把我累的唷,脚踝到现在还痛呢!” “瞧你那出息样,痛死活该!”杨氏笑骂,已经等不及了,朝梁俞林伸出手:“那三十两银子你就别揣着了,赶紧的交上来呀!” 梁俞林有点不太乐意,但还是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儿拳头大的布袋子,甩给杨氏。 杨氏稳稳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她迫不及待打开袋子,当她看到袋子里面的东西,杨氏眼睛都直了,嘴角乐得合不拢! 扯开袋子,满袋子的碎银子,杨氏当即就埋下头数起来。 梁俞林翻了翻眼,挖苦道:“什么人哪这是,还不信我!那你数吧,数到你手指抽筋!” “少唧唧歪歪,哪凉快滚哪去!”杨氏笑着啐了他一口。 梁俞林嬉皮笑脸凑过来,紧挨着杨氏坐下,一手搭在杨氏腰间,不老实的揉捏着:“我就说跟着大哥稳没错,瞧瞧这回,我就跑跑腿传个话啥的,就挣这么多,落在咱爹那,拼死累活,七八亩地的棉花收成,怕也难值这个数!” 杨氏正埋头一门心思数银子,对于梁俞林的手,在她腰上制造的小动作,懒得去理会。捏得酥麻了,嘴里就哼哼唧唧两声。 “为了你们娘儿们,我可是累死累活的,这银子一分不少交给你收着,娘那,我可都瞒的死死的。怎么着,你也得犒赏下你男人,多少给个十两喝口小酒呗?” “兰儿她爹,那边统共给了大哥多少银子?”杨氏突然将头从银子里抬起来,扭头问身侧的梁俞林。 “二百两吧!”梁俞林道。 杨氏当即拉下马脸,把那三十两银子包往身后边一甩,戳着梁俞林的肩,连珠炮似的数落起来:“哎哟哟,我就瞧出你是个没出息的!你大哥说啥,你听啥!那事能成,你跑前跑后可没少使劲,凭啥你大哥就得那么多,甩给你三十两?打发叫花子哪?这事不成,回头还得再跟他多要一些,老亏了我们!” 梁俞林也有些面红脖子粗:“主意都是大哥出的,那边也是他去找的,没了大哥结识的那些朋友做牵引人,就凭我们,有登云梯也别指望搭上那边!我不过是跟在大哥后面跑个腿,传个话啥的。得这三十两,也差不多,你就别不知足。” “哎哟喂,倒教训起我来啦?你们做的那事,真论起来可是损阴德的!凭啥你大哥吃肉喝汤,就甩给你根骨头,瞧把你屁颠的,走路还扭脚了!没出息的脓包,跟了你,我算是瞎了眼!” 杨氏两片薄唇一张一合就骂起来,梁俞林唯恐被后院那边听到,当下只得做底伏小,好一番安抚许诺,又举手发誓,杨氏再才收敛起情绪。 “说你女人家没见识,眼光短,还真就不假!”梁俞林揉着平静后的杨氏,但还是忍不住抱怨。 杨氏靠在梁俞林都是骨头架子的怀里,视线落在他不停交搓的脚上。 “大哥他不是一般人,读过那么多年的书,又在镇上打理铺子,人脑袋瓜子好使,跟了他,保准没错,你可别犯傻真去找他说银子的事……哎哟哟,你这女人作甚哪?” 梁俞林话还没说完,就见杨氏绷着脸,弯下腰捉住他的左脚,二话不说直接脱下他的鞋。 伸手在里面抠扯扒拉着,翻过来在床踏板上使劲磕几下,鞋里咕噜噜滚出几粒碎银子。 “我就说怪嘛,你那猴精的一人,咋就真老实了呢!这不,还藏着私房哪!”杨氏举着那被抠烂的鞋子,得意的冷笑。 梁俞林先是脸色灰败,随即挤出干巴巴的笑,解释道:“我跟你闹着玩的呢……” “叫你藏,叫你抠……”杨氏才不听呢,揪住梁俞林的一只耳朵,抄起手里的鞋底板,照着他的脸就是好一顿招呼。 与此同时,梁俞忠和孙氏,也不得平静。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章 送走 divlign="ener"> 第五章送走 梁俞忠抱头蹲在床前的地上,眼眶通红,泥雕木塑般一动不动,目光直愣愣盯着床上的母女。 孙氏靠坐在床上,正淌着泪,在她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女儿梁锦柔。 “曦儿爹,你得想想法子啊,明个就是最后一天了,你真要把我们曦儿送去土窑子等死?”怕吓到怀里的小女儿,,更怕惊到住在对面的公公婆婆,孙氏的声音压得极低。 “曦儿可是咱的亲闺女啊,他们舍得,你也舍得?”孙氏泪眼婆娑看着地下蹲着的丈夫,呐呐问。 梁俞忠浓密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目光移到自己的脚尖:“舍不得又能咋样,闺女那病不同别的,拖不得。爹说的在理,这一大家子人,不管谁沾惹上,我这心里都不安!” “曦儿命不好,摊上你这一根筋的爹。你心里,就你那一大家子,真要怕过了病气,我带着曦儿分出去另过!” “你说的这叫啥话!”梁俞忠抬眼瞅着孙氏,胡子拉杂的脸上,五官都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把你和曦儿分出去,这让咱爹娘,往后在村里怎做人?脊梁骨还不被给戳烂!” 孙氏说的本是气话,见梁俞忠还这样,一心只为着公婆着想,心里委屈极了。不再说话,扭过脸去只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再不搭理梁俞忠。 梁俞忠蹲在地上,瞧见这样,心里也是烦透了,但又做不了什么,只抓扯着自己两鬓。 连续几日食用富含维生素C的食物,锦曦身上的病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重病这么久,伤了元气那是肯定的,所以锦曦也不急着下地,就这么在床上躺着休养。 孙氏这几日忙完家里的活,还要去地里拔棉花杆子。每日忙里偷空过来送吃食,还没说上两句话,就会被人催走。是以,锦曦还没来得及将这好消息说给孙氏听呢。 这样的秋夜,对于孙氏和梁俞忠,是备受煎熬的一夜。 而对于锦曦,却是自穿越以来,睡的最自在的一晚了。 腿脚可以随心所欲的伸展,不会再莫名痉挛,手臂上那些骇人的血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孱弱却光滑的小胳膊,有着十岁少女的娇嫩肌肤。 病症消了,身子舒坦了,睡的自然就舒畅了。她巴望天快些亮,等天亮孙氏送吃食来,她一定要快些把这好消息跟孙氏分享,好快些离开这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子,跟角落里,房梁上,那些老鼠分道扬镳! “哎哟喂,这不大哥嘛,你咋地也来啦?这大清早的,从镇上赶过来,可受累了!” 妇人聒噪的大嗓门在屋外乍然响起,睡梦中的锦曦被这声音吵醒。她睁开眼,床前的松油灯早已燃尽,淡淡的天光从窗户外洒进来,屋子里光线黯淡。 “今个是曦儿出门的日子,我这做大伯的,不来送她这最后一程,心里难安,受累什么的,不值当一提!” 说话的男人,声音平稳,听着给人很舒坦的感觉。 锦曦在脑海里努力搜寻,这说话的男人应是本尊的大伯梁玉句。梁玉句是长子,兄弟里就他读过几年书。 老梁头做主,将老梁家在镇上置办的那间小杂货铺子,交由梁俞驹打理,为此,梁俞驹带着妻子金氏常年居住在镇上。 这大清早的,他怎来了这里? 锦曦揉了揉眼,半坐起身,随即恍然,今天可不就是老梁头许诺的第五日?说好了的,明天梁俞驹的长子,老梁家的秀才长孙,梁礼辉换庚帖,今天,梁老三是务必要送她去土窑子的。 “老2呢,怎不见他人?”梁俞驹在外问道。 杨氏聒噪的大嗓门又起:“大哥还不知道他,就是人老实,心肠软,最受不得这种场面。前几日我娘家那边捎话来说有点事,这不,今个一早就打发他过去了。” 梁俞驹淡淡应了一声,“嗯,这倒也是,难为他了!” 接着又扬声道:“三弟,三弟妹,事已至此,做大哥的,只能劝你们想开些。你们还年轻,往后儿孙绕堂,曦儿……就放她安心出去吧!估摸这时辰不早了,也该动身了!” 梁俞驹说完这话,长长叹息了一声。 屋里的锦曦就听见孙氏熟悉的哭声,如同遏制不住的洪水,哀哀哭起来,想必之前一直在强忍着吧! “三弟妹,快别这样了,大哥特地从镇上赶过来,我和四弟也都在,这么多长辈来送,也算给曦儿壮胆。你让老三带着曦丫头赶紧动身吧!”杨氏道。 孙氏哭得肝肠寸断,呜呜咽咽,像是在说些什么,但杨氏的大嗓门又开腔,完全压住了孙氏模糊不清的话语。 “要我说,你甭哭,趁着日头还没起山,让老三赶紧的,抄小路送曦丫头去柳树林,回头日头爬上山坡,下地的人就多了,撞见不好!”杨氏催促。 “二弟妹说的有理,此事趁早不趁晚。老三,你媳妇想不开,你是个男人,可不能跟着犯糊涂!别愣着了,赶紧的进屋准备去吧!”梁俞驹从旁淡淡吩咐。 不是梁俞驹这样吩咐,锦曦还不知道本尊的亲爹,梁俞忠也在。想想也是,今天他不在,孙氏妇人家力气不够使,谁敢不要命,上前来抱她去柳树林?所以,他是不可或缺的。 梁俞忠没啃声,但肯定听进了梁俞驹和杨氏的话,锦曦听到屋外移动步子的声音。 紧接着,一直呜呜哭着的孙氏,哭声陡然拔高,悲伤中透出惊惶。接着,窗户外人影一阵窜动,木门狠狠震了一下,孙氏的哭声先前还在窗户那边,现在已经移到了门前。 木门单薄而简陋,门板之间的缝隙,最大的地方有半指宽。先前还有淡淡的光线,透过半指宽的缝隙射进来,这会子被挡住了。 锦曦猜测,孙氏一定是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木门。 只听杨氏在外面跺着脚急道:“三弟妹,你疯魔啦?好好的把着那门作甚?老三,别傻愣着,赶紧的把你媳妇拉开呀,这还要不要出门子啦!” “大哥,二嫂,孩子娘昨儿一宿没合眼,心里不舒坦,就,就让她再跟曦儿多待片刻吧,可中?”梁俞驹的声音在门外低沉响起。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章 病变 divlign="ener"> 第六章病变 锦曦掀开被子,双臂撑着床沿,努力将双腿往床沿边移。 “老三,你这妇人之仁,会误大事的!”梁俞驹声音带着几分严肃。 “三嫂那样子瞧着都揪心,大哥,二嫂,你们权当可怜三嫂,成全她一下吧,横竖就片刻功夫,也耽搁不了啥!”年轻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伤心,是四叔梁俞洲,锦曦分辨着。 “老四,怎说话的呢?合着我和你二嫂,就是那冷心肠的人?我们这是为他们好,为咱老梁家好!”梁俞驹一板一眼训斥梁玉洲:“曦丫头这病晦气,在家里多耽搁一日,耗得是咱老梁家每一个人的福运,也包括你!” “我年轻不经事,我就心疼三哥三嫂,曦儿乖巧懂事,我心疼他们失了那么好的闺女!”梁俞洲瓮声瓮气顶过去。 “三哥,待会你进屋,把这篾竹篮子替我交给曦儿,就说这是四叔亲手为她编的……”梁俞洲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着退到了一边。 想起女儿从前的种种乖巧体贴,孙氏哭得愈发肝肠寸断,梁俞忠拎着那小巧精致的篾竹小花篮,抱着头蹲到一边。 “四弟,你瞎起个啥哄?这不添乱吗不跳字。杨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嚷嚷着:“曦儿跟咱老梁家没缘分,去了也好,早死早投胎。你三哥三嫂还年轻,往后啥样的儿女没有?” 孙氏声音哭哑了,喃喃道:“我曦儿……不该这样……不该啊……” 杨氏将目标对准门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孙氏,厉声厉气道:“哎哟喂,三弟妹,你就别哭了,就算你哭死了,还能拧得过老天爷去?这都是命,你就认命吧!别再死把着门,再不走,日头就起山啦!” “三弟妹,知道你心疼,但你闹腾也要有个度!这样没完没了,可不行!”沉默了一会的梁俞驹,再次出声,声音较之前的严肃,多了两分厉色。 见孙氏还是把着门不肯让开,梁俞驹转而对梁俞忠直接下了命令:“老三,你就是这么管教媳妇的?赶紧的,去把你媳妇拉开!” 梁俞忠应该是又挪了几步,但没对孙氏行蛮,而是沉声劝着,“孩子娘,咱都算了吧,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老三,你磨叽什么?老梁家的男人,没你这般怂的!”梁俞驹冷声呵斥,“再耽搁下去,让你闺女死在这屋里,你们俩,就是老梁家的罪人!” 好多日不曾下地,陡然一下,只觉天旋地转。锦曦扶着床沿,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自己站稳脚跟。正暗自欣喜的当下,就听屋外的大伯这样呵斥,锦曦的肺差点就气炸了! 屋外,梁俞驹的呵斥,把孙氏和梁俞忠都给震住了,杨氏幸灾乐祸的撇撇嘴角,哼了一声,“不识好歹!” 梁俞洲气的脸红脖子粗,但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再跟杨氏缠杂。 梁俞驹大摆家长气势,抖了抖袖子,浑身散发出威严的气势。正欲趁热打铁,一举逼梁俞忠夫妇就范,就在这时,孙氏身后的木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吱嘎声。 所有人都以为是幻听,就连孙氏都忘记了哭,愣愣瞧着那门。 突然,那门再次晃动了一下,这次,不是幻听,那门竟然真的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随着那渐渐拉开的门缝,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一个穿着单薄袄子,垂着手的小姑娘。直到那扇隔绝了屋里屋外的木门完全被打开,锦曦毫无阻隔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孙氏还保持着用身体把门的姿势,站在孙氏身旁的那个汉子,浓眉大眼,嘴唇丰厚,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裤脚和鞋面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土。 在看清屋里开门的人,是他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女儿锦曦时,梁俞忠懵了,僵在原地,呆呆望着门里面。 和孙氏相似的是,他的眼里也灌满血丝,两颊的络腮胡怕是有好多天没打理了,看起来颓丧的很。锦曦瞥到汉子的手里,还拎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篾竹篮子。 这个高大精瘦的汉子,就是本尊的亲爹梁俞忠了,锦曦暗想。她的目光并未在梁俞忠的身上多做停留,而是投向屋外,她想早些看到那个为了老梁家,‘鞠躬尽瘁’的大伯是啥样的德性! 好多日卷缩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陡然打开门瞧见外面,眼睛适应不了这遽然强烈的光线。 锦曦眯起眼,微微后退了半步,脚下虚浮,差点摔倒,孙氏眼疾手快,已经冲过来扶住了锦曦。 孙氏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又是惊喜,把锦曦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遭,颤声问道:“曦儿,你怎下地了?快快快,娘扶你床上躺着去!” “娘,我身子比前几日轻快多了,身上也不难受,下来走走,反倒更舒坦了!”锦曦半靠着孙氏,浅笑道,声音软糯透出一点虚弱之气。 “这么说,曦儿你的病……好了?可是你那病,大夫不是说……”孙氏不敢置信,但不吉利的话她绝对不说,只睁大双眼,恨不得将锦曦掰开了细看。 锦曦无奈一笑,撸起自己的衣袖,让孙氏看她的双臂。又抬高几分声音,好让屋外的人都听见:“娘,你看我的手臂,那些血点都没有了,脑袋也不发烫,腿脚也不抽筋了。我的病是真的好转了呀!” 孙氏狂喜,连连点头,冲还杵在屋门口的石雕梁俞忠喊:“她爹,你听到了吗,老天爷开眼,把曦儿还给我们了啊!” 梁俞忠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眼角全湿了,粗糙的大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看着门里边抱在一起的母女俩,憨憨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杨氏听见里面的动静,惊愕的不得了。很想往前凑,但又怕过了病气。 探着脖子朝屋里张望,可惜屋里屋外光线对比太强,只瞅见孙氏搂着锦曦,却压根瞧不清锦曦身上脸上到底是啥状况,杨氏更急了。 “咋样了?到底了咋样了?早前十里八村,患那种病的人不是都没得救吗,曦丫头咋无缘故的就好了呢?这太邪乎了吧!” 她连珠炮般的向屋里人询问,梁俞驹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很快稳定下来。当屋里哭笑成一团,屋外杨氏上蹿下跳,梁俞驹一直袖着手站在那,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做若有所思状。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章 和气的大伯 divlign="ener"> 第七章和气的大伯 孙氏这会才没功夫给杨氏解惑呢,梁俞忠也没搭理杨氏,想到昨夜藏在箱子底的那三十两银子,还没捂热呢,杨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外团团转。 “三弟,三弟妹,你们倒是把曦丫头拽出来,让我和她大伯都瞧瞧呀,躲在屋子里干啥?”她扯着嗓子朝屋里喊。 锦曦被孙氏搂着,目光瞥见屋外有个高瘦的妇人,一会就将一张马脸朝屋门口张望,细眼睛塌鼻子,嘴里聒噪个没休没止,惹得那薄薄嘴角上的黑色痦子,也跟着跳动。 瞧见二妈杨氏这副模样,锦曦不禁有点想笑。 “二嫂你别急呀,想知晓曦丫头啥状况,自己进去瞅不就得了么,问啥呢!”梁俞洲略带嘲讽道。 杨氏气呼呼瞪着梁玉洲,梁俞洲视而不见,大步朝前走到屋门前,也是满脸激动。 感慨道:“三哥,曦儿可算是熬过来了,你和三嫂,也可松一口气了!” 梁俞忠红着眼眶点点头:“那是,那是。” “这可真是件大好事,我得赶紧去跟爹娘告儿一声,好让二老也早些放心!”梁俞洲又道。 “嗯,本该我亲自去跟爹娘说的,这眼下也没法抽身,只能让四弟你跑一趟了!”梁俞忠道。 “自家兄弟,应当的。”梁俞洲道,扬声又朝屋里的锦曦笑道:“曦丫头,等你的病好齐全了,四叔教你编篾竹篮,四叔不藏着掖着,啥样式都教给你,好不?” 锦曦一直被孙氏半搂半抱的浑身打量,这会终于抽出空,朝那说话的四叔处望去。 梁俞洲和梁俞忠站在一起,两人无论是从身高,肤色,还是五官,都带着七分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梁俞洲很年轻,约莫十六七的光景。还有,梁俞忠留着络腮胡,梁俞洲没有。 锦曦抿了抿嘴角,对梁俞洲投去一个欣喜的浅笑:“四叔说话可要做数哦,我这可记下了呢,娘为我作证!” 孙氏笑的眼泪又出来了,“你这孩子,刚好一些,就捉弄起你四叔来!” 梁俞洲黝黑的脸膛,泛起一点点红色,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响亮应道:“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你爷奶那边说一声!” 梁俞洲刚转过身,还没迈开步子,便见站在屋外两丈远处,一直沉默的梁俞驹,正袖着手朝这边走来。 “老四,你且止步!” 梁俞驹喊住兴冲冲的梁俞洲:“爹娘这会子还没起身,你跑去嚷嚷什么?曦丫头好没好的,你知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梁俞洲被训懵了,挠着脑袋杵在那,不明白大哥的意思。梁俞忠也有些羞愧,搓着手。 梁俞驹撇开梁玉洲,直接走到门口十步处便不再往前,袖着手站在那,目光越过梁俞忠投向屋里。 许是老天爷赐予的穿越福利,锦曦发现自己的感官较之从前,似是敏感了许多。 此刻虽被孙氏搂在怀里,她还是感觉到,有一束探究的目光,越过阻在门口的梁俞忠和梁俞洲,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那束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给她的感觉,跟梁俞忠,梁俞洲,以及杨氏,都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老三,叫曦丫头跨前几步,让大伯我仔细瞧瞧!”梁俞驹道。 孙氏将锦曦额前的刘海掠到一侧,微笑安抚:“没事的,来,过来让你大伯瞧瞧!” 锦曦笑了笑,反手握住孙氏的手,稳步上前,跨出屋门,落落大方的站在屋檐下,让自己完全暴露在梁俞驹和杨氏的目光中,并且还主动给这二位见了礼。 梁俞驹袖着手,看不出喜怒,但那眼神,却有些复杂。 杨氏也凑过来,啧啧着嘴,将锦曦浑身上下瞅了个来来回回。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锦曦患的那种怪病,历来沾惹上了,就只有死路一条。老梁家所在的这个金鸡山村,以前也是有过这样的事情,那些人到最后,身上没一块好地儿,简直惨不忍睹! 梁俞驹推算锦曦发病的时日,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吊着半口热乎气的,加之这段时日,梁俞忠和孙氏夫妇,脸上那一日日加重的愁云惨雾,更让老梁家人,包括梁俞忠自己,坚信锦曦必死无疑,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可眼前的锦曦,却好端端的站在那,穿着打着补丁的秋袄秋裤。 除了小脸蜡黄,透着一股病后的虚弱之气外,那眼神,却清澈灵动,全然没有半丝濒死的枯槁之气。 梁俞驹合了合眼皮,老三闺女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不止杨氏惊骇,他自己也是如此,这一切超出了他的估计。 不过,就算有变数又如何?他还是会将一切重新操控在他的手里。 锦曦看的出来,梁俞驹的沉稳镇定,是伪装出来的。因为他握拳到嘴边的动作,还有那故意加重力度的咳嗽,从心理学角度讲,一般人通常用来掩饰内心不安,都会习惯性用这样的小动作。 大伯这不安,从何而来?锦曦疑惑。 梁俞驹盯着锦曦的同时,锦曦同样也在打量他。 梁俞忠梁俞洲兄弟,都是高高大大,黑黑瘦瘦,一眼瞧去,就是老实憨厚的庄户人气质。 而作为他们的大哥梁俞驹,却是又矮又胖,如同包子般白净,有褶皱的脸上,眉眼弯弯挤在一起。 嘴唇丰厚到有些往外翻,重叠着的下巴,即使没笑,也给人一种‘和气生财’的笑感。 他袖着手站在那,腆着肚子,一身簇新的深蓝茧绸衣裳,崭新的黑色鞋面,浑身上下不沾半点污垢。 “啧啧,邪乎,太邪乎了,我今个还是头一遭见到这样的怪事呢!三弟妹,你是烧了高香了,还真把曦丫头从鬼门关给求回来啦!”杨氏砸吧着嘴,抄着大嗓门道,她现在很激动。 箱子底那三十两银子还没捂热的事,也暂时抛到脑后了。对于一个最喜欢串门,扯闲话的妇人来说,最怕的就是没有新鲜事儿嚼。 如今出了这样的新奇邪乎事儿,说出去,十里八乡都会震动呢,足够她出去嚼很长一段时日的舌头根子了! “曦儿,跟二妈说说,你那病是咋好的?”杨氏又问,双眼大放光芒。 锦曦对杨氏淡淡一笑,没做回应。直觉告诉她,比起杨氏,她此刻最需要应付的,是这个看起来很和气的大伯。 锦曦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看起来和气的大伯,对她的病愈,反应有些奇怪。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章 报答 divlign="ener"> 第八章报答 梁俞驹打量了一番锦曦,重重叹出一口气。在场的人都没有出声,目光齐齐落在梁俞驹身上。 “老三,我们大家伙,怕都空欢喜了一场!”梁俞驹道,声音沉下来,神情透出哀痛。 锦曦感觉到孙氏握着她的手指,紧了一紧。 梁俞驹皱着眉头,肃然道:“我瞅着曦丫头这样子,怕是回光返照。等到这股子精气神过了,怕是就真快了。老三,大哥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真耽搁不起了,赶紧的把曦丫头送出去吧,再不送,真就迟了!” 在梁家兄弟的心里,大哥读过书,现在又打理铺子,那是有能耐的人。有能耐的人说的话,份量自然也是不同的。 “大哥不会瞧错吧?”梁俞忠不吭声,梁愈洲试探着问道。 “啧啧,瞧瞧四弟这话问的!这些年,咱大哥在镇上,铺子里迎来送往的客人多了去了,大哥见过的世面哪是我们能比的?三弟,你要听咱大哥的,大哥都是为了咱老梁家好!趁着曦丫头还有一口气吊着,赶紧的送出去吧!”杨氏谨记梁俞林的告诫,唯梁俞驹为尊。 “大哥……”梁愈忠喉咙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被梁俞驹拦截下。 “大好的日子,曦丫头若是在这咽的气,给咱老梁家沾惹了晦气,老三,你可就是咱老梁家的千古罪人了!”梁俞驹抖了抖袖子,痛心疾首的补充了句。” 梁俞驹的推断,如同一盆冷水,迎头而下,直接浇在梁愈忠那颗欢喜激动的心上。 “啊?”梁愈忠喉咙里叫了一声,面色一片灰白。 “她大伯,我曦儿是真的好了啊……”孙氏急着分辨。 梁俞驹对孙氏的话,不予理睬,只板下脸朝杵在那的梁愈忠发难:“老三,你还杵那干嘛?我这做大哥的,说话不顶用?” 气氛瞬间僵下来。 先前在屋子里的时候,锦曦已经让孙氏瞧过她的胳膊。这会子孙氏焦急不堪,她只想快些证明,女儿的病是真的已经好了,不必再送去土窑子。 所以,孙氏当下便想撸锦曦的袖子,给梁俞驹和杨氏他们瞧,但锦曦按住了孙氏的手,阻止了她的举动。 她女儿家的手臂,才不会随便给梁俞驹这样的外人看。 锦曦给孙氏一个宽心的浅笑,拍了拍孙氏的手。转身面向梁俞驹,浅笑着道:“二**话说的在理。侄女是啥都不懂的乡下丫头,大伯吃的盐,比侄女吃的米还要多,大伯的见识不止是我爹娘,就是咱这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上大伯一个呀!” 对锦曦上来一通须溜拍马的话,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梁俞驹虽也是暗自诧异,但这种奉承的话,他还是很受用。 梁俞驹微微颚首,面容稍有缓和,对锦曦语重心长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这孩子倒是个实诚的,不枉大伯我素日疼你一场。” 锦曦心里暗笑,搜肠刮肚,在本尊的记忆里,可没找到半点他疼爱的痕迹。 锦曦点头:“村里以前唱大戏,戏里面,那些能断人生死的,除了皇帝,便是那衙门里审讯断案的老爷。不然,还有那行医问药的大夫。大伯口口声声,断定侄女是回光返照,那么敢问大伯,您是属于先前的哪一类呢?” 梁俞驹刚露出的一点慈爱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抖了抖袖子,正色道:“你这丫头,都这会子了,还拿话挤兑我?我告儿你,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啥都不懂,我的话才是经验之谈!” “曦儿,好好跟大伯说话。”孙氏轻声提醒,满眼担忧。 锦曦丝毫不被梁俞驹脸上的正色唬住,声音软糯:“侄女听明白了,大伯您既不是衙门里的老爷,更不是行医问药的大夫。侄女的病到底是否好转,这事,我娘说了不算,大伯您说了也不算,便是我自个,也做不得数!只有请了村头的杨大夫来诊断一二,他说的那才算!” “曦丫头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咋忘了这茬呢?”梁愈洲一拍脑袋,激动道,梁俞忠也是连连点头,孙氏期待的望向梁俞驹。 “曦丫头,你竟敢质疑大伯?还拿话顶撞大伯?这是谁教的?老梁家的教养,都被你给坏了!”梁俞驹冷下脸子,瞪了眼孙氏。 “她大伯,您别气,曦儿说的那是孩子话……”孙氏低头陪着小心,却换来梁俞驹不屑的轻哼。 孙氏打了个激灵,锦曦往前站了站,挡住梁俞驹落在孙氏身上,那刀子般的眼神。 锦曦迎上梁俞驹阴冷的目光,挺直了腰杆,清声道:“我是就事论事,有理说理,怎就坏了家里规矩了?大伯方才还夸我是实诚的孩子来着呢,实诚的孩子,自然说实诚的话!” 梁俞驹板下脸打量锦曦,锦曦不卑不亢,他扭头开始训斥起梁俞忠来。 “老三,你看看你生出的好女儿,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我说她什么,她不信,还要去找一个外人来驳我的脸面?” 梁俞忠涨红着脸,女儿这态度着实有些不妥,难怪大哥生气。但是女儿的话,在梁俞忠听来,好似也有些在理,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你呀你呀,连个闺女都调教不好,老梁家就没见你这样怂的!”梁俞驹甩袖怒道。 锦曦瞥了眼一旁涨红着脸,却选择闷声不吭的亲爹,心里暗喜。看来梁俞忠面上憨厚还有些怂,但心底还是有点分辨能力的. 锦曦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杨大夫是咱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老中医,谁家有个头痛脑热的,不都是请的他?医者父母,怎能算是外人?” 锦曦德公然辩驳,让梁俞驹觉得失了脸面,他抖了抖袖子,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又被锦曦抢了先。 锦曦以前大学时代,可是辩论赛上的风云人物,除非她自己不想,不然,很少有人会在嘴皮子上赢过她。 “大伯难道忘记了?侄女这病,一开始就是杨大夫给诊断的。如今不过是请他再来复诊一下,好确定个事实,该咋办咋办,也让爹娘和全家人安下心。这跟大伯的脸面,有啥相驳的?讳疾忌医才是愚蠢人做的事,大伯难道就不想请杨大夫来给侄女瞧个究竟?大伯不盼着侄女早些好,侄女却还盼着多孝敬大伯几年,大伯对侄女的疼爱,侄女可都还没报答呢!爹娘,你们说是不?”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章 回家 divlign="ener"> 第九章回家 “是、是,你孝敬大伯,报答大伯,那是应当的!”孙氏和梁俞忠异口同声道。 “我们大家伙的,还不都盼着你能好!”梁俞洲也附和道,杨氏和梁俞驹没吭声。 梁俞驹被锦曦一番话堵的,说不出任何话来,心里憋着气,白脸成了红脸,却还挑不出老三闺女的错处来。 “老三,你家这闺女,才多大就忒多心,我这做大伯的,怎能不盼着她好?她好了,也不挡我啥道啊!”梁俞驹脸上挤出干巴巴的笑,悻悻道。 “都瞅着我做什么?该请大夫就请去呀!”他道,站在那里半步不移动。 没挡着你的道儿,那方才是谁那么死咬着回光返照,逼着兄弟把兄弟闺女给送走?锦曦很想把这话给说破,但想了想,暂且打住,当下还是请杨大夫过来,给所有人一颗定心丸要紧。 “四叔,我爹这儿走不开,你脚力好,劳烦你跑一趟村头杨大夫家,请他来给我再瞧瞧,也好让大伯和家里人放心呗!” 锦曦瞧出来了,这老梁家兄弟们,对大哥的敬畏,不是一点点。他不松口,谁都不敢去请大夫。趁着他松口,锦曦赶忙趁热打铁。 “诶,好嘞,我这就去请!”梁俞洲这次再不耽搁,拔脚就跑。 梁俞忠望着梁俞洲远去的背影,暗自懊恼。锦曦睨着梁俞驹,将他的反应瞧在眼底。 杨氏也呆不住,赶紧的朝老梁家后院报信去了。 院子里顿时就只剩下四人,孙氏扶着锦曦站在屋檐下,梁俞忠站在一侧,尴尬的垂着手。 梁愈忠见大哥袖着手站在那,留个侧背给他们,一副不悦的样子,心知大哥被女儿驳的,这气还没消呢。 当下又愧疚不安起来,使眼色给孙氏,想让她帮劝着锦曦,好歹给梁俞驹先陪个不是。 孙氏对梁俞忠使过来的眼色,视而不见,拉起锦曦的手,柔声道:“杨大夫赶过来,也要一会子,这里有风,你又刚刚病愈,娘带你进屋等罢!” 锦曦乖巧的应了一声,随着孙氏进了屋,梁俞忠自讨了个没趣。 病了好久的身子,本就亏了元气。先前在外面站着说话,锦曦一直是强撑着的。刚进到屋里,锦曦就被孙氏扶着半躺到床上,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你四叔对咱,那可真是没话说!”孙氏坐下后,发出一声感叹。 “嗯,我看的明白。”锦曦道。 娘俩在屋里轻声说着话,屋外,梁俞忠木讷着跟梁俞驹赔不是,梁俞驹不搭理,屋外就沉默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屋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嘈杂的说话声,还有小子们吵吵嚷嚷的声响。 “你好生躺着,娘瞧瞧去。”孙氏道,走到屋门口拉开门,锦曦听到她跟外面的来人一一打招呼。 梁俞洲请来了杨大夫,杨氏也惊动了老梁头,老梁家几个半大小子也起了床,吵嚷着要跟来瞧热闹,杨氏却被留下来伺候谭氏梳洗。 两拨人马在外面撞到,这会子老梁头正在跟杨大夫匆匆寒暄了几句,就提到了锦曦,梁俞忠吭哧着说了锦曦的情况。 “我们这一大班子的人,跟进去也是添乱,不如就在外面等消息!老三,老三媳妇,就你俩陪着人杨大夫进屋去吧!”老梁头吩咐道。 ……………………………………………… 锦曦靠坐在床上,看到木门开处,梁俞忠孙氏二人簇拥着一位半百年纪的老者进屋,梁俞忠手里还拎着一只古朴的黒木匣子,想必是那杨大夫的行医药箱。 一进门,就是扑鼻的霉味。 杨大夫指了那窗户,吩咐梁俞忠:“把那小窗推开些!” 梁俞忠过去将那糊在窗上的一些遮挡物扯开,屋里光线明亮了几分,风吹进来,冲淡了些屋里的霉味。 锦曦靠坐在那,一抬眼就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 此时,屋子里,杨大夫正给锦曦诊断,屋外,梁俞驹站在老梁头跟前,不知跟老梁头小声嘀咕什么,梁俞驹每说一句,老梁头就跟着点点头。 窗下,两半大小子挤在一起,推推搡搡着朝屋里张望。 锦曦将那两小子的模样,跟记忆里的名字对号入座,白面团儿那个是梁俞驹的幺儿,锦曦的四堂哥梁礼青。 旁边像猴子一样,脸上淌着两条清鼻涕的,是杨氏的儿子,锦曦的堂弟梁礼柏。 梁礼青趴在窗外,朝屋里扮鬼脸,梁礼柏在一旁拍着手怪叫。梁俞洲过去照那两野小子脑门上,各敲了一爆栗,两小子一哄而散。 屋子里,行医大半辈子的杨大夫,遇到了生平最稀罕的事情。对这事,他是既惊奇又不解。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锦曦已无性命之忧。 身子虚弱一些,多调理几日便是。 听到杨大夫这般说,梁俞忠和孙氏的心,这才算是真正落了回去。屋外的老梁头他们,也跟着欢喜。 临去时,杨大夫跟孙氏细细询问了这些时日,锦曦的饮食起居,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云云。指不定能从中获得启发什么的。 如果真能因此给杨大夫启发,多挽救一些患了白血病的人,这也算是做了件功德事。孙氏应该跟锦曦想到了一处去。 杨大夫问的事无巨细,孙氏如实回答,将锦曦这几天吃的喝的那些野菜一一报来,重点提到了酸枣。锦曦从旁听着,觉着孙氏说的挺齐全的,她也就没再补充啥。 梁俞忠送了杨大夫出门,孙氏留在屋里陪着锦曦。锦曦抬眼,见屋外老梁头跟杨大夫正并排往外走,边走边说着话,身后跟着梁俞洲和梁俞忠,梁俞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 梁俞忠陪着老梁头送了杨大夫离去,不一会便兴冲冲折回来,满脸的喜色。 “咱爹说了,曦儿病好就当住回去。曦儿她娘,你瞧着这儿有啥要带着,赶紧的收拾下!” “真的啊?”孙氏惊喜,麻利的动起手脚:“也没啥可收拾的,就是两件衣裳!” 很快,孙氏便收拾妥当,帮着梁俞忠将锦曦扶上背,驮着出了屋子,往老梁家后院那块去了。 锦曦趴在梁俞忠宽厚的脊背上,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气。这是她来到这时代,第一回走出那潮湿阴暗的小屋,真正打量这陌生的地方。 小屋建的地方,不像是良田,倒像是荒地,地里码放着稻草,棉花杆以及些杂七杂八,可以用来引火,也可以用来喂牲口的杆子。还有的地方堆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土包,锦曦知道,这是乡下人种地常用的土粪包,里面合着畜生的粪便。 怪不得时常有异味飘进那小屋,锦曦现在懂了。 小屋后面,隔着几片田埂,就是大片的树林子,林子后面便是绵延起伏的山峦。 小屋的正前方,坐落着一大片村庄,放眼望去,跟徽派建筑里的那种风格很相似,青的瓦、白的墙、飞檐,峭壁,屋舍高起起伏,挨成一片,。 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前面的村庄里,有炊烟袅袅。 锦曦有种错觉,难不成自己穿越到了古徽州的乡下? 梁俞忠背着锦曦,稳步行走在狭窄的田埂上。田埂的尽头正对着一座小院,院墙是用土砖垒的,齐人高的门框上,搭着稻草。 从那院门进去,便是老梁家的后院。 锦曦在看到老梁家后院的布局时,又犯了嘀咕,这后院却是北方典型的四合院结构,有正屋,东西厢房。 梁俞忠背着锦曦从后门入,穿过正屋后面大片的菜园子,绕到正屋前,进了西面那一排屋子,推开其中一扇屋门。 这一路上,锦曦没遇着一个梁家人。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章 妹妹 divlign="ener"> 第十章妹妹 锦曦现在住的这间屋子,也是极其简陋的,除了床,但屋子被孙氏拾掇的很整洁,床上的被褥,摸起来不是那种又冷又硬,而是散发出阳光的味道。 有娘的感觉真好,锦曦暗叹。 梁愈忠刚将锦曦送到屋子里,屋外院子里传来老妇人的声音:“老三,这都啥时候了?你媳妇咋还不烧火做饭?” “诶,娘,她正安顿曦丫头,这就去!”梁愈忠应道。 “又不是那远路的稀客,回自个的屋子,有啥好安顿的?尽折腾!”谭氏在院子里嘟囔:“老三,你媳妇安顿孩子,你一大老爷们杵那也不顶事,灶房的水缸见底了,你去把它担满!我这还等着漱口洗脸呢!” “诶,好嘞!”梁愈忠忙地开了屋门出去。 屋外,谭氏问梁愈忠:“曦丫头那病,真好了?” “嗯,杨大夫是这么说的。” “这几日,我给观音娘娘上香,都在心里祷告,莫不是娘娘听到了我的话,显了灵呢!”谭氏道。 “啊?可能……是吧!”梁愈忠温吞道,本身,他不是个迷信的。 谭氏的声音有点不悦:“什么叫可能,一定是的,不然你说说,曦丫头那怪病,咋无缘无故就好转了?绝对是我这做奶的诚心祷告,感动了娘娘,这才显得灵,让曦丫头活过来!” “啊,娘说咋样,那就咋样吧!”梁愈忠木讷道。 “娘,我去担水了,曦丫头就在屋里,你老要不去瞅瞅?”梁愈忠又问。 “我要瞅,啥时候都成,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让她多歇息吧!你也别耽搁,赶忙的担水去吧,你媳妇还等着烧水烧饭呢!” “诶!”梁愈忠应道,加快步子走远了。 “娘,家里这每日的三顿饭,奶都是让你一个人操持?”锦曦问。 孙氏忙地捂住锦曦的嘴,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又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屋外院子里,谭氏好似站了一小会,便也转身回东屋去了,直到东屋传来关门的声响,孙氏这才松开手,轻吁出一口气。 本尊记忆里,孙氏在谭氏的跟前,基本都不敢大声说话。锦曦有点囧,她知晓古代的婆媳关系,跟现在有很大的不同,婆婆都要媳妇在跟前立规矩。 但像孙氏这样胆怯的媳妇,却也是少见的。 “娘,你没做错啥,我也没说错啥,咋这么怕奶听到?”锦曦问。 “你奶听到我们背后议她,会不高兴的!”孙氏轻声道。 “奶又不是顺风耳,我们在屋子里悄悄说,奶又不知道。” “你奶不是一般人,她有那本事,啥都逃不出她的耳。”孙氏似乎回想起什么,有点心悸难消。 看到孙氏心悸后怕的样子,锦曦更囧了,莫不成谭氏喜欢听墙角? 孙氏脱下锦曦的鞋子,整齐放在床踏板上,拉开被子给锦曦盖好。 “好曦儿,啥事都别想,你就躺下好好歇着,娘再不去灶房,你奶那边又得催了!” 老梁家十几口人吃饭,灶房那块的活计,全落在孙氏的肩上,孙氏忙完家里又要忙地里,一个人恨不得掰做两个人用,陪锦曦的时间,少之又少。 “嗯,娘去忙活吧,不用挂念我。”锦曦躲在温暖的被子里,朝孙氏甜甜一笑。 “折腾了一早上,也不见柔儿的影子,那孩子也不知道跑哪疯去了!”孙氏又道:“等会娘见着她,就让她过来陪你解闷!” 经孙氏这么一说,锦曦这才想起,本尊还有一个同胞妹妹。自本尊患病被隔离后,老梁家人除了孙氏,其他人都不敢靠近那小屋,怕过了病气。 梁愈忠和梁锦柔也被勒令不准踏足。 “好,娘尽管去忙吧。”锦曦道。 看着重回身边的女儿,孙氏满心眼的高兴,欢欢喜喜的出门烧饭去了。 锦曦躺在床上,心情有些复杂,怎么都睡不着,就闭着眼,养精蓄锐。 孙氏离去不到一会,屋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稀黄的小女孩从门缝里探进个小脑袋。 锦曦的眉眼,继承了孙氏的特点,清秀。而这小女孩,却跟梁愈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憨态可掬。 看见躺在床上的锦曦,小女孩咧嘴一笑,应该是七八岁正在换牙的年纪,笑起来一眼就瞧见门牙还缺了一颗。 “是柔儿吗不跳字。锦曦早已睁开了眼,问道。 小丫头小鸡啄米的点头,推开门的朝床这边撒丫子跑过来,口里欢快的叫着:“姐姐,姐姐……” “刚在灶房见着娘了,她说姐姐的病好了,往后还跟我们住一块儿,再也不往外打发了。姐姐,这是不是真的?”梁锦柔趴到床边,短短的浓眉下,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睁着,巴望着锦曦。 锦曦点点头,道:“是真的。” “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梁锦柔高兴的不得了,小嘴呱呱的说着,小脸笑成了一团。 锦曦被锦柔的欢喜情绪感染,也笑了,撑起身,半坐起来。见梁锦柔乱蓬蓬的头发上,沾着几片树叶和枯草。身上,腿上,脚上,也都沾着泥土。 锦曦拉过锦柔,一边给她剔去头上,身上的枯草和落叶,一边佯装嗔道:“你这是跑哪里滚去了?身上咋这么脏乱?” “我去了柳树林子。”梁锦柔道。 锦曦诧异:“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偷听到家里人说话,说今个要把姐姐送去柳树林后面的土窑子,就起早偷溜了去。” “你一个人偷溜去哪不好,偏要去那里,遇到早期觅食的狼,可咋好!” “我要把这个送给姐姐带走呀,这可是姐姐最稀罕的东西呢!小屋他们不让我去,我只好去柳树林那块等姐姐啊!”梁锦柔嘟哝起小嘴,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交到锦曦手中。 锦曦有点好奇,能让这七八岁的小姑娘,跑那么荒僻的地方去等,那被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根女孩儿家用来扎辫子的头绳,用五色丝线缠在一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一股熟悉感却涌上心头。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一章 祖母 divlign="ener"> 第十一章祖母 那根头绳,是去年年关,本尊第一次跟爹娘上附近的清水镇,孙氏当了嫁妆里的一对银耳钉,在一间小杂货铺子里,给她们姐妹俩扯的,统共花了四文钱。 锦柔年纪小贪玩,回村的路上就将自己那根给弄丢了。 姐妹俩稀罕那根剩下的头绳,轮着戴,但都不太舍得戴。后来本尊患病被送去隔离,没两天就夭折了。锦曦苏醒后,对于头绳那点小事,自然也忽略了。 这会子见到锦柔手里的头绳,身体里那股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本尊的感情,又被勾出了一些,锦曦鼻子微微发酸。 “你把这头绳让我带走,那你可就没有了。可舍得?”锦曦拿着那头绳,故意逗锦柔。 锦柔揉着小鼻子,咬着唇道:“舍得。” 锦柔明显言不由衷的样子,让锦曦感到好笑。但心里还是有些触动,不过才七八岁的小姑娘,为了姐姐,还学会了善意的欺骗。如果她知道,她真正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柔儿,姐姐用这头绳,给你扎辫子,好不好?”锦曦忙地转移了话题。 锦柔双眼大放异彩,今早起床就没见孙氏,头发也没人给她梳。忙地找了一把木梳子,爬到床上,挨着锦曦规规矩矩坐好,由着锦曦给她梳头。 锦柔的头发稀疏枯黄,这是长期缺乏营养造成的。锦曦先给锦柔将头发梳顺,撸在掌心,均匀分成五缕,然后照着规律绞在一起。这种五股麻花辫,很适合锦柔这种年岁的小姑娘,娇俏活泼。 “你没等到我,咋也知道回来了呢?”锦曦手指翻飞,口里轻声问道。 锦柔把玩着手里的头绳,漫不经心道:“我才刚到柳树林子,远远瞧见二伯打那边路上过来,也是往林子里去,还挺急的。我怕二伯瞧见我,回头告儿爹娘挨骂,赶忙的抄小路跑回来了。刚进村就遇着了四叔,是他告儿我,说姐姐好了的!” 锦曦梳头的手指微微顿了下,她明明记得二妈曾对大伯说过,二伯一大早就去了她娘家办事,怎么锦柔会在柳树林那边见着他? 柳树林后面是土窑子,二伯不会是奔着土窑子去的吧? 锦曦心里正疑惑的当口,外面院子里,又传来谭氏的喊声。 “柔丫头,你死哪去了?一早上都不见鬼影!” 锦曦还没张口,锦柔已经出声:“奶,我在这屋咧,啥事?” “在也不吱一声,害我白费嗓子!你呆那屋作甚,麻溜的出来,有活给你做!”谭氏道,径直朝锦曦这屋走来。 “奶,我姐正给我扎辫子咧,等一会子啊!”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锦柔美滋滋的摸着自己成型一半的辫子,朝屋外脱口道。 锦曦无奈的笑了,锦柔还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跟谭氏这样据实回答,一定会招来麻烦的。 果不其然,只听外面蹬蹬的脚步声过来,谭氏砰一声推开屋门。 姐妹俩都被吓了一跳,抬眼瞧去,只见一个瘦小干扁的老太太,正站在门口朝屋里张望。 老太太的眉眼和梁俞驹简直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梁俞驹正当壮年,又白又胖,而老太太却干扁瘦削。 她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耳垂上戴着一对银耳钉,身上秋香色襦袄襦裤,看起来半新不旧。一手扶着门框,宽大的袖子落下来,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这就是本尊的亲奶奶,谭氏吧?锦曦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唤她一声奶,站在门口的谭氏身子动了动。 她先是探着身扫了眼屋里床上,瞧见姐妹俩果真挨坐在一起,锦曦正给锦柔扎辫子。谭氏火气上来,张口就训:“多大点屁人,扎成这样,美给谁看哪!小妖精蹄子,好的不学,净整些歪门邪道!” 锦曦有点反应不过来,本尊的亲奶奶是这样的?先不说她对锦柔的一通奚落,孙女病的差点归西,好不容易活过来,做奶奶的不说关心几句,上来就直接无视? “别扎那玩意儿,赶紧的干活去!再磨蹭,就别指望吃早饭!”谭氏当锦曦是不存在的,直接吩咐锦柔。 被谭氏这么一通训斥加威胁,锦柔再爱美,也不敢再耽搁了,脑袋一扭,辫子从锦曦手里挣脱,快要收尾的辫子哗一下全散开了。 小丫头有点懊丧,还是冲谭氏脆生生应道:“奶,我这就来。” 谭氏哼了一声:“去灶房端盆热水,送去你小姑屋里,伺候她梳洗!”谭氏哼完,吩咐了一句,扭过身去,甩都不甩锦曦一眼。 锦柔刚刚站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套上鞋子,听到谭氏要她去伺候小姑,小丫头的脸色就变了。 锦曦坐在床上,自然看到锦柔的神色,侧身看着锦柔,用目光询问她。 “姐,我不敢去小姑那屋。”锦柔咬着唇,用只有锦曦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为啥?”锦曦低问。 “小姑这几日脾气炸的很,老打骂人,我不敢去。”锦柔嗫嚅着,忽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畏惧。 “柔丫头,你作死呢?咋还不过来?回头耽误了你小姑洗漱,仔细她剥你的皮!”谭氏又在门口催促。 锦柔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揪住锦曦的袖子,差点就要哭出来。 锦曦抚了抚锦柔的手,示意她别急,抬眼朝谭氏望去,谭氏也正拿眼角斜瞅着锦曦。 锦曦努力让自己脸上挤出笑容,对谭氏道:“奶,我妹刚还跟我说,早晨睡迷糊了从床上滚下来,摔着了胳膊,这会子痛还没散去呢。” 谭氏一听这话,脸色垮下来:“你个病崴子,一边待着去,我咋样使唤柔丫头,没你插嘴的份儿!” 锦曦差点噎住,这是亲奶奶对大病初愈的孙女,该有的台词吗? 照着锦曦一贯的作风,她一句话就可以把谭氏给顶的远远的,那样爽是爽了,估计锦柔的麻烦会更大。 “奶,我娘今早没来得及给妹梳头,让我给她把这头发稍稍整下吧,不耽误多少功夫。”锦曦压下气,用商量的语气继续跟谭氏周旋。 “你还有这力气给你妹整头发,那还赖屋里瞎养个啥?家里一堆子的活计,都还忙不过来!”谭氏将目标对准锦曦,上来就是一通数落,数落是锦曦是个丧门星,命硬的,生个怪病,专克家里的钱!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二章 祸及 divlign="ener"> 第十二章祸及 锦曦听得一怔一怔的,还好她不是谭氏如假包换的孙女,不然心还不得活活冻死啊! “柔丫头,你作死了咋还不过来?撂你姑干等着,回头看她剥你的皮!”谭氏噼里啪啦数落完锦曦的罪状,还不忘正事,又将朝锦柔喝叱。剥皮两个字,她故意咬字很重。 锦柔小脸白白的,步子往外挪了挪,小手还是揪着锦曦的袖子不肯松。 锦曦抓住锦柔的手,将她扯回来护在身后,这动作,被谭氏瞧得一清二楚,谭氏的脸霎时就全黑了。 谭氏跨前两步,冷着脸子质问锦曦:“你扯她干啥?” 锦曦淡淡一笑,抬眼跟谭氏的目光平视:“奶,柔儿多大?咱小姑又多大?灶房离东屋才几步路?小姑要洗脸,咋不自己去端?奶刚还训我说,老梁家不养千金小姐来着,小姑是庄户人家闺女,咋洗个脸还要人伺候?再说,柔儿是老梁家的亲孙女,可不是外面买来伺候人的奴婢哟!” 谭氏没料到锦曦会有那个胆子,敢拿她的矛,去戳她的盾。 谭氏脸色霎时比锅底还要黑。 “作死的,你这病崴子还出息啦?拿我的话,来堵我的嘴?天杀的,是哪个黑了心尖的,教唆出这样的闺女,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呀!”谭氏口里骂道,拍打着身侧的木头门框,扭头朝上屋灶房的方向,拉长着音调干嚎:“这不是亲孙女,是讨债的鬼呀,我要死在她手里啦!” 锦曦已经穿了鞋子站在床下,看着眼前的一幕,实在一个头两个大,锦柔吓得使劲往锦曦身后缩:“姐,我怕。” “咱没错,别怕。”锦曦拍了拍锦柔的背,淡定看着正发飙的谭氏。 上屋灶房,孙氏正在油烟缭绕的灶房里忙的团团转,听到西屋这边的动静,慌慌张张跑过来。梁俞忠将灶房那口大缸担满水,刚放下扁担,闻声也忙地跟过来。 谭氏转而朝孙氏发作。 “作死的,瞧瞧你养出的好闺女,吃我的,穿我的,小的使唤不动,懒鬼投胎的!大的还来要我的强,挑她小姑的错!两个养不熟的混丫头片子!” “娘,您消消气,她们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孙氏劝道,又朝屋里紧紧靠在一起的姐妹俩道:“曦儿柔儿,快过来给你们奶道歉!” 谭氏的霸道冷漠,锦曦方才已经很好的领教了。她刚穿越到这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穿回去,面对谭氏,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回锦曦低了头认输,那下回就会被压的更死的,一次这样,两次也这样,一旦被压成习惯了,就别指望翻身。 何况,方才的事,锦曦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她不过是为锦柔说了两句话。 谭氏看到锦曦挺直了腰杆站在那儿,对孙氏冷哼道:“你假惺惺的做戏给谁看?她们混,还不是你在背后教唆的?作死的,披着一张狐狸皮,打量我不知道你那假孝顺?歹毒的婆娘!” “娘,我和妹又没犯错,妹手臂痛没法给小姑端水,多大个事儿啊,值得您老气成这样?”锦曦很不满谭氏这种无故扩大打击面的行为:“就算我们做错了啥,您恼我们就是了,我娘好端端的烧火做饭,你扯她干啥?” “作死的,还出息了,就说你们娘们一窝子坏水!我这还没说几句,她那就急了,上赶着为她娘抱不平了……” 锦曦不为孙氏鸣不平还好,这一鸣,倒是拔了谭氏的逆鳞。 谭氏掉转枪头,将火力全部对准孙氏,骂的唾沫横飞,旁人压根插不进嘴去。 锦曦也惊得目瞪口呆,谭氏还真不是一般人啊!又有点懊恼,她本意是不想孙氏被牵扯进来,没想还是拉了孙氏下水。 孙氏被骂的抬不起头来,梁俞忠在一旁干着急:“娘,有话好好说……” “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谭氏又朝梁俞忠喝,矮小的身子一凑,手指差点戳到梁俞忠的眼睛。 “窝囊蛋子,废物点心,睁大你那狗眼睛瞅瞅,瞧把个媳妇闺女,都给惯成啥样!” 梁俞忠被训的涨红了脸,败退到一边,孙氏则是面红耳赤,又朝锦曦锦柔劝道:“你们俩快过来,跟奶说,说你们错了,往后再不敢顶撞奶了。” 锦曦看到孙氏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她刚才一直垂着头,是哭了? 锦柔还是很惧怕谭氏的,畏缩着从锦曦身后出来,还没走出两步远,就被孙氏进来给扯了过去。 孙氏说一句,锦柔跟着说一句,终于给谭氏赔了礼道了歉。末了,锦柔替锦曦给谭氏赔礼道歉。 谭氏手一摆,横了眼屋里的锦曦,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道:“别介,曦丫头那歉我可不敢受,瞧那僵头怪脑的耿样,指不定心里多诅咒我呢!” 谭氏还真是能想啊!锦曦感觉头上一排乌鸦飞过,站的有点摇摇欲坠。 孙氏满脸羞愧,为难的看了一眼锦曦,只见女儿穿着一身单衣站在地上,重病刚愈的身子,站在那里直打摆。瘦削的脸颊,眼窝都有些往里凹。孙氏目光中有央求,更有心疼和不忍。 “娘,曦儿病的那一场,脑子还没真正清醒过来,我替她给您赔不是。”孙氏垂下头,双腿一弯,就要给谭氏下跪。 “娘……” 孙氏的手臂被人从后面拽住,扭头一看,锦曦已经冲到她身边。 “娘,是我冲撞了奶,这个歉该由我自己来才算数!”锦曦道,和锦柔一起将孙氏扶起,谭氏气哼哼的在一旁瞪着锦曦,梁俞忠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奶,是我不会说话,冲撞了你,我错了!”锦曦道,一切就看在她比自己年长几十岁的份上,认个错,做个小吧,也不丢人。 谭氏的神色这才略微缓和了一些,瞪了锦曦一样,又把目光落到锦柔身上,吩咐道:“给你小姑端水去!” “娘,菜粥都给熬上了,这会子我有空闲,我这就把热水给她小姑送去!”孙氏将差事揽到自己身上。 谭氏又横了孙氏一眼:“你就可劲儿惯吧!”撂下这句话,谭氏蹬着小脚,气哼哼走了。 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三章 老梁家 divlign="ener"> 第十三章老梁家 老梁家一年到头,每日吃三顿,中午饭和晚饭,都是吃干,早晨吃稀,农忙的时候除外。 前几日抢收棉花杆子,是件很耗费力气的事,所以那几日早上,孙氏都是大锅烧饭,小锅炒菜。 这两日闲了些,又恢复了原状。 锦曦的早饭,是孙氏端到屋里来吃的。 一只麦子粑,估摸着是早几天做好的,煎的两面起了黑壳。捏在手里硬邦邦的,掰开一点,气味有点发酸,嚼起来,干裂粗糙。 还好有一小碗稀得可以照人的野菜粥配着,锦曦将掰开的麦子粑泡在粥里,就这样沾着吃,一口口,吃进肚里,只有多吃,她久病伤及的元气,才会快些恢复。 在这样的乡下,想要生活的好,有副健康的身体很重要。 早饭后,锦曦也不躺了,让锦柔带着,在老梁家屋前屋后走走转转。 这里的屋舍结构,类似于古徽州的建筑风格。村里房屋走势都是坐北朝南,一排排一户户,坐落有致。放眼望去,皆一色的青瓦白墙,檐壁层层叠叠。 这一带,堂屋的正大门唤作绞门,老梁家绞门大开,正对着外面的青石板路面。 因为月底老梁家长孙定亲,这会子,屋里屋外,所有的门搭上,几乎都贴了红色的剪纸,是喜鹊登枝的图案。 屋里的结构,无论是屋顶的梁檩,还是顶柱,门窗,都是用榆木打制而成。 榆谐音余,有余粮万担之意,庄户人家喜欢这样的好彩头。 堂屋深长,两侧皆有厢房,堂屋正中间开了一口方形天井。 这种屋舍结构,锦曦并不陌生,上一世,她的故乡就在徽州那一带,舅公家保存完整的老宅子里,就有一口这样的天井。 天井里有排水渠道,四面有洗漱的磨石。 雨雪封门的时候,不用去外面,在家里天井里就可以洗衣洗菜。 天井的作用,还将深长的屋子分为里外两进。 老梁家天井前面,挨着绞门那一进,外堂屋基本不作用,只当做穿堂和过道使,偶尔堆放些农具啥的。 左右各两间屋子,大房梁俞驹他们夫妇,带着四个儿子,恰好住的满满当当。 天井后面那进,同样的结构和房屋数量,住的是二房的人,还有尚未成亲的梁愈洲。 里堂屋里,中间挂着中堂,两边还书有对联,应该有些年头了,纸张边角被从屋顶潺出的雨水浸润,有些泛黄脱落。 锦曦兴趣不在那中堂和对联上,她的目光,移到另一物事上。 那是一座神龛,供奉着老梁家的几位祖宗牌位,神龛两侧,贴着一些黄纸,上面镌写的密密麻麻。 锦曦粗略看了下,大致的内容应该是记载着,梁姓这一族的发祥地,以及先祖们的嘉行懿德。神龛旁还以梁姓,题了对联为证。 锦曦诧异,老梁家虽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但家里不仅挂了中堂,还供奉这些个,原来老梁头祖上是安定梁氏的旁支,族里出过有名望的人! 封建时候有名望的家族,都喜好弄这些个,以此数典祭祖,不忘故土、祖根,并以此为傲呢! 锦曦从这黄纸上记载的年份推断,自己现在置身的这个金鸡山村,应该不再是上一世那时空里的地点了,她穿越到了一个异时空。 里堂屋里摆着一张大大的八仙桌,桌子两侧,摆着两张厚重的大木椅子。再远一点,挨着墙壁的两侧处,也都摆着一溜儿的椅子。 锦曦估摸着,这里应该是老梁家召开重大家庭会议的时候,按长幼尊卑落座的吧? “姐,晌午了,大人干活快收工了,咱回屋去吧!”锦柔一直乖乖跟在锦曦身后,她脆声道。 锦曦收回目光,拍了拍锦柔的头,姐妹俩从里堂屋的侧门绕出来,来到后院。 后院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结构,看那屋瓦的成色,想必是后来家里人陆续多了,前面两进的屋子住不下,才新搭建的。 上屋是灶房和饭堂,东西各三间厢房,东面住着老梁头老两口,还有他们的老生女梁愈梅。西面住着老三梁愈忠一家。 后院有一大块地,开垦做了菜园子,两侧挨着墙壁堆放着柴禾和棉花杆子。鸡圈里养着五六只鸡,咯咯咯的追逐着。一头半大的花猪,躺在猪窝里哼哼唧唧。 有屋有田,养猪养鸡,镇上还经营着一间小杂货铺子,老梁家在乡下,想必也算得上家境殷实的人家,锦曦心里想着。 这异时空的乡下村子,很特别,不仅仅在建筑风格上,融合了以前那时空,南北方的特色,在人们说话口音上,也糅合了那一世南北方的腔调呢。 谭氏和杨氏说话的腔调,就有很大的不同。 锦曦的中午饭,依旧是在自己屋子里解决的,吃的是红薯焖饭,米粒几乎数的出来,都是焖的烂烂的红薯。 两筷子时令蔬菜,一小簇咸菜,油盐寡淡。 红薯快要见底的时候,碗底竟然露出两片腊肉。锦曦意外,这肯定是孙氏偷偷给藏的。 那肉薄的几近透明,但对于好长一段时日,没沾过半点荤腥的锦曦来说,已经是泼天的惊喜了。 下晌,老梁家人都没出去下地,聚在上屋的饭堂,老梁头正跟儿子媳妇们分派明天的任务。 老梁头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子骨好,声音浑厚洪亮,满院子都听得见。 西屋窗下,锦曦正教锦柔翻手绳,不时听上一两句。 “爹,您放心,您交代的这些事儿,我们都记着呢,保准照着您的安排,可劲儿的张罗,一定让您老,让咱老梁家,不说在这十里八村,怎么着也得在咱金鸡山村,给挣到一个好名声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激扬着说道。 锦曦听过梁俞驹,梁愈忠和梁俞洲的声音,那现在这声音,肯定是二伯梁愈林了。 “咱老梁家,祖上可是出了圣人的,到了现今虽说败落下来,但老祖宗传承下来的祖训规矩,可不能丢!礼辉是长孙,又有秀才功名在身,咱们就从礼辉这儿做起,要让周围四邻的都瞧见,啥叫做正统的体面!”老梁头浑厚的声音又起,比先前还要激动澎湃。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四章 金氏 divlign="ener"> “就是啊,咱们这一支虽是安定梁氏旁支,怎么着也算的上望族之后,那些祖祖辈辈土里刨食的,再能耐,也没法跟咱比!这骨子里淌着的血脉本身就不一样啊!”梁愈林又附和着称赞。 “就是那理儿。”屋里又有人对此表示赞同。 “可是爹,咱这眼瞅着明个就要办事,过几天还要办酒席,这该备下的物事,筹办的酒菜,都还没人张罗呢!大哥原本是说今个将那些物事一并从镇上送回来,可这都过晌午了,还瞧不着人影!爹,要不,您给列个单子,儿子就辛苦一下,跑趟镇上给采办齐全了?”梁愈林向老梁头请示。 锦曦眨了眨眼,好多地方都有这样的规矩,办大事前,是要提早几日将需要的物事给备下的。腌的炸的菜式,都得提早准备个七七八八,这样真正办事的时候,才不会慌乱。 不过这话出于梁俞林的口,锦曦怎么听着,好像他话里还有点别的心思呢? “老2,你啥时转了性子?早前你妹让你跑段路,给捎个针头线脑的,你推三阻四。这会子腿脚利索了?”谭氏开了口。 “娘,您说的啥话,我做哥哥的,咋能不疼梅儿呢?那回是真有事!”梁愈林笑嘻嘻道:“再说了,大哥那么忙,我做兄弟的,能分担就分担一点呗!镇上我熟,砍价啥的,兰儿她娘那嘴皮子也不吃亏,采办这差事交给我们俩口子,那是当当的,好应付!” “一回赶巧,回回都是?”谭氏声音拔高几分:“偷懒卖坏的,打量我不知晓你打的啥鬼心思?采办这差事,你们俩甭惦记,惦记也是白搭,落谁身上也轮不着你们这雁过拔毛的!” “娘,您咋这么说儿子呢?我这大侄子定亲,做叔叔的心窝子热乎着呢,您这话一说,一盆凉水全浇儿子心头了!” 谭氏冷笑两声:“少跟这扯那嬉皮笑脸,我肠子里扯出来的崽子,猴儿精的,跟我这儿耍花腔,你还嫩着!” 谭氏说的干脆直接的,不拖泥带水,将梁愈林和杨氏那点小心思,给掐灭的干干净净。 老梁头一直没吭声,直到谭氏话音落,这才道:“这喜事才刚起个头,就争抢起来,捞那一点点蝇头小利啥的,眼皮子浅,传出去,让人笑话!” “爹,儿子冤枉啊……” 老梁头磕了磕桌角,拦住梁俞林。 “你也别叫冤,趁着大家伙都在,我也把话搁这儿。你们娘话粗理不粗,咱老梁家,不管啥时候都要齐心协力,容不下那打小算盘,贪公慕私的!你们大哥是个有担当的,这事他说张罗,就一定做的数!你们一个个做好自己本分,协助你们大哥,少惦记那有的没的!” 老梁头话音刚落,前面大路上,隐隐传来谁的喊声。 “怕是你们大哥回来了,咱都去前面瞅瞅。”老梁头道,一家子人都从上屋饭堂涌出来,簇拥着老梁头和谭氏往前屋而去。 “姐,我听礼柏说,大伯买了好多稀罕物呢,有花灯笼,还有炮仗啥的!我们也跟去去瞧瞧,好不好?”锦柔神秘兮兮跟锦曦道。 锦曦正好也有这个心思,姐妹俩便出了屋子,跟在人后去了前屋。 前屋绞门大开,屋外青石板路上,停靠着一辆马车。梁礼青梁礼柏他们推搡着往那马头处凑,老梁头在一旁喝叱。 锦曦到的时候,正好瞧见谭氏指挥着梁俞林,梁俞忠,梁俞洲,以及二堂哥梁礼胜,从车厢上往下搬东西。一筐筐,一袋袋,满满当当,鼓鼓涨涨,扛了码放在外堂屋的侧壁处。 锦曦四下瞅了瞅,没见着男主角梁礼辉,也没见小姑和堂姐的身影。 杨氏和孙氏在边上站着,孙氏朝锦曦姐妹望来,笑了笑。她旁边多了一位妇人,那个妇人,是本尊的大妈金氏。 锦曦打量了一眼金氏,中等身形,身量有点微胖,穿着一身簇新的藕荷色碎花襦裙。 大饼脸,金鱼眼,眼角眉梢往下垂,黑眼圈很重。为了遮掩,她在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眉、唇都没有修饰,就一张脸白的渗人,给人一种了无生气的闷呆感觉,没有半点铺子老板娘的精明感。 直到车厢里的东西都搬卸空了,谭氏又拿了银钱打发了那马车夫,锦曦也没瞧见锦柔说的灯笼和炮仗。 那边,老梁头和谭氏清点完靠在外堂屋侧壁的东西,找来金氏问话。 “老大家的,怎是你押送马车回来?老大他人呢?”老梁头问金氏。 金氏眼皮抬了抬,冲老梁头怯怯道:“礼辉他爹吃过中午饭就出去了,说是有点急事赶着去办。” “去哪了?啥事这么急?”老梁头又问。 “我问了,他没告儿我。”金氏如实道。 “那你这送回来的物事,都齐全了不?” 金氏有点难色:“这些个……我也不太清楚啊,是礼辉他爹上昼去采办的,就打发我给送回来。” 老梁头啥有用的都没问到,‘哦。’了一声,背过身去。 “明个媒人上门换庚帖,他做老子的不在,那可说不过去!”谭氏蹬着小脚过来,接着问金氏:“老大今个夜里能赶回来不?”。 金氏茫茫然摇头:“娘,我、我不晓得啊,礼辉他爹没交代这些个。” 谭氏脸色垮下来:“你个脓包,一问三不知,要你做啥!” 金氏不做声,低眉垂手站在那儿。 那边,老梁头解开箩筐袋子,查看起里面的物事,从锦曦这角度,恰好可以看到老梁头的侧脸,老爷子面色好像有点不愉。 孙氏见锦曦这一日,屋前屋后的走动,精神气比起躺在床上,反倒更好一些。孙氏很高兴,烧晚饭的时候,便也带着俩闺女去了灶房玩耍。 孙氏是灶房里的一把好手,淘米,洗菜,切菜,引柴,架火,一气呵成。 里面的大锅焖着红薯饭,外面的小锅用作炒菜,炒菜焖饭同步进行。 等到两口灶都点上火,大锅里咕咕唧唧,小锅里炸油准备下菜,这就到了考验掌勺人本事的时候了。 两口大锅两口灶火,孙氏锅上锅下,忙的不可开交。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五章 良媳 divlign="ener"> 第十五章良媳 “娘,我坐灶下给你塞柴禾吧!”锦曦道。 “你才刚好一些,哪要你做这些,一边看着吧,娘应付的过来!”孙氏道。 “塞柴禾这活计不累,坐灶口还暖和呢!”锦曦道,不等孙氏应允,自己走过去坐下。 看了眼两口灶里的火势,又扫了眼小锅里的菜色,顺手捞了一把柴禾,用烧火棍顶进了外面那口灶。小灶里火势上来,那菜炒的兹兹作响。 锦柔在一旁捡了根菜叶子划水玩,见这样,也吵着要帮忙。 锦曦便让锦柔去侍弄里面的灶口,焖饭的锅,比较好侍弄。 锦柔乐呵呵去了,孙氏的笑脸隐在油烟后。 “你这俩孩子,拗!仔细别把袖子弄脏了!”她笑着叮嘱,手里的锅铲子翻飞,不一会,尖炝炒土豆丝,清炒蒜薹便出了锅。 “老大家的,你杵院子里作甚?这一大家子,都忙得脚不沾地,你垂手站那卖呆?”灶房外,谭氏又开始训斥金氏。 老梁头和谭氏,之前在饭堂当着众儿孙的面,还夸赞梁俞驹办事稳妥。可这回梁俞驹筹备的那些物事,却让老梁头有些诧异和失望。 清点完那些物事,老梁头面色就有些不愉。急忙忙另开了一份单子,又让谭氏开了箱笼重新拿了钱,吩咐梁愈忠梁愈洲两兄弟,架着家里的牛车赶紧去了一趟长桥镇,照那单子采办。 这会子两兄弟还没回村呢,而梁俞驹却一直不见人影。 “姐,我奶咋这么瞅不顺大妈咧?”锦柔小脑袋凑过来,压低声音跟锦曦讨论:“大妈和娘一样的,都是好脾气呢,奶说啥听啥!” 锦曦瞥了眼灶房的窗外,谭氏正在数落金氏。 这一下昼,谭氏进进出出,脸色就一直黑着,杨氏逮住机会早躲了,孙氏忙的没停歇,媳妇里就金氏在跟前晃悠。 梁俞驹筹备不足,害的谭氏不得不再次破费,谭氏对大儿子虽有不满,但更多的是不待见金氏。在谭氏看来,男主外,女主内,儿子办事不力,错在媳妇不能持家有道。 所以金氏这一回来,便被谭氏当做发泄目标。茶都没让金氏喝一口,便打发去饭堂隔壁的杂屋剥棉花壳了。 前几日急着拔棉花杆,杆子上面还残存着一些没来得及摘的,全是带壳的棉花,小半篓子,也够金氏剥好一会了。 “咱奶这是心疼钱呢!”锦曦跟锦柔低声道,姐妹俩相视一笑,低头烧火。 “娘,我就是想来问问您,那棉花壳我剥了往哪搁?”金氏在院子里怯怯道。 “咋,跟着我大儿去镇上做了几天掌柜娘子,就忘了这庄户人家的事儿?你说那壳往哪搁?”谭氏道。 “大妈这等小事,也要去问奶,不是摆明着找不自在么!”锦曦小声嘀咕,锦柔附和着点头,孙氏拿铲子将锅里的汤搅了搅,盖上锅盖让它自个炖,也蹲到了灶口。听这话,瞟了眼屋外:“你大妈那人,脑子里素来就没啥转弯的窍门。” 锦曦猜,孙氏的意思,应该是说金氏这人缺乏头脑,遇事先不懂自个思考,啥都指望着别人,别人说啥听啥,挺后知后觉。 “那、把那壳送灶房做柴禾去?”金氏在外面小声请示谭氏。 这边孙氏就又摇了摇头,低叹:“大嫂人好,可惜亏在持家这块儿!” “那壳还带着湿气,你烧个试试?”谭氏已经火冒三丈。 “那,那我就先把那壳给收着,等明个出了日头拿去外面晒晒,再做柴禾引火。”金氏道:“那啥,娘再给我分派些别的活计吧。” “你都知晓那壳该咋整,还来问我?啥都要问我,都要我这老婆子来操心,费心费力还费钱的,你们是嫌我命长咋的?”谭氏道。 锦曦听出来了,谭氏这是在借题发挥,心里对下昼那补办物事的钱,疼的紧。 只可惜,谭氏的借题发挥,灶房里的人都听得懂,站在谭氏面前的金氏,却不一定懂。 “娘,这家里您做主,您让我做啥,我就做啥。”金氏道。 “有啥做啥,还要我来告儿你,你那俩眼窟窿作甚的?”谭氏骂。 金氏惶恐:“娘,您消消气,我这就自己找去。” “你不是老梁家的媳妇?干活还由着你挑拣?甭找了,后院那猪圈还没铲呢,你麻溜儿的去铲了!” “嗯,我这就找铲子去。”金氏道,还没转身,又被谭氏喊住。 “把你身上那衣裳换了,干活没个干活的样!” “嗯,那我先回屋换身衣裳去。” “你脸上那粉也给抹了,四个小子的娘,抹那玩意儿作甚?白哈哈的,渗人!镇上才住几天,净整些歪门邪道!败家的娘们!” 孙氏和锦柔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锦曦则听得双耳竖起,表情囧囧。像谭氏那样难应付的人,其实蛮多的,但像金氏这样的好脾气,真真是少见啊! 都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可这金氏,对谭氏的挑剔却是招盘全收,瞧不出半点不愉快。 谭氏又来到灶房来视察了一番,顺便吩咐了些旁的事情,孙氏都满口的应下。 谭氏扫了眼灶口蹲着的姐妹俩,眉毛就皱了,数落孙氏:“烧顿饭多大个事儿,咋要费这么多人?” 孙氏尴尬赔笑。谭氏扭身去了灶房一角,那里堆放着的箩筐里,是金氏从镇上送回来的物事,梁俞驹采办来的那些宴请的酒菜材料。 谭氏解开其中一只麻袋,俯身从里面舀出半篮子土豆,提过来直接甩到灶门口锦曦姐妹的脚边。 “你们俩,也别干坐着等火势,顺手把这半篮子土豆皮给刨了,回头晚上炸土豆丸子要用。”她吩咐:“别偷懒卖坏,回头我来看,没刨干净,别指望吃饭!” 锦曦瞅了眼那篮子里的土豆,真不知道梁俞驹从哪找来这样的土豆! 大半篮子的土豆,霉的霉,烂的烂,就没一个齐全的。凹口里都是泥,有的地方甚至还冒出了小指长的绿芽。 锦曦睁大了眼,岂不说这土豆难刨,就算真清理出来,还能吃吗? “奶,这么多土豆,老费功夫了,还没一个好的,吃了闹肚子!” 锦曦还没来得及开口,锦柔已经被吓到了,小丫头天真的问谭氏,锦曦垂下眼,锦柔这丫头又踩到雷了。 “怕闹肚子,你半口都别指望!又懒又馋的丫头片子,麻溜儿的把这土豆刨了,啥时候刨好啥时候吃饭!”谭氏连着将锦曦一并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六章 偷听 divlign="ener"> 第十六章偷听 锅台那边的孙氏已经凑过来,小心跟谭氏请示道:“娘,这饭菜都弄好了,眼瞅着就要开饭,她们也刨不了几个。回头等收拾了晚饭,我一会子功夫就能拾掇好,这会子,先让她们去摆碗筷吧?” 谭氏横了眼孙氏:“不就让你俩闺女刨几个土豆,看把你心疼的!给她姑的蛋羹才刚炖上,咋就这么快摆饭了?你少来!” 孙氏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赔笑道:“娘,灶里火势猛,那蛋羹一会子就炖好了,照您的吩咐,爹的酒,也给温好了,再不摆饭,就过了。” “娘,奶给我分派活计,是奶看重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带着妹妹去摆碗筷吧,我就留这儿刨土豆!”锦曦突然插声道。 孙氏有点担忧的看向锦曦,谭氏有点诧异,锦曦道:“奶,您得赶紧给准备一盆盐水呗!” “干啥?”谭氏问。 “浸土豆啊!”锦曦道,掂量起一只裂口土豆,打量着认真道:“晚饭后才有功夫炸土豆丸子,这会子刨出皮儿来,不浸在盐水里,等不到蒸煮,就护不住色啊!瞧着这土豆,都不太好,奶一定得多搁几勺子盐才凑效!” 油炸土豆丸子,是这一带酒席上的常见菜。 土豆刨皮后洗净,搁蒸屉上蒸熟,取出捣烂,搀入一定份量的麦粉(其他五谷杂粮研磨的粉也可以),再加入调料搅拌均匀,搓成一只只鸽子蛋大小的丸子。 锅里烧热油,油量要没过丸子,将一只只丸子推下锅,表层炸出金黄色,盛在篾竹碗里过油水。等到要吃的时候,再放入锅里用小火翻煎一下,盛出撒上葱花叶子,便可端上桌。 外酥里嫩,香味诱人,老少皆宜,是酒席上颇受欢迎的一道菜式。 像谭氏,孙氏,这样的持家好把式都清楚,土豆丸子味道好,做起来却不容易。通常老梁家炸土豆丸子,都是谭氏,杨氏,孙氏几人同步进行的。 这边刚刨好,那边立马蒸煮,短时间的搁放,浸在清水里便可,但时间若久一点,清水便失了效,只有盐水才能护的住。 盐搁少了也不成,到时候土豆变黑变味儿,炸出来的味道和成色,绝对大打折扣。 谭氏瞪着锦曦,又瞪着那半篮子开裂的土豆,脸颊边的肉直抽抽,就像牙疼似的。 锦曦心里暗乐,她的说辞凑效了,谭氏果然心疼那几勺子盐!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盐,可不比锦曦上一世的盐价呢。 孙氏先前炒那土豆丝,都舍不得放盐,是从腌菜缸里舀了一些盐水来充数的! “你这懒蹄子,偷懒哪还那么多由头,一套一套的,把我给绕进去了!”谭氏瞪着锦曦,没好气道。 锦曦笑了笑,没跟她多做辩驳。 谭氏扭身又数落起孙氏:“刚是谁嚷嚷着要摆饭的?还傻杵着作甚?” 孙氏回过神来,赶紧招呼锦曦锦柔帮忙摆饭,锦柔刚站起身,又被谭氏叫住。 “摆个饭咋还要那么多人?曦丫头,你跑一趟前屋,喊声你二伯他们!” 锦曦答应了一声,赶忙的去了前屋。 锦曦从院子前面的侧门绕进前屋,里堂屋里的神龛下点着一盏松油灯,屋子里光线模糊。 锦曦小心穿过里堂屋,来到二伯梁愈林和杨氏的屋子门口。 里面亮着灯光,还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锦曦步子轻,里面的人谈话也投入,锦曦站在屋门口,里面都还没察觉。 锦曦抬手准备叩门喊他们过去吃饭,只听见里面杨氏的声音忽地拔高了一点,锦曦听到杨氏在说她的名字。 锦曦疑惑,放下手,脸贴到门上,便听到里面的说话。 “兰儿她娘,你下昼套大嫂的话,她当真是这么说的?”梁愈林的声音有些焦急。 “哎呦喂,兰儿她爹,都这会子了我还骗你干啥?下昼剥棉花壳那会,大嫂就这么跟我说的,她说那些去铺子里闹事的人,一个个老凶了!就差砸铺子了!”杨氏道。 “要我说,大嫂还真是个傻的,人都冲进门要砸铺子,她还蒙在鼓里啥都不知晓,这大哥也太不把大嫂当回事了!” “管那些有个屁用?照这么说,那要砸铺子的,指不定还真是枫林镇那边来的人,这事怕是真有点难缠!”梁愈林琢磨道:“大哥这会子跑的不见人影,怕是出去躲麻烦了,咋地也不跟我知会一声,好歹带上我一起!” “哎呦喂,当初我就说你大哥靠不住,你还跟我辩!啧啧,这会子出了事,他拍拍屁股跑人,撂下这烂摊子给你整,我看你咋整!”杨氏气得骂起了梁愈林。 “该我啥事?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大哥的主意,是他瞒着咱爹娘,瞒着三弟他们两口子的,我就是个跑腿传话的,干我屁事!”梁愈林也有些恼火。 “啧啧,你有种当着爹娘,三弟三弟妹他们面说这话去,别跟我这儿横!”杨氏好像拍了梁愈林一巴掌:“我告儿你梁老2,你大哥划拉的那三十两银子,落了我的口,就别指望我吐出来,该咋样打发枫林镇那边,你跟你那亲大哥合计去!” ………………………………………………………… 孙氏炸完土豆丸子回到西厢房,洗漱上床前,还得来一趟锦曦的屋子瞧一下才放心。 “傻闺女,都这么晚了,咋还不睡?”孙氏看到抱膝坐在床上的锦曦,愣了下,微笑着轻声问。 锦曦抬起眼,看着面前刚从灶房出来,满身油烟味,一脸疲色的孙氏。 锦曦想了大半晚上,觉得梁愈林夫妇私下说的那件事,很可能牵扯到孙氏夫妇,还有她自己。 晚饭后,孙氏,杨氏,还有金氏,在谭氏的指挥下,留在灶房炸土豆丸子,煎鱼啥的,锦曦便回屋等她,这事,她必须要跟孙氏透个底。 “娘,大伯划拉了三十两银子,给二伯的事儿,你和爹知晓不?”锦曦直接问。 孙氏吃了一惊,挨着床边坐下来:“还有这样的事儿?你从哪听来的?”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七章 分析 divlign="ener"> 第十七章分析 锦曦猜得没错,孙氏和梁愈忠果然是不知情的。 锦曦就把晚饭前,她在梁愈林屋门口听到的,一字不差的学给了孙氏听。 孙氏惊得嘴都合不拢:“这事没根没据的,你可别往外说道,要是被你爷奶知晓了,可不得了!” 锦曦真想翻白眼,都这样了,孙氏还没警觉。 “虽是没根没据,但却是我亲耳听到的。当时我若是推门进去质问,二伯二妈欺负我小孩子家的,肯定一推三五六,我还要讨个没趣儿!” “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就为着跟我说这事?”孙氏问。 “嗯。”锦曦点头,细细跟孙氏分析她的疑惑。从梁俞驹对她突然病好的奇怪反应说起,再到锦柔瞧见的,清晨出现在柳树林的梁愈林,以及晚饭前锦曦听来的那些。 “要是牵扯不到咱,那二伯二妈,就不会把你和爹单独拎出来说了!” 孙氏的脸色沉下来,蹙着眉,不吭声,看样子,怕是将锦曦的话,听进去了。 “曦儿,这事……若是真的,那可不得了。”孙氏道,也坐不住了,在床前来回的转圈子,口里喃喃自语:“我一想到有人背后打着你的主意,我这心就发慌,啥主意都没了!这事,没根没据的,咋办才好?” “娘,这事,不管咋样,光靠我们娘俩是不行的,还得爹出面。”锦曦坐在床上给孙氏出主意。 “对对对,我们这就找你爹合计去!”孙氏道,急忙忙过来从床上扶了锦曦下来,去了隔壁的屋子。 锦柔在床里面睡得正香,梁愈忠看样子也准备脱衣上床,瞧见锦曦母女进来,有点意外。 “这大晚上的,你们娘俩做啥呢?”梁愈忠问,又看到孙氏脸色有些发白,他愣了愣。 “咋地啦?”他穿好外衣站在一旁,问道。 孙氏先晾着他,过去将锦柔往床里面挪了挪,又让锦曦坐到床上去,自己挨着床侧坐下来,梁愈忠瞧这阵势,忙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又问:“曦儿她娘,你倒是说话啊!” 孙氏看着梁愈忠,目光里有些哀怨:“你那两个好哥哥,背着咱,不知打着啥算计!” 梁愈忠急了:“大哥二哥咋地咱了?你别一上来就光数落,到底出了啥事?” 锦曦无奈皱眉,这个孙氏,心里把梁愈忠当支柱,可看到他,又想起他的两个哥哥,就满肚子怨气无处发。这样的状态,不适合谈话。 锦曦揽过话头,将她之前跟孙氏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再次复述给了梁愈忠。 梁愈忠听完,懵了。 “咱爹打小就教导我们兄弟,为人做事,要行得正坐得端,大哥是我们兄弟们的榜样,最稳妥的一个人,咋地也不可能走岔道吧?”梁愈忠道。 孙氏的目光就有些埋怨:“大哥读过书,是咱家脑瓜子最好使的一个。娘都说了,你二哥是猴儿精托生的,油锅里的铜钱,都敢去捞的一个人!” “大哥二哥和我,那是同胞的兄弟,手足情哪,他俩个再爱财,咋也不可能把主意打到咱头上啊!再说,咱也没啥让他们可惦记的啊!”梁愈忠道。 “你这心里,就你那一大家子,你那些哥哥侄子的,压根就没我们娘俩!曦儿都亲耳听到了,你也没个算计啥的,还在这儿可劲儿的维护!”孙氏气道。 梁愈忠脸色也垮了下来:“那照你说,我该咋样?不问青红皂白,冲上去就揪住他们打骂一顿?他们可是我的兄长啊,再不对,那也该由爹娘来教导,这规矩不能逾越了!” 孙氏气得眼眶都红了:“若是单说他们偷亏铺子里银子的事儿,让我睁只眼闭只眼都成,可这回事儿不一样,曦儿听得真切,我信曦儿!你还在这不管不问的,仔细被人吃进去,吐出来,连个骨头渣都没有!” 锦曦惊诧,想不到平素温婉,就连说话都轻声细气的孙氏,还能说出这样铿锵的话来。 孙氏话音刚落,就听见锦柔睡梦里,正恶狠狠磨牙,那声音特效,配上孙氏这一针见血的话,真是力度足够,恰到好处,锦曦不得不在心里为孙氏喝了一声好! 梁愈忠被孙氏一番话给顶的,再说不出话来,抱着头坐在那里,孙氏低头抹泪,屋子里气氛有些僵,就锦柔还在磨牙。 那孩子,是不是缺钙了,锦曦想。但眼下,她没精力去想那些。 估摸着火候,该是自己再次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了。 锦曦轻咳了一声,声音软糯,还带着病后的虚弱之气,给人一种需要怜惜的感觉。 “爹,娘方才话说的虽有点重,但娘说的,也是在理的,娘她心里害怕,没底呢!” 梁愈忠抬起头来,看着锦曦。 “我知道爹和伯父他们,手足情深,我也打从心底,敬重几位伯父。可有时候,有些事情,该问清楚的,就当问清楚。这次私下划拉银子的事情,摆明着,爷奶也被两位伯父瞒在鼓里。” 梁愈忠嘴唇动了动,许是觉得锦曦分析的对,便没吭声。 “爹是当维护伯父,但若伯父们不小心做了错事,或是正在合计着要做错事,爹还要一味的维护,不管不问,不及时告儿爷奶那,让爷奶及时教导,那会让伯父们在岔道上越走越远。” “少时偷针,长大偷牛。一味的包容忍让,这不是真心为他们好,说不定,还会害了他们!” “啊?”梁愈忠放下手,震惊的看着锦曦,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请各位进来看的亲们,稍稍留步,我说完两句就撤. 嗯,这本书是我谋划的第一本乡村种田文,跟以前的修仙风格肯定有些不同,但投注的心思和感情,不比修仙文少.两本书,不同的风格,如同我的两个孩子. 读者的口味不能强迫,我只希望喜欢看这种文的新朋老友们,能够多多支持,求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八章 不速之客 divlign="ener"> “那,依你们娘俩的意思,我该咋办?”梁愈忠问道。 锦曦和孙氏对视了一眼,锦曦垂下眼,孙氏照着先前和锦曦约定好的,说道:“这事儿你要是抹不开面子,不敢直突突去问她伯父们,当面对质,好歹,也要在爹娘跟前,变着法儿的提一下,透个话风啥的!” 梁愈忠一听这儿,又犯难了,“家里这眼瞅着,要办喜事的,我咋样也不能这个节骨眼,去扫了老两口的兴。” “跟你好说歹说,你咋说不通呢?还是一门头护着你那俩兄长!”孙氏顿觉憋屈。 “孩她娘,你咋这般说,我又没说不管,这不等先办了这喜事再好好合计嘛!咱爹是最重规矩体面的,这会子跟他说这事,说大哥二哥在背后使坏,要害我们,没凭没据的,这多不妥,我开不了那口!”梁愈忠也觉得憋屈。 “这几日,我但凡多看着点哥哥他们,若是真被我逮住证据,这事,我咋样都不会不管的!”梁愈忠涨红着脸,双拳紧握,道。 “等到你能张得开那口,就迟了!要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说话没份量,我早跟爹娘那说去了!”孙氏气的抹泪。 锦曦算是瞧明白了,梁愈忠这人,其实是个有正义感的,心里也有担当。他最大的缺点就在于,有点瞻前顾后,思虑这个,顾忌那个,先人后我,舍小为大,从而缺乏一种豁出去的热血劲头。 不管孙氏和锦曦,再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只能让他小小的撼动。真正做决定,还得等到他自己慢慢酝酿好,觉得可以豁出去了,这才豁出去。 但一切,怕是都晚了。 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老实憨厚的大好人,还有一股子执拗劲儿。吃亏的,通常就是这种人。 “娘,爹说的,也在理,我们就不要再逼他了。”锦曦把手放在孙氏的手背上,暗暗用劲。 孙氏不吭声,低头抹泪。 梁愈忠骨子里,那种以家族利益为首位的信念,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想要突然就给扭转过来,不能急于一时半刻,逼得急了还适得其反。 “爹,在这个家里,你才是娘和我们姐妹的依柱,你说咋样,就咋样吧,我们都听你的!”锦曦对梁愈忠道,声音软糯,目光带着女儿对父亲的仰慕。 梁愈忠抬头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上,没有一点红润,脸颊瘦削的,眼窝都凹下去了。 梁愈忠心里有种难言的酸楚,挤出笑,木讷道:“曦儿,回屋好好歇息,啥都别想,爹,爹是信你的!” 锦曦甜甜一笑,有这句话,她就看到了一丝曙光。 翌日,村南头洪秀才家派了媒人上门,两家就梁礼辉,秀才闺女洪氏,交换了庚帖。 满满一桌酒席,摆在前屋里,除了双方媒人,还特地请了金鸡山村的里正,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者,梁礼辉就读过的,村私塾里的杨夫子也被请了来,老梁头在村里的两个老相交也到了。 梁俞驹一直没有现身,可把老梁头和谭氏急坏了,没法,只得暂编了个谎对外遮掩过去,老梁头带着梁愈林梁愈忠兄弟,亲自上桌作陪,期间,梁礼辉也过来礼节性的给诸位敬了酒。 梁愈林能说会道,酒量也好,很适合这种场合,有他在,酒桌上的气氛倒也热闹。大儿不在,还好有二儿能撑起,老梁头心中的不快,稍稍淡去,看着二儿的目光,带着几许赞许,也觉面上多了几分光彩。 相比下,一直闷头坐在那的三儿梁愈忠,就被称显的越发木讷口笨。还没喝两盅,就上了脸,跟红脸关公似的。 老梁头中场找了个借口,打发了梁愈忠下桌去后院帮着忙活了。 梁愈林越发的得意,酒席间更是八面玲珑。一桌酒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待到客人们尽兴散去,日头已经移到了西面的山头。 梁家人都齐聚到了后院的饭堂,听梁愈林吹侃自己在酒桌上如何如何,杨氏在一旁凑趣。孙氏带着锦曦锦柔在隔壁灶房忙着收拾碗筷,金氏照例被谭氏打发去后面铲猪圈。 “娘,小姑是咋地了?咋这两日吃饭,都让你端去她屋里呢?”锦曦一边洗筷子,一边侧着头小声问孙氏。 从她被接回老梁家后院,老梁家人基本都见过,除了小姑梁愈梅和堂姐梁锦兰,其他人,都见过了。 二伯家的女儿,锦曦的堂姐梁锦兰,在锦曦回老梁家的前两天,去了她在镇上开医馆的舅父家,还没回来。 “你小姑这几日,身上不大好,你奶怕她惊了风,让在屋里将养几日。”孙氏含含糊糊道。 锦曦有些好奇,孙氏每顿饭那样海碗的往梁愈梅屋里头端,谭氏还吩咐给梁愈梅开小灶,鸡蛋变着法儿的做。 早饭是芝麻糖水荷包蛋,中午饭是葱油炒蛋,晚上是猪油炖鸡蛋羹。 “娘,小姑到底患的啥病,胃口咋这么好?”锦曦又问。 孙氏手里动作顿了下,瞅了眼灶房门口,压低声音叮嘱锦曦:“也没啥病,就女人每月那点事儿呗!她那事犯痛,又姑娘家,脸皮子薄,也不愿吃药,就这么将养着呗。这事你可别外去打听啊!” 哦……锦曦明白了,梁愈梅这是痛经呢! 这庄户人家的女儿,谁每月那几天不做事的?这谭氏,还真打算娇养出个娇滴滴的小姐来呢! 这边孙氏带着锦曦姐妹正热火朝天的忙着,那边饭堂梁愈林的兴致越发的高昂,老梁头上了年纪,又多喝了两盅,有点犯头晕。 谭氏扶他去东屋歇会,这才刚出门,前屋通后院的侧门处,哗啦啦闯进十多个陌生男子。 那些陌生男子,清一色的小厮穿衣打扮,手里都抄着棍棒,一个个满脸凶相。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微胖的男子,衣着打扮尽显富贵,横着眉头打量着院落,右手掌心里,捏玩着两只铁核桃。 求推荐求收藏啊,飘走……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十九章 愤怒 divlign="ener"> 第十九章愤怒 谭氏瞧见这仗势不对,赶忙朝身后屋子吆喝,不一下,饭堂里的梁家人全涌出来,孙氏也带着锦曦姐妹从灶房门口探出头来,众人瞧见院中这些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也全都惊住了。 “这里可是金鸡山村梁家?”富贵男子身后一小厮率先发问。 “正是正是。敢问来的是哪方的客?怎么称呼?”老梁头醉意去了一半,整了整身形,也让自己的形象威严一点,道。 “枫林镇梁家。”那小厮道。 同姓?莫非祖上也是安定梁氏之后?老梁头微怔了下,神情较之前稍有缓和。 “长桥镇梁记杂货铺的梁俞驹掌柜,是你家何人?”那小厮又问。 老梁头道:“天下同姓是一家,梁俞驹乃我梁家长子,敢问客人们上门所为何事?若要谈事,就请放下手里棍棒,咱屋里坐着好好谈!” 来人就站在院子中间,也不进屋,手里的棍棒也没放下,老梁家人面面相觑,院子里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梁愈忠梁愈洲带着梁礼胜梁礼智站到老梁头一起,杨氏则带着梁礼柏躲到谭氏身后,这边灶房门口,孙氏将两个女儿护在俩腋下。 果真是是枫林镇的!锦曦心道,看来,她的推测没错,梁俞驹他们绝对是跟枫林镇的人,砸了买卖,那边人昨儿去了镇上铺子里,今个就找到这儿了,还摆这阵势,这些人来意不善啊,得小心! 锦曦目光在前面人群中瞅了一圈,扭头问锦柔:“妹,瞧见二伯没?” 锦柔揉了揉眼,朝饭堂门口张望了下,纳闷道:“咦,奇怪,刚我明明瞧见爹和四叔他们,都跟在二伯后面出的那门,怎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咧?” 梁俞驹梁愈林哥两,跟这些人打过交道,铁定是他刚一出门子,就认出了是枫林镇来的,立马脚底抹油趁乱溜了。锦曦心道,果真是猴儿精。 “你们是我大哥外面的朋友?很不凑巧,我大哥这两日有事不在家中,你们若有急事,找我爹商议也是一样的!”站在老梁头身后的梁愈洲开了口。 老梁头微微颚首,看着那站在最前面,穿绫罗绸缎的富贵男子。追加了一句:“没错,这个家,还有镇上的铺子,我说了都作数!” 富贵男子手里的铁核桃从左手换到右手,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既然你老说话做的数,那我们这趟就没白跑!”说罢,又朝那小厮努努嘴。 小厮会意,上前几步,将一封书函交到老梁头手中。 老梁头看到信函外面那几个字,满头雾水,大儿的笔迹他一瞧就认得。忙地抖开那信函,薄薄的一张纸,不过寥寥几句话,老梁头几眼扫完,老脸就白了。 老梁头很远很远的祖上,是安定梁氏名望之族,就算他是没落的旁支之后,骨子里还保存着那份诗书传家的傲骨。梁家兄弟们打小就学习认字,所以梁家兄弟见状,都忙地接过那信,簇在一起看起来,一个个也都大惊失色起来。 “咋回事?”谭氏目不识丁,拨开儿子们急问。 “娘,咱大哥,被人给扣下来了。”梁愈忠老实答道。 “咋?人扣他作甚?”谭氏不解,一把揪住梁愈忠的衣裳问。 “不晓得,大哥信里没写,就说要家里拿五百两银子去赎他。”老实孩子梁愈忠如实道。 “五百两?作死的,他咋不去抢?”谭氏当即开骂。 梁愈忠垂下脑袋:“大哥信里还说了,不拿银子赎,就要给押到官府去,指不定还要封了铺子,下大狱!” 人财两空,这还了得?谭氏“啊……”了一声,眼皮一翻,当场就晕过去了。 那边,杨氏孙氏和几个孩子们,手忙脚乱将谭氏抬去了东屋,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捶背啥的,梁愈梅的哭声,杨氏的喊声全都混在一起,闹成一片。 锦曦弯了弯嘴角,没去理睬东屋,注意力全放在这院子里对恃的两方。她悄悄走出去,紧挨着梁愈洲身边站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梁愈洲手上拽着的那信函,字体了草,看来,梁俞驹写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很焦躁呢!到底为啥被人给扣下来,他在信里还是一笔带过,只说买卖出了点岔子,被人逮住错处。 不老实的人,就该多受教训,锦曦握紧了小拳头,暗想。 姜还是老的辣,老梁头很快从短暂的震惊中缓过气儿来。夺过那信函,浑厚的嗓音严肃的质问起来者。 他抖着那张信函:“有事说事,有理说理,你们枫林镇的人,扣押了我大儿不算,还敢带人上门来索要银子?这是目无王法!这里可是长桥镇金鸡山村梁家!不是你们那没有王法的枫林镇梁家!” 富贵男子抠着耳朵望天,对老梁头义愤填膺的质问,不屑一顾。 “在商言商,哪有那样清水照见鱼的好事?尔虞我诈也是常事!就算我大儿让你们吃了亏,那也有官府来管这事,你们凭的啥私自扣押我大儿?”老梁头挺直了腰杆站在那,声音洪亮,一身浩然正气。 “这事,今个你们没个合理交代,谁都别想走出这金鸡山村!老三,你去请里正过来一趟!”老梁头高声吩咐。 梁愈忠刚应下,那富贵男子身形动了动。 “老爷子,别急躁嘛,急躁易上火啊!我再给你老瞧个东西,瞧完,你老还闹着要请人来撑腰,我绝不拦着!”他弹掉指甲上黏的耳屎,笑嘻嘻开了口。 那人真恶心,锦曦脖子缩了下。 “旺财,把那买卖契约拿出来,给梁家老爷子好好过过目!”那做传话筒的小厮又送上一份契约。 老梁头满脸狐疑,抖开那一纸契约看了起来…… 两拨人马对恃着,怒目相向,就锦曦的目光紧随着老梁头。 也不知道那契约上写的啥,老梁头那手抖得厉害,一张契约看下来,老梁头不止脸全白了,就连脸颊边的肉,都直抽抽。 也不给边上的儿子们瞧,将那契约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里,胸脯起伏的厉害。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章 震惊 divlign="ener"> 第二十章震惊 “老爷子,你老就算把这契约给揉碎了,吃下肚去,也不济事哪,这契约可是一式三份,有一份还交到了中间人那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闹上了公堂,也是你们败诉!”富贵男子嘿嘿笑道。 老梁头身形晃了晃。 “你家老大办的这事,不地道啊!二百五十两白银,我们枫林镇梁家可是一分不少,预付给了你们家。现在说买卖不做了,这可不成!我家老爷说了,大家同姓一场,对簿公堂那是后后计,既然老爷子您刚说能做的数,那这事儿,少不得要劳烦老爷子给我们个交代了。” 敢情是个管家哪,说话这么拽! 梁家人听到管家这样挑衅的话语,都气的脸红脖子粗,老梁头更是气得合上了眼。梁俞洲和二孙子梁礼胜脾气较冲,听这话,二人当下便要去灶房抄家伙,被梁俞忠给拦住。 “三哥,人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还忍个啥?”梁俞洲梗起脖子。 “就是,扣押了我爹,还当咱老梁家没人?三叔要怕,就别上前,我可不怂!”梁礼胜拳头握的咯吱响。 锦曦瞥了眼愣头青梁礼胜,皱了皱眉:“这外人都看着,自家人倒先闹腾起来了?也不怕人笑话!爹也别拦着二哥打头阵,舞刀弄棍的,那是野蛮人没教化!” 锦曦说这话,那捏铁核桃的富贵男人目光朝她这扫了一眼,冷笑了声:“这丫头片子,还学人指桑骂槐了!” 锦曦看都不看那人,那人抠耳朵,恶心死了。 “四弟,二侄子,咱要听咱爹咱爷的吩咐!”梁俞忠趁机忙道。 老梁头睁开眼,摆摆手,制止了老四和二孙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锦曦的错觉,相比之前老梁头那一身的浩然正气,还有那挺拔的腰杆,在看完契约后,老梁头气势明显弱了许多,腰杆也没那般直挺了。 “天下同姓是一家,有啥事,我们好商量,动不动就对簿公堂,也损了咱梁氏这大族的名望啊!”老梁头声音软下来,跟来者商议,再不提要梁俞忠去请里正的事了。 来者更显得意,富贵男子龇牙笑着,目光在这前屋后院,四下扫过,眼中的精光,带着估量。 梁家兄弟诧异的面面相觑,锦曦垂下眼,素来自认教子有方的老梁头,这回被引以为荣的儿子,给打了脸面。 把柄被人捉在手里,怎么硬的起来! 老梁头叹口气,又问:“说吧,到底要怎样,你们才放犬子一马?” 富贵男子收回目光,把手里的铁核桃捏的嘎吱作响,咧嘴一笑:“我们银子早付过了,轮到你们这边兑现了!” “啥?”老梁头惊震,目光下意识看了眼锦曦的方向,锦曦正好抬头,跟老梁头的目光撞在一起,自然也将老梁头的反应瞧得一清二楚,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们老梁家,乃安定梁氏之后,契约上这种事,那不成!”老梁头面沉如水,冷声道。 富贵男子也是个精的,目光随着老梁头追着落到锦曦的身上,带着探究。 富贵男子弹了弹那一身绫罗绸缎,嘿嘿笑起来:“老爷子,这可由不得你。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双方买卖自愿,无强取强卖,公平公正。你们不交出那丫头片子,梁俞驹就别指望回来!” “你,你们欺人太甚!”老梁头气的手都开始抖了。 那人嘿嘿笑起来,又朝锦曦招手:“小丫头,你就是老梁家的二孙女梁锦曦?” “我就是,咋的了?”锦曦按住内心的惊恐,平静道。 “小丫头,你可是个有福气的哪!”那人道。 锦曦冷笑:“福从何来?” “你大伯把你卖给了我们家,我们老太爷大发善心,要收你做干孙女哪!” 两个伯父私下的勾当,果真是要卖她,锦曦气的牙痒痒. 瞥了眼其他人,除了老梁头一脸颓然的僵在那,其他人都满脸惊愕的听着他们对话,还没怎么估摸出味儿来。 锦曦撇了撇嘴角,冷声道:“我爹是梁家老三,我娘是孙氏,我爹娘不说卖我,天皇老子也别把主意打我头上!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难怪你只是个管家了!” “小丫头挺牙尖嘴利的嘛,我好心给你报喜,倒挤兑起我来了!”那人嘿嘿笑着,也不跟锦曦置气。 锦曦也笑了:“甭给我这儿报喜,你找错主儿了,找跟你做那买卖的人报去吧!” “小丫头嘴皮子倒硬,你爹是你爷的儿子,你爷刚还说,这里的一切,他说了作数。是吧老爷子?你给表个态吧?我这忙的很,可别耽误工夫哪!” 老梁头脸色比锅底还要黑,神情复杂的很。 孙氏被谭氏那边缠住,并不知晓外面的变故,而院子里的梁家人,却是都估摸出味儿来了。 梁俞忠就算再木讷迟钝,到了这步田地,他再琢磨不出些端倪,那就真是榆木疙瘩了。 “爹,到底出了啥事啊?我咋听不明白?”他奔到老梁头跟前,粗着嗓子急问。 “大哥买卖砸了这事儿,咋个牵涉到曦丫头了?曦丫头有你这亲爷,不攀那啥干爷啥的!爹,这事,你可不能应啊!”梁俞洲几步窜过来,道,顺手把锦曦护到自己身后。 老梁头朝梁俞忠兄弟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打了个唉声,跟那管家继续商议:“买卖不成仁义在,卖人这事,恐怕不成。契约上写的,可是二百五十两白银,照这行规,再算上我们失信在先,多赔给你们十两便罢,统共也就二百六十俩银子!你们放了犬子,成不?” 富贵男子睁大双眼,抖着肩膀笑起来:“老爷子,你老是上了年纪眼花,还是在这小山村窝久了,不知晓外面变化?那契约上最后一行小字,写的一清二楚,一方失信,翻倍赔偿。” “五百两银子,我不管你这边咋凑,五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对方态度强硬,五半点缓和余地. “五百两?”老梁头身形又晃了晃,苦笑道:“就算卖了镇上的铺子,再添上家里这前屋后院,猪牛鸡鸭,也凑不齐一半哪!” “那是你们的事儿,不与我们相干,谁让你们失信在先?”管家嘲讽道。 老梁头一再放低姿态,好言好语,这会也怒了,道:“做买卖哪有你们这样的?狮子大开口,我这儿就算倾家荡产,也凑不齐那五百两啊!你是个管家,说了也做不得数,我不跟你扯.你回去跟你家那老爷捎带句话。” “就说,他若再得理不饶人,狮子大张口,咱老梁家就豁出去,咱公堂上再论吧,我就不信,还真就没王法了!” 梁家兄弟都附和着点头,梁俞忠感激的说不出话来,锦曦心情也很复杂。 那管家闻言,也板下脸,冷笑道:“老爷子还真是能豁哪,我也不妨跟你老透个底儿,如今那县衙的县丞大人,跟我家老爷,可是姻亲。这官司一打,吃大亏的,铁定是你家!” 老梁头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梁家兄弟一个个额头青筋暴涨,锦曦垂下眼,老梁家接下来,要在她,梁俞驹,还有五百两银子之间,做抉择了,到底会牺牲谁? “这事儿,出的急,咱这也每个准备啥的!”老梁头强按着火气,缓缓道:“你们宽限我们几日,这事,要好好盘算,这一会子,也给不了你答复!” 管家嘿嘿一笑,不屑道:“咱可是丑话说在前头,顶多三日,三日后我们再来,要么领人,要么,五百两银子分文不少!” 来者撂下这话,也不待老梁头回应,带了那群小厮们,掉头而去。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一章 追究 divlign="ener"> 第二十一章追究 掌灯时分,老梁家前屋后院陷在一片黑暗里,仅东厢房亮着灯,不算宽敞的屋子里,挤满了老梁家人。 梁家兄弟们围站在床前,孙氏搂着锦曦锦柔姐妹,挨着门边远远站着,孙氏发丝散乱,眼眶红肿如桃。 锦柔明显很害怕,身子有些瑟瑟发抖,手紧紧揪住锦曦的衣裳,唯恐一松手,姐姐就被人给拐走了。 锦曦在孙氏怀里,却很安静,目光越过孙氏的臂弯,直直望向床边。 那边,老梁头披着外衣半靠在床头,沉默的抽着旱烟,一张脸隐在袅袅的烟雾后面,看不清神情。 枫林镇那伙人走后,老梁头第一件事就是找梁愈林,契约上也提到了他的名字,最后却发现梁愈林早不知道躲哪去了,老梁头满腔怒火无处泄,鼻子都气歪了。 然后就被扶到床上歇着,其他人也都没心思作别的,全围过来听吩咐。一个多时辰,老梁头一直保持着这沉默状态。 锦曦知道,他这是在思忖,该怎么做那个抉择。 这直接关系到锦曦,她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床边。 谭氏苏醒后,又闹腾了一番,稍稍梳洗了下,坐在床边,脸上的怒气半点未消。 床前箩筛那么大一块空地上,金氏和杨氏并排跪着。两个人都垂着头,金氏一声不吭,杨氏拿着帕子不停的抹泪。 “呸!”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啐声。 杨氏微微侧身,谭氏那口唾沫就击中了金氏,黏在她耳畔边的头发上,金氏也不敢动弹。 “作死的,你个败家的娘们,放着我们老的不伺候,让你跟到镇上去,你屁用都使不上,不说帮衬,连看都看不住自家男人!” 谭氏不解气,先前拿了杨氏在手里,狠狠骂了一顿,这会子又开始训斥起金氏。 “那伙人昨儿就去铺子里闹事,还抓了老大,你回来咋不说?你那嘴巴锯了还是咋地?歹毒的娘们,满肚子坏水!” “娘,礼辉他爹……他不让我给说,怕爹娘给操心了啊……”金氏垂着头跪在那儿,小声嘀咕。 谭氏从床边气得跳起来,三两步冲过去,直接戳上金氏的头,口里大骂:“你个脑袋瓜子是咋整的?你就不会看事说事?他不让你说,你就真不给说?他让你去茅坑里拱粪,你去不?” 金氏被戳的左摇右晃,不一下,头发就全散开了,额头青了两块。又不敢躲,目光哀求望向那边站成一排的四个儿子。 屋里没人敢吭声,锦曦睁大了眼,望向她的四个堂哥。 金氏可是他们的亲娘啊,其中梁礼辉还中了秀才,眼瞅着就要成家,粱礼胜和梁礼智都是小伙子,就梁礼青比锦曦略大。 现在眼见着自己的娘,被奶奶这样打压,别人不出声还可以理解,他们四个竟然也没一人敢站出来护母。就算忌惮谭氏威怒,但儿子为娘说几句求饶的公道话,也是没错的! 可偏偏秀才梁礼辉一脸漠然,老三梁礼智畏惧的垂着眼,梁礼青甚至还往后缩了缩,就只二堂哥粱礼胜,朝金氏投来不忍的一瞥。 锦曦暗笑,所谓子不孝,父之过,这个大伯父,一把年纪还给老爹老娘添乱,现在几个儿子全得到他的真传了,活该! 金氏哀求的目光,没得到四个儿子的回应,又去瞅那边的梁愈忠还有门这边的孙氏。不过很可惜,平素老梁家最乐于做好人的梁愈忠夫妇,今个都好像有些反常。 孙氏完完全全陷在后怕和恐惧中,脸色一直白着,这会子除了搂着俩闺女,眼里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东西。而梁愈忠,从进屋子,目光就一直定在老梁头身上,等着老梁头的抉择,等的他都焦灼了,哪里还管得了金氏这块? “咳咳……”最后还是老梁头看不下去,拔出烟杆子,在床头的雕花木柱子上狠狠敲了敲,瞥了眼谭氏,道:“说话就好好说,别整那动手动脚的!咱是安定梁氏之后,是有规矩体面的人家,不兴那寒门小户的做派!” 老梁头的话,谭氏是受用的,当下收了手坐回来,仍旧气鼓鼓道:“那败家的娘们,自己不存好心,还拉扯上老大。我好端端的儿子,都被她给怂恿坏了!” 锦曦留意到,逃离了谭氏的一阳指,金氏明显呼出一口气。 这女人,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故意装傻充愣?锦曦有点看不透。 “老大家的,你口口声声不想让我们老的操心,可纸终归包不住火啊!”老梁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开了口。 老梁头对待儿子严厉,对媳妇却素来宽宏,从不打骂媳妇们,这也是名望之族沿承下来的规矩吧? “今个那些人找上门来,闹得我们个措手不及,这会子,难道我和你母亲,就不操心了?”老梁头道,打出一个哀声。 金氏理亏的垂下头,不做声。谭氏一见这样,火就上来了,老梁头不待谭氏发作,旱烟杆指向跪在一旁,被短暂忽略了一会的杨氏。 “老2啥时候溜的?他背着我,跟他大哥做下的那些混事,你知晓多少?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从枫林镇来人,到梁俞驹兄弟卖人事发,老梁头没有安抚半句梁愈忠夫妇,也没琢磨出抉择,当务之急,却是细细询问起此事的来龙去脉。 梁愈忠等的更焦灼了,孙氏惊恐更甚,锦柔越发不安,锦曦则是心里凉意更浓。 这样的爷,这样的奶…… 老梁头对杨氏,声音莫名就严厉了一些。 被点到名儿,杨氏帕子捂着鼻子嘴,眼珠溜溜的转,估计正盘算着要不要哭个天昏地暗来混淆视听,谭氏已经先发制人。 “作死的,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哭样!不好好说话,回头晚上别指望吃饭!” 杨氏赶忙的收了哭,照着老梁头问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给倒了出来,锦曦竖起耳朵。 “爹,娘,我知晓的,就这些了。”杨氏捏着帕子,委屈道:“哎哟喂,这事儿,论起来还真是我的错,就怪我整日里围着娘和梅儿转,我寻思着吧,爹娘上了年纪,这眼瞅着梅儿再留两年也要嫁人,我做嫂子的舍不得那么好的妹子呀!我就琢磨着咋样才能伺候好爹娘和梅儿,对兰儿她爹那块,就给疏漏了些,哎呦喂,不提防的,兰儿他爹就让人给算计到里面去了,我们二房这两口子,可真是比窦娥还要冤哪……”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二章 大闹 divlign="ener"> 第二十二章大闹 锦曦算听明白了,杨氏这是一推三五六,把责任全给推到梁俞驹那去了,不过,有件事,她好像忘记说了。 再看金氏,活脱脱以个泥人似的跪在那,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也不辩解,倒是粱礼胜有点犯急。但长辈说话,也没他上前插腔的理儿。 老梁头闷声不语,似在琢磨杨氏那番‘供词’的真假度。 谭氏冷笑:“照你这么说,你倒成了有功的?” 杨氏连连摆手,又准备为自己辩解,这时,突然有道声音插进来,截住了杨氏的辩驳。 “爹,娘,我这儿有个事要说!”声音是从门这边传来的,众人齐齐望过来,目光落在孙氏母女身上。 老梁头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下,锦曦猜测,他这是不满孙氏没被点到名,就自己插话,这于老梁家的规矩不合。 “三哥,你也不管管你媳妇,娘和二嫂说话,她插一脚,多没规矩!”尖利的声音隔着锦曦她们身后的屋门,突然炸响。 孙氏母女本来就是挨着那屋门站着的,也没想到这会子,还有人从屋外进来。屋门猛的一下被从外面推开,直接撞到锦柔的后脑勺。 锦柔痛的直呼,就见谭氏一阵风似的,从床边站起,蹬着小脚冲这边冲来。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咋不听娘话咧,这大晚上的,外面又黑又有风的,要你出来作甚?”谭氏口里惊呼着,过来一把拨开锦柔,锦柔一个踉跄,幸好被锦曦扶住。 谭氏嘟囔着:“堵这作甚?边去别挡道!”,一边已经把那屋门缝隙开的再大些,从外面扯进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 屋里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门外人的身上,暂忘了孙氏。 来人是一个穿银红绣花襦裙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锦曦目光在那少女身上打了个圈,暗自咂舌。 梁俞驹已经够没体型了,但跟这少女一比,梁俞驹完全算得上是体态匀称了。 听谭氏说的话,这胖姑娘怕就是小姑梁愈梅了吧?锦曦心道,忍不住又瞅了眼梁愈梅的脸面。 梁愈梅原本的眉眼,应是跟梁愈忠梁愈洲他们如出一辙,都随了老梁头浓眉大眼,微黑脸庞,但因为胖的离奇,五官挤的有点变形,崭新的绣花襦裙,裹在身上紧绷绷的,瞧不出半点身段。 乌亮的头发在头顶简单的挽了个髻,插着两根银簪子,缀着一朵粉色绒花,耳朵上还戴着一对银丁香。 “就隔着一道壁的,听到这屋又是哭又是叫的,搅得我睡不着觉呢,还不如就过来瞅瞅!”梁愈梅挽住谭氏的手臂,嘟着嘴挤出双层的下巴,撒起娇来。 锦曦落了一层鸡皮疙瘩。 “来了就过来,别杵那块。我还有话要问老三媳妇!”老梁头重新开了口。 谭氏拉着梁愈梅坐到了床边,孙氏也牵着俩闺女往几步。 “老三媳妇,你要说啥话?”老梁头问。 孙氏抬头,看了眼跪在那的杨氏,又偷偷望了眼那边的梁愈忠,梁愈忠同样满脸紧张。 “你爹问你话,你那眼珠子往哪瞅?不**事,偏要插腔,现问你,又支支吾吾,十八个磙子碾不出一个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谭氏唬着孙氏,骂道。 “说吧,到底啥事?”老梁头也没啥耐心等。 锦曦感觉到孙氏握着她的手,掌心里都是汗,锦曦回捏了捏孙氏的手,想输给她勇气。 孙氏低头看了眼锦曦,女儿正抬着望着她,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孙氏深吸口气。 “二哥他、他……”话才刚出口,就被梁愈忠给拦截下。 “曦儿她娘,啥事有咱爹咱娘做主,你别跟着掺和。”梁愈忠神色紧张,过来将孙氏母女往后拽,一直拽回那门边,才压低嗓音跟孙氏道。 “曦儿他爹……”孙氏声音透出哀求。 “事儿都闹开了,爹娘自然有决断,也不差你那一件。有啥话,咱回屋再说,这会子,就别再给爹娘添乱添烦了。咱爹上了年纪,下昼又受了气,娘才刚醒转过来,可受不住一而再的打击,那事,咱缓缓再说,到时我亲自去说,可中?”梁愈忠的声音也透出哀求。 梁愈忠从来没有像这样求过孙氏,孙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就被戳破了,顿时就露出迟疑的神色。 锦曦将这夫妇二人的一切瞧在眼底,心底叹了声。都这节骨眼了,哪来这么多顾忌?不趁热打铁,还真等着老梁头头顶青天,来还三房一个公道不成? 公道,从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锦曦把手从孙氏手里抽出,几步上前,直接跪倒在老梁头床前,先给老梁头和谭氏磕了两个响头。 谭氏唬着脸盯着锦曦,老梁头也侧过身来,正面对着锦曦。 “爷,奶,我娘要说的那啥话,是我告儿她的。那事,是我亲耳听见,娘不敢说,我来说。”锦曦道。 “曦儿,别……”梁愈忠几步抢上来,还欲阻止锦曦,被老梁头喝住。 “你们几个搞啥名堂?有啥话,就痛痛快快说,老三,你退一边去!”老梁头耐心完全被耗尽,大声喝叱梁愈忠,梁愈忠只得垂头站到一边。 锦曦看了眼身旁的杨氏,杨氏还在那装委屈。 锦曦道:“二妈方才跟爷奶交代事情,说漏了一件呢。” 在杨氏惊讶的注视下,锦曦将那天傍晚,她听到的对话,一字不漏说了出来,不算宽敞的屋子里,虽然站满了人,但此刻却安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爷,奶,我知晓偷听长辈屋里说话,不是咱老梁家的家规。爷奶的教导,孙女时刻谨记在心,我不是存心要偷听的,当时奶让我去唤二伯他们过来吃饭,走到门口恰好就听到几句。” 老梁头将目光望向梁愈忠,意在问询。 梁愈忠垂着头,站出来,沉声道:“这事儿,曦儿回头就告儿了我跟她娘,我们琢磨着,这事儿就她一个孩子听来的,没凭没据,没风没影的,怕是听差了做不得数,就没跟爹娘说道。” 梁愈忠这么说,也就是变相的证实了,锦曦这话,不是临时杜撰出来给老2他们落井下石的,而是真的有。 老梁头胸膛又开始起伏不平了,谭氏一张脸,黑的不像样。 P: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喜欢这文,请投出你宝贵的一张推荐票好吗?你的那一张推荐票,是流苏创作的无穷动力,是精神能源哪,满地打滚求票票……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三章 锦曦发怒 divlign="ener"> 第二十三章锦曦发怒 杨氏惊震了,不知那些私房话啥时候被锦曦听了去,心里那叫一个虚。 “老2家的,曦丫头听来的那话,你认不?”谭氏冷笑着问杨氏,杨氏跪在那,眼珠滴溜溜的转。 谭氏那笑容的背后,能让人瞧见即将来临的暴风骤雨。 杨氏身子抖了一抖,本能的往后缩:“娘,那啥,一个孩子的话,做不得数……” “我年纪小,但我发誓,我说的要有半句假,就天打雷劈。二妈敢不敢跟发誓?”锦曦脆生生道。 “你个小贱蹄子,谁教唆的,打小就安这坏心,败坏我的名声……”杨氏极其败坏。 “作死的,都这会子还有脸赖!”谭氏已经一怒而起:“你个败家的婆娘,满肚子坏水,馋嘴多舌,偷懒卖坏!老2那天杀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白花花的银子添了你这娘们的无底洞!一对儿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精的见缝就钻的,这样作践我们老的,你们要遭雷劈!不把那三十两银子吐出来,我跟你没完!”谭氏指着杨氏,骂得唾沫横飞,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杨氏也慌了,一扭身子,就朝锦曦扑过来,尖声哭骂着:“你这扯谎的小贱蹄子,多嘴多舌,在这儿泼我脏水,看我不撕了你那嘴皮子……” 锦曦早料到杨氏或许会撒泼发难,刚下跪的时候想刻意远着她些,奈何这床前就这么箩筛大的地儿,还跪着金氏。金氏身上还黏着谭氏的唾沫,锦曦不敢跟金氏挨太近,这样一来,锦曦跟杨氏之间的距离,想远也远不了多少。 还好锦曦早有防备,身子一侧,还是可以避开杨氏长长的指甲,可这时,一个人影冲过来,挡在杨氏和锦曦中间,用身体将锦曦护在身下。 谭氏还没来得及发作,老梁头气的一口旱烟呛在喉间,咳得有出气没进气。 一屋子人分为两拨,一拨去顾老梁头,一拨去拉开杨氏,混乱中,锦曦一直被孙氏死死搂在怀里,而孙氏自己,却被杨氏尖厉的指甲,挠了好几条血痕,袖子还被扯下一块。 锦柔吓得哇哇大哭,是金氏把锦柔拽到一旁。 那边,老梁头好不容易才顺过气儿来,这边,被拉开的杨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地打滚撒赖,梁礼柏在一旁跟着打赖。 孙氏被锦曦姐妹和梁愈忠扶到一边,锦曦扫了眼孙氏脸上的伤口,真的很揪心。 那边,杨氏还在扯着铜锣般的大嗓门,一边嚎一边骂:“哎哟喂,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纵容锦曦那小贱蹄子来作践我,合着一大家子人都要欺负我一个啊!兰儿她爹,你这没良心的,自己做了缺德事,让我背黑锅,你再不回来,一家子人要弄死我啊!你个挨千刀的,躲哪死去了啊,我不活了……” 杨氏口口声声嚎着不活了,屁股却钉在地上,半丝不移。一口一个小贱蹄子的骂锦曦,撒泼撒的不依不饶。 是可忍孰不可忍! 锦曦真怒了,目光在屋里四下一瞅,就发现那边靠墙的洗脸架上,搁着一只盆。 锦曦快步过去,谭氏先前梳洗的水没来得及倒出去。锦曦端起那水,三步并两步冲回来,杨氏正拍打着身侧的地面干嚎的起劲儿,没提防大半盆冷水从头倾盆而下,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深秋的天气,早晨和入夜后,已经寒意十足。这一盆冷水浇在身上,那滋味,可想而知! 杨氏嚎叫戛然而止,不止她愣住了,就连满屋子的人都给愣住了,都看着锦曦,还有锦曦手里的盆。 锦柔紧咬着唇,目光里有解恨的光芒。梁愈忠和孙氏却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曦也有点懊恼,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回,真是被杨氏给彻底激怒了。那一盆水泼的,爽是爽到了,可接下来,她怕更难缠了。 还有谭氏,她肯定不会就这样饶恕锦曦的行为,晚辈泼长辈冷水这事,在安定梁氏旁支之后的老梁家,怕是触动了规矩。 杨氏‘嗷!’的一嗓子,一个鲤鱼打滚,正要翻身而起来揪锦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有人先她而动。 “作死的,你还有脸跟这儿哭闹撒泼?老梁家人欺负你咋地?你该!谁让你黑了心尖!”谭氏一口唾沫稳稳吐在杨氏额头上,人已经冲下床,站在杨氏跟前,指着杨氏的鼻子居高临下的骂。 杨氏缩了回去,跌坐在地,锦曦也往后退了几步,避开谭氏的锋芒,谭氏扫了一眼锦曦,锦曦忙地垂下眼,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跟她正面碰撞。 “你个偷懒卖坏的败家娘们,怂恿我儿子犯怪,老梁家娶了你,到了八辈子血霉!”谭氏继续骂:“曦丫头那水,泼的好!咱老梁家养了只白眼狼,作死的,老梁家人欺负你咋地?你该!谁让你做那缺德事儿,藏掖那三十两银子,你黑了心尖,那银子,是卖你兄弟闺女的钱,谁拿谁要遭雷劈!” 锦曦愕然,跟谭氏打交道这几回,就这回说的这话,中听! 杨氏彻底垂下头,掩着面呜呜的哭。 “折腾了这么久,都给我消停下来。”老梁头靠在床头,疲惫道:“我这儿,有两句话要交代!” 众人都止住声,齐齐望向老梁头。 老梁头目光在面前的众儿孙身上掠过,缓缓闭眼又睁开,组织了下语言,沉声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真是不该!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们是一家人,骨肉相连。就算再气再怒,那也是咱自家的事儿,万不可外道!” 锦曦暗笑,都这会儿了,老梁头还在帮着维护梁俞驹他们的名声呢! “这回的事儿,甭计较谁错谁亏,当务之急,是齐心协力,把这事儿给了结了!你们大哥,他素来妥当,这回是犯了些糊涂,良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大家伙心里再恼怒,也不得意气用事!” “爹,曦儿这……”梁俞忠张张嘴,老梁头摆摆手打断梁俞忠的话。 吸吧了一口旱烟,继续道:“该咋了结,我心里琢磨了个大概,这会子也没啥气力细说。大家伙今个都回去歇着,这不还有三日么,明个我再找了你们来,咱好好合计!怎么着,也要先把你们大哥给弄回来,其他啥的,回来再说!” 老梁头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没啥好说的。 “老三,你留下,爹有两句话给你!”梁俞忠被老梁头喊住,其他人都陆续出了东屋。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四章 查抄 divlign="ener"> 第二十四章查抄 一屋子人就这样散了,折腾了这么久,谭氏也没吩咐孙氏烧饭,就这样,一家子人都饿着肚子回各自的屋去了。 西屋。 锦曦将干净的帕子,浸在温水里,为孙氏小心翼翼的擦拭掉脸上的污渍。孙氏的脸又红又肿,脸上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挠痕,看的锦曦眉头就没舒展过。 “娘,还疼不?”锦曦柔声问。这些抓痕,有的很深,也不知道愈合后,会不会留下疤。 孙氏是老梁家三个媳妇里,长得最俊俏的一个,要是留下疤,真是可惜了。 “娘没那般娇贵。”孙氏看着女儿懂事的模样,眼底有欣慰之色。 “娘,你和爹,就是太老实。”锦曦忍不住还是要开导孙氏。 “今个在爷奶屋里,那节骨眼上,还替二伯他们着想?你们好心替人着想,人却不当你们好,瞧这脸上一条条挠的,二妈那可是真下了狠手哪!这要是抓到眼睛,娘你可就瞎了!”锦曦越想越气,干脆搁下帕子,站到孙氏面前,很严肃道。 “姐姐说的在理,二妈他们都不是好人,打咱的坏主意!爹娘还顾及他们,好心喂了白眼狼!”锦柔在一旁忿忿不平,帮腔道。 锦曦很满意这个小帮腔,朝锦柔竖起大拇指。 孙氏无奈的垂下眼,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脸,低声道:“你爹都那样求着我,我也不忍心哪!二嫂那性子,素来是不吃亏的,还好你们俩都没啥闪失!” “娘,人都背着你和爹,把你们闺女给卖了,不说你们没能落个数钱的差事,事情败露,人都没跟你们俩说半句软话!还把你给挠成这样!那会子要不是你把我护住,这会子挠花脸的,就是我了!” “你们那善心,发的值吗不跳字。 “一场妯娌,大家伙都晓得脾性,她要强,我多让着她就是,没啥!咋也想不到,她那心,忒狠成那样!包庇大哥二哥做那缺德事不说,还来撒泼打赖,真真叫一个心寒哪!” 想起晚上的遭遇,孙氏后脊背发凉,这些抓痕要是都落在女儿的脸上,留下了疤,将来女儿可咋说婆家?孙氏愧疚又后怕,捂住了嘴,眼眶又红了。 外面院子里,突然又传来一阵闹哄哄。 锦曦悄悄移到窗边,脸贴上去。 是谭氏他们,正从前屋出来,朝这后院而来,谭氏手里多了个包袱卷。 方才老梁头挥退众人,独独留下梁俞忠说话。谭氏也没闲着,直接喊住杨氏,带着金氏和梁俞梅,率领梁礼胜梁礼智梁礼青几个孙子,浩浩荡荡去了杨氏的屋子。 谭氏此行必是满载而归,不然杨氏就不会从前屋哭着追出来,谭氏边走边扭头回骂,唬的杨氏不敢再往前。 “娘,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呐,二嫂那箱笼里,不算那三十两银子,还有不少好东西呐!那块红花尺头,裁了做对襟的袄子,过年那会子穿,可喜庆了!老配我呐!”梁俞梅声音虽然尽量压得很低,但那股兴奋劲儿却难以掩饰,锦曦相信附近的人,应该都能听得到。 “那块红花尺头,是你二嫂的陪嫁,他们黑了心尖,猴儿精的算计咱,咱可不能没良心去谋算她那陪嫁!”谭氏站在门口,扬声道。 锦曦觉得,谭氏这句话,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尤其是,还站在前屋通后院侧门处的杨氏听。 “娘,要不你跟二嫂把那红花尺头给讨来吧,我一眼瞧着就喜欢上了呐……”梁俞梅的脑容量好似不跟身躯成正比例,没听懂谭氏的用意,还在院子里缠着谭氏撒起娇来。 “我的傻闺女,你咋瞧不明白,人要是心里真有你这妹子,早拿出来了,哪用得着你腆着脸皮子去求?人那是假孝顺,真阴狠哪,宁可压着那尺头进棺材,也不愿好了咱。”谭氏这话是对梁俞梅说的,却是朝着杨氏那方向。 “好闺女,咱不稀罕那,咱回屋!” 谭氏她们的脚步声进了东屋,这边西屋里的孙氏母女才又开始说话。 “听小姑那话里头的意思,二妈这几年抠的那些私房,怕是给挖出不少来!”锦曦退回来,和锦柔一左一右挨着孙氏坐下,轻声道。 “你二妈娘家家境不比咱老梁家差多少,嫁过来的时候,据说是四抬的嫁妆!”说起这个,孙氏就道。 “那娘嫁给爹,嘎公嘎婆给了娘几抬嫁妆咧?”锦柔很天真的问。 这地方外祖父祖母,是喊嘎公嘎婆。 被问及这个,孙氏有些黯然,垂下眼,将一缕垂下来的发丝掠到耳后。 怎么,难道孙家人,没有给全孙氏体面?所以她才在老梁家处处不受待见?还是,有其他缘由?锦曦心下正疑惑,对面东屋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这会子,怕是你爹回屋了。”孙氏收拾起情绪,站起身去开门。锦曦和锦柔对视了一眼,两姐妹很有默契的都站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梁俞忠推门进屋,瞧见这娘三都在地上等着他,料想也是,便没什么惊讶。 孙氏将梁俞忠让到椅子上坐下,着急询问。 锦曦暗暗观察梁俞忠的神情,发现他这会子,虽然还是一脸愁苦,但神色较之前,似乎轻松了不少。 锦曦猜,能让梁俞忠神色突然就轻松下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老梁头给了梁俞忠定心话。看来,自己这回险险逃脱了一遭,不用被交出去交换梁俞驹了。 梁俞忠目光在这娘三个身上看了一圈,在锦曦身上多做了一会停留,这才跟孙氏道:“咱爹可跟我这儿说了,卖人这等事,咱老梁家不作兴!” 孙氏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咱爹英明哪!” 不用跟姐姐分开,锦柔也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 锦曦笑了笑:“咱爷还是疼我的!爹,那大伯那事,咱爷说咋办?”锦曦又问,五百两银子从哪出,这个问题,她当然要关心。 “是啊她爹,她大伯还在那边押着哪!”孙氏轻松下来,随即也想到这事。 锦曦拉着锦柔,姐妹二人也站过来听,挨着孙氏,面对着梁俞忠和他旁边那把空椅子。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五章 借钱 divlign="ener"> 第二十五章借钱 梁俞忠面上就布满难色,摇摇头道:“这不,大哥二哥都不在,兄弟里就我年长,爹留我下来,就为的合计这五百两银子的事儿!” 锦曦心里不屑,这事儿还不就是梁家老大老2给捅出来的! “那,银子有着落了么?”孙氏问,锦曦一旁认真的听着。 “五百两银子,对咱这庄户人家,可是一笔压大山的数目。就算把咱老梁家这前屋后院给卖了,把那五六十亩水田旱地给兑换了银子,也还差一截哪!”梁俞忠愁苦着脸。 “屋子没了,连快遮风避雨的地儿都没。水田旱地全抛,一大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去。这还都不算,还得继续背着债!”锦曦盘算道。 “那,那可咋办?”孙氏也黯然了。 “曦儿算的那些,爹也合计过了,爹说,这屋子田地啥的,是咱老梁家安身立业的根基,这一动就真的全垮了!”梁俞忠道:“爹盘算着,要往外借债,先把大哥给整出来,再图别的啥!” “他爹,我听人说,那高利贷可不得了,利滚利,压死人哪!”孙氏白着脸,道。 “连本带息,到期还不上,啥都给充抵!”锦曦道。 梁俞忠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咱爹他老人家年轻那会,可是在县衙做过好几年的刀笔吏哪,县衙老爷审讯案子,咱爹就在边上记录,啥事没听过?还不懂这高利贷的厉害!这回,还不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哎,大哥二哥,这回这事办的,真叫一个……哎!” 梁俞忠重叹一声。 “爹说了,这钱必定是要出去借的,也让家里人,都搜搜箱子底,有啥可抵挡的,都给拿出来。等渡过了这道难关,往后就好了!”梁愈忠吞吞吐吐道,目光偷偷瞟向孙氏。 孙氏惊愕了:“咱们老梁家没分家,一大家子共口锅里吃茶饭,银子啥的,那都在娘那里收着哪,我们这屋,掘地三尺,也搜刮不出啥值钱的家当啊!不说早前我那些陪嫁……”孙氏的话戛然而止,后面半截话,生生给压回肚子里,无奈的扭过脸去。 锦曦疑惑,孙氏欲言又止,莫不成,她早前的那些陪嫁,都给添了老梁家? 提起那些陪嫁,梁愈忠一脸愧色,重重叹出一口气:“曦儿她娘,这些年,委屈你了!”说罢,他又抱住脑袋,焉巴了。 锦曦暗自摇头,梁愈忠就是这样,憨厚木讷,遇到犯难的事儿,就会习惯性抱住脑袋,做鸵鸟状。 这种时候,可由不得梁愈忠做鸵鸟,锦曦上前一步,看着他问:“爹,咱爷要借五百两银子换回大伯那事儿,你咋看?” 老梁头既然留了梁愈忠下来,合计借钱的事儿,又让儿子媳妇们,掏箱底来凑,那这借来的五百两债务,老梁头极有可能把它落在这一大家子人身上,梁愈忠肯定也包括在内。 梁愈忠听见锦曦这样问,抬起脑袋,闷声道:“我能咋看,这个家,是你们爷当。你们爷说咋样,那就咋样呗!不去借那五百两银子,你大伯可要下大狱哪!” “你大哥种了因,下大狱那也是果!”孙氏道。 梁愈忠看了眼孙氏,耷拉着脑袋没吭声。 “那,依爹的意思,那因大伯而起的五百两银子的债务,爹也要一起来扛咯?”锦曦再问。 梁愈忠迟疑了下,道:“要不能咋地?你爷都发话了,说一家子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每个人都得使把力,等把这难关度过去了,就好了!”梁愈忠如实转述老梁头的话。 锦曦听的咂舌,老梁头真是不简单哪,说话一套一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顶孝顺的大帽子扣下来,再加上亲情枷锁,把个梁愈忠控制的没有半点怨言。 “爹,你真甘愿去为大伯他们,补漏子?你难道忘了,这高额的债务,是为的啥摊上咱老梁家的?”锦曦继续问。 梁愈忠颓丧的跌坐在椅子里,双手抓着头,愧疚的看着面前的妻女,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子,他才叹口气,沉声道:“我这心里也梗着一根刺哪!” “梗着刺,就该拔出来呀爹!”锦曦道:“爹顾念手足情,可大伯却没这样想,不然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你当人家亲兄弟,人家背着你卖了你闺女,拿着卖你闺女的银子,不知咋胡天海底。现在出漏子了,你还上赶着去帮人家补漏子,你那好心,咋这般泛滥哪!”孙氏在一旁哭着埋怨梁愈忠。 “我不怂,分得清好坏!单说大哥,我可真是不想管!可这借钱,是咱爹出面,父债子偿,咱爹都这大把岁数,大哥二哥,我现在不敢太指望,可只要有我和老四在,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咱爹一把岁数还为银子犯急。” “你穷的叮当响,老四还没娶亲,你们两个拿啥去扛啊?”孙氏哭着问道:“就算你把我们母女三给捆了卖了,也填不平那深坑哪!” 梁愈忠垂下眼:“一代还不完,就两代,两代还不完,就三代吧,子子孙孙,总有一日会把那债务给还清的!” 锦曦差点没一个倒仰,老梁头真是个厉害的,竟然把这样愚公移山的精神,用在这样的还债上!这样高远的目光,让他做个刀笔吏真是大材小用了! “你当人家亲兄弟,人家背着你卖了你闺女,拿着卖你闺女的银子,不知咋胡天海底。现在出漏子了,你还上赶着去帮人家补漏子,你那好心,咋这般泛滥哪!”孙氏在一旁哭着埋怨梁愈忠。 “你口口声声不忍爹犯急,今个枫林镇来人要锦曦,事儿闹僵出来,你爹可跟你说过半句安抚的话?” 梁愈忠黯然坐在那,耷拉着着脑袋不吭声。 孙氏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锦曦瞧着梁愈忠那神情,心道,瞧这情形,协助老梁头借钱,日后帮助老梁头还钱,这两件事,不管她和孙氏如何开导,都不可能改变梁愈忠的决定。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六章 迂回征服 divlign="ener"> 第二十六章迂回征服 锦曦眉头蹙起,不能直接拦着大孝子梁愈忠替父还债,替老梁家还债,那她或许可以试着从别的方面努力,试图将损害和潜在的危机,降到最低! “爹,咱爷有没有提,到时候挪到银子,以谁的名义去签字按指印?是爷自个呢,还是以大伯?还是其他人啥的?”锦曦暂转移了梁愈忠是否该帮忙还债的话题,移到签名的事上。 梁愈忠正沦陷在亲情的漩涡里憋闷呢,听这话,愣了下,有点茫然:“这个……你爷还没提,曦儿,咋,这有啥不同?” 他迷糊的看着锦曦,不明白她要拎的这么清干啥,不管是老梁头签名,还是大哥梁俞驹,这不都是一家人吗! 锦曦心里真是悲叹一声,老好人哪,啥心眼都没有,难怪闺女被人卖了,连个数钱的差事还落不着! “爹,你要帮咱爷扛起来,这是男子汉的担当。但这担当,也得论事啊!曦儿还是那句话,对大伯他们太过纵容,这不是为他们好,而是害了他们!大伯这回能卖我,下回就还能卖别人,咱爷奶都保不定哪!” “这回的事儿,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锦曦铮铮道。 “曦儿这话在理,你大哥做买卖,都算计到自家人头上来,曦儿可是他嫡亲的侄女哪!”孙氏道。 梁愈忠想了想,闷声道:“曦儿这话,我寻思着在理!大哥他们一贯太顺溜了,才会犯怪!那,要咋教训?打一顿那可不成,再不济,也是我兄长,人会戳我脊梁骨!” “爷认准了要借钱,那签名按指印的事儿,就让咱大伯来按!爷也说了,一代不行两代,怎么着也不能让咱爷来按,这不乱了套么?只有父债子还,哪有子债父还的理儿?这事传出去,人还不笑话死咱老梁家!” 梁愈忠一副听进去的样子。 “还有就是,这次的漏子是大伯他们捅的,债务也是为他借的,论起情理,都该大伯来签这个名儿,担起还债的重任,挑大头,二伯次之。爹和四叔哪,顾念手足情,从旁协助,这样才合情合理!” “让你大伯来签?真的……可中?”梁愈忠琢磨了一会,犹豫着问道。 孙氏锦曦锦柔一齐点头,锦曦道:“不中也得中。谁让大伯居心不良,背着一家子人把亲侄女给卖了哪!换做别的人家,别的兄弟,早撒手不管,大狱爱咋下咋下呗!” “得,那我明个就跟你们爷这么说去,让大哥来签这个名儿!” 锦曦心里打着主意,梁愈忠这人,不能直接逼他拒绝还债,亲情的羁绊,让他无法做出理智的选择,尽管他是被亏欠的那个。 锦曦要先顺着他的想法,避开亲情的碰撞,再想着法子迂回征服,让他渐渐看清一切,摆正自己的位置。 第一步就是说服他,再让他去说服老梁头,最后让梁俞驹来签这个名。 父债子还,就把这些深远的危害,从梁愈忠梁愈洲他们身上,转移到梁礼辉他们身上!接下来的事,再边走边应付。 “他爹,掏箱子底那事儿,这可难倒我了。”孙氏扫了眼屋里几件简陋的摆设,愁苦着脸道,烦心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来。 “这可咋办?娘可说了,大难当头,谁都不例外,就连梅儿,也得捐献几件首饰出来啊!”梁愈忠道。 “爹,娘这儿是真没压箱底了。大伯二伯这样对待我们,换做任何人,都憋不住这口气!爹娘心地好,没跟他们计较,连句数落的话,都没说,还盘算着要帮着大伯他们还债。”锦曦维护孙氏,道:“但爹也不能一而再的忍让退缩,让娘难做。你们好,不见得他们就会明白呀!爹你看娘脸上这一条条血痕,二妈那是知错的态度么?我说的大实话,二妈还要来撕我的嘴,不是娘护着,我这会子脸也开花了!” 锦曦说的是大实话,孙氏捂着脸,梁愈忠刚刚松缓一些的脸色,又有些难看。 锦曦继续趁热打铁:“爹帮大伯还债这事,已经够他们欠着咱一辈子了。难不成还要逼着娘,去当身上的袄子不成?” 梁愈忠看着面前的妻女,孙氏的脸又红又肿,差点被卖的闺女,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小闺女也是又黄又瘦,脸上的颧骨都凸了出来。 梁愈忠心底自责又酸涩,皱了眉头,跟孙氏道:“曦儿她娘,你就甭刮箱底了,咱屋里啥值钱的家当都没,就算有,也犯不着给添出去!这事儿,是大哥二哥他们,亏欠了咱!” 孙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梁愈忠皱着眉,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道:“明个我就把咱几个合计的那些话,告儿爹娘去!回头等把大哥弄回来,我还要他当面给我个说法!我要亲口问问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弟弟,卖我闺女……缺德哪!” 孙氏红着眼眶点头,拉过俩闺女搂在怀里,这回的哭是欣慰的,因为梁愈忠终于第一次,站在她们母女这边了! 锦曦吐出一口长气,这榆木疙瘩,眼里终于能看到一点妻女的苦了,这算不算是锦曦今晚上,取得的最大胜利呢? 从这晚上起,锦柔便搬过来,跟锦曦一间屋子睡觉了,姐们俩在床上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各自睡去。 翌日,太阳还没起山,老梁家人大多都还在睡着,孙氏已经在灶房开始忙活一大家子的早饭了。 照例是熬粥,炒两碟蔬菜两碟咸菜,顺便给梁愈梅做红糖荷包蛋。 锦曦和锦柔也起了大早,跟着孙氏在灶房里转悠。 前屋通后院的侧门处,杨氏揪着衣裳角,急匆匆往这后院而来。 “姐,我没瞎掰吧,二妈每日这个时辰,准准的都要去出晨恭咧!”姐妹俩贴着灶房的窗,望着杨氏拐到灶房后面去,锦柔俏皮道。 锦曦笑了笑,朝锦柔眨眨眼。 “娘,我去后面园子里摘几只尖椒。”锦曦找来一只菜篮子,跟孙氏说了一声。 “我陪姐姐去。”锦柔忙道,跟在锦曦后面蹦蹦跳跳出了灶房。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七章 老梁头的盘算 divlign="ener"> 第二十七章老梁头的盘算 后面院子里,圈了好大一块地儿做菜园子,有白菜,萝卜,芹菜,扁豆,其中有两畦种的全是尖椒,到了深秋,一只只尖椒红通通的。 老梁家人吃菜口味喜辣,每年都要种很多这种尖红椒,腌制的好,能吃上一年。炒菜的时候加些添味,或是直接从腌菜缸里舀出来,淋几滴熟油,直接摆上桌都成。 鸡圈猪圈牛棚都在一侧,挨着墙壁搭建,圈子和棚子上面,都搭着稻草。恭所在最后面,和家畜家禽圈子中间,隔着码放的棉花杆。 恭所里传出杨氏的动静,锦曦姐妹俩站在棉花杆子旁说着话。 “姐,昨儿夜里,小姑戴的那绒花可真好看,我要是也能有一朵,那可真是美的很咧!”锦柔故意道。 锦曦叹口气,道:“傻妹妹,快别想了,想也白搭!要是搁以前,咱或许还能想想,可现今家里情况不一样,你没听爹昨儿夜回来说吗,咱爷要去借银子赎大伯哪,这往后爷背了债,咱一家子都要节衣缩食哪!” “姐,我搞不懂,那银子不是为大伯借的吗?也使在大伯身上,咋还要咱一家子给还哪?害我都不能戴绒花咧!”小丫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锦曦扫了眼恭所的方向,恭所里的动静暂歇了,杨氏一定是憋着气儿的偷听这边说的话。 “爹说,爷要用他自个的名义去借,指不定还要拿这家里的田地和屋子做抵,往后爷身上背了债,我们自然要跟着节衣缩食了,哎呀,我们小孩子家家的,咋晓得大人们那些借债的弯弯绕!赶紧的摘了尖椒回灶房吧,娘还等着炒菜下锅哪!” 那边两姐妹挎着菜篮子远去,这边恭所里,杨氏顾不上正出了一半的恭,麻溜儿的提拉起裤子,一阵风似的从老梁家后院出去了。 早饭碗筷才刚撤下,隔壁饭堂,老梁头把儿孙们又召集在一起,继续商议着昨晚没来得及说的事。 孙氏在锦曦锦柔姐妹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一家子人的碗筷,带着两姐妹赶到饭堂。 屋子里就老梁头和谭氏坐在桌子的两侧,其他人或站或蹲。 锦曦目光在屋子里迅速扫了一下,发现除了不能到场的梁俞驹,临阵开溜的梁愈林,又少了杨氏。 谭氏坐在一侧,沉着脸,没出声。梁俞梅挨着杨氏站着,嘟着嘴,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正如昨夜梁愈忠回来说的那样,老梁头当着众儿孙的面,又把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爹,五百两银子,不吃不喝,那也是咱庄户人家好几年的收成。这么大一笔银子,上哪借去?”梁愈洲第一个发问。 “我合计了下,你母亲那,还有些咱家这几年攒下的家底,估摸着有个七八十两,田地屋子,都是咱安生立命的根本,不能动。后院那二十只鸡,四只鸭,单留下一只下蛋的母鸡,一只公鸡,其他都卖了。猪圈里三头猪,卖两头,留一只半大猪崽子过年。牛棚里那头牛,也给卖了罢!” “爹,寒露籽,霜降麦,这眼瞅着就要播油菜,种麦子啥的,没那老牛,刨地松土的活计可不成!”梁愈洲又道。 “这到时候再想法子,咱往村里有牛的人家借去,真要借不到,咱就大家伙抡起胳膊上!往年没有牛,那地里的活计还就不做了?”老梁头撩起眼皮看着梁愈洲,数落道:“老四,爹知道你心里咋想的,可眼下,你大哥还在人手里押着哪!啥轻啥重,就不要爹再说了!” “大哥那是咎由自取,谁让他做那缺德事,曦儿难道不是他亲侄女?说卖就卖!”梁愈洲梗着脖子,道。 老梁头眉眼间涌上乌云,扫了眼一旁垂着手的梁愈忠,教训梁俞洲道:“打小爹是怎教导你们兄弟的?一家子骨肉弟兄,要和和气气,打折了胳膊,也要藏掖在袖子里!你大哥这回是犯了点浑,等把他弄出来,咱再计较,眼下可不是起内讧的时候!要齐心协力,把这难关给挺过去!” 梁俞洲没再反驳,但梗着的脖子明显露出不满。满屋子人也都寂悄悄的,都没再吭声,就连谭氏都不出声,只有老梁头一个人在那继续盘算。 “老2那交上来的三十两,也给填进去,怎么着也能凑个一百整。库房里,还有这一年打下的粮食,棉花,花生,绿豆啥的,拨出一家子的口粮,够吃上小半年就成,等到明年稻子收割就能接上!嗯,这么算来,多少也能再凑个五十两出来!” “剩下那三百五十两,咱借去!高利贷那玩意,咱不能碰,碰了倾家荡产,回头我去找找那几个老兄弟问问,看能不能从村里,镇上一些大户人家咱挪个三百多两,但凡利息比那高利贷低一些,就将就着吧!” “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大家伙还有啥想法的,也都给说说。” 老梁头细细交代完一切,又点着旱烟,吧嗒着抽起来,一张脸隐在烟雾后,神色复杂。 屋里众人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换了眼色。 梁愈忠就下意识朝站在人后的孙氏母女望过来,孙氏当着老梁头和谭氏的面,不敢有太明显的动静,只巴巴望着梁愈忠,站在孙氏身侧的锦曦,则悄悄朝梁愈忠眨了眨眼。 梁愈忠吸了一口气,转身迈出去两步,跟老梁头和谭氏建议,以梁俞驹的名义来借那三百两银子。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梁愈忠,锦曦把这些人的神情一一打量,发现屋里人都很惊诧莫名。 唯独两个人神情跟别人略有不同,一个是老梁头,另一个是一直垂着头沉默的梁礼辉。 “老三,你这些荒唐的念头,是哪来的?”老梁头拔出嘴里的旱烟杆子,睁大双眼盯着梁愈忠,脸色沉下来。 谭氏眼皮子撩了一眼站在人后的孙氏,哼了一声。 老梁头盯着梁愈忠,问:“咱是一家子人不?一家子人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谁签那名儿,还不都一样?你把你大哥给推出来,这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老梁家?” “爹,我没那意思!我就琢磨着,大哥也该受些教训,长些担当,对他自个,对咱老梁家往后,都是好的!” “你推你大哥出来签这个名儿,你除了你刚琢磨的这些,还有些旁的吧?”老梁头有点怒。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八章 二伯的归来 divlign="ener"> 第二十八章二伯的归来 “爹,你这话,可不中听哪!”老实人梁愈忠也急了:“爹,你咋这么看我?出了这事儿,从头至尾,我可没说过大哥半句数落!” “你嘴上不数落,心里梗着哪,要不怎盘算推你大哥去签那名儿?亲兄弟,没有隔夜仇,你大哥这回是犯浑,但好歹也没铸成多大的错啊,曦丫头这不好端端在这站着么?你这心眼咋就这么狭窄了?” “老三那性子搁那摆着,他能有啥心窍!这是有黑了心尖的,给他唆了事!”谭氏飙出一句,眼皮子撩了眼孙氏这边。 “昨儿夜,我是怎跟你说道这家里如今的状况的?老梁家这会子在渡危机哪,要齐心,齐心懂不?老三你提的这事儿,不成!”老梁头厉声质问梁愈忠,烟杆子又狠狠在桌角上敲着。 梁俞忠垂丧的站在那,孙氏母女面面相觑,娘三个眼底尽是惊忧,锦曦虽忧,但却不惊,老梁头这样的反应,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爹,三哥这提议,我也觉着在理!有句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这一大家子都要跟着背债,就让大哥打头阵签个名,也是该!”梁愈洲又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支持梁愈忠,这一家子人,就数梁愈洲最入锦曦的眼了。 锦曦嘴角抿了抿,带出一丝笑意。 老梁头打量着站在一起的老三和老四,目光变得幽深,沉声道:“一个个说的一套套的,真打量爹我瞧不透?你爹我可是做过半辈子刀笔吏的,啥阴谋阳谋瞧不出!唉,不成器啊!危难时刻,抛锚啊!” 梁愈忠是最不擅长辩驳的,被逼的面红耳赤,梁愈洲也是耿直性子,又不敢跟老梁头怎么发作,只急得抓耳挠腮。 锦曦动了动,忍不住就要开口,孙氏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 孙氏暗暗摇头,老梁头正在气头上,最忌讳别人插言,尤其是孙儿辈里的孙女,就更不被待见。 锦曦瞧出孙氏眼里的暗示,只得暂且作罢,再等等看。 “爹啊,你老真是冤枉死儿子了!”那边,梁愈忠急得满脑门子汗,声音粗起来:“爹啊,大哥背着我卖我闺女,这事虽没成,可他这行径,寒人心窝子啊!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儿子心里就算梗,也拎的清!那债务,算我一份就是,我没一句埋怨!这名儿,大哥要不签,就是没担当,不肯吸取教训,我就算这次帮着他还债,心里也不踏实!” 兔子逼急也咬人,梁愈忠逼急,把心窝子的话都给掏出来了,半点都不拐弯抹角!往往就是这样最质朴直白的话,却最能一针见血的戳出问题的关键。 老梁头脸色变了变,捻着烟杆,垂下眼皮子,不知在想啥。 “这事,爹若是不依你,不让你大哥签这个名儿,你还就打算撒手不管啦?”老梁头琢磨了一会,抬起眼皮子,盯着梁愈忠问。 “爹,我是真心为大哥好,为咱老梁家好,我要是藏私心,让我天打五雷轰!可中?”梁愈忠道。 锦曦暗喜,老实人也有一根耿筋啊,老梁头这下该犯头痛了。 老梁头不做声,沉默的盯着梁愈忠,谭氏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三儿子几眼,又狐疑的瞪向那边的孙氏。 屋子里的气氛,一度出现了僵硬。 一个个垂下头,梁礼辉站得笔挺,眼观鼻,鼻观心,掩住眼底的思量。其他人大都盯着各自的脚尖发呆。 这种压抑的气氛真是难受的很,锦曦动了动脖颈,发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看去,只见胖姑娘梁愈梅正站在谭氏身后,死命的瞪着她,见她看过来,梁愈梅随即扭开视线,但方才那目光里的怨毒,让锦曦看的完完全全。 锦曦不记得自己,或是以前的自己,啥时候惹恼了梁愈梅。这会子她也懒得去想,有些人天真就是这样无聊。 饭堂里的僵硬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屋外院子里,那突如其来的哭嚎给搅动了。 锦曦扭头去看时,便见到了开溜的梁愈林。 “爹啊,娘啊,儿不孝啊,儿该死啊,儿猪油蒙了心啊……”梁愈林无视屋里的众人,哭嚎着直奔坐在上首的老梁头和谭氏而去,身后跟着杨氏,杨氏也是一边走一边抹泪。 谭氏一见梁愈林,眼睛就像红眼兔子,再顾不得安定梁氏传下来的良好家风。霍地一下就从座上跳起,瞪着小脚,气匆匆朝梁愈林冲来。 梁愈林轰的一声就跪在谭氏身前,死死揪住谭氏大腿不放,口里‘娘啊!娘啊!’的直哭唤! 谭氏一把揪住梁愈林的耳朵,巴掌雨点似的拍在他身上,一边打还一边骂:“作死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叫你抠私,叫你藏掖,背着老子娘,做那缺德事,黑了心尖烂了脏腑的,打死你这不孝的狗崽子!” 谭氏打骂的凶猛,屋里没人敢上前去劝,几个堂哥甚至都垂下头,不好意思看长辈挨打。 锦曦却睁大眼睛,从头看到尾。谭氏这架势虽看起来凶猛,然实际上下手却是分了轻重的。那些巴掌基本上都落在梁愈林的肩上和背上,对梁愈林而言,根本构不成什么伤害,甚至都不怎么痛。 梁愈林抱着谭氏的大腿,也不躲藏,眼泪鼻涕全蹭在谭氏裤脚上。 谭氏发泄了一会子,憋了一晚上的那口怨气也出的差不多,被梁愈梅扶着,气喘吁吁回到座上。 梁愈林又跪倒在老梁头跟前,想去抱老梁头的腿,被老梁头一眼瞪的给缩了回去。 “别给我来这套!我不受用!”老梁头怒喝:“瞧瞧你都成啥样?一个大男人家,像个娘们哭哭啼啼,老梁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收起你那哈喇子,老实说话!” 梁愈林老老实实跪在那,耷拉着脑袋,杨氏带着梁礼柏也跪在后面。 P:流苏泪流满面,向大家伙们求推荐求收藏求支持啊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二十九章 藏匿 divlign="ener"> 第二十九章藏匿 老梁头自然是着急询问事情的缘由,锦曦听得仔细,剔除掉梁俞林那些多余的废话,在脑子里把整件事情整理了下,事情的始末,大致是这样的。 梁俞驹因为在长桥镇打理梁记杂货铺,结识的人脉广一些,打听到同县枫林镇的梁家老太爷,想谋一个女娃娃养在名下,前提是八字相匹,而且是同姓方可。枫林镇梁家很急,放出风声,被选中的女娃家人,会得到一大笔银子。 梁俞驹当下就把主意打到梁俞忠的俩闺女身上,把锦曦锦柔两人的时辰八字,都给悄悄送去了枫林镇,很快那边便传来消息,锦曦锦柔姐妹的生辰八字,跟枫林镇那边的梁家老太爷都谋合。 梁俞驹琢磨过,要卖掉锦柔,难免要费一番唇舌,他于是把主意打在病的快要断气的宿主锦曦身上。 梁俞驹为利熏心,对外,背着老梁家人,跟枫林镇那边签下买卖契约,还预收下银子。对内,梁俞驹借着梁礼辉定亲一事,通过老梁头,多番催促逼迫老三夫妇,将锦曦送去土窑子,又嘱咐梁俞林提早蹲守在土窑子附近,神不知鬼不觉将锦曦偷送去枫林镇。 谁知锦曦离奇病愈,梁俞驹如意算盘落空,接着便是后来枫林镇来人闹事的事了。 锦曦听完一切,并无太多惊讶,这跟她猜测的,没有多少出入,梁俞驹果真是心里有鬼,才会不满她的好转。不过梁俞林这番话说下来,把自己撇的,罪孽很轻很轻。 老梁头脸色极不好看,谭氏有些不敢置信,指着梁俞林就骂:“猴儿精的,平日里就大哥长大哥短的,溜须拍马。这会子一推三五六,屎盆子全扣你大哥一人头上,作死的,说的那么可怜,你大哥拿刀子逼你了?” “娘啊,我真是冤啊,我自个猪油蒙了心,大哥也忒会忽悠人,这不,我赶紧的认错来了呗……” 老梁头磕着旱烟杆子,跟谭氏道:“这事儿你先别急着骂,老三憋着话,让他先说!” 梁俞忠感激的望了眼老梁头,上前两步。梁俞林也不需要人招呼,自己拍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老梁头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二哥,大哥起初合计着要卖我闺女,你不知晓那就罢!往后你知晓了,还帮着跑腿啥的,咋能不跟我透个风声?他是你哥,我也是你弟啊!”梁俞忠盯着梁俞林,大声质问。 梁俞林一拍大腿:“三弟,我这不,猪油蒙了心嘛,这事全赖大哥,他要不起那邪心思,就扯不出这么多事来!” “二哥,我也是你弟啊,你这样当哥,这样对待自己亲侄女,可中?”梁俞忠涨红着脸,问的痛心疾首。 梁俞林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陪着笑,往后退了两步:“三弟,咱有啥话,好好说!我这都跟大家伙认错了,跟你和三弟妹,还有曦丫头都赔个不是,保准没下回了,我发誓!咱爹刚也说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大哥给弄出来,回头再计较,啊?” 梁俞林这样的滚刀肉,你硬他软,你软他赖,又是赔不是又是赌咒发誓的,梁俞忠啃他不动?只得抱住头,蹲到一边,情绪低落又烦躁。 老梁头扫了眼梁俞忠,又瞪着梁俞林,吐出两个字:“作孽!” “曦丫头,我这做伯父的,再给你赔个不是,这一页,咱就掀过去了哈!回头,你也劝劝你爹,成不?”梁俞林畏惧老梁头,转而嬉皮笑脸的朝锦曦吆喝。 锦曦淡漠一笑,清声道:“二伯是长辈,我不敢受你的道歉。二伯真要存心悔过,就把那分来的,卖我所得的银子给吐出来,也省得爷往外去借!” “吐啥?卖你统共就得了二百五十两,你大伯就分给我五十两,剩下那二百两在他那揣着哪!找我吐啥?吐啥也填不满那窟窿啊!那可是整整五百两哈!”梁俞林一听银子就急躁,而谭氏,却对此格外的敏感,当下就把视线钉在梁俞林身上。 “五十两也是钱,咱爷奶种了一季的棉花,还不值这个数哪!”锦曦道。 谭氏本来坐在老梁头对面,在老梁头问儿子们话的时候,谭氏通常是不怎么出声的,除非必要。 锦曦猜测,这应该也是安定梁氏一族,传承下来的家规里的一条吧,男人们说话,女人不得随意插腔。显然,谭氏作为这方面的表率,做的很好,梁愈梅也深的谭氏真传,一晚上除了不停的用那白眼珠子瞪锦曦,基本上没吱过半声。 但现在,谭氏出声了。 “老2,你再说一遍,你大哥分给你多少?”谭氏问。 梁俞林怔了下:“大哥分的是大头,就给了我一点点跑腿费。” “少扯淡,到底多少俩?”谭氏怒吼。 梁俞林被吼傻了,没留意到杨氏在那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如实道:“五十两啊!” “你个无法无天的败家崽子!”谭氏眉眼全竖了起来,脸上扯出古怪的笑容,骂的是梁俞林,一口唾沫星子却直接喷在杨氏的脸上。 锦曦嘴角翘了翘,安静的站在那看着。 先前老梁头盘算借钱数目时,锦曦没听错,老梁头说老2的三十两添进去,证实谭氏昨夜在杨氏屋里,只查抄到三十两银子。 而锦曦那日傍晚,偷听到梁俞林杨氏屋里谈话,当时梁俞林明面上交给杨氏那钱袋子里,是三十两。可杨氏又从梁俞林鞋子里,裤腰带里给相继抠出了不少银子来,具体多少,锦曦没听到,只知道地上一阵叮叮咚咚银子滚地的声响。 锦曦对孙氏他们,只报出大概三十两,而杨氏抠的那些,锦曦无法判断具体数目所以就没顾得上细说,后来也是这样报给老梁头和谭氏的。 锦曦早上故意让杨氏听到她和锦柔的对话,杨氏匆忙去找梁俞林回家合计借款签名一事,怕是忘了告诉他昨夜杨氏查抄那一茬,两人口径就没对上。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章 争锋 divlign="ener"> 第三十章争锋 现在梁俞林自己报出来的数目,跟谭氏查抄来的,对不上数,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是杨氏将那五十两银子,分开了藏匿。 谭氏是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女主人,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全由她一手调配,实行的是大集体统一配给制。基本上儿子媳妇们手里,是没机会留一个子儿的。 就连之前孙氏为满足锦曦最后的念想,给锦曦买来的那些酸枣啥的,也是孙氏当了自己一件八成新的棉袄换来的。 现在在谭氏的王国,她的辖土内,竟然一而再的出现了藏匿银两这样的事,谭氏的怒气可想而知! 当下,谭氏顾不上正进行了一半的家庭会议,将火力全数对准杨氏:“作死的,狼心狗肺的娘们,吃着碗里盯着锅里,烂了肠子的尖嘴妇,胳膊肘往外拐。抠那二十两银子,给你老杨家买棺材!不把那五十两银子补齐,我扒了你的皮!” 谭氏训斥媳妇,老梁头也不插手,杨氏吓得屁滚尿流,赶忙的跑回屋去,把那二十两银子双手奉上,补齐了五十两,谭氏这才作罢。 梁俞林站着,杨氏依旧跪着。 老梁头掂量着那银子,道:“礼辉再有几天定亲,也要花销,他是咱家出的第一个秀才,他的婚事,不能落人话柄。这二十两银子,我寻思着,就不归入那一百五十两里!” 大房的金氏和其他几个堂哥,一个个面露喜色,梁礼智更是一脸的羡慕。二房的梁俞林和杨氏,皆面色灰败,梁俞忠和孙氏倒面色平和,梁俞洲没什么表示,他虽是小叔,然实际年龄却比梁礼辉小半岁。 老梁头对梁礼辉真是厚爱啊,锦曦暗想,目光下意识扫了眼梁礼辉,家里正艰难,而这艰难还是他爹给惹的。老梁头不仅没迁怒于他,还拎出二十两筹备他的亲事,换做任何人,这个时候都会惭愧又感激的,更何况梁礼辉还是个秀才,读的书多懂得道理理当更多些。 可是,锦曦却没能在梁礼辉的脸上,瞧出哪怕一点点的感激和动容,他依旧垂着手站在那,腰杆笔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千里未曾归的样子。 “礼辉,还不赶紧的谢过你爷奶?”梁俞忠看不下去,催促道。 “哦。”梁礼辉回过神来,整了整身上的藏青色长袍,向着老梁头和谭氏二人的方向,长身一揖,再没多余的言语。 老梁头也没在这上面计较,继续道:“那就照着咱之前合计的,先把家里能卖的给卖了,估摸着能凑齐个一百五十俩,剩下那三百五十两,就以我的名义,咱往外借去!回头等把你们大哥弄出来,他那还有二百两,就用来还债,左右一盘算下来,咱家也就欠下一百五十两!” 梁俞忠惊讶抬头:“爹……” “老三,签名那事儿,你甭再提了,你再提,就是信不过自己亲大哥,就是存心要败坏你大哥的名声!”老梁头对梁愈忠板下脸。 “爷啊,大伯私卖亲侄女,那是铁板钉钉的事,人从镇上铺子里,一路找上家门来,还有啥名声可言?”锦曦看不过老梁头总是拣梁愈忠这老实人捏,站出来说道,梁俞驹的名声,都用不着梁俞忠来败坏。 老梁头眼角瞅了一眼锦曦,又不满的扫了一眼孙氏,道:“没规矩!” 孙氏脸红了,想劝阻锦曦,锦曦又开了口。 “爷啊,手心手背那不都是肉?大伯是你儿子,我爹也是啊!这回这事儿,这屋里最亏的人,就是我们一家四口。我爹娘闺女被卖,连数银子的差事都没捞着,还要反过来帮着大伯还债,这事要让四邻们评理,人家都不晓得咱老梁家行事,是照着啥样的道理来!” “作死的,真是反了天了,你个混丫头片子,还教训起你爷来了?”谭氏虎视眈眈盯着锦曦,梁愈梅在后面冲锦曦古怪的笑。 锦曦不理睬她们,只对着老梁头,铮铮道:“错事是大伯做的,银子是大伯收的,咱家的债务也是因大伯而起,这个名儿,我爹说的没错,就该由大伯来签!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不是我爹信不过大伯,而是大伯做下的那些事,让我爹不敢再信他!爹,是吧?” 梁俞忠迟疑了下,竟然当真点了头。 “你老大个人,咋被个孩子牵着鼻子走?窝囊蛋子废物点心!”谭氏数落梁俞忠。 “奶,我爹帮大伯还债,这是情分。我爹不帮,那是本分,谁也不能挑这个理儿!我一个十岁女娃都懂的道理,奶不会不懂吧?” 锦曦淡笑着问道,她说话没有太激烈的措辞,也不会谩骂,只是就事论事摆开道理来讲。 一番话说下来,老梁头神情几变,却没再训斥锦曦不懂规矩。谭氏目光阴沉中带着狐疑,冷飕飕直往锦曦和孙氏身上瞅。 老梁头沉吟了下,缓缓道:“曦丫头说的,在理啊!老三的提议,也没错!你们都是我底下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可你们也要体谅我的为难之处哇!我是一家之主,但凡有我在一日,啥事就该我来扛,还轮不到你们大哥,大伯哇,这是咱老梁家祖上留下来的规矩!” 锦曦瞧明白了,老梁头这是被她驳的站不住理了,眼见硬的不行,便改来软的,想用亲情软化。 不过,锦曦却已不再担心了。 因为,有梁愈林在此。 像梁愈林这样眼中只有钱和利的人,老梁头那点亲情软化,根本就是白费。 “爹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老这样护着大哥,也不能不顾我们这些人死活啊……”梁俞林果然已经扯开嗓子,跪在老梁头跟前,死死抱住老梁头的腿,开始哭诉。 “那三百五十两银子,对咱庄户人家,是天大的数目。哪是那么说借就借的?你老签了名,大哥就有了依仗,到时候他不使力,不拿出那二百两,我们这些人不吃不喝也还不上啊!你老去借,还要拿家里田地屋子,镇上的铺子做抵,收债的上门,你让我们这些人,往哪去呀?爹呀,这名儿你老不能签,你老要是签了,就是把我们这些人往绝路上逼呀!”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一章 全家总动员 divlign="ener"> 第三十一章全家总动员 老梁头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谭氏悲痛着骂:“作死的,你个没良心没担当的,我们这么多人都还不上,你大哥他一人就成?狠心的,就眼睁睁看着你大哥下大狱?他再浑,和你们骨子里淌的是一样的血!” “爹啊,娘啊,曦丫头都说了,那祸事是大哥挑的,那二百两银子是他收的,这些年他打理铺子,依他那雁过拔毛的性子,手里多少也攒下些私房。三百五十两银子对咱,那是天垮下来的大事,对大哥,那可就不一定!”梁俞林一边哭,一边把这些年梁俞驹背着老梁头和谭氏,克扣铺子里银子的事儿,抖出一大半。 老梁头和谭氏又惊又气,一屋的人都惊得睁大了眼,梁俞忠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梁俞洲却是气的脸红脖子粗,粱礼胜几个却有些为父愤愤不平。 “爹啊,儿子说的是大实话,大哥就是那麦芽糖,你不挤它不出,你得照死里挤才成哈!咱这一大家子为大哥,卖粮食卖牲畜的,添个一百多两进去,够仗义了!往后都要勒紧了裤袋过穷日子啊,再给多背个三百多俩的债,你儿子我就要带着你孙子跳河去啦!” 梁俞林在前面哭得伤心绝望,杨氏和梁礼柏跟在后面满地打滚,大呼着:“不活了不活了……” 老梁家饭堂顿时炸成一锅粥,热闹的不得了! 这事一直闹了一上昼,临近晌午才终于平息下来,老梁头最终做出了让步,同意以梁俞驹的名义,去借那三百五十两银子。 当天下昼,老梁家人兵分几路,都被打发出去找寻筹措银子的门路。 梁愈林常跑长桥镇,结识的人要多些,老梁头就打发了他去镇上的市集,负责打探粮食棉花等农作物的买卖情况。鉴于梁愈林之前的不良表现,谭氏命梁愈忠和粱礼胜同行,起协助和监督作用。 梁愈洲梁礼智叔侄俩,负责接头镇上和附近村子里的牲口贩子,屠夫。 老梁头也没闲着,村里有交情的几个老兄弟家,老梁头逐一登门,就连里正那,老梁头都带着薄礼去拜访了。 梁礼辉照旧,待在自己屋子里温习书本。 谭氏带着梁愈梅,把金氏和杨氏屋里,给翻了个底朝天。因为锦曦的话和梁愈忠的态度,孙氏这回破天荒的被幸免查抄,锦曦猜想,还有一点就是谭氏对孙氏屋里那点家当,一清二楚,查抄也抄不出什么值钱的来。 而杨氏屋里就不一样了。 前屋里,谭氏的骂声和杨氏的哭声,就没停歇过。 后院这片,孙氏带着锦曦姐妹,也没闲过。 秋日里光照好,孙氏拿大簸箕晾晒花生绿豆等农作物,又屋前屋后的洒扫。洒扫完了,谭氏又吩咐她给后院的菜浇水,接着喂猪喂鸡。 烧完晌午饭,下昼,杨氏被谭氏强行打发回了娘家。金氏照例去铲猪圈,谭氏又让孙氏带着锦曦姐妹去折棉花杆,折断的棉花杆子,用稻草捆成一小摞柴禾,再码放到柴房里去。用的时候,只要用烧火棍挑起那捆在外面的稻草,直接往灶里塞就成,省事是省事,可这折断和捆的过程,却很累。 “娘,我听礼青哥说,奶和小姑上昼在二妈屋里,翻出几件好衣裳料子,还有几十文钱。奶全给拿走了,说是庄户人家,不作兴那样的好衣裳,要拿去当当,二妈哭得像割了肉似的。”后院柴房里,锦柔小手笨拙的帮着锦曦捆稻草,将她晌午吃饭时,从梁礼青那听来的,拿出来跟娘和姐姐分享。 孙氏对此没什么惊奇,手上活计丝毫不耽误,只道:“你奶那眼里,揉不得沙子。” “娘,奶这个时候,怎把二妈打发回了娘家去?”锦曦有点不解:“奶不会是想让二妈回娘家去,帮着打秋风吧?” 孙氏动作顿了下,神情有点不自在:“你奶的盘算,那哪晓得呢!” 婆家欠着债务,打发媳妇回娘家捞去,被人传出来,谭氏那脊梁骨也要被戳穿。 “你奶做事,精明着呢,你个小孩子家的能琢磨到,她铁钉也能!”孙氏接着又道,这也就是说,谭氏是拿捏住了杨氏,有把握杨氏不敢往外嚼。 “娘,奶咋只打发二妈一个人回娘家打秋风呢?不还有大妈和你吗!”锦曦用聊天,来打发折棉花杆的枯燥和劳累,锦柔在一旁竖起耳朵听。 “你大妈娘家离这远着哪,从我嫁入老梁家,就没见她和那边来往过,听她自个说,娘家那边也没啥亲近的人了!至于我,你们噶婆家在那山后面哪,一来一回没个三两天是不成的。” 提到了孙氏的娘家,锦曦干脆就多问几句。 “娘,你也有三两年没回去过吧?想回去瞧瞧不?” 孙氏动作停下来,将一缕发丝掠到耳后:“想又能咋样,自打你们嘎公过世,那家里就大不如从前,你们嘎婆一个妇人家,要拉扯你们小姨和舅舅,能吃饱饭就算不错了,哪还有功夫来顾我这外嫁的闺女?何况,我嫁到了山外,吃得饱穿得暖,你嘎婆也不用挂念!” 孙氏话虽这么说,可锦曦明明瞧见她脸上稍纵即逝的黯然。 “嘎婆没功夫来看娘,娘可以带着爹一起去看嘎婆和小姨舅舅他们啊!”锦曦道。 “姐姐你说的这,行不通咧!”锦柔插腔:“姐姐难道忘了,大前年正月初二,爹娘带咱姐妹去山那边给嘎婆拜年,牛车在山路上受惊,一只木轱辘滚不见了,咱半路折回来,奶那顿训的!过后嘎婆打发了小舅来家里,小舅都跟着吃了挂落!” 锦曦恍然记起,前身记忆里,的确有过这样一件事。那回木轱辘滚不见了,孙氏熬了一个冬天的夜,给娘家弟弟妹妹做的几双新鞋子,都放在一只包袱里,那包袱也给弄丢了。 也自打那回之后,孙氏再不敢提回娘家的事了。 “都三两年了,也不知道嘎婆那边,如今咋样了!”锦曦自言自语道。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二章 跑一趟 divlign="ener"> 第三十二章跑一趟 “我们这金鸡山村,还算是块宝地了,靠山临水的,去趟镇子上也就三十几里路。你嘎婆他们山里,日子不好过啊!你嘎公在世还稍好些,自打你嘎公去了,那家里境况就差了。我又拿不出半个子儿来帮衬他们,回去一次还要带累你嘎婆给宰只鸡,我哪有脸老回去呢!”孙氏难过道,叹口气,低下头继续拾掇面前的棉花杆子。 男人们都渴望能扬眉吐气,衣锦还乡,出嫁的闺女和娘家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的类似而微妙。 孙氏娘家不够强大,加之她又没为老梁家诞下儿子,孙氏在老梁家才立不起腰杆,钱财物啥的,都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也就帮衬不了娘家,如此反复,才造就如今孙氏有娘家,却自觉无脸回去的局面。锦曦蹲在一侧,若有所思。 娘三都没再说话,闷着头干活,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老梁家的男人们才陆续回来。这院子里的棉花杆子,也终于拾掇的差不多。孙氏娘三,将那些捆好的,拖到院子一隅的柴房里码放整齐。 这一天下来,孙氏累的直不起腰,一双手都磨掉几层皮!虽然她舍不得要锦曦姐妹做那些,但姐妹俩也一直没闲着,这会子也是累得没啥气力。娘三个才走到西屋门口,谭氏又从东屋出来,孙氏没来得及回屋洗把脸,又被谭氏召去烧晚饭了。 晚饭后,一家子人全都聚在饭堂,将这一天来的打探结果跟老梁头如实汇报,先是梁愈林。 经过一番细细比较,老梁头最后决定,家里的粮食,兜售给镇上的长丰米行,因为那里每石的价格,较别处要高一些。 其他的农作物,也都进行了同样的比较,找到了合适的买家。 梁愈洲他们跑了一天的路,找遍了镇上和附近几个村子里的牛贩子,屠夫,事先老梁头交代了猪牛的最低限,梁愈洲做到心中有数,已经谈妥了牛贩子。 “爹,牛贩子那到没的说,明个来牵了牛就货款两讫。就是屠夫那,有点麻烦。”梁愈洲道。 “说来听听。”老梁头道。 “咱家一下子兜售两头猪,合在一起三百多斤,要的又是现银,很急。好多屠夫那一会子拿不出钱来,要等着卖完了猪肉,才能结清。好多屠夫都不敢接,就东村那边的张屠夫敢接,可他要压低点价!” “那张秃子,铁定是瞧出咱急需银子使,故意撅蹄子呢,作死的!我那两头猪啊,可怜我喂养了这大半年的,就这样卖了,真是亏!”谭氏愤愤不平道。 锦曦有点囧,谭氏爱干净是出了名的,猪圈鸡窝从来不进,那一盆盆的猪食和凉水,不都是孙氏端去猪圈的吗?金氏回来这几天,猪圈是金氏在铲,金氏没回来那会子,还不都是孙氏一个人照料? 老梁头扫了谭氏一眼,叹道:“谁让咱真急哪!” 又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要是张秃子压的不算太狠,就让他把两头猪拉去吧!” 关于家里买卖的事情,合计的差不多,左右核算下来,跟老梁头起初盘算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没多少出入。 接下来,就该老梁头说借款的事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别说对一般的庄户人家,就算是对老梁家这样,有田地铺子的殷实农家而言,都是压得喘不过气儿的担子。 往哪去借?一家子人都竖起耳朵,锦曦也一眨不眨的看着老梁头,老梁头在梁愈忠那可是铮铮说过,要借债,但绝不碰高利贷。她很想知道他这一天的在外串门拜访,结果咋样? 老梁头习惯性的吧嗒几口旱烟,目光扫过屋里的人,有点悲叹道:“打小爹就教导你们兄弟,咱老梁家人,高利贷那玩意万不可碰!这会子,真是到了万不得已啊!” 屋里响起一通抽气声,锦曦惊讶后是了然,心道,这年头,就算是有相当深厚的交情,那也顶多利息方面轻点。谁人有闲钱外借不收利息的呀?又不是搞慈善。 “下昼我在老姜头那坐了一会,咱都求到人门上了,也不好全藏着。我把这事粗略提了一下,让老姜头倒也爽快,当下就应下给咱做个牵线人!” “爹,姜大叔咱又不是不知晓,他家也就这几年才吃上饱饭哪,哪有啥门路!”梁愈林不屑道。 “少在这捻酸,你有门道?你去使?”老梁头瞪了眼梁愈林,很不满他的打岔。 梁愈林缩回脖子不吭声,老梁头继续道:“明个上昼他就领人来,到时候谈妥了,那契约还得拿去枫林镇那边,让你们大哥按个手印才能作数。这事谁去?” 梁愈林缩着脖子躲到人后,梁愈忠上前几步:“爹,您看我去成不?大不了,跟枫林镇那边多说几句好话,咱大哥按了指印,才有银子送过去,相信枫林镇那边人,再蛮横这道理也懂!” “爹,三哥人太老实,我不放心他一人去,我陪他同往!”老四梁愈洲站出来。 锦曦垂下眼,心里叹气,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老梁家这几个儿子真是个顶个的不一样! 老梁头目光在老三老四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人后的梁愈林身上,眉头就皱在一起。 “大家伙咋看?还有谁愿同去不?”老梁头问。 梁愈林没吱声,大房四个堂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要去的意思,杨氏和梁礼柏没回来,金氏孙氏不吭声,谭氏梁愈梅也不表态,梁愈忠梁愈洲已经表过态。 看来,只有自己出声了,锦曦想,脚下已经往前跨出去。 “爷,我爹老实憨厚,四叔年轻气盛,他们俩又都没去过枫林镇,去了还要打听那边梁家住哪块,一来一回折腾功夫。我推举二伯去,他认路,跟那边人打过交道,二伯去一定能成事!” 老梁头点点头,望向梁俞林。 “那边人财大气粗,眼珠子都长头顶呢,跟我有过两面之缘也不定买账,这事儿还得再派个稳实些的人和我一同去方可!”梁俞林耸着肩道。 老梁头又看着锦曦,锦曦目光在屋里四下一扫,又道:“二伯言之有理。不去个稳实的人,怕压不住场。咱家除了爷最德高望重外,就数大堂哥最有体面了,堂堂的秀才,那是见了县老爷都不用跪的,大堂哥随行,一定能压住场面。就是不知道,大堂哥肯不肯为救大伯跑这一趟?”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三章 债主上门 divlign="ener"> 第三十三章债主上门 老梁头点点头,望向梁俞林。 “那边人财大气粗,眼珠子都长头顶呢,跟我有过两面之缘也不定买账,这事儿还得再派个稳实些的人和我一同去方可!”梁俞林耸着肩道。 老梁头又看着锦曦,锦曦目光在屋里四下一扫,又道:“二伯言之有理。不去个稳实的人,怕压不住场。咱家除了爷最德高望重外,就数大堂哥最有体面了,堂堂的秀才,那是见了县老爷都不用跪的,大堂哥随行,一定能压住场面。就是不知道,大堂哥肯不肯为救大伯跑这一趟?” 不管你身处哪个时空,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不管是你穷苦或富裕,孝道二字都是最为看重的。 古代皇帝选拔官员,不止要查探臣下的德能,臣下们的孝道,也是要重点考核的内容。 听说有些朝代,在外为官的,家中爹娘过世,还得回乡丁忧三年。 在这样的大背景大环境下,作为背负着秀才功名的梁礼辉,老梁家的长孙,他心里即便再不乐意跑一趟,但关乎到将来的前程,枫林镇这趟救父,梁礼辉也是不能说半句推辞的话。 翌日,天才刚刚亮,牛贩子就过来牵走了后院那头老黄牛。 烧早饭那会子,东村的张屠夫,也带着家中两个伙计,赶着牛车过来拉走了猪圈里两头猪,一早上老梁家后院都闹哄哄的。 才刚刚拾掇完早饭,老梁头在村里的老友,老姜头便领着一人来到了老梁家门上,老梁家自然是全家恭候,锦曦也跟在人群中,簇拥着老梁头和那债主进了饭堂说话。 老姜头作为中间的牵线人,先是一番介绍。老梁头家的具体情况,想必这一路上老姜头已跟那来人讲过了。这会子主要是介绍那来人。 那人自称姓方,也是望海县人氏,一年前来的长桥镇,在镇上开了一间酒楼。 老梁头就又问起来人酒楼的名号,说是叫茗山阁,梁愈林常往镇上跑,跟着梁俞驹去那茗山阁喝过两回酒,说是酒楼规模在镇上排前三。 大家就都喊他方掌柜。 方掌柜客气的摆摆手,跟老梁头寒暄起来:“说起来,我还得喊您一声梁家老舅哪,我可是这金鸡山村的外甥哪!” 老梁头不知为何缘故,老姜头哈哈笑着道出原委。 原来,这方掌柜虽是外镇人氏,但生母姜老太太,是老姜头的族里堂妹。 姜姓在金鸡山村是大姓,老姜头的这个堂妹,自幼爹妈走得早,老姜头的爹妈没少照顾她。后来嫁去外镇,嫁给一姓方的窜街货郎,生下了一男一女。 那男丁就是坐在老梁头面前的方掌柜。 老梁头在望海县衙门里,做了一二十年刀笔吏,四十岁上下才带着一家老小迁到这金鸡山村。跟嫁去外镇的姜氏从未打过照面,但真要强行牵扯起来,方掌柜喊他一声梁家老舅,也是受得的。 老梁头客套的询问起方掌柜的娘姜老太太,一问才知,那姜氏老早就过世了,当下老梁头老姜头都跟着一阵唏嘘。 “哎呀,那照这论起来,咱两家可还真是亲戚呀,咱同辈,也算得上是表兄弟了,往后去镇子上,少不得还要去叨扰表兄你呀!”梁愈林凑过去陪着笑道。 方掌柜笑容和善,不邀请也不拒绝。双方客套寒暄的差不多,开始坐下来正式切入正题。 “梁家老舅啊,您家这事儿吧,我老舅这一路上也跟我提过,咱都是亲戚,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这人那,做的是酒楼的营生,放债这事儿,也就稍带着照顾下亲戚邻里的,规矩都照着道上来,给梁家老舅你,我就吃点亏,利息那啥的,差不多就得了。”方掌柜侃侃谈起正事,一屋子人都竖起耳朵听。 锦曦暗暗打量着方掌柜,此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光景,白面微须,生的眉目端正。穿一身八成新的苍青色阔袖深衣,跟人说话的时候和和气气。 不仅瞧不出半点债主上门的傲气,反而给人谦虚,好讲话的感觉。 锦曦留意到那方掌柜,自从进门,目光就不停的四下瞄着,老梁家这前屋后院里的摆设,甚至后院廊下挂着的那些干辣椒,簸箩里晒着的干茄子干豆荚,应该都没逃过他的眼。那目光中的精明算计,不容小觑。 锦曦听他们谈论放印子钱这块,种类繁多,最常见的有以下几类:九出十三归,驴打滚,利叠利,羊羔利,坐地抽成等等。 方掌柜摆出好几种让老梁头细选,老梁头选的一脸苦相。方掌柜又从怀里,拿出一把改良过后的小算盘,帮着老梁头噼里啪啦的核算。 听着他们合计那几类借款模式下的利息,抽成啥的,锦曦也在一旁心算,比较了一番,这借一还二的羊羔利,应是最适合老梁家当前现状的。 果然,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止,老梁头抬起头,经过他好一番权衡,最终打算借那羊羔利。 羊羔利的借法是借一还二,期限一年,老梁头今年这会子借三百五十两银子,明年的这个时候要还七百两整。 抵押物自然是要有的,老梁家有八十亩田地,全用来做抵,前面大房二房住的那含天井的徽派屋子,也用来做抵。 老姜头为见证人,双方拟定了一份借款契约,方掌柜在上面签了名儿按了指印,约定等老梁家这边,按上梁俞驹的指印,就立马发放银子。 上昼把这些做好,老梁头立马就让梁愈林和梁礼辉二人,带了契约火速赶去枫林镇。 从长桥镇赶去枫林镇,先找梁俞驹签名儿按指印,再返回长桥镇茗山阁,交给方掌柜,兑换银子。 这一切都要当日往返,脚力再好也赶不及,自然少不得又找谭氏要了些雇车的银钱。 这边,老梁头要留老姜头和方掌柜用过晌午饭再走,他们二人都推辞了,老梁头没心思强留,也就随他们去了。 P:亲爱的读者们,如果你们喜欢这本书,请给与支持吧,投出你宝贵的一票,将会是流苏创作的精神动力啊,鞠躬感谢。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四章 堂姐 divlign="ener"> 第三十四章堂姐 梁愈林他们风尘仆仆进门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大家伙早用过了晚饭,正准备回屋歇息。 孙氏自然又被吩咐去灶房给他们二人热饭菜,锦曦留在饭堂听结果。 “爹,今个这一趟,跑的还算顺利,枫林镇那边,也没多大刁难。”梁愈林狂饮着茶水,抹了把嘴角的水渍道:“就是方掌柜那,人说,今个太晚,路上乌漆摸黑的,我们叔侄俩揣着三百多两银子上路,不稳妥。说是明个一早,让咱再去酒楼里取,取了直接送去枫林镇,保证不耽误事儿!” 老梁头对此结果,颇为满意,送银子这事,他决定让梁愈忠梁愈洲兄弟同去,当然,熟门熟路的梁愈林还得随行。 当下又嘱咐了几句,孙氏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梁愈林他们扒完,也就各自散去。 第二日,东方才刚刚破晓,梁愈忠兄弟便揣着干粮,火速上路。 这一整日,老梁头和谭氏都心不在焉的,老梁头前屋后院的转悠,捧着烟杆子,站在后院那空了的猪圈和牛棚前,沉默的抽着旱烟。 谭氏更甚,转几个圈子就要打发粱礼胜梁礼青去村子口瞧,正屋前面的青石板路面上,一旦传来车轮子声响和人说话的闹动,谭氏都要去前面张望一番。 正准备烧晌午饭那会子,谭氏听见前面好似有闹动,蹬着小脚急匆匆绕过侧门,迎面瞧见杨氏娘几个,正沿着天井走过来。 “娘!” “奶!” “奶,我们回来了!” 谭氏撂下脸子,没精打采的应了声,蹬蹬又转回后院去了。谭氏进东厢房之前,朝灶房这边没头没脑的喊了声:“你二嫂他们娘三回来了!”接着便是关门的声响。 孙氏刚引着火,正准备淘米下锅,听这话,又去米缸里多舀了一些。 过了一会子,锦曦去后院柴房抱柴禾,刚踏出灶房的门,迎面便瞧见前屋通后院的侧门处,杨氏娘三正说说笑笑着往这边而来,杨氏臂弯处,还挎了个包袱卷。 站在杨氏身边的那个少女,一下子吸引住了锦曦的视线。 那少女约莫十二三的年岁,一头光亮的秀发,在头顶盘着发髻,用簪子定住,两侧垂落的发丝,用彩色的丝线,编了五股的鞭子垂在双肩。身上穿着半新的鹅黄衣裳,腰间系着一根同色的绦子。身量如抽了芽的柳枝,已能瞧出少女的娉婷。 白皙光泽的脸庞,无半点瑕疵,脸型五官虽随了杨氏的大概轮廓,但却远比杨氏精致细美。 杨氏那不堪入目的长眉细眼,落在这少女的脸上,却完美的演化为柳叶眉,杏仁眼。 略微丰厚的粉唇,笑起来脸颊上的俩弯梨涡,不得不说,她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坯子。 “曦丫头咋杵在这发呆?晌午饭做好了没?咱这一路紧赶慢赶的,肚子早饿了,让你母亲手脚麻利些,啊!”杨氏见了面就朝锦曦大声吆喝,梁礼柏在一旁对锦曦做鬼脸。 锦曦回过神来,将目光从梁锦兰身上移到杨氏身上,瞧不惯杨氏那颐指气使的样子,不客气道:“二妈要是嫌我娘手脚不利索,就自己个去灶房拾掇吧,张着嘴等吃,就省点气力别吆喝!” 杨氏白了锦曦一眼,道:“啧啧,你个没大没小的,一见面就跟我戗,僵头怪脑的,我懒得跟你扯,我找你奶说正经事去!”杨氏说完,扯着梁礼柏朝东厢房奔去。 锦曦看着杨氏的背影,不屑的收回眼,抬脚正准备去抱柴禾,面前一阵香风扑来,梁锦兰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锦曦对那浓郁的香粉,有点过敏,往边上让了让,梁锦兰也照做。 梁锦兰比锦曦年长两三岁,身量也比锦曦高了半个头,她拦在锦曦身前,挡住锦曦的去路。 “曦儿妹妹,好多日不见,听我娘说,你的病都好了,我高兴的不得了呢。”梁锦兰垂下眼打量着锦曦,身高的差距,入梁锦兰眼的,是锦曦那枯黄没有光泽的头发。 梁锦兰满意的翘起嘴角,歪着头亲热问道:“嗯,曦儿妹妹,你身上现儿都已大好了吗?我在舅家这几日,好生惦记着你呢!” 锦曦对梁锦兰的示好,心内略有诧异,前身的记忆里,这位堂姐对她可一直是疏远淡漠的,怎么一下子就亲热起来了? 不过逢场作戏锦曦也会。 “多谢锦兰姐惦念,托大伯二伯的福,妹子如今好齐全了。”锦曦道。 梁锦兰眼底闪过一丝尴色,那帕子点了点唇角,随即恢复笑颜。 又盯着锦曦因为折棉花杆子,磨破了皮,而随意包扎了布条的手指头,蹙起眉头,故作惊讶的低声道:“曦儿妹妹,我们女孩儿家,一双手就是另一张脸面,你怎能这样作践自个的脸面呢?瞧瞧你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哪有半点女孩儿家的样子?” 对于梁锦兰的嘲讽,锦曦不气恼,回道:“我是庄户人家的闺女,靠自己的双手辛劳耕作,啥活都不挑就是我做人的脸面!倒是堂姐这细皮嫩肉的,瞧着就没做惯家务活的样子,难怪这么在意自个的两张脸面,敢情日后是决计要靠着脸面讨生活呀!” “曦儿妹妹,瞧你这酸捻的,莫不成长得好,还落了个不是?”梁锦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得意一笑。 “捻酸?呵呵,即便锦兰姐姐出落成天仙,也犯不着我啥事。还有,这儿就我一个女娃,你在我这儿搔首弄姿,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你往前屋那青石板路面上搔去,保准有人来瞧你。” 梁锦兰一张俏脸顿红,有点恼怒的瞪着锦曦。 锦曦可没功夫跟她在这斗嘴皮子,把她往边上推开些,朝东厢房那边扬声道:“锦兰姐姐别挡道啊,我赶着去抱柴禾烧饭,爷奶和小姑那还空着肚子哪!” 梁锦兰还欲再讽锦曦几句,好找回颜面,东厢房那边杨氏探出头来,朝梁锦兰兴奋的招手。 梁锦兰回头还想再瞪一眼锦曦,锦曦早走开了,梁锦兰一扭头瞥见锦柔正扒着灶房的门框,往这边张望,也是和锦曦一样的枯黄头发,蜡黄布满菜色的小脸,梁锦兰白了眼锦柔,甩着帕子朝东厢房扭身而去。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五章 落水狗 divlign="ener"> 第三十五章落水狗 杨氏是夹着包袱卷进的东厢房,等到出来的时候,手里就空了。 不过,接下来这大半日的,谭氏也没再刁难她。梁锦兰也没再来灶房这块奚落锦曦,因为她都跟梁愈梅凑在屋里说悄悄话。 当天边的日头,沉到西边的山坡处,一辆牛车停靠在老梁家前门的青石路面上,梁家兄弟终于赎回了梁俞驹。 听到孙子们跑回来抱,老梁头这颗悬了一整日的心,也总算落进胸腔。 这两日,锦曦没少跟孙氏做思想工作,孙氏早准备了满肚子的话,要质问梁俞驹。娘三个从西厢房出来,就看见院子里,梁愈林和梁愈洲,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进了后院,正往上屋的饭堂而去。 那男人浑身湿漉漉的,直往下滴水,一条腿瘸着,被梁愈林梁愈洲兄弟架着走。 虽然他蓬头垢面,遮住了脸,但那圆桶一般的身形,还有身上穿着的衣裳,锦曦一眼就瞧出是梁俞驹。 梁愈忠沉默的跟在三人身后,脚步匆匆,脸色极难看。兄弟四个,除了梁愈林,其他三人都浑身湿漉漉的,其中以梁俞驹最为狼狈,头上还粘着水草。 孙氏娘三对视了一眼,也紧跟着去了饭堂。 谭氏扶着饭堂的门框正往外张望,看到这一幕,脸色就白了,蹬着小脚急匆匆奔过来,口里迭声惊呼:“是老大不?你们哥几个作甚咋弄成这样?” 说话间,谭氏伸手去扒梁俞驹黏在脸上的发,抖下几条水草,露出一张白的发青的脸,嘴角牙关直哆嗦。 “娘,您可得好好说道大哥,这一路可把我们折腾的,差点就到不了家!”梁愈林抱怨着,顺势抽回手臂,梁俞驹就全靠在梁愈洲身上。 老梁头听到动静,也迎出来,看到落水狗一样的几个儿子,脸颊边的肉直抽抽。 “折腾成这样,不先回自个屋里换衣裳去,还跑这后院做啥?”老梁头迎面就教训。 “还不是大哥,吵吵着非要先来后院给爹娘叩头认错!”梁愈林又替梁俞驹道。 锦曦目光只落在梁俞驹身上,仔细打量着。 “几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到底怎回事?老四你说!”老梁头直接指着梁愈洲问。 梁愈洲挠了挠头,面有难色,道:“这一路都好端端的,出了长桥镇往咱金鸡山村这路上,过马家塘坝那块,大哥就直嚷嚷说对不住全家老少,对不住三哥和曦丫头,说没脸回家,就投了那马家塘坝!” “啊!”杨氏惊呼,金氏掩面呜呜哭起来。 “还好这段时日都没落雨,塘坝里水不多,也就淹到胸口处,大哥直把那脑袋往水里钻,还好我和三哥抢的急!” 谭氏眉毛立起来,扑上去揪着梁俞驹,又哭又打,口里骂着:“作死的,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成人,还没受过你半点孝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没良心的……” “老三,是这样不?”老梁头阴沉着脸,又问梁愈忠。 梁愈忠僵硬的点了点头:“是。” 锦曦目光直往梁俞驹身上打量了一番,在枫林镇的三日,他怕是日子不好过。一张白皮包子脸,明显消瘦许多,眼窝有点凹陷,胡子拉碴的。 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冻坏了,这会子老梁头问话,谭氏哭骂,他半点反应都没,眼睛半开半闭,牙关咯咯的响。就像一片快要陨失的枯叶,随时就不行了。 这样一幅悲惨的样子,孙氏准备的那些话,又有些问不出口了。 锦曦总觉得梁俞驹装的成分,更高些,但这种情况下,不适宜说出质疑的话来,先看看再说。 “爹啊,怪只怪老三太心急,路上就质问起大哥来,逼得大哥投了塘,险些就掉了性命!捞上岸后,大哥还不消停,还好我给劝住了!”梁愈林道。 “二伯说话真是颠倒黑白,大伯是自己投的水,又不是我爹给推下去的。觉得没脸见咱,就寻了死去,那不是赎罪,那是给咱添乱,让人都来戳我爹的脊梁骨!真要觉着愧疚,就该好好活着,为自己犯下的错事担起来!咱爷的教导,我是一刻不敢忘,爷,是这样不?” 锦曦道,留意梁俞驹的反应,发现他一直垂着的眼皮,动了动。 老梁头嗯了声,做人要怎样才算有担当云云的话,素来是他教导子孙们常挂在嘴边的。 装,绝对是装,锦曦现在不适合戳穿他,但用言语嘲讽那是必不可少的。 “退一万步讲,大伯投水,至少说明他心里还知道有点愧,不像某些人脸皮厚的,自己明明就是共犯,还把自己看成功臣了!”锦曦跳出来质问梁愈林。 二房四口人全恶狠狠瞪着锦曦,孙氏站出来挡在锦曦身前:“曦儿说的对,二哥这会子还数落我们老三?你有脸?你可有脸?” 孙氏一连问了两遍‘你有脸?’,对于素来好脾气的孙氏,能说出这话,已经是气的不堪再忍了。 二房的人有些被震住,杨氏不甘,还欲还嘴,锦曦又道:“二伯一身干爽的站在这儿戳人,也不瞧瞧我爹和四叔那一身的水,大伯投水那会子,二伯你咋不下去救?你就眼睁睁瞧着自个的亲大哥投了水?” 锦曦话音还没落,谭氏那边突然传来咕隆一声,只见梁俞驹像条死鱼一样,滑倒在地,直挺挺躺那一动不动。 谭氏正揪着他的衣裳,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她艰难的育儿史,被唬的吓了一跳。 “老大,老大你这是作甚啊?你别吓唬娘啊?”谭氏扑在梁俞驹身上哭嚎起来,梁愈梅在一旁直拿眼珠子瞪锦曦娘三个。 “大爷大爷……”金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哥这几日在那边吃了苦头,投水又寒气入了体,这是犯病哪,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梁愈林咋咋呼呼起来。 “闭上你那鸟嘴!”老梁头怒喝。 “礼胜,礼智,你们几个赶紧的把你们爹抬回前屋去,换身干净衣裳。” 不好意思,今天传晚了,明天不会了。继续求票票,求支持,谢谢。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六章 包子的觉醒 divlign="ener"> 第三十六章包子的觉醒 “礼辉啊,你麻溜儿的去把大夫给请来……” 老梁头本来想让孙氏去给熬些姜汤,话到嘴边又改了,转而吩咐一旁探着脑袋瞧热闹的杨氏和梁锦兰:“你们两个,去灶房烧锅热水,再熬些姜汤……” 梁锦兰老大不愿意进烟熏火燎的灶房,但还是被杨氏拉着去了。 老梁头指派开,众人顿时行动起来,谭氏不放心,在梁愈梅的搀扶下,蹬着小脚,也跟在人群后面去了前屋,口里还在哭着,一口一声:“我的儿啊……” 锦曦暗自摇头,对于梁俞驹投水一事,锦曦心里可不认为他是良心发现。他自知犯下这样的错事,回老梁家难逃老两口一顿剥皮,恰好梁愈忠又在路上质问了他,于是就顺势而起。瞧着谭氏这副肝肠寸断的样子,梁俞驹的苦肉计应是成功了一半。 等到人群都散开,饭堂门口,就只剩下老梁头,以及锦曦这一股的四口人。 梁愈忠从进门,就没怎么说过话,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那,一阵风过,嘴角就有些发青。 “他爹,咱回屋换身衣裳去吧!”孙氏走到梁愈忠身边,轻声道。 梁愈忠抬眼望着老梁头,老梁头目光越过这一股人,投向前屋那边,两条眉皱在一起。 “爹,今个这事……”梁愈忠张嘴,老梁头摆摆手。 老梁头长叹一声,目光终于落在面前这四口人身上。 锦曦一眨不眨看着梁老爷子,不知为何,她竟然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释然和欣慰。 锦曦大惑不解,老梁头这欣慰从何而来? “老三啊,你也甭自责了,别说你还把你大哥给捞回来,就算你大哥真把自个给淹死了,这事儿,也不怪你!”老梁头破天荒的,如此大度理智的,给了梁愈忠一口顺气汤。 梁俞忠没有老梁头预料中的喜色,他张张嘴,欲言又止:“那,我先回屋换身衣裳去!”他道,转身朝着西厢房去了。 孙氏忙地跟在后面,也进了西厢房,锦曦拉着锦柔也紧随其后。 这边,老梁头打了个哀声,背着双手踱回了饭堂。 西厢房门口,孙氏从屋里折返,拦住身后紧跟上来的一双闺女道:“曦儿柔儿,你爹有话要跟娘说,你俩个去隔壁屋里玩会,啊!” “娘,我也要听!”锦柔天真的撒娇。 孙氏有点为难,锦曦刮了下锦柔的小鼻子,朝她眨眨眼道:“大人们说话,我们就别搀和,走,咱翻手绳去!”说罢,拉着锦柔回了自己的屋子。 孙氏才进了屋子关掩了屋门,隔壁屋子,探出一大一小俩脑袋,锦曦猫着腰溜到孙氏屋子窗下,锦柔在不远处把风。 屋里,梁俞忠正跟孙氏压低嗓音说话。 “大哥投水,二哥口口声声说是你给逼的,到底是咋回事啊?”孙氏一边收拾着梁俞忠换下的衣物,一边问道。 “哼,听他瞎掰!”老实人梁俞忠破天荒的吐出这么句,随即就把事情的经过简略跟孙氏提了下。 事情是这样子的: 梁家兄弟天没亮就去了镇上的茗山阁,找方掌柜提取了银子,恰好方掌柜打发外甥去枫林镇办点事,于是梁家兄弟就坐了方家外甥的顺风马车。 赎回梁俞驹后,梁俞驹不说给梁俞忠道个歉,却提议先去馆子里炒两菜吃个晌午饭再回,被梁俞忠当面驳回。 梁俞洲破费雇了辆牛车,梁俞驹又抱怨牛车颠簸,但最后还是上了。 从枫林镇回长桥镇那一路上,梁俞忠梁俞洲都心情复杂,梁俞驹却袖着手靠在梁俞林腿上,睡得呼噜震天。醒来后,又跟那赶车的老头子,谈天说地,呱啦着家常。 梁俞忠实在满腹的憋屈愤怒,碍着那赶车的外人不便发作,待到牛车行到长桥镇,梁家兄弟下车步行回村。 梁俞驹又抱怨他们不心疼人,合起伙来坑他背债,梁俞忠实在气不过,当场便揪住梁俞驹的肩膀,推了他个倒仰。 梁俞驹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身子一滑,就滚到马家塘坝下面去了…… “为了咱曦儿,我啥都顾不得了,大哥他,压根就没把我当回事!”梁俞忠沉声叹道。 孙氏听得脸色几变,外面窗下的锦曦,在心里给梁俞忠拍掌,真是好样的! “大哥那是该的,怪不得大哥二哥都不敢说实话,心虚,亏!孩他爹,这事你做的好,总算为咱曦儿出了口气!”孙氏道,转而又问起枫林镇梁家的情况。 “……很气派的人家,我们是从后面的小门进去的,正赶上前面闹哄哄……一打听……却是那人家的老太爷刚巧过世,前院正大摆水陆道场……” “那老太爷都等着要过世,还要收女娃做孙女,这是图的啥?”孙氏急促低问:“不会是……”后面这话,孙氏没敢问出口,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外面窗下的锦曦,也是一脸肃色。真正的锦曦,那会子病入膏肓,梁俞驹他们,指不定就是打着卖人陪葬的主意。 “孩他爹,这事我越想越后怕,大哥二哥这回一计不成,还吃了瘪,我担心他们会怀恨在心,再想着法子的算计咱曦儿柔儿,这可咋办啊?”孙氏急问。 “大哥二哥的为人,我也算瞧清了些,这事儿,咱想到一块去了,我琢磨下!”梁俞驹琢磨起来…… “唧唧,唧唧……”那边,锦柔学着蚂蚱叫了两声,这边窗下的锦曦,麻溜儿的猫着腰退回自己屋子。前脚刚迈进屋,上房灶房里就传来一阵咳嗽声。喷薄而出的浓烟里,跑出两人影。 杨氏母女在灶房折腾了老半天,还没烧热一锅水,相反,满灶房的浓烟,梁锦兰一张白俏的脸蛋,熏成了锅底色,正捂着胸口好一顿咳嗽。 拾掇完晚饭,孙氏来到锦曦姐妹的屋子,给她们姐妹带来一个很意外的消息。 “娘,你和爹,真的决计要送我和姐姐去嘎婆家?我不是在梦里吧?”锦柔双眼大放光芒,她已经快三年没去嘎婆家了。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七章 孙家沟来人 divlign="ener"> 第三十七章孙家沟来人 孙氏摸了摸锦柔枯黄的脑袋,温柔一笑:“爹娘啥时候忽悠过你?我和你爹合计过了,让你们姐妹去噶婆家小住两个月,等到过年跟下,再接回来。” “呀,真是太好了,嘎婆家院子里那些橘子树,葡萄藤,还有栀子花树,我都好惦记着咧!”锦柔大呼。 “傻丫头,这个时节过去,也见不着你要的那些!”孙氏摇头苦笑,满脸的宠溺。又见锦曦一直垂着眼,不做声,孙氏捏了捏锦曦的手,担忧的问道:“曦儿,你咋不吭声?心里有啥事?” “娘,我也盼着能去探望嘎婆。可前两**还跟我们说,不想去嘎婆那带累他们。这会子竟说要送我们去嘎婆家,我这心里还转不过弯来哪。”锦曦看着孙氏,如实道。 心想,孙氏和梁愈忠,怕是为了躲避梁俞驹他们的报复,所以把两闺女送走。 “傻闺女,你们嘎婆稀罕着你们哪,你们去了,她保准乐呵。”孙氏笑道,眼角出现几条细纹。 孙氏不过才二十七八的年纪,这是过度的操心,和繁重的劳作,让她提早出现衰老的迹象。 锦曦内里的灵魂,跟孙氏差不多,对于梁俞驹那些人的报复,她从未想过退缩。更何况,有渐渐觉醒的梁愈忠和孙氏帮衬,那些人是奈何不了锦曦姐妹的。 但眼下,如果孙氏和梁愈忠打定主意,要把他们姐妹送去嘎婆家,锦曦也乐意换个心情舒畅点的环境,本尊这副身体,真的需要好好调理下了。 “爹和娘也同去吗不跳字。锦柔仰着头问。 孙氏摇头:“我和你爹送你们过去,我们还得回来干活哪!” “娘和爹是这么合计的,可咱爷奶那,可不定准许哪!”锦曦道:“过两日就是礼辉哥定亲宴,定亲后,咱爷说了,要翻地种油菜和麦子,家里正需要人手。” “姐说的在理,娘,我心也悬着咧!”锦柔撒娇的勾住孙氏的脖颈。 孙氏一手搂着锦柔,一手捏着锦曦的手,柔声道:“你们俩孩子,能做些啥呀!乖乖把心搁肚子里,这事是你们爹提的,他心里定有数能说通你们爷奶。到那会子,我和你爹起个大早,把你们姐妹送到,我们一刻不耽误就折回来,你爷奶不会责怪的!” 这一夜,两姐妹卷缩在被窝里,兴奋的说了大半个晚上的话,唠的都是嘎婆家那块的事情,直到后半夜,才挨着相互睡去。 世间的事情,有时就是有无穷的巧合。 翌日,梁愈忠还没来得及去跟老梁头和谭氏提这事,梁礼青从外面领进一个人来,说是来找梁愈忠夫妇的。 梁愈忠正在挑水,孙氏正在烧早饭,闻声便迎出去。 院子中间站着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身板黝黑壮实,面容憨厚,眼睛炯炯有神,许是赶路赶得及,那少年脸膛发红,气喘吁吁。一手拽着一只鼓胀的麻袋,另一手拽着几只用稻草绑着翅膀的山鸡,典型的山里人打扮。 见到梁愈忠和孙氏,那少年咧嘴一笑,声音洪亮的喊了声:“姐,姐夫!” 锦曦跟在孙氏后面,歪着头瞧那少年郎,有点好奇。本尊记忆里那个舅舅的模样,有些模糊,眼前这个少年,莫不成就是孙氏的弟弟?可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二虎子?”孙氏和梁愈忠怔了下,一口就喊出那少年的名儿来。 “二虎子,两三年不见,都长得这样结实了!”梁愈忠拍着孙二虎的肩,笑道,又抬手比划了下,道:“我记得那会子,你常来我岳母家找玉宝耍,那会子你才这么高,两三年不见,差点就认不出了,长成男子汉了啊!” 哦,原来是舅舅的玩伴啊! 孙二虎挠着脑袋,憨厚一笑。 “曦儿柔儿,快过来唤舅舅。”孙氏招呼,从身后拽出锦曦锦柔。 “舅舅。”锦柔脆声道,锦曦嘴巴张了张,含混不清的吐出两字。 让她喊一个年长四五岁的少年做舅舅,一开始是有点别扭的。 孙二虎目光落到站在孙氏身后的锦曦锦柔身上,两姐妹都在好奇的打量着他,孙二虎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朝锦曦锦柔咧了咧嘴,笑得有点傻气,但目光却很友善。 “这是我亲手猎的野味,给俩外孙女尝个鲜儿!”孙二虎把手里的山鸡往梁愈忠手里塞,梁愈忠推辞。 一旁的梁礼青看着那山鸡,眼都直了。 “曦儿她爹,咱赶紧让二虎子进屋喝口水,别杵这儿啊!”孙氏笑道,簇拥着孙二虎进了西厢房。 “二虎子,你咋找到这来了?可是我娘家有啥事托你来说?”孙氏一边给孙二虎倒了水,一边问道。 孙二虎也不知跑了多少里地,一口气就把那碗水喝个精光。抹了把嘴角的水渍,道:“姐,是玉宝背着婶娘,让我出山赶集的当口,给你和姐夫捎个话——婶娘她病了!” 孙氏一惊,那水差点倒倒孙二虎手背上,还好是温水。 “啊?我娘得的啥病啊?病了多长日子了?请大夫看过了吗?大夫咋说?” 她迭声惊问,梁愈忠也是一脸急色,忙扶住孙氏。锦曦从旁拿了一块干净的桌布,递给孙二虎擦拭了手。 “孩她娘,你先别急,让二虎子慢慢说,二虎子啊,你给你姐往细里说啊!”梁愈忠道。 “姐,你别急。婶娘是春分那会子,身上就不太利索,请了大夫吃了药,也好的差不多。山里夜冷,入秋后怕是受了凉,又反复起来。到底患的啥病,玉宝没跟我细说,他就让我给你和姐夫捎个话,让你们要是得空了,千万带着俩外孙女回孙家沟走一趟,婶娘她惦记你们的很!” “娘啊……”孙氏眼眶就红了,扭头看着梁愈忠。 梁愈忠眼眶也红了,锦柔鼻头也是红通通的,锦曦垂着睫,屋子里气氛顿时有些阴郁。 :这是流苏的第一本农村种田文,第一次尝试这种类型,肯定有诸多的不足,但流苏会努力的钻研,流苏最大的心愿就是写出精彩的故事。如果喜欢,就请包容我的不足,在我前进的道路上,给予一份你们的支持吧。 请投出你宝贵的一票,求收藏,求支持。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八章 山鸡 divlign="ener"> 第三十八章山鸡 “姐,我也不晓得咋劝慰你,你也别太焦忧,婶娘毕竟上了年纪,身子不利落也是常事。”看着孙氏这低落的样子,孙二虎有点无措,站起身:“你们要是得空,就回去一趟吧,这两年村里人把那山口的路整了下,进山比往年要容易些,我三更天起来的,这会子也就到了这儿!” 孙氏抹着眼角连连点头:“你回去告儿玉宝,就说我也正有那心思回去一趟,估摸就这两日罢。” “那成,这话我一定带到。那姐和姐夫先忙着吧,我还赶着去镇子上,把这些干货给卖了好兑换一把伐木的柴刀哪!”孙二虎道,顺手把那两只绑了翅膀的山鸡放到桌子底下,只拽着那麻袋就往门口走。 梁愈忠提起那山鸡冲过去,按住孙二虎的手,两个人又推辞起来,最后孙二虎胜。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解开那麻袋,埋头从里面掏出一大把栗子,塞到锦曦和锦柔两人手上。 “舅也没啥好东西给俩外孙女,这栗子是晒干了的,你俩吃着耍吧!” 孙二虎的手很大,那一大把栗子分摊在锦曦锦柔的手上,两个人都捧不住。 锦曦低头看着手里那些混合着草木清香的大栗子,一个个金黄色的外壳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容貌,有的栗子晒的时间久一些,裂开了嘴,露出里面黄色的果肉。 山鸡炒栗子,这可是一道滋补又美味的好菜,锦曦从穿越来后,就一直没尝到荤腥,心里乐滋滋的。 “多谢舅舅。”两姐妹齐声道。 听到面前这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娃齐声喊舅舅,少年又有点不好意思,咧了咧嘴,就像那熟透了的栗子一样憨傻可爱。 “二虎子,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说啥也要吃过了早饭再走啊!”梁愈忠恳切挽留。 “多谢了姐夫,我身上带着干粮,饿了就啃一口,美的很!” “二虎子,你还是第一回来姐这儿,饭都不吃一口就走,你让姐心里咋过意的去?”孙氏红着眼追过来。 孙二虎摸了摸脑袋,笑容淳朴:“姐别跟我客气,打小我在婶娘那,不晓得蹭了多少顿饭哪!” “我给舅舅水壶里灌满水。”锦曦道,麻利的取下孙二虎别在腰间的水壶,转身去灌了一大壶温水,递给他。 一家人一直把孙二虎送出前屋,送上通往长桥镇的大路,这才转身回了梁宅。 “曦儿她爹,咱屋里那几只野鸡咋办?”孙氏小声询问梁愈忠。 老梁家现在没分家,家里田地里产的,铺子里赚的,家禽牲口出的,以及儿孙们在外做工拿的工钱,全都要上交给谭氏。 媳妇们走娘家拿的礼品,得谭氏拨付,自然,娘家那边回送来的东西,自然也归这一大家子。 但孙二虎送来的这三只野鸡,性质有些不一样,并非正规的走亲戚。 于是,孙氏就有些犯难。 “娘,您都为这鸡毛蒜皮的事儿,给纠结成这样,咋就没想过分家另过哪?”锦曦在后面扯了扯孙氏的袖子,仰着头轻声问孙氏,孩童的面孔,带着纯真和不解。 孙氏愣了下:“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说这做啥!” “娘您自个当家作主了,您说了算,就不会再为这样的小事儿操心犯难了呗!” 孙氏咬着下唇,有点神往,摸了摸锦曦的头,轻声道:“这事儿啊,急不来,要看你爹的意思才成啊!” 前面,梁愈忠琢磨了下,回头跟身后的孙氏道:“要不,一只交给娘,剩下那只,上昼我就拿去镇上卖了换钱,给岳母买些点心,还有剩下的,再给两闺女买点吃食,可中?” 梁愈忠心里还这样装着岳母,孙氏对此很感激。孙氏本身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分配,也是合情合理。 锦曦心里却有些不满,不是对捐给老梁家的一只山鸡耿耿于怀,而是对这种一大家子聚一起过日子,死板死眼的规矩很不满。 林子大了啥样的鸟都有,家大了啥样的人也不缺。 锦曦想要把日子过好,就要脱贫致富。这样一大家子捆一起,勤的勤,懒的懒,各有各的算计,像梁愈忠和孙氏这样忠厚踏实的人,就算再怎么努力劳作,也不可能致富,这家,必须得分!回头,她还得继续给梁愈忠做做思想工作才成。 四口人刚拐进后院,就瞧见杨氏和梁礼青梁礼柏正站在西厢房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瞧,谭氏蹬着小脚刚好从孙氏他们屋里出来,手里还拎着那三只绑了翅膀的山鸡。 这边人打住脚步,谭氏瞅了眼梁愈忠这边,面色波澜不惊,对梁愈忠和孙氏脱口道:“回来的巧,刚好我正要跟你俩说声,这几只山鸡我先拎走了,回头拔了毛掏了脏腑,用盐水淹上,后日礼辉定亲刚好凑几个菜!” 谭氏先斩后奏,梁愈忠和孙氏面面相觑,梁俞驹一脸苦相,孙氏眼底有些焦急,锦柔更是急得紧紧揪住锦曦的衣袖。 “奶,这山鸡是二虎舅舅送我和柔儿的,我本来就打算要拿一只给大家伙尝尝鲜的。奶你要拿,咋不跟我支吾一声哪?”锦曦抢在梁愈忠前面道。 “混丫头片子,这家里哪一片砖瓦不是我的?拿几只野鸡还要跟你说?笑掉大牙!” “就是嘛,曦丫头真是小心眼,三只野鸡你啃的完?咋地你吃肉也给这一大家子人口汤喝呀?穷计较!”杨氏从旁煽风点火。 锦曦白了眼杨氏:“我山鸡不是我偷来抢来的,是我二虎舅舅送我的,二妈也不想想自个藏的那些压箱底,还有脸来说我?” 杨氏气得咬牙,绞着帕子不做声。 “奶,这山鸡可不是走亲戚的,后日办酒席添菜,奶挑那只最大的去,给我留下两只小的!”锦曦继续缠魔谭氏,拦住她去路。 谭氏瞪着锦曦:“作死的,也不瞧瞧你吃的喝的穿的,那一样不是我给的?拿你两只山鸡就要了你的命?这家里啥时候缺了你那口吃喝?你要那两只山鸡作甚?少挡着道儿,一边去!” “作甚那也是我的事儿,奶给我留下两只就是了!”锦曦就是不让道。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三十九章 分家 divlign="ener"> 第三十九章分家 谭氏急了,立起眉头,瞪着这边的梁愈忠和孙氏。 孙氏没有像往常那样,不管有理没理,都是惊慌的过来阻止锦曦,她这会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出声。 梁愈忠上前两步,道:“娘,添菜一只也就足够,那两只野鸡上昼我要拿去卖了换钱,她嘎婆病了得去探望下,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作死的,老三你胳膊肘往外拐!就惦记着孝敬那外人,眼里就没你这娘!娘拿你几只野鸡崽子,瞧你那肉疼的!一个个好的不学,净学那抠私,眼底就没我这娘,没咱这家!”谭氏扫了眼杨氏,一并骂道。 梁愈忠最受不得谭氏开骂,梗在那一脸焦急,费了好一番口舌,挨了好一顿骂,谭氏最终还是拿走了两只,甩给锦曦一只最小的。 有总比没有强,谁让这家是谭氏做主呢,等以后分家了就好了,锦曦如此安慰自己。 梁愈忠夫妇,垂头丧气的进了屋子,孙氏心里憋屈,刚进屋就开始抹泪。梁愈忠在一旁沉默着,也不知该如何劝。 野鸡少了,买吃食的事也黄了,还挨了谭氏好一顿骂,锦柔失望的差点就哭了。 锦曦赶忙拿了栗子来哄她,锦曦姐妹把藏在袖子里的栗子全翻找出来,锦曦给锦柔剥栗子吃,又剥了几个给梁愈忠和孙氏。 夫妇二人一个都舍不得吃,锦曦只得把那些栗子归拢在一起,找了个谭氏翻找不到的地方藏好。 “爹,娘,你们也甭憋屈了,这家是奶说了算,爹和娘不当家做不了主!要我说,咱与其这样憋屈的过着,还不如分出来单过!”锦曦站在他们夫妇二人跟前,道。 夫妇俩惊诧的看着锦曦,又惊诧的对视了一眼,孙氏低声道:“我倒是想,可你爹不乐意啊!” “曦儿这些念头,我也不是没盼过,可你们爷奶那性子,还有咱家这情况,你们小叔还没娶亲,小姑还没许婆家,这两年分家怕是难!”梁愈忠眼中露出向往之情,但现实却让他颓丧。 “尤其是大伯还出了这档子事,就算爷奶同意分家,大伯他们也铁定阻挠!”锦曦琢磨道:“可是爹,咱们这一股可先分出来另过呀,就当是一个试点!” “这样也成?”梁愈忠眼中再现火光,孙氏也一脸惊讶! “成啊!只要爹娘动了这心思,就一定能成!”锦曦道。 两夫妇沉默下来,专注的看着锦曦。 锦曦对梁愈忠道:“爹,孝敬爷奶,也不只有聚在一个屋檐下,一口大锅里吃饭才成。爹你有一把子力气,田里地里一把好手,娘会操持家里,养牲口种菜啥的,我过完年就十一了,也可以帮着爹娘下地干活,只要咱四口人齐心合力,肯吃苦耐劳,定会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至少也比眼下这样子要强!” “柔儿也能帮着喂猪喂鸡,打猪草啥的!” 锦曦拍了拍锦柔的脑袋,继续道:“咱日子过好了,手头阔绰了,爹娘当家作主,爹要咋样孝敬爷奶都成,娘每年也能回孙家沟探望嘎婆他们啊,我和柔儿也不至于吃几颗栗子,还偷偷摸摸像做贼似得!” “曦儿,你这话,可是说到娘的心底去了!”孙氏激动的眼眶又红了,看向梁愈忠:“他爹,咱趁着年纪还不大,分过来另过,不说咋样红火,至少也能做的主,答应给孩子们买的吃食,也能作数,不像眼下这……” 三只山鸡去了俩,一只小鸡崽子大的,想必也卖不了几个钱!买了岳母的,就要亏着孩子。 “要真像曦儿说的那样,还真是不枉活这一场!这家,分的也值!”梁愈忠道,一脸的神往和琢磨。 “日子多少也有个奔头啊。”孙氏道。 夫妇俩认真琢磨的样子,在锦曦心里劈开了一扇门窗,从外面射进明亮的光线。世间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就要今天锦曦在这夫妇二人的心中,播下光明的种子,坚持不懈的催醒,相信很快,那种子就会破土而出,长出绿叶开出红花,结满果实,到那时候,真正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锦曦不清楚梁愈忠和孙氏,是如何跟老梁头和谭氏商量的,对于回孙家沟一事,老梁头和谭氏没有阻拦。 不过老梁头有要求,必须在梁礼辉定亲宴后方可,两闺女可以在孙家沟多呆些时日,但两夫妇得赶在种油菜前回梁家。 锦曦姐妹,接下来的两日里,每天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孙氏一面要操持定亲宴上的菜式,忙得脚不沾地,一面又记挂着患病的亲娘,忧心如焚,不过短短的两日,孙氏似乎又苍老了几分,梁愈忠也好不到哪去。 这两日里,梁俞驹身子一直没恢复齐全,只吃饭的时候偶尔在饭堂露个面,也不怎么说话,除了对老梁头谭氏和梁愈梅,他对其他人都拉着一张脸,跟梁愈忠打照面也互不招呼,老梁头看在眼里,烦在心里,老梁家这两日,气氛一直绷得很紧。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定亲的这日。 照着金鸡山这块儿的习俗,定亲的时候,除了宴请女方那边的家人亲戚,还要隆重迎接女方来家里登门,因为未来孙媳妇是初次登门,所以又叫过门。 老梁家买了炮仗,当洪氏一行出现在青石板路面的那一头,往老梁家绞门这还有五十步的样子,粱礼胜便点燃了炮仗。 梁礼辉的未婚妻洪氏,由双方媒人的夫人,以及洪氏的姑母,嫂子,还有姐妹陪同着,来了老梁家做客。 照着这边的规矩,洪氏进了老梁家门后,得先一一认过老梁家这边的长辈。锦曦跟在孙氏身后,看着洪氏依着辈分的认过来,然后金氏杨氏孙氏,还有梁愈梅她们,都拿了谭氏隔夜就备下的红包,塞到洪氏手里,口里还说着吉祥话。 那红包锦曦昨夜耐不住好奇,就拆开看了。红包很轻,里面象征性的装着几枚大钱,果真是谭氏的手笔。 洪氏见过了长辈们,又跟平辈们互认了个全。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章 离开 divlign="ener"> 第四十章离开 锦曦打量了洪氏几眼,心里暗暗诧异。 梁礼辉不过十八岁,白面书生,虽谈不上如何的玉树临风,但也长得挺拔清瘦。 他的未婚妻洪氏,庚帖上写的是长梁礼辉三岁,老梁头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可洪氏这模样生的,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二十一的光景,倒像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穿的一身簇新的红色裙袄,脸上扑了脂粉,眉毛也细细描过了,可还是不显嫩。 而且锦曦还留意到洪氏的目光,从进门,就往梁礼辉那处,偷瞄了不下三回。 老梁家是后来才搬来金鸡山村落脚的,村里就他们一户梁姓,在村里可谓没有族人。 于是就请了老梁头在村里,那几个交情不错的老兄弟家的媳妇姑娘们,过来作陪。 摆了整整两大桌酒席,男人们那桌,摆在前屋的后堂屋,女眷们这桌,摆在后院的饭堂。 菜式是金鸡山这块儿,酒宴的惯用菜式,打头阵的,是撒了黑芝麻的糯米丸子,接着是当地的特色菜肉丸子肉饼,接下来便是素炒荤炒凉拌热汤甜品,踩花的往桌上端,孙二虎送来的那两只山鸡,用干蘑菇辣椒炖了,做成两个野味锅子,成了酒席上的一道亮点。 最后一道压尾的菜,必定是油炸小鱼块。 两桌一模一样的菜式,唯一的区别是男人们那桌,喝的是烧酒,后面女眷们这桌,喝的是有点甜味的米酒。 酒宴当中,谭氏还要忙着接待一些前来纳彩的同村妇人。那些妇人家里都是跟老梁家有交情的,或是左邻右舍。 纳彩的东西都差不多,六个鸡蛋,一块帕子。谭氏收下那些纳彩的礼品,回给她们一把子麦芽糖。 那些送来的鸡蛋和帕子,都要归拢到箩筐里,盖上红布,回头等洪氏一行人回去,还得让他们给带走呢! 至此,梁洪两家,算是正式结为姻亲。 梁俞忠早把孙氏娘患病的事儿,说给了老梁头和谭氏。送走了洪家人,下昼梁俞忠便去谭氏屋里,等待谭氏给拨付明个走亲戚的礼品。 梁俞忠他们三年不曾回孙家沟,谭氏从白日里抠下来的那些鸡蛋里,挑出十只个头小的蛋,让孙氏带去孙家沟。 梁俞忠接过那些蛋,愁苦的不知咋跟孙氏说。好求歹求,最后还是老梁头发了话,谭氏才又开了箱笼,取了一包麦芽糖,一包干枣,打发了梁俞忠出屋。 “娘,您别犯愁,咱手里可还拽着五十文钱哪。”锦曦如此安慰孙氏。 历朝历代,各个时期的物价千差万别,由于时代,地域的不同, 银两的购买力也截然不同。 据说唐朝时期,太平公主有一回溜出去玩,一顿饭就吃了六两银子。而清朝康熙年间,湖广一带有些旺铺,一个月也不能净赚二三两。 为了更多的了解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昨儿梁俞忠去镇上卖那小山鸡,锦曦也跟着去了。 在市集一下昼转悠打听下来,锦曦也弄明白了些购买事宜。 这时代的这片区域,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钱,也可以说是一吊钱。 两文钱能买一只薄皮肉馅的大包子。 “待会让爹再跑趟镇上,咱拿四十文卖一斤猪肉,剩下那十文钱,还能给嘎婆带五只薄皮肉馅的包子尝尝鲜儿哪!” “你嘎婆爱吃油条。” “成,那就让咱爹买油条去,油锅里刚捞上来的那种,也能买上五枝哪!”锦曦兴奋道。 孙氏脸上的愁云这才散去。 翌日天才刚刚破晓,孙氏娘三就已穿戴整齐,老梁头和谭氏还在睡,就没去给他们磕头辞行。 娘三步子轻轻的来到了前屋的绞门处,青石路面上,梁愈忠正在套牛车,那牛是昨日从村里人家借的。 所谓的套车,也就是把那牛,跟那载人载物的木板车,牢牢的套在一起。 这一段路程颠簸,车上垫了些稻草,这样坐起来舒坦一点。 孙家沟跟老梁家,隔着后面的金鸡山,从柳树林子侧面绕进山冲,翻过一座山头就到了。 这一片有丘陵也有平原,山头虽不算太陡峭,但赶着牛车翻山头,也不太容易。梁愈忠和孙氏一合计,便抄了那平坦一点的路,虽说多了许多弯弯绕,横竖这天色还早,晌午饭时估摸能赶到孙家沟。 这是锦曦来到这个时代后,头一回走出老梁家,心情自然愉悦。 锦柔一路的腻在孙氏怀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嘎婆家这嘎婆家那,像只兴奋的小麻雀。孙氏显然也是轻松,又有些焦急和期待。 锦曦扶着那板车两侧的把手坐着,一路看着这山间路边的风景。因为是秋天,入眼的景色有些萧瑟。 车轮子碾压着厚厚的枯草,发出松软的声音,路边奇人高的荆棘和枯藤,会不经意的勾住衣袖和头发。山间的枫叶红了,松毛也红了,山风一吹,松毛飒飒的落了厚厚一地。 山里很寂静深幽,偶有几只鸟雀一闪而过。牛蹄子的踢踏声,木轮子的嘎吱声,还有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话语声,在清晨的山野里回荡。 “曦儿,柔儿,咱快到嘎婆家了,该醒醒了。” 锦曦迷迷糊糊感觉到孙氏在轻轻的唤她推她,锦曦睁开眼,这才发觉孙氏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搂着锦柔,梁愈忠也扭过头笑看着这一双酣睡的闺女。 他出门时罩在外面的那件大袄子,已经盖在姐妹俩的身上,而姐妹俩不知啥时竟在路上睡着了。 锦曦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四下一看,几面依旧都是山,但前面一条修整平坦的小路,蜿蜒着通向一片村落。锦曦抬头看着头当定的日头,这个时候村子里的炊烟,应是在做晌午饭吧? 牛车继续朝前而去,路面基本上不再颠簸了,进村口的地方,枯草丛中竖起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孙家沟几个大字。碑身不旧,想必是修整那路面的时候,一并立的吧? 几个穿开裆裤淌鼻涕的小孩童,围着那石碑嘻哈打闹,瞧见锦曦她们这牛车,都睁大着眼好奇的看着这山外来的。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一章 小姨 divlign="ener"> 第四十一章小姨 环绕村外的,是大片的竹子,形成一座天然的屏障,将这小山村罩在其中。 牛车进了村,孙氏就不再在车上坐着,而是跳下来跟着车走。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在家里拾掇晌午饭,外面人不多,陆续遇上几个出来喊孩子吃饭的妇人和老太。 有认得孙氏的,会热情的过来询问几句,夸赞几句孙氏的一双闺女。也有面生的新媳妇们,也会含笑朝孙氏一行点头示意,锦曦感叹,这山里的人都很热情啊。 孙氏回到孙家沟,好似也换了个人,比在老梁家那会的沉闷本分,多了几分热情和活力。 锦曦留意到孙家沟这片的屋宇结构,跟金鸡山村大同小异,也都是青的瓦,白的墙,屋顶是高低起伏的马头墙。 不同的是,金鸡山村位处开阔平原地,前屋后院都很深,而孙家沟却是山坳里的村落,地势的不同决定了这些屋舍,都不能建的太高,所以看起来,一座座屋舍,小巧玲珑。 好多人家都有自己的小院落,跟老梁家后面那院子差不多,都是用坚固的土石垒的半人高土墙,墙面上插满了削的尖尖的竹子,有的还缠着荆棘。 山里难免有野兽,这些削尖的竹子,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锦曦分析。 马车在村子里又拐了几个弯,一直行到村子最里面,远远就瞧见一棵几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枫树,高高矗立在那,枫树下一座农家小院落,院门半开半闭。 “闺女们,咱到嘎婆家了!”梁俞忠笑着停下牛车,伸手将两闺女直接抱下来。 “娘,玉霞,玉宝,我回来了……”孙氏已经迫不及待推开那半掩着的院门,口里喊着进了院子。 后面,梁俞忠也带着锦曦锦柔跟上。 院子不大,修整的很平坦,挨着院墙处,种着一棵桃树,一棵栀子花树,还有一棵桂花树。 山里的气候较外面有些不同,这树上的桂花,还没怎么凋落,清新的山中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馨香,锦曦只觉精神为之一震,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低矮的正屋前面,搭了三间更低矮的侧屋,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噼啪的炒菜声从其中一间侧屋里传出来。 “呀,大姐,大姐夫,果真是你们啊……”灶房里钻出一个十六七的少女,微黑的面庞,清秀的容貌,跟孙氏如出一辙,不过少女的眉心处有一点红痣。 穿一身淡绿的衣裳,腰间系着围裙,露在外面的衣袖子上,打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 “玉霞啊,咱娘现咋样了?”孙氏迎头就问。 “姐,娘没事了,刚喝了药睡下了,你们不用太焦急。”孙玉霞道:“赶了那么久的路,和姐夫孩子们进屋先喝口水,咱再细细说来!” “成,那我们这会就不去娘屋里,让她多睡会子,等她醒来再说话也不迟。”孙氏这几日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些。 “曦儿柔儿,你俩这小没良心的,见了小姨也不唤?” 锦曦姐妹由梁俞忠领着,脆生生喊了她“小姨”,孙玉霞喜上眉梢。 快步朝两姐妹走来,摸着锦曦的发辫:“呀,我们曦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这辫子扎的真俊!眉眼长得也好看,小姨可会扎辫子了,回头给我们曦儿扎更好看的,好不?” 锦曦腼腆轻笑,道:“好啊,小姨教我扎辫子!” 孙玉霞利索的脱下左手腕上,一串红通通的珠链,往锦曦手上套。 “这是用野海棠晒干了穿了孔串的,咱山里女娃们都爱这个,咱曦儿也戴着耍!” “小姨,柔儿也要!”锦柔争宠。 孙玉霞作势很凶的捏住锦柔的小脸蛋:“柔儿你个小鬼头,先告儿小姨,这些时日想小姨不?” “想!” “哪里想?这里?还是这里?”孙玉霞弯下腰,指着锦柔的小嘴,又轻轻戳了戳锦柔的小肚子。 “嘴里和心里都想着咧!”锦柔撒娇道。 孙玉霞愉快的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光嘴皮子说还不成,得香一口小姨才算!” “吧嗒!”锦柔不假思索,勾住孙玉霞的脖颈照着她脸颊响亮的亲了一口。 锦柔这一动作,把边上的梁俞忠和孙氏都给逗笑了,锦曦也是含笑看着,什么叫亲人,这就是了。 只第一面见,锦曦就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开朗的小姨。 “瞧这小人精,嘴巴都抹蜜那里!回头小姨也给你弄一串珠子戴着耍啊!”孙玉霞乐道,抱起锦柔,又牵起锦曦的手:“走,咱进屋喝茶去!” “都这么大闺女了,咋还要小姨抱?”孙氏嗔道,要去接锦柔下来。锦柔紧紧搂着孙玉霞的脖颈不放,孙玉霞敏捷避开,笑着埋怨道:“姐,我都两三年没跟她俩亲香了,你就别煞风景了,好不?” 孙氏和梁俞忠无奈的笑着摇头,一行人说笑着往屋里去了。 进门就是堂屋,堂屋里没有天井,两侧各两间厢房。堂屋里挨着墙壁摆着一张长桌,上面供奉着孙家的几位祖宗牌位。紧挨着长桌的,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两边各摆着一张有靠背的大木椅子。 两边墙壁处,也都架着高凳,还有几把用竹子编成的小椅子,还有几把用藤蔓编成的靠背藤椅。 锦曦环视了屋里的摆设,除了那些座椅之类,基本没有其他东西了。 那些桌椅做工精良,当时选料应也是好料子,估计用了些年头,上面的磨痕很多,色泽都沉淀下来,泛出一种质朴的黑色。 孙玉霞放下一条高凳,让梁俞忠和孙氏坐了,锦柔好奇的坐了那小竹椅,锦曦则在那藤椅里坐了。 孙玉霞从灶房拿了热水来泡茶:“这茶是后面山上采的,味道还不错,姐和姐夫喝喝看,要是喜欢,回头走的时候给带几包去!” 又从一只小瓦罐里,舀出两勺山楂沫,冲泡了,锦曦锦柔各一碗。 “这可是小姨的私藏,别人都羡慕不来,就给你们俩喝!” 锦曦埋头轻嘬了口,酸酸甜甜的山楂水,虽然比不得现代那些种类繁多的饮料,但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很难得的东西了。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二章 嘎婆 divlign="ener"> 第四十二章嘎婆 “哎呀,瞧我这脑瓜子,锅里还炒着菜呢!”孙玉霞突然惊呼,忙地小跑着去了灶房。 孙氏和梁俞忠对视着无奈一笑,孙氏道:“这丫头,打小就这样,一点都没变!” “玉真,玉真啊,是不是你回来了?”左侧厢房里,传来老妪的呼声,孙氏一怔,忙地应了一声,“娘,是我呢!”搁下茶碗就去了那厢房。 眨眼功夫就扶着一花白头发的老妪,从那厢房里出来。老妪穿着一身青黑色打着补丁的衣裤,发髻散乱,脸上透出一股病色,微微佝偻着脊背。 锦曦暗自惊诧,在来之前,关于嘎婆的情况她也从孙氏那打听到了不少。 这个时代的女人,普遍生子较早。孙氏是长女,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嘎婆最多也就四十多,不到五十岁。 因为丈夫走的早,大闺女也出嫁,一个女人家拉扯着一双儿女,劳心劳力,家里家外一把手,风吹日晒的,自然老的也快些。根本瞧不出四十多岁,看着,反倒跟六十多的老太差不多。 相比之下,六十多岁的谭氏,因为只在内宅操持,就显得年轻硬朗很多。 梁俞忠带着锦曦锦柔迎过去,齐齐给孙老太跪下磕头。 “岳母。” “嘎婆……” “诶,都来了?好,好哇……快起快起……”孙老太看见这一屋子的人,久病的脸上,挤出欣喜的笑容。 “她爹,麻溜儿的去把床上那被褥抱出来,给铺那藤椅上!”孙氏一边招呼着,搀扶着孙老太往桌边去。 梁俞忠抱来一床薄薄的被褥,铺在那藤椅上,扶着孙老太缓缓坐下。 “曦儿,柔儿,快到嘎婆这来,让嘎婆好好瞅瞅我这俩宝贝疙瘩!乖乖,两三年不叫,都长这么大了,嘎婆差一点就认不出来喽!”孙老太迫不及待朝锦曦姐妹伸出手,那手枯黄瘦削,手背上青筋暴突。 锦曦姐妹上前,孙老太一手拉一个,拉到眼前细细瞅着,眼角湿润了,口里却夸赞个没停。 “大姐夫,大姐……”又有人在外面喊,一个人影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锦曦扭头朝那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和孙二虎年岁相当的少年,快步来到堂屋。 那少年长得清瘦文弱,肤色白净,眉眼俊秀。在头顶盘了发,用一块跟衣裳同色的布条给绾住,余下几缕柔顺的垂下。 虽然跑的气喘吁吁,也是一副山里男孩的打扮,但浑身却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书卷气,跟这山里土生土长的孩子,譬如孙二虎的气质,俨然不同。 这样气质的少年,在锦曦的印象里,把他跟窗下捧书勤读的少年郎重叠在一起。可现实中的他,却是地道的山里人,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少年。 “这是……玉宝?”梁俞忠和孙氏看到面前的少年,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三儿,大姐一家子来了,你不在家里招呼,倒跑个没影儿,像什么样!”孙老太坐在藤椅里,轻声呵斥那少年。 “娘,我前脚刚到二虎那儿,正想跟他讨教套野兔的法子。就听到来借米的春花婶子说,好像瞅见大姐一家子回来了,这不,我就急忙忙赶回来了,嘻嘻……” “娘,咱又不是外人,玉宝现今长大了,有他的事情要做,您就随着他好了!”孙氏作为大姐,很护着幼弟。 孙氏对闺女的教养也很看重,虽然这小舅舅只比锦曦年长五岁,但孙氏还是把锦曦锦柔推到前面,让她们给孙玉宝见礼。 锦柔心理年纪和生理年纪都小,倒没觉得什么,锦曦心里可就有点别扭啊,但还是照着规矩做了。从血缘关系上论,孙玉宝是锦曦锦柔嫡亲的娘舅。 能有这俩便宜的外孙女,少年孙玉宝心里也很激动,但还是整了整衣裳,摆出一副长辈该有的老成样,受了她们姐妹的礼。 “姐夫,外面停靠的那辆牛车是你们的吧?”孙玉宝转头跟梁俞忠说话。 梁俞忠就说是。 “姐夫,我帮你把牛车赶进院儿来,那牛瞧着又饿又干的样子,在那一个劲儿的蹭枫树皮哪!” 梁俞忠进屋之前,把那牛拴在枫树边上。 当下,梁俞忠和孙玉宝二人同去了外面。 这边堂屋里,孙氏亲昵的挨着孙老太,娘俩有着说不完的话,锦曦锦柔文静的坐在一旁,喝着山楂水。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晃你这俩闺女都长这般大了,孩子们长得真好啊……要是你爹在天有灵,看到你的这对活宝,老头子做梦都要笑醒喽……”孙老太目光恋恋不舍的在锦曦锦柔身上瞧着,叹道。 提及过世的爹,孙氏心情复杂。 “爹过世也没能来披麻戴孝,娘如今病那么久,我也不晓得,不能床前侍疾,孙家沟就我孙玉真,是最不孝的闺女……”孙氏说着,眼眶就红了。 锦曦一边喝着山楂水,耳朵里留意听着嘎婆和娘的谈话。 孙老太摸着孙氏的头发,心疼道:“傻闺女,咋这样埋汰自个?娘这病是老病根子,不碍事的!再说你爹过世那会子,锦曦才刚落地,咋能让你一个月子里的人,来披麻戴孝?” “枉费了爹那般疼我,把一身的手艺都传给俞忠,他老人家过世,我都不能来送他最后一程……” “我苦命的闺女,娘晓得你月子里没少淌眼泪,别人家闺女满月回娘家,哪个不是白白胖胖,你却瘦的不像个人样,曦儿也是瘦小的可怜呐!你这迎风淌泪的毛病,就是月子你落下的病根,娘每每想到这些,就难过的睡不着啊!” 孙老太和孙氏说着,都抹起泪来。 锦曦释然,难怪孙氏动辄眼角就湿了,还以为她是性子过分绵软,原来是月子里哭的啊。 女人从怀孕到分娩,是一生中最慎重的时刻,身体机能会进行一次大调整。 月子调理的好,可以修补身体机能的一些漏洞,调理不好,触动了情绪,落下的病根往往会伴随终生。 除非,将来能有舒适的生活,好好的调养。绕到这个点上,脱贫致富又成了最迫切的.这回到嘎婆家这山沟里来,脱离了老梁家那些人,锦曦要好好琢磨下发财致富的点子了。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肯用心去发现,一定会找到赚钱的路子的,锦曦若有所思。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三章 聚一起 divlign="ener"> (一更) 第四十三章聚一起 孙氏一行的到来,给孙家增添了无穷的热闹,孙老太的精神头,也比往日焕发了许多。 五根油条,嘎婆小姨小舅各一根,剩下那两根,嘎婆坚持要让给锦曦锦柔,锦曦把自己那根让给了梁愈忠和孙氏,梁愈忠和孙氏舍不得吃,几番推让,最后那两根都落入锦柔的肚中。 晌午饭后,孙氏伺候着孙老太喝药,睡午觉,醒来后娘俩个有着说不完的话。这期间,孙玉宝本想陪着梁愈忠在堂屋说话,可梁愈忠是个坐不住的人。 无前屋后的转悠,孙家鸡圈里养着五只鸡,一公四母。梁愈忠撸起袖子,把鸡圈重新搭了,几个漏洞也给堵的严严实实,如此一来山里的黄鼠狼就没法钻进来叼鸡。 梁愈忠让孙玉宝去借了梯子,锦曦锦柔在下面一人扶着一边,孙玉宝拿着家伙什,梁愈忠踩着梯子上了孙家的屋顶。 把那些烂了,破了的屋顶瓦片换下,用新瓦片重新给盖好,这样就不会漏雨。又给灶房那三间小屋,翻新了茅草顶棚。 最后还给孙氏娘家修整了猪圈牛棚,尽管孙家眼下还没钱抓小猪崽子,也没条件养牛,但梁愈忠还是一并做了。 孙玉霞逮了只正下蛋的小母鸡,斩下鸡头,剁下鸡翅和鸡脚,单用中间那好肉,加了辣子做了一道香喷喷的红烧鸡块,这道菜是专给锦曦锦柔打牙祭的。 余下那些鸡头鸡脚鸡翅啥的,加了晾晒干的蘑菇,炖了一锅汤。 抓了几根腌竹笋,切成细丝,孙氏买来的那一斤五花肉,也切成滚刀块,一起煸炒。 除此外,还摘了白菜,刨了土豆,炒了鸡蛋。 孙玉宝还特地跑去村里的小杂货铺子,打了二两烧酒。 孙氏惦记着上回孙二虎那几只山鸡的情分,孙老天便打发孙玉宝取了孙氏带来的,那一包麦芽糖,去请孙二虎过来吃晚饭。 孙二虎也不假客套,去喊就跟着孙玉宝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野兔,直朝灶房而来。 孙玉霞正在切菜,锦曦刚刚塞了一把柴禾进灶口,这会子正双手托腮,盯着灶口里跳跃的火舌出神。 她今天穿了一件半新的桃红色衣裳,头发是孙玉霞给她重新扎的,头顶扎了两个元宝样的发髻,余下的发丝编了五股的鞭子,从耳朵后面垂下来,一直绕到两肩上。 灶口里的火光映红了她白皙的脸,清秀的眉眼,亮晶晶的眼,小巧的鼻子下,是微微嘟起的粉唇。 孙二虎愣了下,就想起过年那会子,镇上卖的年画里,那手捧莲花的yu女,也就这模样。 “呀,二虎子,这野兔我可不敢拾掇,你拿来了,还得你自个费番力气!”孙玉霞咯咯笑道。 锦曦满脑子都是如何赚钱,孙玉霞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走神,回过神来,就看见孙二虎进了灶房。 “二虎舅舅。”锦曦赶忙站起身,朝孙二虎微微一笑。 孙二虎有点呆的‘嗯。’了声,随即转过身去,跟孙玉霞道:“二姐,我这就去把这兔子事多了!”说完,拎起兔子闷着头就往外走,跨出门的时候,也不知踢到啥,好大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闹了个大红脸。 “傻小子!”孙玉霞在后面咯咯的笑着,锦曦微微一笑,又坐下来盯着灶口想心事。 孙二虎拾掇完了野兔,又去了屋外,锦曦听到他跟梁愈忠说着话。他也不拘泥,撸起袖子,又跟在梁愈忠身后里里外外的打下手。 这边,孙氏陪着孙老太在堂屋里唠家常,那边灶房里,孙玉霞在锅上忙活着,锦曦一直在下面帮忙填柴禾,锦柔在边上耍着。 灶房里飘出的香味,让人闻到,口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滴。锦柔吞着口水站在灶房的门口,眨巴着大眼睛朝里张望,孙玉霞拿筷子挑了一块兔子肉塞进锦柔的嘴里。 男人们那边忙活好,这边已经开始摆晚饭了。 在孙家,没有老梁家那些规矩,一家子,包括孙老太和锦柔全都上了桌,加上孙二虎在内,一共八口人,围了团团一桌。 孙老太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吃了一大碗饭,孙氏和孙玉霞孙玉宝姐弟们,瞧在眼里,乐在心底。 孙玉宝和孙二虎,轮着陪梁愈忠喝酒,锦曦发现,这三人里,孙玉宝酒量是最差的,但却是口才最好,最善于劝酒的那个。 梁愈忠酒量最大,孙二虎酒量也不弱,话不太多,坐在那里,一副憨傻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喝酒容易上脸的缘故,锦曦发现他打一上桌,脸就有些微微泛红,目光也不敢四处乱瞅,很多时候,都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炒鸡蛋和凉拌土豆丝发愣。 这一顿晚饭,总归而言,相当的丰盛,气氛也是相当的好。 虽然菜式比不上梁礼辉定亲那酒宴,但是,对于跟着孙氏和锦柔,只在老梁家灶房吃残羹冷炙的锦曦来说,嘎婆家这顿晚饭,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吃的最过瘾最满足最回味无穷的一顿了。 晚饭后一屋子人都围在堂屋说话,女人们唠家常,男人们在那探讨着如何套野兔,钓鱼,捞虾,整顿地里的农活,以及打磨座椅云云。 锦曦喜欢多听多想,就一直坐在那文静的喝茶,竖起耳朵听这两拨人马的说话,听得炯炯有神。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锦柔支撑不住,倒在孙氏怀里打起了瞌睡,众人这才散去。 到了歇息的时候,这一块儿有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出嫁的闺女走娘家,是不能跟女婿睡同一屋子的。 梁愈忠便跟孙玉宝一屋,孙氏陪着孙老太,娘俩三年没见,正好晚上谈心。孙玉霞则带着锦曦锦柔去了她的屋子。 孙玉霞屋里有一张大大的木板床,睡她们三个足够。脱衣的时候,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呀,莫不是下雨了?”孙玉霞走到窗边伸出手去感受了下,缩回来时,脸上带着喜悦。 “这雨下的好啊,等下过这场雨,山里的草菇又该冒出头了。曦儿,小姨过几日带你去山里采草菇,好不?”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四章 意外 divlign="ener"> (二更) 第四十四章意外 山里已经好些时日没下过半滴雨了,灌溉大多是引得山间泉水,长时日的干燥,泉水也不够用。加之这几日就要种油菜,这场秋雨,贵如油啊。 锦曦听着外面的雨声,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 翌日起床,天已放晴。 由于人手的问题,孙家只在半山腰的坡地,选一亩地种油菜。一亩地的油菜籽,磨成菜籽油,够孙家三口人吃上整整一年。 下过一场雨的地,比较松软,梁愈忠便提议去把孙家那油菜给种了,孙氏自然无异议。两口子说干就干,加上孙玉宝和锦曦,四口人一天工夫,就把那油菜给种下了,还收了早工。 家里,孙玉霞留下来伺弄饭菜,给孙老太煎药,照看锦柔。 油菜刚刚种下去,当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雨,可把大家喜的。 第二日,天晴日头又出来了,孙氏和梁愈忠,又带着家伙什,还有稻草搓成的绳索,去了山上搂松毛。这两口子都是干活的好把手,又肯下力气,这一搂,松毛堆满了孙家的后院。 因为才下过雨,松毛带着湿气,便松散的摊开了晾晒,入夜后再搂在一起,拿防雨的毡毛盖住。 孙氏和梁愈忠在孙家沟呆了三日,孙老太的身子,明显已经大好了,已经能下地做些简单的家务活计,孙氏这才真正放心。 第四日天才刚刚放亮,两口子便启程回了老梁家,把锦曦锦柔留在孙家沟。至于何故把姐妹俩留在这儿,想必这几日里,老梁家发生的那些事,孙氏大略跟孙老太提起过。 因为孙老太看锦曦锦柔的时候,尤其是看锦曦的目光,带着浓到化不开的疼惜。 孙老太虽然不舍大闺女的离去,但因为留下了俩外孙女,老人家的心思很快也就被转移,一心一意琢磨起如何照顾好俩外孙女来。 送走了孙氏和梁愈忠,孙玉霞找来一只篾竹篮子挎臂弯处,招呼锦曦一起去后山采蘑菇。锦柔人小,就被留在家里陪嘎婆,至于孙玉宝在忙活啥,锦曦没多大在意。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下过两场雨的山里,空气格外的清新,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落叶枯草沾了水,湿糯糯的,行走在上面,好像踩在柔软的云朵里。 草菇是这一带,这个节气特有的一种菌类,喜欢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树根下面,石头缝隙里,荆棘丛中,伞状的外形,跟一片枯黄的落叶很相似。 孙玉霞一路的言传身教,锦曦认真的听着,手里的棍子在路边的杂石缝隙里轻轻的捣,拨开枯叶子细细的寻,还好这副身体的视力,是极其的标准,若是换做上一世那高度的近视,锦曦就不来这折腾了。 “嗯,对,就是这样子!咱曦儿脑瓜子真是好使,我一说就通,上回我带村里的琴丫来,教了好几遍都不懂!”孙玉霞看到锦曦像模像样的翻检,在一棵小松树的后面,采出一枚小儿巴掌大的草菇,孙玉霞乐的赞不绝口。 锦曦将第一枚胜利果实进篾竹篮子里,其实采蘑菇这种事情,上一世锦曦就会了。姑母家也是住在这样的丘陵地带,家里孩子多,锦曦又是寄人篱下,啥样的农事没做过?就算有没做过的,但绝对也看别人做过。 锦曦朝孙玉霞腼腆轻笑:“还是小姨教的好。” “这后山挨着村子,虽说山里不常有虎狼,但咱俩还是别往那边深僻的地方去!咦,那边有条小路,不是太崎岖,应是长上山打猎砍柴的人给踩出来的,指不定还能遇着几个村里人呢!就算跑出来一两只獐子狐狸啥的,咱也不怕,咱往那边路上采去。”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孙玉霞四下瞅了瞅,道。 锦曦也四下张望了下,这一带山连着山,没个尽头的。安全起见,还是在靠村的近山转转就好,于是爽快点头,二人说说笑笑着往那条相对平坦一些的小路深处走去。 这一路寻来,收获还真是不小,不一会子,孙玉霞挎着的那篾竹篮子里,便装了半篮子的草菇。 “小姨,这些草菇是新鲜货,吃不完的,是不是都要晾干了保存起来?”锦曦气喘吁吁问道。 “可不就是,咱山里人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干货。干草菇,干木耳,干竹笋啥的,青黄不接的时候,可能顶口粮呢!”孙玉霞道。 “没想过拿这些干货,去镇上买卖?” “卖啥呀,都是自家弄些填肚子的,备下的量也不大,自家吃是够了的,拿出去卖那可卖不上手。草菇这玩意儿,不止我们这山里有,你们外面那金鸡山村也有,就算卖也卖不了高价钱!扣去一来一回的功夫钱,还得住店吃饭,剩下的就没俩子儿了!” 交通问题这倒真是个障碍,不过,祸福相依,不利有时候也会变成有利的。 锦曦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靠山吃山,那小姨晓不晓得,这深山里面,有啥好野货,是外面那些山里所不常见的?外面人进一趟山不容易,咱进深山就不一样了,要是能弄到那样的稀罕野货,就好了!” 孙玉霞琢磨了下,道:“你说这儿,我倒真想起一物来。这深山里,有一种菇子,火红色的,我们这山里人管它叫血菇。听村里的货郎说,山外镇上,县城里的那些有钱人,都特稀罕那血菇,据说那玩意儿特养身,补血,催奶都是极品,可就是难寻的很!” 锦曦眼前一亮,“咋样个难寻法?” “那血菇长在深山老林里,还喜欢生在坟头边,越是有些年头的坟头,那血菇长得越好,最大的,能有一朵栀子花那么大呢!”孙玉霞道:“这些我也是听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的,也不晓得当不当得真,反正,长在那些地方的菇子,咋听着就邪门,咱还是别说这些了!” 锦曦脚下似乎踢到个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往前一栽,还好迅速扶住身边的松树才没摔倒。 “嘶……”她冷不丁低呼出声,低头一看,她的左脚不知何时,竟然插进了一只铁丝圈。 那铁丝显然是设了机关的,她刚一抬脚,脚踝处的禁锢就更紧,还好出门前,为防山中虫蚂,她特地穿了厚厚的袜子,不然只怕那纤细到几乎透明的铁丝,都要勒进皮肉里去。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五章 祸主 divlign="ener"> (一更) 第四十四章祸主 “曦儿,你脚咋样了?被虫蚁咬了?让我瞧瞧!”孙玉霞听到锦曦吃痛的低呼,赶忙放下手里的篮子,三步并两朝锦曦这边跑来。 “没被咬到,倒是踩到了陷阱,不碍事的。”锦曦道,弯下腰欲解开那缠住脚踝的铁丝圈。 “别碰那铁丝圈!”松树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喝声,一抹青色身影从松树边的荆棘丛后站出来,疾步朝锦曦这边而来。 锦曦僵在原地没动,诧异看着走近的人。 那是一个挺拔的少年,应该跟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相差无几的年纪,穿一身天水青的衣裳,款式也是极普通的山里人的装扮。他劈荆斩刺的走来,腰间挎着的一副弓箭,随着他的走动而晃动不休。 “小姑娘,你站着别乱动,你越动,那铁丝就勒的越紧。”少年走近,扫了眼锦曦被缠住的左脚,对锦曦道。 他口气冷冷的,声音却很好听,说话的时候,浓密的眉毛有点叛逆的往上扬起,一双狭长的凤眼里,瞳孔带点微褐色,目光比声音还要清冷。 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他的前额,越发呈的那面容冷峻俊美。 依山出俊男,傍水出美女,这话果真不假,锦曦暗想。 “这兔子圈,是你钉在在路上的?”锦曦仰着头问他。 他“嗯。”了一声,埋下腰去:“我帮你摘下来!” 孙玉霞突然过来一把扯开那少年,护住锦曦,瞪起眼睛朝那少年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女孩儿家的脚踝,是你能随便摸的不?” 少年和锦曦同时愣了下,少年愣,是因为孙玉霞的怒骂,锦曦愣,是因为她脑子里现代人的思想,还没完完全全融入这古代的忌讳。 少年眉头轻蹙了下,有点愧色,解释道:“那铁丝上带着倒钩,摘法稍有不妥,会带下一片皮肉!” 孙玉霞瞪圆了眼睛,又惊又气又犯难,泼辣的性子一上来,指着那少年的鼻子就数落:“好你个倒霉催的,跑到我们这山嘎达里来害人,你说,现在该咋办?” 孙玉霞教训那少年的时候,锦曦弯下腰仔细瞅着那缠住脚踝的铁丝圈,找出那缠绕的规律,然后伸出手指,挑出其中一根,从两侧轻轻一拽,只听得那少年大声叫道:“别碰!” “厮!”的一声,铁丝圈弹开,锦曦抬起左脚从那铁丝圈中抽出,脚踝处火辣辣的,锦曦扶着松树站到一边。 “呀,曦儿,你咋把这玩意儿给扯开了呢?呀,裤脚都沾了血,快让小姨瞅瞅咋样了?”孙玉霞暂丢下那少年,奔到锦曦身前,嘘寒问暖着。 那少年也没离去,垂着手站在一侧,目光沉默的落在锦曦身上。 “小姨别急,不碍事的。”锦曦嘴上安抚着孙玉霞,心里却在暗暗庆幸,上一世她姑父也最爱摆弄这些玩意儿,这其中的原理,大同小异。 “还说不碍事,瞧你这脚踝,都往外渗血了!”孙玉霞惊道,锦曦低头一看,果真,刚才那一拽,还是有一小段倒钩,勾住了皮肉,出点血也是正常。 “小姨别急,我拿帕子包住就成。”锦曦道,在身上找起帕子来,咦,怎不见帕子?莫不成昨晚睡觉压在枕头下,今早忘带了? “用我这个!”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递过来一块天水青的布条,锦曦抬眼一看,他左臂的袖子,少了一大截。 “多谢。”锦曦道,顺势接过他递过来的布条,衣裳料子一入手,那手感就比锦曦身上这些衣裳还好。 听孙玉霞先前话里的意思,这少年,应该不是孙家沟人,那天水青的好衣裳料子,证明了他家境应该不可能差到哪里去,怎么会在这山野里套兔子?他是什么来路? 锦曦一边低下头包裹着自己的脚踝,心里却在很八卦的猜测着。 “这条小路是人过的,你不该在这里钉这些玩意儿,瞧我这皮开肉绽的,这样多不好!你要套兔子,该往别的杂草丛生的路上去,这里过人的,兔子不打这边来。”锦曦做好一切,看孙玉霞心疼的,作势又要好好跟那少年理论一番,孙玉霞的泼辣性子,这几天锦曦可是领教到了。 于是,锦曦赶在孙玉霞前面,教导了那少年一番,说了上面那番话。 少年虽然神情清冷,眉眼眼还有点小小的叛逆,但锦曦教导他的时候,却选择了沉默,只睁着一双深邃清澈的凤眼,看着锦曦。 锦曦也不晓得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当回事,也没兴趣再多说,起身就准备走。 锦曦不是怕事,也不是圣母,只是不喜欢在一些小事情上多做计较。少年不是有意要坑害她,况且也没有伤筋动骨,不过割破了点皮肉,更何况,人家袖子还断了半截,这态度勉强算可以吧。 “小子,再有下次让我逮住你在这坑人,我可没曦儿这么好说话。今个这事,曦儿不跟你计较,我也就放你一马,别有下次!”孙玉霞一边扶着锦曦往回路上走去,一边扭头对杵在原地的少年瞪眼道。 “等一下!” 还没走开几步,身后那少年突然喊了句,接着就一阵风似的跑到锦曦前面。 “给!”他朝锦曦伸出一只拳头,他的手跟孙二虎的手差不多,拳头都很大。 “干啥?”锦曦一头雾水。 他摊开手掌,指腹的地方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而摊开的掌心里,却静静的躺着两粒碎银子。 “给你的!”他认真道:“今个让你遭罪了,这一两银子,我给你赔礼。” 锦曦睁大眼睛看着他掌心中那一两银子,一两银子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文,两文钱一只包子,四十文钱一斤猪肉,一两银子够买好多好多的东西了。 这人出手还真是阔绰。那一两银子,谁不稀罕?但稀罕也不能随着心情拿,锦曦只取该取的。 锦曦有点囧,跟他道:“你要是吸取了今个的教训,也不枉我遭这顿罪。我这脚踝回去还得弄点药来敷,还得耽误一些功夫,你真要赔偿我,也不用一两银子,给我几十文钱就成!”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六章 送草菇 divlign="ener"> (二更) 第四十六章送草菇 “一两,多了吗不跳字。少年自言自语,微微怔了下,缩回手又在身上很认真的找起来。 孙玉霞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也站在那,耐心的等待面前这清冷,却有点傻气的少年找那几十文铜钱。 日头渐渐爬到头当顶,透过山野间葱郁的松树洒下来,罩在他身上,光影斑驳。 他解下腰间的弓箭,很认真的找那几十文钱。锦曦站在那,炯炯打量着他。 他微微垂下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鼻梁很挺直,唇的弧线也优美,薄而微抿着,脸部的线条很利落。 许是跑了许久的路,他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黏在前额,天水青的短打衣裳,领口的地方微微敞开着,露出一方麦色的肌肤。 阳光洒在他宽阔的双肩,衬的他整个人阳光且充满野性。但只要他一抬眼,那褐色眼底的清冷,又重新主导了他的气质。 “我找遍了周身,就搜出这二十文钱,你,还要么?”他将那二十文钱递过来,很认真的问道。 锦曦看了眼孙玉霞,孙玉霞朝她点点头,锦曦露出一抹淡笑,摇摇头从他手里接过那二十文钱。 孙玉霞扶着锦曦,两人小声说笑着渐渐走远,这边,少年走到那松树下,弯腰拔出那兔子套,举在眼前瞅着。日光下,那铁丝圈的内侧,还残存着丝丝血迹。 少年的眉,几不可见的微微皱了下,收了那兔子套,大步流星朝山里而去,只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回到嘎婆家,锦曦和孙玉霞找来一柄称,连着篮子称了,统共是七斤八两。去掉篮子的重量,这一上昼,两人足足采了六斤多的草菇呢! 锦曦挑了几个大的出来,留作晌午菜,又拨出一两斤草菇,剩下的那些,交由孙玉霞去拾掇干净,拿小筛子铺开放院子里晒草菇干去了。 晌午饭的时候,照例是孙玉霞主勺,锦曦在下面帮忙塞柴禾。 “好吧曦丫头,你不让我告儿嘎婆,那我就不说今个这事。不过你得跟小姨说实话,你那脚踝当真不用抓药?”孙玉霞一面把饭从锅里捞起,渗出米汤,一面问灶口坐着的锦曦。 “庄户人家的孩子,蹭掉点皮算个啥,还要嘎婆跟着操心!”锦曦道:“我自个清理了下,过两日就好了,不妨事。” “庄户人家的孩子,皮实些好!”孙玉霞笑道:“咱庄户人家,别的没有,心地却要摆正。该咱的,一分不少,不该咱的,分文不多要!瞧你上昼那作为,也是个心里稳得住的孩子,小姨放心着呐!” 锦曦腼腆的笑了笑,孙玉霞喜欢说话,锦曦是很好的听众,微笑着继续听孙玉霞说话。 “那个岁数的男小子们,犯拧,今个上昼那愣小子,冷是冷了些,但瞧着还算不赖!嘴上没认错,那行为瞧着让人熨心,要是换做一个僵头怪脑的小子,哪怕你就算蹭掉些皮,我也不让他好走!” 锦曦又是轻笑两声,这孙玉霞外表瞧着泼辣,其实内心,却跟孙氏如出一辙,老实本分,而且心地善良。不然,要是换做别的贪心的人,那一两银子,肯定会怂恿锦曦接下来,而孙玉霞就没有这样做。 两人说说笑笑间,晌午饭就弄好了,期间锦曦也露了一手,做了一道草菇炒鸡蛋。孙玉宝开饭前,被孙二虎给拉去了,说是家里来了客人,让孙玉宝过去作陪。 一顿晌午饭,四口人吃的很欢快。饭后,锦柔犯困,孙老太陪着她去屋里睡中午觉了。这边,孙玉霞将那拨出来的一两斤草菇,用篮子装了,交给锦曦,让她给孙二虎家送去。 “曦儿真认得路?不要小姨陪?”锦曦走出屋门,孙玉霞追过来又问。 锦曦笑了笑:“小姨,前两**带我在村子里逛,咱不是去了二虎舅舅家么?我记得清楚呢!” 那还是锦曦她们来到嘎婆家的第三天,孙玉霞就带着锦曦锦柔姐妹,在村子里逛了一圈,献宝似的带去村里那些相熟的人家耍,孙二虎家就在其中。 “那成,我正好去把鸡圈给铲了。你把草菇送去,稍带跟玉宝说,让他完事了就早些回来,啊!” “嗯,我记得了。” “你那脚不利索,走路慢点,别磕着碰着啊!” 锦曦已经走出了院子门,孙玉霞还扶着那低矮的门框,在后面喊。 锦曦扭头,朝她笑着摆摆手,直到锦曦拐过前面那户人家的院墙,消失在视线中,孙玉霞这才退回院子里。 这山沟里的小山村,布置的还不错,屋子都是一排排,坐北朝南式。村里是泥土巴路,泥巴卷着落叶和枯草,踩在上面松松软软。路上偶尔会出现几只土狗,追逐着打闹。 “曦丫头,你打哪里去呀?”迎面遇到一个跟锦曦同岁的女孩子,那小女孩头上扎着两条麻花辫,手里拿着一根枯枝,正赶着两头半大的猪崽子往锦曦这边来。 一张小脸上污垢黑一块白一块,眼睛嘴巴都长得颇具灵性,尤脸上那小牛犊鼻子很有特色。 “哦,是琴丫呀,我去二虎舅舅家哪!”锦曦如实道,这琴丫,孙玉霞那天就带着锦曦跟她认识了。 琴丫眼睛一亮:“去二虎哥家啊?那你等我一会子,我把这俩猪赶回家去,我陪你一起去!” “诶,你家这俩猪崽子没放放够风哪,你这样赶回去,你姑不骂你?”锦曦问。 “没事儿,今个放得差不多,它俩也该歇歇了!你等着我啊,千万别走开呀,我麻溜儿的就出来了!”琴丫笑着说,麻利的把那两猪往附近一座小院子里赶。 锦曦看着琴丫急促的背影,无奈的笑了。这琴丫,也算得上是锦曦咋这个世界,相识的第一位朋友吧?虽然不甚了解,但是,因为琴丫有着锦曦上一世相似的经历,都是寄人篱下,依附着姑姑姑父生活,锦曦潜意识里,对这做猪倌的小女孩琴丫,多出几分心心相惜的感觉来。 不一会子,琴丫便欢快的跑出院子来,那脸蛋的污垢,已经洗掉了。 “咱走吧!”琴丫上来就挽住锦曦的臂弯,两个人欢快的朝孙二虎家那边去。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七章 孙二虎的家 divlign="ener"> (一更) 第四十七章孙二虎的家(一更) 才刚刚走到孙二虎家的院子外面,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男孩儿们热闹的说话声。 锦曦和琴丫挽着手跨进院子门的时候,就瞧见三个少年,都蹲在孙二虎家院子里,那根大银杏树下,三个人凑着头,围着面前什么东西正谈论的起劲。 锦曦跨进院子门,就朝银杏树那边叫唤了两声:“舅舅,二虎舅舅。” 银杏树下的三人同时扭头朝这边望来,锦曦一下子就认出两张熟悉的面孔,哦,不对,是三张。 其中有一张,就是她上昼在山林里,踩到他兔子套的那个清冷少年。天青色的衣裳已经换下,穿着一身纯墨色的衣裳,袖子撸在臂弯处,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他侧过脸望向这边的时候,眉毛微微扬着,眼睛有神,嘴角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笑意,脸上的线条也因此柔和了几分。 当他的目光和锦曦的目光遇上的刹那,他的笑容僵了下,棱角分明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诧。 “曦儿,你怎来了?”孙玉宝笑呵呵问着,起身朝锦曦这大步走来。 锦曦再见那清冷少年时,也有点惊诧,但随即就恢复了常态。收回视线,扬了扬手里的篮子,道:“上昼刚采的草菇,小姨打发我给大嘎公送些来尝鲜。” 大嘎公就是孙二虎的爹,孙二虎家跟孙玉宝家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因为两家交情深厚,孙二虎的爹比孙玉宝的爹要年长些,所以孙二虎和他哥哥孙大虎,都唤孙老太为婶娘,而锦曦却唤孙二虎的爹做大嘎公。 “我爹他去坡地里看油菜了,曦儿,这草菇我家也有,你拿回去自个吃吧!”孙二虎也走过来,磕磕巴巴道。那少年也站起身,跟在孙二虎身后,朝锦曦和孙玉宝这边走来。 “我那还剩不少呢,这草菇是专挑出来,给大嘎公下酒添个菜用的,二虎舅舅就别跟我推辞了!”锦曦跟孙二虎也熟了,说话也爽快起来。 “那怎么好意思……”孙二虎红着脸,抓了抓后脑勺。那个清冷少年,站在孙二虎身后,背着手,眼角的余光,偶尔扫过锦曦的左脚,锦曦只装作没瞧见。 “二虎啊,曦儿都这么爽快了,你个做舅舅的倒还磨叽起来了!这不文鼎也来了吗,正好也让文鼎尝尝咱山里的野味儿,保准不比那山外面的差!文鼎,你说是不?”孙玉宝笑着在一旁打圆场,又问那跟在孙二虎身后,沉默站着的少年。 那个叫做文鼎的少年,目光似有似无的投在锦曦的身上,闻言,微微一笑,“嗯!”了声。 孙二虎这才从锦曦手里接过那篮子,麻利的倒在自家的箩筐里,将那篮子交还给锦曦后,又道:“曦儿,要不,你喝口水再走?” 锦曦还没来得及做反应,身边的琴丫扑哧一声笑出声。 “我说二虎哥,你这人可憨的,人家才到你家,你就催赶着人家走哇?怎么着也得招呼咱们进屋坐会呗!” 锦曦轻轻捅了下琴丫,不准她捉弄孙二虎,孙玉宝哈哈笑起来,文鼎也背着手,嘴角轻抿着,神情柔和下来。 孙二虎被闹了个大红脸,抓耳挠腮的辩解:“那个,我不是那啥意思,我是想说……曦儿,进屋坐会喝口水吧……” 锦曦摆摆手,淡笑道:“二虎舅舅别跟我客套,琴丫跟你闹着玩呢,这回咱就不进屋了!” “那,那怎么好意思,水都不喝一口就走……”孙二虎搓着手,感激又歉疚的看着锦曦。 锦曦摆摆手:“无妨啊,下回我再来喝不就是了嘛!二虎舅舅家来了客人,好生招待吧,我先回去了。” “呀,锦曦,你快瞧,那是啥呀?”琴丫像发现了好玩的事情,惊叫着,就松开锦曦的手,蹦蹦跳跳朝银杏树那边跑去,那边的银杏树下,几只兔子套堆在一起,其中一只兔子套上,套住了一只灰褐色的动物。 “琴丫,那玩意儿你别碰!”孙玉宝瞧见琴丫蹦跳着过去,就要伸手去动那东西,大喊一声,拔脚就往银杏树那边冲去,孙二虎也惊了下,随即跟过去,文鼎没有要过去的意思,锦曦也没移动步子,如此一来,这边的院子门口,就剩下他们二人相向而站。 那边,孙玉宝正大声教训琴丫的莽撞,琴丫在不满的嘟囔,热闹的很。这边,文鼎垂下眼,打量着面前一头黄毛,却眉清目秀的锦曦,犹豫了下,轻声问:“你那脚踝,还好不?” 锦曦抬头瞧着他,点了点头,道:“不打紧呢,没瞧我都能走路么!” “那铁丝的倒刺,锋利的很,你最好还是敷点药。”他道。 “嗯,多谢你的提醒,我记住了!” “那钱要是不够,我这还有。” 锦曦有点囧,这个人还真是傻,不过,心底却还不错。 对于那些对她表示关心的人,她素来都是很友善的。 “我们山里孩子,没那般娇贵,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是。”锦曦道,随即对他展颜一笑。 文鼎怔了下,垂下睫挡住褐色的瞳孔中的紧张和尴尬。依旧站在锦曦面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锦曦却有些急了,她还惦记着银杏树下的那褐色的动物呢。 “你是……” “我想……”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文鼎有点尴尬:“你先说。” “嗯,我想过去瞧瞧那东西是啥。”锦曦道。那边,孙玉宝终于不再训斥琴丫,琴丫兴奋的蹲下来,对那东西好奇的问东问西,孙二虎在一旁蹲着,目光却投向这边的院子门处。 “好,那你瞧瞧去吧。”文鼎笑了笑,道,随即侧过身去让道。 锦曦欢快的走出两步,想到文鼎是孙二虎的朋友,不能冷落了他,又打住步子,朝身后还站在那发呆的文鼎招呼:“过来一起瞧瞧啊!” 文鼎眼底的一丝黯然,稍纵即逝,“嗯!”了一声,几步过来,跟在锦曦的身后朝银杏树那边走去。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八章 文鼎 divlign="ener"> (二更) 第四十八章文鼎 “锦曦你快过来呀!”琴丫老远就朝锦曦伸出手来,等她到近前,一把就把锦曦拽着蹲到她一起。 “这是二虎哥套的兔子呢,瞅瞅,好大的块头啊,咱二虎哥可真能干!”琴丫兴奋的指着那兔子套里灰褐色的东西,叽叽呱呱起来,看着孙二虎,一张笑脸红扑扑的。 孙玉宝哈哈笑起来,孙二虎红了脸,目光在锦曦身上扫过,解释道:“这大肥兔子,可不是我套的。” “那是哪个套的?咋把这兔子脑袋给折腾没了呢?瞧着真是残忍呢!”琴丫好奇的问。 孙玉宝就看向蹲在自己身侧的文鼎,脸上憋着笑。 文鼎垂下眼,有点羞愧不自在。 瞧他这样子,又想到他那特制的,带着倒钩的锋利铁丝圈,锦曦心中就已了然,这没头的兔子肯定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兔子瞧着块头还真不小哪,能套住这样的兔子,想必也是不容易的。”锦曦也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那只已经死了的兔子,轻叹:“只是可怜这兔子,临死还要遭受这样的折腾……” 孙玉宝憋不住笑出了声,孙二虎也是咧着嘴傻笑,文鼎一张帅气的脸,有点涨红,飞快的瞟了眼锦曦,闷声道:“是我套的。我这是头一回套兔子么,没多大经验……” “我可以作证,文鼎说的,是大实话。”孙玉宝拍着文鼎的肩,大声道:“头一回就能套住,已经算是大能耐了,要是让我去套,只怕连只兔子腿都套不住!” “玉宝兄,你就别再拿我打趣了,当着二虎这样猎手的面,我都无地自容。”文鼎语气有点气馁,说话间又飞快的扫了一眼锦曦。 锦曦正被琴丫拉住,小声咬的耳朵,没留意他投过来的目光。 有了这小小的插曲,三个大男孩又凑在一起,就着那没了脑袋的兔子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讨论。 锦曦和琴丫也没走开,在边上玩着石子,锦曦高竖起耳朵,听他们几个的对话,铺货的野味能卖钱,对于赚钱的事情,锦曦都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孙玉宝这几日正寻思着学套兔子呢,听得一本正经,文鼎就更是神情专注。说起套兔子的经验,孙二虎一改那结巴的常态,说的一套一套的。 “文兄弟你脑子好使,我才示意了下,你就学会了。不过你那兔子套,做的不太好。”孙二虎琢磨着,道。 “哪里不妥?”文鼎认真的问。 孙二虎把那兔子拔出来,拿起那兔子套,一边比划着一边道:“这铁丝圈扎的过紧,不怎灵敏。还有就是这丝网内侧,不该有倒钩。” “这山里的野兔,可不比你们山外镇上那些买来耍的白兔子,这野兔性子烈着呢!这样一挣扎,你这倒钩又狠,脑袋能不被削掉么!” 文鼎一脸虚心接受的样子,也拿起那铁丝圈在眼前比划着,微扬的眉不时轻轻蹙在一起。 “削掉兔子脑袋倒没啥,这要是咱村里人往山上去砍柴啥的,一个不小心踩到文兄弟你设下的兔子套,还不得割得皮破血流,那就不美了!”孙二虎接着道。 文鼎听到这话,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就朝锦曦这边瞅来,带着丝丝歉意。 “二虎哥越来越能干了。”琴丫虽说在玩石子,但目光却一直定格在孙二虎的身上,小姑娘眼睛发亮,笑脸红扑扑的。 锦曦正扭头听琴丫说话,正好瞧见文鼎侧着脸朝自己看来,目光一遇到,他的视线就像被烫着似的,刷的就移开了。 这人真是有点奇怪,锦曦暗想。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锦曦扔了石子站起身,把孙玉宝拉到一侧,小声把孙玉霞要捎带的话给捎到,就跟他们告辞。 “好不容易来一趟,多玩会吧……”孙二虎道,文鼎背手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目光静静落在锦曦身上。 “是啊锦曦,二虎哥都挽留了,咱再玩一会子好不好?”琴丫拉着锦曦的手,轻轻摇着,锦曦瞧得出她满心里真心的请求。 “琴丫,我答应了我小姨要回去帮她干活的,你就留在这儿多耍一会子呗!” 锦曦要走,琴丫也不好留下,锦曦挎了那篮子,正准备走,突然想起一事,停了停。 对孙二虎道:“二虎舅舅,你上回给我的那干栗子味道真好。我一直想问你,那栗子这节气,山里还有不?要是有,我想进山去采些来。” 孙二虎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黯然下去,道:“早知道你爱吃那个,我就不拿去卖了,现在这节气,后面山上怕是没有了。” 文鼎微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虽然有点小失望,但锦曦还是笑了笑,把挡在额前的刘海,往边上掠了掠:“哦,想想也是,那算了,等明年我再去山里采。” “曦儿你别急,回头我在村子里,再给你问问看,看谁家可还留着哪干栗子?要是寻到了,我给你送去,成不?” 锦曦冲他感激一笑:“那就先多谢二虎舅舅了,寻不到也无妨,你尽量吧!” 交代完这些,又跟孙玉宝和孙二虎告辞,转身的时候,顺带掠了眼站在人后的文鼎,他安静的站在那,目光一派清冷,不过嘴角却噙了一丝笑意望来,锦曦翘了翘嘴角,算是也跟他招呼过了,和琴丫扣着手,转身离开了孙二虎的家。 回来这一路,琴丫就像一只兴奋的小麻雀,一路的叽叽喳喳着,说的最多的,就是孙二虎如何的能干。 锦曦扭头看着琴丫亮晶晶的眼眸,那有那红扑扑的脸,心中一动,这小丫头,不会才十来岁就动了芳心吧? “锦曦,这一路你咋不说话呢?就我一人说,嗓子眼都冒烟了。”琴丫笑嘻嘻道,也不待锦曦回答,兀自道:“我就喜欢锦曦你这不多言的性子,从来没有人这样耐心听过我说话,玉宝哥和二虎哥他们,都嫌我聒噪,还是锦曦你最好!” 琴丫说着,撒娇的将脑袋搁在锦曦的肩上。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四十九章 栗子 divlign="ener"> (一更) 第四十九章栗子(一更) 锦曦无奈的笑了笑,推了推琴丫,轻声问:“二虎舅舅家今个来的那客人,你认得不?” 依照琴丫的脾性,走近孙二虎家,陡然瞧见一陌生少年,绝对会好奇的询问的,而她没有,这说明琴丫对文鼎不是眼前一抹生。 “哦,你说文大哥呀?他是二虎哥和玉宝哥的朋友呢,早前就来过咱山里两回,回回都是找二虎哥研究打猎的事情。” “那,他家是哪里的?怕不是我们这山里的吧?”锦曦继续探问,对那个少年,有些好奇。 “听二虎哥说,好像是镇上来的。二虎舅舅去镇上卖野货,认得了,说得上话,就来了山里耍!”琴丫不假思索道。 “那你晓不晓得文大哥家里,是做啥营生的?我瞧着他身上那衣裳料子,比咱的都要好!” “我不晓得,二虎哥不跟我说。” “哦,这样啊。”锦曦道,不再问了。 “咦,锦曦,你咋打听起文大哥的事情来了?快说,你图的啥?是不是图人家长得俊?”琴丫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事情,脑袋从锦曦肩上移开,抓住锦曦的手,笑着迭声追问。 锦曦一个倒仰,白了琴丫一眼,笑着数落:“我不过遇着个陌生面孔,就随口一问,你少疯了,咱才多大,就说这些个,被人听去还不要笑话死咱!” ………………………………………… 距离锦曦往孙二虎家送草菇,又隔了一日。 清晨,恬静的小山村,家家户户言窗里飘出袅袅的炊烟,孙玉霞在灶房里拾掇早饭,锦曦跟在孙玉宝身后,绕到屋子后面的小水渠边担水。 这里是山坳里的村子,不比金鸡山村,家家户户都有水井。这孙家沟的人家,基本上都是喝的山间的泉水和溪水。 锦曦嘎婆家屋后面,就有那样的一条水渠,把粗大的竹子从中间镂空,改装成纯天然的水管,专用来接引山间的泉水。 看着从那竹管里流出来的潺潺水流,清澈的没有半点污渍,锦曦心情大好的看着孙玉宝换下那满了的木桶,又将那空着的另一只木桶给挪到水管子下方。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就听见人说话。 “玉宝,曦儿。”来人是孙二虎,手里拽着只包袱卷。 “二虎舅舅。” “二虎,啥事啊?看你跑的气喘吁吁的。”孙玉宝笑着问道。 孙二虎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锦曦道:“我来给曦儿送栗子的,曦儿前两日说了她想要这个。”说着,他把那包袱卷打开,里面包着十几只拳头大的栗子球。 锦曦眼前一亮,蹲下身小心捻起一只栗子球,就像一只大刺猬,有的球外裂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挤压在一起的红色栗子壳。 “曦儿仔细别刺着!”孙玉宝在一旁提醒,又问孙二虎:“你这些栗子是从哪弄来的?咋还带着球呢?” 孙二虎忙地将那包袱卷又系起来,看了眼锦曦道:“我就是来跟曦儿说这话,这些栗子球,是文鼎昨日临走前给我的,他还说,北边山头那块,还有一大丛栗子树,他带的这包袱卷不大,不然急给全采回来了。” 锦曦惊讶,这栗子竟然是他寻来的?难道,还在为那天铁丝套住她脚的事过意不去吗? “原来是文兄弟的好意啊,那真是辛苦他了,北面那山头可不好走,又偏又深,一路的荆棘。”孙玉宝道。 “不是说今个一早出山吗?咋昨儿下昼就走了?也不说一声,我好去送他一程啊!”孙玉宝又道。 “我要说,他给拦住了,就连我要送,他都不让。算了,文鼎就那性子,他不计较这些。”孙二虎道。 “那倒也是,我就欣赏那小子的脾性,大家都是兄弟,随意些好!”孙玉宝笑着赞道。 锦曦一直盯着手里那一棵栗子球,看着面前这跟季节有点脱轨的栗子球,满怀的喜悦,或许,这会是她来到这世界后,赚的第一桶金呢,心里想到了一首诗中的两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虽然已经到了季节的尾梢,栗子基本上是采摘不到的,但不排除某些特殊山域,或许还能遗留几棵。前两日锦曦就是抱着这样,试试看的心态,跟孙二虎打听了这事。 她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口一问,可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记得当时文鼎一直是沉默的,没想到他还上心了。 嗯,好吧,这个恩情,锦曦记下了,下回再见到他,一定要当面致谢。 孙二虎又看向锦曦:“曦儿,山里那些栗子你还要不?你要的话,今个我正好要进山,顺手给你采回来?” “那地方少人去,你一个人去那不成,我陪你一道去!”孙玉宝道。 “舅舅,二虎舅舅,你们也捎带上我呗。我也想去山里见识见识!”锦曦琢磨了下,向他俩征询,神情带着点小央求。 孙二虎倒没说啥,孙玉宝却严肃下来,连连摆手,道:“那可不成,深山老林里可不比那外面的近山坡林,不说那些豺狼虎豹,就是那些奇怪的荆棘藤蔓,也够你折腾的!” 发现栗子的地方,竟然不止是偏僻深远,还这样的暗藏危险?锦曦犹豫起来。 掂量了下那包袱卷里的栗子球,道:“这些栗子就足够了,舅舅,二虎舅舅,北面山上那些栗子,你们不用冒险去给我采!” 孙二虎咧着嘴笑了笑,用拳头锤了下还板着脸的孙玉宝:“瞧你,把曦儿吓的都不敢要了!难为了她还这样为咱着想,我都不忍心了!嘿,就让她跟着吧!” 又跟锦曦道:“曦儿,那路可不好走,一路的荆棘,你可要做好吃苦头的打算!” 锦曦惊讶,原来刚才是孙玉宝故意吓唬她的啊?见孙玉宝没再反对,这会子也喜上眉梢:“二虎舅舅尽管放心,再难的路我也走的了,因为我是大脚姑娘嘛!” 孙二虎闻言扫了眼锦曦的脚,小女孩的脚虽然算不得如何的大,但相对于外面镇上那些裹脚的姑娘家,锦曦确实有着一双大脚。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章 进山 divlign="ener"> (二更) 第五十章进山(二更) 孙二虎黝黑的脸膛,又泛起一抹红色,撇过头去。 孙玉宝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拍了拍锦曦的脑袋:“外孙女,大脚好走路啊,那就去吧!” 就这样,孙玉宝,孙二虎,还有锦曦三人在吃过早饭后,简单收拾了下,带上必备的家伙什,就进了村后的山洼里,朝着北面那山头而去。 这一路走来,锦曦眼见的景物,让她不停的感叹,这深山老林里的景观,跟外面那近山,坡林,真是没法相提并论。 这越往山里,道路越崎岖,光线越是黯淡。路边都是一些锦曦没见过的,叫不出名儿来的树啊,草啊,花啊啥的。 几人合抱不住的老枫树,树梢上小碉堡般的鸟窝,如蜘蛛网般,纠缠不休的藤蔓。 道路两侧的草丛中,偶尔还会窜出一两只觅食的野兔子,每当这时,孙二虎就会解下腰间的弓箭,一箭飞射而去,稳稳钉住一只兔子,其他的则惊惶的逃窜开来。 “二虎,你这箭术越发的精准了啊!”孙玉宝气喘吁吁道,看着孙二虎搭弓,他一脸羡慕,锦曦也是一脸崇拜。 琴丫眼光没错,孙二虎确实是极能干的。 孙二虎拔出那钉在兔子腿上的箭,一边把兔子收进随身的网状袋子里,一边道:“你要是见着文鼎的箭术,那才惊叹呢!” “怎么,他箭术比你还厉害?要知道,你打穿开裆裤起,就在这山窝窝里谋生活,文鼎再怎着,也是山外长大的,没亲眼瞧着,我还真不信!”孙玉宝勾着孙二虎的肩,笑着打趣。 他们从小玩到大,一直就是这样肆无忌惮的打趣说话,可以说已经成了习惯。但现在,锦曦就跟在他们身侧几步远的地方。 孙二虎的脸当即就红了,孙玉宝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开裆裤’那字眼,外孙女也已经十岁了,不是奶娃娃。 孙玉宝端正了身姿,干咳了声,忙地找个话题转移开刚才的尴尬。锦曦假装欣赏路边的野花,假装没听见他们的话,心里憋着笑,憋得快内伤了。 “曦儿,你快看那!”孙玉宝指着路的前方,兴奋的朝锦曦喊。 锦曦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也乐的翘起了嘴角。 前面路的正中间,正蹲着一只黄褐色的松树,翘着像伞一般大的尾巴,骨碌着一双小眼睛,小小的爪子里还捧着一颗松塔正吧唧着啃。 锦曦雀跃的心情,暂时让她忽略了身上的疲累。 听孙二虎和孙玉宝沿途的说话,锦曦猜测,这北面的深山,孙二虎他们应该也不是常来,山里路崎岖难辨,稍有不失便易迷路。还好这二人自小在山里长大,对山不陌生,加之文鼎沿途留下的标记,三人很快就爬上了北面的山头,在一块背阴的地方,几块造型奇特的大石头后面,终于找到文鼎说的那一丛栗子树,上面缀满了大大小小的刺球。 他们三人带了专门破刺球的家伙什来,当下孙玉宝就撸起袖子,拿棍子一只只的敲下那些刺球,孙二虎就地开始破球。 “曦儿,这些糙活让我们做九成,你一边坐着歇息吧!”孙二虎关照锦曦。 锦曦正满腔兴奋呢,怎么可能坐得住? “那我装袋子好了!”锦曦道,蹲在孙二虎身侧,将他破开的栗子,一粒粒拾起来,装进带来的袋子里。 “曦儿,瞧不出你这般爱吃栗子啊?我们山里人,每年都吃,都吃腻歪了哪!”孙二虎说话干活两不误。 “不是我吃,是我打算拿去卖!”锦曦笑呵呵道。 “卖?”孙二虎哭笑不得:“这些干货不咋值钱的,上回我带去镇上那些栗子,统共才卖了几十文钱!” “二虎舅舅卖的那是直接采下来的,我这些栗子,可是打算做成糖炒栗子去卖哪!”锦曦对他们也没打算隐瞒,光靠她一己之力,很难做完这件事,如果能把他们争取过来入伙,就更好了。 “这一丛的栗子全打下来,估摸能有个十来斤就不错了,你都要用来做炒栗子,那得耗多少糖啊?卖来的钱,还不够那买糖的本钱呢!”孙玉宝道。 “也不一定非要用糖,我瞧村子外面那些林子里,有好多蜂窝呢!”锦曦道。 “对呀,我咋就没想起来呢?”孙玉宝一拍脑袋:“还是曦儿脑瓜子好使,弄蜂窝这事,你二虎舅舅最在行,包在他身上,保证给你刮来好多的蜜!” 孙二虎咧嘴,憨厚一笑:“谈不上啥在行,那事打小就做,熟门熟路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二虎舅舅了,等我做好糖炒栗子,到时候卖了钱,咱均分。”锦曦兴奋又认真的道。 孙二虎笑笑,埋下头继续破刺球。 三人边忙活边说话,太阳缓缓升到了头当顶,不一会,又偏到了西面,继续往下沉。这边的三人,也忙活的差不多,还真别小瞧文鼎找到的这个地方,一丛栗子树,破开的栗子,竟把锦曦她们带来的那只半人高的麻布袋子给装了个大半袋。 估计这已经是今年采的最后一批栗子了,下回就要等到明年。 三人收拾好东西,照着原路下山了。 孙二虎办起事来雷厉风行,说给锦曦掏蜂窝,还真就不歇一下的去了。当天傍晚烧晚饭火的时候,就送来几只处理过的大蜂窝。 “曦儿,等你做好炒栗子,啥时候要去镇上卖,就告儿我一声,我正好这两天要出趟山,可以给你捎带去卖了!”孙二虎把蜂窝交给锦曦的时候,道。 “那我先谢过二虎舅舅了,要是我嘎婆点头,我倒是想跟你一起出趟山呢!” “那成,我是个粗人,打猎在行,那做买卖就外行了,曦儿同去也好,到时候也喊上玉宝,咱顺路去文鼎那耍下子!”孙二虎道。 锦曦和孙玉宝带着那大半麻袋的栗子回到家,自然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嘎婆和孙玉霞她们。 嘎婆她们就笑着摇头,在她们山里人的认知里,像栗子这类的山货,还不就是采了直接当零嘴吃?再不济晒干了磨成栗子粉,调着水喝,也能用来充饥。当然,她们也听说过外面镇上的酒楼里,会把栗子跟仔鸡在一起炖,但却没有谁想到用糖来炒。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一章 长桥镇 divlign="ener"> ) (一更) (一更) 锦曦不用糖,用的是蜂蜜,那玩意儿炒了能好吃吗?嘎婆和小姨她们心里都不敢确信。 虽然嘎婆和小姨她们对此不抱啥期盼,但也不反对,只要锦曦乐意折腾,就随她去。 锦柔是只小馋猫,听说要捣鼓一种比干栗子,还要好吃的糖炒栗子出来,兴奋不已,当下就投了支持票。孙玉宝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如此一来,锦曦的第一份赚钱的营生,正式开始了。 所有人中,就锦曦清楚糖炒栗子的做法,自然这个指挥者的重任落到了她的身上。 一家子人连夜把白日里采来的那些栗子倒出来,又文鼎采的那些栗子,破开放在一起。 地上放着三只小箩筐,一家人齐上阵,就连嘎婆都参与了。大家照着锦曦的吩咐,将那些栗子按着个头大小,细细筛选了一番,分出上中下三等品种,依次放在不同的箩筐里。 拿了小刀,在每一颗栗子的外壳上面,划一道十字花刀。 等到翌日天晴,三只小箩筐放到院子里照大半天的日头,去除水汽。 两只大蜂窝里的蜂蜜刮下来,用温水调匀,从那十字花刀里均匀的浇进去。 孙玉霞把灶房里靠墙的那口大锅洗刷干净,灶口里架着硬柴,火势猛极了。 用丝瓜瓤子沾一点点菜籽油,在锅里刷两遍,锅底有点微微泛红的时候,把灌了蜂蜜水的栗子给倒进去,接下来就到了考验孙玉霞臂力的时候了。 孙玉霞在锅台上抄着大锅铲,胳膊挥舞如风,灶口,孙玉宝不时伺候下灶里面的火势,锅台边,锦曦有模有样的观察着锅里栗子的成色,把握着起锅的火候。 锦柔留着口水,在灶房里玩耍。 炒栗子其实跟烘焙茶叶差不多,不过不需要那么久就是了,当这卧在山沟沟里的小山村,逐渐陷入恬静的睡眠中,孙玉霞家的灶房里,依旧炒的噼里啪啦,锅里,灶里一片欢快。 就这样,照着相同的步骤,一家人连夜把三批栗子全炒好了,看着摆在三只箩筐里,冒着热气和香气的栗子,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 锦柔早就耐不住了,锦曦在上等品的那里面,挑了一颗剥给锦柔吃,小丫头陶醉的样子,勾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剥了尝。当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拿的是最小的那种。 锦曦也挑了一颗吃了,果真是她以前吃过的那种感觉,因为加了蜂蜜,口感更甚从前,甜而不腻,口舌间留着蜂蜜的清香,感觉真棒! 又晒又炒的,水分缩了些,锦曦称了下几种栗子,上等的那种有十五斤多,中等的八斤左右,最下的那种也有四斤整。 锦曦从上等的栗子里,抽出五斤来备下,打算给大嘎公送去两斤,给文鼎备下两斤,还有一斤留着一家人慢慢吃。锦柔自然是欢田喜地,其他人也都很高心,这么好吃的,谁不喜欢? 如此一来,还剩下十斤的上等栗子,八斤的中等栗子,四斤的下等栗子,锦曦决计等孙二虎出山的时候,跟他一起去趟镇上。 这一夜,锦曦在心里盘算着,将要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出售,才能换取更多的钱。一整晚,梦里都是栗子的香甜,就这样,做了一晚上香甜的梦。 ……………………………………………………………………………… 在接下来的两日里,锦曦每日跟在孙玉霞后面家里家外的忙活,两人还进山采了一回草菇,期间,锦曦跟嘎婆商议了要出山的事情,嘎婆一开始是不赞成的,但最后还是松了口。 锦曦嘎婆她不赞成她出山,是因为不放心。山里庄户人家的女孩儿,基本都是在村前屋后的转悠,去镇上,那可真算得上是去见大世面。 锦曦才十岁,嘎婆怎能放心她出山去镇上呢?好在有孙玉宝和孙玉霞的劝慰,孙老太又想到这几日里,瞧见的锦曦的一些做派,俨然是一个稳重且有主见的孩子。又见锦曦那巴巴的眼光,孙老太最后妥协了,答应让锦曦跟着孙二虎出山卖栗子。 这家里家外离不了孙玉霞,加之孙玉霞也习惯了在山里转悠,自然,陪同锦曦出山做买卖的重担,就落到了舅舅孙玉宝的身上,孙玉宝满心欢喜,连连保证会照顾好锦曦。 自打他三年前出山去了一趟金鸡山村,还被谭氏给捎带着骂了一顿,当时十一二岁的他,是哭着的。从那后,孙氏没进山探娘家,孙老太不放心,好多次想让孙玉宝去探望下孙氏,好说歹说,倔强的孙玉宝都坚决不去金鸡山村的梁家。 就连前些时日孙老太犯病,孙玉宝也都是托孙二虎去捎带的信。 就这样,转眼就到了孙二虎约定的出山的日子,天才刚刚亮,孙二虎便赶了一辆牛车,车上放着一些他这几日猎来的野货,有兔子,有黄鼠狼,还有一只小獐子。 锦曦这边的,隔夜也拾掇的差不多,除了糖炒栗子,还有一些干货,如干笋,干草菇,还有几斤昨儿采来,还带着泥土的新鲜草菇。 除此外,还有孙玉霞平时忙里偷闲,纳的几双小孩子的虎头鞋。 锦曦还真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可爱的虎头鞋,也是头一回得知这个泼辣干练的小姨,竟然还做的一手好绣活,锦曦惭愧啊,她对女红这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难得出一回山,自然要多备下些去卖才不枉这一趟。孙二虎帮着孙玉宝把这些都绑在车上,那边,孙老太还拉着锦曦的手,很不放心的嘱咐这嘱咐那的。 虽然锦曦的衣裳穿的已经够整齐了,但孙玉霞还是忍不住给她整整前面,整整后面。 三人上了牛车,孙二虎像模像样的坐在前面,专心驾车,一手拽着缰绳,那缰绳从牛鼻子里穿过,另一手执着鞭子,吆喝着驱车上路。 后面,孙玉霞扶着孙老太,跟着送到了院子门口,锦柔昨夜兴奋的跟锦曦掰扯了大半夜,小丫头无非就是兴奋,卖了栗子换了钱,会给她从镇上带零嘴,所以这会子正睡得香。 虽然昨夜孙老太就在锦曦那唠叨了好多遍,这会子还忍不住要细细叮嘱,走慢些,路上别贪玩,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算,别跟人犯争执云云…… 上回梁愈忠他们四口人,天还没亮就套车来孙家沟,老梁头和谭氏可是在屋子里睡得四平八稳。 不管嘎婆怎样翻来覆去的嘱咐,锦曦都是含笑的听着,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她深知,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控制不住的这样唠叨。 锦曦喜欢听嘎婆这样的唠叨,这样的唠叨让她感到很幸福。 坐在渐渐远去的牛车上,锦曦朝后面院子口的嘎婆和小姨挥挥手。 出山的路,走的是上回锦曦她们进山的那条。事实证明,孙二虎果真是驾车的好把式,一点都不比梁愈忠差。 虽然昨夜被锦柔缠的很晚才睡,但锦曦却没有半点睡意,牛车在山路上行的也算平稳,三人一路的说笑着,对于即将到来的买卖,三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兴奋,还夹杂着一点点的……忐忑。 出了山,地势就渐渐开阔平坦起来,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大片纵横交的田地。刚刚过完寒露,庄户人家的油菜都已种下,这个时候的田野中,看起来没多少绿色,入眼尽是一片萧瑟,但这并不影响牛车上三人的心情。 当前面目光所及处,出现了一条修整平坦的土巴路,那路比其他路都要宽阔些,在纵横交的田间,如同一根箭,劈开一切,直通前方。 锦曦,牛车很快就要上官道了。 “曦儿,你去镇子上,你爹娘还不晓得呢,要不去跟他们招呼一声?”孙玉宝望了眼官道左侧不远处,那一片青瓦白墙的大村落,问锦曦。 这个问题,锦曦其实在来的时候就想过。 “这会子我爹娘怕是忙得很哪,两位舅舅都陪着我,他们也没啥好不放心的,这回就不到那边去了!”锦曦不假思索道,瞟了眼那边的金鸡山村,心想,冲着老梁家那些人,一个个的,这趟要是,只怕得全给扣下来。好不容易暂时离开老梁家,还不趁此机会好好做点事情,干啥?找骂? “成,那这躺就不回。”孙玉宝也能瞧出锦曦心中所想,对那婆家,孙玉宝心里着实也打不起啥好感,既然锦曦都说不去,那自然最好。 至于孙二虎,他的任务就是专心赶车,对此,自然更无异议。 就这样,牛车上了官道,孙二虎挥起鞭子,那健壮的牛迈开了步子,不出半个时辰,三人就到了长桥镇。 孙二虎轻车熟路的,将牛车驱赶到镇口一家铺子外面,一个人进了铺子。这边,孙玉宝一边把车上的往下卸,边跟有些迷糊的锦曦道咱这一时半会的赶不,牛车得找个停靠地儿,牛也得喝水吃草。这家铺子开在这路口,就是专做这营生的。” 哦,原来是这样,上回梁愈忠来镇上卖山鸡,是步行着来的,锦曦没留意这些。这回,锦曦听孙玉宝这样说,也就四下打量,这铺子门口,还真停靠了许多辆牲口拉的车,有牛车骡车还有马车。那些歇息的牲口,也都有人在照料,锦曦放了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二章 买卖风波 divlign="ener"> ) (二更) (二更) 此时正处上昼,街道上人来人往。三人在路口暂且分道扬镳,锦曦和孙玉宝带着干货,去了镇西的市集,而孙玉宝却提着手里的野货,去了一家专收野货的货栈。 听孙玉宝说,孙二虎跟那货栈的掌柜打过几回交往,虽然那货栈会压一点价,但做的是长期的买卖,啥时候啥野货都能收。 比起提着野货在市集里茫然转悠找主顾,孙二虎现在手里一有货,就直接往那货栈里送。 这边,孙玉宝和锦曦说说笑笑间,就找到了镇西的市集。 长桥镇辐射好多个村落,镇西的这个市集,可以说是这一带所有农副产品的集中贸易地。千万别小看古代的人,市集布局跟现代没啥差别。 蔬菜瓜果,农副产品,鸡蛋禽肉,以及鱼虾海鲜,都有各自的买卖区域。 锦曦他们先找到农副产品那块,在问了几家的收价后,选了一家把带来的干笋干草菇给抛售了。 接下来,就轮到这次的重头戏,糖炒栗子。市集里的小贩们,那些摊位都是固定,且要向衙门纳税的。 两人四下瞅了眼,最后决定把他们的临时小摊铺,摆在市集入口的一个拐角处,那拐角处虽然不显眼,但过往的人流量也不容小觑。 跟锦曦存有同样想法的移动小贩们,还真不少呢,边上,卖各种的,都有。 二人找了块地蹲下来,把那三类栗子依次摆好,买卖就这样开张了。 孙玉宝显然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先前一路的兴奋,这会子却犯起了难色。 锦曦虽然也不太习惯,在大庭广众下吆喝,但不吆喝赚不来买卖,为了赚钱,豁出去了。 “新鲜出锅的栗子,糖炒栗子啊,又好吃又好剥……” “快来瞧,快来看啊……” 照着这样的套路,锦曦站在栗子箩筐后,朝走过路过的人,卖力的吆喝起来。孙玉宝站在一旁,拘谨的涨红了脸,好几次嘴角也动了动,但发出的声音却不大。 “唷,还真是栗子呢,这会子栗子不是早下市了么?”两个挎着篮子买菜的中年妇人,路过锦曦的摊铺前,被锦曦的吆喝吸引住目光,朝这望来。 “婶婶,这是我们山里刚采下的栗子,可好吃了,您尝尝看!”锦曦赶忙喊住那俩妇人,麻利的从最小的那一筐里,抓了两只栗子塞到那的妇人手里。 两妇人剥了就往嘴里塞,大口的嚼着。 “样,又甜又糯软不是?这栗子是前两日刚采下来的,可新鲜了,过了这一茬,再想吃可就要等到明年了。”锦曦瞅着那两妇人品咂的空档,见缝插针的推销起栗子如何如何的好来,总之,这糖炒栗子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是家居零嘴,走亲访友的必备佳品。 “嗯,这甜栗子,是怪好吃的!”那个妇女又道,旁边那个也附和着点头。 “两位婶婶,好吃就买点家去接孩子呗!这有三种栗子,大小不同,价格也不一样,婶婶们要哪一种?” “你这三种咋卖的?”她们问。询问的空档,又有几个路人闻声围拢,都朝锦曦箩筐里的栗子直打量。孙玉宝这个时候也适应了些,脑子活泛起来,学着锦曦抓了一把小栗子,挨个的散给那几个围的人。口里说着大家伙尝尝看,自家做的糖炒栗子,又新样,味道又好!” 锦曦依次报出三类栗子的价格来,最小的那种,十文钱每斤,中等个头的,二十文钱每斤,最大的那种,三十文钱每斤。 “唷,不便宜嘛,猪肉也就卖四十文!”有人有异议。 “就是嘛,贵了贵了!”有人附和。 孙玉宝脸又红了,这价位是锦曦定的,他也搞不清这外面的行情,一切都是随着锦曦。这会被质疑,他也无从反驳。 锦曦镇定自诺的看着面前围着的一众人,笑吟吟道各位叔伯婶子,我这栗子壳是秋末最后一茬,还是在金鸡山最里面的北山头采来的,又是爬山又是破刺球又是烘焙啥的,费工夫和柴火啊!大家伙再看这栗子,个顶个的,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饱满肉粒,没有半个蹩脚货。栗子养身大家伙都晓得,里头掺和了蜂蜜,蜂蜜又香又养颜,卖这个价,妥当啊!” 养身养颜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个季节,栗子已经下市了,这会子是新鲜货,加之用蜂蜜炒出来的,又香又甜又软糯,好多人就多有些动心。 “瞧这小姑娘说的一套套的,成,也吃了你几颗,不买也说不了!”最先的那个妇人笑道,指着那中等的栗子我要那种,给我来两斤。” 旁边的那个妇人,也跟着照做。 锦曦瞟了眼孙玉宝,孙玉宝赶忙拿了秤,给那俩妇人秤栗子。锦曦继续招呼其他观望的,欲拿下那些有购买意向的。 不一会,又做成了几笔买卖,不过可惜,这些人买的,都是中,小两等栗子,大的那一箩筐,虽然讨喜的很,可却无人问津。 好不容易,那边走一个中年男人,两鬓有些斑白,锦曦远远打量着那人,从那人的衣着打扮看,应该是家境不的。 那人也买了一斤大栗子,锦曦用事先准备好的牛皮纸帮他包好,掀开脚底边,那个一直盖着块布的篾竹篮子,从里面称了二两新鲜的草菇,一并递给那人。 那人疑惑了小姑娘,我没打算买你这草菇啊!” 锦曦笑着道这草菇是我送您的,一斤大栗子送二两新鲜草菇!” 那人掂量着手里的栗子和草菇,看了眼面前这对憨厚淳朴的少年少女,那人笑了笑,道呵呵,你俩有点买卖人的样子,不不!” 那人也没推辞,拿了栗子和草菇,就走了。这一下,边上的其他人都有些耐不住,他们看到了锦曦脚底边,那篾竹篮子里,还带着泥土和水露的草菇。 那草菇一丛一丛的,个顶个都有成人巴掌大,瞧着就喜人。不管是炒着吃,还是跟肉片或者鸡蛋做汤,都是一道鲜美的菜,更关键的是,这草菇是白送的! 接下来的事情,果真如同锦曦预料的那般,好多原本只舍得购买中小等栗子的人,都冲着那新鲜的大草菇,而奔那大栗子而去。 不一会子功夫,锦曦脚底边的草菇,就送的差不多,而那一箩筐的大栗子,也基本卖的快要见底了。 孙玉宝的任务就是给人过秤,锦曦不仅要负责吆喝买卖,还要负责收钱,忙得不可开交,只可惜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 中间没有买卖上门的空档,锦曦就暗暗掂量着袋子里的铜板,也不晓得忙活了半上昼,到底卖了多少钱,但手心传来的沉甸甸的感觉,让锦曦心底乐开了花! “曦儿,你今个可让舅舅我刮目相看哪,那生意经说的一套套的,你这是打哪学来的呀?难不成以前你也来这儿做过买卖?”孙玉宝年轻的脸上,溢满兴奋。 锦曦腼腆轻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不成?我这是学边上那些卖白菜的人吆喝那!舅舅莫要笑话我嘛!” 孙玉宝抹着额头的汗,道舅舅哪敢笑话你,舅舅佩服你还来不及呢!嘿嘿,先前我一路还担忧这栗子卖不出去,没成想,还稀罕成这样,早晓得如此,那会子栗子旺季,我就该多储备些!” 锦曦又笑了下赶早不如赶巧,我们这回是凑巧,下回就保不定了。” 孙玉宝也点头表示赞同,看着面前还剩下小半箩筐的中等栗子,道还剩这小半筐了,卖了咱就能了,说不定还能趁着天没黑回山。” 锦曦托腮盯着那栗子,有点犯愁。在这位置蹲了这半上昼,去往集市来来往往的人,大都瞧见了这里卖栗子,想买的也都买了,估计接下来很难再像先前那波高峰了。 等等看吧,总不能带着这小半筐栗子,就算是半卖半送,也得兑换成钱才成! 孙二虎去了货栈还没找他们,锦曦盯着那栗子正发呆呢,突然,一双红色绣花鞋的鞋尖,出现在锦曦的视线内。 那鞋尖踢了踢装着栗子的箩筐,一个声音从头顶罩下来喂,你这栗子卖的?” 锦曦被那声音吓了一下,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小姑娘,正居高临下的瞪着眼睛看她,那目光带着一种城里女孩的优越感。 锦曦随即站起身来,那小姑娘其实跟她差不多的个头,不过气势摆的很高罢了。 头上梳着元宝髻,插着绢花和绒花,耳朵上戴着珍珠耳钉,身上的裙袄是绫罗绸缎裁剪而成的,脖颈处还戴着一副银项圈。 好一个明丽的小姑娘,就是通身的气势太逼人。 不止如此,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梳双丫的小丫鬟,主仆两个一样的气质,看人时,眼睛都是斜着的。 “你聋了吗?我们问你栗子咋卖的!”跟在后面的小丫鬟气鼓鼓朝锦曦喊。 “二十文一斤。”锦曦不紧不慢道,瞧这两人的派头,估计不是存心买栗子。 “嗬,这么贵?黄金做的栗子呢?还是你这栗子吃的长生不老?”小姑娘撇着嘴,摇了摇头,跟身后的丫鬟讥笑乡下来的黄毛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二十文一斤的栗子,咋不去抢?” “就是嘛,乡下人就是土包子,啥都不懂!”丫鬟附和着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三章 不准走 divlign="ener"> ) “两位小姑娘,想必家境不,教养肯定也差不了,能在大街上找别人茬呢?这传扬出去,不好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孙玉宝不忍锦曦被奚落,但碍于对方是比他小了四五岁的小姑娘,他也不能上来就来硬的,便试着将道理。 “呵,乡下土包子,说起话来倒文绉绉的,真是猪鼻子插葱,装象!小翠,你说是不是?”讥笑着问丫鬟。 那叫做小翠的丫鬟,忙地附和就是就是!” 孙玉宝被羞辱的脸膛发红,锦曦把他往边上轻推了推,示意他莫管。 “乡下丫头了,乡下丫头靠勤劳的双手,赚钱致富。不像某些小屁孩,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不晓得天高地厚,那才真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锦曦淡定望着面前这一对主仆,清声道。 “你说谁井底之蛙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否则我跟你没完!”丫鬟小翠抢在前头朝锦曦发难,叉着腰,气鼓鼓嘟起嘴来。 锦曦横了小翠一眼,嗤笑了下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才,你不配跟我!” “你要是存心买栗子,咱就谈买卖,不然,就请到别处去逛,别挡了我们生意。”锦曦跟那杏眼圆瞪的冷声道。 “当然了,如果你嫌贵,买不起的话,那我也可以给你打点便宜,十五文一斤如何?” “谁说我买不起了?你狗眼看人低!”那甩了下手里的锦帕,蹲下身来,在箩筐里挑挑拣拣起来。 后面的丫鬟小翠急了,这土包子都这样骂咱,咱还做她买卖呀?就算您要买栗子,咱去干货铺子也不一定买不到,凭啥便宜了她呀?” “你给我闭嘴,你是还是我是?”那回头瞪了眼小翠还不快帮我挑!” 小翠只得不清不愿的蹲下身来,主仆俩凑在一起挑拣起来。 这下,孙玉宝和锦曦都有些诧异了,对这的突然转变,锦曦诧异之余,还多了些心眼。 果真,那买栗子是次,蹲在那试吃倒是真。 她蹲在那,涂着蔻丹的指甲利索的剥吃着栗子,吃的毫不顾忌形象。小翠也领悟,跟着照学哎呀,这个栗子有点硬,口感不是太好,我再尝个别的!” 锦曦拿手里的秤杆用力敲在小翠的手背上,她哎哟一声痛的缩回手去。 “臭丫头,你凭啥打我丫鬟?”那瞪着眉眼质问锦曦。 “凭她馋嘴,吃白食,只吃不买,对不住那一身的绫罗绸缎,不要脸!”锦曦理直气壮道,这话既是说丫鬟,其实就是在讽刺。 那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她多吃你几颗又了?真是目光短浅的乡下土包子!本待会吃的高兴,自然少不了你好处” “你自个吃的也不少了,啥味道也该品咂了个透,你到底买还是不买?” “本本来是打算照顾你们买卖的,可你这土包子惹得本不高兴了,要是你能跪下来求我,我或许会买你的栗子!保不准还会将你这箩筐里剩下的,全给销了呢!”那背起双手,斜着眉眼睨着锦曦,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锦曦皱了皱眉,这有钱人家的小姑娘真是刁蛮难缠,心理年龄已经快三十的锦曦,实在没兴趣跟这样的小姑娘缠杂。她稍稍侧过身去,深吸了口气,如果依着这副身体的实际年龄,她倒是可以跟她们闹起来。 “你们白吃的那些个,我们也不计较了,你们还是到别处去耍吧,我们这还要做买卖!”孙玉宝站到锦曦的前面,他也受不了这样胡搅蛮缠的小姑娘,只好认栽,无非损失了一些栗子,也没。 “这可是你赶我们走的,可别怪我们不做你买卖哦!”那得意的扬着眉,照着那装着中等栗子的箩筐用力踹了一脚,箩筐哗啦一下就翻了,里面的栗子滚出来。 得意的哼了一声,拉住那丫鬟小翠,扭身就走。 孙玉宝脸色一沉,弯腰就去拾那滚出来的栗子,那可是锦曦和他们这一大家子的心血啊! “站住!”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喝,主仆二人一回头,只见锦曦怒气冲冲朝她们而来。 “沾了别人便宜,就想这样走?”锦曦也不多言语,上来就直接拽住那丫鬟小翠,掰开她一直袖在一起的手臂,拎起那袖管,哗啦啦一阵抖动,就从她两边袖管里抖出十多颗栗子来。 这一举动,将边上路过的,还有其他摊位上小贩们的目光都吸引。 “呀,你这乡下土包子,好端端的扯我丫鬟衣裳做啥?扯坏了你赔得起吗不跳字。那见丫鬟偷栗子的事儿露了馅,慌慌张张着转回身拉扯起锦曦。 小翠也尖叫着,配合着主子一起,跟锦曦拉扯起来,那挥舞着长长的指甲,目标是要挠花锦曦的脸。 锦曦很瘦弱,前端时日才刚刚大病初愈,但是,这几日在嘎婆家的调养,让她身子恢复的很好。力气在同龄小女孩中虽算不得太大,但上一世,因为姑母家没钱供她上大学,她最后选择的是省内的一所体校,毕业后在一所中学做体育老师。 四两拨千斤的道理,这对主仆绝对没她懂。 孙玉宝还没来得及反应和阻止,这边的局势已被锦曦华丽扭转。 “大家都来瞧,都来看啊,看看这有钱人家的是咋样个没教养的!”锦曦把那小翠推出几步远,摔在地上,反手擒住那,朝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大声喊。 “瞧瞧箩筐边那小山堆的壳,再瞧瞧这丫鬟袖管里倒出来的,少说不下两斤啊!她们不止白吃还偷着藏,这跟小偷有啥不一样?各位叔婶伯妈都给来评个理啊!”锦曦紧紧扣住那的手臂不放,那几次挣扎,都不能挣脱锦曦的钳制。 周围的围观者,无非就是指指点点,说的都有。 人就是这样,两方起争执,在有理无理一瞧便知的情况下,却因为有理的那方,是两个不起眼的乡下少男少女,而无理的那方,却是富贵的主仆,围观者就会待价而沽,让正义和公理保持沉默。 锦曦也没指望大路不平旁人踩,人性就是如此,不可能真有人吃饱了撑的,真出来为锦曦她们说公道话,一切还的靠。不过,有这些人的围观,压压场面那还是行的。 “你是哪一家的,报上名来,这样的通身富贵,还沾我们这些乡下人几文钱的便宜,真是不应该……”孙玉宝也在一旁忿然道,围观的人又围绕着这是谁家的,而展开了议论,周遭一片窃窃私语。 毕竟才十来岁,再刁蛮也是个孩子,被锦曦控制住,丫鬟身上又当众抖出栗子,大庭广众下被当做小偷,先前的优越和娇蛮再不复,一张娇俏的脸涨得通红。 “又不是说不买,还没来得及付钱就是了,你把我松开,我这就给你付钱嘛……” 锦曦让孙玉宝把小翠偷得那些栗子一个个捡起来,又把地上她们吐出来的栗子壳,一并称了。 “统共是二斤二两,这还不算你们俩吃下去的那些栗子肉。罢了罢了,就算你们二斤好了,统共四十文钱,拿来……”锦曦脆声道。 那乖乖付了钱,丫鬟小翠拎着那混合着她们口水的栗子壳和栗子,还想再反驳几句,被那狠狠瞪了几眼,便不敢开口。 不过,那临走前,却还是朝锦曦恶狠狠瞪了几眼,丢下一句“走着瞧!”便带着丫鬟小翠灰溜溜走了,这边的人群也轰然而散。 “曦儿,咱还是收了摊子走吧,那瞧着不会罢休的样子,咱别惹事!”打发走了那对主仆,孙玉宝对锦曦担心的道。 锦曦也有同样的担心,临行前嘎婆还一再的叮嘱锦曦,宁肯吃点亏,也别跟人犯争执。锦曦也想息事宁人,但是这对主仆,实在太过分,好吧,锦曦承认她们成功挑战了她的极限,所以她发作了。 这会子想想,觉得孙玉宝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在这镇上无根无蒂,无权无势,那要是真带着人来找场子,他们俩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当下两人也顾不得剩下的一点栗子,也顾不得孙二虎还没来找,麻利的收了小摊铺,赶紧闪人了。 两人商议着先找家鞋铺,把孙玉霞做的那两双虎头鞋给卖了,再去镇西头,那寄放牛车的铺子里等孙二虎。 两双虎头鞋统共卖了八十文,锦曦拿了三十文出来,给孙玉霞又添置了些针头线脑,扯了两块鞋面布,刚出鞋铺,正好撞见孙二虎行色匆匆打集市那头,原来,他果真是卖了猎物,去市集没找到锦曦他们,然后想到他们还要卖鞋子,就打这一路追来了。 孙二虎这回的猎物比较多,卖的钱也较上两回要多谢,当下便提议请大家去附近的小饭馆吃晌午饭。 孙玉宝便把值钱在市集发生的不愉快,给孙二虎大致说了下。 “为免节外生枝,咱还是赶紧的回山去吧!待会在前面包子铺里买些包子路上充饥就成!”孙玉宝提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四章 祸事 divlign="ener"> ) “曦儿,你没啥闪失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孙二虎没立刻接孙玉宝的话,而是扭头焦急的看着锦曦,在她的脸上身上快速的瞅了下,懊恼道都怪我,干啥要跟你们分开!”他道,黝黑的脸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都写满了关心! 这一上昼赚钱的快乐,虽然被后面发生的一段小插曲打了点折扣,但孙二虎的关心,却驱散了锦曦心头的一丝乌云。 锦曦展颜一笑,故意晃了晃的手臂,调侃道二虎舅舅莫自责,我可没吃亏呢!要是不信,就问舅舅呀,他可看着呢!” 孙二虎看着锦曦空荡荡的袖子,那样瘦弱的手臂……能有几分力量?他不信的扭头瞧向一旁的孙玉宝。 孙玉宝笑着道二虎,咱这外甥女啊,还真是小瞧了!你放心吧,曦儿可威风了,吃亏的是她们。” 孙二虎半信半疑,但瞧着锦曦神采奕奕的样子,脸上也没明显的抓伤,孙二虎这才放了心。但心里却暗暗决定,接下来这一路,他要寸步不移的跟着锦曦,保护她。 看看头顶的日头,渐渐升到了头当顶,锦曦提议赶在晌午饭前,把带给文鼎做谢礼的二斤栗子,给他送去。不然拖到了下昼再送,不合礼仪。 三人里,最初结识文鼎的,是孙二虎。孙二虎带着孙玉宝和锦曦,一路朝稳定的居所而去,锦曦一路上听他和孙玉宝的,也大概弄清楚了文鼎的情况。 原来,这文鼎,并非地道的长桥镇人,而是两年前,随着他家亲戚一道,从外海县的其他镇子,搬到长桥镇来做买卖的。 文鼎家中,就他一子,上下皆无。至于文鼎的爹娘是做营生的,现在又在哪,文鼎没说,依照孙二虎的性子,也就没有多打听。 毕竟,在他们看来,两人相交,要的是志同道合,其他的,不重要。 当然,如若换做锦曦,或许会吧对方家的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没法子,这或许是男女性别不同所决定的吧! 就这样跟在孙二虎身后,在铺着青石板的窄巷子里七弯八绕,终于在其中一座院子门前打住步子。 “上回文鼎带我来的,好像就是这里!”孙二虎在门前停住,四下一看,再次肯定的点点头,于是便去敲门。 很快,院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中等年纪的男人,两鬓有点斑白。 “福伯。”孙二虎朝开门的人唤了声。 “哦,是二虎小哥呀!贵客呀!” “福伯,我们来找文的,他在家不?”孙二虎道,随即让开身,露出站在他后面的孙玉宝,还有一旁矮了两人一头的锦曦。 福伯这时也看到了孙玉宝和锦曦,锦曦他们自然也瞧见了福伯,双方都有些惊讶,随即就都笑了。 “福伯。” “福伯好!”孙玉宝和锦曦齐声给面前的福伯见了礼,锦曦心道,眼前这个福伯,不就是上昼给他们那大栗子开张的光鲜阔绰人么?锦曦还送了草菇给他呢,原来他就是文鼎的亲戚呀? “原来是你们俩啊,没想到这绕个弯,咱又遇着了,真是巧!”福伯脸上带着长者的微笑你们和二虎小是一起的吗?都是孙家沟那边山里来的?”他问。 “是的,我们都是孙家沟的。敢问福伯,文鼎文可在家?”孙玉宝问。 福伯扭头朝身后的院子里扭了下头,道这还真是不凑巧,我们少爷今个一早就去了望海县,诶,大家伙都别这而站着,赶紧里面请,估摸着过一会子,也该要回了!”福伯一边说着,一边将三人往院子里面让。 孙二虎和孙玉宝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锦曦,很有默契的把这决定权让给锦曦。 锦曦笑着跟福伯道上回文少爷帮了我们的忙,一直没能当面答谢,也没啥事,既然文少爷不在家,那这包栗子,烦请福伯转给他好了,多谢。” 福伯笑了笑,也没推辞,接过那沉甸甸的栗子包,笑道那我先代我们少爷谢过你们的好意了,诸位当真不里面喝口茶?” “不了不了,我们还赶着天黑前回山,就不叨扰了,就此拜过。”锦曦道。 “嗯,好吧,我跟我们说,那诸位下回再来做客!” 就这样,三人掉头离开了文鼎的居所,朝着镇西那家牲口铺子而去。 “曦儿,你咋一口一个文少爷的,听得我感觉怪怪的!”孙二虎走在锦曦身旁,笑着问道。 “不喊文少爷,那喊啥呢?喊文大哥?”锦曦反问。 “咋能喊哥呢,你喊他哥,那他跟我和玉宝间,不就隔着辈分了么?你该跟喊我们一样的,也喊他一声舅啊!”孙二虎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憨厚如实的道。 锦曦抿嘴笑了,本身让她一个伪小女孩,去喊一个只比年长四五岁的少男做舅舅,就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可孙玉宝非喊不可,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舅舅,而孙二虎,因为嘎婆那边辈分的问题,捎带喊一声舅,也是合乎礼数的。 至于跟她既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辈分差距的文鼎,锦曦很难喊出‘舅舅’二字来。如同孙二虎说的那般,她喊了文鼎做文大哥,那文鼎岂不是也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喊不出来!”锦曦道。 “就算比你大一天,该咋喊还得咋喊哪!”孙二虎在这个称呼辈分上面,有点犯拧,这一点,跟梁愈忠实在相像。 “二虎啊,这本身就是一个尴尬的事儿,咱就别逼曦儿了,随她去吧!要真这样论起来,她还得喊琴丫一声姨呢!”孙玉宝出来解围。 锦曦朝孙玉宝感激一笑,又跟孙二虎吐吐舌头,稍稍发挥了一点小女孩的撒娇卖萌道二虎舅舅,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了,我真喊不出来,大不了往后我见着他,啥都不喊,就嗯嗯两声蒙混,这总行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况且,人文鼎才不计较我喊他啥呢!” 孙二虎遇上锦曦的撒娇,那股子拧劲儿就破功了,锦曦这是头一回跟他这样撒娇呢,这是不是证明,她把当做了亲近的人?孙二虎挠了挠头,不敢太确定,但嘴角还是控制不住的咧了咧,露出一个傻笑来。 两人当下又陪着锦曦进了两家铺子,稍稍买了些带,然后不再耽搁,直往镇西的牲口铺子取了牛车,沿着官道出了镇子。 这一路的打岔,三人都把市集上那刁蛮的主仆给抛诸脑后,一路的说说笑笑。直到身后面的官道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三人诧异的回头望,那一团的尘土飞扬里,钻出来一辆马车。 上回金氏从镇上送梁礼辉办酒席的采办物回老梁家,也是雇佣的马车,谭氏付了好大一笔雇佣费,心疼的把金氏数落个没停。 锦曦也明白了,这个时候,能用上马车的,都是家境好的人家。 相比较起那奔腾的马蹄,锦曦他们做的这牛车,简直就慢悠悠的可怜。官道不宽,荣不孙二虎便把牛车往边上驱赶,把道让出来让那马车先过。 眨眼功夫,马车就呼啸着到了近前,赶车的勒住缰绳,速度明显的缓下来。 “前面可是孙家沟的?”那赶车的大声朝这边问。 “咦,莫不是文追来了?”孙玉宝好奇的瞅着那马车,孙二虎也好像这样猜想,正欲回应,锦曦拦住孙二虎,道二虎舅舅莫急着应,我倒觉着有点蹊跷。文少爷要是追,骑匹快马就是了,犯不着还让人赶着马车,这不合情理。” 孙二虎愣了下,间,那马车当真在锦曦他们的牛车前面停下,不偏不倚,正好把牛车堵在那。赶车的,是一个做帮工打扮的半大小子,应该跟孙玉宝他们差不多大。 “两位舅舅,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哪!”锦曦盯着那挡在前面的马车,轻声道,的瞬间,眼睛已经在牛车上搜寻家伙什。 孙二虎和孙玉宝的神色,也都紧张而凝重起来。 锦曦话音刚落,那马车厢里的帘子被打起,从里面呼拉拉跳出四个跟孙二虎他们差不多年岁的少年,衣着也相似,怕是哪户大户人家出来的帮工,一个个身形板块,都跟孙二虎那样结实。 加上赶车的那个,统共来了五个人,手里都抄着棍子。 为首的一个帮工打量了下孙玉宝和锦曦,又扫了眼牛车上,朝身后的其他几个人吆喝没,就是这打扮模样,车上还有一些栗子皮,就是他们了。” “大说的对,土包子们还有同伙,嘿嘿,还好大有先见之明,咱来的人手足够!” 大?锦曦心里咯噔一声,真是不想偏来,这些气势汹汹的人,摆明着是来为那对主仆出气的! “你们是人?这里是官道,可不能由着你们乱来……”孙玉宝还想与之置理,对方根本不睬,一挥手哥几个一起上,砸了他们的牛车,打瘸那牛腿,让他们晓得得罪了我们大,是个啥样下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五章 赔不是 divlign="ener"> ) 话音未落,身已先动,五个人一起扑,抄起棍子朝着牛车,和牛车上的,就是一通打砸抢。 孙玉宝文文弱弱的,一直在山里待着,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就白了脸色,惊怔在原地。 倒是锦曦,以前在体校过了几年,师兄们偶尔也会进行这样规模的热身运动,相比较孙玉宝,锦曦反倒镇定一些。 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毫不迟疑,抄起手里的秤杆,朝那试图来抢她箩筐包袱卷的人,抬手就是一杆子,直接招呼在那人的手背上,当下就起了一道红梗。 锦曦把那箩筐里的包袱卷捡起来揣在怀里,那包袱卷里可是她们这回买的铜钱啊,可不能被抢去了。 被打的那人火起,也忘了的吩咐,只砸不伤人,当下就要给锦曦好看! 孙玉宝回过神来,用身体去护锦曦,一边跟那人揪扯一边歇斯底里大叫谁敢欺负她我跟谁拼命!” 那人无法,只得作罢,转身去砸其他。 “曦儿快下来!”孙二虎本来在护牛,这牛车可是他们回山的代步工具啊,可不能被砸! 扫到这边,扔下牛不顾直接跳,一把就把锦曦从牛车上拽下来快躲到边上去!”他大喝。 “二虎舅舅用这个!”锦曦把她刚才找到的秤杆,塞给孙二虎,秤杆里面有铁,打人实在。孙二虎把手里的那根鞭子塞给锦曦,抄起那根秤干,挥舞着冲了。 锦曦刚站过的地方,又被人一棍子扫过,打翻几个箩筐,箩筐里滚出锦曦给嘎婆她们捎带的包子馒头。 “住手,住手!”孙玉宝大喊,混乱中抄起那空箩筐,没头没脑的朝那些人挥去。 锦曦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真是汗颜,孙玉宝的攻击,基本上是构不成攻击力的,不得不说,这些人也都不是练家子,都是一味的莽冲蛮打,当然孙二虎的身手在这些人中,应是最矫健的,几下子就把其中两人撂倒在地。 但可惜双拳难敌四手,领教到孙二虎的厉害,那些人也就不再散打,而是对孙二虎形成了包围,用两三个人把他缠住,从前后侧壁进攻,不一下子,孙二虎就实实挨了几拳,嘴角都溢出血丝。而剩下的两个,一个去对付孙玉宝,一个去砸车砸。 孙玉宝去护,两个人就对准孙玉宝一阵拳打脚踢。锦曦来不及取的另一只包袱卷里,滚出她为孙玉霞买的鞋面料子,还有给锦柔扯得红头绳,给嘎婆买的薄皮肉馅大包子。 锦曦再也站不住,也不管这娇小的身形,是不是能跟那些半大的牛犊小子抗衡,手里的鞭子在空气中抽了一个响亮的鞭花,直接朝那正对孙玉宝踢打的两人抽去。 “让你打我舅,让你打我舅!”她一边骂着,手腕翻转,一阵连贯的噼啪声中,锦曦的鞭子抽的那两人睁不开眼。一下下,又稳又狠,身上被抽过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衣服袄子被抽破,露出里面的棉花絮来,狼狈的很。 “臭丫头,敢打小爷,小爷今个让你尝尝厉害!”其中一个被抽的发起狠来,一把拽住锦曦的鞭子,用力一扯,将锦曦扯到近前,抬脚就朝锦曦的心口踹来。 “曦儿……”孙玉宝趴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锦曦这边,脸上吓得没有半点血色。 那一记窝心脚,要是实实在在落在身上,照着这身形和力度的差距,锦曦没准得被那人踹飞。办?这么近的距离避?锦曦脑子里快速的想着对策,突然,便见一个飞来之物,如同一条黑色的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那人抬起的脚,那么一勾,那人就被扯翻在地,摔了个大马哈! “文!”孙玉宝趴在地上惊喊! 锦曦以为听了,扭头去看,果真看见一人身穿黑色绞金丝边的衣裳,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棱角分明的面庞,目光冷峻的骇人。他手里的马鞭,挥舞的赫赫生风,眨眼功夫,就把欺负锦曦的两个人给抽的满地打滚。 这鞭子挥的真好,锦曦心里暗羡,突然面前光线暗了下,她诧异抬头,就看见文鼎坐在高高的马上,正俯视着她,冷峻的眼中,飞闪过一丝愧色。 “你……还好不?”他看着她问,眼里有关心的成分。 不待锦曦回答,他已俯下身来,朝跌坐在地上的锦曦伸出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指腹的地方有薄薄的茧。 “来,我拉你起来!”他道。 锦曦呼出一口气我能行,你还是赶紧去帮下二虎舅舅吧!”间,锦曦拍了拍手掌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文鼎没,随即调转马头,朝那边的孙二虎处冲去,跃下马,照准其中一人,抬脚就是一踹。他又拎起另一人的衣裳,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最后,他把那领头的,直接踩在脚下。 “文少爷,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这是一场误会,误会啊,不然,就是借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文少爷您的啊!”领头的那人在文鼎的脚下讨饶,其他几个皆如此。 这边,锦曦已经扶着孙玉宝朝这边走来,孙二虎也揉着肩膀站在不远处。 原来文鼎和这些人是认得的?那,文鼎跟那大是不是也认得?锦曦诧异。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要是有半句谎话,后果你们清楚!”文鼎不睬他们的求饶,加大了脚底的力度,沉声问。 那人被踩的,眼睛当场就有些翻白是大,是她让我们教训下那边卖栗子的小姑娘的。” “灵芝?”文鼎又问。 “是是是,就是灵芝大吩咐我们做的。” 文鼎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你们滚吧!身上的银钱,马车给我一并留下,胆敢有半句多言,休怪我不留情面!” 那伙人果真照着文鼎的要求,留下银钱和马车,然后夹着尾巴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些银钱和马车,就当是赔偿的,今天这事,我要跟大家赔个不是!”等到人走远了,文鼎拿着那些银钱走近锦曦三人,满脸愧色的道。 “牛车没多大事儿,修整下就成。那马车太贵重了,咱可不敢要。还有那银钱,拿些给曦儿就成,可惜了她给她嘎婆和妹子捎带的那些!”孙二虎道。 文鼎随着孙二虎的目光望去,牛车下面,洒落着十几只包子,被踩进了泥土,还下口? “惭愧!”他对孙玉宝和锦曦道。 孙玉宝是个很明理的人,笑着道文鼎,你咋把揽自个身上?该说谢的,是我们才对,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都不晓得会咋样!不就几只包子嘛,多大个事儿!” “指使他们的,是我表妹。”文鼎道我舅舅膝下都是,就她一个闺女,宠坏了的。在家里任性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还敢做出这样的恶事来,是我对不住大家伙!” 哦!原来那个刁蛮的,是文鼎舅舅的女儿,怪不得他明明救了他们,还这样比谁都愧疚的样子。 孙玉宝张张嘴,呵呵笑了下,打圆场道原来是你表妹啊,小姑娘家的,不懂事嘛,以后多教导下就不碍事了……” 孙二虎也嗯嗯了两声,转头看见锦曦不知何时,竟然跑到了牛车的另一面。 另一面是田地,地里种着油菜,那些人砸牛车的时候,把箩筐里的到处抛撒。 “曦儿早就盼着能给她嘎婆和妹子捎带,那包子她自个半口都没舍得吃,这会子被那些人糟蹋,她心里怕是不好受!” 孙二虎挠了挠脑袋,闷闷道。 他算是说对了,锦曦现在心情真的很不好,原本还为护住了银钱而暗自庆幸,一转头,这才她卖给嘎婆和柔儿它们的吃食,竟然全给招呼到这田地里了。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挣钱,靠的能力给的家人,添置物品和吃食。现在吃食毁了,再回镇子上去买,时辰也经不起蹉跎,就算文鼎把那些银钱全给她做赔偿,又能样? 三个大男孩顿时都沉默下来,孙玉宝陪着孙二虎,去了马车那边,帮孙二虎包扎下流血的拳头。 文鼎朝锦曦望来,只见锦曦正蹲在牛车边,沉浸在的世界里,把那些包子,一只只捡起来,吹弹着上面的泥土。 文鼎微微垂下眼,双拳握得紧紧的,突然,他大步跨,在锦曦身侧蹲下,捏住锦曦的手臂。 锦曦小惊了下,就看见他一双明亮的眸子,近在咫尺。只是,那眼眸里,不再是望不到边际的清冷,而是多了些心疼。 “别捡了,那些银钱都给你,就当替我表妹给你赔不是。好不?”他轻声问道。 锦曦愣了下,第一回在这个清冷的大男孩眼中,看到他的忐忑和自责,他甚至是陪着的。 锦曦心里暖了下,片刻的低落就够了,这事不关文鼎,是他表妹的。 锦曦笑着安慰他道真的赔给我吗?那太好了。可这些包子捡,掰开还能喂鸡呢!” 文鼎沉默了下,没再说,也没起身走开,而是帮她一起把那些包子从泥土里捡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六章 赚大发了 divlign="ener"> ) 日头缓缓西斜,深秋的日光淡淡的,罩在文鼎的身上。质地优良的墨色衣裳,呈现的他英挺内敛,袖口和领口处的绞金丝,又给他添了一份矜贵. 他侧脸的弧线,笼罩在淡淡的日光中。 少年的眉微微的蹙着,睫毛长而细密,挺直的鼻梁下微微抿着的唇,仅仅一个侧脸,就已俊美如斯。少年蹲在锦曦身边,沉默的,的,弹去包子上细微的土粒。因为专注,他的神情柔和下来,整个人俊美而温和,谦逊而恭谨,跟先前骑在马上,挥舞着马鞭的冷锐少年,简直是天壤之别。 “文少爷,你不用跟我赔不是,这又不是你的。再说了,要不是你出手,那一脚我挨定了,这会子保准痛的满地打滚。我该跟你道谢才是。”锦曦感觉到身边的人,异常沉默,便笑着反劝道。 “你叫我……文少爷?”文鼎睁大眼睛,有点诧异。 “嗯。不妥吗不跳字。 “这样叫着,太生分,再换个。” “嗯,你跟我舅舅他们是,那不然,我也喊你舅舅?” “呃……”文鼎眼底飞过一丝尴尬,想了想,道这样……也不太妥。我还真不太习惯被人喊舅!” 你以为我巴着喊人舅啊?还不是形势所逼?锦曦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该叫唤你啥嘛?”锦曦道喊你文大哥,那你和我舅舅他们,不都尴尬了吗不跳字。 文鼎红了脸,讷讷看着锦曦,犹豫了下,压低声道呃,要不,咱俩约下,你私下里就喊我文大哥,当着别人面,就啥都不要喊,行不?” 锦曦看着他那一脸斟酌的样子,似乎这个称谓问题,他心里琢磨过所以有备而来似的。锦曦笑容里带着一丝促狭,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应允了,文鼎好似吁出一口气。 “文大哥的身手不啊,那马鞭抽的真实在。”锦曦眼睛放光的道。 文鼎谦虚一笑小时候身子弱,我娘怕我长不大,就请了师父教过我几年拳脚功夫。诶,你也不嘛,那样的场面,还敢拿鞭子去抽他们几个!”文鼎道,这样勇猛的小姑娘,他还是头一回见,跟以前见过的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们,真是大不一样,有趣的很。 当然,后面这些话文鼎只在心里想,却没敢说出来。 “我那不是被逼急了嘛!兔子逼急了也咬人!”锦曦挑了挑眉,坦然道。 文鼎偏过头,看着锦曦,目光明亮我刚从县城返回,就听管家福伯说你们来过,还送给我那么多栗子!呃,那栗子味道真好,是你炒的?” 锦曦点点头又摇摇头法子是我想出来的,具体是我小姨掌勺炒的。说起来,这一切还得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找到北面那块山头,我也炒不出这栗子,送你尝鲜也是应当。你要是喜欢吃,我这还剩下些没来得及卖掉的,你一并拿去?” 文鼎连忙摇头,嘴角倾着一丝笑意你已经送了我很多了,够我吃好久。” 锦曦点点头,没跟他客套,低下头继续拾掇包子馒头。 那边,孙二虎已经把牛车重新套好,和孙玉宝两人正好散落的一件件往车上放。 “曦儿,好了没?咱要出发了!”孙玉宝朝锦曦这边招呼了句。 “诶,来了!”锦曦应道,站起正欲转身之际,文鼎在后面好像轻声说了句话。 “文大哥你说啥?我没听仔细。”她扭头有点好奇的问。 “哦,我是说,我……我能不能也跟二虎他们那样,也叫你……曦……”不过认识才几天,也就见了三回面,他这样要求,会不会让这小姑娘觉得唐突莽撞了呢?文鼎有些忐忑。 虽然跟他认识时日短暂,但他却帮过两回,两回都意义重大,这样的,锦曦心里是有意结交的。 “往后就叫我曦儿好了,舅舅他们都这样叫的。”锦曦道。 锦曦的爽朗,驱除掉文鼎最后一丝忐忑,他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灼灼的。 锦曦喜欢看他这样目光灼灼的样子,这比他那股子清冷要好的多,不管是男人还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要阳光明媚才好嘛! 那边,孙二虎将牛车讨好,尝试着往前驱赶了小段路,木轮子坏了两道杠,赶路不打紧,但载物坐人就显得有些不可支撑。 孙二虎也有点犯愁。 文鼎已经跟在锦曦身后走,坚持着要让孙二虎他们把那辆马车牵去。孙玉宝和孙二虎还是坚决不肯要那马车。 锦曦在一旁瞧着他们三个,孙二虎和孙玉宝最大的担心,于是便对文鼎道你帮我们教训了那些人,在你舅舅和表妹那,难免还要交代一番。再自作主张把这马车和银钱给我们,我们不想给你增添更多的麻烦!” “就是就是,这马车啥的,都是你舅舅家的,你不能为了我们,这样做,这样不好!”孙二虎道。 孙玉宝也直点头。 文鼎看着面前这三人,孙二虎和孙玉宝脸上身上都挂了彩,锦曦也有些狼狈,但他们三人还是如此真心实意的为他着想,怕他受罚,一直孤冷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二虎,玉宝,是的,就别再推辞!”他拍着孙二虎的肩,又看着孙玉宝,铮铮道我既然做主拿来补偿你们,自然就有我的打算,你们无需为了担忧!时候不早,你们该赶路回山了!” 孙二虎和孙玉宝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既然文鼎都这样说了,他们也没理由继续推辞下去,于是便爽快的接受了文鼎的好意。当然,文鼎从那五个人身上,搜刮来的二百文钱,锦曦落落大方的收下了。 “文,你啥时候得空进山?那天我们去北面山头采栗子,那一路上野兔子可不少呢!”孙玉宝道。 “这两日舅舅铺子里有事,等忙过了这两日,我会抽空进一趟山。”文鼎道。 文鼎帮着锦曦,将她的那几个箩筐搬到马车上,孙玉宝赶那空牛车,孙二虎技术比孙玉宝要好,便赶马车,车厢里坐着锦曦。 文鼎骑着马,一直将他们三个送出官道,这才打马回镇。 过了金鸡山村那一块,锦曦也不在车厢里呆着了,爬到前面,坐在赶车的孙二虎身旁,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着,踏上了回山的路。 三人一路就已合计好,发生的不愉快,决口不跟家里人提半字,要是问起来这脸上挂的彩,就说是路上不摔的。要是问起马车的由来,就说是文鼎暂且寄放在这儿的。 三人紧赶慢赶,当暮色吞没掉天边最后一片蓝,马车和牛车终于进了村。 那些拾起来的包子,面上的薄皮无法再下口,孙玉霞把那薄皮剥掉,拿小勺子掏出里面的肉馅,所有包子的肉馅凑在一起,竟然装了有小半只饭碗的份量。 锦曦在后面菜园子里,撇了一把韭菜,就着院子后面,从山上引来的泉水洗了干净,晚饭的时候,一大碗香喷喷的韭菜炒肉馅端上桌,那香喷喷的气味,甭提有多刺激食欲了。 晚饭后,锦曦把这一天来,买卖剩下的铜钱,摊开来放桌子上,开始仔细清算。嘎婆小姨和锦柔,都睁大眼睛看着桌上堆了好高的铜钱,惊喜的不得了。 孙玉宝见状,从屋外捡一块洋红石,在桌子一角摆出账房的阵势来。 “曦儿,舅舅当你账房咋样?”他问,眼睛亮晶晶的。 “舅舅,你识字?”锦曦问。 孙玉宝嘿嘿笑了下,把玩着手里的石头以前你嘎公还在世的时候,他在镇子上做工,我跟着在私塾里开了两年蒙。” “要不是你嘎公走得早,家里日子过得紧巴,你舅舅这会子指不定考中了秀才呢。私塾的都赞他是块好料子!”嘎婆道,跟每个母亲一样,对小小的成就,就会报以无限的骄傲。 当然,这骄傲里,更多的是愧疚,愧疚不能给更好的。 “娘,您提那些事儿做啥?秀才不秀才的,我现在这样挺好!”孙玉宝道,但锦曦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一丝黯然。 “好啊,有舅舅做我账房,那我就不愁算不清楚账目了。我报出一样来,舅舅帮着算一算呗!”锦曦喜道,这些小账,她心算就能轻松算,但孙玉宝这份热情和能力,不能没有用武之地。 简陋的屋子里,一家人围着那张方桌而坐,桌子上点着两盏松油灯。锦柔手里,还拿着一块锦曦带给她的点心,正吃得津津有味。 光线虽然谈不上明亮如昼,但正因为朦胧暗淡,却愈发的温馨恬静。 一家人都安静下来,齐齐看着锦曦,嘎婆含笑的看着锦曦,听她一样一样报着…… 干笋干草菇那些干货,价格难抬,就卖了六十文。 孙玉霞纳的两双虎头鞋,卖了八十文。锦曦又从这里面取了三十文,给孙玉霞捎带了些鞋面布料和针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七章 再见爹娘 divlign="ener"> ) “呀,我还真不晓得,这虎头鞋竟然还能买到这么多钱?这些料子和针线,回头我再多做几双拿去卖!”孙玉霞难以置信,那虎头鞋,她不过是闲暇时,用些边角料子做着玩的。没成想还卖了这么多钱,清贫的生活,让她看到了希望,她的眼睛在灯下,比往常亮了很多。 “二姐,你还得感谢曦儿会抬价!”孙玉宝笑着调侃。 锦曦把这第一项算出来后,就从面前的铜钱里,数出一百一十文钱,推到孙玉霞面前。 孙玉霞惊诧的直笑,她长到十七岁,荷包里还从未收过一文钱的私房,家里都是锦曦嘎婆管着的。 “既然曦儿把这钱,交给了你,你就自个收着,我还落个清闲呢!”嘎婆笑眯眯道。 “娘,还是您收着吧,我不太习惯收这些。”孙玉霞孝顺的把钱交给孙老太,孙老太摆摆手傻闺女,这是你做私活挣的钱,该你收着。等过了年,你就满十八了,也该筹备着出门子的事了!” 出门子?小姨许婆家了吗?锦曦和锦柔同时竖起耳朵,囧囧盯着孙玉霞,而素来泼辣爽朗的孙玉霞,竟然红着脸垂下了头,嗫嚅着娘莫把我往外推嘛,我还想在家多陪您,陪玉宝,还有我这俩外甥女几年呢!” “嘎婆,小姨夫是哪村子的?”锦柔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脆声问,这一问,把孙玉霞窘的,恨不得钻了地缝。 “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干啥!”锦曦假装瞪着锦柔,只一个眼神,俩默契的腹黑一笑。 锦曦又接着报账,是关于栗子的,按着不同等级和售价,一一报出来,孙玉宝一笔一划认真的记着算着,到最后,孙玉宝停下,呼出一口气,双目大放异彩,孙玉霞她们都围拢急忙追问。 “扣除掉咱送给人尝的,卖剩下的,大栗子三十文每斤,中栗子二十文,小栗子……照着这样的价格算来,咱这回统共卖了四百八十文钱!”孙玉宝激动的报出数目,锦曦暗暗点点头,她心算的结果,也是这个数,不过这桌上实际的铜钱,却没有四百八十文,因为她拿了八十文出来,买了包子点心,给锦柔扯了一根红头绳,给嘎婆带了一包枸杞。 “二虎舅舅出力不少,这四百八十文,做三份,舅舅一份,二虎舅舅一份,我自个留一份,卖包子点心的那部分,从我那里头出。”锦曦自顾算好,一边已从桌上的铜钱里,拨了一百六十文推到孙玉宝面前,又拨出一百六十文来,用绳子串着,打算送去给孙二虎。 “这可不成,这事从头到尾,曦儿可是唱的重头戏,手头就落八十文,那行?”孙玉宝不赞成这种分法我的那部分,该算给曦儿!” “都是一家人,谁多谁少都一样!”嘎婆笑呵呵道。 “是舅舅的,就该舅舅自个收着,等到下回咱再去镇上做买卖,到那时买的铜钱,再从舅舅那里头出!”锦曦笑嘻嘻道,用眼神暗示了下孙玉宝,孙玉宝随即意会,他记得,曦儿那里还攥着那些人赔偿的二百文呢。 卖栗子的事儿,到此便告一段落。忙碌了一天,大家伙都累,各自散去歇下了。 翌日,锦曦很早就起床,照例去灶房舀水洗漱,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嘎婆的声。 “你爹过世那会子,你出了门子,你七岁,玉宝五岁,娘一个人顾不来,把你当大人使唤,这一使唤就使唤了十多年。是娘没用,拖累了你,至今都还没成家……” 锦曦目光囧囧,想起昨夜被打断的那个关于孙玉霞婚事的话题,暂停在屋外,偷瞄了眼里面,孙玉霞照例在锅台边忙着熬野菜粥,灶口下面,嘎婆一边塞柴禾一边温声跟孙玉霞。 “如今,玉宝也大了,是时候说你的事儿了!娘不是要撵你,娘是真急了。等年根底下,他从县里做工,就让他来提个亲,咱两家亲上加亲。” “娘,我不急,他也不急,您可急个啥嘛!” “玉霞啊,咱娘俩啥话不能说哪,过了年你就十八了,你姐在你这个年纪,就生了曦儿。你要是再拖,可真的拖成老姑娘了,大虎那孩子憨厚,你说个啥就听个啥,人家嘴上不说,心里急那也是应当的……” 哦,原来小姨的未婚夫,是孙二虎在城里做工的哥哥孙大虎啊?哎呀,这可真是亲上加亲! “他要是敢嫌弃我老,那就别娶我进门好了,我孙玉霞啥事都敢做,就是不赖人要!”娇嗔的话语,伴随着饭捞子磕着锅沿的声响,从灶房里传来。 “瞧瞧你这孩子,说的啥孩子气话,让曦儿柔儿听着,还不得笑话你这做姨的?”孙老太笑骂这事儿啊,就听娘的。往后,还有两日就是霜降,等过了霜降入了冬,咱家田地里的活计少了,你就抽空多做些绣活。除了卖钱,也给做些,出嫁的时候用得着!” “娘啊,您这是咋了,一大早就说这么多话!粥都熬好了您话还没说完?”孙玉霞娇羞的跺了跺脚,恨不得把老娘往屋外推。 “好好好,娘不说,娘去喊那俩小鬼起床喝粥!” 早饭后,锦曦帮孙玉霞在灶房里刷锅的时候,孙玉霞调侃锦曦,锦曦也不示弱,便歪着脑袋,天真而又好奇的看着孙玉霞问小姨,你说,等你出门子那会,我该叫他大虎舅舅呢,还是大虎姨丈?” “呀,你咋晓得这些的?那些话全给你听去了?你这小鬼头,看我咯吱你痒痒……” “呀呀,小姨,我再不敢笑话你了,我求饶,求饶还不成么?……” 在孙家沟的日子,平静而温馨,往往这样美好的时候,总是觉得过得很快。 寒露过后,节气到了霜降。 寒露籽,霜降麦。 孙家的油菜是梁愈忠和孙氏帮忙种下去的,没想到霜降时候种麦子,他们俩又赶来了,锦曦似乎有预感。 “娘,爹那脸上的淤青,是了?”在地埂上休息的空挡里,锦曦悄声问坐在身旁,同样瘦了好几圈的孙氏。 从上回分别至今,不过才短短十多天,这对夫妇就消瘦的不像样子,尤其是梁愈忠,消瘦的不止是身体,精神明显都消沉萎靡很多,就一味的闷着头干活。 孙家人明显感觉到异样,嘎婆曾尝试着在孙氏那探寻过,但孙氏搪塞了。如此,孙家人的担心,就更重了,于是,趁着种麦子歇息的空档,锦曦凑到孙氏身边,代表所有关心他们的人来一探虚实。 “唉!”孙氏没吭声,先打了个长长的哀声。 锦曦最听不得这样无奈的哀声,这样退缩的表现。 “娘您别老叹气啊,跟我说道说道嘛。” “跟你说道又有啥用呢?你一个小孩子家,难不成还轮得到你去教训你大伯二伯那些长辈么?” 锦曦微微蹙眉,心里就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把身子挨近些娘,您把话说详细了,这段时日,梁家人把你和爹咋样了呀?您要不说,我就就去问爹。” 锦曦说罢,作势起身,孙氏急了,忙地把锦曦扯回身侧。 “我的小祖宗,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去烦你爹了!” “那你说,一字不漏的说。” “好好好,娘怕了你了,娘说!” 锦曦在心里,把孙氏有些凌乱的讲述,重新整理了下,终于弄明白,梁愈忠夫妇在短短时日内,迅速消瘦的原因了。 原来,梁愈忠和孙氏夫妇,果真把锦曦以前分析过的,关于分家的那些话,给听进心里去了。 种完油菜后,梁愈忠去找老梁头,委婉说出了想要分家的念头。 不用猜也晓得,老梁头和谭氏当时的表情是震惊而愤怒的,老梁头一口驳回梁愈忠的提议,谭氏当即就气晕,梁家一片混乱。 一直对梁愈忠心怀忿恨的梁俞驹,伙同梁愈林,借此机会公报私仇,打着为谭氏教训不孝子的幌子,两在跟梁愈忠揪扯的混乱中,梁俞驹的拳头狠狠招呼在梁愈忠的身上。 这件事情后,谭氏就一直赖在床上装病,直到前几日种麦子才下床。这之间,老梁头没歇在东厢房,谭氏跟前一直是孙氏衣不解带的伺候。 可想而知这几日跟谭氏形影不离的伺候,孙氏身体和心理,承受了怎样的煎熬! 梁愈忠也好不到哪去,除了白日里闷头干活,闲下来,就要接受老梁头不厌其烦,且苦口婆心的教导,还要忍受梁俞驹他们的训斥,讥讽,时刻三省其身。 锦曦撇头,看到田埂那边,和孙玉宝坐在一起,正闷头喝茶水的梁愈忠,淤青脸膛上,那一脸的苦水颓败相,锦曦不禁想到了大批斗时代的人…… 老梁家上下,对这对老实憨厚的夫妇,真是精神肉体,亲情道义的几重压迫啊,就算是铁,也要被炼成一滩锈水,更何况是人呢,不消瘦才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七八章 采茶 divlign="ener"> ) 第五十八章采茶 “曦儿啊,你爹和娘没用,怕是争取不来你想要的那些……对不住啊闺女!”孙氏愧疚的看着锦曦,眼眶又红了。 锦曦收回目光,对孙氏微微一笑,手按在孙氏的手背上。 “娘,您别懊恼,也别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分家这事,你和爹暂且别再在爷奶那边提,这事交给曦儿来办,曦儿一定能想出法子来!” 放在以前,孙氏绝对会把锦曦说的这些,当做孩子话来听,不可能当真。但是想到闺女那糖炒栗子,果真是赚到了钱,孙氏看着面前的锦曦,目光有些动摇。 “曦儿,你怎么能想到法子呢?你爷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晓得,那可是说一不二的……” 固执又武断,偏心又自私,这就是老梁头老夫妻的鲜明个性,除非他们不在了,不然,只要有他们二老坐镇的一日,梁愈忠他们就别指望有出头之日!锦曦怎么不晓得?她把这些看得清清楚楚! 看这样子,短时间内,梁愈忠他们很难再次鼓足勇气,去跟老梁头提分家的事,就算再提,也绝不可能达成所愿。 锦曦估摸着,不能硬碰硬,那就来个迂回征服吧!当务之急,是得先想个法子,把梁愈忠和孙氏,从老梁家那个复杂的大环境里,给捞出来,暂且远离老梁家人,摆脱老梁头和谭氏的桎梏和阴影。 不然,他们只会更加的被打压的没气焰,没勇气,被踩入泥心,永远也难以爬起身。 “娘,我这有个法子,你看可好?”锦曦想了下,道。 “曦儿,到底是啥好法子啊?快,快给娘说说……”孙氏已经迫不及待。 锦曦凑到孙氏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孙氏惊的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锦曦:“曦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要是你那法子真能成,就算不能真的分家,也跟分家没啥两样啊!说起来,谁还都挑不出咱的刺儿来!”孙氏颓丧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黯然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嗯,这主意要能成,爹娘都要照我说的去办。这回种完麦子回去,在爷奶那就别再提分家的事了,免得他们数落。少则五日,多则十日,等我这边一筹备好,我就托人给爹娘稍口信去!”锦曦铮铮道,想到心里酝酿的那个计划,她就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嗯,娘啥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孙氏点头:“可是曦儿,你说的那法子,你咋学会的呢?娘以前好像没教过你这些啊?” 锦曦干咳两声,垂下睫毛掩住眼底的心虚:“这些时日,听山村里那些婶娘们说起,我就多琢磨了,这些娘就别管了,只管相信曦儿就成!” 孙氏其实很好打发,当真就不再追问,锦曦心虚的撇过头去,深呼出一口气。 梁愈忠和孙氏走后,山里的茶园,迎来了第二次采秋茶。锦曦早就盼着这一茬了,老早就准备好竹篓竹筐,跟在孙玉霞和孙玉宝后面,兴奋的去了村子后面的茶山采茶。 孙家沟后面的坡地上,种着一排排的茶树,这里就是村民口中的孙家沟茶园。茶园面积不算太大,顶多三亩地的范围,一排排的栽种,平均到村里的三十多户人家,每家每户大概占有十五六株茶树。 茶树枝叶葱郁,是这秋末萧瑟山野中,最耀眼的一抹新绿。顶端的芽尖上,布满白色的毫毛,娇嫩的叶片,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孙玉霞家的茶树长势不错,边上紧挨着的,是孙二虎家的茶树,孙二虎和孙老爹也挎着篮子来茶园采茶,两家说说笑笑的。 对于这地方人们的喝茶习惯,锦曦从跟村里人说话那,也大概了解到一些。 这里的人们,一般喝的都是自家茶园里采的茶,自己加工制作,寻常人家日常生活中用茶,主要就黑茶和黄茶两种。 城镇里的茶楼,茶叶铺子里,卖的最多的,也是居家过日子的黑茶和黄茶。老梁家就是喝的这两种,都是梁俞驹从镇上的茶叶铺子里买回来的。 家境殷实些的人家,喝的是白茶,招待客人才会用上绿茶,且绿茶品种不多。 茶楼里,顾客若是点了一壶绿茶,那是属于中上等的消费,还能享受到茶楼赠送的一碟花生米呢。 再往上,还有更多更好的茶,那些只有达官显贵才喝得起。再往上,皇帝喝的茶,那是贡茶,就更是闻所未闻了。至少跟锦曦说话的那些村人,大都说不出那些茶的名儿来。 锦曦在嘎婆家这些时日,喝的都是孙玉霞自己做的黑茶和黄茶。孙玉霞别的活计在行,在做茶叶这一块,就不敢恭维了。锦曦在孙二虎家也喝过他们家做的黑茶,在琴丫姑母家也喝过茶,无一例外,这些村人做的黑茶,都不地道。 那些黑乎乎,黄汤汤的茶水,根本就不具备黑茶黄茶的形态,色泽和香味。不过,唯一的优点在于,村民们制作出来的茶,能熬水,即便你换了五六趟水,也不会清汤。这对于从事着繁重体力劳动的村民们来说,是生津止渴的佳酿。 “曦儿,咱就专挑顶端那些嫩芽尖儿的采,一芽一叶,一芽两叶的都成,下边那些偏老的叶子,就莫采了!采的时候,动作要轻些啊,轻拿轻放,就像我这样来……”孙玉霞一边耐心说教,一边示范给锦曦看。 看着眼前孙玉霞教导的有模有样,锦曦忍不住嘴角直往上翘,其实,制作黑茶的原材料,选用下面那些偏老,粗糙些的叶子就可以了,芽尖嫩叶完全可以用作其他,更高品质的茶。 锦曦没有当场拂孙玉霞的面子,而是很认真的跟着孙玉霞照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借鉴别人的长处,来补自己的不足,这回的这批茶叶,锦曦打算要亲自上阵。 十几株茶树的茶叶,三个人不过用了一个多时辰就采下了那些芽尖嫩叶,锦曦没听孙玉霞的,还是另用一只竹筐,采了大半竹筐偏老的叶子。下山的路上,锦曦还折了一根油桐树的枝丫带着。 孙玉霞他们对此都很诧异,但锦曦故意卖了个关子,吊着他们胃口,就不告诉他们她打的啥主意。 一路上锦曦缠着,磨着孙玉霞和孙玉宝,好不容易让他们松口同意她的加入。带着新鲜采下的茶叶回到家,就要立刻着手制作茶叶了。 采回来的芽尖嫩叶,称了下,大概有六斤左右。大半筐的粗糙叶片,有十斤多。孙玉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找来两只大大的竹匾,把那些采下的芽尖嫩叶,倒在竹匾里。 她像往常那样,过来要把俩大竹匾搬到外面院子里去晒水汽,被从后面泉水边洗脸回来的锦曦赶忙拦下。 “小姨,说好了这回的茶,让我来全权制作呢,每一步都要依着我的想法来!我不准搬去日头底下晒!” “小鬼头,这些茶叶还带着水汽哪,不好好晒一晒,回头怎么炒?还不得黏锅呀?” “不会不会,我保证!” “二姐,反正咱家的茶也够喝,入冬后还得再去采呢,这些茶叶就由着曦儿折腾好了!”两人在那里僵持着,孙玉宝在一旁笑呵呵道。 “只要咱曦儿高兴就成,玉霞你就随曦儿好了!”嘎婆也道。 孙玉霞笑着收回手,戳了下锦曦的额头:“好吧好吧,你个小鬼头,都随着你去吧!” 锦曦扶额,这一家子人,敢情都把她当小娃娃哄呢,不过,心里却是很感慨,这也足够证明他们对她的宠爱,这也十几斤的茶叶原料,都由着她折腾。 正因为如此,她更要做好这次的茶,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锦曦将那些新鲜叶片,厚度均匀摊放在竹匾里,找了块既通风,又能避免日光直射的地方晾晒。这样摊放的目的,是为了散发叶片中蕴含的青气和水汽,便于炒制,能提高茶叶的品质。 当然,摊放的时间要适中,待到锦曦伸手抓了几片感触,入手柔柔软软的,这个时候便可以了。 接下来便是制作茶叶的第一步:杀青。 在现代,当然是用高科技的多功能的炒茶机来高温杀青,但在孙家沟,自然是用最原始的,手工大锅杀青。 不过很多对茶有感触的人都表示,更喜好手工杀青出来的茶。 灶里架着硬柴,锦曦系了围裙,往大锅台后面一站,发现身高不太就手。孙玉霞哈哈笑着,从外面找来两块土砖给她垫在脚下。 锅台边放着事先备好的干净草把,还有油桐树枝丫制成的三叉状炒茶叉。锦曦将六斤左右的嫩芽尖儿全部投入大锅里,先是双手均匀快炒,感觉有些烫手的时候,便改用炒茶叉来抖炒,当锅内渐渐出现水蒸气时,她又抓过那草把,配合着叉子的动作,麻利的转滚焖炒。 孙玉宝和孙玉霞,看的目瞪口呆。 “呀,这叉子原来是用来炒茶叶的呀,我还以为曦儿是折来做弹弓的呢!乖乖,这可真比锅铲好使多了啊,曦丫头你是咋想出来的呀?”孙玉霞迭声惊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八章 赚钱新策 divlign="ener"> ) “我也是以前无意中看人这样用过!”上一世,姑母家炒茶都是这样来的,锦曦不过是照搬照学罢了,没想到还被孙玉霞给崇拜了。 锦曦观察着锅内的茶叶,出现软绵有点粘性,色泽暗绿无光泽,且青草气消除,香气渐溢,杀青这一步便已差不多。 接下来就该揉捻了。 揉捻顾名思义,就是把茶叶捻出形状来。 锦曦这锅是照着记忆里,绿茶的工序来做的,所以她号召孙玉霞一起,把茶叶的形状捻成螺纹状。茶叶渐渐溢出来的香气,把那边堂屋里的嘎婆个锦柔也给吸引。 “曦儿还真是有模有样啊,这香气嗅着,好似还真有几分茶香的味道!”嘎婆笑眯眯道。 “可不是吗,我炒茶都比不上这香,咱曦儿可真是一把好手啊!”孙玉霞一边揉捻茶叶,口里不遗余力的夸赞锦曦。 锦曦腼腆一笑,不做声,心虚啊! 揉捻完后,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步:干燥。 照例还是在大锅里炒干,而不是烘干。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固定外形,让茶香更好的外溢,也便于茶叶更好的保存。在这一工序里,火候掌握是关键,要不烟不焦。 等到把做好的茶叶捞出锅,清雅的茶香飘满灶房。孙玉宝早已找来几只茶碗,用指间捻了几根螺状的茶叶泡来喝。 绿叶在水中,慵懒而优雅的舒展着身姿,袅袅的幽香溢出…… 锦曦也按捺出激动的心情,第一回品亲手做出的茶,喝的时候,眼睛轻轻的闭上…… 入口的口感有点味苦,接着便是觉的喉舌间清爽无比,苦味才刚散去,便有丝丝缕缕的甘甜,滋生而出,抿过一口,回味间,齿舌间还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幽香,缠绕不去! 不,就是这个味!锦曦平复住内心的激动,睁开眼,便瞧见孙玉宝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堆不住惊讶和喜悦。 “曦儿,你这做的不是黑茶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味道好的,乖乖,你舅舅我长这么大,都没喝过这样的好茶!”孙玉宝激动道。 “比起曦儿的茶,我以前做的那些,压根就是猴尿啊,现在再让我回头去喝,打死我也不干!”孙玉霞道。 无疑,她的话让灶房里的人,爆出一阵笑声来,大家伙以前可一直在喝她做的猴尿啊! “做的茶这么好喝,拿去镇上卖钱咧!”锦柔高声道。 “我是照着绿茶的工序来做的。”锦曦如实道就是打算做出来,拿去镇上的茶铺子里卖卖看!要是能卖钱,那就太好了。” “曦儿,舅舅说行,就一定行!” “嗯,你嘎公年轻那会在镇上做工,有一回过节,东家赏了他一两下等绿茶,他舍不得喝,拿给我,我喝了一回,就记住那滋味了,啧啧,如今曦儿做的这绿茶,比我那时喝过的,滋味还要好呢!”嘎婆也喝着几口茶,味苦过后的清香甘甜,犹如老人家一生经历的喜怒哀乐,茶入口,竟然勾起她的回忆。 无疑,嘎婆的肯定,一家人的支持,让锦曦悬着的心落下许多。 六斤左右的新鲜原料入锅,炒出来的绿茶,份量和重量却是大大的缩水,因为份量太少就没有过秤,但用作样本,拿去镇上的茶叶铺子兜售,却是足够。 “曦儿,你都把这些芽尖嫩叶用来炒了绿茶,那黑茶咱这回就不做了?”孙玉霞问。 “做啊,咱接下来就炒黑茶。”锦曦道。 “用啥料子?”孙玉霞又问,目光瞥向大竹匾里摊放的那些粗老些的叶子你该不会是拿那些料子来做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嗯,就用那些料子做!”锦曦笑呵呵道,拉着孙玉霞走向那大竹匾,两人合力将那大竹匾往锅台这边抬。孙玉宝二话不说,躬身坐回灶口,重新架上火势,嘎婆和锦柔也没离去,站在一旁好奇的观看,脸上笑眯眯的。 “小姨,这回炒黑茶,你来执叉好不?我这胳膊有些发酸!”锦曦跟孙玉霞商议,毕竟才十岁的身体,先前炒绿茶那会子胳膊使力过度,这会子酸痛了,不服小不行啊! “成啊!”孙玉霞爽利应了我来执叉,你在边上看着,就照着你的吩咐来炒!” “嗯!”锦曦道,站到一旁。 炒黑茶的工序,跟炒绿茶的工序大致差不多,中间有起着关键作用的两个小环节,锦曦到时候把下关就成,所以就由着孙玉霞炒去,在一边偷懒,灶房里又响起爆芝麻般的噼啪声。 杀青完成后,就该揉捻了。因为选用的是粗老的叶子来做黑茶,锦曦便叮嘱孙玉霞,要把叶子揉捻成折皱的形状。 揉捻完了,照着炒绿茶的步骤,是该炒干,但做黑茶却有些不同。 锦曦没让孙玉霞炒干,而是让她把那些揉成折皱的茶叶,盛出锅端去后面的一间空屋子里。那屋子,锦曦之前早已洒扫了一遍,锦曦让孙玉霞把那些茶叶,连着竹筐一起,渥堆在背窗,洁净的地面,又找来一块干净的湿布和蓑衣盖住那竹筐。 孙玉霞他们又是看的一头雾水。 “曦儿,你那黑茶,是这样做的?”孙玉霞讶问。 锦曦的做法,孙玉霞他们肯定没见过,在真正的黑茶做出来之前,就算锦曦耐心讲解了地道黑茶的制作原理,只怕他们也不能完全理解。 “这法子,我也是从前听人说的,咱眼下做的这个,叫做渥堆,要渥堆十二个时辰才能生效。 ” “瞧瞧刚才那出锅的绿茶,做的多地道啊!不管你们咋看,反正我是一门心思的信咱曦儿,曦儿说黑茶该这么做,那就对了!”孙玉宝笑嘻嘻道,他的面庞,被先前灶口的火光烘着,白里透红,清秀俊雅。 “呀,我这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呢,曦儿你那脑瓜子还真是好使,别人那么一说,你却给记住了,小姨就不如你!” “呵呵,小姨可别把我给夸坏了!”锦曦腼腆一笑。 “这些渥堆要十二个时辰,这会子天都快黑了,那咱们今个就先忙活到这儿,玉霞,你去把晚上的饭给煮了,你们一个个都累了,早些吃完饭,早些回屋歇着去,啊!”嘎婆如此吩咐。 锦曦出了院子,望了眼西面山坡已经落的只剩下一条拱形弧线的日头,在心里记下了渥堆的时辰。 一夜无话。 翌日,锦曦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那间空屋里查看渥堆的黑茶。这背窗的地方,避开了日光的直射,锦曦掀开用来保温保湿的湿布和蓑衣,把那些茶叶的翻动了一遍。 锦曦在心里掰着手指算时辰,希望日头走得快一些就好。能不能将梁愈忠和孙氏,顺利从老梁家那个恶劣环境中捞出来,就看这回她的茶叶营生,能不能成功! 好不容易挨到吃了早饭,吃了晌午饭,日头终于移到了西面的山坡下,缓缓下沉,最后只剩下一条拱形的弧线,锦曦几乎是跑进那间屋子,激动的查看渥堆的结果。 孙玉霞和孙玉宝他们,也把这事记在心头,紧随在锦曦身后去了那屋子。 湿布和蓑衣掀开,迎面便嗅到一股淡淡的酒糟气,其中夹杂着一丝丝酸辣之味。 “咦,这气味咋有些怪?”孙玉霞捂着鼻子,皱起了眉。 对啊,一丝茶香味都没有?孙玉宝也满腹疑惑。 但见锦曦一声不发,蹲下身去,把手插入那渥堆在一起的茶叶里,指端传来微热的触感。她抓了一团茶叶出来,在眼前细细捻着,茶坯表面溢出水珠,叶色也由起初的绿色变为黄褐色。 “小姨,舅舅,咱再揉捻一会子,就放到锅里去烘焙!”锦曦扭头招呼身后的两人,跟他们两人的神色不同,锦曦的眉眼间,噙着喜悦。 孙玉霞和孙玉宝满腹疑惑,但还是照做。 灶口架着松柴旺火,一直炒到锅里的茶叶,色泽由黄褐转为油黑,有松烟的香气扑鼻时,锦曦才喊停,忙活了将近两日,这锅黑茶,可算是炒至完成了。 虽然炒至过程中,有诸多的工序让孙家姐弟非常的不解,但当他们喝到锦曦炒制的黑茶时,所有的疑惑不解,统统转化为惊讶和赞叹。 叫地道,这就是了! 黑茶炒了将近两斤,锦曦给孙二虎家送去了一斤,自家留了一斤来喝。 孙老爹和孙二虎喝过锦曦炮制的黑茶,也是一通惊叹。锦曦顺便还跟孙二虎商议好了下回出山卖茶的事情。 因为孙氏和梁愈忠那边,还等着锦曦的口信,多着十日,少则五日,锦曦不想让他们久等,恰好孙二虎这几日家里也没啥农活,两人就把出山的日子,定在隔日。 翌日,又是天才刚刚破晓,锦曦和孙玉宝便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包袱卷里,带着隔夜就已用牛皮纸包好的绿茶和黑茶。 一共包了三只茶叶包,两只里面装的是绿茶和黑茶的样品。还有一只茶叶包,孙玉宝和锦曦昨夜私底下合计了一番。 人家文鼎两次对锦曦他们施以援手,还补偿了锦曦二百文钱,人家对你好,你自然也要加倍对人好,知恩图报,这是锦曦的一贯做人原则,淳朴的孙玉宝也是如此认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五十九章 再次拜访 divlign="ener"> ) 刚做好的茶叶,仅留了些黑茶用作家里日常泡茶饮用,其他的绿茶,扣除那一点点样品外,都给文鼎那送去。 文鼎那都有专门的管家福伯,家里条件想必也是镇上殷实的,绿茶或许在他们眼中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什,但这是锦曦和孙玉宝的一番心意,也是锦曦他们眼下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其他两只做样品的小包,明显个头不及文鼎的那只。 虽然文鼎做主把那辆马车给了孙二虎,但孙二虎这回去镇上,还是赶着那辆修整后的牛车。当然,孙二虎也跟锦曦和孙玉宝想到一头去了,牛车上绑着两只绑了翅膀的山鸡,咕咕的叫着,显然这也是给文鼎那送去的。 三人告别了院子门口送行的嘎婆和孙玉霞,坐上牛车,怀着激动而期待的心情,动身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时候还尚早,像上回那样,牛车照例寄放在镇西的那家牲口铺子里,三人在去找茶叶铺子问询情况前,一径去了文鼎那。 文鼎住在长桥镇的北面,一条叫做鹊桥巷的巷子深处,那里,距离长桥镇的几条主要商业街,有些偏。 三人一路走来,跟上回不同,锦曦这回特意留意了这一带的屋舍布置和店铺走向,估摸着鹊桥巷这一块的地价屋价,在长桥镇应是属于中下等的。住在这里的人,迎面遇上的,看打扮模样,也是寻常的做工小贩,或者小买卖人家。 长桥镇的住宅布局,跟现代相似,还劈有专门的富人区。 像文鼎那样,衣着料子很优良的人,家里还有专门的管家,怎不在长桥镇南面的喜蹬枝巷里购置房产?锦曦有点小疑惑。 三人叩响了质朴院门上,那两只布满铁锈的环,门后随即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开门的还是福伯,在他身后的小院里,传来文鼎有点不悦的声音:“福伯,是否舅舅那边派人过来?若是,你只管打发来人,让他去镇外官道候着便是!” 听脚步声,他一边问着脚下已朝院门这处走来。 锦曦站在孙玉宝身后,歪着头目光从他肩膀边朝前投去,便瞧见院子里的桂花树后,转出一抹身影,正朝这急冲而来。 来人不是别人,真是文鼎。 文鼎今日穿着一身天水青的深衣,腰间系着同色佩带,走动间袍袖翻飞,身形挺拔而优雅。 墨染的发高高绾起,飞眉入鬓,眉目清隽。手里把玩着一块牌子,边走好像在边思忖些什么,眼睫低垂,眉心微微拧着。上昼的暖阳洒在他的周身,却驱赶不了他与生俱来的那股清冷之气。 “文兄弟,是我们几个!”孙玉宝高声道。 文鼎微怔,随即抬眼,便瞧见福伯正领了三人进门,孙二虎走在最前头,手里拎着两只咕咕乱叫的山鸡。 孙玉宝走中间,正朝他扬手,跟在孙玉宝后面,梳着两个小元宝髻,两条小辫子垂在胸前的清秀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只包袱卷,正有点好奇的打量着这小院里的一切。 看到来人,文鼎目光一亮,先前笼罩在眼底的一丝烦闷,不知不觉间不见了踪影。 “你们几个怎来了?快,屋里坐!”他高兴的迎上来。 “少爷,舅老爷那边……”福伯欲言又止,因为文鼎制止的眼神。 “你先下去忙去,我这自有打算!”他淡淡道,招呼孙玉宝三人进了堂屋。 堂屋宽敞明亮,挂着松竹的中堂,屋里的摆设也很寻常,瞧不见半件奢侈的摆设。整体的布局给人的感觉,整洁中透出清雅,跟主人的格调跟匹配。 福伯随即端了茶水来,一一奉上,跟茶水一起来的,还有几碟糕点。 “你们三位天没亮就赶路出山,铁定没用早饭,我这些糕点,大家伙先垫个肚子。晌午饭时,咱再好好喝几杯!”文鼎道:“我还要跟二虎好好探讨下猎杀山鸡的事呢!” 福伯又朝文鼎这瞟了一眼,但没做声。 “文大哥,瞧你这身打扮,是不是要出门办事啊?”锦曦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收回目光问坐在她对面的文鼎。他们只是顺便送东西来给他,不想耽误他太多功夫。 文鼎正跟坐在旁边的孙二虎谈论关于猎山鸡的事情,闻言转过脸来,目光温和的看着锦曦,道:“不过是舅舅交代了一些事情,要去望海县城跑一趟,下昼去也无妨。” “文兄弟,你要是有事,就只管忙去,我们今个来,是曦儿做了些茶叶,想拿去茶叶铺子瞧瞧行情,看能不能兜售。就顺便给你送些来尝尝。”孙玉宝道。 “哦?”文鼎目光炯炯,扫了眼锦曦,跟孙玉宝道:“曦儿几时学会做茶叶的?这倒是新样事,就算事情再急,我也要尝尝看。” 锦曦微微红了脸,虽然他笑起来的样子很亲切,没有那股清冷疏淡的感觉,但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他的调侃。 文鼎说罢,便让福伯把他自个的茶撤下去,用锦曦带来的绿茶,重新冲泡了一杯。 他优雅的抿了一口,微微阖眼,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来。修长的手指,擎着白玉瓷杯的杯盖,轻轻的拂着上面的浮叶。目光灼灼落在对面,正一脸紧张的锦曦的身上,轻声笑问:“这绿茶,当真是出自曦儿之手么?长桥镇的茶香轩里,最上等的绿茶,也不过这个味儿!” 一旁也冲泡了绿茶的福伯,也发出如此感慨:“锦曦姑娘小小年纪,能做出如此口味的绿茶,实属不易!去年我在茶香轩买的那几斤绿茶,细细品咂起来,似乎没这绿茶鲜美。” “福伯,这些茶叶,是曦儿他们现采现做的,茶香轩的那些茶,好多是隔年的陈茶,怎能跟这茶相媲?”文鼎扬眉道,又垂睫抿了一口,细细品咂,做出回味无穷的样子。 锦曦虽然心知文鼎这是故意在给她鼓励,但是,连福伯都这样说,至少证明一点,她做的绿茶,是拿的出去的。 锦曦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拍了拍胸口,轻笑道:“有福伯和你的这番话,这下子,我就有底气去茶叶铺子了!” 外面院墙外,又传来隐隐的拍门声,文鼎眉头微微皱了下,给福伯一个眼色,福伯忙地躬身退出去了。 这边屋里,孙玉宝正问文鼎:“……那**帮我们教训了那拨人,回头你舅舅没训斥你吧?” “我舅舅是个明事理的人,何况我表妹的脾性,他做父亲的,自然比旁人更清楚,孰是孰非,一眼便明!” “那你表妹她……也没有责难于你?”锦曦问,听孙二虎他们说,文鼎是跟着他舅舅讨生活的,生活再优越,也是寄人篱下。 而那刁蛮的表妹,却是正儿八经的小主人。 文鼎嘴角倾了倾,像是听到了笑话,又好似能瞧出锦曦心里所担忧的。他看着锦曦,很认真的道:“再不济,我也是他嫡亲的表哥,她再刁蛮,也不敢责难于我。” 锦曦轻‘哦。’了一声,点点头,便不做声,文鼎便扭过头去,继续跟孙二虎他们说话。锦曦拿起一块糕点来,轻轻吃着。 赶了一大早的路,肚里早就饿空了。这糕点味道很好,里面还掺杂了桂花,满口香甜。锦曦吃完一块,又拿了一块继续吃着,文鼎偶尔眼角的余光会不轻易扫到这边,瞧见对面小姑娘坐在那,认真吃糕点的模样,暖意映入他的眼底。 院子外面压低嗓音的谈话声终于结束,院门吱嘎着关上,随即福伯便急匆匆进了堂屋。 “是舅舅那边么?”文鼎打住捕猎的话题,抬眼问站在一侧的福伯。 福伯凝重的点了点头:“舅老爷那边刚打发了小厮来传话,说县城那边,那些人又来酒楼闹,比前两回还要过分,舅老爷让少爷您赶紧的过去一趟,小厮已经备好了马车,就侯在外面巷子口……” 孙二虎和孙玉宝面面相觑,两人都替文鼎满脸焦忧,文鼎自己却是神色未变。 “文兄弟,你赶紧的去处理你的正事要紧,咱下回喝酒有的是机会!”孙二虎和孙玉宝说道,赶忙站起身,作势要告辞,锦曦也忙从座上站起,点点头。 文鼎轻笑,看着三人面有愧色的解释道:“舅舅在望海县城的酒楼,出了些岔子,事儿不大,舅舅这边要走不开,只好派我去跑一趟。今个这事,我原本打算跟你们好好聚一聚,没成想又……” “文兄弟,咱都自己人,说这些见外话做啥?”孙玉宝拍着文鼎的肩:“能者多劳,你该忙就忙去,咱也要去茶叶铺子瞧瞧,等你回头得空进山,咱再好好喝几杯!” 文鼎只能点头,把福伯招到近前,轻声说了几句话,福伯连连点头。 “那,你们再坐会子,把茶喝了,我就先行一步!”文鼎道,孙二虎和孙玉宝自然无异议,文鼎临走前,又朝锦曦望了眼,嘴角倾出一抹笑意,锦曦朝他点点头,他这才转身,匆匆离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章 谈买卖 divlign="ener"> ) 文鼎走后,孙玉宝三人自然也当告辞,福伯道茶香轩的掌柜,和我有几分交情,我这正要去拜望下他,刚好跟三位顺道。三位请稍侯片刻,容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孙二虎和孙玉宝没想太多,自然爽快的应了,又坐下来继续等。 锦曦歪着脑袋,她怀疑福伯突然提出要去拜访茶香轩的掌柜,是因为文鼎临去前的交代,有可能,又是文鼎在暗中相助。 眨眼功夫,福伯就换了身衣裳了,手里还多了两包。 他把那两包径直放到锦曦面前,笑容可掬道锦曦姑娘,这两包糕点,是少爷特地吩咐,给锦曦姑娘准备的。” 包着糕点的油纸上,印着花纹,上面还写着‘甜香坊’三个字。锦曦站起身,很是惊诧,她在想,会不会是她先前坐在这,因为太饿,所以一口气吃了两块糕点,所以文鼎认定她喜欢吃这糕点,于是就让福伯给准备些捎带? 锦曦在踌躇,没立刻接那糕点。 “福伯,这糕点我不能接……”她微笑着推辞。 “少爷说这糕点很糯甜,小姑娘应当爱吃,锦曦姑娘带给妹子尝口鲜,可一定要收下,不然少爷,会责怪老奴办事不力的。”福伯笑着劝道。 锦曦望向孙玉宝和孙二虎,他们二人倒没太多的表示,又见福伯如此说,既如此,锦曦便谢过收下了。 三人便跟在福伯身后,出门朝街上的茶香轩而去。 去往茶香轩的一路上,锦曦心里一直在想,文鼎这个人,看似外表清冷,内心应是很细腻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就连帮助人,要对别人施恩这样的事情,都会提前想的面面俱到。 不管是让福伯引荐去茶香轩,还是糕点的事,既让人无法拒绝他的帮助,又能顾忌到被帮助者的颜面和尊严! 难道古时代的人都这么早熟?十四五的年岁,理应是叛逆的青春期,但他处理起事情来,却是沉稳中不乏细腻,这样的人,真是很难得,锦曦嘴角翘了翘,脚步不直觉的也轻快起来。 锦曦从福伯和孙玉宝他们一路的谈话中得知,长桥镇现今最大规模的茶叶铺子,叫做茶香轩。掌柜的姓严。 严掌柜不是茶香轩真正的东家,他只不过是受雇于此,因为长桥镇的茶香轩,是老字号茶香轩在长桥镇的一个分号,在望海县城,以及其他镇子上,都有茶香轩的分号。 锦曦的茶叶买卖,是决计要做长远打算的,找合作伙伴,自然也要找那些有口碑和信誉保证的正规茶叶铺子。 茶香轩既是老字号分铺,锦曦自然期盼待会能跟严掌柜谈妥买卖。 很快就到了茶香轩,走进铺子里,便能嗅到围绕周身的淡淡茶香味。铺子里的伙计跟福伯显然是熟识的,都对他表现出恭敬的样子。 福伯也不用人招呼,直接带着锦曦三人上了左侧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老严……”福伯轻车熟路的绕过楼梯口,用作割断的雕花镂空红木屏风,直往里走。 “哟呵,这不福爷吗?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说笑声中,一个清瘦老者从里面迎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卷,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厚重的老花镜。 老者看起来清瘦,但精神头却不,厚厚镜片后面的一双小眼睛,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老严啊,又在研究这些茶艺?你还真是个老学究啊!,福某真是自愧不如!” “福爷说的哪里话,小老儿能有今日这般悠闲研习,还得感激文少爷和福爷!” 福伯跟严掌柜寒暄了几句,便道明了来意,将孙玉宝三人引荐给严掌柜,重点是引荐锦曦。 锦曦自然上前给严掌柜见礼,接下来的事情,便如锦曦预料的那样,因为有福伯的引荐,严掌柜认真察看了锦曦带来的黑茶和绿茶两种样品,泡了两种茶,很认真的品过。 虽然之前得到的,不是赞叹就是鼓励,但是真正等到面对精通此道的严掌柜的品鉴时,锦曦的心仍旧悬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严掌柜厚重镜片后,那双精明却又严肃的小眼。 严掌柜咂摸了一会子,目光在那茶水里,幽幽的转着,眼角的余光,偶尔又瞥向锦曦,带着审视和探究。 孙二虎几人都睁大着眼睛紧盯着严掌柜的嘴巴,而锦曦,手心已经渐渐有点湿腻。 难道,这绿茶和黑茶,入不了严掌柜的眼?不然他迟迟不表态? “老严,觉着怎样?”福伯在一旁笑着问道,捻了颗花生嚼着,不待严掌柜答复,又道我虽不甚精通此道,但喝着锦曦姑娘做的茶,还觉着真不!” “呵呵呵,福爷就别谦虚了,别人不知,我跟福爷可是老相知!能入得了福爷眼的茶,自然是好的。”严掌柜歇下严谨的面孔,笑着道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的茶来,也实属不易,好吧,这两种茶,茶香轩都要了。你们往后要是有其他的好茶,大可以拿来我这瞧看!” 锦曦三人对视了一眼,三个人都轻了一口气,也都抑制不住的欣喜。没想到这笔买卖,都不需要他们三个费口舌,就成了? 当然,三人也心知肚明,之所以这么轻松就做成了,主要是因为福伯的引荐,茶好固然是一方面,福伯的面子更是重要的一面。 接下来,严掌柜又跟锦曦三人详谈了下两种茶的售价。 锦曦的绿茶,依照着茶香轩里,中等绿茶的价格来定制,黑茶却照着茶香轩里的上等黑茶价格定制。 茶香轩对外兜售的中等绿茶,是两百文一斤,上等黑茶是八十文一斤。 为答谢福伯的引荐,锦曦在此价格基础上,主动提出让利一些,绿茶一百六十文,黑茶五十文每斤的价格,双方最后达成一致,在福伯和孙二虎为见证人的情况下,锦曦他们还跟严掌柜之间,拟定了一式三份,白纸黑字的买卖契约,契约签的期限是一年。 锦曦这边,是以孙玉宝的名义签的名儿按的指印。 送走了锦曦三人,这边二楼的厅堂里,福伯和严掌柜对面喝茶闲聊。 严掌柜道福爷今个有空来我这坐坐,不会单为了引荐那三位少年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老严你这回还真猜了,我这趟啊,还真是单为引荐他们三位,跑腿而来。”福伯笑着道。 “哦,这小老儿就有些疑惑了,福爷竟然也甘当做了三位少年的跑腿?就算是茗山阁的方老爷见了福爷您,那不也是恭恭敬敬?”严掌柜打趣老友。 福伯苦笑着摇头谁让他们三位,跟我们少爷是相交呢!少爷的吩咐,我不敢不从啊!” 严掌柜恍然原来是这般,难怪!不过,真论起来,那小姑娘确实做得一手好茶,尤其是那黑茶,那滋味地地道道的,可以说,我这茶香轩里收购来的黑茶,都没那小姑娘做的黑茶好。还有那绿茶,我是故意压那小姑娘一筹,算作中等,实则完全可以纳入上等!” “老严哪,你可真是一只老狐狸啊,连人家小姑娘也算计!” “我这可不是算计,我这是让她戒骄戒躁!”老严笑得眯起眼睛哎呀,可惜只跟他们签了一年的买卖,那小姑娘还是有些精明,不跟我多签!” “少爷慧眼识人,他相交的,你见过平庸之辈么?人家小姑娘都主动让利了,你呀你!”福伯笑着摇头。 “那倒也是,文少爷自个就是不凡的,能入他眼的人,自然也是有几把刷子的!想不到我都一把年纪了,今个还是头一回跟几个足以做我孙子孙女辈的,签了买卖契约,哈哈哈……” “那就好好经营吧,别搞特殊,也别恶意打压,少爷那,都瞧着呢!你做的好,少爷不会不赏识你,你做的要是有何纰漏,少爷眼里也是容不得沙子的!”福伯笑着提醒。 “诶,诶,那是那是,我心里有数!”严掌柜连声应是,提及文少爷,他再精明的小眼里,也难掩恭谨和畏惧。 这边,锦曦三人欣喜的从茶香轩离开,朝着镇西边而去,茶香轩斜对面的一家胭脂铺里,两个少女刚好步出门外。 “,咱待会晌午饭去哪里吃?”走在身后,双手拎着胭脂水粉的丫鬟讨好的问。 “死小翠,才刚出来就惦记着吃,你是猪吗不跳字。 “可是,咱俩都逛了一上昼了,也该了。” “再逛逛吧,关了这几日,我都快要发霉了。今个好不容易能出门,我才不呢!” “,我想吃包子!” “死丫头你存心的吧?”方灵芝两手捏住小翠的腮帮子,使劲挤压:“上回那事,表哥在我爹那告状,让我活活啃了好几天的包子,本现在听到包子就想吐,你还来?” “,我了。”小翠告饶。 “吃啥待会再看,只要不让本吃包子,吃啥都成!”方灵芝撒了手,气鼓鼓道。 “咦,,你快瞧呀,对面那人可不正是害你关禁闭的乡下臭丫头?”小翠突然指着街道对面,惊呼。 方灵芝也随即朝那边望去,一眼就瞧见被孙玉宝和孙二虎护在中间,正一路说说笑笑的锦曦。 “哼,真是冤家路窄!”方灵芝死死瞪着对面渐渐远去的三人,目光似要拧出火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一章 美好的未来 divlign="ener"> ) “,要不要去截住他们?”小翠低声问。 “截?”方灵芝白了眼小翠就我们主仆俩去截住他们三个?” “盯着他们,奴婢搬救兵啊,还像上回那样,咱这回把他们截在小巷子里,好好教训一通!”小翠献计。 “教训你个猪头啊,上回那馊主意也是你出的,瞧瞧后来成样了?阿旺那几个没用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害我都被爹责罚!这回还犯傻?” “上回那……那不是后来杀出个表少爷来么,不然那乡下丫头他们可惨了!”小翠为计划出现的意外辩解表少爷也真是的,吃家的,喝家的,住家的,还这样多管闲事!” 方灵芝不理睬小翠的嘟囔,睨了眼那边锦曦三人方才出来的地方,目光闪了闪茶香轩?他们去茶香轩做?” 小翠不识字,但茶香轩是晓得的,长桥镇最老字号的茶叶铺子嘛。 “哼,乡下土包子也学人去那种高雅的地方?真是狗坐椅子装人样!,奴婢说的对不对?” 方灵芝没理会丫鬟的讨好,目光盯着茶香轩,眼底一片猜测和算计。 “,我表舅家的二,就在茶香轩打杂,奴婢回头去跟他那打听打听,看那乡下丫头他们进茶叶铺子做啥,咱再从长计议,您看这成不?” 方灵芝收回目光,涂着蔻丹的鲜艳指甲又捏着小翠的腮帮子这回还算有点脑子!” “那还不都是的功劳么?都是教导的好!” 方灵芝哼了一声那你现在就去打听吧,我再挑几盒胭脂,等着你哦!” “是是是,奴婢现在就!”小翠说完,脚底抹油的去了对面的茶香轩。 这边,方灵芝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上,扬起下颚诡笑着盯着锦曦离去的背影,阳光照在方灵芝明显修饰过的明艳脸庞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阴冷和妒恨。 “乡下丫头,咱走着瞧!”她从鼻子里喷恨出声。 …………………………………… “阿嚏……”锦曦冷不丁连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 孙玉宝正兴高采烈的说着话,被吓了一跳。 “曦儿这是咋了?莫非早起着了山里的寒气?”他担忧的问。已经过了霜降,很快就要立冬,天没亮就赶路,染了寒气也实属正常。 “先把这个披身上!”孙二虎递他的衣裳。 锦曦看了眼,孙二虎递的,是那件他套在外面的短打袄子。上昼出了日头,他们男孩子身上热量多,所以就把套在外面的袄子给脱了,搭在臂弯里。 “二虎舅舅不用了,我不冷呢!”锦曦道,她真的不冷。 “不冷咋打喷嚏?你还是披上我,跟我有啥好客套的?”孙二虎道。 “我才没跟二虎舅舅客套呢,是真的用不着,我这鼻头还出汗了呢,不信你瞧!”锦曦道。 孙二虎瞅了眼,果真如此,就不再坚持。 “一定是娘和柔儿在家念叨着你,才打的喷嚏!”孙玉宝打趣道。 锦曦红了脸,嗔他要是念叨,也该是把咱三一起念叨的!” “嘿嘿,那倒也是!”他道我倒听人说起过,说打喷嚏也是有学问的。” “啥学问?”孙二虎走在一旁,扭头新奇的问。 “打一声,是有人背后念叨,打两声,那是有人背后非议……” 非议?锦曦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随即扭头朝身后看去,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小贩如织。锦曦收回目光,先前因为买卖谈拢的兴奋,让她忽略了出门后那短暂的,被人盯梢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却越发的清晰明显,不过,即便被盯梢,好像维持也不长,直到他们拐过茶香轩那条街后,那种被盯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打三声喷嚏呀,那就只能说,你染上寒气了,回家熬煮些老姜水来喝喝吧!”身边,孙玉宝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笑话凑趣。 “两位舅舅,咱今个能不能先不去铁匠铺子?”锦曦突然喊住他们俩人。 “咋回事?”孙玉宝问,来的路上,他们两人就合计着要去铁匠铺子,给买几把好一些的柴刀,等到入冬后,去山上刮桐油。 “曦儿脸色有些不太好,怕是真的染了寒气,咱先吧!”孙二虎道。 锦曦也没多做解释,她也只是单纯的第六感,说出来会引起他们恐慌。早些就对了。 孙玉宝担心的看着锦曦,点点头,三人于是快步朝镇西的牲口铺子而去,在路边的猪肉摊铺前,锦曦停下来,拿了六十文钱,割了一斤半的五花肉带上。 一路上,孙玉宝和孙二虎都忍不住,还在继续谈论兜售茶叶的事情,两个人目光都亮晶晶的。 “曦儿,想啥呢那么入神?说出来给我们俩位舅舅听听啊!”孙玉宝扫了眼一旁,抱膝而坐,做沉思状的锦曦,笑嘻嘻道。 锦曦抬眼,揉了揉有点酸涩的膝盖,道我在琢磨,咱跟茶香轩签订了一年的契约,想要赚更多的银子,自然是要多炒茶叶往严掌柜那送。孙家沟后面的茶园,统共就三亩地的范围,弄不了那么多的茶叶料子!” “那些茶树你还真别小瞧了,一年可以采个八趟呢!每一季都能采两回,这眼瞅着就要入冬,入冬后不久,就要采冬茶了。”孙玉宝道。 “就说这回采秋二茶吧,咱村里还有好多人家没顾得上采呢,咱还可以把那些人家的茶叶料子给买来,先做一批茶送去茶香轩兜售!”孙玉宝又道。 孙玉宝说的这些,这一路上锦曦都盘算好了,回山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动员村里的人上山采茶,锦曦会以合理的价格,从那些村民手里收购他们采下来的茶叶料子。做成第一批绿茶和黑茶,送去茶香轩兜售。 锦曦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孙玉宝的话,又道但咱要想靠这个赚活路,做长久的营生,可不能都指望着后山那三亩地的茶园哪,我是在想,咱能不能在山上扩建的茶园来?” 孙玉宝和孙二虎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睛都亮了,孙玉宝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扩建的茶园,把买卖做大!光听这主意,我就觉着自个快要成小地主了!哈哈哈……” “曦儿想的太远,但扩建茶园这码子事,没那么容易!”孙二虎沉吟了下,道。 “嗯,那是。”锦曦道且不说咱要花一笔钱来购买那些茶苗,茶苗栽种下去,到后面的采茶,中间至少要精心侍弄个四五年,且这四五年里,都是往里白添!不论是人手,还是物力,都很费神!” 想到这些,孙玉宝的兴奋又有点打折。 锦曦要做一番成就来,但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下,她一个十岁的乡下小女孩,只能从身边的小事情,小买卖做起,一点点做大,做远。 可是,即便起步初期,仅凭她一己之力,是很难展露拳脚的。得到孙玉宝和孙二虎两人的鼎力支持,是关键。 同样,先给他们分析风险和险阻,打上一针预防针,这也是必不可少的! 锦曦抿嘴笑了笑,将一缕被风吹乱的秀发掠到耳后,道前期四五年的投入,也不是白添了水,等咱的茶园开始采摘,那可就不得了了。咱料子充足,到那时可不止做黑茶和绿茶,咱还要做其他的茶只要能赚钱咱都做!” 孙玉宝受挫的眼睛,又亮起来了,新奇的盯着锦曦,听她描绘那副蓝图。 锦曦坐在颠簸的牛车上,用最朴实的语言,将心里绘制的蓝图,一点点,摊开展现在这两个少年的面前。 “咱的茶园里,茶叶卖钱,茶籽也可以用来压榨茶油,咱还可以把茶给改良了,加入蜂蜜水和花粉,做成花茶……”到那时候,就可以不用依附茶香轩那个平台,锦曦要开创有特色的茶叶铺子。 光想着眼前一点蝇头小利,是做不成大事情的,只有目光长远,看的比别人多、远、深,才能摆脱依附于人的怪圈,跳出来顶起一片天空。 日头从西面斜斜的照,淡金色的光辉,将少女娇小的身躯包裹其中,清秀的面庞,明亮有神的双眼,质朴从容的话语,还有她说这些话时,嘴边淡淡的笑容,和那从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让人移不开目光,忍不住去仰视她,信奉她,而且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信她,一切皆有可能! “曦儿,你要真有这打算,二虎舅舅说啥也力挺你!找坡地的事儿,这个包我身上!”孙二虎目光定在锦曦身上,舍不得移开,信誓旦旦道。 “曦儿,往后你说啥,舅舅都跟着你,信你!”孙玉宝也铮铮道。 “前景是美好的,但路程却是崎岖的,两位舅舅要是信曦儿,咱就说好了,一起致富,一起面对困阻,把日子过起来,绝不退缩!” “绝不退缩!” 三人的声音,被秋末最后一缕凉风,传送的很远,很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二章 梁愈忠夫妇归来 divlign="ener"> ) 栽种茶园,毕竟只是一个美好的构思,真正要付诸行动,那还得从当前,从脚下一点一滴做起。累积资金,积累经验,是眼下最迫切要做的。 锦曦先把目标定在后山那三亩的茶园里。 在回山的路上,锦曦把自己接下来的盘算,跟孙玉宝和孙二虎两人细细推敲了一番,最后,在锦曦的诚挚相邀下,孙二虎也愿意加入到这个炒茶的买卖团队里来。 但孙二虎没有答应锦曦说的五五分成,而是坚持三七分,他三,锦曦他们七。 回到孙家沟的当夜,孙玉宝和孙二虎,便带上礼品,去了里正家里,锦曦在家翘首巴望着。 很快他们俩就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里正本人不反对他们承租下村里后山的那三亩地的茶园,至于二百八十文每年的租金,因为那茶园关乎到孙家沟三十二户人家,日常的饮茶,所以里正不能一口应下,而是需要召集村民,询问下大家伙的意识,才能给予锦曦他们确切答复。 里正这样的答复,也是预料之中的事,问村民们的意思,也是应当。锦曦对拿下后山的茶园,很抱有信心。 从茶园的长势来看,孙家沟的村民们,心思放在打理茶园上的很少。每家每户那十几株的茶树,差不多也就是望天收,做的茶也仅供一家人日常饮用,基本上一年备个几斤就足够,另外,炒茶要费功夫和柴禾。 因为做出来的黑茶也不怎么地道,很多人家其实很喜欢喝山上引下来的,带点甜味的泉水。所以,买茶这项开销在孙家沟,基本上微乎其微。 现在把茶园租出去,一年能得到二百八十文的钱,除去买茶的花销,还能剩下不少的钱呢,只要脑瓜不傻,都能算出这笔划算的账! 又等了一日,里正找到孙玉宝和孙二虎,对于租赁茶园一事,给了他们确切的答复。 村民们的意思,是一致赞成出租自家的茶园,但却有人提出要求,希望能够把租金再往上抬一些。 锦曦和孙玉宝他们商议了一番,最后,用每年三百文钱的价格,把孙家沟后面那三亩地的茶园,给租到了手,跟里正签订了买卖契约,除去孙玉宝家和孙二虎家,其他三十户人家,都派一家之主签名按了指印,契约正式生效。 距离跟孙氏的约定,已经过了四日,锦曦这边关于茶园的事,已基本敲定,接下来便是给梁愈忠和孙氏捎信,让他们赶紧过来。 关于把孙氏他们接过来,远离梁家人的钳控这件事,锦曦把茶园租下来后的当夜,跟孙老太和孙玉霞她们仔细相商过。 孙家人对于锦曦爹娘的处境,那也是一清二楚,孙家人每每提起锦曦娘,都止不住心疼又无耐。现在锦曦创造了这样好的锲机,让孙氏夫妇以侍弄茶园的名义离开梁家,孙家人自然满心欢喜又迫切。 但又都有些担心老梁头和谭氏不放行,所以口信捎出去后,孙家人几乎是天天悬着心,院子外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孙玉宝就会箭般冲出去,希望是锦曦爹娘顺利归来。 口信捎出去已经过了三日,孙家人悬着的心,一点点冷下来,大家都猜到事情的不如愿。锦曦决定今个要是再等不到梁愈忠夫妇,她明个就要回老梁家一趟,想尽一切法子也要把梁愈忠夫妇给弄出来。 早上,锦曦他们刚吃过早饭,正准备去后山茶园采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孙氏的声音。 梁愈忠和孙氏两人,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卷从院子外面气喘吁吁进来。两人满脸的尘色,身上的衣裳,脚底的鞋面,都被露水打湿,粘着枯草和泥巴,但所有的一切,都掩盖不住两人脸上,眼底的迫切和欣喜。 …………………………………………………………………… 孙氏和梁愈忠是庄稼地里的好手,两人采起茶来,也是利索的很。因为有他们二人的加入,采茶的事宜进行的很快。 “娘,我们这几日一直都巴望着你和爹呢,嘎婆心都悬着,一个劲儿说铁定是爷奶不放你走!”茶园子里,锦曦紧挨着孙氏,娘俩一边采茶一边说话,那边,孙玉宝,孙二虎还有梁愈忠也正说说笑笑着,将整筐的茶叶料子,往茶园外的牛车上装。 “你爷听到我和你爹要离开家门子好一段时日,起初说啥也不乐意,说外面就算是金山银山等着去挖,也比不过一家子人和和气气在一起。” 就知道老梁头会这么说,大集体主意思想,一大家子把腿脚都绑一起,勤的帮懒得,长的罩着短的,一大家子日子过得清苦些,但都聚在一切,缠绕膝下,多和气?锦曦暗笑摇头。 “大姐,你们家那老翁存的啥主意?我们这小山村里,但凡儿子多些的人家,成家立业后都分家立户呢,逢年过节孝敬老爹老娘,谁都不敢落,犯不着都捆绑在一起呀!”孙玉霞从一旁的追采上来,听到锦曦和孙氏的对话,忍不住抱不平。 孙氏轻叹口气,没吭声。 “我爷打的主意一眼就明。人都说十根手指分长短,我爷要把那长的给截了,按在那短的上面,这样一来,大家伙都齐全了,多好啊!”锦曦道。 孙玉霞失笑,孙氏也扯了扯嘴角,瞟了眼那边正转车忙活的一身劲头的梁愈忠,轻捏了下锦曦的脸,嗔道:“你这孩子,咋拿你爷打趣了呢?仔细被你爹听到。” 梁愈忠是大孝子,这一点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锦曦和孙玉霞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止住笑。 “那后来怎么又放行了呢?”锦曦接着问孙氏,她对这个感兴趣。 “后来听说侍弄茶园子,两人合一起一年能挣个五两银子,还管吃住,你奶和你二妈她们就动心了。你奶动心了的事情,你爷也就没啥话可说。不过你爷也发话了,虽说准了我和你爹来外面侍弄茶园,除了每年那五两银子分文不少的上交外,家那边播种收割那样的大事,我和你爹还不得耽误!” “爹娘都出来侍弄茶园,家里田地里那些活计,倒是还有其他人手忙得过来,播种那些大事回去下也无妨。倒是家务活和灶台那块,娘走了,那些活计谁来做?”锦曦问,杨氏偷懒卖坏,梁锦兰跟其母杨氏如出一辙,梁愈梅那是老梁家的精贵人儿,谭氏更不可能亲自上阵,谁来?金氏? “家务活那块,你二妈和大妈分摊着做,灶房烧饭那活计,你奶派给了你大妈。”孙氏道。 “大妈不用去镇上的梁记杂货铺照顾大伯吗不跳字。 “礼辉定亲后,你大伯就把你大妈给扔家里了,说是从今往后,他要专心打理铺子,让你大妈代他,在老两口跟前尽孝呢!往后啊,你大妈怕是都去不成镇上了。” “爷奶答应了?”锦曦问。 “嗯,你奶说,可怜你大伯一片孝心,就应下了。还舍不得往后你大伯一个人在镇上,衣食住行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呢!”孙氏轻声道,发生了那么多事,孙氏不太愿意提及梁俞驹的事,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和孙玉霞说其他事儿去了。 锦曦捻着一片茶叶,心想,梁俞驹这一招走得真是好啊。又打亲情牌来感化老两口,虽老梁头和谭氏都是过来人,谁不清楚像梁俞驹这样年纪的男人,不管是在生活方面,还是生理需求方面,身边都不能缺了女人的。 大儿子为了弥补过错,表达孝心,竟然这样委屈自个,这样的孝心,在老梁头和谭氏心中,恐怕足够冲淡他之前犯下的那些错事。 同时,锦曦也有些囧,梁俞驹和金氏都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两个人要长时间的不能在一起,金氏碍于面子忍不下也得忍,对于梁俞驹而言,只怕苦肉计反倒成全了他的花心梦。 瞧他那发了福的体型,典型的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把糟糠妻打发回老家代他尽孝,他自个是真的自由了,妙计啊妙计! “曦儿,想啥呢,一会皱眉一会笑的,赶紧的过来收拾下,咱要装车下山了!”前面,孙玉霞扬声招呼这边走神的锦曦。而梁愈忠和孙二虎,已经把他们采摘下来的茶叶料子,运上了牛车,正准备下山回村子呢! 孙二虎站在车旁,正望着锦曦这边笑。 锦曦怔了下,随即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失神有点不好意思。忙摇了摇脑袋,驱散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快步赶过去。 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做茶叶买卖,和租赁茶园,都是以孙玉宝他们的名义进行,眼下,她只要带着爹娘和嘎婆一家,闷头发大财就是,赚了钱,名义上那钱也是姓孙,老梁头他们再盘算,顶多也就挖走梁愈忠他们侍弄茶园的五两银子!想要把锦曦做买卖赚的银钱给图去,那简直不可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三章 文鼎的厉害 divlign="ener"> ) 梁俞忠和孙二虎他们把一大车的茶叶料子运回孙家沟,至此,孙二虎的差事就算告一段落,只等着茶叶全部炒好,再送去镇上便是。 回到孙家的当天下昼,匆匆吃过晌午饭,孙玉霞和孙氏,便紧锣密鼓的张罗起炒茶的事宜来。 对锦曦做出的黑茶和绿茶,梁俞忠两口子的惊讶,不下于孙玉霞一家子。两夫妻也不晓得的闺女,何时学会的炒茶,还炒的那么好,竟然跟镇上的茶香轩给搭上了买卖。 对于亲爹亲娘的询问,锦曦自然又拿出一套早已想好的借口,把这对老实憨厚的夫妻忽悠了。 两口锅同时进行炒茶大业,孙玉霞和孙氏一人占一口,下面两口灶的柴火,都归了孙玉宝。锦曦站在一旁把关,留意着锅里的动静,根据色泽的变化随时指导他们的行动。偶尔也会上前来,伸手在锅里抓一把茶叶,感触下火候。 锦曦做起事来认真严谨的样子,俨然一副小大人,孙氏瞧在眼底,喜在心底。 黑茶杀完青,梁俞忠和便进来,一筐筐的端到后面的那间空屋子里去,进行黑茶制作步骤里的关键一步:渥堆。嘎婆和锦柔坐在院子里,状似晒日头,实则起着望风的作用。 因为签订了买卖契约,制作黑茶和绿茶的工序,已经成为重要的商业机密,可不是外人能够随便得见的呢! 一家人配合的很有默契,事情做得井井有条,等到天色渐渐黑下来,村里人家传来喊小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锦曦他们才暂歇。 孙氏去灶下弄饭,梁俞忠跟去塞火打下手,这般,锦曦拿了瓦盆,招呼孙玉霞小姨,帮我洗下头发呗!” 孙玉霞解下身上的围裙往身上使劲拍打着,道在灶房站了一下昼,是该洗洗,你等着啊,我去灶房弄点淘米水来,咱两一起,好好洗一洗!” 锦曦连连摆头小姨,我就用院子后面那泉水冲洗下就成!” “那咋成?不抹点淘米水,发里的油烟味难去!”孙玉霞道。 孙玉霞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放在用惯了海飞丝的锦曦身上,实在是难以接受头发里那股洗米水的馊味儿。 锦曦还是摆头,说起来真是惭愧,这还是她穿越到这里后,第一回洗头呢!为现在才洗头,并非锦曦邋遢,而是她每每想要洗头,就会被孙氏,或是嘎婆她们制止。理由是她之前的那场大病。 “你这丫头还真是讲究,那怎办?家里就剩些皂叶,还没来得及磨成粉,要不,让玉宝去村头的杂货铺子瞧瞧,看能不能运气好,买些皂角粉?”孙玉霞询问锦曦,说着就要喊屋里的孙玉宝。 锦曦后悔死了,这两回跑镇上,就把买皂角粉这事给忘了呢? “姨,这回就算了,天黑了路不好走,别让舅舅去了。”锦曦赶在孙玉霞出声前拦住我用山泉水多洗两遍也是一样的!” “行,那我也不用淘米水了,咱一块洗去,走吧小人精!”孙玉霞揽着锦曦的肩,两人说笑着往后院去了。 路过灶房门口时,两人不约而同往里瞅了眼,就见烟熏火燎的灶房里,梁俞忠和孙氏一个锅上,一个锅下,咕噜咕噜的米饭沸腾声中,两口子正小声说笑着,这样的画面,真是温馨。 “两口子处的好不好,那是一眼就能瞧得出的,曦儿,你爹和你母亲,那是真的好!”后院的泉水边,孙玉霞轻轻揉搓着锦曦散开的发,感叹着道。 “小姨莫羡慕,大虎舅舅到时候对你,指不定比我爹对我娘还要好呢!”锦曦笑着打趣,最起码,也是最实在的,孙玉霞嫁,头上没有恶婆婆压着,也没有刁蛮的小姑子,就一个二虎小叔子,而且二虎人好,大家伙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孙玉霞羞红了脸,掐了下锦曦小丫头片子,胆子肥了啊?还敢打趣起你姨来?” 锦曦笑着求饶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嘛!小姨,大虎舅舅怎不在家呆着哪?” 原本没指望孙玉霞搭理,却没想她羞红着脸归羞红着脸,但还是轻声道哎,还不是被这穷日子给闹腾的!说是去县城帮工,总好过收着山里这些地有盼头!” “我瞧着二虎舅舅在家做猎手,就很不啊!” “他们两性子可不一样!二虎套野猪打豺狼的,大虎他连杀只鸡都手抖!” “啊?”锦曦惊诧,未来姨夫还这么小胆啊?又听孙玉霞兀自小声嘀咕他那人胆子小是小了些,可人老实,也没啥花花肠子,哎,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在城里不吃人家亏就不了,哪还真指望着挣大钱呢……” 锦曦没做声,垂下头任由孙玉霞给她搓发,心想,小姨这么泼辣的性子,像女强人一样,家里家外的风风火火。或许,真正能撬开她心的,让她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强悍泼辣的女子惦念着的,就是那个连鸡都不敢杀,却很听话很听话的小男人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只是,这位小姨的心思,眼下是不是已经飞走了呢?不然,把锦曦的头,这样使劲的,毫无章法的揉搓?她在思念情郎吗?在怨他不能陪在近前吗? “小姨,你能不能别把对大虎舅舅的怨念,发泄在我的头上?我这几根黄发都要被你给扯下来了……”可怜的锦曦在求饶…… 同样夜色下,求饶的人,可不止锦曦一个。 长桥镇茗山阁后院。 “混战,胆子越来越肥,竟敢借着我的名义,跑去茶香轩跟人严掌柜说那些混账话!人家严掌柜做买卖,要收受谁的茶叶,岂是你和我所能主宰的?这下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人给奚落了,我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院子外面的仆人,都能听到方掌柜愤怒的咆哮。 “我就是看不惯孙家沟那几个土包子,尤其是那个乡下丫头!”方灵芝虽然害怕震怒的爹,但还是忍不住忿然道。 “上回那教训还不够?”方掌柜厉声质问那些人是你表哥的,你找他们的茬,你将你表哥置于何地?” “我受了委屈爹不说为我出头,还帮着表哥数落我!都是表哥表哥的,我才是爹的亲生闺女啊!表哥他再跟爹亲近,那也是外人,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他有资格跟我比?” “放肆!” 随着方掌柜一声怒喝,他手里的青花茶杯被狠狠砸在地上,飞溅的茶水粘在方灵芝那双崭新的绣花鞋上,她簇新的石榴裙也湿了下摆,方灵芝吓得立马噤声。 “混账,平日被你母亲给惯得无法无天,你要是还想这样锦衣玉食,就不要招惹你表哥和你表哥的,不然,别怪爹不留你情面!” “爹,那些馊主意,都是小翠那蹄子出的,女儿一时昏了头,才被她给挑唆了,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方灵芝虽然还是很不解父亲对表哥的奇怪态度,但从爹的话音里,她能听出事态的严重性。 小姑娘当即就慌了,捏着耳朵,薄薄的嘴唇迭声求饶。 在她脚边跪着,缩成一团的小翠,这会子面色惨白。 房掌柜气的脸膛发红,厌恶的扫了眼缩成一团的小翠,喊外面的仆人进来妖言祸主的贱蹄子,你即刻带了她去,找个人牙子给发卖了干净!” 仆人应了声,进来就往小翠嘴里塞进个,接着像拎小鸡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挣扎着的小翠给弄走了。这边方灵芝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滚回屋去,三个月内不准踏出后院半步,要是被我你敢违逆,就滚出长桥镇,回老家陪你母亲吃斋礼佛!” 方灵芝吓得脸色发青,忙地跪地求饶爹,求求你别把我送走,我不要回老家,不要去娘那,那穷山沟里吃不好穿不好,四处荒无人烟的,我这就回屋好好反省,哪都不去……” 方掌柜疲惫的闭了眼,朝方灵芝摆摆手,背过身去。 方灵芝哭哭啼啼的离开后,方掌柜张开眼,深呼吸了下,步伐沉重的转到后面的厅堂。 那里,有个人正背手站在那,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竹叶青画作上,正看的入神。 染墨的黑袍,绞金丝的襟口和袖口,身形修长挺拔,浑身透出矜贵的气势。眉叛逆的微扬着,清冷的凤眼,笔挺的鼻梁,抿直的唇,俊美而英挺。 “文鼎,你大人有大量,念在舅父的老脸上,再原谅灵芝一回,行不?”方掌柜放下辈分和身段,跟面前的少年讨好的道。 文鼎视线从画作上收回,神情冷漠的看着方掌柜,清冷的目光锁定面前带着讨好笑容的方掌柜。 他的眼神冷而锐,眸底的怒气毫不掩饰,方掌柜一下子就被钉在原地。 “我在想,如果你连管教女儿,这等小事都做不好,总坏我的心情。那我需要考虑下,是不是得再寻得力的助手!”文鼎冷冷道。 “好外甥,都是舅父的过,灵芝她我明个就把她送走,再不让她去招惹你的,惹你不快!”方掌柜急忙赔罪道。 文鼎冷笑了下该管束,那是你的家事,我没兴趣。我只要让你晓得,我的身边,不容蠢材!” “是是是,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做事,辅助好外甥你成就大业!” 文鼎眉心蹙了下,一把揪住方掌柜的衣领,眼底的狠劣让房掌柜呼吸都快窒息。 “顺便再警告你一句,别仗着你和我娘是一母同胞,就可以倚老卖老,你应该明白,不是你们愚蠢自私的方家人做下的那些蠢事,我娘和我,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这里就你和我,你还敢自称舅舅?就不怕我忍不住捏死你?”他沉声道,方掌柜已是面无血色.文鼎忽然手指一松,只听轰的一声,方掌柜被甩出几步远,落下的身体砸碎了那把上好的梨花木椅子。 ……………………………………………… 孙家人齐心协力,花了整整六天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将茶园里,采摘的牙尖嫩叶,和那些较为粗老些的叶子,一锅锅炒出来,制作成绿茶和黑茶。 如果不是梁俞忠夫妇,仅凭孙玉霞他们几个,还不晓得要忙活到时候呢! 孙玉霞和孙氏的胳膊,都是又痛又肿,柴房里堆放的柴禾,原本是可以支撑一个冬季的,这下子削了一大半。茶叶炒制完成,梁俞忠和孙玉宝又马不停蹄去了后山砍柴。 看到地上摆放的一袋袋的茶叶,一一过了秤,绿茶统共炒出十五斤来,黑茶却炒了九十多斤。 照着契约上谈好的价格出售,绿茶可卖两千四百文,黑茶去处几斤的零头不算,可卖四千五百文,加在一起,这批秋末的茶一共可卖六千九百文,相当于六两多银子哪!锦曦满心欢喜。 一切准备妥当后,该是把茶叶送去茶香轩了,梁俞忠不放心锦曦他们几个,原本是要同去的,被锦曦劝住了。理由很简单,金鸡山村就位于那条大路边上,遇见了不好。梁俞忠想想也是这个理,便没再坚持。 就这样,孙二虎,孙玉宝和锦曦带着一车的茶叶,又去了镇上。 一径把牛车赶到茶香轩门口,找到严掌柜。严掌柜让铺子里的伙计抬了大秤来,称量的结果比锦曦他们在家称量的相差无几。严掌柜还当着锦曦们的面,拆开袋子一袋袋的验了一遍,确定无误,这才满意的收下了茶叶,并照着契约上写的,货款两讫。 到手的银钱,足足有六千九百八十文,严掌柜感念上回锦曦的豪爽让利,这次便多给了二十文,凑齐了七千文钱。 锦曦让严掌柜兑换成了六两银子,外加一千文钱,揣进贴身的荷包里,沉甸甸的。 三人告辞了严掌柜,便去寻找杂货铺子。 锦曦老梁家在长桥镇,是有一间杂货铺子的,锦曦以前跟梁俞忠他们来过,铺面不算小,里面的种类也很齐全,上门的顾客也算不少,梁俞驹在经营铺子这一块,确实是梁家里最能耐的。 但他中饱私囊,所以杂货铺子生意再好,也难改变老梁家清贫的生活现状。锦曦他们特地绕开了梁记杂货铺子那条街,去别家买. 牛车停靠在王记杂货铺子门前,孙玉宝和孙二虎坐在牛车上坐着闲聊,锦曦跳下牛车,步伐轻快的进了铺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四章 探听行情 divlign="ener"> ) 这个时代的杂货铺子,可不比现代的商超,老式样的木头柜台,没装玻璃。想买啥,还得跟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细细的询问。 锦曦来镇上前,就从孙玉霞那大致探听到一些,关于这个时代,人们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事情。 在清洁用品这一块,最为普遍的是用皂角粉来洗衣去污,用皂角的叶子碾磨成粉,铺子里也有卖。但也有很多家境不好的人家,还是会沿袭更远之前的习惯,用淘米水,草木灰来洗衣去污。 用的起胰子的人家,那是家境非常殷实的。至于加了香味的,能美白嫩肤的香胰子,那不仅仅是有钱,还要有门路,才能寻到那样的香胰子,可以说,香胰子是既奢侈又稀罕的。一个小镇上能用得起那样香胰子的人家,实在是不多。 锦曦进的这家杂货铺,算是长桥镇规模较大的铺子了,所以才有胰子出售。锦曦进铺子原本是打算买皂角粉的,但既然进了铺子,自然对那胰子很好奇,就让掌柜的拿出一块来瞧瞧。 掌柜的打量了一眼锦曦的穿戴,很不情愿的找出一块黄褐色的粗糙物来,没舍得递给锦曦,只拆开些让她瞅了眼,又宝贝似的把上面那包装的锡纸盖起来。 锦曦对掌柜的以貌取人心里不满,但看到那胰子,难免有点惊讶。跟现代的肥皂,在外形方面差不多,但颜色较深些,胰子表面有些沉淀的黑色小块,做工明显算不上精良,甚至有些粗糙。掌柜的拿手在胰子面上那么象征性的扇了扇,锦曦只嗅到一股浓浓的皂角味儿,别无其他。 虽然远不能跟现代的肥皂相媲美,但放在这个时代,眼前这块黄中带黑的胰子,已经算居家清洁这块的上品了。 “有带香味儿的胰子不?”锦曦问。 “小姑娘,那香胰子你就甭瞧了,咱杂货铺可不卖那稀罕物。” “那哪里有的卖?”锦曦追问。 掌柜又扫了眼锦曦,扯着嘴角,有点想笑,但还是道你要真想瞧,就去镇上的芝兰堂问问,那里兴许会有。不过,那里的香胰子,也算不上正中,小姑娘要是打算买正中的香胰子,那得去望海县城的大商铺瞧。” 芝兰堂是长桥镇唯一的一间胭脂水粉铺,锦曦在梁家的时候,听梁锦兰和梁俞梅说到过。但眼前这掌柜的话,明显是在捉弄锦曦。 锦曦不屑跟这种以貌取人的商人计较,她来铺子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询问行情。“那你手里这胰子啥价?” “五十文一块。” 锦曦愣了下,一块胰子比一斤猪肉还要贵十文钱哪?那香胰子岂不是更贵? “小姑娘,你要打算买,就称些皂角粉去,皂角粉便宜好多!”掌柜的也瞧出锦曦不像是能买胰子的顾客,一边收了那胰子,就劝锦曦买皂角粉。 “那皂角粉又是啥价?”锦曦问。 “二十文一斤。”掌柜道。 “贵了,市集那块皂叶才五文一斤呢!”锦曦跟他压价。 掌柜的笑了咱这皂角粉可是打磨的精细,捻一小撮能洗一大盆衣裳呢!那皂叶买还得晾晒研磨,能跟这皂角粉比吗不跳字。 锦曦摇摇头,清声道十五文一斤,往高了不值。我只出这价,你要觉着不能卖,那就算。” 掌柜的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瞥了眼锦曦,摆摆手罢罢罢,你一个乡下丫头想必身上也拿不出多的钱来,就当我做善事,十五文就十五文,便宜你好了!” 虽然说,财不露白,但孙玉宝和孙二虎就等在铺子门口,于是锦曦付钱的时候,故意将那串在一起的一千文钱给拿出来。 在那掌柜惊诧的目光中,锦曦从那沉甸甸钱串子里面,淡定从容的摘下三十文钱,买了皂角粉。她要离去前,掌柜的又喊住了她,不过眨眼功夫,掌柜的脸上的表情,换的亲切又热情,搓着手,目光透出无比的亲和。 “小姑娘,我们这还有很多其他的玩意儿,扎头绳,毽子,桂花糖,冬瓜糖……你要不要也瞧一瞧?” 锦曦站在原地,淡定的看着那掌柜,耐心听他说完一长串推销的话,然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锦曦勾了勾嘴角嗯,确实很诱人,不过今日我没兴趣买,或许改日我还会再来。”说罢,锦曦转过身,在掌柜失望的注视下,从容离去。 “曦儿,咱接下来还去哪?”孙二虎坐到牛车前面,一边驾车一边问。 “嗯,先去芝兰堂,回头再去市集。” “哟呵,我们曦儿现在长成大姑娘了?想要打扮了?”孙玉宝笑嘻嘻调侃锦曦,孙二虎在一旁傻笑着也盯着锦曦。 锦曦笑了笑,没理会他们的调侃。 芝兰堂里,锦曦进去的时候,里面的掌柜正在招呼几位前来买的和。 锦曦没做声,在一旁打量着,正好赶上其中一位问起香胰子,就挨到旁边。 “有香胰子么?” “还真是来得巧,刚好前两日从外面进来一批货,就捎带了几块香胰子,要瞧瞧?” 但见那掌柜的取出一块乳黄色,约莫小儿巴掌心大的出来,外形是压的扁圆形,表身打磨的比较圆润,但没光泽。 一拿出来,就能嗅到浓郁的香气,不是那种淡淡的,能让人嗅着神清气爽的芬芳,而是浓郁凛冽的,有些类似劣质香水的气味,因为香气浓郁过了头,锦曦赶忙站开些,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挨了那几位和掌柜的白眼,锦曦不以为然,继续留在铺子里。便听那问掌柜话。 “这香胰子何价?” “两百文一块。” “咦,你这香胰子哪进来的?望海县城里的方雅堂要卖一两银子一块哪!二百文还真是便宜,不过便宜没好货!”那拿起那块香胰子一边把玩着,道。 掌柜的陪着笑,没反驳,心里嘀咕着,反正自个卖的本就是赝品,要是真有门路弄到正宗的香胰子,少说也得卖你二两银子! 边上一位年长些的就笑了此香胰子非彼香胰子,正宗的香胰子,咱们这些小地方,那是有价无市啊!至于这种嘛,算了,二百文就二百文,给我先来一块应应急罢了,至少也比那胰子和皂角粉强的多!” 掌柜的陪着笑,忙的给那的包了一块。 “还有其他香味的香胰子么?我不太喜欢这玫瑰花味儿的。” “呵呵,真是不凑巧,***味儿的,昨儿给一位买走了,就剩下这玫瑰花味儿的,也就最后几块了,这现在紧缺着呀……” 锦曦离开了芝兰堂,孙二虎和孙玉宝见她两手空空的出来,眉头微微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本在说笑的他俩也正经起来。孙玉宝迎,关心的问道曦儿咋这个模样?是不是里面人给你委屈受了?” 锦曦回过神来,看见孙玉宝着急的样子,心里一暖,忙道没有没有,是我在想心事。” “曦儿,你怎两手空空的出来?相中啥就买,别顾及钱,我这口袋兜里有!”孙二虎说罢,走,就要从口袋兜里掏钱给锦曦。 锦曦苦笑不得,心想肯定是方才出铺门时的样子,给了他们俩一种觉。误以为她是相中了啥又舍不得买,或者钱不够被人给白眼出来了。 锦曦忙地捉住孙二虎的手二虎舅舅想偏了,我没有相中啥,再说我口袋兜里,现在可是揣着六两多银子的呢,这芝兰堂里,有啥是我买不起的?” 那倒也是!孙二虎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笑,孙玉宝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来。三人上了牛车,去了市集,锦曦在猪肉铺子前,称了三斤板油。又在市集旁边的米粮铺子里,称了几斤豆面。 “曦儿咋买这么多猪油和豆面啊?是你嘎婆吩咐的吗不跳字。孙玉宝诧异的问。 锦曦摇摇头嘎婆没吩咐,是我自个想买的。” 孙玉宝看着锦曦,目光里有些心疼和惭愧。 “舅舅,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瞧我,我可不是嘴馋,这些猪油我买来,是有其他用处的!”锦曦神秘兮兮的道。 “啥用处?” “到时候舅舅就晓得了!”锦曦故意卖了个关子嗯,”又对前面专心赶车的孙二虎道二虎舅舅,今晚上来咱家吃饺子啊!” “哦,还故意吊着我胃口,敢情是要弄油梭子馅儿饺子啊?”孙玉宝为的猜测而沾沾自喜。 锦曦抿嘴轻笑,他只猜到了事情的一点点边角料,她真正要做的事情,他们谁都不晓得,当然,这一回,她依旧要给他们惊喜。 对于生长在偏南地方的孙玉霞他们,饮食习惯跟北方有很大的不同。喜好米粮,面食吃的不多,自个揉面擀饺子皮那更是稀罕事,也不甚精通,一年也轮不到几回饺子。 于是乎,前世对南北美食有一定研究的锦曦,又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了。当天夜里的晚饭,孙玉霞一家吃的,果真是炸完猪油后的油梭子韭菜馅儿的薄皮大饺子。孙二虎也来了,一大家子人吃的乐呼的很,直夸锦曦手艺好。 回头孙二虎临走的时候,孙氏还盛了一大碗让他带给孙老爹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五章 胰子 divlign="ener"> ) 熬出来的猪油,足有满满小半罐子。锦曦拿吃饭的碗,装了一平碗起来,榨油剩下的那些油梭子,除了包饺子用去一些,剩下的也一并收拾起来,装好放进了简易的木制菜碗橱柜,留作日常炒菜用。 孙家人对锦曦擅自买回猪油和豆面的事情,都很惊讶,大家伙都存着和孙玉宝一样的想法,觉着这孩子是馋肉了,大人们嘴上不说,但一个个心里都自责的很。 包括孙玉宝在内,锦曦锦柔他们这个年岁,正是长身子的,好吃不上,买点荤油来炒个菜打打牙祭,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当孙氏他们瞧见锦曦如此的分派猪油,又去后院接了泉水来合豆面,孙氏他们又都诧异了起来。 不是昨儿夜里才吃过饺子的么? 灶房里,锦曦又开始忙活起来,衣袖子高高卷到了臂弯处。白嫩纤细的手臂,握着一根擀面杖,一边往面前盛着豆面的缸子里掺入清澈的泉水,一边抄着擀面杖,在豆面浆里有规律的搅拌着。 边上,嘎婆,锦柔,孙氏和孙玉霞齐齐围着看,一个个满脸疑惑,不晓得锦曦这又是在做啥。但因为有前两次的买卖营生在,现在只要锦曦一有这些奇怪的举动,她们都怀着十二分的新奇。可锦曦偏就不告诉他们她到底在做啥,一直保持着神秘。一家子人都被她指挥的忙前忙后。 “舅舅,你去灶口引火架柴。” “娘,你把那罐子里的猪油倒一些在锅里,烧热了。”虽是这样吩咐孙氏,但具体倒入多少的量来,这还要跟她现在正调和的豆面来配比。锦曦暂且放下擀面杖,三两步跑,给孙氏倒入的油量把了下关,才又继续她的搅拌工作。 “小姨,你把我们今早采来的那些菟丝花给洗下,挤出里面的汁水,盛在一只干净的碗里,我待会有用。” “柔儿,你去咱屋里,把头回我们晾晒干的那包桂花粉末给取来。”锦柔屁颠的去了,嘎婆不放心,也跟在后面。 “爹,我前两日让你给打制的模具,可好了?” “那不一会功夫的事么!早好了,我这就给你拿去!” 不一会子,梁愈忠就折,手里多出一只类似于搓衣板长度和大小的模板来,跟搓衣板不同的是,锦曦要的模板上面没有一条条的棱形,而是被均匀的刻划出十多个不同形状的小版块。 有的是正方形,有的是长方形,有的是椭圆形,还有的是圆形和八角形。 “好多年没碰这些玩意儿了,手艺都生了,这都是照着你给画的那张图纸来打制的,你瞧瞧看,可中?”梁愈忠有点不好意思拿出的木工活。 锦曦拿一瞧,非常满意,赞道爹的手艺真不,改明儿空闲的话,可以接些木工活儿来做啊!” 父亲得到闺女的赞扬和敬佩,自豪感油然而生,脸上也荣华焕发了些,道曦儿妖兽觉着这个能成,爹改明儿就去试试看,多的不说,能赚几个小钱给咱这一家子改善生活,也是可喜的!” “木工活要做得好,特来钱!姐夫对这块精通,比我强!”孙玉宝道。 梁愈忠谦虚的摆摆手强不强的,现在不敢讲,不管咋样,我跟你都商议过了,等过几日空闲些,我就去后山上砍些木材和竹子,先给家里添置几件家具,就当是练练手!” “那好啊,到时我跟姐夫一道去。”孙玉宝喜道。 孙氏热着猪油,看着灶房里温馨的一幕,笑容流淌在眼底。 当锦曦将昨儿镇上买来的皂角粉,加入豆面浆里的时候,她的谜底便浮出了水面。 “哟,咱曦儿敢情是要做胰子呢?这可真是新鲜事儿啊!”孙玉宝新奇的道。 “曦儿,你会不会做呀?”孙氏问,有点新奇但更多的是担忧,胰子那她们基本都没用过,做?又是豆面又是猪油的,看着都一头雾水,锦曦真的能行吗?孙氏把担心放在心底,却没有阻止。 “曦儿铁定能做出胰子的,我信她。”孙玉宝道。 “我也信,最厉害了。”锦柔拿了桂花粉末进来,也高声道。 “行不行那得做出来才算,是吧闺女?要做啥,爹帮你!”梁愈忠笑呵呵道。 “一回生,两回熟,做啥那不都要交工钱?曦儿,想做啥就大胆的做。”嘎婆慈爱的笑着鼓励锦曦。 锦曦看着他们,他们一个个把惊讶和支持摆在脸上,这让她欣慰。而他们深埋在心底的担忧,却掩饰着不想让锦曦瞧见,这又让锦曦觉着温暖和动容。 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亲人?别的不说,首先就是,不管你决计做大胆的尝试,当然那些作奸犯科的坏事除外。 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你,力挺你,不会出现质疑的声音,他们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做。这就是真正对你好,真正跟你站在一起的……亲人! “曦儿,我这猪油都划开了,你瞧瞧这热度成不?”孙氏的询问打断了锦曦的沉思。 锦曦估摸了下,道成,我这也弄得差不多,爹,你帮我把这些倒进那口大锅去。” 梁愈忠俯身把锦曦搅拌均匀的豆面浆糊,悉数倒进了那口猪油大锅。一入锅,就传来嗤啦嗤啦的欢快声响,油花碰到水份,有些飞溅开来,孙氏用的身体护住锦曦,道你往边上去,该咋搅拌你吩咐着,娘来弄!” 等到锅里平息一些,锦曦便站在不远处,孙氏照着锦曦的指导,开始用力的搅拌起那一锅浆糊来。 “小姨,花汁挤出来了么?”锦曦瞧着锅里的溶液,渐渐呈现出浓稠的状态,探头朝外催促孙玉霞。 “这就来了。”孙玉霞脆声应着,端着两只吃饭的碗进来,探头瞧了眼锅里那一团黄褐色浓稠的浆糊状,笑着道嗯,看着着色,嗅着这味儿,倒真有几分胰子的气味。要是不成形,也别倒,好歹里面加了皂角粉,留着给我慢慢的浆洗衣物还是成的!” “姨,我给让你用上成形的胰子的!”锦曦笑着,将那些挤出来的花汁,全部倒进锅里的溶液里。 菟丝花学名叫做仙客来,是一种开在深秋和初冬时候的花。有淡淡的幽香,花瓣是玫红色。孙家沟后面的山林子里,这种花开的最多。锦曦前几日采茶从山林子边路过,摘了几朵菟丝花来玩耍,揉碎了花瓣,没成想那花汁沾在指头上,玫红的颜色好几日才淡去。 锦曦灵机一动,便决计从菟丝花里提取色素,于是今日天才刚亮,就央了孙氏和孙玉霞一起去后面的山林子里,摘了满满一篮子。 “咦,真是有趣儿,这花的汁水一下锅,这锅里的黄汤都变红了。”孙氏继续搅拌均匀,忍不住惊道。 大家又都凑过头去瞧,都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嘎婆家院子里有一棵大大的桂花树,锦曦她们初来的那日,桂花树上桂花开的正欢。后来渐渐凋谢,落下的花瓣都被锦曦收集起来,有好大好大一包袱。 现在拿出一些来添香,真是派上了用场!锦曦都有些为的未雨绸缪有些自豪了。 “哇,好香啊!”锦柔夸张的抽着鼻子,嗅着空气中飘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双眼发亮。 “咱曦儿做的还是香胰子哪,乖乖,要是真做成了,咱往后就可以靠卖香胰子发家致富了!”孙玉霞欢喜的脸颊发红。 一家子人瞧着锅里那咕噜咕噜的玫红色,喷着香气的粘稠皂液,一个个也都眼睛亮亮的。 “娘,差不多可以出锅了。”锦曦观察着锅里的动静,跟孙氏道。 “成,那往哪里盛?是你爹拿来的那个模具吗不跳字。 “嗯,就是那个。”锦曦道,梁愈忠已经把模具洗干净了递,然后,看孙氏换了小瓢,从锅里舀出那些玫红色的黏稠状溶液,均匀的放入不同形状的版块里。 等到最后一滴舀出,模具里也盛的满满的,锦曦不禁又暗叹把握的量度的能力还不。 “接下来还要做啥?”孙氏问。 “嗯,让爹把这只大模具端到屋里去晾着,等到凝固成形就成了。”锦曦道,照着书本上的原理,晾个一天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 为了防止有灰尘落在上面弄脏了,孙氏还找来一面网状的篾竹筛子,把那大模具罩住。 好不容易腾出些空闲来,锦曦找出账本,又找来孙二虎和孙玉宝,三人合计起钱的事情来。 昨日在杂货铺子里买皂角粉,锦曦为了让掌柜的惊诧下,便取的是那卖茶叶的整串儿的钱,后来回家后,她便拿出的私房,把那七两银子给添补齐全了。 这会子三人合计,打算从卖茶叶的七两银子里,拿出一些来,照着契约上写的,先付给村民们一些茶园的租金。村民那块的钱,不能拖欠。 锦曦提出要把孙二虎的那部分,算给他。可孙二虎横竖不乐意。 “咱合伙侍弄茶叶,这才刚刚起步子,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我那部分,不急。反正我也没啥花销!”孙二虎道我的主意是一年算一回就成,犯不着卖一次茶叶就算一回!” “二虎舅舅要这样说,那就依你的意思,我暂未保管。不过我可把话说在二虎舅舅心里,二虎舅舅啥时候急需要用钱,只管吱一声便是。”锦曦道。 孙二虎点点头,此事便这么定下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六章 锦曦的新路子 divlign="ener"> ) 香胰子倒在模具里,晾了一天多的功夫,终于凝固成形。 锦曦从其中一块圆形的模具里,小心取出一块香胰子来,捏在手里细细打量。表面是淡淡的玫红色,桂花的沫子点缀其中,滑腻香润,抹一点在掌心搓洗,遇水便融化出一个个白色的泡沫。洗过之后的双手,皂角的清香中,带着一丝桂花独有的芬芳。 孙玉霞将那香胰子,抹了一些在洗脸的帕子上,一番搓洗后,那帕子简直是焕然一新。 他们又轮番的找来不同的东西做试验,百试百灵。 “曦儿,你做的这香胰子,真是好用,比皂角粉用起来,去污强多了!用来洗帕子衣裳洗头发啥的,还一股子的香味,好闻的很!”孙玉霞激动道,十八岁的大姑娘家,还是头一回用上城里人才能用的香胰子,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往头上浇淘米水,不用再拿草木灰来洗衣裳,也不用在一点点皂角粉上斤斤计较,孙玉霞就满心的激动。 “小姨,往后咱家的香胰子,可着您用!”锦曦笑道。 “曦儿,虽然咱都没用过外面卖的那些胰子,但你做的这香胰子管用,咱回头拿去镇上杂货铺子里卖,那价位怎么定?”一番高兴过后,孙玉宝想到了这个问题。 屋子里一家人安静下来,一个个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也都有些犯难。目光不自觉的,都落在锦曦一个人身上,好像她无形中,成了家里人的主心骨。 锦曦想了想,目光在屋里的嘎婆,爹娘,小姨和舅舅身上转过一圈,最后,她目光落在梁愈忠和孙氏身上。 “爹,娘,自打前日送茶叶去镇上回来,我这心里,一直在琢磨个事儿。因为还没下定决心,所以就没跟你们说,现在舅舅既然问出来,我干脆就把我心里的打算给说了。大家伙,都给合计合计。”锦曦认真道。 “曦儿,你说,爹和娘都听着!”梁愈忠坐正了身姿,道。孙氏挨着梁愈忠身侧坐着,微笑着看着锦曦,目光里充满了鼓励。而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的表情,惊讶中带着鼓励。 锦曦抿了抿嘴,将垂到额前的一缕刘海掠到耳后,组织了下语言,道:“我琢磨着,与其咱这样子做供货的,送到镇子上去寻出路,还不如在镇上盘下一间铺子来,自个做掌柜。” “盘间铺子?”孙玉霞惊诧,道:“这可是顶顶大的事儿啊!我做梦想都没想过呢!咱这样子做些东西,时不时的送去镇上兜卖,也能赚些钱的,又没有啥风险,这样也还不错啊!” “曦儿,我和你爹,我们这一大家子,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做买卖,怕都不是那块料!不像你大伯,他打理铺子,那是自小就被你爷供了书,虽说后来没考上啥功名,但那也是满肚子的墨水呢!”孙氏也道。 梁愈忠没吭声,孙玉宝一脸思忖,嘎婆和锦柔不懂这些,保持沉默的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 “咱先别急着说不成,既然曦儿能这样说,必定是有她的算计,咱再听听她咋说。”梁愈忠突然开口,示意锦曦继续往下说。 “娘和小姨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就拿供茶叶给茶香轩这件事来说吧,咱的绿茶和黑茶,都比市面上卖的,要压低很多价。要是咱自己有铺面,咱的价格就由咱自个说了算,再不会出现压价的状况!” “往后,我们还会做出更多更新奇的东西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可不想总是给别的铺子做嫁衣裳,让人家从中间赚一道。我要开自己能说了算的铺子,往后咱家出产的东西,山里的茶叶,茶籽压榨的茶油,糖炒板栗,香胰子这些,都放到咱自家的铺子里出售,这样多好!” “曦儿说的有道理,我估摸着也是这么个事儿,咱真要发家致富,仅靠做些小玩意,小打小闹的往镇上送,巴巴的去寻求买家,还得忍受人家的压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孙玉宝思忖了一番,沉吟道。 “不过,我的难题在于,盘铺子,一来咱没有那本钱,二来,即便盘下来了,咱这些人里面,让谁去做那掌柜呢?”他先是肯定了锦曦的提议,接着又提出自己的疑惑。 屋里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这屋里人从目前看,就锦曦脑袋瓜子最好使,可那也是用在制作东西方面,真正出去打理铺子做掌柜,那可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锦曦笑了笑,打破这沉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咱们一致下定了决心,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本钱这个,我们可以先去镇上打听,那些闹市的旺铺自然价位高,但偏僻些的铺面就不一样了,再说咱相中了哪块铺面,还可以跟人家商量下,先付一部分的钱!” “至于掌柜的事儿,那也不难,咱真正有了自己的铺子,大可以去外面聘请那些有能耐担当掌柜一职的人来,咱付给人工钱便是!” “小打小闹的,挣来的钱,顶多贴补家用,让手里头灵活些,一遇上大些的事情,那点小钱根本不顶用。”锦曦最后补充道。 孙氏看着自己的一双闺女,等到再过几年,两闺女都要到许婆家的年纪,手里头要是没有几个钱,指望谭氏他们给置办嫁妆,只怕闺女嫁过去要被婆家给踩到泥心里。 光靠伺候庄稼,是挣不来钱的。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眼,两口子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 而嘎婆他们,每个人也都有压在内心最深处的渴盼,众人又听锦曦这么一番分析,也都觉着锦曦说的有道理。 盘下一间铺子来做买卖,也不是不可能。 “曦儿,我那压箱底里,有一只白银长命锁,还是我刚嫁给你嘎公那会子,你曾外祖母给传下来的。”嘎婆道:“现如今,就把那长命锁拿出来,回头拿去镇上的银匠那化开,估摸着能化个六七两银子的,给咱曦儿拿去用作盘铺子!” “娘,这可使不得!钱的事儿,咱再慢慢想法子,那长命锁可动不得!”孙氏立马站起身,上前制止嘎婆,从孙氏的表情看,她应该是晓得嘎婆那件压箱底的。 “就是啊娘,那长命锁可是曾祖母传给祖母,祖母再传给你,这些年家里再犯穷,您也没舍得动那长命锁,那长命锁以后可是要传给玉宝他媳妇的!”孙玉霞也一脸紧张的劝道。 “唉,你们这一个个是怎么了,眼下曦儿开铺子是头等的大事,没钱啥都做不成。”孙老太道。 “娘啊,那长命锁是咱家祖上传下来的,到了你手里给拿去化开,到时候祖宗怪罪……”孙氏道。 这样的情况下,锦曦觉得自己,锦柔,还有梁愈忠都不适合发言。这东西是孙家的,急需用钱的,却是她这个梁家的孙女。 内心讲,她很惦记那块长命锁,但是,有些东西是有特殊意义的,她再缺钱,也不能把主意打到孙家唯一的‘传家宝’,虽然这传家宝不过是一根价值五六两银子的长命锁。 “娘,大姐二姐,你们都听我说两句话。”孙玉宝发言了,这个事情上,锦曦觉得他最有发言权。 “我觉着,与其咱守着那几两银子的长命锁,世世代代过着苦哈哈的日子,莫不如,把那长命锁拿去化开,兑换成银两来盘铺子,钱生钱,钱来钱,等到咱的日子过得红火了,还怕买不到更好的东西传家?”孙玉宝字字句句道。 屋里争执的孙老太娘三都不吭声了,大家伙都望着孙玉宝,就连锦曦都觉着自己这个舅舅,突然之间,形象高大了许多,而且,锦曦最欣赏的是他的思想,不因循守旧,不死板,这样的人生,才有希望。 “玉宝,大姐不能让你受委屈。”孙氏转首跟孙玉宝道:“大姐没能给你备下啥好东西,还要弄走属于你的长命锁,大姐没脸……” “大姐,你这话说的,真叫一个见外啊!”孙玉宝无奈的苦笑:“曦儿虽说姓梁,可骨子里,也还淌着咱孙家的血。眼下正处关键时刻,我们有多少力,自然都要给她使出来,区区一根长命锁算得了啥?东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舅舅说的实在太好了!”锦曦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看着屋里的人,整了整容,清声道:“舅舅今日对我如此鼎力相助,曦儿一定不会辜负期望,他日等我铺子赚了钱,咱给舅舅整副金镶玉的好锁来传家!”锦曦道。 “曦儿,你这话舅舅可记着呢!”孙玉宝又恢复了一贯的模样,笑嘻嘻道。 其他人也都露出释然的笑意,没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想红火,就要有所付出。 就这样,一家人最后终于达成了共识,决定翌日天亮,就动身去镇上看铺子。而做出来的那几块香胰子,暂且保存在家中不卖。反正香胰子多搁些时日,也不会变质坏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七章 巷子里的好铺子 divlign="ener"> ) 当夜,嘎婆拿出这些年她手里保管着的,孙家的所有存钱,一共是三两八文钱,外加一副纯银的长命锁。大家伙都晓得,其中那二两银子,是准备给孙玉霞置办嫁妆的,现在全拿了出来。 孙玉霞和孙玉宝姐弟两,手头的银钱是上回卖虎头鞋和板栗得的,还没捂热,现在一股脑全取了来,交到锦曦手里。 至于梁愈忠和孙氏,这两口子羞愧的说不出话来,这些年他们在梁家,像牛马一样的劳作,除了一日三餐吃个八成饱,有块屋檐遮风避雨,有几床被褥和几套衣裳外,手里基本是一个子儿也没剩下! 现在锦曦开铺子用钱迫在眉睫,他们做爹娘的,却一丁点力都使不上,两口子脸上的愧疚,和心里的自责,如同刀子般狠狠戳着他们的心窝。 也正因如此,跟梁家人分家独立门户这个念头,再一次,彻彻底底的,在梁愈忠和孙氏心底,扎了根。 孙二虎夜里串门,正好赶上,孙玉宝满怀激动的把锦曦的盘算一字不漏的说给孙二虎,孙二虎眼睛也亮了。 当下便表示赞同,还许诺了三两银子。锦曦晓得,那三两银子,是孙二虎这几年,在山里跟豺狼虎豹打交道,攒下的所有家底。 锦曦没拒绝孙二虎的好意,因为她现在没有资格拒绝,她确实很需要,非常的需要钱。 把所有人拿出来的钱财合在一起,再添上锦曦手头的五两银子,统共汇聚了十两银子,外加一副长命锁。 看着屋里一张张真挚的,寄予了希望的笑脸,锦曦心里暖融融的同时,又感觉到双肩上的责任,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请你们我,我今日所说的一言一句,他日必定一一兑现,你们现在对我的好,他日我定当加倍报答,锦曦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 照着隔夜约好的,翌日,孙二虎把那辆马车给赶了来,梁愈忠和孙二虎一起驾车,后面马车厢里,坐着孙玉宝和锦曦。 之所以让梁愈忠同行,是因为今日要去看铺子,跟铺子的原主人讨价还价,孙二虎和锦曦他们,再如何也还是少年们,多个成年人在场,也好压压场面。 不过,马车打金鸡山村附近那条路口时,梁愈忠坐进了后面的车厢,等到到了镇上,这才出来。 这个时代,但凡屋舍,铺子和土地买卖的,有专门从事这种中转买卖的牙侩,相当于现代的房产经纪,是要从中抽出一些作为酬劳的,而且那酬劳。 锦曦他们手头拮据,每一个角落都要谨慎着来,就没打算找这些中间人,而是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找,逢人便打听。 长桥镇人流车流最多最繁华地段的铺面,锦曦他们顺道也留意了下,有些铺子等待出租或出售,那价格高的,锦曦他们就算砸锅卖铁也无力承担。 四个人找了好几条街道,都没有找到满意的,之前满胸怀的热情,被现实的无奈,一点点摧毁。从太阳起山,到日上三竿,最后太阳挂在头当顶,到了该吃晌午饭的时候,镇上的人渐渐稀少起来,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 “爹,要不咱先去那边包子铺里弄点填下肚子?吃的饱饱的有力气,下昼再找找看!”锦曦对身边的三个男人提议。 此时,四人站在一处岔路口,左手边有一条有点类似鹊桥巷子的小巷,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弯弯扭扭着朝里延伸。 应该是类似于鹊桥巷子那样,居家的小巷子。锦曦打量着那巷子,心想,巷子口斜坐着几个带小童耍的老太太,在她们身后的巷子近处,有一家包子铺,铺子外面的长桌上,摆着几层蒸笼,往外冒着热气。 “成啊,咱先去那歇会!”梁愈忠道,四人抬脚就朝路边这条不起眼的巷子里走去,越过那些玩耍的孩童和老太身侧,自然免不了被她们好奇的目光打量。 四人才刚往铺子门口一站,里面忙碌的伙计就热情的迎出来,招呼着他们四人往里请。 锦曦打量了一眼这包子铺,铺面不算太大,用现代的计量大概二十个平方的样子,铺子里简朴的很,就摆着几张桌子几条高凳。 铺子最里面的一角,摆着蒸包子要用的家伙什,一个年轻的小正弯腰在那揉面,背上还绑着个包成萝卜包的小婴儿。 锦曦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对父子在吃馄饨。 “几位客官想吃点啥?”先前招呼他们的伙计摘下搭在肩上的抹布,往他们坐的那桌上象征性的擦了擦,陪着笑问。 锦曦四下一瞅,发觉这包子铺里,除了这对年轻的夫妻,再瞧不见别的伙计。想必这铺子就是这小两口开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掌柜的,你们这铺子里,有啥好吃的?”锦曦收回视线,问面前的年轻包子铺掌柜。 “嘿,我们这有刚出锅的薄皮肉馅大包子,白面馒头,还馄饨沌和水饺子,饺子馅儿有肉,还有韭菜馅儿,客官要哪些?” 锦曦听着他报出那么多,眼睛眯了眯,这片地区在早餐这一块的局限性,根本没法跟现代内容丰富的早餐相提并论。 “爹,舅舅,二虎舅舅,你们要吃点啥?”锦曦一一问着,先前在进铺子前,锦曦就已跟他们三个声明过,这顿包子让她来请,谁都别跟她抢。 “那就先来四碗肉馅的水饺,再拿十只肉馅包子。”锦曦道,又看其他三人,都没有异议,那掌柜的便转身准备去了。这边,揉面的妇人已经端了四碗茶水,微笑着放在锦曦他们面前,又转身忙着揉面去了。 那对父子很快吃完了馄饨,付过钱后就离开了,铺子里不再有新的顾客进门,门外也少有行人经过,年轻的掌柜坐到一旁的高凳上歇着,跟梁愈忠拉起了家常。一来二去,无非就是说些是哪里人,附近哪个村的,家里排行老几,庄稼地里的收成,买卖好不好做云云。 “掌柜的,听你说你这铺子开在这青桥巷里也一年半载的,那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孙玉宝问道。 “小哥啥事啊?” “这附近可有要要出租或是出售的铺面不?” “哦,几位客官是要盘铺子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我这还真晓得有一处!”年轻掌柜的道。 “是吗,那在哪?跟这远不远?以往是做啥营生的?”孙玉宝追问。 “不远啊,跟我这包子铺就在一条巷子里,从这出去,还得往里再走几步,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张记的杂货铺就是了!” “还要往里去啊?那能有顾客上门不?”孙玉宝道,本身这包子铺就有些偏了,没想还有更深的,躲藏的那么深,人都找不到,买卖能好吗?怪不得往外盘铺子呢,孙玉宝心下嘀咕着,就没再继续问。 正埋头小口小口喝水饺汤的锦曦,这时抬了头,眯了眯眼,问那年轻掌柜道那掌柜的可晓得,张记杂货铺为啥要往外盘?” “这还要问吗,那么偏的地方,鲜少有人上门,能赚钱?”孙玉宝道。 “这小哥只说对了一半。”年轻掌柜道不瞒诸位,那张记杂货铺子,在我们刚搬到这来那阵子,生意还真是红火。不止这青桥巷子,就连隔壁巷子里的人,都来张记买杂货。也不晓得咋的了,自打半年前,来了一伙衙门口的差役,把那张记的张掌柜给拉去关了两日,还查封了两日的铺子后,那张记的买卖就日见的凋零下去,现在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托张记的福,我这包子铺刚开张那会子,来买包子的人还不少,现如今,张记败落了,我这包子铺也跟着没了生气,唉,我就跟我盘算着,再等两个月看看,要还不成,也把这包子铺给盘出去,带着回老家侍弄那几亩地去!张掌柜放出话来要往外盘铺子,也三四个月了,可那铺子位置太深,就算价格再往下压,也没人相的中!” “几位客官不会是想要去盘那张记杂货铺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年轻掌柜打量着梁愈忠几人,惊诧的问。 锦曦抿了抿嘴,这年轻掌柜还真是个喜欢的。相比较下,他就沉默的简直可以被忽略。 “曦儿,怎办?咱要不要也瞧瞧看?”梁愈忠小声的询问锦曦,孙玉宝和孙二虎两人都看着锦曦,等她拿主意。 “既然咱都来了这,也不多走几步路,瞧瞧也好!”锦曦想了下,道。 于是,在包子铺年轻掌柜的指引下,锦曦几人出了包子铺,朝着巷子里面找去。 巷子算不得太宽,一辆牛车还是能轻松驶过的,地面铺就着青石板,两侧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藤。 很有年头的老巷子了。 终于,在距离包子铺约莫两座院落的地方,锦曦找到了那家张记杂货铺子。 斑驳的墙壁上,开着一扇简朴的木门,那木门不是外面街道上那种整面墙壁全开的,而是跟居家过日子的堂屋门相似,而且还是半开着。 巷子很深,日光从头顶照下来,从半开着的木门里,很难瞧清铺子里面的摆设。门搭上悬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张记两个字很模糊,木匾的一端从墙上剥落下来,就那么松垮垮的悬在门搭上。真让人担心一个不进门,就会被落下的木匾砸到后脑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八章 张记杂货铺 divlign="ener"> ) 瞧见这样的一副境况,梁俞忠他们三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甚至都有些想打退堂鼓的样子,但都已经到了门口,锦曦怎么会让他们就这样折回去呢? 锦曦大步朝前,先向铺子里走去,孙二虎紧随其后。跨门槛的刹那,锦曦感觉耳畔一阵风过,还以为是倒霉的赶上了木匾松落呢,抬眼一瞧,头顶多了一只大手,却是孙二虎将他的大手掌,悬空着挡在锦曦的头顶。 锦曦朝半步之后的孙二虎看来,粉色的唇角勾起一抹恬笑,为他这样细小的关心举动而感激。 少年浓眉下,一双大眼写满关心,因为锦曦突然扭头的浅笑,让他黝黑的脸膛,瞬间有些发烫。还好锦曦对他一笑后,便扭过脸去,抬脚跨进了铺子,孙二虎松了一口气,大步跟进去。 铺子里面光线黯淡,锦曦站了片刻才让眼睛习惯陡然暗下来的光线。 这间铺子里面的面积倒不小,有包子铺两间那么大,掉落了漆的木制柜面,横七竖八的摆着,货架上,寥寥几件待售的日用品,也是蒙满灰尘,蛛网蛛丝更是四处可见。 一只黑漆漆的老猫趴在柜面上睡觉,被锦曦他们的闯入惊醒,喵呜一声,一下子就窜到屋内一角的木制楼梯上,三两下功夫就窜上了锦曦他们头顶的阁楼。 入眼的处处,皆弥漫着浓郁的陈旧破败气息,全然想象不出一年前的这里,曾经顾客临门! “我的天,这还是杂货铺子不?都败落成这副样子!这些东西也不打理,就算低价抛售,怕是也没人愿买了!”孙玉宝打量着四下,忍不住嘀咕。梁俞忠和孙二虎没吭声,但神色间皆带着认同。 锦曦眯了眯眼,眼底掠过一丝光芒,打量完铺子,却没发现有人在,除了刚才那只黑猫。 “请问掌柜的在吗不跳字。她昂着头朝那木制楼梯通往的阁楼口喊道。 “甭吆喝了,人在这!”一道沙哑略带慵懒的声音,从那横七竖八的柜面后面传来,随着椅子被拉开的声响,一个穿半旧深衣,两鬓有些斑白的老者,撑着那柜面站起身,拉杂的花白胡子,瘦削的身板,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瞧向来人。 锦曦瞟了眼柜面后面,几把椅子拼凑在一起,那人刚就在那上面打瞌睡,屋里光线太暗,东西乱七八糟的,锦曦他们一时没来得及注意到他的存在。 锦曦他们一脸惊讶的看过去,便见那老者从柜面后面挤出来,身上的衣裳蹭了一身的灰,整个人也不修边幅,耷拉着眼皮一副永远也睡不够的颓丧模样. “这位老哥,可是张记的掌柜?”梁俞忠朝那人拱了拱手,上前询问。 “正是,几位有何贵干哪?”张掌柜打着呵欠问道,瞅了眼铺子里那些零散放置,皆蒙着厚厚灰尘的日用品,自嘲一笑,道:“几位要是上这儿来买东西,那就随便瞧随便看,我这铺子所有家当都在那搁着,别问我有啥没啥!” 张掌柜的态度,让梁俞忠几人怔了下,都没料到这掌柜对待上门的顾客是这样的一副傲慢态度,难道是因为几人典型的山里人打扮扮?孙二虎当即就有些愤怒。 锦曦抿了抿嘴,她倒不觉得这掌柜的傲慢是来自于瞧不起山里人,相反,她留意到张掌柜在说这些话时,神情里的苦涩和自嘲,这是一种颓丧和自暴自弃。于是,锦曦抢二虎发怒前开了口。 “张掌柜说笑了,我们来贵铺子,是有其他事情相询,是关于张掌柜铺子出租的事宜。”锦曦道。 张掌柜一个呵欠打了一半,听到锦曦说要盘铺子,脸上的睡意顿时去了一半。而梁俞忠他们,显然也对锦曦这话震惊了一把。 “曦儿,大不了咱再多花些功夫看铺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铺子有啥盼头?”孙玉宝把锦曦拉到门口,压低声音很不解的问道。 “舅舅,我倒是有些看好这铺子,成不成,还得看看价位谈不谈的来!” “就算价位低,但这地方也太偏了吧,巷子里面,有鬼上门啊!”孙玉宝道。 “咱做的是杂货铺子,卖的都是居家过日子的小商品,这里虽然偏了些,但附近却都是居民的巷子,我倒很看好这片。再说,以前这张记的买卖不也红火吗?是后来才走下坡路的,有原因。”锦曦道,谁不想一开始就把铺面开到人流多的旺地,但肥肉谁都惦记,锦曦他们现在无钱无势的,还是低调些好! “曦儿你当真看好这地儿?”孙玉宝再一次问。 锦曦肯定的点头:“舅舅你相信一回我的眼光,好不?” 孙玉宝见锦曦如此的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 锦曦环顾下前后的巷子,不管在哪个时代,衣食住行都是老百姓最在意的事情。自己把铺子开在百姓集聚的巷子里,不愁没有买卖上门。只要她这里的东西齐全,能很好的满足百姓的生活需求,一传十,十传百,不怕买卖不红火。等到红火了,有了资本和人脉,再去谋求更好的路段和铺面,就不是难事。 那边,张掌柜把他刚才躺的小床给拆了,拖了几把椅子出来,招呼梁俞忠他们坐。 “张掌柜有些面熟啊,我好似以前在哪见过你!”梁俞忠道。 张掌柜笑了笑:“我以前做货郎,下面的村子里,大都去过!你是哪个村的?” 梁俞忠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没错,就是你,我记得那会子,我才跟这些孩子差不多大,你挑着货担去我们村,有一回我二哥还偷了两个鸡蛋跟你那换糖哪!哦,我是金鸡山村的。” “金鸡山村?那我晓得,那是个大村,我那会子做货郎,三天两头都要去你们村吆喝。哈哈哈,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 “我瞧你也是有些眼熟,兄弟,你认不认得你们金鸡山村的老梁头?” 梁俞忠笑起来:“那是我爹,我在家里排行老三。” “哎呀,原来是梁老哥家的老三啊?哈哈哈,我晓得你爹,还跟他一起抽过旱烟。” 张掌柜跟梁俞忠聊起旧事,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了很多。 锦曦和孙玉宝返回铺子的时候,正好听见梁俞忠询问张掌柜铺子败落的原因。 “不瞒诸位,我这铺子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我是挑货郎起家的,后来挣了些钱就在这青桥巷子里置办了这两间屋子,开了这个杂货铺。” 锦曦坐在那,认真听张掌柜说他的创业史,得知张掌柜不是望海县人氏,是从北边逃荒来到这里的。挑货郎起家,置下了张记杂货铺。 娶了当地的一女子为妻,妻子过世的早,留给他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把儿子抚养大给他娶了媳妇,两年前,媳妇生孙子那会,儿子在去外地进货的路途中,出了意外客死异乡。 这两年,运气不好,铺子里的买卖每况愈下,儿子客死异乡,没人为他伸冤,衙门口的人还押了张掌柜的去问话,说是那批货来路不明。 张掌柜在县衙大牢里关了两日,铺子也被查封了两日,儿子死了,媳妇带着孙子住回了娘家,铺子生意每况愈下,张掌柜失去了一切盼头,就自暴自弃了。 “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张老哥你要想开些!”梁俞忠最不擅长说劝慰的话,张掌柜点点头,又看了眼自己这铺子-,道:“我做了一辈子买卖,心血都搁在这,家里都这样了,我也没啥心思盘活这铺子了。就这样吧,倒闭就倒闭,关门就关门,都这把年纪了,也没那冲劲东山再起。孙子太小,我也有心无力。就打算把这铺子里积压的那些存货给甩卖掉,盘铺子的钱,都给我那小孙子,我这一生,就了无牵挂了!” “你们要是相的中这铺子,我就把这铺子卖给你们,一口价一百两银子,连着这铺子里的柜面货架,积压的存货,楼上阁楼有两间屋子住人,简单的家具座椅。” 见过颓丧的,还没见过颓丧到这样绝望的。不过,从方向张掌柜的一番话中透露的信息来看,张掌柜这个人,在做买卖这一块,确实是很有天赋的。他说起的很多经营理念,跟当年沈万三的经营理念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这样的经营人才,又有丰富的经验,可惜命运跟他过不去。锦曦不想错过这样的人才。 锦曦交互捏着自己的手指头,思忖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张掌柜,你看这样成不?我们出八十两银子买下你这的一切,你也别往别处去,还住在这,把小孙子接到身边都成!我们聘你做新铺子的掌柜,你一年的酬劳,暂时就从铺子里纯赚取的银钱里,给你抽两成,等到以后铺子做大了,咱再往上添,如何? …………………………………… 锦曦开出的条件,很优厚,张掌柜嘴上说放弃了,但实则内心深处,还是不甘心的,儿子没了,孙子是他唯一的牵挂。孙子那么小,养活他要很大一笔钱,现在锦曦这样真挚的邀请,张掌柜岂能不动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六十九章 找上门来 divlign="ener"> ) 对于一个货郎起家的人而言,铺子就是他的第二次生命,他能不牢牢抓住? 张掌柜对锦曦他们的爽快很是满意,又感念于他们提供的方便,张掌柜的心果真动了。 当下带着锦曦他们,查看了一番铺子里的最后存货。锦曦看过那些存货,摇了摇头,这样的存货,就算不折价抛售,也值不了二两银子。况且老张好久没有打理,有些存货已经用不得了。 张掌柜的这时也有些汗颜,于是在锦曦开出的八十两一年的基础上,又主动让了十两银子。双方经过一番口头的磋商,决计五日后交接,届时,预付三十两银子。剩下的那四十两银子,等到满一年时,悉数付清,这几天,就让张掌柜把这铺子洒扫一番,打开门窗好好通几天的风,赶走霉气和潮气。 一直把锦曦四人送出青桥巷子口,直到目睹锦曦四人上了马车,张掌柜这才转身。 马车上,梁俞忠和孙玉宝,早已迫不及待询问起了锦曦。 “曦儿,咱现在手头哪有三十两银子?”孙玉宝急问。 “暂时还缺一些,但咱有五日的功夫来想法子。”锦曦道。 关于银子的事情,锦曦不是没有想过。她手里现在所有的家当,包括那条纯银长命锁在内,统共不会超过二十两银子。 还有十两的银子空缺,锦曦得好好想个法子,不管如何,这铺子她是决计要盘下来的。 “不晓得县城里,有没有招工的?要是有,我就去狠狠卖几个月的力气活,可咱这眼下就要用钱,这可怎办!”梁愈忠愁苦着脸,望着午后街道上,又渐渐多起来的人流和车流,茫然而愧疚的自言自语道。 “爹,你可不能去县城做工。至于那银子,我心里是这样打算的……”锦曦才刚刚说出的打算,一旁一直沉默看着她的孙二虎突然出声,打断了锦曦的话。 “这不成!”他道,浓眉皱在一起。 “为啥不成?”锦曦反问我们和茶香轩已经是签了契约的,入冬后还会给他们那供应两批茶。提前跟他们那预支冬茶的银子,想那严掌柜应该不会不通融。再不济,我们让利一些,只要先把杂货铺子开起来,就能补上这个亏空。” “曦儿,那严掌柜,一副老狐狸的精明样子,咱们跟他做买卖,大家都是平等的,现在咱有求于他,我担心他会趁机占咱便宜,本来咱的茶叶就没卖上多高的价格!”孙二虎道,他不会让锦曦去低声下气的求人,不舍得让她去受人白眼,但是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里。 锦曦愣了下,孙二虎说的这些,她也是想过的。求人肯定姿态要放低,何况严掌柜那人,本就是精明又势利的,跟他们做茶叶买卖,大多也是看在福伯的面子上。 但是,为了铺子能开起来,锦曦不怕被人白眼,大能屈能伸,她更行。可是,孙二虎这样坚硬的态度,也让她有些迟疑。 “要不,咱去跟文鼎那问问看?兴许他能帮咱一把?等到咱把铺子开起来,赚到钱了就即刻还给他?”孙玉宝提议。 “我不赞成。人家那也是寄居在他舅舅那,咱盘铺子差着一大截,回头粉刷啥的,还得花钱,人家也不定能拿的出来,还是不要去为难他了。”锦曦想了想,否决了孙玉宝的提议。 梁愈忠愁苦的叹着气,一边走目光四下在街道边上扫过,试图寻找药铺子。要是卖血能快些换来银子,他会毫不犹豫。 “夫,玉宝,曦儿,你们都别犯难,我把家里的牛和马都给卖了,一定能让曦儿的铺子,早些开起来!” “二虎,这可万万使不得,庄户人家的牲口,那可是少不得的!再说,你出钱出力的,怎能让你把家当都给添进去?这事说啥也不成!”梁愈忠急道。 “就是啊二虎,你把牲口都卖了,往后咱们的货物咋运出山呢?还指望着你那哪!”孙玉宝道。 “那我就把马给卖了,留头牛就成。”孙二虎坚持道曦儿盘铺子要花一笔,盘下铺子后粉刷啥的,都要花钱,不卖马是成不了事的!反正那马,原本也不是咱的!”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谁都别打退堂鼓!”孙二虎道。 梁愈忠打了个哀声,作为父亲,他越来越觉得羞愧无能。孙玉宝想了想,道当务之急,也只好这样了,二虎,你这样子为咱……”孙玉宝嗓音有点粗,说不出话来。 “玉宝,是的,就别跟我说这些见外的话。”孙玉宝捶了下孙玉宝的肩,咧嘴笑道。 一旁的锦曦,也是眼角有些湿润,她扭过脸去,不想让他们瞧见她眼中的动容和脆弱。 上一世她是寄人篱下,得不到疼爱的孤女,这一世,她身边有这么多,真心疼爱她的人。起初对命运还抱有埋怨,让她重生到清贫的庄户人家,但经过这么多事情,锦曦心里早被满足和感激填的满满的。 这个时候,不是哭哭啼啼说感激的时候,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只有真正的去做好该做的事情,把铺子经营的红红火火,才不枉费孙二虎今日的一番付出。 锦曦吸了口气,让平静下来,微微垂眼把落到额前的一缕发丝,轻轻挽到耳后。孙二虎眼角的余光,瞥到锦曦小女儿状的小动作,清秀的面庞,鼻头却有些微微发红,孙二虎心里明白小丫头是心里感激的。 他也觉得心里暖暖的,为他也能够为她分担些事情,而感到自豪起来。 因为锦曦还要去给孙玉霞捎带些针线,而孙二虎却急着去牲口集市那块问行情,于是四人在一处路口便暂且分开行事,梁愈忠陪着孙二虎,赶着马车去了牲口市集,孙玉宝则陪着锦曦。 约莫一个时辰后,四人在镇子西头的老枫树下聚头,应该是问的行情还不,孙二虎和梁愈忠看起来心情都很高昂,坐在回山的马车上,几人一路还在谈论着牲口的事情。 锦曦从梁俞忠和孙二虎的对话中,这才得知,这个时代的人,相比较现代,有钱人居少。普通百姓大都是步行,不然便是牛车骡车的,能用上马车的人家,不多。 所以,马匹的买卖,并不像猪牛那样的司空见惯。但去那边打探下行情,还是可以的,真正决计要卖马,那还得把马赶去望海县城才成。 锦曦抱膝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帘子高高的撩起,看着外面那一轮日头,似乎是追着他们一路的往西边去。 落日熔金,爹和舅舅他们一路说说笑笑,锦曦抿着嘴,安静的想着的心事。她的心事很多很多,关于铺子的简单装潢,关于买卖的货品,关于她接下来要制作的其他日用品,关于掌柜,关于账房…… “曦儿,你猜我和你爹在牲口市集那遇着了谁?”不知何时,前面传来孙二虎兴奋的声音。 “啊?谁呀?”锦曦一晃神,收回心思。 “是文鼎呢,我们在牲口市集那碰着面,他刚好刚从望海县城!”孙二虎不待锦曦回应,兀自兴奋的道。 锦曦不自觉的竖起耳朵。 “我就跟文鼎说,我盘算着把那马给卖了,让他给估个价。文鼎说了,咱这马,大概能值个三十两银子左右呢,我晓得他常跑望海县城,就托他给帮忙找找看买主!” “要是真如文鼎说的那般,咱这匹马卖出个三十两,咱除了盘下铺子,还能有钱粉刷铺子,还能进些货品呢!”孙玉宝高兴道。 “这样啊,那他有没问二虎舅舅为啥要卖马呢?”锦曦随口问。 “他没多问,我也没多说。”孙二虎道,锦曦感到松了一口气,潜意识中,她愿意把能力不及的事情,把脆弱的一面,呈现在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面前,因为他们都是她的舅舅,虽然孙二虎和她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 而对于文鼎,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展露的脆弱。或许是还没熟到那一步吧! “诶,瞧我这脑子,真是不好使。听你们说文少爷,也不晓得是哪个,只晓得是好心帮咱搭桥做茶叶买卖的仗义人,却竟然不晓得,人文少爷还是茗山阁方掌柜的外甥!”梁愈忠笑着插腔道。 “嗯?爹说文少爷的舅舅方掌柜,就是茗山阁的那位?”锦曦扑捉到这个信息,她这些时日一心扑在发财的点子上,也没往深处去想,毕竟姓方的人也不少。 “可不正是嘛,那回我和你二伯,四叔他们去枫林镇,就是坐的这文少爷的马车,文少爷人不啊,没架子。”梁愈忠一边驱赶马车一边回头跟锦曦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锦曦呐呐道,心思一转,如此说来,跟文鼎那边,还存在着高利贷的关系呢,估计文鼎之前只晓得她是孙玉宝的外甥女,不一定晓得她是老梁家的,但现在遇着了梁愈忠,他肯定已经一清二楚了。 锦曦不觉眉头蹙了下,本来还自尊心作祟,不想让文鼎看到太多她的不足处,现在好了,老底都出来了。 哎,老梁家现在还欠着方掌柜银子呢,幸好没有像孙玉宝说的那样,去找文鼎借钱,不然,这事情还真有些尴尬和复杂。 “那爹和文少爷说啥了没?”虽然不想问,但锦曦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大家都忙着看牲口,也没顾得上说啥,他就问咱来镇上做啥。”梁愈忠道。 “那爹说了没?”锦曦又问。 “说了啊,这有啥不能说的,我就说我闺女想来盘个铺子,咱陪她一起来瞧铺子的。”梁愈忠道。 “没说其他的啥?”锦曦追问。 “曦儿这是咋了?”孙玉宝有点奇怪锦曦的反应,平素那个文静淡定的她,这会子有点奇怪。 孙二虎也忍不住回头打量了锦曦一眼,浓眉下的大眼里,有些不解。 锦曦垂下眼,心里懊恼,这是了,紧张兮兮的,不就是大伯欠着方掌柜银子吗?她没必要跟着心虚。 “哦,文鼎还说了,这两日他有空闲,或许会进山一趟,要跟我一起去套野兔子呢!”孙二虎接过话茬,道。 “哦,那好啊!”锦曦随口敷衍了句,开视线,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心里涌上些莫名的烦闷。 她欣赏文鼎的性格,想要跟他做,而文鼎,似乎也是有这个意向的,不然,他就不会跟她说,让她私下里喊他文大哥了。 锦曦想着,以前的和他之间的关系,是那种单纯的关系,就像孙二虎他们和文鼎之间那般,虽然他看起来要比锦曦和孙二虎他们家境殷实,但精神上,他们似乎是平等的,文鼎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显露出,哪怕一丝丝的优越感来。 但现在她跟他之间的关系,多了一层高利贷债主和债务人亲眷的关系,虽然欠债的不是梁俞忠这一房,但梁俞驹他们要是到期还不上那欠债,方掌柜有权利会收走梁家的屋舍田地。 而文鼎,寄居在方掌柜家,一直为方掌柜办事,到时候上门收债,锦曦觉得和他之间的关系,会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想到梁俞驹欠下的那些债务,想起她这房现在还没脱离老梁家,锦曦就迫不及待想要分家,跟老梁家人撇的远远的。 …………………………………… 锦曦他们回到孙家沟后,把这一日的大致情况,包括孙二虎决计卖马的事情,都一并说了。新铺子开张,锦曦打算上架的第一件日用品,便是胰子和香胰子。所以,这几日有功夫,她要多采些皂叶晾晒磨粉,好多做些胰子搁在备着。 翌日,才刚刚用过早饭,锦曦找来篮子,正准备跟孙玉霞去后面山上采摘皂叶,在村口溜猪的琴丫,兴冲冲带着一个人,找到了孙玉宝家。 锦曦刚走到院子门口,就遇到琴丫带着那人正跨进院门,看清楚来人风尘补补的模样,锦曦大吃了一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章 栽入谁的怀抱 divlign="ener"> ) “严掌柜?”锦曦确实惊诧了,也不可能想到,茶香轩的严掌柜,会翻山越岭找到这山嘎达里的孙家沟来?难道,是上回的那批茶叶出了啥问题? 不可能啊! “锦曦姑娘,你们这小山村可真是好找啊,我这一路寻,差些就迷了路子!可算找到了!”严掌柜气吁吁道,身上的衣裳,罩了一层的灰土,老花镜上,也是同样。 锦曦心里疑惑着,还是和孙玉霞一起,先把严掌柜迎进了门,家里,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闻声也都迎出来。 严掌柜洗净了脸面,又拿鸡毛掸子弹去身上的灰尘,锦曦找了块干净的软布来,让他擦拭了眼镜,这才松了一口气,来到堂屋。 “严掌柜,就您一个人来的这儿?”落座后,孙玉宝就问。 严掌柜收回打量堂屋的目光,笑了笑,道我还带了个赶马车的伙计,让他停在村口的石碑前。” “啊,这大老远的,怎能不进来歇会呢?那马匹也要喝口水喂些料子的,严掌柜您先坐着,我这就去把你的马车和伙计带。”梁愈忠说罢就要起身往外走,被严掌柜喊住。 “一番好意,多谢了。马儿来的时候喂得很饱,不需要加料。我这坐一会就要走了,铺子里有事腾不开身哪!” “爹,您就随严掌柜吧,他贵人事忙。对了严掌柜,还没请问你,大老远赶来这儿,是不是有啥事啊?”锦曦问。 严掌柜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锦曦。 锦曦疑惑的接一看,竟是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上面落印的钱庄,长桥镇上有分号,锦曦每镇上,基本上都会打那钱庄前的街道上经过。 锦曦把那银票递给孙玉宝几人,孙玉宝是识字的,一下子就把面额和钱庄给念了出来,这下子大家都表示震惊,嘎婆和孙氏孙玉霞他们,从来没见过银票,更不晓得这严掌柜怎无缘无故给送来这么一大笔银子! “严掌柜,我们上一批秋茶的钱,您已跟我们货款两讫,这银票是……”锦曦诧问。 严掌柜捻着下颚几缕胡须,笑眯眯道上回那批绿茶,老顾客们的反响不,黑茶也很受镇上百姓的喜爱。我盘算着,想要你们今冬,再多送些茶叶去茶香轩,至于茶钱,我预先给你们送。” 锦曦和孙玉宝他们皆又惊又喜,喜的是茶叶能够得到顾客的喜欢,惊得是,这五十两银子的大手笔。锦曦就又道严掌柜,要是咱的茶反响不,您派个人说一声,让咱入冬后多炒些送便是。可这五十两银子的银票,咱当初契约里不是写着的,货款两讫吗?您这样预付,倒让我们有些……” 严掌柜眯着眼睛笑起来,看着屋里人,道契约那是条条框框的死,照着情形随时变通,才能做好大买卖。我很看好你们家炒的茶叶,愿意预付款项,也算是我对你们的赞助吧!你们无需多虑,接下这银票,好好筹谋着下一批冬茶,我是买卖人,要物有所值!” 既然严掌柜这样说,那锦曦也就放心了,她跟孙玉宝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大大方方接下那银票。 “严掌柜,您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咱们家的茶叶,多亏了你,才能换来银子……”孙氏红着眼眶跟严掌柜告谢。 她晓得锦曦盘铺子还差着钱,心里一直都压着石头,这会子,严掌柜的到来,无疑让他们拨开乌云见月明,不止孙氏,嘎婆,孙玉霞,就连小小年纪的锦柔,都把严掌柜当做大恩人来看待。 “严掌柜放心,有您的青睐和支持,入冬后的第一批冬茶,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锦曦铮铮道。 “那就好,那就好!”严掌柜笑道,喝了一口茶水,便告辞起身。 一屋子人都站起身,欲挽留严掌柜,梁愈忠往前一步,拦住严掌柜,庄稼汉子不懂得矫揉造作,挽留那是实抵实的严掌柜,您大老远的来一趟山里不容易,好歹也要用过晌午饭才能走。” “都是粗茶淡饭,您不要嫌弃,好歹填饱了肚子再赶路!”嘎婆也劝留道。 “呵呵呵,多谢诸位的挽留,严某人实在是事务缠身,等下回腾开了功夫,一定再来做客!” “您贵人事忙,又对咱家孩子们这般照顾,择日不如撞日,还请留下用过了晌午饭再走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孙氏道。那边,孙玉霞麻利的收拾了下干货,那些干货都是平素从山里采的草菇,木耳,竹笋,也算是山里的土特产了。 严掌柜婉拒了下,一方面耐不住孙家人的热情和爽快,另一方面,也着实对那些山货动了心,便笑着收下了那些山货。 “有能耐的孩子,谁都稀罕。咱两家现已是买卖伙伴,他日自然有机会登门造访,诸位要是去了镇上,便来茶香轩耍下子。”严掌柜临出门前,跟身后送出来的一大家子人拱了拱手,道。 “一定一定……”众人回应。 梁愈忠带着孙玉宝和锦曦,一路把严掌柜送到村口,目送他上了马车驶出了视线,这才转身回村。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孙玉宝欣喜之余,甩出两句诗文来。梁愈忠也是难掩激动。 锦曦目光一亮,打趣道舅舅在晒墨汁?” 孙玉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转而高兴道曦儿,你的运气可真是不赖啊,瞧瞧这,昨儿个还说要去茶香轩请求预付银子,人严掌柜这就给主动送上门来了,乖乖,五十两啊,咱盘铺子,粉刷,进货啥的,都有了!” 锦曦点点头,可不就是嘛,做梦也没想到,严掌柜会在这个时候送银子,她到现在都还以为是在做梦呢!想到这,她突然撂下梁愈忠和孙玉宝,拔腿就朝村子里跑去。 “诶,曦儿,你这么跑,是要去哪?”孙玉宝在后面喊。 “我去趟二虎舅舅那,我要快些把这个好消息告儿他,如此他就不用去县里卖马了……”锦曦愉悦的声音传,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这闺女,真是!”梁愈忠笑着摇头,和孙玉宝一路说笑着回了家。 …………………………………………………… 能够靠的能力,把铺子开起来,而不需要孙二虎去卖马,锦曦心里溢满了喜悦。想到铺子开张,想到往后的经营,想到靠的努力,把日子越过越好,锦曦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越迈越快,一口气跑到孙二虎家的院子外面,咦,奇怪,大白天的他家关啥院子门呢? 锦曦此时正当愉悦的断点,只想快些把这好消息跟孙二虎分享了,想也不想就去拍那院子门,口里还在兴奋的喊着二虎舅舅,二虎舅舅……” 没有想到她才喊了一两声,门就霍的一下,从里面毫无预警的开了,锦曦正拍门的欢,上半身一个前倾,整个人往门里头栽去。 孙二虎家的院子地上,是结实的土地,前段时日孙二虎突发奇想,从山上挑了一旦碎石头铺在院门后面,说是学城里人做啥门槛石。 这要摔在那门槛石上,滋味可不好啊,锦曦心里悲呼,直到她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混合着阳光和草木的淡淡清香萦绕鼻息,耳边还听到强劲而有力的,像是擂鼓的声响。锦曦抬眼,闯入眼帘的是一片墨色,是质地优良的染墨黑袍。往上,她看到的是绞着金丝线的外袍领口,里面,层层叠叠的,是雪白的亵衣和中衣的领口,皆不沾一丝尘埃。 麦色的颀长脖颈,男性特征明显的喉结,再往上,是线条明朗的清隽脸庞,刀削斧凿的俊美五官,狭长的凤眼里,褐色的眸子似乎吸纳了天地间最清冷的光辉。 但在看到一头栽进怀里的人时,那褐色眸底的清冷褪去,浮上一抹惊喜,又随即掩去。 锦曦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有一刹那的恍惚,直到孙二虎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她这才意识到大半个身子,都挂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她的双臂,本能的抱住他的腰,她的脸,就贴在他的胸口。而他的手,却也刚好扣在她的后背,锦曦找到了没有栽倒的原因,正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接住了她。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文鼎。 “曦儿,你没啥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孙二虎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文鼎和锦曦两人,几乎是同时像触电般的,松开对方。 文鼎稍稍退开几步,双手背在身后,面色如常,然脸颊却有点发烫,站在一侧目光柔和的凝视着眼前有点冒失的锦曦。 而锦曦,也是悄悄深吸了一口气,为鲁莽的行径有些懊恼。强行稳住的心跳,快速恢复了常态,跟孙二虎和文鼎一一见过礼。 文鼎嘴角倾着一丝笑意,朝锦曦看来,孙二虎则已开口问道曦儿,你跑这么快,是不是有啥急事?” 说到这个,锦曦嘴角就忍不住扬起来,因为高兴,清秀的眉眼都跟着弯了起来,看了眼文鼎,跟孙二虎道二虎舅舅,我来是跟你说,茶香轩的严掌柜,刚给咱送来了冬茶的预付银子哪,足足有五十两,咱这下子不用去县城卖马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一章 一起进山 divlign="ener"> ) 孙二虎不敢置信,睁大双眼看着锦曦,道真有这样的好事?我没有听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是真的啊二虎舅舅,那张银票就在我舅舅那收着,这下子,你就不用去县城卖马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曦儿,那严掌柜我瞧着就是很精明的人,他会……”孙二虎挠了挠脑袋,严掌柜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被纳入狡诈精明的商人行列,毫无征兆的预付五十两银子,他有些担忧。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怕锦曦上当吃亏。 “二虎舅舅,我晓得你在担忧啥,我起初听到,也跟你一样想法。”锦曦走到孙二虎身前,抬头看着他,很理解的道二虎舅舅你放心,只要咱做好的本分,把冬茶炒好,那五十两银子,咱就得的心安理得。再者,像咱这样的山里人,也没啥好让人家去图的,对不?” 孙二虎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在理,咱不会白拿那五十两银子的。嗯,或许,是我之前把人严掌柜往怀里想去了,下回遇着他,我都有些惭愧!” “二虎舅舅多虑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样想,也是为我们大家好。”锦曦道,孙二虎眼底这才闪过一丝释然。 “文鼎,你也听到了,既如此,那马匹的事情,就暂且搁着吧,等以后若是急需使银子,我再找你帮忙!”孙二虎转首跟站在不远处的文鼎道。 文鼎淡淡一笑,走,目光落在锦曦身上,声音低醇带着磁性,道曦儿,那就恭喜你顺利盘下铺子,今日来的匆忙,并未备下贺礼。等到你新铺子正式开张那日,我再到贺。” 锦曦笑着回道那我先谢过了,估摸着还要十多日功夫,到时候一定给你下帖子。你要是有功夫耍下子,那就更好不过了,借借你的喜气,为我铺子带来好运。” “曦儿,我和文鼎正商议着要去你那找玉宝呢,咱三个老早前就约好了,等文鼎得空进山,咱要去山里好好的打一天猎!”孙二虎间,已经拿起放在院子一角的家伙什,锦曦瞥了眼,有套兔子的铁丝圈,有绳索,有网兜,还有一副弓箭。 “赶早不如赶巧啊,二虎,文鼎,我来啦!”院子外面传来孙玉宝嘹亮的声音,人随即跨入孙二虎家的院子,手里还拿着一只蛇皮袋子。和文鼎打过招呼后,便朝锦曦招招手。 “舅舅,你咋带着蛇皮袋子来了?”锦曦窜到孙玉宝身边,惊讶问道。 “你母亲和小姨盘算着上昼要去油菜地里侍弄下,就让我陪你去山里采皂叶。看来,咱要往后推两日再去采皂叶了,今个我可惦记着去山里打猎呢!”孙玉宝一眼瞟到墙角放着的打猎行头,当下就双眼放光,把那蛇皮袋子往锦曦手里一塞,摩拳擦掌去动那些行头。 “曦儿,你不如跟我们同去吧,山里的皂叶,不比后面那坡地上少。”孙二虎看到锦曦略略有点失望的样子,忙道。 “可是,你们是要去打猎的,带上我,会拖累你们。”锦曦道。 “不会的,你就跟我们一块去,人多也热闹,咱随手也就把你这蛇皮袋子给采满了,不拖累的!”孙二虎道。 锦曦看向孙玉宝,后者正摆弄那些打猎的行头,沉醉其中,根本没有留意锦曦问询的目光。 文鼎轻咳了声,出声道曦儿就别推辞了,跟大伙一道吧,横竖我们进山,也是去耍。” 既如此,锦曦也就不再坚持,将那蛇皮袋子叠好了,塞到孙二虎的竹篓里,高高兴兴跟着他们一起出了村子,去了后面的深山里。 出了村子,四人一路穿过后山的林子,直朝上回采栗子的北面山头而去。但路子却不是走的上回那条,许是顾忌锦曦,四人步子放得不赶。 锦曦看了眼头顶,此时,日头挂在头顶,时辰尚早。四人一行,说说笑笑,孙玉宝像个好奇宝宝,一路的询问,孙二虎平时有些憨厚木讷,但在说起打猎的往事时,犹如换了个人。 这一路上,一点都不寂寞。锦曦留意到,大多数时候,文鼎都是在安静的倾听他们的,偶尔问问及才插上那么一两句,也是言简意赅的。 初冬的山林,静谧而幽深,松树郁郁葱葱,微风轻拂,那些红了的松毛簌簌抖落,混合着枯枝杂草一起,地上好似铺了一层厚厚的红色地毯。 越往山里去,道路便不再如之前那般平坦开阔,小道崎岖狭窄起来。道路两旁不时会有荆棘,伸到路中间,勾住头发和衣裳。 四人不能再并肩前行,于是乎,四人都折了松树枝在手里,用来挑开挡路的荆棘。孙二虎常在山里摸爬打滚,自然由他打头阵开路,孙玉宝紧随其后。 紧跟在孙玉宝身后的是锦曦,文鼎垫后。 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演化成,他和锦曦成了并行。 “脚下。”他浅笑着提醒锦曦,手里的松树枝,看似无意,却总是恰到好处的为锦曦挑开路边那些伸的荆棘,不然它勾住锦曦的头发和衣裳 “山路我也走的不少,倒是你,可要当心哦。”锦曦微笑着跟他道。 “我无妨。” “来这里穿这样料子的衣裳,划破了岂不可惜?”锦曦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穿着,质地优良的墨黑长袍,袖口,领口,皆绣着绞金丝的边。而双肩上,亦用金线绣着大朵的云彩。 墨发高高的挽起,露出线条明朗的清隽面容。 不可否认,这样的一身穿戴,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仪表堂堂,黑色又让他沉稳内敛中,多了一丝神秘。 只是,这样的穿戴,跑到布满荆棘的山里来打猎,是不是有些不合场合呢? 文鼎目光深邃,似是能读懂锦曦心里所想的,扫了眼的身上,嘴角倾了倾,道无妨,我舅舅也不差我几套衣裳。” 锦曦扬了扬眉,没再继续说,确实,他舅舅都能拿出几百两出来放高利贷,又会在意几套衣裳? “曦儿,我听二虎说,开铺子那主意,是你出的?”他突然又问。 “嗯,是我最初想的,怎了?” “没。”他笑了笑,目光温和的注视着锦曦,眼底闪过些探寻我在想,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会想到去镇上开铺子?” “想要多挣些钱,想让一家人的日子都过的好一些,这样的念头,我想是没有男女之分的。”锦曦认真道。 文鼎微怔,望着她的目光,有点神色复杂。 看他这么一副拐不过弯儿的样子,锦曦觉得有点奇怪,了?她的回答不合理吗?难道女孩子家就一定要把心思都放在针织女红上?她可不这样想。 “文大哥,你这副表情?难道我说的了吗不跳字。锦曦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下,他随即回过神来。 微微垂眼掩去眼底的一丝尴尬,再睁开眸时,眼底带些欣赏,俯视着面前瘦弱的小女孩,认真道你能有这样的决心,让我很佩服,真的。” 锦曦最受不得别人一本正经的表赞,有点不好意思。 又见他眉心微微蹙了下,认真道我是在想,像你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仅凭着一腔热血和决心去镇上开铺子,这会很辛苦。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跳字。 锦曦看着他,他是想告诉她,在镇上开铺子做买卖,没有人脉和后台,是很难站住脚跟的,对吗? “这个……我不是没有想过,但要是因为这样,就轻易放弃想做的事情,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啥盼头和指望。”锦曦道,再多的困难险阻,也要迎头而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雄鹰也弱小的雏鸟长大的。 转念,锦曦又跟文鼎道嗯,我想,我们那铺子那么偏僻,又是经营些小杂货,也不至于抢了别人的风头,或许是我多想了,但文大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是很感激你的提醒。”文鼎笑了笑我才随口一提,你就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曦儿你真的很聪明,我信你一定能达成所愿的。” “既然决计要开铺子,那就好好的去经营,不管何事,决定了,就要把事情做好,明白吗不跳字。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 锦曦怔了下,他这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跟她呢。 “那就借借文大哥的吉言了,我一定会的。”锦曦笑得眉眼弯弯,微微垂首,顺手将一缕被山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掠到耳后。 纤细的雪颈,粉嫩的脸颊,小巧的耳垂,清秀略带一丝腼腆的可人面庞,文鼎的目光一时有点移不开神。直到面前的少女,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赶超过了他,这才回过神,眼底含笑的追上去。 脚下的路子越发的陡峭,梗在前面的,是一道山颈,他们的第一站就是爬上那座山颈,在那里稍作休息,再往北面的山头进发。 山颈的路更不好走,碎石子咯的锦曦的脚生疼。 先前一路嚷嚷着要做猎人的孙玉宝,这会子像泄了气似的,大半个身体搭在孙二虎肩上。 “累死了,累死了,二虎,你咋想到走这条路啊……”孙玉宝哼哼唧唧着抗议。 还好孙二虎常爬山越岭,体力不,即使背着打猎的行头,肩上还要搭着一个人,还能坚持着往山颈上去。 “先前就跟你们说了,这里是捷径,就是有些难走,这会子你撑不住也得撑,来,我搀着你!”孙二虎道。 “哎哟……这山颈咋这般陡呢?我这把老骨头都要交代了这里啦……” “看样子,你舅舅的体力不咋样啊!”锦曦忽而听到耳畔传来文鼎的轻笑声。 她闻言望了眼前面,忍不住笑了。 “我家里人都说,我舅舅那身子骨,像读书人,不像山里长大的皮实孩子。”锦曦笑着道。 “那你走得动吗?要不要我扶你?”文鼎又问。 锦曦抬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啥?她上一世可是体校毕业的,现在又在农家忙里忙外,可以说,这副十岁的身子骨,在劳动锻炼这块,从来就没松懈过。 爬这样的山颈,虽然吃劲,虽然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但却是可以拿下的。 再看文鼎,锦曦诧了下,原本以为养尊处优的他会和孙玉宝那样狼狈,没想到他的状态,似乎比孙二虎还要好。除了呼吸有些粗重,脸膛有点点淡红外,其他都一切如常。 锦曦朝他笑了笑,摇头道多谢,我能行的。” “曦儿,你敢……嘲笑……的舅舅?小丫头片子……看我下山,教训你!”前面,被孙二虎搀着的孙玉宝,听到锦曦对的打趣,故意恶狠狠对身后撂下狠话,被孙二虎扣住脑袋,直接往山上拽有那闲工夫吓唬人,还不如加把劲儿上去,我都要被你给拖累死了!” 锦曦和文鼎对视了一眼,锦曦忍不住发笑,文鼎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孙玉宝挂在孙二虎肩上,哭丧着音调二虎啊,你发发善心告诉我,还有多远才能爬上这山颈啊?我这双腿都打颤了……” “快了快了,就别别嚎了,曦儿都没喊累,你做舅舅的好意思!”孙二虎咬牙强撑着,道。 “哎呀妈呀,狩猎可真不是件好差事……” “得了,你就别再嚎了,等会爬上去,有一处平顶,咱在那好好歇息会子。” “是啊舅舅,你再这样嚎叫,仔细把那边杉树林子里的野猪给引,到那时,咱都要交代在这了!”锦曦故意恐吓孙玉宝。 “啥?那边杉树林子里有野猪?你咋晓得的?”孙玉宝有些惊恐。 锦曦翘了翘嘴角,孙二虎咧嘴笑起来你这舅舅当得,被曦儿吓成这样,丢不丢脸!” 四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费尽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爬上山颈项,来到半山腰上的一处平顶歇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二章 遭遇 divlign="ener"> ) 那边,孙玉宝整个人毫不顾忌形象的瘫倒在地上,恨不得把这山上清新的空气,一股脑儿全吸到肺里。孙二虎坐在一侧,拧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水。 文鼎优雅的靠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单膝曲起,目光投向远处的微微山峦。 这里是一片开阔地,是衔接着刚才那座山,跟北面那山峰的缓和坡地。所以这里地势平缓,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连绵起伏,更加巍峨雄壮的峰峦,也能把下面那些低矮的山坡林地,纳入视线。 锦曦喜欢这样的地方,她爬上文鼎靠坐的那块大石头,手搭在额头,极目远眺。 越过山林和树梢,她看到远处山坳里那一片起伏的青瓦白墙,甚至看见后山呈阶梯状的田地里,有村民忙碌的身影。那些身影,此刻在她眼中,都浓缩的好小好小。 “在看?”突然,耳边有阵风过,低醇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锦曦扭头,便见文鼎不知何时,也站到她身畔,目不斜视的望向远方,口里却在问道。 “看远处的风景,能看的老远呢。” 他叛逆的眉微扬,淡淡道站得高,才能望的远。你若是站在北面山头的独秀峰上,你眼里瞧到的,就不是眼前的这些了。” “文大哥你试过?” “试过。” “那你能看到哪里?长桥镇?” “……还不止。” 锦曦眯着眼睛,伸出双手比划着,把孙家沟括在的掌心里,有点激动的跟文鼎道你快瞧,那里就是孙家沟,被崇山峻岭包裹在里面,这会子被我捉在掌心里呢!” 文鼎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惹笑了,轻笑了声,捉住锦曦的手腕别动来动去,你脚下踩着的这块石头这么高,摔下去可是要滚落山崖的!” “有文大哥在我身边站着,我又会摔下去呢?”锦曦嘻嘻笑道,手腕被他捏得紧紧的,暗叹他的手劲儿可真是不小。 “你真的……这么信赖我?”他眉梢微挑,轻问,手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 “文鼎,曦儿,你们站那干啥呢?”后面不远处的孙二虎朝这边喊,扬起另一只手里的水壶这有水,你们要不要喝?” “嘻嘻,文大哥,咱一起喝水吧……”锦曦找了个由头,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弯下腰扶住脚下的石头,身姿轻盈的跳下来,朝孙二虎那边轻快走去。 这丫头,不仅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家娇娇气气,这么高的石头,她爬上跳下的,身手看起来似乎很敏捷啊?文鼎心里有点诧异。 四人歇息了一会,喝了水又吃了些干粮,体力都恢复的差不多。孙二虎便提议继续朝北面的山头进发。就在他刚话刚落音的空档,北面山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 “快看,好大一只狐狸!”孙玉宝眼尖,指着那边一棵大松树后面,惊喜道这狐狸皮要是剥下来,老值钱了!” 孙二虎示意他小点声,大家伙都朝那边望去,只见一只狐狸半蹲在那边的大松树下面,捧着一只前爪舔舐。 “那狐狸受伤了!”孙二虎双眼露出兴奋的光芒,身子未动,长臂却已按住身侧的弓箭。 孙玉宝和文鼎都屏住呼吸,锦曦睁大双眼,看孙二虎目光胶着在那狐狸身上,双手却下意识就要搭弓拉箭。 那狐狸好似感应到危险,眼睛一眯,接着一头猛栽进一旁的荆棘丛中,消失不见。 “你们陪曦儿等在这,我去追那狐狸!”孙二虎道,抓起弓箭便朝那山林飞奔而去。 “文鼎,有劳你陪着曦儿,我去帮二虎打下手!”孙玉宝从地上跳起来,丢下一句话,人已跑的不见了踪影。 这边,席地而坐的文鼎和锦曦,相视而笑。 “难怪我嘎婆总说我舅舅是假斯文,果真是这样的。”锦曦道。 “但凡喜欢打猎的人,瞧见那样的好货色,难免不会心动。玉宝要去,就随他去好了。”文鼎淡淡道。 锦曦想起文鼎这,也是专程跟孙二虎学打猎的,却被留在这里陪她。去猎杀狐狸,他心里肯定也是向往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文大哥,要不你也去瞧瞧吧,我在这里看等你们,没事的。” 文鼎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锦曦身上,摇了摇头无妨,这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小菜,我想要看更精彩的。” “那只狐狸受了伤,应该跑不了多远,二虎舅舅是老猎人了,想必循着那气味定能很快猎杀。”锦曦双手抱膝,分析道。 文鼎点点头,两人不语。 等了一会,不见他们两个出来,锦曦有点按耐不住。 “别急,依我看,那狐狸虽然受了伤,但却是极其的狡猾,做狩猎这种事,可不能凭着一味的蛮力,还要跟它斗智斗勇。嗯,估计还得一会他们才能出来!”文鼎优雅的坐在那,拧开水壶,仰头灌了一口水,轻描淡写道。 锦曦翘起嘴角,促狭道嗯,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和经验的样子呢,可是文大哥,你可是把兔子套给钉在人过路的小道上的!” 文鼎的嘴角抽了抽,抹了把嘴角的水渍,道曦儿,你这个小鬼头,竟敢那那天的事情打趣我!” 锦曦笑了笑不敢不敢,我跟文大哥说笑来着呢!” 又等了好一会,锦曦坐得下半身都麻了,文鼎干脆双臂枕在脑后,睡到了锦曦之前站过的那块大石头上,石头矗立在平顶地的外沿,枯草丛生,再往外,可是一眼瞧不见低端的崖壁。都这么久了,可还是不见孙二虎他们从那边的山林子里出来,而这时,日头已经升到了头当顶,锦曦忍不住开始发急。 “文大哥,我舅舅他们还没出来,不是遇到啥棘手的事情,就是迷路了。你看?” 文鼎侧过身面对着站在石头下面的锦曦,单手撑着脑袋,扫了眼那边郁郁葱葱的山林子,凤眼微微眯了下,道放心,应该没遇到危险的野兽,不然总会有点响动的。” 锦曦被他这个回答噎住了,又听他淡定道至于迷路,那就更不可能,二虎就是蒙上眼睛在山里乱窜,也不会迷路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真的是这样吗?文大哥的听力有这般好?”锦曦半信半疑,望着那边安静的山林,眉头微微蹙着。 文鼎这般淡定,是因为对孙二虎的百分百信任,可锦曦却没法像他这样淡定下来。 “曦儿,二虎走得时候说了,让咱在这里坐等他,要是咱走开了,他看不到我们,还得折再找,如此几番蹉跎,多费事!咱不如就坐在这等着,他们一定会出来的。” “要是二虎舅舅一个人进去,我倒安心一些,可我舅舅也跟瞧热闹了,如此一来,我才真的不放心他们!”孙玉宝文文弱弱的,又是个好奇宝宝,她担心他会给孙二虎添乱。 “可这一带的山势地形,我们俩都不太熟悉,就算你执意要进去,我们也是瞎转悠,根本起不了实际作用,不是吗不跳字。文鼎反问道。 锦曦蹙着眉头,靠着大石头凝眉不语,文鼎轻叹口气,正要坐起身来,平顶另一侧连着杉树林子的那一片,他扑捉到有奇怪的波动。 文鼎神色微变,忽地伸臂扣住锦曦的腰,一把将她抱离地面,另一手撑着身下的石头,一个矫健的翻身,两人便落入大石的另一面。 锦曦正在盘算着待会孙玉宝他们出来,她要好好教训下她这个舅舅,猛然间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被文鼎紧紧压在身下,而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坚硬冰凉的石头。 而他的动作实在太快,等到她反应时,两个人的身体已是这样暧昧的贴在一起,而她的额头却正好低着他的胸膛。 锦曦不喜欢这样突然被桎梏的感觉,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推,目光一侧,注意到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只要她一推,他铁定被推到崖壁下面去。 她的手僵在他的后背,一时弄不清状况下的她,铺天盖地里,都是他身上的气味,混合着阳光和草木的清香气味。 “文大哥,你……”她脸颊发烫,因为他几乎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还好两人穿着的衣裳有些厚度。 “嘘!”他朝被桎梏在身下的锦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锦曦立马识趣的闭嘴。 因为,她也已经感觉到身边的空气中,传来不寻常的气流波动,重生后变得更敏锐的察觉力告诉她,平顶那一侧连着杉树林的地方,有充满危险气息的,正以很快的速度,朝这片开阔的平顶地而来。 眨眼功夫,地面传来一微微的震动,接着便是蹄子扬起的尘土中,野兽的怪叫越来越清晰。 “?”锦曦压低声音询问他。 “几头野猪在打架!”他道,目光牢牢锁定前方不远处,那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野猪。 听到野猪这两个字眼,锦曦下意识就想起它们长长的獠牙,猩红的眸子。想起上一世她姑母家山脚下的红薯地,就被野猪给拱的没了收成,她姑爷和姑爷的父亲气不过,一天夜里蹲守在那地里,扛了锄头去打,结果大腿被野猪的獠牙拱了好几个血骷髅,还是连夜打了120送去县医院,这才保住一条性命! 锦曦身子不由绷的极紧,突然,感觉到有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头顶落下一道低醇,却从容镇定的嗓音。 “有我在,别怕!”野猪厮打的惨烈声响中,他这样对她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三章 野猪大战 divlign="ener"> ) 上一世,父母失败的婚姻,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好的烙印。也造就了她寄人篱下的遭遇,母亲再嫁,父亲再娶,都不愿意接纳她这个多出来的人。 锦曦少女成长的过程中,拒绝过很多男生的追求,年轻女孩该有的约会拥抱,她从来没有做过,甚至都没有去想过。 “文大哥,我能瞧下野猪不?”锦曦低声询问,不是完全的好奇主宰,而是这样蜷缩在他怀里的暧昧姿势,触动了锦曦心里的那道烙印。 “能,可你不能出声!”文鼎道,伸手一捞,将锦曦调了个姿势。 锦曦不由吁了一口气,虽然还是被他罩在身下,但好歹是后背抵着他的胸膛,不再是整张脸都埋入他的怀。 “瞧见了么?”耳畔响起他压低的询问,锦曦柑橘腰间被双大手扣住,一道力度将她往上托了一点。 锦曦面颊一烫,就在这时,闯入她视野中的,打断了她的窘迫,暂忘了那双扣在腰间的手。 前方大概百米处的开阔地上,两只棕褐色,长得跟家猪很相似的动物,体型却比家猪庞大,且腿脚更细长的动物,正用嘴里的獠牙狠狠的拱着对方。你来我往,你退我进,双方打得正激烈。 “不是同类么?打的这么凶?”锦曦喃喃着问,身体稍稍往下缩了缩,以免被那两只打红了眼的野猪给盯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野猪跟人类在某一些事情上,也是有类似之处的,譬如,它们也是一夫多妻。”他目光炯炯的望着那边厮打的野猪,吐出的话,却带着调侃的语气很明显,这两只公野猪,他们的厮打,应是一场关乎男人尊严的争斗吧!” 男人间的争斗?锦曦微诧,瞬间明白。敢情,就是两只公野猪正处发*期,为了争夺配偶而打架,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是…… “那它们俩要打到时候?”锦曦问。 “不见分晓,不分出胜负,决不罢休!”他道。 “我们躲在这后面,它们不会察觉么?”锦曦又问我可听说野猪的耳朵和鼻子很灵敏呢!” “这地方开阔,风也不小,咱只要不出大声,别乱动,它们一应该察觉不到。”他耐心解惑跟真正的野兽比起来,野猪其实算不得凶残,它们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当然,如果咱这个时候走出去,打红了眼的它们,难保会吓一跳,八成会把我们当做侵犯者,那就不妙了!” 最不好的情况,从他口中说出来,也不过轻描淡写的。锦曦脸上已经很是忐忑,而他却一如既往的淡定。还摆出一副对野猪的习性很了如指掌的样子,可是他,明明连套个兔子,都找不准路径啊,他的分析和估测,真的……靠谱吗? 还有,他是忘了还是地,她现在已经矮下了身子,整个人缩在他和大石头中间,为何他的手,还不松开她的腰? “据我所知,野猪是群居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好几只一起生活。既然它们在这里厮打,那这附近的林子里面,八成还有其他的野猪。”他叛逆的眉微扬着,目光带着一丝趣味,锁定前方闹哄哄的战况扫过,一边压低声音跟锦曦分析。 “啊?这样啊,那我们只好慢慢等了,这会子突然又希望二虎舅舅他们,千万别出来……”锦曦矛盾的喃喃着,低下头扫了眼他的手,那双手大而修长,骨节分明,虽然秀气,但力量却不容小觑。 先前他一只手臂,就把她整个人给捞起来了,这样的臂力还真是…… 锦曦不动声色的挪了挪的身体,尽量让抵在身前坚硬的大石头上,大石头粗糙坚硬,咯的人身上很疼,锦曦忍着。 可尽管这样,两个人的身体还是贴的这么的紧密。从外面来看,她基本上处于一个被他从后面环抱住的姿势,他的胸膛紧紧抵着她的后背,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下,那么的清晰真切。 他的时候,低醇带着磁性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微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军团爬过,不用看也,的耳垂一定红的骇人。 她再次不动声色的,往石头那面蹭了蹭。 她不动声色的小动作,没有逃得过他的眼。 他这才和她此刻,确实有点暧昧。 他的下颚,抵着锦曦的头顶,虽然还是有点泛黄的发丝,却出奇的柔顺,带着淡淡的菟丝花的香气,被风一吹,拂过他的脸颊,有点麻有点痒。 她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不是胰子的气味,倒像是少女与生俱来的体香,萦绕着他的鼻息。掌心下的少女腰肢,极其的柔软,却纤细的让他惊讶,似乎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了似的。 想到这,他也有点懊恼。只怪光顾着防备野猪,她不会把他纳入轻佻的那一类把? 想明白这些,文鼎的双手忙地从她的腰间松开,手掌抵在锦曦身体两侧的石头上。 锦曦看的出,他是在暗暗用力分担着身体的重量对造成的压迫,可因为地势的原因,他身后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落脚和承力。 “文大哥,你后面就是崖壁,当心啊!”锦曦道。 文鼎垂眸,怀里的小姑娘似乎没有讨厌他的样子,他微微笑了下,就在这时,他们两人藏身的大石头,突然猛地一阵晃动。 两人脸色都变了,原来那两头打斗的野猪,已经把战场蔓延到了这边。 两个大家伙的獠牙抵死拱在一起,一只把另一只抵在大石头的另一面,石头虽大,然野猪的力量更大。这块石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松动,上面有些碎屑簌簌着落下来,文鼎用手遮住锦曦的眼,挥开那些碎屑。 野猪的打斗还在继续,大石头的晃动在加剧,坚持不了多久,这块大石头就会被推的滚下崖壁,躲在大石头后面的他们,也会遭殃。 文鼎扫了眼身后的崖壁,估摸了下,凤眼微眯。 “曦儿你在这里呆着别动,等我去把它们引开,再接你!”他沉声道。 现在外面两只野猪都打红了眼,他这样跑出去,岂不是摆明着会引起野猪的惊恐和愤怒,到时候两只野猪一起去追他,后果不敢想象! “不,文大哥,你不能出去!”锦曦也顾不得多,一把拉住他的手我们从后面的崖壁攀下去,你不能出去犯险!” “没事的,你乖乖在这等我,听话!”他给了锦曦一个淡定的笑,抽回手,又摸了摸锦曦的头,然后一阵风似的,跃了出去。 他身手极其的敏捷,跃出去后抓起一块大石头,朝那野猪狠狠甩去。就地一滚,便滚出好远。 锦曦被近处一阵尖锐的嘶吼震得耳膜发痛,大石头停止了晃动,等她惊愕的反应时,便见文鼎正朝北面山林那狂奔而去,在他的身后,两只野猪咆哮着穷追不舍。 “文大哥……当心!”锦曦手指抠着石面,目光定定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日头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后面,周遭一片静谧,风从四面八方吹,身上渐涌起一股冷意。锦曦抱膝蜷缩在大石头后面,侧耳聆听着北面那块的动静,一点点流逝掉,他们三人,还有两只野猪,都不见归来。 他们带的家伙什,散落在那边的地面,锦曦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从石头后面出来,跑到那堆旁,找了一把匕首揣在身上,又躲回大石头后面。 又过了好一会,还不见文鼎出来,就在锦曦等的越来越彷徨,犹豫着到底该办的时候,终于,北面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曦儿……”有人在唤她。 锦曦抱着匕首从石头后面站起来,一眼便见文鼎正从林子里出来。 血,他脸上好多的血…… 锦曦心一抖,匕首掉在地上,飞也似的朝他奔。因为太快,膝盖在石头的一角狠狠撞了一下,锥心的痛袭来,锦曦只是踉跄了下,还是朝文鼎不顾一切的跑。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文大哥浑身都是血…… “文大哥,你受伤了!”锦曦不敢去抓文鼎的手臂,他衣裳上也沾了好多的血,扑鼻的腥味让她想作呕,锦曦最怕血,脸色当即就白了,但她强忍住了。 因为恐惧,她的声音在发颤。 “曦儿,我……”他张了张口。 “别,快坐下,快!”她从恐惧中回过神,一把将文鼎按着坐下来,翻倒孙二虎的篾竹篓子,在里面翻找他们随身备带的伤药。 要赶快给他止血…… “曦儿,别找了,我没受伤!”文鼎按住锦曦的手,温和道。 锦曦愣了下那你身上的血……” “是那两只野猪的,溅了我好一身,看样子这件衣裳是不能再穿了!” “真是这样的吗不跳字。锦曦有点不敢置信, 他淡淡一笑,抬起袖子抹掉脸上的血,露出那张俊颜,好看的凤眼微眯,给锦曦一个淡定的笑。 锦曦打量了下他的脸色,若是当真受伤失血,应该不是这种气色,想到这,锦曦一直紧绷着的心,才稍稍松缓一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四章 孙二虎受伤 divlign="ener"> ) “文大哥,你这外袍怕是穿不得了,湿漉漉的黏糊糊的。”锦曦看着他那一身纯黑的墨袍,真是可惜了,被猪血给糟蹋了。 “那俩家伙的血味可真是难闻,这衣裳是穿不得了,还好我早有准备!”文鼎道,站起身来,打开他的那份行囊,里面是一副弓箭,外加一套叠的整齐的天水青袍子。 锦曦诧异的看着他脱下染血的黑袍,抖开那件天水青的干净袍子换上,将一条同色的佩带穿过腰间,佩带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 她突然记起第一回见他,因为兔子套的事情,他扯下的半截袖子给她捆绑脚踝,等她在孙二虎家再见他的时候,他就换了一身衣裳。 这人,还真是有够骚包的,虽然感激他的奋不顾身,转移了她的危险处境,但锦曦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给他冠上骚包男的帽子。 “曦儿你的脸色很不妥,是不是方才吓坏了?”文鼎系好腰带后,转过身,瞥了眼锦曦,问道。 “嗯。”锦曦闷声应着。 “我眼前都是那两只野猪追逐文大哥的场景,想起就后怕。”锦曦坐在地上,垂着头,手指抠着身侧的泥土和草皮我舅舅进林子前把我托付给文大哥照料,要是文大哥因为保护我的安危,而遭了野猪的毒手,我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他怔了下,走,蹲下身来伸手欲摸锦曦的头,意识到手上还沾着野猪的血腥,又收,道别怕,我这不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么。” 顿了下,又道就算没有玉宝兄的托付,我也会尽力保你周全的。” “文大哥真是个好心人。”锦曦感激道。 文鼎眼底闪过一丝愕,扬起了眉我这还是头一回听人如此赞我呢,真的很新奇啊。曦儿真的觉着我是好人?说不定,我可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人呢?那你怕不怕?” 锦曦睁大眼,他这又是在调侃他吗? “文大哥当真把那两只野猪杀了?” “原本是盘算引它们进山再找个机会甩掉,岂料那两个家伙对我穷追不舍,我不想让你等太久,只能解决它们。若在这更近解决,唯恐血腥味被杉树林子里的其他野猪嗅到,便把它们引到更深处,这才动的手。” “文大哥,你一己之力,赤手空拳跟两只野猪搏杀,真是了不起!” “我可当不起曦儿这般恭维,哪能赤手空拳呢,我用的是匕首。靠的也是巧劲才制服了它们!” 匕首?锦曦目光一转,洛带他的靴子处,便见一把短小的半月形匕首,就插在裤管那处,刀鞘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仅凭一把匕首,就能制服两只体型庞大,斗红了眼的野猪,他的本领可真不小!锦曦暗叹,心里升起一股敬佩和崇拜,有他在身边,心里莫名就镇定了许多,现在最担忧的,就是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了。 这么久都不见出来,难道也是遭遇了野兽的攻击? “好了,不捉弄你了,赶紧的起来收拾下,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我舅舅他们还不见出来,我们就这样走了吗不跳字。 “这会子天色渐暗,山里野兽会陆续出来觅食,我们就算留在这,不仅无济于事,还会招来麻烦。”他打量了一眼北面那边我之前在那一块,也没见着他们的痕迹,八成是追到更深处去了。不管如何,我得先把你给送下山才成!” 锦曦想,他说的有道理,先不说他们二人对这深山的路径不熟悉,就凭他带着她,再继续在山里呆下去,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到时候再遇到野兽的,就不妙了。 既然留下不能起到帮助作用,那她就聪明理智一点,别给他添麻烦,不在这里干耗。假若要动用村里男丁们上山来寻,也得抓紧回村去搬救兵才对。 “也好,那我在这地上做些标记,假若他们出来了,就能看到,晓得我们先下山了!”锦曦道。 做好标记,锦曦起身,膝盖的地方又是一阵锥心的痛,比刚才还要痛上几分。 文鼎一把扶住锦曦曦儿了?” “腿有点抽筋,不碍事。”她道,暗地里卯足了劲儿,在跟那条受伤的腿较劲儿。 他不语,盯着她微微曲起的那只膝盖,眉头皱了下,扯下的一只衣袖。 他蹲下身,将那扯下来的袖子撕成布条,动作轻柔的将锦曦受伤的膝盖,一圈圈缠住。 “衣裳都磕破了,还骗我说腿抽筋?女孩儿家的,哪有你这般倔强!”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数落。 锦曦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她之前光顾着其他的,还真没留意到膝盖处的布料都破了。谎言被戳穿,不能再装强,锦曦有些汗颜。 “这伤口要是沾惹了山里的瘴气,可是要化脓的,现在我先把伤口扎紧,等到回了村子里,再用药酒洗一下,应该无妨。”他道。 锦曦点点头,虽然很痛,但终究是皮外伤,她没有那般娇弱。 “走走看!”他道。 “文大哥,这点皮外伤不碍事的,呃,你包扎的手艺真好!”锦曦笑了笑,在他面前走了几步。 他无奈的叹口气,正要说,就在这时,北边突然传来孙玉宝激动的喊声。 “文鼎,快搭把手!” 如同天籁,锦曦惊喜扭头,只见孙玉宝扶着孙二虎,正从北面那片山林里出来。孙二虎被孙玉宝搀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他的那副弓箭和绳索,都挂在孙玉宝身上,除此外,孙玉宝腰间还挂着两只山鸡。 “二虎舅舅了?”锦曦急问,拖着受伤的膝盖朝孙二虎奔。 “曦儿,我没啥事,一脚踏空,扭到了脚踝。”孙二虎见锦曦满脸担忧,忙着解释。他口上说的轻松,可他的脸色看起来,却不是太好。 情况有些不妙啊,锦曦心道。 “哎呀,这一趟折腾的,早晓得那狐狸有诡,打死我也不让二虎去追了,这下倒好,狐狸没追到还把脚给弄坏了!”孙玉宝喘着粗气,走的脸面涨红,急着道。 “舅舅,出啥事了?那狐狸了?” “那该死的狐狸,可把我们一通好追,竟然把巢穴打在林子深处一处荒坟里,二虎跑的快,才刚跑到那地洞口,下面一陷,脚就嵌里面拔不出来了……” “坟不坟的,玉宝,莫吓着曦儿。”孙二虎连忙阻止。 锦曦瞧见孙二虎的额头上,有青筋爆出来,忙地从另一侧扶住他有啥话咱回村再说,趁着日头还没落山,咱先下去吧!” 文鼎已从孙玉宝那接过孙二虎的手臂,将孙二虎大半个身子架在身上。 “曦儿,让我一个人来就成!”文鼎道,瞥了眼锦曦的膝盖,锦曦只得松手。 “二虎,能走不?”他问,要是不能走,他就背孙二虎下山。 “行!”孙二虎道。 “那好,玉宝你拿着行囊垫后,曦儿你走中间!”文鼎从容调配着,一行人就这样朝山下而去。 一行人回到村里,就锦曦回家去跟家里人报了声平安,文鼎和孙玉宝则是直接扶着孙二虎去了孙二虎家。 锦曦只跟梁俞忠他们说了孙二虎扭伤了脚的事,为了不让他们跟着担心后怕,野猪一事并没跟他们说。孙家人一听孙二虎受了伤,当下梁俞忠就丢下手里的活计,赶紧的跑去了孙二虎家。 简单的梳洗了下,从灶房带了几样食材,就要去孙二虎家。外面天色彻底的黑下来,孙氏不放心,陪着锦曦一道去了孙二虎那。 锦曦和孙氏到的时候,梁俞忠正陪着孙老爹在堂屋,瞧见二人的神色,孙二虎的脚伤想必没那么严重。 锦曦扫了一圈屋里,不见孙玉宝和文鼎的身影,想必是在孙二虎屋里陪着他。看见孙氏娘俩急匆匆,孙老爹动容道玉真,曦儿,这大晚上你两咋也来了呢?” “大伯,二虎的脚咋样了?”孙氏担忧的问。 孙老爹摆摆手没啥,玉宝和文鼎他们,找了家里的伤药给敷了,歇息个几天就可下地了。” “那就好,那我就先不进去瞧了。”孙氏道,将手臂上挎着的篮子放到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这点草鸡蛋,给二虎滋补下身子,大伯千万莫跟我们客套!” “这可使不得啊,这些鸡蛋留给曦儿和柔儿打牙祭,我们家里不缺!”孙老爹着都不肯收。 听到外面的声,孙二虎屋子的门开了,孙玉宝和文鼎从里面走出来。 “,曦儿,你们也了!”孙玉宝道。 “我们担心二虎舅舅的伤,就瞧瞧。”锦曦道。 文鼎跟在孙玉宝身后,朝锦曦淡淡一笑。 “曦儿娘,跟玉宝在一起的这位,就是曦儿跟咱说起的文少爷,咱家的茶叶多亏了文少爷搭桥引线,才能卖到茶香轩!” 梁俞忠把文鼎介绍给孙氏,孙氏正跟孙老爹为那篮子鸡蛋坚持呢,经梁俞忠这么一说,这才察觉屋里多出来的人。 孙氏是典型的农村妇人,在看到站在孙玉宝身侧,那仪表堂堂的,就是自家的贵人时,孙氏有一种本能的感激和敬畏。她正准备翼翼的跟贵人见礼时,对面的贵人,却主动跟她见礼,的语气和神情,无不透出温和的恭谦,这跟孙氏想象中的,有钱人家的截然不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五章 决算 divlign="ener"> ) 孙二虎扭伤脚踝,要好好卧床休养几日。孙老爹上了年纪,家里的一切农活都落在孙二虎肩上。地里的油菜和麦子,也要靠人打理,缺不得人手。 锦曦跟梁俞忠和孙氏私下商议了下,留了孙玉宝在孙二虎家帮着照料,又瞒着孙老爹,托文鼎给在县城一处瓦窑做工的孙大虎捎个口信。 立冬过后的山里,夜晚渐渐变的漫长。锦曦一家人晚饭后,习惯在地上坐一会,消消食再上床睡觉。 堂屋里点着两盏松油灯,孙氏和孙玉霞一左一右,围着那灯火做针线活。孙玉霞自从上回的虎头鞋尝到了甜头,现在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埋头纳鞋。 而孙氏,却是在给一家人纳新棉鞋,立冬过后,山里的天气,会越来越冷,一大家子老少,都还穿着单薄的布鞋。 锦柔挨着嘎婆,缠着她讲那些老掉了牙,却百听不厌的故事。今夜的故事,说的是后山一块叫做四山坳的地方,住着一只猪娘精,每日午时就会挎着一只红木桶,出来给它的猪宝宝喂食,锦柔听得津津有味…… 这边空旷些的地方,梁俞忠正在摆弄嘎公留下的,做木工活的那些家伙什。锦曦坐在一旁的小竹凳上,一手托着腮帮子,另一手拿着一块红石头,在面前的小石板上写写画画。 “姐,你家曦儿可真聪明,我听玉宝私底下说,他教给她的那些字,教一个会一个。你瞧瞧,坐在那写写画画的,还真像模像样呢!”孙玉霞碰了碰孙氏,小声道。 孙氏抬眼瞅了眼锦曦这边,目光宠溺:“这孩子自打病了那一场后,整个人都比以前大胆了许多,许是老天爷可怜她!” “我倒瞧着这很好!”孙玉霞道,转而朝锦曦这边凑趣问:“曦儿,瞧你大半个晚上写写画画删删改改,一会皱眉一会眯眼的,你在琢磨些啥呢?” “我在琢磨,咱的铺子开张,该采办哪些小商品!”锦曦目光盯着小石板上罗列出来的商品名称,道。 “要我说啊,啥样东西赚钱快咱就卖啥!”孙玉霞咬断手里的线头,很干脆道。 锦曦忍不住笑了,孙玉霞说的可真简单,殊不知经商这一行,可是水深的很,不能弄清里面的学问,大把的银子和心血砸进去,到最后也是血本无归。 “曦儿,咱凭着手头的本钱来进货呗,你不也说,咱这会子做的是小本买卖,铺子开在巷子里,卖的是些居家过日子的日用品,那咱就照着这些来采办!”孙氏不忍瞧见锦曦操心的样子,也发表自己的建议。 锦曦点点头:“那是自然。” 五十两银子,加上手头的十两,还有那副纯银长命锁,锦曦有信心把杂货铺子开起来。 “我琢磨着,咱的铺子虽聘了张掌柜做掌柜,但咱自个也要派人长期驻在铺子里,跟着张掌柜学打理和管账。”锦曦道。 铺子的所有权是属于她和孙家的,张掌柜再有经商本领,也是外人,锦曦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有心血,交付給一个外人来打理。所以铺子里必须要有自己人,关于这个人选,锦曦心里已经有相中好的。 “我们娘几个是不行的,大字不识几个,曦儿你要操心的事情多,看来家里只有你爹和你舅。”孙氏道。 锦曦看了眼正专心刨木的梁俞忠,摇了摇头:“爹太忠厚老实,不适合。再说茶园那块也离不开爹的打理,这事恐怕非舅舅不可了。舅舅读过书,人也灵活,去学打理铺子,总比待在山里要好!” “我跟曦儿想一头去了,玉宝那身子骨文弱,也做不得田地里的活计,现如今家里开铺子,他必须得去学去抛头露面,不然将来如何帮衬曦儿把铺子做大?”嘎婆道,虽然在这个以农为本的时代,商人的社会地位普遍不高,但孙老太却只想着儿孙们过的好就够了。 “那等玉宝回来,咱就跟他把这事说下。”孙氏道,一家人又商议了些其他的事情,锦曦无非就是让她们帮着一起来想一想,这个时代人在衣食住行方面,不可或缺的日用品,锦曦搅破脑汁想了大半夜,也就罗列了小石板上的那些,现在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还真是让锦曦感叹团结力量就是大。 看着小石板上写的密密麻麻的日用品,锦曦眼底闪过一些亮光,因为她从中,又窥得一些商机。 文鼎是翌日离开孙家沟的,就在他离开孙家沟的第二日上昼,孙大虎便急匆匆赶回了孙家沟。 孙大虎背着行李回了趟家,看过了老爹和弟弟,便拎着从县城买来的礼品,赶在晌午饭前,来了孙玉霞家拜望孙老太。 锦曦也是头一回见着孙玉霞的青梅竹马,她未来的姨夫孙大虎。 孙玉霞外表是泼辣干练的,然内心却跟这个时代的小女人一样,羞涩的很。来孙家沟这么久,锦曦很多次从孙玉霞那变着法的套话,她嘴巴把得紧紧的,唯独上回炒茶夜里洗头那回说起了孙大虎。 锦曦根据孙玉霞口说的去发挥想象,猜测孙大虎一定是个身子骨瘦弱单薄,性格木讷老实,有点阴柔,胆气弱弱,连鸡都不敢杀的年轻人。 可当锦曦真正瞧见孙大虎时,这个未来姨夫给她的感觉,彻底推翻了她之前的构想。 长得高高大大,身板魁梧结实,孙二虎长得随孙老爹,而孙大虎应是随了过世的娘。但两兄弟肤色却如出一辙,带着健康的黝黑色。 孙大虎给人感觉很老实憨厚,但却不木讷,眼睛明亮而有神,跟梁俞忠说话的时候,嗓门也大,对孙老太和孙氏她们很懂礼数,对锦曦和锦柔也很亲切。 只是,当孙大虎的目光遇上孙玉霞的,这个高大,且嗓门洪亮的年轻人,气势顿时就矮下几分,黝黑的脸膛露出一丝腼腆,当着孙玉霞的面,孙大虎突然就有些拘谨起来,说话还有点磕磕碰碰,不复之前的豪爽气势。 “瞧见了吧?去县城呆了几个月,还是一点都不长进,说话都大舌头了!哎……”灶房里,孙玉霞拿着锅铲麻利的炒着菜,一边跟下面塞火的锦曦小声抱怨。 虽是抱怨,但她脸上可瞧不出半点不悦,红彤彤的,无不透出欢喜,锦曦识趣的不去戳破她口是心非的话。 开饭前,梁俞忠还特地过去接了孙老爹一起过来,饭菜端上桌,大家伙都入座,孙玉霞留在灶房没出来。 孙氏她们都晓得孙玉霞这是害羞闹得,也就不去管她。饭桌上,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全是出自孙玉霞的手。但桌上所有的肉菜,都是孙大虎买来的猪肉,还有鱼和糯米酒。 一桌饭吃的很尽兴,孙老爹,梁俞忠和孙大虎,孙玉宝皆小酌了几杯。孙大虎喝了几杯便想要盛饭,锦曦便喊孙玉霞一道,给喝酒的男人们端来热腾腾的饭。两个小情人饭碗交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都涨红了。 屋子里的长辈们瞧见他们这样,都意会的带着笑意。锦柔是真正的小孩子,看不懂这些,为小孩锦曦可是大饱眼福。 饭后,孙氏去了灶房帮孙玉霞一起收拾碗筷,这边的堂屋,嘎婆和孙老爹对面坐着,下面依次坐着梁俞忠孙大虎和孙玉宝。锦柔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了,锦曦则端过小竹凳,坐到堂屋的门槛外面,假装看院子里的风景,其实耳朵竖的高高的,扑捉堂屋里的谈话,关于孙玉霞和孙大虎婚事的谈话。 ……………………………………………… 翌日,孙大虎赶着马车,车厢里坐着锦曦和孙玉宝,梁俞忠赶着牛车,牛车后面堆放着木工瓦工活计的工具,还有两床被褥。四人天刚放亮就动身出山,往镇上而去。 虽然还有几日才正式交接,但锦曦想在这之前,把那铺子重新弄下。铺子门那块太狭窄了,锦曦要把铺门拆下来,把那一块的墙壁都打掉,正面墙壁都做门。 让外面路过的人,就算不进来,也能一眼瞅见这里面的柜台陈设。铺子里面,也要好好刷白,营造出宽敞明亮的感觉。 这些活计孙大虎不在话下,他在县城做的就算泥瓦工。再有就算铺子里原来的那些柜台,货架,虽然还能用,但有必要加固,抹点油漆。这些活计,梁俞忠拿手。 除此外,还要再添置些柜台,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类似于玻璃的东西,比玻璃要粗糙些,价格有些贵,且大多用在窗户这块。锦曦上回在茶香轩,就瞧见严掌柜二楼的窗户就是用的这种玻璃。 锦曦打算裁几块这种玻璃来,安装到柜台那块,如此,顾客进门,想要买啥,就不需要一件件的询问了,大家都省事。 做这些事情,估计要花几日的功夫,所以锦曦这几日,会留在镇上。她要趁着这几日的功夫,和孙玉宝一起好好考察下长桥镇的杂货铺子里,日用品的大致行情,价位,顺便再跟张掌柜好好探讨下杂货铺开张以后的运营决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六章 正式开张 divlign="ener"> ) “曦儿,明个铺子开张,咱一家子都去镇上?嘎婆上了年纪,这样颠簸着不太妥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晚饭后,一家子人照例围坐在堂屋,孙氏如此询问锦曦。 “玉真啊,你就别为**心了,铺子开张这个大事情,我能不去凑个热闹?我这身子骨这段时日,有你们在跟前调理着,已经好了很多,去得镇子上!”不待锦曦回答,嘎婆乐呵的接过孙氏的话头。 “娘,您就别担心嘎婆了,明个咱去镇上,在二虎舅舅那马车厢里铺着被褥,走慢些,不颠的。再说了,嘎婆呆在这山里,也好多年没出过山,借着这趟出去瞧瞧,我看很不呢!大嘎公那,我也邀请了,嘎婆有伴!”锦曦一边翻看着这几日采办的账本,一边笑着对孙氏她们道。 “这还不都是沾我曦儿的光,我这个老太婆子还出山去瞧瞧!嘎婆满心的乐呵呢!”嘎婆道,老人家现在精神头比锦曦刚来那会子好很多。 孙氏无奈,对这一老一少,只能笑着摇头,但心底不免有些内疚。老娘好多年没出山瞧过,她这个做闺女的,也好多年没能接老娘去她婆家做客,真是…… 孙氏想到这,对锦曦的疼爱里,带着一丝感激,多亏了闺女。 这一夜,大家伙都较往常提早些回了屋子,力求明日精神饱满的去镇上。 翌日,天还没亮,孙氏和孙玉霞就起身来,给一家人做了早饭,自然也做了孙老爹和孙二虎的那份。至于孙大虎,则留在青桥巷的铺子里。 一行人吃过了早饭,上了停靠在院子外面的牛车和马车,孙二虎的脚伤已经大好,由他和梁愈忠驾车,大家说说笑笑着朝村口的地方驶去。 对于孙玉宝家在镇上开铺子的事情,村子里很多人都知晓,马车穿过村子这一路,少不得遇到几个早起的村民,孙玉宝家和孙老爹家,是村子里的忠厚人家,人缘好,一路上还收获了那几个村民的几句祝福话呢,孙氏和嘎婆她们,更是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 …………………………………………………………………… “嘎婆,娘,小姨,柔儿,你们瞧,前面那巷子口竖着一块红色木牌,就是咱铺子的招牌!”锦曦撩起车厢帘子,指着前面,青桥巷子入口那块半人高的红色木牌,扭头跟车厢里坐着的嘎婆她们介绍。 “唷,咱的铺子不是在巷子里面吗?咋做了块牌子搁这呢?”孙玉霞新奇又不解。 这样的营销策略,她们自然不懂。锦曦笑了笑酒香也怕巷子深哪,这街道上人多,我竖块牌子又花不了啥钱,还能给咱招揽来顾客呢!” “那上面几个大字写的啥?”嘎婆问。 “孙记小杂货。”锦柔摇头晃脑的抢答,锦曦为了掩饰的学识,便缠着孙玉宝教她识字,如此家里人就不会对她的蜕变过多怀疑,这过程中,锦柔也跟着锦曦一道,学了好多字。 “柔儿真聪明,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锦曦摸了摸的头,不遗余力的赞她。能得到能干的的夸赞,锦柔高兴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曦儿,咱这铺子是你的心血,怎能叫孙记?这……”嘎婆很意外,孙玉霞也表示不解,而坐在她们身畔的孙氏,却明显一副早就了然的样子。没,关于这铺子取名的事情,锦曦私下里跟梁愈忠和孙氏商议过,是锦曦坚持要冠上孙记这名字的。 至于原因嘛,锦曦来不及细说了,因为马车已经驶进了青桥巷子,那就留给孙氏晚些时候,再去跟嘎婆她们细说好了。 马车稳稳停靠下来,锦曦第一个跳下车。前边,孙二虎孙玉宝和梁愈忠他们,正把牛车上的往下搬,这边,孙大虎把两副长长的炮仗在附近摆好,忙地迎,朝车厢里坐着的嘎婆她们打招呼婶子,,玉霞,你们都来了,路上还好不?” “诶,诶,都来了!”嘎婆笑着应道。 “呆子,还杵在那做啥?赶紧的扶我娘下车呀!”孙玉霞娇红着脸,朝孙大虎嗔道。 在孙大虎的搀扶下,嘎婆她们也陆续下了车,朝右手边的铺子看来。 虽然这几日铺子装修,她一直留在这,但今日再来,看到这装修彻底完毕,打扫干净的新铺子,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整面墙壁全开的铺门,站在外面,一眼就能瞧见里面宽敞明亮的柜台,和琳琅满目的货品,让人有想要进去瞧一瞧瞅一瞅的购物欲望。 崭新的门匾,上书烫金的孙记二字。门楣下悬着一排的大红灯笼,能想象出夜里的时候,这些大红灯笼全部点燃,那副灯火明亮的感觉,不仅能把这铺子里的陈设照的亮如白昼,更能温暖照亮巷子里夜归的行人。 铺子里的张掌柜,早已热情的迎了出来,招呼着孙老爹和孙老太往铺子里去。一行人进了铺子,嘎婆和孙氏她们瞧见那一排排一列列,因为重新涂抹了油漆而焕然一新的货架柜台,大家伙都惊诧的合不拢嘴,眼底却是再也掩藏不住的激动和欣喜。 相比之下,这几日一直待在这的锦曦和梁愈忠他们,就相对要淡定一些。 “玉真啊,这铺子弄得可真叫一个好啊,想买啥,一瞅就明白,啥价钱,就瞧边上那些圆圈圈,我也能瞧得懂!这想的可真是周全!”嘎婆迭声赞着,这里瞧瞧,那里瞅瞅,眼睛里再容不下别的。 “娘,这样周全的法子,也是曦儿想出来的。起初我还真不晓得,他让我画那些玩意是用来做啥,现在您瞧,像你们这样不识字的,也能看明白价钱。”孙玉宝凑兴奋道。 “曦儿这法子妙的还不止在这里呢,您想啊,咱把这些货品明码标价出来,随的是外面的大行情,每一样货品都定在该有的价位,不赔也不多赚。如此一来,但凡进了咱铺子的顾客,大家一律平等,再不会出现一包蜜角子卖你五文,卖他八文这样的荒唐事。”孙玉宝充当起嘎婆他们的解说员。 “这法子也是曦儿想出来的?啧啧,这鬼丫头心眼还真不少呢,我都没想到过!”孙玉霞道。 “不止姨姑娘没想到,就是我这做了大半辈子的买卖人,也没想到啊。锦曦姑娘心思活泛,是块经商的好料子!”张掌柜摸着胡须,毫不掩饰对锦曦的欣赏。 孙氏从进了铺子,就没出声,她压抑着因激动和欣喜,而差点跳出胸腔的心,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宽敞明亮的铺子里,货架上那陈列满满的货品,玻璃柜台里,那些她见过的,没见过的,皆让她眼花缭乱。 孙氏不敢这是真的,她甚至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也能拥有这样一间杂货铺。 锦柔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瘦小的身体贴着柜台,目光从那一排排透明的玻璃罐子里一一看,在那些罐子里面,装着各种蜜角子,红白蓝的糖豆,小丫头响亮的吞咽着口水,最后直勾勾盯着柜台里面,那一大束五光十色的头绳,和绒花,那些是她梦寐以求的。 “娘,你快看,那些头绳好漂亮啊!”小丫头突然有些胆怯了,她轻轻扯了扯孙氏的袖子,轻声问道娘,柔儿不是在做梦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些,都是咱家的吗不跳字。 孙氏的眼角当即就湿润了,她弯下腰摸着锦柔的头,目光欣慰而又自豪的望向那边正跟张掌柜和梁愈忠商议事宜的锦曦,跟小女儿锦柔轻声道是真的,因为你,咱以后还会比现在还要好!” “娘,真的吗不跳字。 “真的,娘不骗柔儿。” ………………………… “那就照着我们商议的这样来,我们都没有买卖经验,这往后还得让张掌柜您多费心了。”锦曦浅笑着道。 “锦曦姑娘谦虚了,那就这样商议定了,待会炮仗点燃,估计就会引来些顾客上门,那我先去那边准备下。”张掌柜道。 “好,您去忙吧!”锦曦道,又跟梁俞忠说道爹,酒楼那边你订好了不?”因为开张,文鼎那边也派人送来了贺礼,锦曦自然要去酒楼请大家伙好好吃一顿。 “照你说的,都订下了,两桌,应该够坐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够了!那我先去娘那边瞧瞧!” “你去吧!” ………… “柔儿,喜欢这铺子不?相中了啥跟姐说,等会下昼的时候,姐给你包好让你带回家去,好不好?”锦曦的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孙氏和锦柔回过神来,便见锦曦脚步轻快的朝她们而来,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从容而自信。 那一瞬间,锦柔突然觉得的样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娘说,这里都是要留着卖钱的,柔儿不要……”小丫头口是心非,进铺子后就表现出拘谨胆怯的样子,都是让清贫的家境造就的低靡气势。 锦曦心里一酸,心疼的紧。 锦曦看了眼孙氏,有点无奈,俯身捏住锦柔的小辫子,亲昵道傻,今个开张,送你几件小礼物,这是应当的,相中了啥跟姐说,姐给你留着,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收获 divlign="ener"> ) 因为在意铺子开张后的成效如何,酒楼里的宴席散后,嘎婆她们回了孙家沟,而锦曦和孙玉宝则留了下来。 铺子二楼的阁楼,也简单的装饰过,由原来的两间大些的房间,改成了三间。铺子后面连着一块小院子,搭了灶房和茅厕。 夜里,锦曦让孙玉宝把铺子外面,门楣下那一长排的灯笼点亮,铺子的中间和四角,也都悬挂着灯笼,如此一来,将铺子以及铺子外面的那一段,都照的通亮。 柜台后面靠墙角的地方,摆着一张看起来很简易,却造型有些独特的木桌,那是梁愈忠照着锦曦画的图纸,给打制出来的收银台。 锦曦现在就坐在收银台后面,翻看着手里的账本,查看开张头一天的业绩如何。 张掌柜坐在边上另一把椅子上,跟孙玉宝拉家常。 许是因为这铺子选址的问题,尽管在大街上摆了一块招牌,提醒路过的人这巷子里油价杂货铺,但真正被吸引来的人,不是很多。来的那些人里面,也大多是住在这条巷子里的居民,但好多人都是抱着围观的态度来凑热闹。 这没关系,等到日子久了,再多做些宣传,客流量会渐渐多起来的。锦曦现在是要从这些做成的一笔笔买卖中,扑捉出这些顾客最常见的需要是那些。 锦曦经营的这间杂货铺,卖的货品离不开衣食住行几个方面。在这些里面,驱除盐,茶和酒水这些需官方许可的商品外,其他的居家小杂货在这里都能找的到。 从上面的记载来看,今个卖出的货品里,涉猎衣食住行每个方面。但买卖成交量居于榜首的,不是草纸扎头绳这些最便宜的东西,而是胰子。 锦曦除了制作香胰子,也制作了些没有掺和花香的普通胰子。今个也放了些在柜台里试卖,从账本记录的成交量看,普通胰子卖出十多块,而香胰子,也卖出了五六块块。成交额和成交量,皆位于榜首。 锦曦眯了眯眼,要做有自己特色的杂货铺子,就不能走大众化路线,要有自己的主打货品,来吸引顾客光临。从营销学的角度分析,当顾客冲着某一种或两种主打品而来时,等到离开铺子,往往购买的,可不止那两类,还会附带购买些其他的。 锦曦的孙记杂货铺,主打的货品便是胰子和香胰子,在这个时代,肥皂和香皂可是稀罕紧缺物资,而且老百姓过日子,洗脸洗头洗衣,每日都离不开这些。使用周期短,需求量广。 “锦曦姑娘,咱铺子里的胰子今个卖的最好,你带来的那批试卖品,就剩十几块不到了,得赶紧进货。不过,就是咱那胰子和香胰子的价钱,是不是定的都太低了些?这样咱能赚吗不跳字。张掌柜结束了和孙玉宝的聊天,跟锦曦探讨起来。 “张掌柜此话怎讲?”锦曦浅笑着问。 铺子里的日货,都是张掌柜陪着锦曦去望海县城采办的,而胰子和香胰子,张掌柜并不清楚锦曦是从哪里弄来的。 张掌柜没问,锦曦自然也没主动说。 “据我所知,胰子这玩意,可是比油还贵,但买得起的人,不多。没想到锦曦姑娘不仅弄来了胰子,还把价格定得这般低,不仅在长桥镇,就算整个望海县城,咱孙记只怕也是最低的,这样的价位,基本上小巷子里的普通居民,平时在别的方面紧一紧,都能用的起胰子!”张掌柜分析道。 锦曦点头,微微颚首,听他继续说道。 “镇上其他杂货铺子里的胰子,做工不及咱这胰子,能卖五十文一块。香胰子其他杂货铺子里没有,只有街上唯一的那家脂粉铺有卖,要卖二百文一块,听说还紧缺的很,咱是不是把这两种胰子的价钱往上提一提?” 锦曦眯了眯眼,张掌柜的提议,也是很中肯的。 考虑到百姓不同的购买力,锦曦把胰子的价钱定在:普通胰子一律三十文每块,比一斤猪肉还要便宜十文。而香胰子价格分三等。 没有质量之分,而是在香胰子的块头上有些区分,分为大中小三种,大的那种一百五十文每块,中等的一百文,最小的那种六十文。 锦曦合了账本,跟张掌柜认真分析道:“您的提议很中肯,确实,咱这胰子价格是定的比别家低了去了。然,我们既然当初把这铺子开在这巷子里,打的目的就是做附近巷子里居民的买卖。” 综合猪油,皂角粉,碱面还有其他的香料,柴火,人力功夫在内,锦曦细细核算了下。基本上,卖出一块普通的胰子,能赚十五文钱,而香胰子,最小号的,能赚二十文,中号能赚六十文,大号的,卖出一块纯赚八十文。 如此算下来,就今天开张头一天,仅卖胰子和香胰子这块,统共就赚了四百文钱! “普通人家过日子,都是节衣缩食,咱要是把胰子这块定价抬高,一般的居民是用不起的。居家过日子少不得这些胰子,用的块,每一家都需要,咱薄利才可多销啊!不过张掌柜请安心,我把价格定成这样,也是充分考虑了成本的,不瞒您说,咱这胰子,就冲着现在这样的价钱,都是稳赚不赔。” “稳赚不赔?锦曦姑娘这般自信?”张掌柜眯起眼睛,一脸探究。 锦曦抿了抿嘴,笑道:“当真,我算了下,今个咱铺子里胰子这块,净赚四百多文。” “啊?!!!”张掌柜惊愕,照这样算,那胰子那玩意的成本价,到底是多少啊?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前他开铺子那会,都弄不到香胰子来! 过了一会,张掌柜还是忍不住感叹道:“锦曦姑娘真是有神通,有那样的手腕低本钱弄来胰子!要是早两年我也能有这样的门路弄到这样地本钱的胰子,我那张记也不至于倒闭!”他摸着胡须唏嘘着。 张掌柜这还是在拐弯抹角的打探锦曦胰子的来处,缺乏实在,锦曦抿唇一笑,假装听不明白,不予解惑。而孙玉宝,想必也是跟锦曦一样的想法,朝锦曦摇了摇头,也闭紧口,坚决不把自家生财致富的秘笈往外泄。 锦曦在铺子里又呆了一日,帮着处理一些事情,张记杂货铺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始终如一的微笑服务。原本还想在铺子里多呆两日,但眼见着胰子将要抛售一空,加之孙二虎也来了镇上,锦曦便提早告别了孙玉宝和张掌柜,坐孙二虎的牛车回了孙家沟。 牛车刚刚驶进孙家沟,在村口草棚里卖肉的屠夫瞧见锦曦他们的牛车,远远就打招呼。 “锦曦姑娘,你前几日跟我说的那猪鬃,昨儿我杀了一头大白猪,鬃毛都给送你嘎婆那去了!” “哦,是吗,多谢了,那我现就把十文钱结给你。”孙二虎打住牛车,锦曦从车上跳下来,取出十文钱给那屠夫。 “不用了,那猪毛我们都是扔了的,又不值钱!” “应当的,你收下。”锦曦笑着将那十文钱搁在屠夫的猪肉案桌上:“下回要是还有猪鬃毛,都留给我呗,白的黑的花的都行!” “诶,没问题,我给你留着!”屠夫爽快的应下,看着锦曦的牛车缓缓进了村,赶忙把那十文钱揣进身上,嘀咕着:孙家这外孙女真是稀罕,人都不要的废物猪毛当个宝呢! “曦儿,你要那些做啥呢?”孙二虎一边赶车一边不解的询问身侧坐着的锦曦。 “呵呵,现在不能说,下回二虎舅舅就晓得了!” 孙二虎咧嘴一笑,目光明亮起来,他现在也习惯了锦曦的脾性,她这样卖关子,铁定又是琢磨到了啥赚钱的好主意,好吧,他拭目以待。 牛车在孙玉霞院子门口停下,孙二虎帮着锦曦,将车上装着的碱面和猪油取下。 刚刚推门进院子,就听见孙玉霞的声音。 “曦儿那鬼丫头,等会子回来了,我可要好好责问她!孙屠夫送来这么多猪鬃,全赖我一个人打理,哎呦喂,这气味可把我熏得……” “玉霞,你要闻着难受,就边上歇息去,让我来侍弄这些好了,我不怕这味儿。”孙大虎的声音。 “别别别,你可是连杀鸡都手抖的人,这些猪鬃还是我来翻晒吧,曦儿那鬼丫头……” “难怪我这一路,老打喷嚏,敢情是小姨在这念叨我呢!”锦曦说笑间,步伐轻快的进了院子。 “呀,你个鬼丫头,还真不经念叨。我这不才叨唠你两句,就被你给逮个现行!”孙玉霞笑着迎过来,把那双手往锦曦鼻子下面凑:“你闻闻,一股子腥味儿,真不晓得你找人孙屠夫弄这些东西来又要整啥!” “玉霞姐,曦儿可是给了人孙屠夫十文大钱的!”孙二虎笑道。 “啧啧……我没听错吧?” “好了小姨,晓得您辛苦,也晓得您最疼曦儿,喏,我这不给您带了一瓶擦手的膏来孝敬您呢!”锦曦说着,从随身挎着的包袱卷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瓶来,放到孙玉霞手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八章 铺子出事了 divlign="ener"> ) 孙玉霞轻轻取下塞在小瓷瓶口处的活木塞子,嗅到瓶子里护手油膏的香味,眼底是掩不住的惊喜,但还是忍不住埋怨锦曦。 “前两日都已经拿了铺子里的头花和胰子用,都让我心疼死了,你又拿铺子里的给我,这可使得,这一瓶护手膏,我要是没记的话,可是能卖上五十文银子一瓶呢!” “只要小姨用得着,曦儿愿意拿来孝敬你!再说铺子里也不差这一点。” “可用在我这还是浪费了,你这丫头,往后可别再这样子了,留着卖钱多好!” “好好好,都依小姨说的做,下回你要想要用胰子,就自个上孙记买去,明码标价!” “哎呀,你个鬼丫头,又呛我话呢!”孙玉霞笑着嗔道,拿那沾着腥味的手,去恶心锦曦,锦曦早已跑开了。 “二虎,铺子里买卖咋样?”这边,孙大虎问孙二虎我听玉霞说,你也打算去孙记帮忙?” “哥,这事我正要跟你商量着呢,没,我是有这个打算。”孙二虎微微垂着头,脚尖抵磨着脚下的土,道。 “去镇上也好,跟在铺子里学着做事,比呆在这穷山窝里有盼头!”孙大虎道。 “我去了镇上,后山坡地上那些油菜和麦子……” “这你放心,家里不还有我吗?田地里的活计和老爹,都有我在身边照料,你安心在铺子里,好好帮玉宝的忙,多学些,多长些能耐,远比你那套兔子打野鸡的要出息啊!” 孙大虎拍着孙二虎的肩,微笑着道。老娘去的早,丢下家里三爷们,那时候二虎才三岁不到。他也就刚刚十岁。老爹要忙着赚三口人的口粮,弟弟是他一手带大的,对弟弟的疼爱,那是完全发自真心。 当然,两的成长岁月里,少不了玉宝娘的扶持,两每个季度的衣裳,鞋子,都是出自玉宝娘的手。有啥好吃的,也少不了他们俩。正因为如此,两家这么多年,才走的如此亲近。 “大哥,你这趟,就不再去县城瓦窑做工了?”孙二虎惊讶的问。 “嗯,不出去了,等过了年,明年开春,我得迎娶你玉霞姐进门。我和她商量过,我也打算留下来,跟玉真姐和愈忠哥他们一块侍弄茶园,给你们铺子里送货跑路啥的,都好!” “哥,这真是太好了!”孙二虎黝黑的脸膛,因为激动和欢喜,而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孙大虎拍了下弟弟的脑袋,走开忙活去了。 “,这两日我让琴丫带着一起,去后面的林子里采了好多的菟丝花呢!”锦曦刚一进屋,锦柔便迎上来,献宝似的报着她这两日的成果。 “喏,皂角叶子也采了,全摊在后院晾晒,晌午饭后就收了,下昼村里磨坊恰好要开,咱赶紧拿去村里的磨坊磨成皂粉。”孙玉霞道。 “曦儿,瞧二虎拿进来的那些猪油和碱面,你又要做胰子了是吗不跳字。孙氏给锦曦和孙二虎倒了茶水,看着锦曦狼吞虎咽的喝着,在一旁柔声问。 “是的娘,这回要多做一些,那些胰子很好卖,上回做的那些差不多都快卖完了!”锦曦道。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回头我就把猪油给熬出来备着!” “嗯,谢谢娘!” “傻闺女,跟亲娘还说谢呢!我得烧晌午饭去了,二虎啊,你也别走了,就在这一块吃,啊!” …………………………………………………………………… 制作胰子的事情不能拖,铺子那边正缺着货呢。当天夜里,锦曦一家人在灶房,热火朝天的做胰子。 “铺子那边等着要,这些做好的胰子,明个一早就得送去镇上,你今个夜里睡早些,明个赶车有精神!”孙氏一边把一块块胰子装入特定的锡纸中,用蜡封住口,边跟一旁也忙着封装胰子的梁愈忠道。 这一批胰子做的份量较上回多一些,每一种大概都做了将近二十多块,应该能卖一阵子。 “诶,晓得了。”梁愈忠应道二虎先前跟我说了,明个一早就跟我一道出发!” 孙家一个决计留在村里侍弄茶园,一个去镇上铺子帮忙的决定,孙氏他们都已经知晓了,也觉得如此甚好。 “有二虎一道,我更放心了!回头我给做些干粮,你们路上带着吃。” “娘,明个我就不去镇上了。”锦曦道。 “你在家歇下也好,哦,还有一事我倒差点忘了,昨儿琴丫她姑母来跟我商量,说琴丫那孩子羡慕着咱去镇上,说等咱下镇上,顺便捎带上琴丫一道去瞅瞅。” 锦曦微诧,琴丫私下跟锦曦央求过,说她羡慕锦曦一趟趟的去镇上,她在山里长这么大,天天跟在姑母家的猪屁股后面跑,做梦也想去山外的镇上瞧一眼。 可锦曦考虑到琴丫还是个小姑娘,在没有家里大人允许的情况下,她若私下带她去镇上,到时候万一发生啥岔子,锦曦没法跟琴丫姑母他们交代,便拒绝了琴丫,让她再想去也得找她家大人来说。 没想到琴丫还真当真了,也不晓得经过了多少努力,还真说服了她姑母来找孙氏。 既如此,那就去吧! “那我明个就再跑一趟镇上,算是陪琴丫吧!”锦曦道。 把做好的胰子和香胰子,分门别类的装好,一家人各自歇去,一夜无话。 翌日,天才刚刚发亮,锦曦和梁愈忠起床梳洗完毕,刚把牛车牵出院子门,便瞧见孙二虎正赶着马车朝这边而来。 相比较梁愈忠的精神饱满,锦曦的神清气爽,对面驱车而来的孙二虎,则一脸的苦相。 锦曦正暗自诧异的当下,便见孙二虎身后的车厢帘子被一只小手掀开,琴丫从里面探出大半截身子,朝锦曦兴奋的招手呼喊。 “你给我安份点好不?仔细摔下去又要哭鼻子!”孙二虎一脸的苦相,一边驾车还要一边腾出只手,拽住琴丫,唯恐她跌落下去。 “少来了,我啥时候哭鼻子过?要是真哭鼻子,那也是被二虎哥你给欺负的!”琴丫撅起小嘴,不满的抗议。 “哎呀,你这丫头真是烦死了,呆在山里多好,跟去镇上做啥嘛?像只猴子上蹿下跳的,我这还没出村呢,都被你给折腾的后背发汗!”孙二虎头痛的很! “二虎哥出汗了?哪呢?我给你擦擦!”琴丫嘻皮笑脸的,就要凑给孙二虎擦汗。 孙二虎忙地躲开去,训道你再折腾看我把你甩下去!” 琴丫的脸当即就有点委屈,但还不到片刻,就又重新雀跃起来。 “曦儿,咱两坐一起好!”她朝这边站在院子门口的锦曦摇着手臂大喊。孙二虎一急,忙地拽住琴丫的手臂。 “曦儿,你去那边坐马车吧,琴丫这孩子我瞧着都有些心悬,你跟她坐一块去,我这才放心!”孙氏跟出来,在锦曦耳边嘀咕着。 锦曦微怔,不知何时,她在大家的眼中,竟然能给人带来镇定放心的感觉了?难道大家都忘记了,她这副身体,也不过跟琴丫同岁,也才十岁多的年纪? 锦曦微笑着上了马车,撂下车帘子前不忘跟前面的孙二虎轻声道二虎舅舅专心驾车,后面有我呢!” 闻言,孙二虎的脸上明显歇下一口气,看锦曦的目光都带着些感激。 “曦儿,快瞧瞧我穿这件衣裳好不好看?”锦曦还没坐稳,就被琴丫拉,鸟雀一样急切的询问起来。 锦曦打量着琴丫,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今天的琴丫,梳着双髻,头上插着两朵娇艳的菟丝花。张脏兮兮的小脸洗的干干净净,露出真正的面目,圆脸蛋,弯眉毛,亮晶晶的大眼睛,牛犊鼻下面是有点丰厚的唇。 她今天穿了一件半成新的衣裳,很喜庆的大红色,袖子上有些暗色的花。那些花是绣上去的,但绣功一看就不样,至少看惯了孙氏和孙玉霞绣活的锦曦,锦曦对琴丫身上那衣裳的绣功打不了及格分。 “琴丫,这衣裳……是你姑母的嫁衣给你改小了穿的吗不跳字。锦曦问。 琴丫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曦儿真聪明,一猜一个准!这件衣裳原本是打算留着过年的时候穿,今个要去镇上,就没忍住!样?好不好看?” “嗯,很好看啊,喜庆的很呢。”锦曦道。 琴丫雀跃不已,拉扯着衣裳宽大的下摆,从座上霍一下站起,还没直起身,脑袋就撞到头顶的车厢顶,痛的大叫了一声。 前面又传来孙二虎无奈的一声长叹,就这样,一路闹腾着,在琴丫对一切充满新奇,和缠着锦曦不厌其烦的解说中,马车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镇上。 到了青桥巷子口的时候,锦曦和琴丫下了马车,手挽手朝前面步行而去,梁愈忠和孙二虎从后面另一条巷子把车绕进孙记的后院去。 “咦,曦儿,你不说前面巷子口有一块大招牌吗?在哪呢?”琴丫不解的问。 “呃?招牌呢?许是舅舅今个忘了搬出来?”锦曦自言自语着,没多大在意,带着琴丫进了巷子。 才刚刚走进巷子口,右手边开包子铺的那个年轻掌柜,看见锦曦,脸色变了下,四下瞅了眼见没人经过,朝锦曦招招手。 锦曦铺子开张那天,这个包子铺的年轻掌柜也随了一份子,被邀请去了酒楼,两家也熟络起来。 锦曦走上前去,便听他有点惶恐道锦曦姑娘,你可算来了,你们那铺子出事了!” 出事了?锦曦吃了一惊,她昨天上昼走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呢,到底出了事?难怪不见孙玉宝搬那广告牌出来,锦曦想到这,跟身后的琴丫交代了一声,拔腿就朝前面的孙记跑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七十九章 进退两难的棘手事 divlign="ener"> ) 锦曦刚跑到铺子门口,差点跟从里面出来的孙玉宝撞个满怀,二人俱是一震。 锦曦震惊的盯着孙玉宝的脸,他一边脸都肿了起来,左眼周围一片淤青,显然,是被人用拳头砸的。 “舅舅,出了啥事?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锦曦惊问。 琴丫气喘吁吁的追上锦曦,看到孙记铺子门楣上方,那些被戳破的灯笼,还有门口粉刷一新的墙壁上,那些泼上去的狗血一样的,忍不住捂着鼻子,有点惊恐的紧挨着锦曦。 “曦儿……咱铺子怕是被那些流氓无赖给盯上了!”孙玉宝愤怒又沮丧的道这事不是三两句就能说的明白的,我跟张掌柜合计了下,打算回村子去找你们商议,刚巧你就来了,他们呢?总不会就你和琴丫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我爹和二虎舅舅放车去了,一会就来,咱先进屋去再说!”锦曦道,拉着孙玉宝进了铺子。 铺子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张掌柜无精打采的袖着手坐在收银台后,也是一脸的苦相。 看到锦曦大步匆匆的进来,张掌柜稍稍打起一丝精神,从收银台后出来。 “锦曦姑娘,你可算来了,真是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落啊!咱这铺子,怕是没法再开下去了!” 锦曦不满张掌柜那副无助无望的凄苦样子,皱着眉头道咱出来做事情,哪能一直顺风顺水的?遇到麻烦,就要想办法解决麻烦,净说些丧气话有何用!” 张掌柜明白的这副态度惹东家姑娘不悦了,赶忙识趣的闭嘴。这个时候,外面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梁愈忠和孙二虎赶到了。 “是人来这捣乱?”他们二人瞧见门口的景状,着实吃了一惊,孙二虎进门就气匆匆的问。 “玉宝,你跟人打架了?”梁愈忠瞪大双眼,震惊的看着孙玉宝那张变了形的脸,额头青筋直跳,一旁的孙二虎更是气得眼睛上血。 “爹,二虎舅舅,稍安勿躁,先让舅舅把事情的始末说一遍。”锦曦道。 “好,玉宝你快说!”梁愈忠道,老实汉子一双铁拳握得死死的,他倒要听听到底是人,敢来砸他闺女的心血,打他的小舅子! “夫,二虎,事情是这样子的……”孙玉宝吸了口气,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从孙玉宝那里,锦曦获悉了整件事情。 昨日上昼她离开的时候,铺子里还好好的,因为放在大街上的招牌,还有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住户,昨日一整天,铺子里的买卖都很不。 晚上点燃灯笼照例营业,等到快要打烊,孙玉宝去巷子口扛广告牌时,才那块广告牌,不知何时被人从中间劈的七零八落。 孙玉宝跟张掌柜说起这件事情,两个人都猜测会不会是半大的孩子搞的恶作剧,但尽管如此猜测,两个人心中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心里存着不好的预感,孙玉宝不放心,当夜就抱着被褥睡到柜台后面看守着。 前半夜还好,后半夜的时候,他就听到铺子外面有动静。孙玉宝便到阁楼上喊了张掌柜一道,两人拿了根棍子在手里,拉开门出去。 外面是月亮天,即使灯笼里的火被熄灭,也把四下照的很清楚。孙玉宝他们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黑影正朝铺子的墙壁上泼,一股子腥臭味儿。 那两个人看到铺子里出来了人,打着口哨就朝巷子另一头跑,其中一人踢到一块凸出来的青石板,跌倒在地。 孙玉宝正在气愤的当口,跑直接扑倒在那个人身上,两个人揪打在一起。前面那个人见同伙被绊住,折照着孙玉宝的脸就是一拳头,孙玉宝当即就眼冒金星。 孙玉宝文文弱弱的,单人对打他都不是那块料,何况还是一挑二? 幸好张掌柜挥舞着棍子冲上来,大喊着抓贼,包子铺的灯火随即亮起来,那两个人见势不妙,推开孙玉宝,一溜烟的跑的不见了。 “岂有此理!”孙二虎气得一拳砸向身侧的墙壁。 “可恶,实在太可恶!”梁愈忠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曦儿,你们在镇上,没有得罪人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琴丫窃窃问锦曦。 锦曦坐在那,经历了段长的震惊和愤怒后,她很快让冷静下来。眉头微微皱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琴丫问对了,我也就是迷糊着,照理说咱这铺子才开不到几日,小本买卖的,位置又偏僻,又没跟人结下怨,会招来那样的祸事?”孙玉宝激动困惑道自打他们昨夜又是泼狗血,又是戳灯笼,今个这一上昼,一桩买卖都没做成!照这样下去,咱这铺子很快就要关门了!” “玉宝,你先别急,从今个起,我就留下来跟你一道守着铺子,他们要是再敢来捣乱,休怪我弓箭伺候!”孙二虎恨恨道。 “我也留下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无法无天了!”梁愈忠沉声道。 张掌柜袖着手站在一旁,愁苦着脸,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孙二虎和梁愈忠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有两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打消了开口的念头。 “爹和二虎舅舅暂时留下来,我也是赞成的。但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敌在暗,我们在明,这件事情,咱得化被动为主动,才能真正消除祸乱!”一直沉默的锦曦,突然开了口。 张掌柜不禁抬眼瞟了眼锦曦,目光中有亮了一下。 “曦儿说的是有道理,可那些人像躲在旮旯里的耗子,咱对这一带,人生地不熟的,咱是半点头绪都没有,难逮呀!”孙二虎道。 “所以,这件事,还得请教张掌柜,让他给咱出出主意啊!”锦曦道,目光直直看向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张掌柜。 梁愈忠他们闻言,也都从锦曦的话中听出些意思来,三人的目光齐刷刷锁定张掌柜,带着些锐利。 人老成精,直觉告诉锦曦,张掌柜这只老狐狸,从当初盘铺子到如今,有些事情一直有所保留。锦曦原本没打算撬他的嘴,但现在铺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能再继续开下去都悬的很,锦曦不得不把张掌柜拎出来好好的拷问一番。 “梁三弟,锦曦姑娘,玉宝少爷,二虎少爷,我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承蒙你们关照,给了我这掌柜的当,好让我颐养天年。可这回的事情,我也一头雾水啊!可我真的想不出啥好法子啊,我要是能想出啥好法子来对付那些暗中捣乱的人,当初我那张记也就不会被闹得关门了!” “张大哥,咱都是实诚人,照你说的,也给了你不少优待。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要还藏着掖着,不把晓得的告诉我们,你也就太不地道了!”梁愈忠上前一步,道。 “张掌柜,如果我猜的没,您老当初急忙忙甩铺子,不是像你自个哭诉的那样没了,带走孙子,一个人无心打理铺子,而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由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看着张掌柜,似笑非笑道。 “锦曦姑娘,你……”张掌柜被锦曦一语戳破心思,脸色当即露出慌乱。 “呵,看张掌柜的这幅样子,我的猜测是对的了。您老果真是老狐狸呀,把这烫手的山芋甩给我们这些老实人,这就罢了,现在旧事重演,那些原来找张记茬的人,又盯上我们孙记,你还在这里装无辜,一而再的包瞒,你实在太让我很失望!”锦曦声音冷下来,带着责问的口气我在想,说不定,你跟那些坏人就是一伙的,我要报官抓你!” “张大哥,你不是那样的人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梁愈忠大声质问他。 孙二虎更是不耐多说,直接上去一把揪住张掌柜的衣领口,碗口大的铁拳晃了晃别跟这老狐狸多费口舌,就算要扭送去衙门,也让我好好揍他一顿,让他晓得吃里扒外的下场!” “二虎,别冲动!”孙玉宝拦住孙二虎的拳头,张掌柜还真没会过孙二虎的厉害,这下子真有些吃不住,脸色就白了几分。 “咱山里人最讨厌这种滑头滑脑的人,满肚子的心思,尽想着自个不吃亏!二虎哥真厉害,一拳揍扁这老狐狸!”琴丫在一旁起哄,锦曦额头露出两根黑线。 “锦曦姑娘,咱有话好好说,我真不是那吃里扒外的,你先让二虎少爷放我下来,我把我知晓的,一字不漏都告儿你们,好不?” 既然如此求饶,锦曦便给孙二虎使了个眼神,孙二虎会意,松开张掌柜。 “张掌柜,我问,你说,你要是再有隐瞒,咱真的要撕破脸皮了!”锦曦斜睨了眼扶着柜台大口喘气的张掌柜,淡淡道。 张看着稳稳坐在收银台后的锦曦,又看着站在她身侧的梁愈忠和孙二虎他们,张掌柜越发的肯定,这一大家子人里面,真正的核心人物,却是这十岁的锦曦姑娘。 而且,从她做买卖魄力和刚才的反应来看,这小姑娘的城府远远超脱了这个年纪。且她说的话,又很能获悉别人的心思,一语戳破,一针见血。 “我问你,像昨夜那样的事情,以前张记是不是也曾遭受过?”锦曦问。 “是……”张掌柜低声道。 “做那些事情的,是同一拨人不?” “嗯!”张掌柜声音更低。 “老狐狸,当真有内情,还跟我们一样假装震惊!”孙二虎火气又上来了,锦曦看了他一眼,他便扭过脸去强忍着。 “昨晚那两人叫啥?做的?家又住哪?”锦曦继续刨问,张掌柜在这镇上住了大半辈子,对这些应该很了解才对。 “叫啥住哪这我真不清楚,就是很脸熟。只晓得这镇东一带,包括我们青桥巷子在内,都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时不时就带着一拨人来这一带的铺子里,讨要保护钱,除非那铺子的东家本身有靠山,不然,谁要是不交钱,他们就会来闹,弄得你没法安生做买卖!张记那会子,我没了,我心情颓丧,加之这些人像吸血鬼似的,搅得没法再开下去,我这才急着甩卖的!这都是我的大实话,不敢有半点隐瞒!” 锦曦眯了眯眼,秀气的手指下意识轻掠着耳畔的发丝,她起初的猜测是同行间,指使人来这捣乱,从张掌柜的话来看,应该是黑社会为收取保护费,而提前制造的一些混乱? 事已至此,锦曦倒希望,孙记昨夜遇到的情况,最好是其中的一种,就算是其中的一种,也已经够头疼的了,要是是两者混合一体,那就更棘手了。 “早就听人说过,咱长桥镇可是有不少地痞流氓,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专门做些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勾当!”孙二虎有些沉重,道。 “如今咱惹上这样的地痞流氓,怕是真有些棘手!”梁愈忠也思忖道。 “既靠收取这些保护钱为生,那些地痞流氓应该都拥有的帮会。张掌柜你晓不晓得,咱青桥镇这一带所属的帮会是?他们的帮会头目又是何人?”锦曦问道。 张掌柜怔了下,锦曦姑娘问这个做啥?看她那副沉稳镇定的样子,难不成她还要去会会那帮会头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心里对锦曦的提问存了一百个疑惑,嘴上却很快给出了答案斧头帮,他们的老大,大家都叫他陈皮阿三!” “张大哥,既然你这么多事情,咱不提早跟我们说一声呢?要不是闹出这样的事,曦儿这样问,你还一直这样瞒下去?你这人真是不地道!”梁愈忠狠狠数落起张掌柜,他们已经在这里开了铺子,早晚都面对这里的泼皮无赖,早有准备也好啊! “曦儿,既如此,咱就去衙门口报官吧!”孙玉宝提议,其他人也表示赞同,独张掌柜缄口没表态。 锦曦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行,不能去报官!” “为啥?”其他人惊诧不解,张掌柜目光再一次带着震惊的看着锦曦。 “大家伙冷静想一想,既然陈皮阿三能在镇上横行那么多年,没有被抓,那说明了呢?”锦曦跟他们耐心的分析说明陈皮阿三这个人,要么跟官衙里的人勾结,要么,就是背后有更大的力量在给他支撑,不然,这么些年被他压榨的那些铺子掌柜,早把他告衙门里去了!” 锦曦一番分析,屋里人都冷静了下来,但脸色也更凝重了,进,不能寻求官府庇佑,退,又不甘心血被压榨。这件事情,还真是进退两难,棘手的很啊! “可是曦儿,咱总不能把辛苦挣来的钱,就这样双手奉送给那些地痞无赖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那些人可是吸血鬼,无底洞!”孙二虎道。 “锦曦姑娘,您可真是我的知音啊……”张掌柜突然涌出两股老泪来早些年,我就起过这样的心思,还当真去告了,谁知衙门里那些当差的,不仅不去奈何陈皮阿三一伙,还把我给打了一顿板子,也就是这样触怒了,陈皮阿三那伙人,专门盯上了我,我去外地采办货物,米明奇妙客死异乡,对我铺子的敲诈勒索,更是变本加厉!原本以为张记换做孙记,他们就会放过这里,没想到还是牵连了你们!是我对不住大家伙,我给大家伙跪下了!” 折腾了一会,梁愈忠扶起了张掌柜这事也不能全赖你,眼下齐心协力把这难关挺,才是要紧哪!” 张掌柜抹着泪是,是,哪里用得着小老儿的,尽管吩咐就是。要是陈皮阿三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收拾了包袱离开孙记杂货铺!” “张大哥,你这……唉!”梁愈忠不晓得该说了,心烦棘手着呢! 一片混乱中,锦曦面上沉稳不乱,心里和脑子里,却是在进行着最最最高速的运转。突然,她眼前一亮。 “张掌柜,你在长桥镇待的年数久,既然你说,长桥镇南边这一带,都属于斧头帮陈皮阿三的地盘。那长桥镇还有没有其他的,跟斧头帮差不多的帮会呢?”锦曦问。 “啊?锦曦姑娘问这个啊?”张掌柜愣住了,努力想了一会子,道我是做正经买卖的,对那些帮会的事,一向不多打听,不过也听人说起过,好像长桥镇还有另外一个帮会,叫做……青龙帮。” “青龙帮……”锦曦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抹思忖。 横竖孙记沿袭了张记的厄运,被陈皮阿三那些人当做了眼中钉,锦曦可不愿意就这样被这只贪婪的饿狼给吃的死死的!当务之急是要寻求一个保护伞,借用到外力,来牵制住陈皮阿三。 可是这个外力从哪去借呢?青龙帮? “曦儿,你打探这些做啥?不管是斧头帮,还是青龙帮啥的,都不是好鸟!”梁愈忠打断张掌柜的话,站出来,在这个时候,他这个做爹的,应该站到最前面来。 “曦儿,你一个姑娘家,就别管这些事了,待会下昼就回村子里去,这里就交给爹和你舅舅他们,还真不信,那些人敢上门来杀人越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章 每个时代都有的黑 暗 势力 divlign="ener"> ) “爹你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在村子里,从未跟人红过脸,更没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你揽,又能想出好法子呢?”锦曦道。 “你大伯不是也在镇上打理梁记杂货铺吗?咱家也没权没势的,你大伯还不一样把那铺子打理的很好?我去求求他,给出个主意。”梁愈忠道。 “爹难道忘了二伯二妈以前说过的?大伯每季度都要从铺子里,拿出好些银两去打理关系,还不时会有三教九流的人,去梁家拿打白条的。大伯怕是都投靠在帮会力量下,又能给爹你支样的好招呢?” “夫,曦儿说的有理,你还是别去了。”孙玉宝道,瞅了眼屋里,见张掌柜去了后面,眸光一转,压低声跟大伙道我看陈皮阿三的手下,大多是冲着张掌柜来的,实在不行,咱就辞退了他,如何?” 孙二虎表示赞同那老狐狸我瞧不上他!” 锦曦眉心微蹙,没表态,心里却不太赞同孙玉宝的提议。且不说张掌柜的经商才能很受锦曦赏识,就冲着她已经聘下了他为掌柜,那就已经属于孙记的人。她连的人都护不住,啥都要听命于外界的那些无赖,那有意思? 梁愈忠想都不想直接摆头就这样把人给赶走,这事不地道。” “夫要觉着不地道,我这还有一个法子,保准管用!”孙二虎皱着虎眉,闷声道。 “不是说这镇上不止一个斧头帮吗?那我明个就拜入青龙帮下面,凭着我的身手,青龙帮不可能不收的!我成了帮会一份子,自然咱的铺子也会被拂照!” “二虎,你说啥瞎话呢?那帮会可是说着好玩的吗?开工没有回头箭,你可不能把自个给搭进去!”孙玉宝急忙打消孙二虎的念头。 孙二虎不为所动,轻哼了声,目光迸射出无比的坚定,似乎他的主意已定,不会再改变。 “曦儿,爹你不甘心被那些人勒索,爹也一样。大能屈能伸,眼下,要实在不行,咱还得入乡随俗,就算破财消灾吧!”梁愈忠见孙二虎动了邪念,不禁动摇起来。 锦曦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的矛盾。她渴望找到靠山,来牵制斧头帮,但绝对不允许孙二虎把给搭进去,踩进深渊。 “我赞同爹的话,忍一时之气吧!”锦曦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建议舅舅去找下文少爷那边的福伯,他们是在镇上开酒楼,想必也遇着过这样的事情。不管是低头交孝敬钱,还是咋样,先听福伯说!” 上回铺子开张,在酒楼摆了两桌,文鼎去了望海县城没能来吃酒席,是福伯作为代表前来,不止送上了贺礼,还留下话语,让锦曦他们有啥难处,就去鹊桥巷子找他。 且不说古代人口普遍不及现代,单说这样的小镇,闲散的流氓地痞那是有,但有组织有门派的帮会,却是很难的。除非府城那些大地方。 像斧头帮,青龙帮的,最多不过是上面的帮会,在下面这些小镇设的一些堂口罢了。去问问福伯和文鼎他们,或许锦曦会得到一些启发。 “曦儿不说,我倒还真把这茬给忘了,没,咱这就去找文鼎和福伯合计下!”孙玉宝一拍脑袋,激动道。 “玉宝你一人去,我要留下看守铺子,唯恐那些人再来捣乱!”孙二虎道。 “我跟玉宝舅舅一道去!”锦曦站起身琴丫,你留在铺子里好不好?等会晌午饭时我们若是还没,就让二虎舅舅带你去那边的包子铺,那家的馄饨不哦!” 琴丫正趴在柜台那边,东瞅瞅西瞧瞧,锦曦这样说,琴丫高兴的直点头,一下子窜到孙二虎身旁,道曦儿尽管放心去忙活吧!” “成,那我们先去了。”孙玉宝说罢,带着锦曦匆匆朝铺子口走去。身后,传来孙二虎有点恼怒的声音丫头,你就,手往那搁呢?” “我不挽着你胳膊,仔细你跑出去找啥青龙帮了!”回应他的是琴丫欢快的声音。 “瞎操心,我答应了曦儿不去就不去,你把手松开!” “那二虎哥答应我松了也不跑?” “嗯,我答应你不跑!”孙二虎的声音有点无奈你这丫头真是难缠,我要真出去,凭你拦的住?” “我想想还是不能松,就这样一直挽着你手臂,这样你就跑不掉……” “……@#¥※*” 坐的是马车,不一会子便到了鹊桥巷。敲门进屋,文鼎不在,是福伯接待了他们。 “玉宝少爷和锦曦姑娘实在太客气了,有空常来坐,不必每次都带着礼品。”福伯给二人泡了茶,拿来一碟一碟的糕点,都是锦曦爱吃的,但这回,锦曦对这些糕点没多大兴趣,满腹的心事。 “文还在县城么?”孙玉宝问。 “舅老爷在县城有家酒楼,自个常呆在镇上,少爷时常两边跑,还是上的县城,至今未回。” “哦,是这样啊!”孙玉宝神情间有点失望。 福伯看着这两人的神色,笑了笑,道玉宝少爷和锦曦姑娘,今日登门,不知所谓何事?虽然少爷不在家,但少爷有吩咐,或许老奴也可以参谋参谋?” “多谢福伯,我们此行来叨扰您,确实是有一事,想跟您打听一下。”锦曦开口道。 “说来听听。” “不晓得福伯有没有听过陈皮阿三这个人?”锦曦道,于是便把铺子里遭受的事情,以及张掌柜关于陈皮阿三的那些事,三言两语说出来,末了问听说这个陈皮阿三是斧头帮的?” “陈皮阿三?”福伯念着这个名字,想了想,突然抚了抚胡须,笑眯眯道那不是后街陈驼子家的老三么?二十八九的年纪,还是一事无成!整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敲诈勒索,那是老少皆知的!却不晓得,是何时入得斧头帮!瞧这势头,还是决计把这无赖营生进行到底了?” 福伯对陈皮阿三的评价,让锦曦有点忍俊不禁。 “说起来,这陈驼子窝窝囊囊的一个人,养出这样的不成器的来?有本事去外面混出个天地来,就会待在家门口欺诈弱小!”福伯有点嫌恶道。 锦曦和孙玉宝对视了一眼,他们留意到,在福伯说起陈皮阿三时,神情反应跟张掌柜截然不同。张掌柜那是谈虎色变,畏惧的很,而福伯,就像说起后街谁谁谁家的狗爱咬人那样的自然。 “福伯,我们今个就是为了这事,想来讨您个主意,头一回开铺子,遇到些事情就慌了神。”孙玉宝恭谨道。 福伯点点头谁不都是摸爬滚打着的,不稀奇,不稀奇!” “那您看,这事我们该咋办?我们的意思是,横竖若是逃不掉这一遭,也不能顺了陈皮阿三的意,听我们铺子的张掌柜说,这镇上还有个叫啥青龙帮的,咱把保护钱交到那去!”孙玉宝道。 锦曦一眨不眨的看着福伯,希望他能帮一把! 没料福伯听到孙玉宝的话,又忍不住笑起来,抚着胡子道我说玉宝少爷,你们铺子聘请的那张掌柜,到底是何身份呢?还能说出斧头帮和青龙帮这样的帮会来?可是很不凑巧,那张掌柜也是个一知半解的迷糊虫,听到一点点皮毛,就拿来说事,差点误导了你们!” “福伯,您对此两帮会知晓么?” “我跟着舅老爷做酒楼那一块买卖,三教九流的人都要打交道。对此,谈不上如何精通,但也晓得一二。” 从福伯那里,锦曦获悉,她穿越来的具体位置是,某古代时空的大月国,庆安府城下面的望海县城,再下面的长桥镇,再下面的金鸡山村老梁家! 盘踞在庆安府城,最强势力的一个帮会,叫做鸿门。鸿门下面驭两帮,分别是青龙帮和斧头帮,帮中成员众多,吸收的大多是市井上那些闲散的地痞流氓类型的人物,当然,这不排除帮会金字塔顶端,也是存在着一些精锐人才。 因为鸿门历史悠久,大月国开国初便创下,延续至今,帮众越来越多,府城庆安下设的县郡,都有这两帮的分舵。 至于再下面,会在人口较多的大镇,设堂口,继续招揽入会。就连庆安府城跟近的其他府城,都有鸿门的势力。 虽然出自同一门派鸿门,但青龙帮和斧头帮在扩咱势力范围的过程中,两者渐渐生出罅隙,都想超越对方,明争暗斗不断。 至于陈皮阿三,相对于斧头帮和鸿门而言,不过是金字塔最最最低端的一粒尘沙,原来就是镇上的无赖,现在顶着斧头帮的保护罩,越发的横行,一跃成为这一带的地头蛇! “福伯,那照您这样说,咱该办?”锦曦把话题拢回正题,虚心请教道。 “有两个法子。”福伯抿了口茶,道。 锦曦和孙玉宝双眼一亮,这一趟当真是跑对了。要是真去找青龙帮庇佑,还真不晓得门往哪开!锦曦暗叹,想法固然美好,但具体行动起来还是不行,唉,思想还是稚嫩了些,不懂得这些黑暗世界里的水,如此之深,稍不注意就会被淹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一章 来者不善 divlign="ener"> ) 锦曦和孙玉宝辞别了福伯,坐上马车回到了青桥巷子里的孙记杂货铺。一进门,梁俞忠和孙二虎他们皆围上来,孙玉宝便将福伯的法子说与了大伙。 “听福伯的话音,是先礼后兵,他会找人去陈皮阿三家为咱说和说和,要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自然最好。”锦曦补充道。 “和气生财,咱开门做买卖,最讲究和气,若是怎能化解的开,那倒是最好不过的。可若是那陈皮阿三不买账呢?”梁俞忠忍不住担忧的问。 “福伯说了,他们舅老爷开的那茗山阁,背后也有势力罩着,若陈皮阿三这块讲不通,那就引荐咱也跟着投!” “茗山阁背后的势力?”孙二虎思忖着从未听文鼎提过。” “好端端的,人文也没必要提那些。不管怎样,这事啊,我瞧着福伯好像不会袖手旁观的。”孙玉宝凝眉道。 “那咱就等着福伯那边的好消息吧,不过在这之前,咱也不能疏忽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来,以免那些人再来找茬!”锦曦最后叮嘱,众人皆赞同锦曦的说法。 “二虎少爷,那些污秽物我都给扔的远远的了,你瞧瞧还有啥吩咐不?”这边正说着话,铺子后面通小院的门口,张掌柜一手撑腰,一手扶着门框,朝这边有气无力的请示。瞧见锦曦在,张掌柜眼睛一亮,如同溺水之人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锦曦姑娘啦?”他的笑容带着讨好。 锦曦微微蹙眉,她记得临出门前,张掌柜还是一身光鲜的袖着手,转了一圈,这小老儿就像从灰堆里给扒出来的? “咦,张掌柜跑去哪里了?咋这一身灰头土脸的?”孙玉宝惊讶的问。 张掌柜撑着腰,佝偻着背,目光瞥了眼孙二虎,明显瑟缩了下,道没啥,没啥,呃,大家伙都饿了吧,我这就去后面灶房备饭!”说完,转身一颠一颠的走开了。 锦曦看着孙二虎,他刚才对张掌柜故意做出的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没换去。 “二虎舅舅,这又是回事?”锦曦问。 “没啥啊!”他耸了耸肩,道,但明显,眼底有些心虚。 梁俞忠也一头雾水我一直在前面修缮破损的灯笼和招牌,也不晓得回事!” 琴丫扑哧一声笑起来曦儿,你是不晓得,这一上昼二虎哥变着法儿的,把那张老儿给折腾的……又是清理那些狗血,又是洒扫铺子,又是给牛马擦洗,一把老骨头怕是折腾散了!” “二虎舅舅,你……”锦曦不解。 “别问了,反正我就是瞧不顺眼张老儿那滑头滑脑的德性!咱为了铺子危机,东奔西跑的,这祸事他而起的,他就会坐在那里长吁短叹,上昼好不容易来了两个顾客,他也不招呼,一笔买卖没做成!” “二虎哥越想越气,干脆打发了他去做活,这人一忙碌起来,就没功夫长吁短叹了,你们瞧,张掌柜现在多精神劲儿啊!”琴丫咯咯笑着道。 “哎!”梁俞忠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弄那些灯笼去了,锦曦和孙玉宝也只是笑笑,便罢了。 这大半天来,一直没人上门来买,锦曦不放心铺子,更主要的是想等福伯的回音,决定在这里住两日,琴丫也跟着留了下来。梁俞忠和孙二虎也都守在铺子里,寸步不离。 下昼终于迎来了两笔小买卖,此后便又恢复了冷清。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铺子里外的灯笼都亮起。锦曦和琴丫坐在柜台后面小声的说这话,这时,铺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声。 “们,就在前面!”门外有声音叫嚣着,锦曦一抬眼,便见铺子门口呼啦啦涌进来七八个人,清一色的男人,从这些人的穿衣打扮和面相来看,锦曦心里一沉,来者不善。 “哟呵,铺子里瞒齐全的嘛,们都来看一看,瞧一瞧,有啥相中的尽管拿难得三哥今个高兴,都记他账上!”领头的那个满身痞子气的男人朝身后的一众人吆喝,锦曦来不及阻止,眨眼功夫便一阵风似的奔向柜台,有的甚至攀着柜台跳进去,爪子伸向货架。 “住手!”后院传来一声暴喝,梁愈忠一行跑出来,一个个手里都抄着棍子。 “曦儿,你和琴丫去后面院子里避下!”孙玉宝跟锦曦悄声道。 锦曦没有依言而行。孙玉宝叹口气,站到锦曦和琴丫身前,挡住她们俩。 “哟,这是做啥子嘛?找架打是不?”一个金鱼眼的男人朝梁愈忠他们梗着脖子,翻着白眼,嬉笑着挑衅,旁边的其他人跟着起哄。 “诸位当真是上门来照顾我们买卖,我们自然笑脸相迎。”孙玉宝鼓足勇气跟那些人交涉,指着其中两个但我认得你们,昨夜就是你们来我这里捣乱!” “嘎嘎,这都被你认出来了,小眼力不嘛!这又样,你咬我?”被认出的人嚣张道,虎视眈眈盯着梁愈忠他们,一副随时有可能开打的样子,铺子里的气氛顿时弥漫起浓浓硝烟。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要是上门找茬,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梁愈忠道,因为紧张,额头青筋暴突。 他手里拽着一把木棍,孙二虎手里,握着一把柴刀,就连孙玉宝手里都没空着,是一副扁担。 “哈、哈!哈?”金鱼眼仰天大笑三声,一口唾沫星子喷向梁愈忠,还好梁愈忠躲开了,孙二虎气得抄起手里的柴刀,就要扑,被孙玉宝一把拉住。 “二虎,看看再说!”他沉声道,孙二虎拳头握得死死的,双眼迸射出火光。 之前大家吃饭的时候,张掌柜为了弥补的过,便提议,假若那些人再来捣乱,铺子里所有的男丁都要齐上阵,不说打架,就是充个场面也是好的。 刚刚梁愈忠他们出来的时候,锦曦分明瞥到张掌柜也跟在他们后面。 “琴丫,你见着张掌柜了吗不跳字。锦曦用口语悄悄问琴丫。 琴丫撇撇嘴,锦曦顺着她视线朝下一扫,柜台后方的椅子下面,有一只撅着屁股的老鸵鸟。 锦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止是老狐狸,还是只缩头乌龟。 “吵啥吵?有话不能好好说?咱是来发财的,发财的懂不?”双方对峙的当下,有个男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锦曦和琴丫一惊,从孙玉宝身侧偷眼望去,便见一个瘦的像猴子一样,龇着一颗大金牙的高瘦男人,被那拨地痞簇拥着站到最前面。 “三哥,您坐!”金鱼眼捞起一把椅子放到铺子中间,对来者点头哈腰道。 灯光下,那人下巴处一条弯弯扭扭的疤痕,格外的碍眼,也给那人凶恶的面目,带来更加的狰狞。 “孙记杂货铺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很好,我是陈皮阿三,混这条街的。这里谁是主事的?让他出来跟我!”陈皮阿三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手里的牙签在牙齿缝隙里忙忙碌碌,目光阴邪在铺子里一扫而过,问道。 陈皮阿三?他亲自来了?锦曦暗想,难不成福伯找人去跟他谈,没有谈拢? “我是,你有啥话,冲我来!”梁愈忠挺起胸膛,往前迈出两步。 “你?”陈皮阿三嗤笑了声三爷我一瞧你就是泥腿子!也行,三爷我今个来是知会你一声,青桥巷子这一带,都是我罩着,保护钱一月十两,月头交清,拿来吧!”他朝梁愈忠伸出一只手。 梁愈忠怔住了,狮子大开口! “想得美!”这时,一道清测的女音从铺子最里面传出来,是锦曦。 不用陈皮阿三扭头去唇,锦曦已经站起身,走到孙玉宝身侧,跟他并排站着,目光冷冷注视着这些涌进来的地痞。 “哟呵,还没看到这铺子里还有个小娘皮,唷,还不止一个哪!”陈皮阿三咬着嘴里的牙签,目光yin邪的在锦曦和琴丫身上打转。 “你们这些地痞流氓,别以为盯着帮会的头衔,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个月十两银子的保护钱,你们死了这条心,因为那是绝不可能的事!”锦曦声音不算很大,却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冰冷的语气,不可否认有一种震慑人心的魄力。 “就算你们天天来捣乱,就算我们拿一文钱买了包子打狗,也别指望落入你们的手!大不了我们关了铺子回家种地去,也绝不受你们的要挟!” “臭丫头,人小胆子不小嘛,敢这样跟我们三哥,你不想活了?”金鱼眼对锦曦恐吓,其他人都虎视眈眈盯着锦曦,那目光如狼似虎。 梁愈忠他们急了,很想阻止锦曦,但因为锦曦浑身突然散发出的这股凌厉之气,还有锦曦异常的反应,他们都怔在那,呆呆的看着锦曦和陈皮阿三交涉。 锦曦稳稳站在那,甩都不甩金鱼眼和那帮人,目光锁定着陈皮阿三。 陈皮阿三阴嗖嗖盯着锦曦,突然咧嘴一笑,带动的那条疤痕扭动起来,更加恐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二章 逆袭 divlign="ener"> ) “嘎嘎,有点意思,保护钱分文不少,这小娘皮,老子也要定了!”陈皮阿三目光如狼似虎在锦曦身上打转,满脸都是猥琐的笑。 “曦儿,你赶紧去后院避下吧!”孙玉宝低声劝锦曦,锦曦想了想,决定暂退避开。 拉着琴丫还没转身,后面陈皮阿三乍然大喝想走,没那么容易!”话音未落,耳后突然一物飞来,锦曦上一世跟体育打交道,也练过一些女子防身术之类的拳法,对危险将至的身体本能反应很快,当下一把推开琴丫,一个矮身后仰,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刚好从她的眼睛上方呼啸而过。 要是再慢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锦曦底线被触,眼中涌起一片萧杀之气。 “畜生找死!”她冷笑,手腕一转招住那匕首,抬臂一挥,那把匕首如疾电般朝陈皮阿三的眉心飞去。 “啊,三哥!” 陈皮阿三身手也不赖,脑袋一偏躲过飞来的匕首,但匕首还是贴着他的脸颊划过,脸上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瞬间,铺子里对峙的双方,都愣住了,大家都没有料到,陈皮阿三竟然会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黑手,更让他们惊愕的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轻易躲了,而且,还给了陈皮阿三一个重重的还击。 “**!”陈皮阿三抹了把脸颊的血痕,捡起那把落在地上的匕首,像狗一样嗅着那匕首的柄,目光yin邪盯着锦曦香,够香!” “畜生,你再满口喷粪,我、我今天就把命来拼!”梁俞忠像一头发怒的野兽,拽着手里的棍子朝陈皮阿三扑。 陈皮阿三抄起身下的椅子,朝梁俞忠砸来。 “姐夫当心!”孙玉宝大喊,椅子已经落在梁俞忠身上,不晓得梁俞忠伤到了哪里,反正他已经跟陈皮阿三厮打在一起。 这边,孙二虎阴沉着脸,挥舞着手里的柴刀,迎上了陈皮阿三的那些跟班。就连孙玉宝,也大口的吸着气,扛起扁担冲进了混战。 “曦儿琴丫快走!”混乱中传来梁俞忠焦急的声音。 “琴丫,我们去后院!”锦曦一把拉起呆愣在原地的琴丫,朝后院跑去。这样的混战,她能不参与呢?但是琴丫不同,她没有半点自保能力,锦曦要先送她离开这里。 路过张掌柜栖身的地方,锦曦还是忍不住一脚揣在张掌柜屁股上老狐狸,再做缩头乌龟,我就解雇了你!” “曦儿,你不跟我一起留在这?前面现在打成那样,你去做啥?”琴丫慌张的拽住锦曦。 “我不会让爹和舅舅他们会吃亏!”锦曦没功夫跟琴丫细说了,火速跑去一间充作库房的屋子,真好,有样现在再次派上用场! 锦曦折回前面铺子的时候,场面依旧混乱,锦曦咬牙冷笑,端起手里的,朝正跟梁俞忠厮打在一起的陈皮阿三迎头盖脸泼去。陈皮阿三很狡诈,扯了身边一个跟班做替死鬼,却躲开了。 锦曦惋惜,但剩下的那些,悉数招呼在金鱼眼那群人脸上,顿时,铺子里响起一片哀嚎。处于下风的梁俞忠等人,趁机喘了口气。 “眼睛,我眼睛要烧掉了……” “……”失去了战斗力的他们,拼命的揉着眼睛东倒西歪,陈皮阿三跳到铺子门处,惊怒的望着这一幕。 “**,你泼老子石灰粉?”陈皮阿三看着手下的狼狈样子,恨不得把锦曦给撕成碎片。 “泼的好!”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陈皮阿三身后传来不止要泼,我还要踹!”话音未落,陈皮阿三被身后来人飞起一脚,踹出好几步远,一头栽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文,你来的正好!”孙二虎道,他身上的伤势,较其他人是最轻的,相比下,梁愈忠的情况要重一些,整张脸都肿了,孙玉宝也是浑身挂彩,张掌柜就更不用提了。 “抱歉,我来晚了一步!”文鼎进门,看到铺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眉头紧皱,朝梁愈忠他们歉意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单单一些地痞,我还是应付的来!” “**,敢偷袭老子,是哪个不要命的!”陈皮阿三被手下人扶起,怒气冲冲瞪着文鼎你不是茗山阁那跑腿的臭小子吗?,替人强出头?那就别怪老子不给你街坊面子!” 文鼎懒得跟陈皮阿三多费唇舌,扭头跟孙玉宝他们道你们退到一边。” “哈,玩单挑?老子就玩死你!” 文鼎冷哼了声,朝陈皮阿三勾了勾手指,俨然不把陈皮阿三放在眼底的不屑样,彻激怒了陈皮阿三。他吼了一声,挥舞起那一双把梁愈忠打的鼻青脸肿的铁拳,如恶狼般朝文鼎扑去。 都没看得清文鼎是如何接招和出招的,只一拳,陈皮阿三就被打的趴在地上,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 咝……铺子里人皆抽出一口凉气,张掌柜和孙玉宝不约而同扭过脸去,不敢多看那一幕血腥。锦曦一眨不眨盯着地上死狗样的陈皮阿三,心中大呼痛快! “啊?老大,您的门牙掉了好几颗,往后怕是不能啃骨头了!”金鱼眼呼天抢地道。陈皮阿三瞪着一双猩红的眸子,恨不得杀了文鼎。 “还打不?”文鼎淡淡问,目光锐利扫向被金鱼眼他们扶起来的陈皮阿三。 “臭小子,敢打掉老子的牙,老子要拿你的命来偿!”陈皮阿三明明眼底有一丝畏色,但嘴死硬。 “别打了,赶紧镶牙补牙去吧,再去晚了,牙铺可就收摊了!”锦曦讥讽道。 “臭丫头,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收拾掉这小子,就要你好看!”陈皮阿三怒吼,从怀里抽出一把切西瓜的刀,招呼后面们跟我上,把那小子砍成功肉酱!” “文大哥当心!”锦曦惊喊,梁愈忠和孙二虎孙玉宝他们,毫不迟疑抄起手里的家伙欲冲,便听文鼎的声音从一团混战中,从容自诺的传来收拾这些小鱼小虾,何须尔等相助?” 随即,响起接二连三,噼啪骨节脱臼的声响,伴随着这些声响的,还有陈皮阿三那些人杀猪似的惨叫。 “还打不?”文鼎沉声问被踩在脚底下的陈皮阿三,陈皮阿三一张脸一半贴着地面,一半被文鼎踩得扭曲变了形。 “臭小子,算你狠,身手好又如何?你晓不晓得老子混帮的?”陈皮阿三还在放狠话。 “管你混帮,你把主意打到孙记头上,就是跟我过不去!”文鼎一脸萧杀道。 陈皮阿三想动弹一下,被文鼎一用力,眼睛都差点挤爆了。 “老子混斧头帮的,长桥镇斧头帮堂主是我老大,茗山阁老子晓得,你敢动我一根寒毛,别想在长桥镇混!” 文鼎被缠的不耐烦,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在陈皮阿三眼前晃过,又插回腰间。 如同一贴极好的膏药,顿时封住了陈皮阿三的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他睁大双眼惊恐的仰望着文鼎,脸色像调色板一样,一会青一会白。 “啊?你是……” “没,我就是!”文鼎道。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文少爷,求您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的这回吧!” 陈皮阿三态度突然转变,像哈巴狗一样谄媚的求饶,让铺子里的人,都惊诧住了。 肯定跟刚才他出示的那块牌子有关系,锦曦暗想。 陈皮阿三一伙人,在对孙记损毁的柜台货架和货品,做出了足够的赔偿后,一伙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文少爷,多谢你及时赶到,要不,真不晓得那伙人会把我这折腾成啥样!”梁愈忠对文鼎满心眼的感激。 “您无需客气,是我说惭愧才对!”文鼎道,原来,他下昼恰好从县城会到镇上,进门就听到福伯说起这事,福伯找了熟人去陈皮阿三家找过,没遇见正主。 文鼎一听这事,有点预感不妙,便火速来了孙记,上回铺子装修那会子,文鼎也来过,这回找来也没费功夫。 才到门口,就撞见铺子里一片混乱。 “文鼎,你那会子给了啥玩意镇住了陈皮阿三?”孙二虎不免诧异的问。 “哦,没啥,就是从别人处借来一块帮会里的牌子,带在身上防身吓唬人的,没成想那浑球还真被我给唬住了!”文鼎道。 “我瞧瞧看!”孙二虎对那块能吓唬住陈皮阿三的牌子很感兴趣,道。 “喏,拿去瞧吧!” 孙二虎接过手中,锦曦和孙玉宝也凑,青竹做的牌子看起来极普通,上面刻着一条霸气的龙。牌子上面有一豌豆大小的孔眼,几根缠绕在一起的金丝线穿过那孔眼,跟牌子串在一起的,还有一根造型有点古怪的钥匙。 “哦,看着蛮像钥匙扣的!”锦曦道。 文鼎笑了笑,收起那牌子插入腰间,那边,包子铺的年轻掌柜,领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进了门,文鼎便奔帮着一起察看梁愈忠的伤势。 “张掌柜,待会你也让大夫瞧下,看伤到了哪里,给抹点药!”锦曦对一旁靠着墙壁坐着的张掌柜道,老狐狸一身的狼狈。 “多谢锦曦姑娘,小老儿不碍事,唉,就是这后腰怕是闪到了……” 锦曦捂嘴笑了下您老还在变着法儿的数落我不该踹您?可别忘了,您老现在可是最需要将功补过的,临阵脱逃可不行,我是在帮你!” “哎,哎……”张掌柜红了脸,讪讪着应了两声,拖着步子去了大夫那边。 为了不让孙家沟的她们担心,铺子被砸这事,锦曦他们一直瞒着,因为要重新整理铺子,梁愈忠他们还得在镇上把伤给养好,得多耽搁几日,中途托人捎了口信回孙家沟,好让家里人安心。 接下来的几日,孙记铺子外面挂出一块匾牌,上书:铺子整修,暂歇买卖几个大字。铺子里面,该养伤的养伤,该将功补过的补过,文鼎帮忙从镇上找了工匠师傅,把受损的柜台货架重新修固。 孙二虎是这些人里面,伤势最轻的一个,可是琴丫每一次帮孙二虎换药,眼眶都是红通通的,一边换药还要一边咒骂陈皮阿三那一伙人。 孙二虎最烦女孩儿家哭哭啼啼,私下找了锦曦求助。 琴丫这几日可算是大开了眼界,被锦曦带在身边,去了一趟县城,采办了一些货品回镇上,锦曦还请她吃了薄皮肉馅的大包子。 到了第五日上,梁愈忠他们的伤势基本好了,孙记杂货铺,也迎来了第一波*折后的重新开业。 孙二虎还特地挂起一串炮仗,说是驱除晦气。 上回的开张,文鼎因有事去了县城,没有赶上,这回他带着福伯一道亲自来了青桥巷子。看到重新布置后的孙记,焕然一新,铺子里的每个人,也都精神焕发,文鼎很放心。 梁愈忠他们忙前忙后,孙二虎也只匆匆跟文鼎招呼了几句,琴丫跟在孙二虎身后跑进跑出,招待文鼎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锦曦的身上。 “少爷,我去前面铺子瞧瞧,看玉宝少爷他们可有哪里用得着我?”福伯请示。 文鼎点头去吧!” “福伯今个是专程来做客的,哪能去忙活那些?”锦曦道,欲留住福伯。 文鼎摆摆手无妨,他是闲不住的。” 锦曦笑了笑,就随他们了。 “文大哥,那日之事多亏了你及时出手相助,我没想到你的身手原来这么厉害!轻松撂倒那一伙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想起那日他赤手空拳摆平陈皮阿三一伙人,锦曦忍不住由衷赞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点拳脚功夫算不得!”他垂眼腼腆一笑那样的场合,换做别的小姑娘早吓得哭鼻子了,你倒好,石灰粉一撒,瞬间扭转战局,你很勇敢,不是吗不跳字。 这回,换锦曦不好意思了。 “哪有,我不过是急了,又不能上去拉扯,恰好后院库房还剩下些石灰粉,是那会子整修铺子用来杀虫子用的,刚好派上用场。若是你没赶到,我都不晓得如何收场!” “你做的没,对付像那样泼皮无赖的人,讲道理一味的求和是行不通的。你退他进,永无止尽,就要拿出狠劲儿来,像打恶狗那般,狠狠的打痛了,他们才会长记性!”他极认真道,没有把锦曦当做一个小姑娘看待,好像是真的在跟她探讨某些严肃的事情。 锦曦也很认真的听着,心里很认同他的话,对样的人,就要使用样的手段,陈皮阿三背后那一匕首,让锦曦想明白了许多,对付像他那样的无赖,你就要比他还要恶,还要狠,让他忌惮! “文大哥,你为了帮助我们,也跟斧头帮结仇了,你怕不?”锦曦问。 文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陈皮阿三那样的人,不过是顶着斧头帮的名号,在镇上狐假虎威罢了。” “那就好!”锦曦松了口气,得罪陈皮阿三她不怕,但要是得罪的是庆安府城的斧头帮,那就是真的麻烦了。 “不过曦儿,我还是要提醒一事。”他道。 “何事?” “或许是我多心,不过,我还是提醒你多当心,这回陈皮阿三来孙记闹事,一面是他本人无赖,或许还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锦曦眉心收紧,文鼎从来不提供没价值的消息,他都这么提醒了,那这事十有八九没那么简单。 “如果有人指使,那会是样的人呢?”锦曦自语,在商言商,无非逃不出名利二字之争。难不成她这小铺子才刚刚开张没几日,就遭到了其他杂货铺的眼红? “同行是冤家,镇上其他杂货铺,大家消息都灵通的很,总之,你要多留些心眼,我担心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二计。”文鼎提醒。 “嗯,我一定多留心。”锦曦道。 ……………………………………………… 虽然前几日附近的居民,多少都对孙记议论纷纷,说是孙氏得罪了那拨地痞,他们为免祸水引身,也不敢来孙记采买。 针对这种情况,锦曦提议搞个开张大酬宾的活动,买三送一,购物总额满六十文返还五文,又或者购物额达到八十文,就有机会领取小礼品一件…… 总之,锦曦把现代商超里的促销手段,搬到了孙记杂货铺。对于她这样的举措,梁愈忠他们这些不懂买卖经营的门外汉,听得是一头雾水。 张掌柜对锦曦的新奇法子感到惊讶和质疑法子确实新奇,换做我是顾客,也会冲着这些小利而来,可问题的关键是,咱又是白送,又是返还银钱的,还额外备着小礼品,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钱哪!到时候就怕入不敷出!” “薄利才能多销,抛砖也可引玉,咱明面上是少赚了,但总的合计下来,保准不亏!”锦曦胸有成竹道况且,咱孙记刚经历了一波折腾,现在最需要的,是把气氛振起来,招徕八方顾客临门!” 孙玉宝现在正在努力钻研,听罢锦曦说的头头是道,和张掌柜一人一把算盘,核算的噼啪作响。 重新开张的当夜,铺子打烊后,大家伙关了铺子门,围坐在柜台边,把这一天来,做的一笔笔买卖,收入的银钱,进行细细的核对。 孙玉宝在算术这一块很有天赋,这几日跟在张掌柜身后,把算盘学的很不,锦曦和孙玉宝配合的极好。 等到核算完毕,大家伙的眼睛都亮闪闪的,仅仅今天这一日,登门的顾客,纯赚的钱,就是前几日几天营业的几倍多。 那些看似送出的礼品和返还的钱,最终都以别的方式,回到了孙记,而且还要更多! 锦曦则是长吁了一口气,为事情的进展,在她的预料范围内,而感到安心。 张掌柜对锦曦在经商方面的才干,心内更加佩服。抱着账本锁进柜子的时候,他在心里念叨着锦曦姑娘是经商的好料子,玉宝少爷也是账房的好手,原本还以为藏着掖着,好让他们觉着铺子离不开我这个掌柜。如今看来那是行不通的。我得更加卖力的打理这个铺子,为他们出谋划策,不然这掌柜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呀!” ……………………………………………………………………………… 翌日一早,梁愈忠赶着马车,带着锦曦和琴丫回了孙家沟。 这一趟回孙家沟,对琴丫而言,可都是满载而归。 这几日琴丫在铺子里跑前跑后的帮忙,锦曦从铺子里挑了几件女孩儿家都喜欢的饰物和零嘴,送给了琴丫,可把琴丫乐的,用琴丫的话来说,长这么大,就数过年就乐呵,而这回跑趟镇上,远胜过往常那么多年过年的乐呵。 除此之外,琴丫还用卖干货的钱,给扯了一块桃红色带花的布料,打算做件罩衣过年的时候穿。 锦曦也没有空手回村,眼瞅着再过段时日就冬至了,一家老小都是些陈年压往年的破旧棉衣棉裤和棉被,晚上盖得住头,就盖不住脚,单薄的,根本抵御不了山里夜间的寒冷。 孙氏虽然身子骨还不,但过月子那会落下了病根,本尊记忆里的娘,一到天冷受冻,就会身上酸痛。嘎婆上了年纪,又有旧疾,锦柔年幼,都不能受冻。 锦曦狠狠心,在镇上弹棉花的铺子里,买了三床崭新的棉絮。 九斤重的那床,给梁愈忠盖,他正处壮年的男人,身上火性重。 十一斤重的那床,孙玉霞,锦曦锦柔三人合盖刚好。 十三斤重的那床,给嘎婆和孙氏。 另外,还给嘎婆和锦柔,各做了一套棉衣棉裤。 “曦儿,我那些干货寄放在你铺子里,竟然卖了几十文钱,那往后我要是再有干货,还能往你这寄卖吗不跳字。琴丫数着手头剩下的钱,兴奋的问。 “嗯,但前提是你的干货,得打理好,不能掺假不能邋遢,顾客可是一个比一个精的。”锦曦也不跟她虚假。 “那是当然,我要是整那些不好的,不说没人买,还带累了你的铺子,这道理我晓得。”琴丫挽着锦曦的手,笑嘻嘻的。 “晓得就好。”锦曦也笑。 “曦儿,你对你嘎婆他们可真好,采办这么多,没一件是给自个准备的!”琴丫又道,她买的那些里面,也有一包糖角子,是带给姑母家几个表弟表妹的,也仅仅如此。 对于这个问题,锦曦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琴丫所处的家境跟锦曦不一样,她姑母一家对她,锦曦最能理解,因为上一世的她,跟琴丫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处境。 但锦曦对孙家人好,这理由很简单,因为嘎婆他们是真心待她,为她好,无条件的信任她,砸锅卖铁的支持她。 对于这样的家人,锦曦自然掏心挖肺的回馈他们对她的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三章 越来越好 divlign="ener"> ) 自上回那事后,再没有人去孙记捣乱,在张掌柜的悉心打理,和孙玉宝他们的协助下,铺子里的买卖越发的红火起来。不止青桥巷子这一带的居民,就连镇上其他地方的居民,都晓得了孙记物美价廉! 一切恢复如常,孙玉宝和孙二虎留在镇上的铺子里,锦曦每隔七天,就会去一趟镇上,送去自家制造的胰子,干货,村里有谁家有积攒的鸡蛋要出售,也会送到锦曦这来,托她带到孙记去售卖。 锦曦每趟去镇上,都会跟张掌柜他们核算账目,检查存货,然后开出采办的清单,亲自去县城采办齐全。 至于家里这块,梁愈忠和孙氏孙玉霞孙二虎他们,一面照料着后山坡地里的油菜和小麦,茶园那块的侍弄,也进行的井井有条,除此外,梁愈忠一有空闲,木工手艺也不落下,自他来后,孙家所有的桌椅,床脚,屋顶横梁,门窗什么的都整修加固了。 不止如此,渐渐的,孙家沟的其他村民家,修补门窗,打制桌椅什么的,也都会来请梁愈忠帮忙。 大伙都是左邻右舍,梁愈忠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他们支付的工钱,如此一来,那些受了他相助的村民,心里过意不去,家里母鸡生了蛋,或是磨了米粉做粑,都会送几个来给锦曦和锦柔尝鲜,孙氏他们也是知恩必报的大好人,如此一来,梁愈忠他们在孙家沟的人缘关系就越发的好了,远胜从前在金鸡山村。 锦曦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淳朴,热情,空闲的时候互相串个门,谁家有了红白喜事,大家伙都会去道个贺或者挽个丧,互相帮衬着过日子。 这日冬雷阵阵,外面稀里哗啦下着下雨,天气寒冷,虽然才刚刚吃过早饭,但外面天色晦涩,锦曦一家人便关了门窗,围坐在堂屋,一边做着手头的活计,一边闲话家常。 因为是靠南边的地方,不像北方那样一到冬天就生暖炕,但南方人自有南方人取暖的招数。锦曦留意到,这一带的庄户人家过冬,都是在堂屋中间烧个火盆子,锦曦以前在小说和电视里有看到,说古代人过冬动不动就烧雪花炭,银炭什么的,其实那都是有钱人家才能烧得起的。 孙记的采办事宜包揽在锦曦身上,她清楚现在市集上木炭的价位,不说最贵的那些,就是一般的那种,出烟少,不怎么呛人的,每一斤都比猪肉便宜不了多少! 真的落到现实中,庄户人家往火盆子里添的,都是硬柴和一些松毛,碎屑啥的,还没烧一会,人就呛的眼泪鼻涕哗哗直流,不得不开门推窗,让冷风灌进屋里透口气。 除此外,家境好一些的人家,会请木匠打制一只可以当做座椅的暖桶,圆柱形,底部放一只小瓦盆,瓦盆里装着同样呛人的取暖材料,仅供一个人坐着取暖,但暖和的是屁股,手脚依旧冰凉。 这要是搁在往年,孙玉霞家也是在堂屋中间烧个火盆子,屋里浓烟直冒,一个个双眼猩红。但今年就不一样了。 取暖的材料,是梁愈忠做木工活刨下的那些木屑,出烟少,另外,锦曦还大手笔了一把,买了一袋子中等木炭回来。 梁愈忠对木工活计这块有天分,锦曦凭着记忆里,现代农村的暖桶,给梁愈忠提供了几张草图。 锦曦画的有点出入,但梁愈忠研究琢磨了一番,加上他自己的理解,紧赶慢赶,打制出两只在孙家沟人看来,造型很稀奇的暖桶。 孙氏和孙玉霞此时正紧挨着,坐在一只圆形,带靠背的大暖桶上面,在她们的脚底下,摆着一只瓦盆,距离瓦盆一定的高度,卡着一面由很多根铁丝编成的网状隔断物,脚就踩在那铁丝网上面,边上还可以烘点其他的东西,例如鞋子。 两姐妹一边低声说着话,手指灵巧的挑拣着二人架在腿上的箩筐里的猪鬃。 嘎婆和锦柔,则坐在另外一只像月亮船外形的暖桶里,相向而坐,一件大大的旧袄子,盖在她们腿上,既能保暖,又能阻挡瓦盆里偶尔冒出来的一点点烟。 “曦儿,你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暖桶?真实用啊,你小姨我长这么大,就数今年冬天最暖和了!”孙玉霞坐在暖桶里,一张脸烘的红通通的。 “瞎琢磨的呗,主要还是我爹心灵手巧!”锦曦道。 “你们这父女俩,一个脑子瓜好使,一个手巧,我们都享你们的福啊!”坐在月亮船里的嘎婆,满足而又欣慰的道。 “十里八村,恐怕就数咱家今冬最暖和了,姐夫和曦儿做出这样的暖桶来,赶明儿可不得羡慕死村里人!”孙玉霞笑着道。 不止是羡慕,恐怕会有很多人赶来请梁愈忠帮忙打制这种暖桶了,一个主意,在锦曦心里闪过。不过,那个主意要想启动,前提是手头得准备更多更足够的银子才行。而且,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先把现阶段的买卖经营好,再图别的。 “曦儿,你要的梳子我给做好了,你来瞧瞧喜欢不?” 梁俞忠的询问,把锦曦飘远了的思绪拉回来,锦曦过去一看,梁俞忠的手里,拿着一把半月形的梳子,齿轮间的缝隙很均匀流畅,每一根齿轮本身,削磨的也很到位,上面稍粗一点,越往下面越发的尖细。半月形的顶端,还雕着一朵小花。 “爹,您打磨的梳子,跟我心里想的,就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锦曦欢喜道。在长桥镇这一带,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有留长发的习惯。 这个时代也有类似于现代那样的梳子,但材料大多选用的是牛羊角,一头牛两只角,即使如此,这种梳子也是产量不足,牛羊角去垢而不沾,温润而不挂发,一般的庄户人家根本用不起,甚至都很少见到。 至于用犀牛角打磨出来的梳子,据有清热解毒,善清血热,还可以治疗热病头痛,火炽神昏,是珍贵的药材,十分难得。还可以用作饰品佩带在身,那价格对普通人而言,根本就是望尘莫及。 对于普通人而言,用作梳理头发的梳子,也是铺子里卖的最多,而老百姓用的也最普遍的,要数篦子了。 篦子用的是木材或者竹子打磨而成,齿端非常集密,梳头的时候还可以把头发里的脏东西给弄下来。 但是用篦子梳头,尤其是齐腰的长发,简直就是一件极其辛苦的力气活。如果还要编发髻什么的,那得借助别人的帮助才行,不然折腾半天,头发得滚球。 有钱人家的贵妇小姐有丫鬟伺候,自然不愁这些,但庄户人家的女人,每日天还没亮就要起身忙活,哪有那功夫? 于是乎,孙氏和孙玉霞她们,基本上那头发好几天才拆,实在乱的不行,就在头上包一块头巾,而锦曦和锦柔,是因为头发少的缘故,才经常扎辫子。 所以,锦曦便画了一张梳子的图形,让梁俞忠在一块木头上给打磨了出来。虽然没有见过那些牛角梳,但锦曦对自己这副木梳子很自信,这是现代文明的结果,古代的牛角犀角梳子在设计方面,不一定能胜过她的木梳! “曦儿,那梳子拿过来我试试!”孙玉霞放下手里的活计,招呼锦曦。 锦曦把梳子给她,她当真抓过长辫子的发梢梳理了几下,不禁惊叫:“曦儿说的不假,真比那篦子好使多了啊,曦儿,你这梳子往后小姨跟你合着用啊!” 锦曦抿嘴笑着点头。转而又跟梁俞忠道:“爹,往后您多做些这样的木梳子,上面刻上孙木匠三个字,咱放铺子里卖钱去!” 梁俞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忙活起别的来,他把那些砍下来的竹子从中间破开,然后断成均匀的一截截,每一截大概半根筷子的长度。 顶端打磨的宽宽扁扁,其他的地方,削的如同筷子般纤细。 “曦儿,你说的那种东西,是这样的吗不跳字。他边削边问。 锦曦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闻言点点头:“顶端这样宽扁的很好,爹的手艺真巧呢!其他的地方笔直笔直的,行是行,但就是看着有点简单。爹可以试着把这些部分,削出些线条来,弄点花纹就更好了,看起来或许更吸引人。” 这回,锦曦让梁俞忠帮忙打磨的,是牙刷。牙刷柄的材料,是选用后山上的木材和竹子。除了牙刷头,其他的部位,最好削出些流线型来,这样牙刷看起来就很灵动轻巧。 梁俞忠琢磨了下:“那简单,不过就是多费些脑力就是,我试试看!” 锦曦做牙刷这件事,全家人都被蒙在鼓里。之所以有这个灵感,也是环境所迫呀! 来到这里后,锦曦真正体会到古代农村人的日常生活了。原来淘米水可以用作洗面沐浴洗发三位一体,锅灶底下的灰,还有粗盐,茶,这些都是大众化洁齿固齿的首选,专门用来洗牙的牙粉,那是很奢侈的享受,至于取代牙刷的洁牙工具,就更简单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四章 山村囧事 divlign="ener"> ) 锦曦的奶奶谭氏,那么爱干净的农村老妇人,每日晨起,杨氏伺候她洗漱,用的就是一块粗糙的布,沾着盐水在牙齿上来回的擦。 老梁头的洁牙工具是树枝,到了孙家沟这边,大家伙也都差不多,不过孙玉霞家用的都是破旧的粗布。 锦曦不是不能过穷苦日子,只是这样的清洁手段,对于一个从现代来的人而言,着实是一种变相的,心理和生理上的煎熬。这也造就了锦曦开杂货铺子,从衣食住行方面,来服务,赚钱营生的最主要原因。 “曦儿,你神神叨叨的让你爹打磨那些竹子木材啥的,削成那样筷子不像筷子,牙签不像牙签的,倒跟寺庙里求取的竹签有点像,可又比那小的多。诶,你跟小姨说说,你这回又要捣鼓啥新奇玩意儿?”孙玉霞打趣着问锦曦。 “牙刷!”锦曦道。 “啥?刷牙用的?”孙玉霞惊讶,牙齿不是用来擦的么?还能用来刷? “拿刷?”她追问,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望向锦曦,就连梁愈忠也停下手里的木工活,诧异的看着手里那一大把竹子。 “就拿小姨现在手头正挑拣的猪鬃毛来做呀!”锦曦干脆道! “啊?这也行?”孙玉霞惊得眼珠都差点掉下来,锦曦抿嘴一笑,蹲在那继续看梁愈忠做工,吊着孙玉霞和其他人的胃口在那,反正,很快他们就会亲眼目睹这个时代的第一把牙刷是如何诞生的了! ……………………………………………………………………………… 洗干净的猪鬃毛,先晾晒一遍晒去血腥气,再在沸水锅里淖一遍,一方面杀菌,再者可使之更加柔韧顺滑。 竹签宽扁的顶端,钻出排列有序的小孔,然后把一小撮一小撮的白色花色猪鬃毛插入那些小孔,紧固住,末了拿剪刀修整猪鬃毛,剪出跟牙齿排列吻合的流线型波纹。 “小姨,你拿这牙刷试试看,瞧顺不顺手?”做好的第一根牙刷,锦曦交给孙玉霞试用,不一会,孙玉霞便带着那牙刷从后院山泉边,挥舞着手里的牙刷,惊喜道曦儿,这小毛刷真是个好,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粗布擦不到的旮旯,都给刷的一干二净,可惜没有牙粉,不然,那就更美了!” 一家人都露出更加放心的笑。 “小姨,你说这牙刷搁到铺子里去卖,十文钱一把,有人愿意买不?” “少吃五个包子的事,又便宜又好,铁定有人买啊!”孙玉霞不假思索,想到那梳子,又问那你做的那孙木匠梳子,也拿去铺子里卖不?” 锦曦笑了笑不止牙刷和梳子,这里剩下的黑猪鬃,我还要做出衣裳刷子来呢!” 这个时代没有人穿皮鞋,鞋刷是没有市场的,锦曦留意到人们浆洗衣裳的工具,除了搓衣板就是棒槌,衣裳刷子还没有出现。 黑色的猪鬃正好可以用来制作衣裳刷子,有更好的去污能力。 因为有了牙刷的例子在先,这回锦曦只要一说衣裳刷子,孙玉霞她们对衣裳刷子的用处,那是一点就通。 “曦儿,你这回做的这些玩意儿,可都是顶顶实用的啊!”嘎婆赞锦曦多亏了你这小脑袋瓜子,怎想的这般周全!” “我就是没事喜欢瞎琢磨呗!”又被表扬,锦曦腼腆的笑了。 “曦儿,这牙刷回头留几把,家里人手一把,还有你大嘎公和二虎他们,也别忘了!还有琴丫她姑母家,也给送两把好了,这会子小猪崽子难抓,她娘那猪娘眼瞅着就要下猪,听说咱家要抓猪崽子,就找上门来说给咱预留两只!”孙氏笑着提醒锦曦。 “嗯,这个不用娘叮嘱,我心里也是这样打算的。”锦曦道,想到很快后院空空的猪圈里,就会迎来两只小猪崽子,小猪崽子长大了能卖钱,能用来制作风味腊肉,锦曦就止不住口水横流。 “娘,等小猪崽子抓,柔儿每天去给它们打猪草!” ……………………………………………………………………………………………… 这冬雨一连下了三日,三日里,锦曦一家人窝在家中,孙大虎也来了,大家伙齐手上阵,制作了一大批梳子,牙刷,衣裳刷子出来,只等着天放晴,出山的路面稍稍硬实些,就套车把这匹货送去镇上的铺子里。 三日后,天终于放晴了,晌午饭后,锦曦去找琴丫玩耍,顺便给她把牙刷送去。 才刚拐到琴丫姑母家那一排,便瞧见前面琴丫姑母家矮墙外,站着一群村里的老太妇人和小孩。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对着矮墙里面指指点点,矮墙另一端的院子里,传来妇人的哭骂声。 那声音是属于琴丫姑母的,锦曦没往前走,顿在原地竖起耳朵,不晓得是不是琴丫在挨骂。 “你个豺狗叼的,三日不归家门,一家子娃儿丢给老娘我一个,我累死累活的,喘气的劲儿都莫有!你还有那气力翻几座山,跑去外村做那老不正经,钻人家寡妇胯的破事!都三个娃儿的爹,还有那心思想那些破事?做起农活就这里酸那里痛的,敢情力气都使在那寡妇的肚皮子上哈?这下好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被人家叔伯逮个现行,打成个猪头,还要老娘掏钱给你瞧大夫,你想得美!你还有脸?你咋不被人揍死在外面干净?”琴丫姑母又哭又骂,听那动静,她此时应该手脚并用的扑上去抓挠琴丫姑父的脸了。 “孩儿娘,我这不从一进门就给你赔礼认了么?我都说是喝了两斤烧刀子,把那周寡妇瞧成你了。你小声些,好歹让我在村人面前留点脸啊!”求饶讨好的声音,自然出自偷腥的琴丫姑父。 “我呸,你有胆子搞破鞋,还怕我骂?还要啥脸面?我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琴丫的姑母声音更激怒了老娘跟你过了十多年,娃儿生了三个,你多喝了几口猫尿,就认不出自家婆娘?外面偷的才好吃是不?我告儿你孙大壮,少拿这幌子来跟老娘扯淡!” 锦曦听了一会,大致明白了,原来不是骂琴丫,而是琴丫他姑父喝多了酒,在外面跟别村的寡妇有猫腻,被人家叔伯给逮住了。 “你这婆娘,得理不饶人了呢,我这不都给你认了?还要闹腾成啥样?”琴丫姑父有点失去耐性。 一听这话,琴丫姑母就如被踩住尾巴的猫,怒骂道这是小事不?你俩嘴皮子上下一甩,认个就算完了?我告儿你孙大壮,偷腥这事,你可不是头一遭,老娘我念着孩子小,一回回忍了,今个我要跟你把这新帐旧账一起算!” “你这婆娘,你要咋算?娃儿是我孙家的,田地院子,后院的猪全都是!你要不跟我过了,你就滚蛋!我才懒得陪你闹腾!”琴丫姑父使出了偷腥男人的必杀技。 琴丫姑母愣了下,然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悲惨,锦曦听着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但院子外面看热闹的那拨妇人,好似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都探着脖子往里瞅。 “好哇,你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把我糟蹋完了就跟甩破衣裳?欺负我娘家没人是不?信不信我这就死给你看?” “娘,娘啊……”三个孩子一起哭,唯独没有听到琴丫的声响。 “娘不死,娘舍不得你们,你们爹没良心不顾你们,娘来顾!” “我啥我?你见着人家周寡妇,你裤裆里那玩意儿就蛇抬头,压都压不下去!跟老娘躺一块,就垮的跟块干姜似的,咋撸都不顶用!你这喜新厌旧的臭男人,老娘大好的黄花闺女跟了你,被你糟蹋的,如今还要遭你的嫌弃,你良心被狗吃了!” “咋当着孩子面扯这些,你这混账婆娘……” “我啥我?你敢搞破鞋,就别怪我揭你的短!”琴丫她姑母看似豁出去了。 “娘,蛇咋样抬头啊?”围观的妇人中,有带小孩的,小孩子听到这些话,便无邪的问大人那干姜,是家里炒菜的不?” 农村妇人本身就比较粗犷泼辣,围观的又大多是些经历过人事的农村妇人,大家伙忍不住哄笑起来。 院子里吵架的声音顿了下,就传来孙大壮恼怒羞愤的吼声你们这些婆娘,笑啥笑!” 外面的笑声压下去些,有大胆的妇人便扬声喊道大壮,你就真心给春花下个保证呗!春花,要我说,你也甭为这些花事较真,男人在这个年岁有哪个保不准不去偷的?那周寡妇浪荡,是咱这山一带都晓得的!” “就是啊春花妹子,别说是咱婆娘,就是他们男人自个,也管不住下面那玩意儿。等他们上了年纪,那玩意硬不起来,眼花背驼路也走不动,到那时咱再好好跟他们清算这些!” “……” “诶,我说你们,哪有劝架劝成这样子的?最毒妇人心,有功夫在这说风凉话,还不如看着你们家男人,保不准这会子正抱着别的婆娘啃!”琴丫姑父跳到矮墙上,把笤帚扔进围观的人群,又朝外面看热闹的妇人一通乱骂,那些妇人笑闹着一哄而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五章 琴丫的好亲事 divlign="ener"> ) 这种情形下,想必是不适合送牙刷的,锦曦想,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琴丫的声音。 “曦儿,等我一下!”她从后面赶上来,神情怏怏的。 锦曦诧了下,她好像不是从她姑母家出来的,而是从那边的墙角跟下。 “咦,你不在屋里?”锦曦问,这个时候她姑母哭的呼天抢地的,她不应该在旁边陪着吗? 琴丫撇了撇嘴我不出来难道等在跟前挨骂?那两口子每一回过招,都打个平手,到最后必定要拿别人泻火!三个表弟是他们亲生的舍得?自然就是我了!我今个就要躲的远远的!” 琴丫话还没落音,后面矮墙里就传来她姑母的哭骂声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琴丫你死哪去了?你姑父不管你弟弟们,你也撂摊子不管?” “赶紧走,咱边走边说!”琴丫拉起锦曦的手,快步走开。 “我是来给你送牙刷的,诺,你和你姑母的,你收好了。” “多谢你啊曦儿!有好都惦记着我!”琴丫接过牙刷,脸上多出些欢喜。 “这没啥,你也帮衬我不少哪!”锦曦道。 琴丫挤出苦笑,瞥了眼身后那一抹矮墙,自嘲道你刚都听到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啥?” “还能有啥,就是我姑父和姑母吵的那些呗!” “哦,是听到了几句。”锦曦支吾道,她姑母今天爆料的,可真是够猛啊! “哎,真是烦人!”琴丫长叹一口气。 这要是换做别人这样叹气,锦曦还能理解,可琴丫的性子,一直都是没心没肺且带点人来疯的,她也会这样叹气? “我姑父没活计就爱外外跑,我姑母就说他出去跟人勾搭了,就吵,这回最厉害,闹得全村人都晓得了。姑母老爱说姑父欺负她没娘家人撑腰,她没回一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我死去的爹,要是我爹没死,我姑父就不会这样不把我姑母放眼中,我也就不会跟他们一个屋檐下住着!” 难怪琴丫怏怏的,原来是勾起了伤心事. “你母亲还在么?”锦曦问道,她只说她爹过世了,没提她娘。 “她呀?应该还在吧,我也不晓得!”琴丫道。 “啊?” “我爹死了,我娘上赶着要改嫁,怎能让我这拖油瓶给扯了后腿呢?这不?她把压箱底的都给了我姑父姑母,我就给踢到这来了,头两年还来过这瞧过我两回,后来听说连生了两个,就没再来了。” 锦曦默然,琴丫的身世不仅跟上一世的她极其相似,而且比她还不幸。她妈妈虽然跟爸爸离婚了,不过每年在锦曦生日的时候,也会例行公事的打个来,虽然锦曦从来不接她的。 “那是他们大人们的事情,随便他们折腾,跟咱无关,你别怏怏的了。”锦曦劝慰道。 家庭氛围好不好,对孩子的身心发展很重要,何况琴丫还是寄人篱下,还好她天真没心没肺,要是敏感多愁如林那般,估计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你别担心我,他们这样,我老早就习惯了,没啥,真的!”琴丫道,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你想说啥就说。”锦曦瞧出来了,她追上来喊住她,一定是有事情。 琴丫松开唇,恳切的看着锦曦,道曦儿,我,我能不能也去你们镇上的铺子帮工?” “啥?”锦曦惊诧。 “那几日跟着你身后,看你做生意,我羡慕的不得了,我嘴皮子滑溜,站柜台招徕顾客的事情,我也做得来!”琴丫拉住锦曦的手,生怕她不答应,手指不自觉的用力。 “不是我不要你,只是我那铺子才刚开起来,人手现在配置的刚刚好,没打算再雇人。再说,也没地方住啊!”虽然琴丫这个性,弄去站柜台确实不,但锦曦说的也是大实话。 “曦儿,我不要工钱,就当是收我做个学徒,后院那杂物屋子,前半间收拾下,我搭个地铺就能凑合着住!曦儿,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实在是不想再呆在这个家里了!” “琴丫,你有啥事瞒着我对不?就算我答应让你去,可你姑母姑父他们不乐意,那也是不行的!” 琴丫没,松开握住锦曦的书,蹲下身嘤嘤哭起来。 锦曦皱着眉头,也蹲下来琴丫,到底出了啥事?你就不想在你姑母家再待了呢?” “我姑父前几日去后山冲,跟人周寡妇勾搭,被人家叔伯逮住一通好打,身上的盘缠都给那些人没收去了。他心里堵着气,喝了酒又去跟人赌博,口袋里没本钱,就把家里的小猪崽子用来跟人做赌注,一窝小猪崽子全给填进去了,他还不收手,跟人借了钱想翻盘,结果输的就剩下里面贴身的衣裳。” “你姑父的恶心还真是不少。”锦曦道,嘎婆她们对琴丫姑母春花婶子,好像没啥恶评,但对于孙大壮,就没好言语了。 好吃懒做,偷懒卖坏,因为长相在庄户人家眼中还算标致,所以他酗酒嫖赌。 “吃喝嫖赌抽,我姑父是样样都占全了,这回要不是那边人送的,我姑母还瞒在鼓里不晓得,我姑父在后山冲那边,跟人前后借了五银子的赌债!” “五两银子啊?你姑母他们得还到时候?”锦曦惊道。 “我姑母家除了两头下崽子的猪娘,再没啥值钱的家当了,于是,我姑父就给我在后山冲那边找了个婆家,彩礼五两银子,正好抵那赌债!” “我姑母今个闹成这样,不全是为姑父跟人寡妇勾搭,还为的是他私卖了我!”琴丫道 琴丫的遭遇,简直就是的翻版啊,锦曦自嘲的想道。依着这个时代的物价行情来看,一般的大户人家买进个丫鬟奴婢的,也就二三十两银子。庄户人家的闺女买卖,就更便宜了。锦曦不由想起梁俞驹竟然将原来的锦曦,给卖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这样的天文数字,简直高的不靠谱。且枫林镇那边还赶着付款,好似生怕买卖不成。银子再多,也不是这样挥霍着来的啊! 锦曦越发的对枫林镇那边,花如此天价买一个乡下闺女的用途,疑惑万分!绝对是进行着不可告人的事情,这事情,有机会锦曦还是要查清。 “那你姑母答应了?”锦曦问道。 “我姑母气的不得了,可也不能把我姑父给杀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反正我也十岁,过两年也是要寻婆家的,那人家能出得起五两银子,家里应该也是过的不吧,我姑母是这样想,那我先当童养媳也是一回事。可后来我姑父说漏了嘴,这才晓得,他把我卖给了后山冲一个快三十岁,前头生第三个孩子难产死了的老鳏夫!” “啊?”锦曦睁大了眼,想不到琴丫姑父竟然给她挑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啊?冷汗直冒! “还童养媳呢,我呸!那老鳏夫大都跟二虎哥那般年纪了,二闺女比我还要长一岁,我这一,得,童养媳直接变后妈了!”琴丫闷声道,自嘲的哼了哼! 锦曦扶额,这要真去了,琴丫这辈子真算是没指望了,而她,也将永远的失去来到这个世界后,交到的第一个闺蜜。 “我姑父晓得我不想嫁,又见我俩要好,就打起你家的主意来,让我跟你这借五两银子!哼,他如意算盘打的美,我才不会随了他的意!凡事有一就有二,你家的银子也不是白水淌来的,凭啥去给他添那无底洞?打死我都不会跟你开这个口!” 锦曦心里冷笑,她事业这才刚刚起步,就被孙大壮给盯上了,存着像孙大壮这样心思的其他人,恐怕也不少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仗义不想拖累我,又不想嫁,那你姑父那五两银子的赌债咋办?” “那不关我的事,我当初来他们家,我姑父可是赶了一辆大牛车把我爹留给我的家当,都给拖来了。这几年我在他们家,要做的活计可不少,我也没白吃白住,那五两银子的外债,他就算卖猪娘卖,也轮不着拿我去填,我叫黄琴丫,不叫孙琴丫!” 看到琴丫握紧的双拳,愤怒却有坚强的眼睛,牛犊鼻子通红的,小嘴却倔强的抿着,锦曦心里涌过一阵欣慰,更有一种共鸣。 没,做人,做事,就该如此,命运掌握在手上,只有有主见又坚强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别人的相助! “琴丫,关于你去铺子里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我得跟我家里人商议下才是,只要你当真有决心顶起来,作为你的闺蜜,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曦儿……”琴丫紧紧抓着锦曦的手,先前就算最难过的时候,她也只是抽着鼻子,而这会,大大的眼眶里涌出两股热泪来。 天气炎热,阻挡不了流苏码字的步伐,求支持求推荐求订阅啊亲亲亲亲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六章 第一场雪 divlign="ener"> ) 从张掌柜他们的反馈,还有铺子里的账本记录来看,锦曦制作的居家日用品,受到了顾客的青睐。虽然定价都不高,但薄利多销,畅销,常销,短短几日,锦曦他们送去的那一批刷子,都抛售一空。 梁俞忠又做了一大批,送去了铺子里,这类货品的热销同时也拉动了铺子里其他货品的成交量。 转眼间,到了农历的十一月下旬,再过两日便是大雪,等过了大雪,距离冬至节就快了。后山茶园里的茶叶,冬至前得采下第一批冬茶。梁俞忠要帮锦曦制作货品,于是这几日,孙氏孙玉霞还有孙大虎他们,大多呆在后山茶园里。 刮了一整日的北风,泥土路上的灰土扬的漫天都是。天空灰蒙的,如一口倒扣着的锅底,好似随时都会整个的压下来。 还在烧晌午饭的时候,屋顶的瓦砾上就传来噼噼啪啪的细碎声响。 “莫不是要下雪了?”孙玉霞把炒好的一碗菜放到里面锅里保温,自语着。 “我去外面瞧下!”锦曦放下烧火棍,走出灶房,嘎婆正拿着一张斗笠往院子口那边去。 矮墙外面的,传来小孩子的欢笑声。是锦柔和几个同村的小玩伴,在院子外头的老枫树下兴奋的唱山村童谣。 “下雪籽,下雪花,阿哥的婆娘娶到家。会纳鞋,会绣花,还会做粑,阿哥乐的笑哈哈!” 锦曦靠着灶房的门框,眼里带着笑意,这儿歌,她上一世的小时候也唱过,她生活的那个地方,雪不多。每年一到下雪的时候,就忒兴奋。 “还做粑呢,这雪子可有绿豆大了,你们几个还不回家,等着头上起包包呢?”嘎婆笑着吓唬那些孩子,把斗笠戴在锦柔的小脑袋上,拉着她回了院子。 “曦儿啊,你爹娘动身去茶园那会,可带了蓑衣斗笠?”路过灶房门口的时候,嘎婆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问锦曦。 “都带了,还带了些水和米,我娘还说了,要是今日雪下得不停,他们就不了,等明个雪停了再。” 为了更方便的打理后山那几亩地的茶园,梁愈忠和孙大虎在茶园边选了一块避风的平地,搭了两间简陋的木屋子,屋顶铺着厚厚的毡草。 里屋里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生者火盆子,隔壁那屋搭了一口小土灶,简单的生活用品,都备着一点。 “哦,带了那就好!”嘎婆闻言放下心来。 “姐,今个下雪籽,晌午饭吃啥菜?”锦柔闻到灶房里传来的阵阵香味,抽着鼻子问。 “你个小馋猫,净想着吃,下雪籽跟加菜可没啥关系哟!”孙玉霞抢着道。 “姨,大牛跟我说,下头一场雪,要吃好的!”锦柔道。 “这话一听就大牛说的,大牛那家伙净想着吃,都长得跟只小猪崽似移不开步子了!柔儿也想做胖姑娘?那可不好哟,小姑娘家吃太肥了,长大了没人要!”孙玉霞故意吓唬锦柔。 锦柔虽然才七岁的光景,但却是很爱美的小姑娘,听孙玉霞这样说,当下淡淡的小眉头就竖起来,小脸也皱在一起,瞪着孙玉霞。 孙玉霞一愣,随即更乐了你个小屁孩,瞪我干啥?我说啥了吗不跳字。 嘎婆无奈的笑了,也刮了眼孙玉霞,拉起锦柔的手,口里碎碎念着我的小祖宗,这么冷个天,手都冻僵了,赶紧跟嘎婆回屋,咱坐暖桶里好好烘一烘。” 锦柔还在眼睛咕噜噜的转,舍不得离开灶房,锦曦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待会端上桌,你不就瞧见了么?赶紧进屋去烘会火,一会子就摆筷子开饭了,啊!”这两个月生活的改善,锦柔的脸圆了些,捏起来手感肉肉的。 “嗯,好咧!”锦柔应道,由嘎婆牵着甩着小羊角辫欢快的去了堂屋。 “哟,还是跟你亲,听你的话,我这做姨的都不顶用了!小,越大越坏呢!”孙玉霞忍俊不禁,笑着道,望着锦柔的背影,目光里全是宠溺。 锦曦莞尔柔儿坏,也是跟小姨学的!” “哎,一个小丫头欺负我,你这大丫头也这样,哎呀,做你们的姨,我可真是命苦呀!” “对,您待这儿命苦,那就赶紧的给嫁了吧,大虎舅舅啥都听您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锦曦跟孙玉霞亲近,也很随意,虽然是小姨,但孙玉霞也不过比锦曦年长个七八岁,她的爽直泼辣性格,很合锦曦的胃口,两个人在一起,从来都是说说笑笑,互相逗乐。 “好哇,你这坏丫头,又拿这事取笑我,你也别得意太早,回头我就跟我说去,等过了年就给你寻个婆家,先给定下来,到时候瞧我如何笑话你!”想到正月初六就要出嫁,孙玉霞当即红了脸,叉着腰鼓着腮帮子瞪着锦曦。 锦曦当即服软好小姨,亲小姨,不气不气了,您去灶门口坐着,接下来的菜,我来弄,您老歇着去啊……” 这样的天气,外面基本上都见不着行人,山坡地里的活计,也清闲,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窝冬,门窗紧闭。 这样的天气,却是最适合一家人聚在一起,围着热菜热饭,饱饱的吃一顿。饭后再弄些零嘴,坐在暖桶里说些家常闲散话。 当锦曦把最后一道菜出锅,门外,细细的雪花,被北风斜斜的吹拂着落下,地面,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这是锦曦来到这个世界后,赶上的第一场雪。 “哟,今年这雪来得迟啊,可总算是来了!”孙玉霞走到门边,望着外面飘飞的雪花,道瞧这阵势,这雪怕是会越下越大呢,你爹娘今个怕是要留在茶园那过夜了。” 锦曦点头,她想也是。 茶园那边的小木屋里,啥都不缺。锦曦不禁幻想起梁愈忠小两口待在那小木屋里的情景,外面大雪纷飞,山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小木屋里,火盆里的炭火烧的噼啪作响,暖融融的气息弥漫在屋里。 远离了梁家人的欺压,也没有孩子们在跟前纷扰,更不用去想那些琐事,来孙家沟后,又一直没有住在一屋。这会子外面雪下得紧,屋里的世界,就剩下他们俩,好不容易的清净和独处,真是老天爷对这对恩爱的夫妻,特别的恩赐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正当壮年的他们,感情一直都那么好,火盆子里炭火烧的噼啪作响,床铺上被褥柔软暖和,这对夫妻,若不出意外,应该也会来场干柴烈火的…… 要是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给造出一个小dd或***来,那可就更好了! “曦儿,你杵那贼笑啥呢?我都喊你好几遍,没见你反应!”锦曦眼前那些有颜色的幻想,被孙玉霞突然的喊声给震碎了。 “哦,没,没啥!小姨喊我做啥?”锦曦快速掩下眼底的尴尬,问到。 孙玉霞有点莫名其妙的盯了锦曦一眼,把手里烫好的筷子塞给她摆筷子开饭了!” 锦曦接过筷子飞也似的逃离灶房。 在锦柔期盼而惊喜的目光中,孙玉霞拿木托盘把锅里的菜一次性给运到了堂屋的桌上。 热辣辣的白萝卜烧五花肉,青葱欲滴的干菇炒青菜,炸的两面金黄且外焦里嫩的小河鱼,香喷喷的葱花鸡蛋汤。 因为嘎婆这段时日肠胃有点干燥,锦曦还特地做了一碟凉菜:用线锯的一瓣一瓣儿的皮蛋,淋着几滴纯香的芝麻油。 另外,因为下雪,锦曦突发奇想,舀了半碗糯米粉,兑了水和糖,搓成小拳头大小的糯米丸子,在黑芝麻里滚一圈,黑芝麻丸子在锅里煎的外焦里嫩。这道菜算是甜品,为今个下头一场雪而做的。 孙玉霞又端来主食,分别是四碗堆得高高的白米饭,照着锦曦和孙玉霞的牙口,自然是喜欢一粒粒劲道的,但考虑到嘎婆上了年纪,锦柔才刚开始换牙,这米饭也是煮的松松软软的,不过这样煮出来的米饭,那米汤里蕴含的营养可真是不容小觑。 锦曦每顿饭都要喝上一碗这样的浓米汤,她的皮肤和头发,比刚来那会子,改善了许多许多。 “玉霞,这晌午就咱娘几个在家,你姐夫他们又都不在,咱弄这么多菜哪?”嘎婆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饭菜,老人家节俭的习惯又出来了。 “还有这米饭,都这样纯着吃,也不搀和点豆子红薯啥的,多亏呀!顿顿都吃白米饭,曦儿他们开铺子攒钱不容易呀!”孙老太看着面前堆得跟小山尖似的白米饭,心疼的,一直没拿筷子。 “娘,您来可别急着数落我,我也跟你这样想来着,是曦儿坚持要这样做的,你不信问她去!”孙玉霞一边帮锦柔挑着小河鱼上的刺儿,边道。 锦柔眼珠咕噜噜的转,那样子分明是极想吃鱼吃肉的,可听到嘎婆这样说,她也懂事的放下筷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因为嘎婆也正看着锦曦。 嘎婆的目光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复杂的很。 锦曦自然晓得嘎婆心里在想,笑着道嘎婆,咱这样努力的挣钱,为的啥?不就是为了吃好喝好穿好,把日子过的红火的么?您教导我们节俭,我们一刻不忘,虽然铺子现在买卖红火,咱也赚了些钱,但咱也从未奢侈和挥霍过,桌上这些,都是过日子必备的!” 说着,锦曦又微笑着挑了一块五花肉放到嘎婆的碗里,还特地让那肉粘住嘎婆碗里的饭米粒。 嘎婆舍不得吃肉,没回都把肉往回放,留着给孩子们吃。锦曦让肉块滚上了饭米粒,嘎婆就没理由再把肉给放了,这样是锦曦在一次次的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对策。 “嘎婆,您老就安心的吃吧,该咋样开源节流,曦儿心里不糊涂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七章 锦曦偷听到的 divlign="ener"> ) 这一场雪不大,始终如三月的柳絮飘啊飘的,足足下了三日才收住,四面的巍巍青山,好似都被白蜡给封住了,山沟沟里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孙玉霞家院子里的雪,差不多有半尺厚,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雪一停歇,孙大虎便扛了铲子,把锦曦嘎婆家院子里的雪,都铲到两侧挨着墙壁堆着,中间铲出一条干净的路面来,直通院子门口。为防雪后路滑,他还在上面撒了些木头碎末和碎石子。 院子里的桂花树,院子外面那棵有些年头的老枫树,枝干皆被雪块压弯了腰,一阵风过,就有雪块簌簌的往下落。屋顶也同样一片白色,像是盖了厚厚的雪被子,屋檐下面悬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棱儿,在雪后初晴的薄薄日光中,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华光。 这个时候,最快乐就属村子里的孩童了,打雪仗,在雪地里追逐,画各种各样的脚印…… 嘎婆不准锦柔去枫树底下耍,怕落下的雪块砸到了她,锦曦便带着锦柔,俩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眼睛是两只圆乎乎黑溜溜的草菇干,鼻子那处插了一根白萝卜,雪人头上还扣着一顶破草帽,锦曦用杨红石在雪人鼻子下面,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张傻笑的咧嘴。 如此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出现在院子里,锦柔看着欢喜的不得了,围着那雪人兴奋的又跳又叫。 晌午之前,梁愈忠和孙氏也从后山茶园那边赶了,孙氏因为赶路,脸上红扑扑的,也不晓得是不是锦曦的觉,三日不见,只觉孙氏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比前段时日容光焕发了许多,一颦一笑,都透出这个年龄成熟**的特有味道来。尤其是跟梁愈忠四目对视的时候,锦曦还扑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而梁愈忠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原来阴阳调和,竟有着如此神奇的妙用啊?锦曦上一世一直对爱情存着抗拒的心理,初吻啊,抚摸啊,啊,都只是在小说里看到过。 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对这对便宜爹娘YY了一把,如果真的有神明,请原谅我这一回吧! 后山的茶园冬季,可以采摘三回。雪停后,锦曦一家人又开始照着原定计划,炒至第一批冬茶,赶在约定的冬至日那天,送去茶香轩。 雪已经化开,路面经了这几日的日光照射,也不再泥淋湿滑,适合套车出山。 明个就是冬至了,照着这一带的风俗习惯,冬至日的那天,家家户户都是要包汤圆吃的。 孙玉霞家往年冬至节,也包汤圆,但不过是磨一点点糯米粉,搁一点点糖在里面,包几个意思一下。三口人没人能吃上五六个就算不了。 而今年就大不一样了,且不说每人都能管饱着吃,重要的是今年汤圆馅儿,锦曦用的是碾碎的黑芝麻,用白糖拌了做馅儿,为添点香味,锦曦还加了一点点桂花沫子在里面。 汤圆又大又圆,如瓷般白嫩,在沸水锅里一煮,如一颗颗剥了皮尔的新荔,香味扑鼻,吃起来甜香软糯,吃后口齿留香。 里面大锅煮了小半锅,锦柔吃的一张小肚子圆滚滚的,其他人也都好好的过了一把瘾,孙大虎和孙老爹也请了一起吃,孙氏还盛了几碗,送去村里几个关系要好的人家,给那几个人家的娃娃尝个鲜。 因为孙玉宝和孙二虎一直留守在铺子里不能,孙氏她们隔夜便把汤圆做好,将孙玉宝和孙二虎的那份也一并包出来,装在一只带瓦盖子的大碗里,只等着明个梁愈忠和锦曦他们去镇上,一并给捎去。 大家伙把以前那么多年,只能在心里幻想的事情,真正的实现了一次,那就是好好的吃上一回。就连嘎婆都吃了一大碗,若不是考虑到老年人的肠胃消化问题,否则还会再吃。 锦曦,也吃了不少,这种靠着和家人的一起努力,把生活过好的滋味,真是让人迷醉。 “那一年爹还在世,冬至从镇上赶,带了这么一小碗汤圆,那香味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其他人都去了堂屋吃汤圆,灶房里,孙氏捧着手里的汤圆,跟孙老太回味道爹娘舍不得吃,留着我们三姐弟,我记得我就吃了两个,就舍不得再吃。那味道好的……后来一到冬至节我就想啊,要是啥时候,我能把这汤圆管饱了吃,那可真是神仙的日子了……” 孙氏的话,勾起了孙老太的回忆,孙老太疼惜的看着孙氏玉真啊,你是长姐,打小就懂事,有啥都可劲儿的让给弟弟,我们做爹娘的,看你是老大,也啥事都指派着你,偏着小的们,你跟着我们那些年,没让你过过好日子啊!老天爷算是有眼,你生的闺女有出息,咱都跟着享福,玉真啊,你是个有后福的人啊!” “我只要曦儿柔儿都好好的,平安无事的长大,看着她们找到个好婆家,不说自个当家作主,至少也别像我这样没出息,那我这辈子就算圆满了,也啥都不图了。” “我可不许你这样说贱!”孙老太唬下脸你咋就没出息了?不是我是你母亲,你是我身上落的肉,我就自夸!” “你说说你的模样,人品,不说在咱孙家沟,就是搁到他金鸡山还有长桥镇,你都是数一数二的标致姑娘!家里家外一把手,伺候公婆叔嫂姑子,你哪样落后于人了?跟妯娌相处,你从未红过脸,如今,曦儿又这样给你争气,愈忠老实,又有手艺傍生,更晓得疼你,你说,你咋就没出息了?你该比其他人更挺直了腰杆哪!” 孙氏垂下眼,神情黯了几分可是娘,我就算啥啥都好,可有一样,我是被她们给比下去的……” 孙老太怔了下,目光也随着望向孙氏的腹部,眉心皱了下。 压下嗓音问怎,自打柔儿后面那小子夭折,这些年你这肚子就一直没动静?” 孙氏摇摇头,脸撇向一旁,再好的汤圆吃在口中,也咀嚼不出滋味来。 孙老太叹口气,摸着孙氏的头我那还未谋面的小外孙,跟咱没缘分啊!傻闺女,这都几年了,那孩子早就投胎转世去了,你这心里得放不下!” 孙氏默默点点头,不语。 “你这身子骨,比从前越发的消瘦,怕是那一次外孙没了,愈忠娘没给你啥好脸子瞧,虽没让你去外面田地干活,月子里你还是要拖着身子侍弄一家子的伙食,这月子是道坎,你这身子骨就那时候亏大了,这才一直没怀上。” “要我说啊,等明个愈忠他们去镇上,你也跟着一道去,找镇上的大夫给好好瞧瞧,开些药吃?” “娘,明个就算了吧,曦儿他们送茶叶,我咋跟去瞧病呢?这也忒晦气呢!” “你这傻闺女……” “娘,我自个的事儿,我自个有分寸,您老就别再为**心了,啊!柔儿那怕是该寻您了,您赶紧的堂屋吧,这里我来收拾!”孙氏说罢,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娘也也要告儿你,凡事别太过苛求,戏文里不都唱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嘛?我瞧啊,你一个曦儿,能抵上别人十个!” “有那样一对闺女,娘,我真的很知足,就算没有,也知足,真的!”孙氏想到的一双闺女,脸上的笑意,终于驱散开先前的阴云。 锦曦赶在嘎婆走出灶房门口前,悄无声息的折去了后院。 她在堂屋和锦柔他们一起说笑着吃汤圆,里面的糖水溅到了脸上,锦曦于是来灶房弄水洗下。在门口,就听到了她娘和嘎婆的。 好像是跟孙氏怀孕有关系,锦曦就在门口多站了会子,于是把她们的谈话全听去了。 在后院溪水边洗脸的时候,锦曦心里就想,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时代,尤其是农村大家庭里,许多人家哪怕吃不饱饭,都要可劲儿的造人,尤其是要造个带把儿的。 孙氏的一双闺女,最小的锦柔都已七岁,照理说下面应该还会接着生,可却没了。这是锦曦有些疑惑不解的,今夜,灶房里的一番话,锦曦大致明白了。 不是孙氏不愿意生,而是她和柔儿后面的小dd夭折了,孙氏一方面情绪悲痛,二来又被老梁家那拨人苛刻,生理和心理都受到了大创伤,所以导致难孕。 锦曦一边那香胰子在双手手心手背轮着搓洗,心道,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虽说,孙氏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但是,在这个时代,站在孙氏的角度,闺女即便再出息,终究内心最深处,也是渴盼能有个的,有儿有女,高堂健在,在这个时代,是会被当做全福人。 上回粱礼辉未婚妻洪氏来过门,要做些供奉祖先的供品,锦曦清楚记得,酒席上的菜肴都是孙氏来操持,而独独那几样供品,谭氏却点名连饭都烧不熟的二妈杨氏来做。 就因为杨氏有儿有女,娘家,婆家这两边,父母高堂都健在,她再偷懒卖坏,再被谭氏瞧不上眼,但谭氏却承认杨氏是全福人。孙氏再能干再贤惠,也是带着晦气的。 孙氏是典型的旧社会农村妇人,灌输的思想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难怪孙氏在老梁家,一直是那么温顺到卑躬屈膝的程度,锦曦一开始以为是她的性格绵软,后又以为是她没有强势的娘家支撑,如今,她总算明白了,这些原因都有,除此外,最大的,也是最要害的原因就是,孙氏没有为梁家诞下孙子! 谁说女子不如男?锦曦暗叹,锦曦为生为女子而自豪,她坚信一定会做到出类拔萃,不输于男人! 可是这个大时代的悲哀,却不是她一己之力能改变的了的。 锦曦把手里的肥皂泡沫洗去,甩干了手,若无其事往回走,心里有个念头却已萌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八章 小两口去镇上 divlign="ener"> ) 锦曦刚转到堂屋前面,恰好瞧见孙氏从院子门口进来,手里多出一只包袱卷。 “娘,刚谁来过了?”锦曦问,目光落在孙氏手里的那只包袱卷上。 “哦,是你春花婶子,听说你明个要去镇上,就托你给琴丫捎带几件衣裳去。”孙氏道,顺手将那包袱卷交给锦曦。 自打上回琴丫向锦曦求助后,锦曦跟家里人合计,大伙都觉着琴丫姑父实在不靠谱,加之琴丫跟锦曦要好,也很讨孙玉霞他们的喜欢,大家伙便赞成了锦曦帮她一把。 但在那之前,孙氏还是找了琴丫姑母私下说了这事,春花婶子内心里,也是盼着娘家唯一的侄女好,便也默许了。 大家伙瞒着孙大壮,合起伙来演了一幕琴丫离家出走的事儿,孙大壮不晓得琴丫去了哪里,家徒四壁的,也没有牛车出山,徒步出去找,也不晓得该往哪里找,跟春花婶子狠狠闹了几日,最后也只得作罢! “娘,春花婶子怎不进屋坐会呢?”锦曦问。 “哪有那功夫呢,琴丫走后,家里三娃子都没人看,何况她这会子偷溜出来,还是背着大壮呢!”孙氏叹道,摇摇头进了屋。 “哦,原来如此。”锦曦心想,春花婶子内心还是疼琴丫的,不然,就不会背着大壮偷偷给琴丫送冬衣了。 冬至过后,很快就要进入腊月了。腊月一过完,正月初六孙大虎和孙玉霞就得操办婚事。 吃汤圆的时候,孙大虎的爹,和孙玉霞的娘,就合计了下这事。孙老爹便提议,让孙大虎明个带着孙玉霞,跟着锦曦他们一道,也去趟镇上。 照着这边的规矩,结婚前男方是要带女方去扯几身新衣裳。 孙玉霞的娘,顾念上回开铺子,孙二虎他们鼎力相助,又是出钱出力的,家里也没剩几个子儿。正月初六还要置办几桌酒席,都得花钱,这会子能省就省,反正将来日子长,再置办也一样。 但孙老爹不同意孙老太的提议,孙玉霞是他看着长大的,虽说是未过门的儿,但老汉却是真心当闺女来待,嫁人是终身大事,哪能在这节骨眼委屈了?不成不成! “大虎年前那几个月,在县城砖窑干活,手头也攒了几个钱,给玉霞买点脂粉,扯身衣裳,还是行的!”孙老爹最后拍板,如此,锦曦嘎婆这边的人,自然不能再反对,大家欣然应许,只是孙玉霞羞红了脸,一整个晚上都躲在灶房不肯出来。 因为明个要起早出山,当夜,孙老爹和孙大虎走后,锦曦一家人在地上说了一会子话,商量了下的事情,便都早早歇下。 当然,在临睡前,那些炒制好的绿茶,黑茶,都包装的很严实。胰子,香胰子,牙刷,衣裳刷子,梳子之类的日用品,还有孙玉霞纳的几双虎头鞋,也一并装好。 除此外,还有一些是村民们送来寄卖的鸡蛋,干货之类的,锦曦也收拾好,一并带上。 翌日,天晴,梁愈忠赶着牛车,后面装着所有的货品。另一辆马车,由孙大虎赶着,车厢里坐着锦曦和孙玉霞。 “小姨,你和大虎舅舅今个去扯新衣裳,也给我扯件呗?”锦曦挽着孙玉霞的手臂,笑嘻嘻道。这边的风俗,今个主要是给孙玉霞扯新衣裳,当然,女方家这边的,都会有份,锦曦明知故问,就是为了捉弄这位泼辣而可爱的小姨。 “哟哟哟,趁着这当口,讹起你小姨来了?”孙玉霞脸上飞过两片红霞,故意道。 “可不就是嘛,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锦曦嬉皮笑脸道。 “哼哼,是谁那会子老拿这事取笑我来着?想得美,全家人都给扯,偏就不给你扯,让你眼红!” “哟哟哟,都说女生外相,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哪。这水都还没泼出去,就想着帮大虎舅舅省钱了!”锦曦学着孙玉霞的语气,打趣她。 先前她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加之马车轮子碾磨地面的声响,前面赶车的孙大虎应该听不见。但锦曦最后的几句话说出去的时候,马车缓缓慢下来,如此,前面的孙大虎就听到了一点点。 “曦儿,你姨逗你玩儿呢,你还真信?想要啥跟你姨好好唠,回头给你买来,啊!”孙大虎朴实的声音透过车窗帘子传进来,孙玉霞窘的涨红着脸,瞪着身旁一脸无辜还故作惊慌的锦曦,咬着牙。 “玉霞,你颠不颠?” “不颠。” “你没做惯马车,觉不觉着闷?”他又问。 锦曦捂着嘴嗤嗤偷笑。 当着小辈的面,孙玉霞很不好意思,闷闷道不闷。” “你声音怎有点闷呢?要是觉着不舒畅,就坐到前边来透口气?”他还真是孜孜不倦的关心。 孙玉霞脸红如火,咬着唇,目光恨不得把那车窗帘子给射穿个洞。 “大虎舅舅可真细心哪!”锦曦由衷感叹。 “嘿嘿,对自个不细心,那对谁细心哪!”外面又传来那人不知死活的声音。 孙玉霞霍地一下撩开车窗帘子,孙大虎扭过头来,愉悦的傻笑还在脸上没有散去,孙玉霞朝孙大虎丢一记白眼,恶狠狠道赶车就赶车,咋废话忒多?” “玉霞,我……” “专心赶车!”孙玉霞撂下车窗帘子,坐了。 “好嘞,那你们可坐稳实喽!”愉快的声音传来,马车再次快了起来。 接下来的这一路,锦曦和孙玉霞再没拌嘴,两人议论着路边的风景,呱呱的聊得兴起,无疑是轻松而快乐的旅程。 临到镇子口的时候,孙玉霞突然压低嗓音问锦曦曦儿,姨是打算给你和柔儿,每人扯身花裙子,柔儿喜欢喜庆热闹的,给你扯稍微素雅些的,好不好?” 因为用了心,虽然只在一起共同生活了两个月,但孙玉霞却把锦曦锦柔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而同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年的谭氏和梁愈梅,只怕都不晓得锦曦锦柔的生日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虽然心里是非常的动容,非常的温暖,但锦曦还是跟孙玉霞皱着眉头道小姨,你要真想给我买,那回头回家给我绣块菟丝花的手帕吧,我更稀罕那!” 孙玉霞盯着锦曦,突然揉了揉锦曦的发顶,声音有点沙沙的真不要?过年的时候穿,可漂亮了!” “真不要!总之,我说了只要小姨亲手绣的帕子,你要是敢给我扯裙子,我就不理你了!” “你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妮子,让小姨说你啥好呢……” “那就啥都别说,我最听不得矫情的话,鸡皮疙瘩掉一地!”锦曦夸张的抱住双臂,孙玉霞被弄得苦笑不得。 马车和牛车一前一后驶进了长桥镇,先把茶叶送去茶香轩,锦曦让孙玉霞留在马车里,跳下车,跟着梁愈忠和孙大虎进了茶香轩。 恰好今日茶香轩的严掌柜在铺子里,当面验收了第一批冬茶,得到严掌柜的满意接收后,锦曦又取出一袋牛皮纸包裹的茶叶,送给严掌柜,作为答谢他上回送去的那五十两银子的预付款。 在那当口,严掌柜可谓是雪中送炭啊! “这是我炒至的红茶,红茶性温,用作冬日养生茶,冲泡的时候,若加点蜂蜜在其中,口感效用更佳。”锦曦礼貌道严掌柜您喝喝看,若是觉着还不,或是也能得到其他顾客青睐,还请您再告儿我!” “锦曦姑娘多礼了,特意送来这么珍贵的蜂蜜红茶,老夫受不得……”严掌柜客气的推辞。 “受得受得!若不是您上回的鼎力相助,给咱送去那五十两银子,我们的铺子也就开不起来,这些蜂蜜红茶,跟您对我们的帮助,根本无法相比!”锦曦言语真挚,心里也确实这般想。 “说到那五十两银子,其实并非老夫……哎,罢罢罢,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接下你们的红茶,受了你们的好意,这茶我也会推荐给来铺子里的新老顾客,要是他们喜欢,到时我再告儿你们!” “多谢,多谢!” ……………………………… 从茶香轩出来,锦曦就要坐到梁愈忠那牛车上去了,而孙大虎和孙玉霞,则要去镇上的几家衣料铺子瞧。 “曦儿,晌午饭我们就不吃了,等下昼回村前,我们去孙记找你。”孙玉霞聊起帘子跟锦曦道,那边,梁愈忠正跟孙大虎说些。 锦曦钻进马车,顺手将一只小荷包塞到孙玉霞手中小姨,这个你带身上。” 孙玉霞一见那荷包,不用打开就清楚了锦曦塞给她的是,当下就急了,拽住锦曦坚决不要那荷包曦儿,大虎带了足够的银钱,再说我身上也有些积蓄啊,这个你拿!” “穷家富路,姨你带身上备着呗!用不上也无妨,回头再还给我便是!”锦曦固执的将那荷包塞进孙玉霞的袖子里,然后不待她反应,快速跳下车,上了梁愈忠的牛车。 牛车马车就在路口分道扬镳,马车厢里,孙玉霞疑惑的打开掌心里的荷包,看到里面的银子,孙玉霞惊得半天说出话来,素来干练泼辣的她,眼眶当即就红了。 这镇上采办结婚的衣物,孙大虎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统共就一两二百文钱,加之孙玉霞自个纳鞋挣的钱,加在一起能凑齐个一两六百文。在出发前,孙大虎一文不留全交到了孙玉霞手里。 孙玉霞合计了下,这一两六百文钱,在庄户人家手中,足够给双方的家里人,添置些衣物鞋帽的了。如果真不紧吧,她就省下自个那份,总之也要先给家里人添置衣物。 如今,曦儿一下子就塞给她四两银子,孙玉霞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曦儿,你这个坏妮子……”她手指紧紧捏着那荷包,如同捏着珍宝般,口里喃喃自语。 牛车平稳的行驶在长桥镇的街面上,锦曦跟梁愈忠并排坐着,心里在猜想孙玉霞看到荷包里那三两银子时会是啥样?嘴角忍不住上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八十九章 有人眼红了 divlign="ener"> ) 通常每次赶车来孙记,梁愈忠他们都是将马车牛车从青桥巷子后面绕进去,恰好从孙记后面院子的侧门处赶进院子来,若从正门那,是很不方便的。 这回,又是如此,锦曦在巷子口下了车,梁愈忠赶着牛车拉着货物绕进了后巷子。 从包子铺门前经过时,包子铺的抱着孩子在门口站着,瞧见锦曦,那跟锦曦点头微笑姑娘了?” 锦曦跟包子铺的这对夫妻也渐渐混热络了是啊嫂子,外面风大,咋抱着小宝在这站着呢?” “她睡的乏了,抱出来望会天。” 锦曦逗弄了下那手里抱着的乳娃娃,四个月大的小婴儿,眼睛亮晶晶的,小脸粉嫩,小嘴吧唧吧唧着,活像一条吐着水泡的小鱼儿,很可爱。 “好多日不见,小丫又长大了好些哪!” “是嘛?我们咋一点都瞧不出来呢?”孩子娘对锦曦的话很高兴,把乳娃娃贴着眼睛仔细的瞅。。 “你们天天处一起,不容易瞧见,确实长了许多呢,看起来也懂事了些!”锦曦一本正经道。 “呵呵,是嘛……”孩子娘开心的笑起来。 年轻掌柜从屋里出来,瞧见锦曦就道你们孙记的买卖,如今是越发的红火了啊,不止这一带的巷子居民,就连南面北面那些巷子的居民,都晓得你这的胰子是全镇最便宜的。还能买到不少稀罕的好!” “铺子生意红火,锦曦自然满心喜悦,腼腆一笑那还得多谢大家伙的关照呗!” “啥关照不关照的,你家那衣裳刷子可真是好啊,上回你送咱的一把,用来刷我们小丫那尿布,乖乖,可真省事!” “是嘛,那就好!”锦曦笑道。 “孩子爹,你别光顾着,瞧瞧锅里那热豆腐脑好了没?姑娘赶了一早的路,给她来一碗啊!”小丫娘吩咐掌柜的。 “好嘞,瞧我这记性,锦曦姑娘来一碗,暖暖身子!”掌柜的说着就要去舀,锦曦拦住。 “哦,多谢多谢,豆腐脑我再来喝,这会子还得先去铺子里瞧瞧。”锦曦谢辞。 “那也成,待会一定来尝啊!” “诶,好嘞,外面风冷,嫂子你站会就抱小丫回屋吧!”锦曦道,告别了包子铺的年轻夫妻,步伐轻快的朝孙记走去。在这里耽搁了一下,梁愈忠应该已经把牛车赶进了孙记后院,这会子应该正跟孙二虎他们卸货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这样想着,抬头就到了孙记门口,果真如包子铺掌柜所说那般,雪后初晴,日头才刚刚起山,铺子里就有不少顾客。 锦曦走进铺子,张掌柜正在招徕顾客,琴丫在一旁打下手,张掌柜跟锦曦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扭头跟琴丫交代了句,琴丫点点头,跑到锦曦这边,一脸急色的拉住锦曦的手,把锦曦拽到楼梯口。 “了?”锦曦有点诧异。 “曦儿,有个自称是你大伯的人,这几日三天两头的,烦都烦死了!”琴丫快嘴道。 “啥?我大伯?”锦曦惊讶他上这来干啥?” “还能有啥,不就是变着法儿的跟咱打探咱那胰子刷子是咋来的嘛,还做贼似的想溜去后院的库房瞅,玉宝哥碍于他是亲戚,不好意思扯破脸皮,每回都是二虎哥和张掌柜给拦下的。” 锦曦之前就预测过,随着买卖越来越红火,胰子和刷子被全镇的居民知晓,必然也会惊动同行,梁愈驹势必也会获悉。但锦曦没想到,梁愈驹会来的这么快,这么迅速! “那我大伯今个没来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问。 琴丫一摊手,指着一张苦脸你大伯今个要没来,我瞧见你来会不笑逐颜开么?” “啊?”真是冤家路窄,恰好今个送货,他就赶了,锦曦皱眉。 “那他人呢?”锦曦扫了眼铺子里那些顾客,没瞧见梁愈驹的身影,锦曦眉心一跨糟了,我爹正要卸货呢,咱赶紧去后院库房!”说罢,锦曦抬脚疾步去了后院,琴丫紧随其后。 到底还是晚了半步! 锦曦到的时候,见到的画面是这样子的: 牛车停靠在库房门前,车上的货物还没来得及往下卸,梁愈忠站在牛车旁,伸开双臂,一张脸涨的红紫,却还是做拦截状。 旁边,孙玉宝和孙二虎,也站在牛车旁,虽然没有伸开双臂,但两人皆一副全城戒备的样子。 在他们三人面前,梁愈驹穿着一身簇新的蓝色棉衣,肩上系着一条灰褐色毛绒围脖,袖着手站在那,正瞪着梁愈忠,没有人,双方呈对峙状态。 锦曦打量了下这双方的状态,又瞧见牛车上那盖着货物的防雨布被扯开一角,下面的麻袋也有被拖拽出位的痕迹。锦曦扶额,她不难猜想就在她赶来前,这里发生过。 “爹,舅舅,你们在做啥呢?”锦曦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双方人马,梁愈驹闻声也随即回过头来。 “哟,这不……大伯吗不跳字。锦曦故作惊讶状,笑眯眯道风把大伯给吹到这来了?” 瞧见站在身后的锦曦,梁愈驹不屑的哼了下,算是给了回应,懒得再理会。他现在心思全在梁愈忠护着的牛车上,他认为只要揭开那层防雨布,就不难弄清楚那些胰子是从哪里弄的。 锦曦再次扶额,人都说心宽体胖,面前这位仁兄的抗压能力还真是超级小强。锦曦为了筹措几十俩开张银子,都几个晚上合不拢眼,这位仁兄倒好,两个月不见,那腰身又肥了一大圈。 “我说他小舅子,今个当着你姐夫,我三弟愈忠的面,你好歹**口风不成吗不跳字。梁愈驹这话是朝着孙玉宝说的。 孙玉宝瞧了眼梁愈忠,中规中矩问道啥口风啊她大伯?” “玉宝你年纪轻轻的,也忒能装了不是?瞧我这巴巴的都跑你这好几趟,你还能不晓得我的心思?”梁愈驹嘿嘿笑着道。 “咱都是亲戚,实打实的人,有啥好的发财路子,多少也该提携点亲戚不是?就这样闷头发财,那不地道啊!”梁愈驹厚颜无耻的跟孙玉宝打听起孙记胰子的货源。 有这样的大哥,让一心想要光明磊落的梁愈忠,涨红了脸,羞愧难当。 孙二虎脸上带着嘲笑望天,孙玉宝则为难的看向梁愈忠姐夫,你瞧这……” “大哥,孙记这才刚开起来,还没在长桥镇站稳脚跟,赚的也没您想的那么多,这事您往后就甭打听了!”梁愈忠忍不住,出口拦截梁愈驹。 “老三,你到底是咋回事?我是你大哥,亲大哥,人玉宝都还没发话呢,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不?瞧你猴急那样,防自个亲大哥就跟防贼似的,我不就是想瞅瞅你们都进了些啥货?瞧你这小气劲儿,你还姓不姓梁?”梁愈驹无视其他人,逮住梁愈忠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大哥的威严摆的十足。 梁愈忠也气的脸红脖子粗,跟他分辨起来大哥,你也是做买卖的,做这行有些那啥……哦,对,叫商业机密,就算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说!这是规矩,规矩你懂不?” 锦曦大感意外,这要搁在以前,别说这样跟梁愈驹据理辩驳了,就算大声,梁愈忠是也不会的。 “诶,奇了怪了,我说老三,你到底是姓梁还是姓孙哪?瞧你这头阵打的,咱老梁家啥状况你心里没数?大哥我累死累活四处钻研,不就是为了把咱老梁家给撑起来么,你倒好,帮倒忙!” 梁愈忠呼哧着喘气,论争辩和转移话题,他永远不是梁愈驹的对手。 “大哥,您还是吧,就别在这为难大家伙了,大家都是亲戚,留层面子!” 梁愈驹目光狠狠剜这梁愈忠,重重哼了声,袖着手站在那,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溜溜的在那牛车上打转,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 孙玉宝和孙二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犯难。两个人虽然满心的不快,但碍于梁愈驹是梁愈忠的亲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只能暂压下。 双方僵持在那。 瞧瞧这场面,锦曦觉着该自个出场了,虽然梁愈驹先前无视她的存在。 锦曦轻笑了声,步伐轻快的走到牛车旁,往那一站,正好印上梁愈驹阴测测的目光,身子却恰巧挡住防雨布扯开的一角。 梁愈驹的目光自然就忿恨的落在锦曦的身上,打量了一眼锦曦,随即抬起下颚,一副鼻孔朝上极端不屑的样子。 “大伯,咱爷把梁记交给你打理,那是信得过你,这眼瞅着将近年关,你不在铺子里好生守着,咋还有闲工夫三天两头往这跑哪?”锦曦笑嘻嘻问。 “大人,你个丫头片子家,有你啥事?一边呆着去!”梁愈驹甩口道。 如果说之前念在梁愈忠的面子上,孙二虎和孙玉宝二人对梁愈驹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点容忍,那么现在,在见识到他对待锦曦的态度时,这二人的神色和目光,随即就完全变了。 孙玉宝面容彻底冷下来,孙二虎则虎视眈眈的盯着梁愈驹,拳头捏的嘎吱作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章 包子的硬气 divlign="ener"> ) “丫头片子了?这铺子还就是丫头片子的舅舅们开的,丫头片子比大伯你有资格站这里呢。舅舅,曦儿说的对不?”锦曦嬉笑道,扭头问孙玉宝他们。 “曦儿说的对!”孙玉宝高声道。 “大伯不是读过好几年书么?门匾上斗大的字也不认得?这里是孙记,这铺子姓孙,不姓梁!侄女奉劝大伯要想赚钱,就自个钻研,别尽想着打孙记的歪主意,那就不要脸了!”锦曦哼笑道。 “死丫头你懂个屁?就算这铺子是你舅舅他们的,可你爹帮他们押货,总不至于白押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只要咱老梁家一天没分家,你爹那工钱每一个子儿都得归咱老梁家!”梁愈驹霸声道,径直朝梁愈忠伸出手来得,老三,我这就代咱娘跟你收回你那押货的工钱,拿来吧!你要是不交,我就把你背着他们二老,在外面接私活,藏私房钱的事儿给抖出来!” “我爹光明正大,不像大伯你那一肚子黑了心肝的坏主意!”锦曦冷声道,对梁愈驹毫不客气抖啥抖?我看大伯是该好好抖一抖,为啥别人家卖买个丫头也就几十两银子,大伯你把我卖到枫林镇,一下子卖了二百五十两,那边买人图的啥?你没跟我爹交待半句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在场的人,除了孙玉宝和梁愈忠,孙二虎和琴丫还是头一回听到锦曦被卖的事情,也是又惊又怒。 而梁愈忠和孙玉宝,旧事重提,一个悲愤重袭,一个怒火中烧。 “死皮赖脸的人,不做好,尽想着占别人的便宜,比老鼠还讨厌!”孙二虎对梁愈驹嘲讽道。 “二虎哥说的真好,这是啥大伯呀,简直就是那街头的泼皮无赖嘛,当着我们小辈的面儿,一把年纪了也不学好,我呸,这样的人,不去死!”琴丫也忍不住了,她的嘴皮子是最歹毒的。这一说,梁愈驹的脸就青白相间。 “如何啊大伯?您现在晓得这里谁才是最多余,最讨厌的人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鄙夷的问梁愈驹平日里不晓得孙家沟的门朝哪开,这会子见不得别人赚钱,就巴巴的跑上门来攀亲戚,我呸!开口闭口老梁家的规矩,丢老梁家脸面的人是大伯你才对!一把年纪都喂了狗!” “你要抖就尽管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要是敢给咱抹黑,哼哼,别说我做侄女的吓唬您老,今个我俩舅舅是不会让你竖着走出孙记的!” “没,谁欺侮我和外甥女,谁就是我的顶头敌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孙玉宝捏着拳头咬碎了一口的牙,孙二虎则直接朝梁愈驹挥了挥拳头。 如果说孙玉宝他们之前,还对他保留最后一层脸面,但现在,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梁愈驹白面包子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在老梁家,这个侄女于他,根本就是天上的云和底下的泥,他何尝把这丫头放在眼底过? 可这会子,这死丫头竟然不知死活的,煽动孙家的人给他羞辱,让他难堪,这口气要能咽下去,他就不是梁愈驹了! 当下想都不用多想,梁愈驹大步朝前,撸起袖子就要用他那大耳光子扇锦曦。 “你干啥?”一把铁钳似的大手,牢牢控住梁愈驹的手腕,冰冷愤怒的声音,是那个叫做孙二虎的壮实少年。 “我教训我侄女,要你多管闲事?”梁愈驹嘴上硬气道,心里已经在打鼓,因为面前这个少年的手劲儿大的,让他产生了恐惧,但长者的面子还是不能丢。 “你打一个试试!”孙二虎沉声道,目光里涌起一丝猩红,好像随时要杀人。 梁愈驹退缩了,手腕动了下,但这少年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老三你瞧瞧,你养的好闺女,唆使这些小犊子打我,你管不管?”他朝牛车另一侧,沉默的梁愈忠气急败坏的咆哮。 “谁是小犊子?你有种再说一遍?”孙玉宝火起。 “老三,你快瞧瞧,你俩小舅子这样欺侮你大哥我一人!”梁愈驹急的跳脚。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这是在变相的求助。 很可惜的是,梁愈忠对这一切很漠然,只淡淡瞥了眼梁愈驹,闷声问大哥要我咋样管?对我闺女和小舅子甩一巴掌还是踹一脚?” “你说咋样管?老梁家的规矩你都忘了不是?”梁愈驹在梁愈忠面前,大哥和家长的威严感,永远都摆的那么信手拈来。 “哼!”梁愈忠冷笑着摇头大哥你别太过分,你要还在这耍无赖,我可不是二虎,吓唬你一吓,保不准我的拳头真会落到你脸上,到那时丢了脸面,你莫后悔!” 梁愈忠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如一记记重拳,捶在梁愈驹心上,把他素来的骄傲自大,捶的支离破碎。 “啥?”梁愈驹气的脸膛涨成了猪肝色,胖乎乎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因为过度震惊,而睁得老大! “我,我,我要告儿爹娘去,你、你大逆不道!”梁愈驹硬生生挤出几句话,气势比起之前来,已经落到了谷底。 “哼,你的那套,对我已经不管用了!”梁愈忠冷哼,目光锐利盯着梁愈驹你要是不想挨打,就快些滚出孙记,以后也不准再打孙记的主意,不然,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 没,隐忍退让了这么多年,今个,梁愈忠再不远包容这样的大哥了!就算他拿出老梁家规矩来压,也不顶用了。 “好,老三,算你狠,有种就别回梁家,这事没完,咱走着瞧!”摆明着要落荒而逃,但梁愈驹还是挤出一句狠话来为撑场面。 梁愈忠一直都是老实憨厚的老好人模样,但这会子,老好人脸上憨厚朴实的笑容没有了,一团乌云弥漫在他的脸上,他紧紧盯着梁愈驹,眸子泛起一丝猩红。 就连锦曦他们都忍不住震惊,何况梁愈驹呢,早就被吓到了,孙二虎松开手时故意用了些暗劲,梁愈驹那肥硕的身形,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逃跑前还是摔了个大马趴,可把琴丫给笑死了。 ……………………………………………………………………………… 梁愈驹落荒而逃后,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但因为有刚才的一场不愉快,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沉默的将牛车上的货物卸下来,搬进了库房。 待到人都去了前面铺子里忙活,后院只剩下梁愈忠和锦曦时,梁愈忠坐到了牛车上,沉默的发起呆来。 浓密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爹……”锦曦蹭到他身侧,轻轻唤了声。 梁愈忠看了眼身侧乖巧的女儿,眉头渐渐松开来,目光中带上一抹怜惜咋了?” “爹,你怕不怕?”锦曦仰着脸,天真的问。 梁愈忠愣了下,没那么快反应锦曦问这话是啥意思。 老梁家的规矩和家教,在梁愈忠骨子里潜移默化了二十多年,好比戴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只要一念动咒语,就必然生效。 而现在,梁愈忠破天荒的勇猛了一把,跟那些一直贯彻他成长的教条和规矩,来了一次激烈的碰撞,梁愈驹老梁家告状,势必会添油加醋。 梁愈忠,能扛得住那可预见的大责难么?他这样眉头紧皱的,想必心里是很不平静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爹别怕,娘和曦儿柔儿,永远陪着爹!”孩子气的话,却如同一只充满魔力的小手,抚平了梁愈忠心内的不安。 他吐出一口气,粗糙的大手抚上锦曦的头,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且坚定都闹成这样子了,怕也不济事啊!” 锦曦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的仰望着他,只听他接着道不管你爷奶那边咋样,曦儿和柔儿都莫怕,从今往后,只要有爹在,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们半分!” 锦曦意外,包子爹终于觉醒了,而且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不仅没有退缩,还愈战愈勇,这真是泼天的惊喜。 “当真?”孩子气的问话。 “傻闺女,爹啥时候不作数了!”梁愈忠无奈的笑了。 “娘要是晓得爹如今这样护着咱,一定会高兴的落泪的!” “你这傻闺女,乐呵就乐呵,咋还落泪呢!”说是这样说,梁愈忠,也觉得心里涌上一阵酸涩,他贤惠温顺的妻,他乖巧伶俐的女,这么多年,他一直被家族的教条压制的死死的,很少顾及她们,从今往后,再不会了…… ……………………………………………………………… “曦儿,我姑母托你送衣裳来,可还说其他的啥没?”屋子里,琴丫和锦曦并排坐在她的小床上,抖开春花婶子捎带来的包袱卷,琴丫一边看着那折叠整齐的冬衣,边问。 “你婶子没说啥,放了包袱就走了,说是家里离不开人!”锦曦坐在那,双手撑着床沿,打量着被琴丫拾掇装点后,焕然一新的小屋子,如实道。 “哎,我姑母那人,刀子嘴豆腐心,对我这侄女,其实还蛮不的!”琴丫摸着那包袱卷,低声道若不是我姑父要把我卖给人做,我也不至于跑出来,哎!” 锦曦垂下眼,对已表示沉默。 “诶,对了曦儿,我跑出来了,那我姑父欠下的那五两银子的赌债,他咋来填补那窟窿的?”琴丫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忙拽住锦曦打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一章 二虎的惆怅 divlign="ener"> ) “我只听说,你姑父把你姑母家那两头下猪崽的猪娘给卖了,连着小猪崽子,后院的鸡鸭鹅也一并卖了,好像卖了不少钱。至于咋凑齐那五两银子的,那我就不太清楚了。”锦曦如实道。 琴丫把唇咬的发白:“就知道他是个败家的!原本还决计着要留两只小猪崽子给你嘎婆家,这下也泡汤了!” 锦曦默默的听她说话,找不到话来安慰她。 琴丫垂下眼皮,声音低下来:“那两头猪娘,可是我初来他们家,一手给放养大的呢!不管刮风下月,我每日都会赶着它们去村口透风,给它们打猪草喂水铲猪圈捉虱子。不怕曦儿你笑话,在你来孙家沟之前,我在村子里也没啥说得上话的好伙伴,有啥话,受了啥委屈,我都跟它们唠来着!它们往年一窝窝的下猪崽子那几夜,我都守在猪圈里不敢合眼。还以为可以一直放养到它们寿终正寝,没想到它们却因为我,被发卖了……” “曦儿,往后我有啥话,都只能和你一个人说了,你不可不要嫌我烦啊……” 锦曦扶额,想不到自己和那两头猪娘扮演的角色,如此的惊人相似。 “呃,琴丫你别再在这件事上纠结了,人要往前看不是?要是……要是那两只猪娘真的有灵气,也希望你过的好!” 琴丫用力吸了下牛犊鼻,把小胸脯挺的高高的,道:“嗯,没错,我要好好过,在铺子里好好长长见识,以后我要也能耐了,就啥都不指靠那败家的姑父了!” “曦儿,琴丫,快出来,文兄弟过来了!”孙二虎拍了拍小屋虚掩着的门,喊道。 “咦,文大哥怎有空来这?”锦曦诧异。 “听玉宝哥和二虎哥说,人文大哥对咱这铺子给予帮助不少呢,我来这大半月,就见文大哥派小厮来这三趟,不过他自个却是忙的抽不开身,一回都没见到!今个你一来,他就来了,这可真是赶巧啊!”琴丫快嘴道。 锦曦笑了笑,没接她的话,两人起身随手整了整衣裳,去了前面铺子里。 这会子是晌午,大家都呆在家里弄晌午饭,铺子里没什么顾客。 通往二层阁楼的木质楼梯口拐角处,挨着墙壁摆着一张八仙桌,锦曦和琴丫进来的时候,孙玉宝他们几个正围着那八仙桌热烈的说着什么话。 锦曦隐隐听到什么胰子,刷子,梳子,孙木匠什么的字眼。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这正说你来着呢,曦儿你就到了,快过来坐!”孙玉宝听见身后脚步声,打住话题就朝锦曦招手,桌上三人的目光皆朝这边投来。 混杂在这些目光中的,来自左边的那一道,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但锦曦还来不及体会和留意,那种感觉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锦曦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锦曦先跟文鼎打过招呼,上一回见还是因为陈皮阿三那些人闹事,到至今,大概有半个多月不见了吧? 虽然隔了半个月不见,但再见他时,那种熟悉的感觉,一点都不生分呢,就像邻居家的大哥哥一般亲切。 雪后初晴的天气,却是比下雪那会子还要冷冻,他穿的却不是很多。 天水青的修身长袍,肩上披了一件深色披风,领口的地方,镶嵌着一圈暗色的绒毛。那些绒毛一瞧就是上等的货色,柔顺光滑,泛着浅光,温暖着他的脖颈。 半个月不见,他好似清瘦了几分,棱角愈发的分明,五官愈发的深邃。锦曦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站起身,目光柔和的包裹着锦曦。 锦曦暗暗比较了下,他的身量似乎又拔高了许多,锦曦原来脑袋可以到他肩膀上面一点,现在好像够不着他的肩了。 “玉宝哥可真偏心,明明我跟曦儿两人一道进屋,咋就招呼曦儿去坐,当我是影子呢?”琴丫故意道。 孙玉宝尴尬一笑:“我这不没来得及么,琴丫过来坐!” “哼,你得罪我了,我才不跟你坐一块呢!”琴丫嘟起嘴,眼睛咕噜噜在八仙桌那扫了一下,八仙桌一方靠着墙壁,留下三方坐人。 文鼎坐左边那方,孙二虎坐右边,孙玉宝坐中间,都是长高凳。 “你们快过来坐下呀,我们这正说起你提议的孙木匠名号呢!”孙玉宝兴奋的催促锦曦和琴丫。 “诶,好!”锦曦道,孙二虎端坐在那,目光望向锦曦,嘴角动了动,这时,在他对面的文鼎,已将身侧的凳子拉开些,目光含笑又带点期待的望向锦曦:“曦儿,我有话要问你!”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显然是希望锦曦坐在他身侧。 孙二虎迅速垂下眼,掩住眼底的失落。 锦曦微愣了下,她正准备跟玉宝舅舅坐一块呢,但文鼎都这样主动邀请了,也不好意思拂了他面子。 锦曦微笑着,淡定的朝文鼎身边走去,从容坐下。文鼎随即也坐下,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桌子大,四面都比较宽,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隔着半个人的空。 这边,琴丫蹦跳着往孙二虎那边去,胳膊肘撞了撞埋头不知在想啥的孙二虎,脆声道:“二虎哥,往里边去些!” “玉宝那不还有空凳子么,你往那去,我这抵着墙壁挤死了!”孙二虎老大不情愿。 “挤挤暖和呀,别磨蹭了,快往里去些,别耽误说正事啊!”琴丫毫不气馁。 孙二虎最终屈服在琴丫的霸道无赖下,往里挪了挪,琴丫一屁股坐下来,紧挨着孙二虎,两人共坐了一条长凳。 “这段时日,你捣鼓出来的那些新样玩意儿,顾客的反响很不错呢!我在县城的酒楼里,都听到有顾客说起孙木匠梳子和刷子。” 锦曦惊喜了一把,没想到这么快,她的梳子和刷子都传到望海县城那去了? “你做的这一批手工品,都有个名号叫孙木匠,为啥是叫孙木匠,而不是叫梁木匠呢?我可听玉宝说,那些东西,是你亲手绘画出草图,然后让你爹照着草图打制的!” 现代的手工品在这个时代受到欢迎,锦曦心里溢满喜悦,面对文鼎对孙木匠这个品牌的不解,锦曦轻掠了下刘海,轻笑道:“我爹的木工活计,是我噶公传下来的。”取名叫孙木匠,是梁愈忠的意思,是为了纪念和报答噶公。 文鼎从锦曦的话里,猜测出其中的意思,微微额首,报以赞赏的一笑。 对面,孙二虎被身侧小鸟般叽叽喳喳的琴丫缠着,虽然埋着头,但眼角的余光总是忍不住瞥向对面,坐在对面的一对人,两个人微微低垂在一起的脑袋,文鼎这小子一反常态,不知跟锦曦说了些啥,惹得锦曦一副腼腆的样子,还不时抬手掠下耳畔的刘海抿嘴轻笑的样子,落在孙二虎的眼中,直觉得脏腑见有股酸气直往上冲。 “人都到齐了,咱接着方才的话题,咦,这一打岔我都忘了咱方才说到哪了?”孙玉宝挠着头,道。 孙二虎正心不在焉呢,对孙玉宝的询问报以茫然摇头。 “你方才正说到孙木匠……”文鼎含笑提醒。 孙玉宝一拍脑袋:“对,就是这,曦儿我正想跟你商议这事,我听文鼎回来说,如今不止咱的香胰子传到望海县城那,就连咱的孙木匠下面的那些梳子类的,县城都有人知晓。咱也不能就守着长桥镇这一块是不?咱得把货品也卖到县城去!之前你大伯过来捣乱,就没顾得上说这个。” 大家都在听孙玉宝说话,没人注意到,文鼎的眉,几不可见的皱了下。 “舅舅既然如此说,那想必是心中已有一个章法。曦儿洗耳恭听。”说起做买卖的事情,锦曦端正了身姿,神情专注而严谨。 孙玉宝朝柜台那边接待顾客的张掌柜瞟了眼,随即道:“前两日,我和张掌柜就着咱这胰子和梳子等货物,商酌了一番。我们的意思是觉着吧,如今长桥镇的居民,还有下面村子里的百姓,来咱这孙记,一大半都是冲着咱的胰子和梳子刷子类来的,这是咱铺子的特色货品。” “嗯,接下来呢?”锦曦问。 “接下来,我觉着我们可以把这些有特色的,稀罕的货品,送去县城卖。”孙玉宝说了好多话,嘴唇有点干燥,抿了口茶继续道:“咱去县城盘铺子,这一条行不通,虽然这一个多月来咱铺子也赚了些,但眼下可没那么多本钱去县城再盘铺子。张掌柜和我的意思是,咱把胰子这些东西,送去县城一些规模大些的杂货铺子寄卖,跟他们那边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锦曦听明白了,抿着唇,在思考。 “曦儿,刚文鼎也说了,咱要真有这个意思,他可以帮着给咱牵线搭桥啥的,就跟那时候茶香轩那样。”孙二虎补充道。 琴丫虽然大大咧咧,平时喜欢叽叽喳喳,但每当遇到这样谈正经事的场合,她却会安静的坐在一旁,认真的听,锦曦很喜欢她的这种性格,拎的清,有分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二章 鸡蛋不放同一只篮子 divlign="ener"> ) 锦曦瞧向文鼎,眼神似在询问。 文鼎微微一笑,正色道二虎说的不假,假若你们当真有意把货品销往县城,我倒是认得几个同行的掌柜,可以代为引荐。” 锦曦笑了下文大哥好意曦儿心领了,不过,我暂且没这方面打算。” 文鼎略有讶异,孙玉宝直接惊问道曦儿,这可是赚钱的大好机会呢!” 锦曦依旧是淡淡一笑,跟孙玉宝道咱把买卖做到县城去,那是定然的,但绝不是以这种寄卖形式。” “曦儿不愿意跟人飞同一杯羹汤?”文鼎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也并非完全如此。”锦曦道,的产品,不管在哪一方面,锦曦需要完完全全的掌控权,上回茶叶寄卖,那是因为初入这个时代的经商界,不知水深水浅,又没有稳定的销售点和销售渠道,所以才借助茶香轩的力量,这好比是一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 自打开了孙记铺子后,进货采办的事情都是锦曦在做,她再不是当初那求稳的卖茶小姑娘了。 “你这话有点深奥,我们都有些听不太明白。”孙玉宝道我个人还是觉着,咱不应该只把眼光盯着长桥镇这一块,诗书上都说,站得高才能望的远。” 锦曦抿嘴笑了笑舅舅,我承认你和张掌柜的提议,确实也动了一番脑筋的。但我也说句不怕你们气馁的话,胰子还稍微好些,咱做的那些梳子,刷子之类的货品,一旦问市,很快就会出现跟风效仿的,很快不止咱长桥镇的其他杂货铺子,就连其他镇,甚至望海县城,大大小小的杂货铺子里都会出现类似的货品。毕竟梳子刷子不像胰子,制作起来不需要特殊的秘方,稍微懂一些木工活计的人,只要买琢磨几下,就能仿做出来!” 锦曦很苦恼的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类似于现代的专利保护权,她在这边绞尽脑汁的创造,那边只要一推向市场,就有人迅速跟风,直接截取别人智慧的果实。想要靠着梳子刷子这些大赚一笔,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曦儿说的有道理,仿造这些木工品确实不难。”文鼎思忖道。 “我们好不容易捣鼓出来的,又给别人偷师去了,想想就觉着窝囊!”孙二虎道。 “就是这个理儿!”孙玉宝附和。 “正因为如此,咱的梳子刷子起初定价就不高,咱的梳子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几乎人手一把都能买得起用得起。就算别人偷师去了,也只能卖那个价,不能靠那些稳赚大发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只篮子里,咱想要赚大钱,还得不停的寻思其他的门路,做别人没有做过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会比别人吃的更饱!”锦曦道。 “曦儿,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的郁气又退了些,也不觉着可惜了。”孙玉宝道那,你接下来是不是又准备捣鼓啥新样玩意儿呢?要,咱这铺子能开的这样红火,可都是你捣鼓出来的那些货品,招徕了顾客,带动了整个铺子的买卖!” “呵,可别这样夸我,我那也是碰运气的!”锦曦腼腆一笑,道。 “嗯,曦儿就是咱大伙的智多星,她说想,就定能想出好点子来!”琴丫插了一句嘴,孙二虎和孙玉宝都呵呵笑着点头表示赞同,文鼎没,但看锦曦的目光,也带着钦佩。 文鼎难得一趟,孙玉宝和孙二虎,着都要留他一起用晌午饭,这回文鼎倒也没推辞。 孙玉宝和孙二虎成功留下文鼎后,接下来在哪吃饭这个问题,就有些为难了。 他们俩的意思,就在铺子里吃,去外面炒几个菜添酒,这样边喝酒边自在。 而梁愈忠却觉着这样怠慢了文鼎,铺子里不时会有人来买,有点嘈杂,而且在梁愈忠给的心目中,文鼎是最大的恩人,没有他一次次的伸以援手,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于是坚持要请文鼎去附近的饭馆里吃。 文鼎觉着这有些破费,几方坚持不下,最后又是锦曦出面,融合了几方的意思,取了个几方都能接受的法子。 不上饭馆,就在铺子里吃,后院那块空地洒扫干净,把前面铺子里的八仙桌搬到后院子里去。晌午的时候,后院没风,日头在头顶照着,暖洋洋的,远离了前面铺子的喧闹,喝酒都自在。 前面的铺子交给张掌柜照料,文鼎孙二虎孙玉宝三好久没聚一起,也是有着说不完的话,这后院就留给他们仨。 关于菜式,锦曦今个心情好,打算亲自上阵,让他们尝尝她的手艺,琴丫给打下手。 听到锦曦要亲自下厨,坐在八仙桌边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双眼放光。 孙玉宝和孙二虎放光,是因为这二人早就尝过锦曦的手艺,至今还回味无穷。 而文鼎,则又惊诧又新奇,还带着隐隐的期盼,在他的认知里,锦曦这个农家小姑娘,能有如此丰富的经商头脑,和创造物什的能力,已经足够让他震惊敬佩。 他从未尝过锦曦的手艺,对此很是期盼。他很想确定下,她是不是真就那种,上得厅堂,下得灶房的全能女子? 如此说定好后,锦曦从前面铺子里舀了一碟用熟花生,一碟葵花籽送到后院的八仙桌上。 “哇,还有这样的好待遇啊!”孙玉宝盯着那两碟冒着尖儿的零嘴,打趣道往常自个都舍不得多吃几粒,也不准我们偷吃,啥都说要留着卖钱,今个吹的风,这么大方起来了?要是天天都有这样的好待遇,那可美了!” 锦曦扬着嘴角浅笑舅舅把我说的跟个吝啬鬼似的,这不存心垮我么!”说罢,又朝那边含笑而坐的文鼎道这些都是自家铺子里的,不值几个钱,你们吃着玩,一会子就有晌午饭吃了。” “嗯,好!”文鼎淡笑道,修长的手指捻了几颗葵花籽在指尖,轻轻的剥着。 “哎,敢情我们都是借了文鼎你的东风啊!”孙玉宝夸张道,孙二虎干巴巴笑了声,闷着头剥花生。 间,琴丫提了热水来,锦曦接过,给文鼎他们几个重新泡上茶,然后锦曦带着琴丫进了灶房准备晌午饭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三个。 锦曦先是检查了下灶房里的材料,满意的点点头,这些都是早晨张掌柜去市集采办的。之所以让张掌柜去,是因为小老儿在镇上生活了一辈子,跟市集那些菜贩子都认得,价格方面会便宜些。 一个人,或是一个家庭,一个大集体,想要手中银钱越滚越多,在开源的同时,也要截流,双管齐下,才能稳富。 因为提早便知锦曦他们今个来铺子里送货,张掌柜今个例外,采办的材料比往常丰富,另外,为了不显得怠慢锦曦还悄悄跟梁愈忠商量了下,让他从后门出去,去街上的酒楼里,炒两盘菜锦上添花,顺便再去酒坊打点好酒来助兴,梁愈忠自是无异议,转身忙活去了。 “一共有七口人,曦儿,你打算炒几个菜?”琴丫坐在灶门口大声问锦曦。 “嗯,我先看看材料,稍想一下。”锦曦随口应道,一直没有好好招待过文鼎吃顿饭表达谢意,今个这顿饭既然她说了来掌勺,那就绝对要做出些有新意的菜式来。 锦曦心里暗想,把那些材料都给摆在眼皮子底下,在心里给它们拉红线匹配。 “曦儿,想好了么?咱要动手了。”琴丫催促,她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两遍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咱先不急着架火,你先来帮我把这些青菜豆芽啥的给洗出来。鱼和肉我来拾掇!”锦曦道,琴丫也不耽误,忙地一起洗菜,两人一边洗菜,脑袋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曦儿,你察觉没,文大哥这回,比以往更俊气了呢,个头又长高了好些,往常他跟二虎哥差不多,如今竟比二虎哥高出了半指呢!” “我只察觉他是高了些,但还真没你瞧的那般细致。”锦曦一边淘洗着草鱼肚子里残存的污垢,边随口应她道。说真的,不管是文鼎还是孙二虎,他们的个头在这个年纪,都算是很出挑的。 这两个人,一个修长挺拔,仪表非凡。一个虎背熊腰,沉稳内敛。都是锦曦见过的,男儿中的佼佼者。 真要论起来,自家亲舅舅玉宝却是最弱的那一个,但他唇红齿白,一副儒雅书生样,要是放在聊斋志异里,女鬼女狐对他的青睐度,绝对远超过前面的两位。 “不过,论起壮实来,谁都没有二虎哥壮实,他长得没文大哥那般英气,也没玉宝哥那般俊秀,但二虎哥黑黝黝的,一看就憨实,讨人喜爱!”琴丫掐着青菜根部的泥,眼睛里全是一闪一闪的红星星。 琴丫对孙二虎的心思,心思敏锐的锦曦,早就瞧出些端倪来了,有时候开玩笑,也会点破,琴丫的优点在于,即使被锦曦玩笑着点破,也不扭捏,大方承认。 当然,在孙二虎那边,琴丫还是不敢的。 锦曦轻笑出声,胳膊肘撞了撞身边一脸花痴的琴丫,压低声取笑她道你这就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三章 欢乐 divlign="ener"> ) “啥吗?人二虎哥是小子,可不是姑娘家,要出那也是出潘安!”村里有时候唱大戏,琴丫记牢了其中几句台词,正好用到这个上面来,纠正锦曦。 “呵呵,潘安也不适合二胡舅舅,我倒觉着黑马太子更贴切些!”锦曦促狭道,有那么黑那么壮实的潘安吗? “黑马太子?”琴丫砸吧着这个新鲜词儿,眼睛亮闪闪的二虎哥要是晓得你背地里,拿他跟马比,肯定要气背!” “我那是恭维的话,你咋就听不出来呢?还跟这护短,好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锦曦故意垮下脸,道。 “好吧好吧是我了,好曦儿不跟我较真,我哪有护短啊,我、我只是……” “好了,跟你闹着玩的,就算你护短,我也开心,因为你护着的那个人是我二虎舅舅呀!”锦曦笑起来,捏了捏琴丫的腮帮子哎,不过话又说,我倒也有些麻烦!” “啥麻烦?” “你说你要是将来真跟了我二虎舅舅,那我和你之间这称呼,不就乱了辈分吗?哎,真纠结呢!” “啊,好你个曦儿,敢拿这些话来编排我,你不是脸皮子最薄的么,今个吹啥风,这样燥人的话也说得出口呢?”琴丫反揪锦曦垂在肩上的小辫子,两个人在灶房里嬉笑打闹了一会,才正式动手筹备晌午饭。 这边院子里,孙玉宝三人都打住谈话,目光齐刷刷投向灶房那块。 “这俩丫头说啥好玩的事儿呢?笑成这样?”孙玉宝道。 其他两人皆茫然摇头。 “我去灶房瞅瞅看,催促下这两丫头弄饭菜,这都有些饿了!”孙玉宝道,话音落,人已快到灶房门口了。这边八仙桌边,文鼎和孙二虎相向而坐。 “曦儿再沉稳,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骨子里怕是也是贪玩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文鼎沉吟了下,跟孙二虎试问道。 孙二虎自豪的扬了扬眉咱曦儿素来是个文静的,是琴丫那丫头,人来疯,曦儿跟她处一块,都被沾惹了。” 孙二虎的语气,透出宠溺的意味,眉目间的神态,也在向文鼎无意识的传递出,他和锦曦很熟络很熟络的感觉。 “我还以为,二虎你的心思都用在狩猎那块,却不知你对身边的人,也是如此心细如发。”文鼎抿了抿唇,破天荒的在这个问题上延续下去。 孙二虎扯了扯嘴角文鼎你还别说,我跟曦儿处得多,在孙家沟那会子,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生分的了?就连曦儿爱吃啥,不爱吃啥,我都晓得的八九不离十!” 文鼎也笑了,端正了身姿,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道那倒也是,谁让你们是舅甥呢,舅舅对外甥女疼爱,那是情理之中!” “嘿嘿……”孙二虎干笑了两声,一句外甥女,就像一根芒刺,刺到了他的心坎上,一下子就泄了气,只觉得文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如芒在背。 “嘿嘿,真要论起来,玉宝才是她亲舅舅,她喊我舅,那是客气,尊重咱孙家沟这边的辈分呢!”孙二虎不明白为何要跟文鼎解释这些。 无疑,无论是从情商还是智商出发,孙二虎都远不如文鼎来的敏锐。 “二虎你掰扯这些为何啊?难不成你不中意曦儿这能干的外甥女不是?”他故意调侃道在我看来,一日为舅,终身为舅,虽说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可那辈分摆在那,你安心好了,即便曦儿以后长大嫁人了,你也照样是她舅舅!” “嘿嘿,我这也才瞧出来,文你倒是很能为人解忧的嘛!”孙二虎道。 “彼此,彼此!”文鼎淡淡一笑,孙二虎皱了皱眉,心内有些不悦。 原本是很投缘的好,无话不谈,每一次相见都是相谈甚欢,但今个不知犯了哪个邪神,这话题带来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孙二虎有这样的感觉,文鼎自然更有,不过是几句言语上的试探,但同为少年人,彼此都从对方的言辞神态里,窥探到对方心中一些模糊所想。 两个人都在心中对这份猜测有点吃惊和意外,又都有些为冲动的行为感到恼怒。出于对这份情的珍惜,当下二人皆默契的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做纠葛,一个沉默着喝茶,一杯接一杯,一个闷头狂剥瓜子,不一会面前的瓜子壳就堆得跟小山丘似的。 孙玉宝终于出来了,他大声的打破了八仙桌边奇怪的沉闷嘿,那俩疯丫头,再装大人也还是俩孩子!洗菜就洗菜呗,却打闹起来了,我进去就是一通好训,两人都焉巴了,这会已经生起了火,咱很快就能吃上晌午饭了!” 孙玉宝兀自大声道,孙二虎他们抬头,果真瞧见灶房的烟囱里冒出袅袅黑烟来,锅碗瓢盆的乐章,也随即响起。 “二虎,上回你扭伤了脚踝去追的那狐狸,我还想跟你好好探讨一番。”文鼎首先打破了尴尬,主动跟孙二虎攀话题。 毕竟都是少年人,孙二虎当即也松了口气,顺着这台阶,跟文鼎探讨其猎狐的事情来,孙玉宝也很快加入了讨论,院子里八仙桌边气氛热闹,那边的灶房里,也已是一片欢快的场景。 琴丫坐在灶门口,一边伺候着灶里的火,眼睛直往锅台这边瞅。 只见锅台边的锦曦,双袖撸到臂弯处,正将剁好的五花碎肉,一小勺一小勺的,往镂空的大青椒里面填塞,手肘边的盘子里,灌满了肉的青椒一只只,整齐的排好,粉嫩的肉肉,鲜翠欲滴的青椒,看的琴丫睁大了双眼。 “曦儿,肉不是用来炒么?你这往里灌的作法,还真新奇。这样里面的肉能入味不?”琴丫问。 “你没见我刚剁肉馅儿那会子,已经往里加调料了么!”锦曦道,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打盹。 “这青椒听张掌柜说,还是人家暖棚里结的呢,皮肉厚实着,你都把肉给藏掖在里面,那能熟不?” “当然能熟啊,我在每一只青椒的顶端,都划了十字形呢!” “那你边上那盆子里的草鱼,是要清蒸还是红烧?” “既不清蒸也不红烧。” “那就是炖喽?我去把小瓦罐给过下水?” “不用,也不炖,待会你就晓得了!”锦曦抿了抿嘴,故作一点神秘。 琴丫嘻嘻笑着,一边往里面的大锅里添柴禾煮饭,一边继续盯着锦曦手里的动作啥时候烧小锅,你就吱一声啊!” “诶,好嘞,等我把这最后两只青椒灌满就快了!” 锦曦把青椒灌好,又把边上那条两斤多重的草鱼,给片成一条条的,洒入盐和其他调味料,抓了一把红薯粉取代蛋清,将鱼片腌在一旁的瓦盆里,还盖上盖子。 “琴丫,小锅可以起火了!”锦曦吩咐道。 “诶,好嘞,咱开动了……”琴丫乐呵应着,架起了火。 锦曦往锅里放菜籽油,烧的嗤啦作响时把灌满肉的青椒推入锅,快速的翻炒起来,不一会,灶房里便弥漫开肉的香味来。 “哎呀妈呀,我嗅到肉香了……”琴丫眼睛迅速亮起来,牛犊鼻一个劲儿的嗅。 虎皮青椒出锅的时候,琴丫的口水已经滴下来了。锦曦把它单独放进一只带盖子的瓦罐里,坐在热水里保温。 “咋那么费事?里面大锅里的饭捞了,直接给坐那蒸格上不就热乎了么?”琴丫不解道。 “咱还有一会才开饭,青椒搁那上面久了,颜色变得枯黄味道也不好尝了。”锦曦不介意把这些小常识传授给琴丫。 第二道菜,琴丫就有些瞧不明白了。她见锦曦并没有把那些洗好的豆芽菜放入油锅里炒,而是把那些豆芽菜搁在沸水里焯一下,就捞起来,盛在一只比较深的敞口大海碗里。 难道是要弄道凉拌豆芽吗?琴丫心想。 接下来,锦曦让锅里烧热油,下入姜片,又倒入腌制的鱼片,迅速翻炒几下,见鱼片的色泽变得乳白,又拿长柄竹筒,在一旁的瓦罐里舀热水添锅,热水把鱼片基本掩住,然后,锦曦便盖了锅盖子,让琴丫多塞柴禾。 这边的琴丫还没弄明白锦曦要烧啥鱼?只听锅盖下面,热气直冒,传出咕噜咕噜的欢快声响。那边的锦曦,早已一手抄起刨子,另一手抓着一根洗干净去了皮儿的白萝卜,刷刷刷的一阵子,白萝卜眨眼间就被刨成一小堆跟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萝卜丝。 但见锦曦又抄起菜刀,噔噔噔几下子,把那些萝卜丝剁成细细碎碎的沫子。 往这些萝卜碎末里洒入适量的盐,葱花,其他的酱油和醋等调料也都各放了一点点,又抓了几把小麦粉和红薯粉,磕开两只蛋,只把蛋清逼入那堆萝卜碎末里,蛋黄搁一旁的小碗里留着备用。 接下来琴丫就瞧见锦曦像揉糍粑那样,在那搀和了小麦粉红薯粉的萝卜碎末里一阵的糅。不一会,就捏出一只只小鸡蛋大的丸子来。 “啊,曦儿你这做的是萝卜丸子?”琴丫惊喜道,她最爱吃土豆丸子红薯丸子了,每年除夕夜里,她最盼着的就是这道菜。姑母嫌麻烦,做的不多,没想到锦曦竟然拿白萝卜做了萝卜丸子,这还是头一回吃, “是啊,待会等锅里的鱼起锅,咱就把这萝卜丸子给油炸了,我今个刨的萝卜不少,多做些丸子来,这样的冷天不容易坏。我做的多,吃不完的,咱留着,甭管是当零嘴,还是炒着吃,炖着吃,下暖锅子吃,都成!” 琴丫狂点头,往灶口里猛塞了几把柴禾,屁颠着去洗干净手,帮锦曦一起做丸子。 鱼片该出锅了,锦曦把鱼片带汤舀到那豆芽上面,锅里烧热油,下入切好的干红辣椒段,葱姜蒜,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无辣不欢的,因为不确定文鼎能不能吃辣,锦曦只放了一小撮花椒,爆出麻麻辣辣的香味来,然后连着沸油一块淋在鱼片和豆芽上,最后洒入一些葱花和香菜沫子。 “好了,至此,曦儿的麻辣水煮鱼出锅啦!”锦曦道。 色香味俱全啊…… 别说琴丫已经在那猛吞口水,就连锦曦,也被那特有的香味给撩拨的馋虫乱窜。 “好吧琴丫,念在你耗费了不少口水的份上,我奖赏你做第一个尝菜的人!” 琴丫没有回答,就等着锦曦这句话了,赶忙的抄起筷子,先是夹了一块鱼,接着又挑了几根豆芽,放入口中。 “味道咋样?”锦曦问,有点小小的紧张。 “曦儿,这鱼,这鱼……” “鱼咋样啊?”锦曦诧异了,难道味道不地道?不可能啊,这可是她最拿手的川菜之一呢!她正准备着抢过琴丫手里的筷子亲自尝菜,手臂突然被一道力度挽住,是琴丫。 “曦儿,这鱼味儿真美!往后我要是再也吃不到这样的鱼,那可办呀……” 琴丫夸张的表情和话语,无疑是对锦曦最好的肯定。 麻辣水煮鱼的香气,招来的不仅是琴丫,同时还有院子里正畅谈的三人,其中孙玉宝打头阵走最前面,孙二虎和文鼎跟在后面,三人的目光从门口起,就一直射向灶台,急切的,就连文鼎也是如此。 “曦儿,弄啥菜呢,咋又麻又辣又香的?在院子里嗅到,不止我,咱三都坐不住了!”孙玉宝高声道,就要看菜。 锦曦赶忙把那道水煮鱼给盖好,然后琴丫很默契的挡在前面,阻拦出闯进来的三人。 “这会不准瞧,待会端上桌再揭晓!”锦曦笑道。 “哈,又吊着咱胃口,曦儿可真够坏的!”孙玉宝嚷嚷着抗议,琴丫可不管这些,直接把孙玉宝他们给推出了灶房。 锦曦松了一口气,精神抖擞的做接下来的菜,尝到了甜头的琴丫,自然是屁颠着给锦曦打下手。不一会,剩下的几道菜肴也出锅了,这时,去外面酒楼打包的梁愈忠,也赶了,琴丫探出头朝院子里吆喝了一声,那边的三人迅速行动起来,撤了茶杯碟子,这边灶房里,锦曦和琴丫也开始冲泡碗筷,一顿丰盛的晌午饭,即将开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四章 满意 divlign="ener"> ) 大家伙都围着八仙桌落座,张掌柜也从前面铺子里过来了,因为今日这桌饭,主要目的是为了答谢文鼎,大家都推他坐到东面的首位。 文鼎以自己是完备后生为由推辞,如何都不肯坐到那去,梁俞忠便推了这里年纪最长的张掌柜过去首位,好不容易推辞了一番,最后张掌柜坚持让梁俞忠坐东首位,自己坐西次位,如此,文鼎几个小辈才终于肯落座。文鼎坐在梁俞忠身侧的东位,孙二虎坐他对面,剩下南北两面,孙玉宝一个人坐了南面,北面空在那,留给锦曦和琴丫。 在他们为席位拉扯的过程中,锦曦和琴丫早已把碗筷摆上,菜肴也陆续的端了上来。 水煮鱼片,虎皮青椒,油炸萝卜丸子,香菇炒青菜,凉拌豆腐皮,虾皮鸡蛋汤,另外,还有梁俞忠从酒楼打包回来的清蒸大盘鸡,糖醋里脊,一份时令小炒。酒楼打包回来的菜用的碗盘不一样,桌上人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哪些是锦曦炒的。 放眼望去,八仙桌上竟然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香气扑鼻,锦曦暗暗点头,对自己操办的这桌饭菜感到满意。 “这也没多大功夫,曦儿你就整这么多菜,跟玉霞那般麻利了啊!”孙二虎微笑道,打小就常在孙玉霞家蹭饭,以前在他心目中,孙玉霞无疑是最能干的,对于孙玉霞做自己的嫂子,他衷的欢喜。 而现在,他可不是刻意夸赞讨好锦曦,而是发自内心的觉着锦曦越来越能干。 “锦曦姑娘里里外外可真是一把好手,这饭菜整的,我看不比那大酒楼差!”张掌柜也掠着胡须由衷赞道。 “张掌柜,二虎舅舅过奖了,幸好有琴丫帮我的忙,这些是我们一起弄的!”锦曦道。 “她?”孙二虎挑眉,睨了眼锦曦身旁一脸得意的琴丫,道:“她不给你添乱就算不错了!” “诶,二虎哥,没你这样埋汰人的啊……”琴丫不满,撅起了嘴。 “哇,方才那又麻又辣的香气,就是这鱼片发出来的?”孙玉宝早就被那香气勾的食指大动。 “嗯,是的呢,我加了花椒!”锦曦道。 “这些肉是咋塞到青椒里的?这青椒还真是货真价实啊!”孙玉宝打趣,挑起一条壮鼓鼓的青椒,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好吃!” 锦曦眯眼笑了,眼睛弯弯的,忽然想到什么。 “文大哥,不晓得你能不能吃辣?”锦曦问文鼎,却见他正盯着面前那道水煮鱼,目光直勾勾的,神情有点复杂。 关于锦曦对文鼎称呼这个问题,大家伙也曾讨论过。假若文鼎跟着孙玉宝和孙二虎他们,定然该叫梁俞忠姐夫,锦曦也得叫他舅舅。 但碍于文鼎从第一回见梁俞忠,都是称呼梁俞忠为三叔,是照着金鸡山村这边老梁家这边的辈分而来,也不好让文鼎去改。于是乎改的就是锦曦这边,锦曦对于文鼎,可以正大光明的叫文大哥。 大家都默认了这种奇怪的称呼方式,没去细究。 “文大哥?”锦曦觉得有点奇怪,又问了一声,他这才恍惚回过神来。 见到桌上的人都用奇怪不解的目光看着他,文鼎略有尴尬,坐正了身姿,还没开口,便听锦曦笑着调侃道:“文大哥怕是被我的刀功给震慑到了!” “是啊,我在琢磨,曦儿要把那鱼块片成那样一条条的,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文鼎随即接上锦曦的话,淡笑道,他这一说,成功转移了其他人对他的目光,大家伙都去瞧那麻辣的鱼片去了。 “哇,片的真好,这么薄,还没有散开,我先尝一块试试味!”孙玉宝道,筷子已经插进了鱼汤里,锦曦这才晓得自己的这位舅舅,跟她一样,外表装的斯文,骨子里都是吃货。 这边,文鼎轻吁出一口气,朝锦曦这边投来一个感激的浅笑,为她刚才那句玩笑话,化解了他走神带来的尴尬。 那边,梁俞忠拔出小酒坛子上面的泥塞子,酒的醇香飘出来,混合着麻辣的菜香,瞬间在桌子上空弥漫开来。 锦曦和琴丫布置好一切,也解了围裙洗了手坐了下来。两人合坐一条高凳,琴丫自然又是选择靠孙二虎那边,这样一来,锦曦这边,就是文鼎了。 “文兄弟,来,满上!”梁愈忠端着小酒坛子,要给文鼎把面前的酒碗给斟的满满的。 “梁三叔,你们尽兴喝,我酒量不是很好。” “哎,文兄弟就别谦虚了,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又在外面闯,哪能不会喝酒呢?”张掌柜道。 文鼎还在推辞:“我是真的不大能喝!” “文鼎,不就喝口酒吗,今个是怎么了,这般扭捏,你平时那股子豪迈劲儿哪去了?”孙二虎略略有点不满。 “二虎哥,你这激将法用的,敢情是你自个酒虫犯了吧?”琴丫趁机奚落孙二虎,报复他之前小瞧她的仇。 “文大哥,你是不是怕自己酒品不好,担心喝多了闹笑话来呀?”锦曦也微笑着问。 文鼎微微有点脸红,梁愈忠见状忙出来解围:“文兄弟无妨,这酒不怎么烈性,喝几口不碍事的。何况这里都是自己人,你要是喝多了,就去阁楼上玉宝二虎那屋睡去!” “就是啊文鼎,今个大家伙都高兴,你就放心的喝,喝多了就在我们铺子里歇下,大不了我把我的床铺让给你!哎哟,这鱼可真是带劲儿啊,多久没吃过这样火爆的菜了,大家伙赶紧的开动起来吧,咱边吃边喝……”孙玉宝已经消灭掉那一条虎皮青椒,又搞定了两块水煮鱼。 既如此,文鼎也就不再推辞,让梁愈忠给他面前的酒碗里倒上酒。 这一顿饭,可谓是的热火朝天,宾主尽欢,饭桌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其间有顾客登门,还是锦曦小跑去前面铺子里招呼的,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锦曦留意到,在这一桌无辣不欢的人里面,文鼎其实是不怎么吃辣的,虽然他的目光很多时候都停驻在那水煮鱼上,但他吃的极少,只浅尝辄止。对于其他跟辣椒有关的菜,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尝一点点,大多时候,都偏向于香菇青菜和凉拌豆皮。 看来,文大哥是不喜食辣的啊,锦曦心道,为自己最拿手的菜受到冷遇而有点失落,但看到他对香菇青菜和凉拌豆皮很感兴趣,心里的一丝郁闷又一扫而空。想来,他喜欢清淡和素食,嗯,她记住了。 P:弱弱的说一句,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暂就更到这里吧,差下的字数明天一并补上,见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五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divlign="ener"> ) 事实证明,文鼎的话确实没有欺骗众人,不过才喝了大半碗的酒,文鼎帅气的脸庞,渐渐涌上两抹潮红,不一会,那潮红便迅速扩张起来,一直蔓延直耳后根,乃至整个脖颈。 而他本人,原本乌木瞳般清澈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混沌起来,无法保持端正的坐姿,身体有些往下坠。要不是他一手搭在八仙桌的边缘,说不定会滑到桌子底下去。 其他人还在热烈的喝酒,没有留意到这边低垂着脑袋的文鼎,只有锦曦离他最近,了这一切。 “文大哥,你是不是酒气上脸了?红的这么厉害!”锦曦小声问道。 文鼎微眯着眼,也没看锦曦,垂着的另一只手朝锦曦随便摆了下,锦曦也没瞧出他是啥意思,是要她别声张?还是他没醉? 那边,热情爽直的梁愈忠,跟张掌柜碰了两个来回,正准备再来敬文鼎,被锦曦制止住。 “爹,文大哥怕是不能再喝了,你瞧他那脸都红成啥样了?” 梁愈忠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傻闺女你不懂,男人喝酒喜欢上脸那是常事,你别拦着不让人喝尽兴啊!” “曦儿,是男人就得会喝酒,不会喝酒的,那是怂蛋!你这是干啥呢?文鼎可不是那样的怂蛋,对不玉宝?”孙二虎打了个酒嗝,道。 又故意大声朝这边已经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的文鼎大声喊喂,文鼎,你搞名堂?喝酒咋这不爽利?你是成心要做怂蛋不?” 锦曦惊看了眼孙二虎,这才他黝黑的脸膛,也染上了两抹潮红,眼神也是醉醺醺的。 二虎舅舅必定也是醉了,不然不会这样激将文鼎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想,没跟微醉的孙二虎多做缠杂,只跟还要给文鼎斟酒的梁愈忠道爹,我看还是你们自个喝个尽兴吧,我瞧文大哥好像真是撑不住了!”锦曦话还没说完,便听身边砰的一声,文鼎整个上半身往前一栽,脑袋磕在八仙桌上,还好有他的手臂挡着,可是面前的酒碗筷子都被压翻了,残余的酒和汤全泼到他的腿上,幸好都已经凉却了,不过天水青的袍子却弄脏了好大一片。 “文,文?”梁愈忠又喊了两声,文鼎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传出轻微的鼾声来,梁愈忠和张掌柜对视了一眼,两人皆笑了。 “文还真是个实诚人,说不能喝,还真就不能喝!”张掌柜道。 “可不就是嘛,酒量浅,还要撑着陪咱,也着实不容易!”梁愈忠道。 “爹,我看还是先让文大哥去舅舅他们床上躺会子,这院里睡了会着凉的。”锦曦提醒道。 “姐夫,我来扶他上楼去!”孙玉宝道。 醉酒的文鼎显然失去了知觉,如同一滩烂泥,去往二楼的木质楼梯,狭窄且有些陡峭,锦曦看了眼舅舅那文弱的身子骨,心里表示担忧。 梁愈忠怕是跟锦曦有同样的担忧,道我来背他上去!” “你们都别,让我背他上去吧!”孙二虎道,说罢搁下了筷子要起身,被琴丫扯住。 “你拽我做啥?”他红着眼眶质问琴丫。 “二虎哥,你自个都有些醉了,舌头都打结,你就别去了,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滚下楼来,那就不美了!”琴丫道。 “你这混丫头,乌鸦嘴!”孙二虎瞪着琴丫,去掰她的手。 “就是嘛,你瞧你眼睛,都上血了,这还没醉?”不管孙二虎如何吓唬她瞪她,琴丫就是不松手。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争了,我背他上去!你们吃酒,我们还有几个来回没走呢,等着我!”梁愈忠拍板道,他这个人平时都不沾酒的,但要是心情好,就会多喝几碗,不得不说,梁愈忠的酒量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好的。 这会子正好是正晌午,附近居民都在家吃晌午饭,晌午过后也会在家稍作休息,所以这一段空闲里,一般是没人上门买的。孙二虎他们又重新坐下来接着吃菜喝酒,桌上气氛再次恢复到起初的热闹。 “曦儿你赶紧吃,吃好了就端盆清水上来,我要给人文擦下手,这手上都是油!”梁愈忠临走前吩咐锦曦。 “诶,我一会就来!”锦曦应道,拿起饭碗把剩下的米粒赶忙儿的拨进口里,又喝了几勺子虾皮鸡蛋汤。 “曦儿,你们俩的碗筷就搁那,等会我来收拾,你赶紧打水给送楼上去吧!”琴丫见锦曦在收拾文鼎和她的碗筷,忙地拦住。 “那就辛苦你了,回头酒菜撤了,碗筷搁那里等我下来一起洗!”锦曦道。 “多大个事啊,你就别惦记着了,赶紧的打水上去吧!”琴丫催促。 锦曦点点头,从桌上退了下来,去灶房舀了小半盆温水,又在前面铺子里的货架上,拿了一条待售的洗脸帕子,这才匆匆上了楼。 二楼的阁楼,面积跟底下的铺子差不多面积,经过梁愈忠他们的装修规划后,隔出了三间并排的小屋。 最外间是张掌柜的,中间是孙二虎,最里面的那间,是孙玉宝的。锦曦头几回在这里留宿,就是住的孙玉宝的屋子,把孙玉宝赶去孙二虎那屋挤挤。 这次,梁愈忠把醉酒的文鼎,直接背到了最里间孙玉宝的那屋,锦曦端热水径直朝那屋走去。 进门靠右边,搭了一张单人的木板床,床头抵着跟门相向的那一面墙壁,开了一道小窗。 锦曦进去的时候,梁愈忠已经将文鼎扶着躺在了那张单人木板床上,直接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文看来是真醉的不省人事了,要不曦儿你在这给看一会?爹下去再跟张掌柜喝两杯就来换你,咋样?”梁愈忠目光灼灼的跟锦曦商量。 锦曦岂能瞧不出他内心所想?今个这酒,可不是酒楼里买的,而是在酒坊里打来的,听说还是酒坊掌柜从北面给运的高粱酒。对于喜欢喝酒,又懂酒的男人来说,这个诱惑可不小。 锦曦笑了笑,这便宜老爹肚子里那些酒虫,怕是真被勾出来了。 “好,那爹可要快些上来换我啊!”为了不拂他的兴头,锦曦如此道。 “诶,很快,很快就来!”梁愈忠迭声道,最后一个音符传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屋外,锦曦摇头苦笑。 转过身,单人床上,文鼎修长的身躯躺在那,把整张床都显得格外的狭窄拥挤。他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方洒下一片暗影,呼吸有点不太均匀,呼出的气息里夹杂着浓浓的酒气,充斥在小屋里。 锦曦抿了抿唇,把梁愈忠临走前随手关上的门,稍微拉开了些,又把窗户往外支起,好让这屋里的酒气快些散去。 干净的帕子在温水里浸湿了,绞了个七成干,屋里没有小凳子,锦曦于是坐到床边,开始给他擦脸。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锦曦第一回给异性擦脸。文鼎是一个爱洁净的人,锦曦擦的很,也很仔细,因此,她得以更近距离的,清楚仔细的看清文鼎的面容。 不得不说,面前躺着的这个人,即便是在醉得成了一滩烂泥的地步,也是如此的俊美。 他的脸型轮廓真好看,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是那么的立体。发如泼墨,前庭开阔,眉毛入鬓,两梢有点微微的扬起,带点叛逆和桀骜不驯。 五官也生的好,如同世上最厉害的画师一笔一划刻出来的般,深邃俊美,鼻梁英挺,唇形完美,唇瓣饱满。清隽的下颚处,有淡青色的胡茬。 脖颈颀长优美,男性象征的喉结分明。领口处有些松开,露出一抹麦色肌肤,养眼的很。 许是醉酒让他很不好受,即使睡着了,但他的眉心还是拧着一个浅浅的小涡,锦曦拿热帕子轻轻敷在他的额头,又试着轻轻揉按着他的太阳穴,希望能够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在她轻轻的揉按下,他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一些。 “文大哥,我只管睡觉,我来给你把手擦下。”锦曦轻声道,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听得到。 梁俞忠许是不想文鼎受凉,竟然把被子全部罩住了文鼎,只露出头来。锦曦轻轻掀开被子去握他的手,不禁抚额。 这个老爹,真是粗心,外面的衣袍,甚至脚下的靴子都没给文鼎脱。 难道,要她给他脱吗?如果是搁在上一世那时代,在这种情况下锦曦根本不会多想,直接给他脱了就是,反正也就是外面的那一件。可这里是古代,是大月国,尽管这乡下小镇民风没那么保守。 锦曦走到阁楼口朝下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又走回屋里,文鼎还是紧闭着眼,但眉头比方才还要皱的厉害。 “热……”他无意识的呻吟着。 锦曦快步走回床边文大哥,你衣裳又湿又脏,穿成这样睡觉会受凉的,我给你把外面的衣裳脱下来啊!” 不磨蹭了,先把他照顾好吧。锦曦想,把被子全掀了,先是脱下他的鹿皮靴子,然后解开他系在腰间的佩带,袍子外两边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中裤。 原本是纤尘不染的中衣中裤,但袖口,和大腿上,因为汤水的缘故,印出了一大圈印子。再往里脱,锦曦可不干。 她绕到他头边,伸出一手去拖出他的后脑勺,想把他往上拖一点好把袍子给剥下来。 “文大哥你瞧着又不胖,这么沉呢?”锦曦一边托一边自言自语。 “好吧,文大哥得罪了,我要箍住你的脑袋了,文大哥,来,咱一起努力把身子抬起来,一二三,嘿!” 锦曦伸出双臂,俯下身去紧紧抱住他的脑袋,用住吃奶的劲儿把他往上抱。她一门头的只想着把他往上托,没察觉抱他有多紧。如此反复了三遍,才终于将他给抱的上半身跟床板悬空,锦曦一口气剥下他的外袍,甩到一边,喘着粗气把他放回原位。 “文大哥,你咋这么沉呢,可把我给累坏了,你的肉是咋长的呀?”锦曦甩着胳膊道,好奇的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乖乖,还真瞧不出,这家伙肌肉结实的……怪不得这么沉! 锦曦拾起甩在一边的袍子和佩带,抖了几下转身挂到一侧墙壁上的木桩上。在她转身挂衣袍的时候,身后床上的人,眼皮跳了下,嘴角有点抽。 锦曦挂好衣袍,重新坐回床边,把被子给他拉到胸口处,然后抓过文鼎的一只手,开始给他擦洗着。 “文大哥的手好大呢,都快有曦儿手两个大了。”锦曦有个坏毛病,一直跟随了她两世,那就是只要她一个人做事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自言自语,诺,这下老毛病又犯了。 “嗯,文大哥的手好奇怪呢,修长又有点秀气,一瞧就是没做惯庄稼重活的手。咦,指腹的地方还有这么厚的茧子呢?”锦曦倍感困惑,手指轻轻在他那些茧子处摩挲着,自打开了铺子后,锦曦的这双手护理的很好。 都道手是的第二张脸面,锦曦对这第二张脸面很是重视,护手的膏油每天早晚都要抹,她的手指纤细而柔软,甚至他的茧子都咯的她的手指有点细微的痛。 她猜想着这样的茧子,他是如何天长日久的磨练出来的? 她猜想的入神,手指不觉间从他茧子处摩挲到了他的掌心,丝毫没有察觉躺在那的人,此刻身体紧绷到了何等煎熬的程度。 好不容易给他擦完了一双手,给他把被子重新盖好,锦曦收拾了帕子,正要离开,突然文鼎的额头,不知何时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奇怪,先前还没有的,难道,喝多了酒会热成这样? 锦曦重新绞了个帕子,轻柔的拭去他额头上的汗,又把被子给他稍微松开些,这才端着盆,轻声出了屋子。 脚步声出了屋子,一会就消失在楼梯处,躺在床上的人也缓缓睁开了眼。 虽然头还是痛的很厉害,但文鼎还是撑着身子靠坐了起来。他实在是没法再躺下去了,因为他出汗的可不止额头,后背怕是都湿透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六章 别的心思 divlign="ener"> ) 文鼎望着挂在墙上木桩上的衣袍和佩带,怔怔的出起了神。 不是不胜酒力,而是花椒是他从小到大都要忌口的。 这顿午饭,他如何不晓得是他们特地宴请他的?锦曦亲自下厨,做的一道道菜肴,着实让他再次刮目。尤其是那道水煮鱼,更是色香味俱全,就连他这个不喜辣的人,也被那独特的麻香味所吸引。 人家的一番心意,文鼎哪能不领受? 他原本想着只吃几小口,应该问题不大,许是又喝了几口高粱酒,就这样触发了,当时在饭桌上,他就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一万根烧的滚烫的针在扎他,脏腑里翻腾着,到后来神识也有点混沌不清。 后来模模糊糊的似乎被人扶到了床上,接着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柔的,给他轻轻的揉按额头,他感觉稍稍舒服了一些,神识渐渐回归。 他又感觉到有人在拽,紧接着,他被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给紧紧抱住了,那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像极了幼时娘亲的怀抱,可是菟丝花的香味中,还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少女的幽香,他的神识彻底的清醒,这才,竟然被人抱在了怀中。 除了幼时娘亲的怀抱,后来他再没跟人这样亲密接触过,可是这下却被抱的差点窒息,而且抱他的那个人,竟然是锦曦! 他闭着眼睛假寐,任由她给他脱去外袍,给他擦手,听她在他耳边一个人自言自语,这是她的小秘密,他了。 而她说的那些话,在他听来,孩子气的很。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有些俏皮的把手跟他的紧紧贴在一起,她的手真是柔软啊,好像一团温润的云,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她的指甲轻划过他的掌心,好像有一只小猫的爪子,挠着他的心口,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身体绷得更紧。 有一个瞬间,他甚至想反客为主,一把抓住那不安分的小手,但他忍住了,忍得额头和后背皆被汗水打湿。 文鼎摆了摆头,双手举到眼前,盯着的掌心发起了呆,那掌心,似乎还残存着锦曦的香味。 “诶,曦儿刚不说你睡着的吗?咋这么快就醒了呢?”孙玉宝突然推门而入,扫到床上坐着的人,嚷起来你那手上有啥呢,瞧你看的这般出神,嘴角都笑咧了,也让我瞧瞧!” 文鼎吃了一惊,忙地放下双手,微微一笑,掩住一瞬间的尴尬。 心道,笑的咧嘴?那好像不是说我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我笑起来的时候从来不咧嘴的。 “嗯,睡了一会觉着清醒了些,就起来坐着!”文鼎道,看了眼孙玉宝身后,问二虎呢?” “哦,大虎哥和我二姐了,他在下面。”孙玉宝道,走到床边坐下。 “如果我没记,大虎哥和你二姐,婚期是定在明年正月初六么?”文鼎靠在那问。 “嗯,两家是这样定的日子,他们今个来镇上扯结婚的衣裳料子,等会子还得赶回孙家沟去。” “哦,这样啊!”文鼎道,佯装抬手揉了揉头,问那,曦儿呢?今个也跟他们一道回山么?” “嗯,待会就动身。”孙玉宝道今个高兴,我这喝的脑袋晕乎乎的,你往里去些,我也上来,咱哥两靠着墙说会话!” 当下,两人并排靠着墙壁,皆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忽听孙玉宝道文鼎,问你个事儿。” “我俩啥交情,你有话就直问。”文鼎闭眼道。 孙玉宝喝了酒,也比平时有些不一样。“那啥……嗯,你、你有喜欢的么?”孙玉宝支支吾吾问。 “啊?”文鼎以为听了,霍地睁开眼,看着身旁的孙玉宝,孙玉宝脸膛涨的红红的,也不晓得是酒性没褪去,还是其他,但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 “咱两都是男子汉,也都这般大了,说这些话,也没啥。”孙玉宝解释道今个在酒桌上,琴丫对二虎那心思,我也估摸着能瞧些出来。我这才问你,你长这么大,心里有过中意的人么?” “你觉着,我该有么?”文鼎反问。 “我们就不拐弯子了。”孙玉宝道你虽然不愿意过多透露你的家世,但从你的行事作风,我们也都能猜的出你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哥,非富即贵。” “然后呢?”文鼎笑了笑,问道。 “我听人说,有钱人家的哥,打小身边就有许多的丫鬟侍女伺候着,表姐表妹这些青梅竹马更是不计其数。到了咱这个年纪,为了将来传宗接代为家族开枝散叶,家里长辈都会安排懂男女情事的丫鬟收在房中。”孙玉宝显然是真的喝多了,平时不敢说的话,都能说出来。 “等到日后成家立业,那些丫鬟都会晋升为姨娘或通房,我就在想,文你应该也是这样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那,你可遇到了真正中意的人?” 文鼎淡淡一笑,垂下睫毛。他想到了的身世,他不太愿意去回想,因为很不光彩。 虽然出生富贵之家,但从他记事起,受到最多的就是周边人不屑和鄙夷的目光,他们娘俩在那个富贵之家,过的连低等的下人还不如。 他的童年见到最多的是娘亲无助的泪水,他是在这些白眼和泪水中长大的,他没有别的哥那样的好命。 他勤学苦练,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完全靠着的一双手打拼出来的。在男女情事上,他还真没心思和功夫去想。 “没有。”文鼎吐出干脆的两字。 “没有啥?”孙玉宝愣了下,不晓得文鼎是指哪方面没有。 “长辈是会安排,但也要看自个愿不愿意接受。”文鼎道。 “哦,文你还真是有的原则。”孙玉宝目光一亮,不禁对文鼎更加钦佩那,文必然是有中意的青梅竹马?” 这个问题嘛……文鼎揉了揉额头,很想一口说没有,可脑海里却下意识闪过锦曦浅笑若兮的样子,虽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但却让他震惊了一把。 文鼎握紧了掌心,回味那像蚂蚁爬过般麻痒的触感,以前确实没有中意过的人,但现在,他觉着有可能遇到了那个让他有点动心的人,而且保不准以后,他的心绪都还会忍不住为那个人而波动…… “文鼎,你想好了没?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有啥好想的呢?就说我吧,我就没有过!”孙玉宝道。 文鼎笑了笑我……以后肯定会有的。” “呃……”孙玉宝汗颜你这家伙还真是!” “别光顾着说我,也说说你自个。都没有中意过人,怎想到说这些?” “哎,别提了,前些时日得空去镇上的书局逛了会子,那掌柜神秘兮兮说有好话本,二十文买了一本,叫做银瓶梅,一看,里面那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写的可真好,那潘玉莲和吴松两人之间那爱恨纠葛,哎哟哟,看得我真是辗转难眠!我就想啊,咱这一辈子,要是能遇到一个红颜知己,那可真是上天的眷顾!” 文鼎释然,孙玉宝识字,原来是看那些情爱话本触动了情绪。 “玉宝兄,稍安勿躁,缘分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咱还没成家立业,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保不准哪一天,你就遇着让你动心的人了。” “嘿嘿,不怕你笑话,我可不喜欢女孩儿家娇娇气气的,我就喜欢那能干又泼辣的,最好能像我二姐那样的!” 文鼎笑而不语。 “诶,我今个可跟你掏心窝子了,你着也得跟我说说,你中意哪样的女孩儿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啊?”孙玉宝扭头问文鼎。 文鼎还是笑而不语。 孙玉宝不放过文鼎,捶了下他的肩膀继续逼问我晓得了,你中意的必定是门当户对的那种娇贵,家世好,样貌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刺绣都要好,是不?” 文鼎抿着唇,乌木般的瞳沉静下来,想了想,沉声道你说的那些,固然都很重要。但在我看来,那是因为你没有遇着一个能让你动心的女孩儿。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么那些家世背景,琴棋书画,在你眼底,根本都算不上!” “哇,想不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感触的话来!”孙玉宝目光灼灼,似是寻到了知己诶,既然话匣子打开了,那你也说说,你到底喜欢啥样的女孩儿?” 这个问题嘛…… 文鼎又想到了锦曦的小手摩挲着他大手的奇怪感觉来,眉心微蹙,脑海里那些跟锦曦相遇相识的一幕幕,如快速闪过的画面,口里不自觉就出声道清秀可人,聪明能干,善解人意,勇敢有担当,不胡搅蛮缠,不娇气,还有一点点的小狡黠和俏皮,和她在一起,一点都不觉着闷!“ “就这些?” “嗯,就这些已足够。” 孙玉宝目光转了几转,捏着下巴想了下,突然,眼前一亮,拍着文鼎的肩大声道文鼎,我想到了一个人,跟你方才说的这些,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啊!” 文鼎心里莫名一慌,难不成他说的太直白,被孙玉宝察觉了?素来对一切都沉稳操算在手的他,还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慌乱! “谁……谁啊?”他舌头竟然有点打结。 “银瓶梅里,那个爱慕吴松的猎户人家的闺女!”孙玉宝大声道。 “哦……原来如此!”文鼎吁出一口气,暗自侥幸。 这边二楼醉酒的两人,破天荒在讨论男女情事的同时,楼下铺子里的锦曦,心思也没闲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七章 又要发大财了 divlign="ener"> ) 铺子里,梁愈忠正跟孙大虎他们,只等坐一会就动身回孙家沟。 后面琴丫的小屋子里,孙玉霞把锦曦塞给她的小荷包,原封不动的塞还给锦曦。 “你这丫头,心眼儿还真是不少,还担忧起我来了,哎,算我没有白疼你!喏,这些银两还是你自个收着,小姨也不能拿你的钱去置办不是,那多没面子啊!”孙玉霞说笑道。 锦曦接过那荷包塞回身上,撇了撇嘴,故意道哎呀,我可真是好心当做路肝肺呢!下回小姨再要有啥紧缺的,求着我我也不出一个子儿!” “好好好,小姨念着你的好,这下行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锦曦抿嘴一笑,指着琴丫床上那几个包袱卷小姨也不打开来,让咱先一睹为快?” 孙玉霞微红了脸,但还是兴奋的把那些扯的布料,鞋袜料子,丝线啥的,一一打开来瞧,三人边瞧还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孙玉霞给双方家里人都扯了衣料,虽然锦曦明确说了不需要,但孙玉霞还是给锦曦扯了一套有着素雅花纹的料子,打算后给锦曦裁剪出一套石榴裙来。 可把琴丫羡慕的…… 还好,孙玉霞也给琴丫买了一只香囊,琴丫惊喜不已。三人围着床上那堆兴奋的讨论了好一会,锦曦看到孙玉霞给梁愈忠买的两双手套,一双黑皮的用来赶车的时候套手上,还有一双是麻线编的,平时做事的时候用。 锦曦把玩着两双手套,托起了腮沉思起来。 这个时代的手套和袜子,除了大拇指单独在外,其他的都是一体的,可以说,这是这个时代的风格。 虽然也能起到保暖的作用,但真正做起事情来,就没有那般麻利了。 方才在楼上给文鼎擦手的时候,摩挲着他掌心的那些茧子,锦曦就在想,她就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手套和袜子的基础上,稍稍改良一下呢?试着把无根指头都分出来,既不妨碍保暖,还能方便干活,这样一来,不就又等于创新了货品么? 改良后的手套和袜子,定能得到百姓的接受,锦曦对此有信心,而且如此一来,对孙记的买卖又是一个大的促进啊。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锦曦和孙玉霞她们动身去了前面铺子,采办的衣裳布料孙大虎正抱着往后面的马车厢里装。 锦曦趁着这空挡,去了一趟阁楼,原本是想跟文鼎和孙玉宝说一声,告个辞,走到孙玉宝门口,从开着的缝隙里瞥见里面的两人,竟都靠着墙壁睡着了。 锦曦抿嘴笑了笑,轻轻将门掩好,转身下了楼,和孙玉霞琴丫一道去了停靠在青桥巷子口的马车。 “曦儿,你这回回村,啥时候再来啊?”琴丫站在马车下面送行,问。 “嗯,这说不定,或许过几日我就又来了!”锦曦道哦,你姑母还让我问问你,腊八节你回村不?” 琴丫咬唇想了想,摆摆头我过年的时候再看!” 锦曦点点头,坐进了马车,马车驶出好一段路,琴丫还在后面站着朝这边摆手。 车厢里,孙玉霞揽着锦曦,瞥了眼身后越来越小的琴丫声音,叹口气道琴丫那孩子,真让人心疼,爹走的早,娘又改嫁,投奔着唯一的姑母,可又没摊上个好姑父,这会子有家不能回!” 锦曦沉默的‘嗯’了声,可不就是嘛,金窝银窝,比不了的狗窝,虽然上一世她跟琴丫差不了多少,但这一世,她觉得老天爷是真的眷顾了她。 不止有疼爱她的爹娘,还有外祖母这一家真心待她的人,足矣! “爹,大虎舅舅,等会子过前面米粮铺子的时候,停一下子,我要进去买些呢!”被琴丫的事情一冲撞,锦曦差一点就忘了接下来的盘算。 “家里缸里,白米装的满满的呢,小麦粉,糯米粉,红薯粉,也都还有不少,曦儿你还要买啥呢?”孙玉霞不解问。 “这不再过几日就是腊八了么?我得去买些做七宝五味粥的料子哪!”锦曦道。 “七宝五味粥粥?”孙玉霞一时没明白哦,你是说腊八粥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嗯!”锦曦点头,在这里生活了也两三个月了,对这一带的风俗习惯她也大致摸清了些。 “往年腊八节都是拿些红豆花生啥的,兑点小米熬上一熬就成了!”孙玉霞道。 “姨,今年不比往年。”锦曦一本正经道往年那是家里不阔绰,今年咱手头宽裕些,就该好好过个腊八节!” 孙玉霞自知辩不过锦曦,只得摇头笑道好吧小大人,你说该咋样就咋样,待会我陪你进去买就是了!” 说着话,梁愈忠他们挑了一家规模较大的米粮铺子停下,锦曦和孙玉霞跳下车,进了铺子,孙大虎跟在后面,梁愈忠在外面看车。 锦曦在米粮铺子里,称了些黑米,粳米,又跟米粮铺子的掌柜,买了几条装米用的那种粗麻线袋子,一并搬上了车。 在铺子的时候孙玉霞从不多问,一切随着锦曦,上了马车她看着脚边那几条厚厚的麻袋子道你买这些袋子来做啥?” 锦曦抿嘴一笑,把决计缝制手套的事情,给孙玉霞说了。 “指头都分开的手套?丑不丑哦?我以前可从没见人套过,怕是难卖呢!”孙玉霞道。 “习惯也是可以被打破的嘛,一切不都在创新么?能用得着麻线手套的人,那都是要干粗糙活计的,像我爹和大虎舅舅那样的,哪还在乎啥美不美的呢?只要耐用,做事又麻利,铁定能卖的出去!”锦曦很肯定道。 “或许吧!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布料做的手套,不过说归说,我可不是那坐得住的,天天没事坐那捧着只暖炉子烤手。我这手一会子不做事还真不习惯呢!”孙玉霞说者无意,锦曦听者有心,脑子里突然炸过一道灵光。 很快就是腊八了,俗话说腊八腊八,冻死寒鸦,那些家境不人家的们,总也不能手里时刻端着暖炉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至少她们在摸叶子牌的时候,得赤着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不然那不分五指的手套,摸起牌来可不方便。 孙玉霞给她扯做石榴裙的那料子,锦曦摸过了,手感很不,素雅的花纹也很讨喜。她可以先把那料子做几双现代款式的女式手套,双层面加厚,或里面夹绒,在上面再做些刺绣来点缀,腕口的地方缀些绵软的兔子毛。销售的方向就针对那些家境不的妇人姑娘们,定价高一些,那些养尊处优的人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小姨,你可真是太好了,一句话,醍醐灌顶啊!”想到又可以挣到更多的银子,锦曦乐的眼睛眯起来,挽住孙玉霞的手臂摇着。 “我?我说啥话了?我自个咋不晓得?”孙玉霞一头雾水。 “小姨,你的刺绣功夫最好了,这回,我可是有一项顶顶顶要紧的差事,要拜托给你和我娘呢!”锦曦撒娇道。 由于关系,锦曦决计女式手套先做个十来双来试卖下,回头要是反响不,再多做些,最好能在孙家沟找到一些会针线女红的们,组织起来,就算功夫差点,让孙玉霞她们教导下就是了。 锦曦一路在马车里,把的盘算跟孙玉霞说了个仔细,孙玉霞虽然很赞同锦曦的主意,但对于锦曦要把那块做石榴裙的布料给拿出来裁剪,孙玉霞很是心疼。 “你要是相中了那块料子做手套,我也不拦着,我那还有一块红色的料子,回头拿给你做条明艳的石榴裙,过年的时候穿!”孙玉霞道。 “不不不,那块料子可是小姨你给自个扯得呢,我怎能夺人所爱呢?”锦曦嘻嘻笑道再说我也不喜欢太过明艳的裙子,小姨要真觉着心疼,回头要是找了村里的们来,小姨就悉心多教教她们,咱的手套卖的好,赚了多钱,咋样好衣裳料子扯不到呢?” 孙玉霞如此一想,也觉着有理,当下一切都随了锦曦。 如今是日短夜长,天黑的早,锦曦一行所幸启程的不算晚,路上也没耽搁,牛马的脚力也好,但如此,他们回到孙家沟的时候,天还是擦黑了。 村口的石碑边,一个人影瑟缩着,手里还提着一只松油的灯笼,光线暗淡,照拂的范围也小,人影在那徘徊着张望,听到车轮子的声响,人影就小跑着朝车马这边迎。 “曦儿爹?大虎?是你们不?”前方传来妇人的询问声,很熟悉,是孙氏。 “,是咱!”孙大虎应道。 “曦儿娘,你咋来了?”梁愈忠放缓了牛车,大声问道。 “这眼瞅着天都黑成这样,还不见你们几个,不出来瞧瞧成?”孙氏道路上还顺么?玉霞和曦儿哪?” 锦曦掀开帘子,一眼就瞧见松油灯微弱的光线照拂下,孙氏那冻得有些发白的脸,还有那满脸的忧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八章 好东西大卖 divlign="ener"> ) 第九十八章好大卖 第九十八章好大卖 “娘,这地儿这么冷,你怎在这等呢?快,到马车厢里来坐!” “不了,村子里路黑,我提灯笼给走前面照着。”孙氏道。 “,你坐车厢里头来,我来提灯笼照路。”孙玉霞说着,就要跳下车,被孙氏阻止了。 “才几步路就到家了,还要挪动你干啥!” “娘,那你自个也要当心脚下!” “诶,娘没事,你坐稳喽!” 一行人到了家,果真,孙老爹站在院子门口朝这边探着脖子张望,进屋后,孙老太和锦柔,也都在堂屋里坐着,瞧见锦曦他们顺利归来,他们皆放下了心。 孙玉霞和孙大虎,又在堂屋把今个采办的,一件件拿出来,翻开给孙老太和孙老爹他们瞧,每个人都有份儿。 大家都围着那堆乐呵呵的评价着,其中最雀跃的要数锦柔了,因为她不止得到了做新裙子的衣料,还有一对绒花。 “娘,你们还没弄晚饭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问孙氏道。她们这样的等候,怕是没有心思弄晚饭。 “还没呢,,饿了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娘这就去灶房给弄去,很快就好!”孙氏道,就要往灶房里去。 锦曦跟着孙氏来到灶房,道娘,不用炒菜了,烧点饭就成,晌午在铺子里请文鼎文大哥吃饭,剩下好些菜,我每样都捡了些带,喏,你来瞧,有水煮鱼片,清蒸鸡汤,这萝卜丸子还是我晌午炸的呢!” “哟,这丸子炸的成色真好,咱曦儿手艺又长进了呢!”孙氏夸赞道那我把那辣乎乎的鱼汤烧开,在里面下萝卜丸子和青菜,鸡汤里下面条,给你大嘎公和嘎婆吃,他们老人夜里吃的软和好消食。你奔波了一天,去堂屋坐会歇息下,这里娘一个人就成!” “不累,我帮娘引火。”锦曦不由分说,坐到灶门口,帮孙氏一起拾掇晚饭,这一顿晚饭,大家都吃的很高兴,饭后,不用锦曦开口,孙玉霞已经把锦曦想要做手套售卖的打算,跟大家伙说了。 有了前面很多次的经验,现如今大家伙对锦曦冒出来的新奇想法,都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也都习惯性的遵从。 ………………………………………………………… 所幸后山茶园里的冬茶,已经送了头一批去茶香轩,第二批还要等几日,趁着这中间的几日空闲,又有好日头,孙玉霞孙氏她们,把锦曦从米粮铺子买的那些麻线袋子给拆洗晾晒了一番。 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里,锦曦一家子可真是忙开了。又是做男式干活用的麻线手套,又是拆布做女式的保暖手套,忙的一天三顿饭都精简成两顿。 孙玉霞对女红这块很有天分,孙氏也不差,锦曦只在纸上把男女俩种五指分开的手套,大致画了个雏形,这两人都能琢磨明白,孙氏估摸着尺寸,裁剪出布块,然后飞针引线,半个时辰不到,就缝制好第一双女式手套,双层保暖的那种。 接下来,就轮到擅长刺绣的孙玉霞表现了,她照着的审美,在手套背面绣上两朵淡雅的小花,又在指缝间补上几针明艳色彩的线,恰到好处的点缀着。 锦曦看的惊呆了,真想不到就那么草草一画,娘和小姨就真能做出这样合她心意的手套来,这手套可是纯粹的手工啊,锦曦都爱不释手,差点就舍不得拿去试卖了。 除此外,孙氏和孙玉霞还将裁剪缝制手套的大概要领,传授给梁愈忠和孙大虎,做工稍粗糙些的麻布手套,就交给他们两个大男人去忙活了。 孙老爹也帮忙裁剪麻布,嘎婆和锦柔也没闲着,做好的手套,那些多出来的线头,就由她们祖孙俩来清理。 锦曦则负责画花纹,鸟兽的图形,这些到时候供孙玉霞选择来绣在手套上,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锦曦特意多画了些跟过年有关的,寓意吉祥的图案来,简单好绣又讨喜。 一家人快乐的忙活着,虽然做手套这事不难也不算累,但工序有些繁琐,尤其是孙玉霞刺绣那一块,想要卖个好价钱,是很讲究技巧的。 男式干粗活用的麻布手套,两日功夫就全做出来了,料子是三条**线袋子,锦曦花了二十文买的。 一共做出三十多双男式麻布手套来,锦曦决定以每双二十文的价格,出售这些手套。 而女款的手套,因为刺绣所以费得功夫多一些,孙氏和孙玉霞熬了四个夜,才终于在第五日头上完工。 女式的保暖手套里,双层不夹棉絮的,四十文每双,夹棉絮的,八十文每双,双层夹棉絮,腕口处还缀着兔子毛的,一百二十文每双。 因为是试卖品,和布料兔子毛都不充裕,这三类女款手套,每样都只先做了五双,到时候看效果再做打算。 就这样,五日后,梁愈忠和锦曦,再一次起早赶车出山去镇上,把那四十多双手套给送去孙记铺子里试卖。 …………………………………………………………………………………………………… “大婶,这大冷的天,滴水成冰,您这手要是戴着这手套,那可暖乎了,也不会冻得破皮。”铺子里柜台后面,锦曦正跟一个来买香胰子的胖妇人推销手套。 胖妇人是镇上屠夫家的婆娘,长得容貌不咋地,但死爱打扮。因为不喜欢自家男人身上那股子杀猪的腥燥味,就常来孙记买香胰子给他男人洗手。 今个又来,刚好赶上锦曦他们送手套,胖妇人当即就给他家屠夫男人买了两双麻布手套。锦曦趁热打铁,想给她推销女款的。 胖妇人看到柜台下面那些花样不同,做工精良的女款手套,眼睛里露出惊羡的光来,但一问价格,胖妇人有点舍不得了。 “最便宜的也要四十文一双,抵上一斤猪肉的价了咧!小姑娘你要是给便宜些,我还可以看看!”屠夫的欲跟锦曦砍价。 要是换做其他货品,锦曦会有所让价,但这手套,那可不行,一针一线可都是娘和小姨熬夜熬出来的。 “婶子您也是咱铺子的熟客,一直照顾咱生意,我何时跟婶子您喊过高价?这回的手套,真就这个价了,我不欺您!”锦曦道。 “算了,那我就不买了,不过,小姑娘你脖颈上戴的那玩意儿,瞧着倒是不呢!”屠夫最终还是舍不得给买,目光留意到锦曦挂在脖颈上的,来了兴趣。 锦曦也预料过屠夫不一定能舍得买手套,她这手套在制作和定价的时候,就是有意向的针对那些家境不,平时不操持事务的太太们。 花几十文,甚至上百文买上一双这样的精美手套,对那些太太们而言,根本不算。所以屠夫这没谈拢,锦曦也不气馁。笑了笑摘下挂在脖颈上的手套,递给屠夫瞧。 锦曦的手套,是末了的时候,还剩下一下边角布料和棉絮。孙氏便将这些归拢来,给锦曦锦柔,各做了一双小手套,上面虽然没绣花,但考虑到锦柔小孩子家贪玩误事,便搓了一根红绳子把两只手套给串在一起,不戴的时候就挂在脖颈上。 “唷,小姑娘你这手套摸起来又暖和又柔软,两边用根红绳子这么串着挂在脖颈上,还丢不了,啧啧,这法子谁想的啊,真好!”屠夫拿着锦曦的那双手套边打量边啧啧道。 “我家小丫的手,一到冬天就生冻疮,戴上这小手套那可就不一样咯!诶,小姑娘,这小手套咋卖的?”屠夫问。 锦曦道婶子您相中了这个?” 屠夫点点头,天底下做娘的都一样,自个舍不得的,在儿女身上有时候却能豁出一把。 锦曦扶额婶子,这手套还真不凑巧,今个拿来试卖的几双,都被人给买走了,您若是想要,那还得等两日,最多两日咱就有货,到时候货一到,我就给您送?您看您要几双呢?” “哇,卖的这么好?我要既要两双,我家小丫一双,我娘家侄女一双,诶,我一下子买两双,到时候你可得给我让点价才是!” “好说,好说,您是咱这的老顾客了,我就算亏本也要给您让点价不是?这手套原价是三十五文一双,婶子您要的话,那就给您捎带两双,一共算你五十八文吧!那婶子,我这就给您记上咯,到时候货一到,我就给您送去肉铺子那?”锦曦问。 锦曦跟张掌柜和孙玉宝孙二虎他们提议,孙记杂货铺如今秉承着一个原则,但凡本镇的顾客,甭管住在南北那块,只要在铺子里一次性消费超过五十文的,孙记杂货铺都会免费送货上门,无需顾客操心费力。 这在长桥镇,是真正的第一例,别无他家。 虽然从表象看,这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而且对于孙记而言,还比较费人力功夫,是其他铺子所不屑的招徕顾客的手段,但是,锦曦却清楚的知晓,送货上门这一项额外的服务,对孙记的影响,那将是很深远很深远的。 细节决定成败,就是这个理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九十九章 腊八节 divlign="ener"> ) 第九十九章腊八节 手套的试卖,无疑得到了预计的好效果,锦曦去了一趟医疗铺子,不同花色的布料都扯了些,又买了些刺绣的花线,带回孙家沟。 这个时代的妇人家,不分贫贱,基本都是会针线活计的。大户人家虽有专门的绣娘,但太太们的女红也是为抬升身价的筹码,好比现代的文凭证件,证多不压身。 小门小户人家的妇人,就更是要懂针线,不然,一大家子的衣袜鞋帽咋办?当然,锦曦是个例外,迫于压力跟着孙玉霞学女红,可兴致完全不在于此,学到现在连绣个自个的名字,都勉强。 因为要大批量的做手套,孙家沟这边,孙氏和孙玉霞早已从村子里,找来十多位婶娘们。锦曦又从这些人中,再挑出五六位年轻利落,且针线活计较好的,让她们做女款手套,剩下就派去做男式麻布手套。 锦曦给她们开出的工钱,是每做一双男式麻布手套,得三文钱,女式手套,一双得八文钱,多做多得,上不封顶,但前提是不能因为赶工而疏忽质量,每一双手套,孙玉霞都会严格把关。 时候已经进了了腊月,田地里的农活也都闲暇,这些们出来做手套,麻利的,一天少说也能有个二十文左右的收入贴补家用,多做几日,做到年根脚下,还真能攒下一笔对山里人来说不小的收入呢,加之锦曦每日都会把工钱结清,这些们和她们的家人自然乐意的很。 每日在家里吃过早饭,就来到锦曦家,聚在堂屋隔壁的一间大屋子里做活计,说说笑笑,就这样,热闹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腊月初七。 傍晚的时候,村里的们结清工钱,欢欢喜喜的各自回家去了。这边,孙氏正在灶房侍弄晚饭,那边,锦曦和孙玉霞,正在准备明个的腊八粥。 “娘,今年咱家的腊八粥,保准您老都想象不到有多丰盛!”孙玉霞跟孙老太笑着道,一边把锦曦提前好多天就备好的材料,一样样的搬到堂屋中间的大桌子上。 孙老太和锦柔都围了,就见锦曦拿来了好多个小碗,分发给在场的人手两只。 “嘎婆,柔儿,你们帮着一起来挑拣啊!”锦曦招呼道,依次解开桌上的小袋子。 “哟呵,买这么多熬粥的材料啊?”嘎婆笑眯眯凑一样样的瞧,乐的嘴巴合不拢。 “唷,不止白米,还有黑米和粳米哪?”嘎婆道,又继续往下瞧,口里碎碎念红枣,莲子,花生,核桃,栗子,桂圆,白果,红豆……咦,这是啥呀?怎没见过呢?” “娘,那是菱角!”孙玉霞笑道。 孙老太眯起眼睛,拿了一颗菱角干在手里直打量这玩意没见过,是咱后山藤上结的不?”山里老太对菱角不熟悉,闹出了笑话。 孙玉霞捂嘴笑了娘,菱角这玩意那可是长在水塘里的,咱后山上可不结这些。” “哦,是这样啊!那不就是水货么?”孙老太道,在她的概念里,山里出来的叫山货,那水里的自然就是水货了。 水货? 锦曦也抿嘴笑了,扶住孙老太的肩嘎婆,这菱角啊,就跟那莲藕差不多,长在那有荷花的水塘里。来,您老再瞧瞧这个,认得不?” “扁扁脆脆的,像个大核,也能吃?” “嘎婆,这个是杏仁,里面的肉要是炒着吃,那可香了,老人家吃的养生呢。回头我拿一些来熬腊八粥,剩下的炒了给您和柔儿当零嘴吃!” “好咧,多谢!”锦柔替孙老太答应下了,又指着其中一只小袋子,高声问姐,那是啥?瞧着像葵花籽可又不是,圆鼓鼓的!” 锦曦随着锦柔的目光瞧,不禁莞尔那是松仁,长在松塔里面的,过冬的时候小松鼠就爱拿搬运那些回树洞里窝冬呢!” “咱后山松树可多了,上面结的那些圆乎乎的就是松塔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哎呀,我以前咋不晓得那玩意里面还能剥出这好吃的来呢?害我好多回扒柴,都拿那小松塔引火,糟蹋了!”孙玉霞惋惜道。 锦曦微楞,随即恍然,笑道小姨,你无需自责,咱这地儿的松塔里面,就成都是空的。这结松仁的松塔呀,可是要往那大北方的大森林里,那种特殊的松树才有的结呢!” “呀,还这么多学问在里面?那啥,曦儿你咋晓得这么多哪?”孙玉霞问。 “小姨可别忘了,这些松仁可是我采办的呢!” “曦儿,照你这么说,这又是杏仁又是松子的,还从那么大老远的北方被运,你买这些得花不少钱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孙老太问。 锦曦笑了笑摇头道也不算很贵,桌上这些,除了黑米粳米是从米粮铺子里买的,其他的都是我从咱家的铺子里拿的,照的是进货的价,也没拿多少,花不了不少钱!” “哦,咱家的铺子里,现在又添了这么多好卖啊?”孙老太欣慰的感慨着,她上回铺子开张去瞧了,那时候铺子里大都是寻常的日用小百货,没想到现今,还卖起了这些稀罕的干货,这买卖真是越做越大啊!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得赶在开饭前,把这些给挑拣下!”孙玉霞催促起来。 几人都忙开了,洗米,泡果,剥皮,去核。 腊八粥,自然是要赶在腊八那一天的早晨吃,于是,下锅熬煮的时辰就定在半夜,孙氏舍不得要锦曦半夜起身,将熬粥的事包揽。 锦曦这一夜美美睡了一觉,梦里都是香甜的腊八粥香味。直到清晨醒来,她果真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香甜的气味,一咕噜起身穿好衣,直奔去灶房,孙氏侍弄的那锅腊八粥,正冒着欢快的气泡。 “赶紧洗漱去,一会子就开饭了!”孙氏笑着催促,熬了大半晚上,她眼底残存几道血丝。 “娘,今个腊八大家伙歇息,也不用做手套,待会上昼你回屋躺会啊!” “没事,娘又不困!赶紧去洗漱吧,粥都熬的黏稠了,这会子吃正赶上火候呢!” “诶!”锦曦脆应了一声,转身出了灶房去了后院。 锦曦洗漱完毕再来灶房,发觉家里其他人都在,开饭前,孙氏先拿出几只碗来,各盛了些在其中,这些碗里的粥,可不是给家里人吃的,而是拿去敬神祭祖。 土地神,灶神,如今开铺子又添了财神,每个神龛前都孝敬到了,孙家的祖宗牌位前,也都摆上了腊八粥。 “娘,这下总该轮到咱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柔看孙氏她们大人做完那一系列敬神祭祖的事情,按着肚皮问,小丫头早就馋的口水滴答。 “待会,这几碗是要送给你大噶公还有几位婶娘家的,等娘盛完这些,柔儿爱吃多少就放开了肚皮吃啊,还有一大锅呢!”孙氏道。 这边的风俗,亲戚之间都会互相赠送腊八粥,孙氏给村里几家有亲戚关系的人家送了,那些人家也同样回送了,大家在互相赠与粥的过程中,分享着这份淳朴的快乐。 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了自家人品尝,一个个都也饿得,馋的不像样。 如此料子丰富的腊八粥,又经过那样充分的熬煮,其中的滋味自然无法形容的秒,一家人围着桌子,都吃的很开心很开心。 吃过了早饭,梁愈忠套好牛车又要去镇上,锦曦也同行,这回不止是送手套,还有给孙玉宝他们的腊八粥。院子里,孙玉霞照着当地的风俗,象征性的将腊八粥涂抹一些到那棵桂花树上,又拿了些去后院喂那几只鸡和新近抓的小猪崽子,以祈求来年家中一切都好。 临走前,听到风声的春花婶子,火急火燎抱着一只小瓦罐找锦曦。 “曦儿,婶儿托你把这一瓦罐粥给咱家琴丫捎带去,告儿她,过年的时候,咋样都要回村来!她姑父那,让她别担心,啥事都有姑母在,啊!” 锦曦接过瓦罐,朝春花婶点点头婶儿放心,这话我一定给带到。” 因为决定了在镇上住一晚,明个再回村,路上倒也不急,就这么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镇上,把该送的全部送到,其间,孙玉宝还跑了一趟,把给文鼎那边的腊八粥给送了。 “琴丫,过年的时候回村去吧,听你姑母的意思,上回你那事,应该了。”琴丫喝着春花婶子捎来的腊八粥时,锦曦坐在一旁跟她轻声劝慰。 “我姑母那人,我在家那会对我呼来喝去的,如今我不在眼皮子底下了,又跟我来这出,弄得人心里酸酸的!”琴丫红了鼻头,喃喃道。 “春花婶子就是个婆婆嘴豆腐心的人,我也算瞧出来了,她心里是真的惦记着你呢!过年的时候,你就吧,等开过了年再来铺子里帮忙。” “嗯。”琴丫小声应着,突然想到,抬眼问锦曦曦儿,那你今年过年,在哪边过?” 这个问题啊?锦曦蹙了下眉头,照着她的本心,自然是想留在孙家沟了,但是,这里的风俗习惯摆在那,出嫁的闺女,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何况,梁愈忠的脾性,过大年着也会带着妻女回老梁家去。 “应该是要回金鸡山村的吧!”锦曦道。这几个月一直在孙家沟和镇上来回的跑,锦曦一家子的心思全用在发家致富上面,家里更是其乐融融,如此和谐温馨的环境里,锦曦差点忘记了还有老梁家那一窝子人。 哎,想到很快就要回到老梁家,锦曦就觉着累的慌,不过,如今她打理着铺子,着也算是长了见识的,手头也不再是一穷二白,啥都等着谭氏拨付了。 眼界开了,手头有钱了,底气自然就硬了,这趟回老梁家过年,有些事情也该是时候解决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章 掉进钱眼里的妞儿 divlign="ener"> ) 腊八过后,锦曦他们又制作了一批胰子,刷子,手套啥的,送去了孙记,跟张掌柜商议好,从腊月二十四到正月初二这八日,孙记就暂交由孙掌柜照看。 等过了正月初二,孙玉宝就会回铺子。当然,过年期间,张掌柜看守铺子,是会得到一个丰厚的红包的。 转眼间,便已到了腊月十九,真正的年根底下,无论是镇上的居民,还是孙家沟的村民,老百姓们都在忙着筹备过年的相关事宜。街道上人来人往,采办年货的人,挤满了各条大街小巷。 孙记铺子前面,也摆了个小摊,对来往的人流售卖炮仗,剪纸,窗花,糊窗户的高丽纸,以及小孩子过年拎着玩耍的小灯笼云云。 至此,锦曦他们年内就不再去孙记了,开始正式忙年。 锦曦听梁愈忠和孙氏商议,决定赶在小年夜前回金鸡山村,这一带的小年夜是腊月二十七。可孙老太却不准许他们如此。 “长工短工,二十四日满工。你俩带着孩子们,腊月二十四就回老梁家去罢,二十四下昼要接祖宗,你们不在老梁家待着,这样于礼不符,也是对祖人不尊重,被同村人晓得了,还要落人口实。”孙老太如此道。 梁愈忠和孙氏一想,也觉着在理,便把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四。较原定计划提早了三日,所以这几日,梁愈忠和孙氏就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孙玉宝和孙二虎要在铺子里守到腊月二十四,这对夫妇便恨不得将孙家的年事在这几日都操持好。 今年过年,孙家的猪肉,是跟村子里的屠夫预定好了的,往年就称三斤应景,今年梁愈忠称了十斤猪肉,外加一对猪脚。 锦曦他们上回从镇上,就已经把过年的鱼给带了。两条三斤多重的草鱼,那是用来晾晒鱼干,保存的好,能吃到明年谷雨。 除夕晚上吃的鱼,等到腊月二十四孙玉宝他们从镇上带。 后院的鸡鸭,孙玉霞各抓了两只杀了,打了蜡,挂在院子里晾晒,除此外,一些干货,都是锦曦直接从铺子里拿的。 腊月二十,孙玉霞家打豆腐。黄豆是自家种的,隔夜就已用清水浸泡好,送去村里的磨坊里磨成黄豆浆,回家倒入大锅里熬煮。 “磨坊里的人,见到咱磨豆子,都晓得咱家今年要打两科豆腐,都羡慕的不得了呢!都问咱一家子人哪能吃得了那么多?还不把那豆腐当饭?”在灶房里熬煮黄豆浆的时候,孙玉霞兴奋道。 孙氏也微笑着豆腐是个好,村里人家平常也吃不上,过年的时候几家人合伙打那么一科,也就过下嘴瘾。咱打两科,那也不是为咱自个吃的,曦儿的铺子要用呢!” “曦儿,你要咱打那么多豆腐,打算做些啥拿去铺子里卖?”孙玉霞又问站在锅台边上的锦曦。 锦曦掰着手指,道头一科拿些起来做盐水豆腐,剩下的都用来炸豆腐泡,那玩意浸透了油,能保存好一段时日,过年的时候咱用来下火锅吃,跟肉一起炒也不,正月初六小姨出嫁,家里要办几桌酒席,正好派上用场!” 孙玉霞红了脸那还有一科呢?咋捣鼓?” “还有一科,就用来做豆腐乳吧,配上家里那爆辣的辣椒糊,做出的豆腐乳铁定又咸又辣。到时候用我手掌这么高的小罐子封住,家里留两瓶,其他的都送去铺子里售卖,可是一道开胃的下饭菜呢!” “才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馋了!”孙玉霞咯咯笑道曦儿你这小鬼头,论起吃来,点子贼多!” “哎,可惜咱在这偏远的小山村,若是在镇上,咱这豆腐脑都可以拿去卖钱了,对了,小姨,你拿豆子去磨姜,那些剩下的豆腐渣呢?” “在那边的木桶里,咋啦?” “小姨,我可爱吃那豆腐渣了,晌午饭的时候,洗两棵大白菜,跟那豆腐渣一道炒了,好不?” “那些豆腐渣我还打算搁野菜一起喂猪呢,你要吃,就舀一碗出来给你备着好了!” “小姨这话说的!”锦曦汗。 孙玉霞咯咯笑起来,戳了下锦曦的额头罢罢罢,给你炒一碗,不过话可说在前头,你小孩子家家的,吃多了豆腐渣走路爱摔跤可别怪我哦!” “不怪不怪,我受用的很!” “咱曦儿爱吃,讲究吃,还能在吃这一块寻思出挣钱的法子来,这也是本事哪!”孙氏由衷赞道。 “可不就嘛!”孙玉霞也道对了,曦儿,你上回跟我说,熬年糖得提早跟你说。你爹娘说了,咱家今日把年豆腐给打出来,明个熬年糖,你又啥点子这会子赶紧说!” 熬年糖啊?锦曦眼前一亮,激动的搓起手来。 这个时代的人们物资缺乏,尤其是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基本上一年到头也没啥零嘴。于是,每年腊月,家家户户,或多或少,豆腐不打,也要为家里的孩子们,做上一锅糖。 这糖不是蔗糖,而是用小麦做成的麦芽糖,成型的时候,是哑黄色的一大圈,就像一只厚厚实实的大月饼似的,很厚实坚硬,上面撒上一点点红薯粉保持干燥,要吃的时候,拿小锤子捶下一角,就够小孩子们舔上好一阵子的了,又甜又奈吃。 家境好一些的人家,会在此基础上改良,做些爆米糖给孩子打牙祭,正月里走亲访友,爆米糖也是一道增色的零嘴吃食呢。 “娘,小姨,你们先忙着,我这就去准备明个做糖的料子!”锦曦说完,扭身出了灶房。 锦曦花了小半日的功夫,把做糖的料子给准备妥当。爆小米,筛芝麻,剥花生,忙得不亦乐乎。 翌日,腊月二十一,梁愈忠和孙氏她们,一大早就起床压小麦,后又把压出来的麦芽浆倒入大锅里,用硬火旺柴可劲儿的熬,锅里的麦芽浆熬的咕噜咕噜作响。 孙氏隔一会就会捞一点出来,倒入锅台上那只盛了冷水的小碗里,查看那麦芽浆能不能成型。 就这样一直反复着熬煮,直到下昼,里面的大锅里,那鼓起的气泡,大的跟小儿拳头差不多大,已经不能称之为液体了,而是一种极具黏稠性的半糊状。 锅里飘出一股特殊的香甜气味,还夹杂着一点点的焦糊味,这个时候,孙氏再捞出一朵糊糊放入清水的碗里,顷刻间那糊糊就凝固成一块黄褐色的固体。 “火候可算到了!”孙氏道,又捞了几朵糊糊甩入冷水里,拿出之前那块,伴随着一生清脆的嘎嘣声,那块麦芽糖碎裂成两半,孙氏把一块给了锦曦另一块给了锦柔。 锦曦品尝着口中那甜甜的糖,忍不住感叹,这才是真正纯天然,百分百的麦芽糖啊…… “曦儿,要拌糖了,要做些啥口味的?轮到你上阵了!”孙玉霞咯咯笑道,和孙氏一起从里面大锅里,舀出一半的糖糊糊到小锅里,嘎婆在下面一人照料两口锅。 “好嘞,早已准备好了!”锦曦应道,小跑着出了灶房,不一会就端来了她准备好的料子。 “里面大锅做爆米糖,外面小锅做芝麻花生糖!”锦曦道。 孙氏和孙玉霞两人各取了一种,倒入各自照料的大小锅里,双臂执着木柄,用尽大力将糖糊糊和那些撒入的料子搅拌均匀。 “差不多该起锅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梁愈忠和孙大虎说笑着进了灶房,两人手里各端着一只崭新的大木盆。 “爹,大虎舅舅,你俩脚丫子洗过了么?”锦曦瞥了眼他们二人的脚,大声问。 孙大虎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梁愈忠憨实一笑,拍着胸脯道放心吧闺女,都照着你的吩咐做了,洗了脚换了鞋袜,一点味儿都莫有!” 灶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一下子,年味似乎更加浓郁起来。 “好嘞,起锅!”孙玉霞脆生喊道,和孙氏一起把大小锅里的,全部铲进两只大木盆里,热气腾腾啊! 梁愈忠和孙大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干净的干布,一下子盖在那热气腾腾的糖糊糊上面,再加盖一层厚一些的干净旧外裳,然后,两人皆脱了鞋子,跳了那两只大木盆里,像非洲土著居民那样,在盆里跳起了舞,可把一灶房人乐的,孙玉霞撑着后面的锅台,笑得直不起腰。 “我说曦儿,这做糖的法子,你那脑瓜子是咋想出来的?顾客要晓得吃到口里的糖,是他们二人用脚踩出来的,也不晓得做啥想哟!姐夫跳的可真好,大虎你也加把劲儿,哎哟喂,可把人给笑死了!” 孙氏也是无奈的笑着摇头,嘎婆乐呵的嘴巴合不拢,赶来的孙老爹也是睁大了双眼瞧着这一切。 锦曦很淡定,微笑不语,上一世她住的那地方,一到过年大家伙都是这样做糖的,垫了几层的布,又洗了脚,一点都不脏! “曦儿,咋是他们俩去踩?咱这屋里都是大脚,不都可以踩么?难道男人踩出来的糖更好吃?”孙玉霞不解问道。 “因为爹和大虎舅舅比咱重实,力道自然也要大,他们踩糖最好不过了!”锦曦解释着。 锦柔觉着新奇,也要脱鞋子进去跳,被锦曦抱住爹和二虎舅舅是在做正经事呢,你就在边上瞧着,别添乱,待会芝麻糖好了,姐给你两大把,好不?” “好!”锦柔乖巧道。 锦曦摸了摸锦柔的头,又跟梁愈忠他们大声叮嘱踩平了,踩硬实了,差不多就可以了。” 灶房的一角收拾了出来,两条高凳子上架着一块拆下来的木板门,也是擦的很干净的。 梁愈忠把搀和了爆米的那一只木盆倒扣在木板门上,孙老爹,孙大虎,孙氏,孙玉霞几人都抄起菜刀上阵,照着一定的路数,将爆米糖切成巴掌大,半截小指厚的一块块。 孙老太拿起几块来,在锅台里面,敬奉灶神的地方放了一块,又急匆匆出了灶房,口里碎碎念着,锦曦一瞧就嘎婆肯定是拿爆米糖去给嘎公尝鲜了。 “娘,我也要吃!”锦柔口水直流,大喊。 孙氏拿了两块塞给锦柔和锦曦,又埋头切糖,这糖要趁热切,冷却了可就难下刀子了,麦芽的强大黏性,简直可以跟钢筋混泥土相抗衡了。 接下来的芝麻花生糖,也是如此的切法,不过块头和厚度,都要小些薄些。 锦曦用的是黑芝麻,做出来的芝麻糖香喷喷的,花生粒镶嵌其中,看着就好吃! “爹,这些糖拎出一些来家里过年吃,走亲访友也不,剩下的就全送去铺子里卖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大年边上,想必会卖的很好!”锦曦嚼着一块香脆的芝麻糖,跟梁愈忠商议,原本都不打算去镇上了,但锦曦琢磨出一些稍微新鲜的来,还是忍不住想拿去卖钱! “这丫头,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都大过年的,还不让你爹歇息一会!”孙玉霞故意打抱不平道。 孙氏笑着道她爹也是个闲不住的!” 锦曦撇撇嘴,当着孙大虎的面打趣孙玉霞道咱多挣钱,回头小姨出嫁好备嫁妆呗,您还稀罕嫁妆多哪?” 孙玉霞被燥了个大红脸,孙大虎也是嘿嘿傻笑。 “姐,你得管管,这丫头净是欺负我!”孙玉霞靠在孙氏的肩上,捂着脸。 孙氏无奈的笑着,道谁让你先说她的?曦儿这孩子现如今比咱都有主意,咱就别去招惹她!你瞧瞧她那脑瓜子里装的,咱俩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她,你还去招惹她?” “姐你偏心眼!” “姐这心眼正着呢!” “哎,我也算是瞧出来了,曦儿这丫头,半点子都不像你跟姐夫!她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儿精!” 锦曦得意的撇撇嘴小姨,您老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你外甥女我这样想破了脑瓜子的挣钱,还要受你的打趣。我现在不跟你多辩,等到时候给你添妆,你美的时候就会念叨我的好了!” “哎呀哎呀,当着这么多人面,还说这些个,曦儿你可真是坏透了!姐,姐夫,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赶紧的找罐子来装糖吧!”孙氏被她们两个缠的头大,赶忙高声吩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一章 回老梁家 divlign="ener"> ) 腊月二十二。 梁愈忠和锦曦赶车去了趟镇上,把爆米糖,花生糖,还有炸好的十来斤豆腐泡送去孙记售卖,晌午饭后,带着琴丫一道,回了孙家沟。 “曦儿,你那个大伯,自打上这,被愈忠叔给顶的满鼻子灰后,再没往咱这孙记来过呢!”马车厢里,琴丫跟锦曦如此说。 “那是,我爹动起真火来,他可吃不住!”锦曦嘴上如此道,心里有点不太确定,梁愈驹当真死心安分了吗?这还真不像是他的风格! “曦儿,你们啥时候回金鸡山去呢?”琴丫又问。 “爹和娘合计了,说是腊月二十四呢。” “呀,那不就是后日么?”琴丫有点依依不舍道。 “是的,正是后日。”锦曦抿嘴笑了笑,心里真是不太愿意回老梁家过年啊! “那你们开过年啥时候呢?玉霞姐出嫁定在初六,得在那之前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那是铁定的呀!” “呵呵,那就好!” 马车徐徐停靠在村里的路口,琴丫拿起的跳下车,跟锦曦和赶车的梁愈忠招呼了两句,回了春花婶子家。梁愈忠继续赶车,不一下就进了孙玉霞家的院子。 “唷,你们今个这趟的早啊!”进了院子,就听到嘎婆的询问声。 “路上没耽搁嘛!”锦曦笑呵呵道。 此时,日头还没完全落山,院子里一长排的木头架子上,晾晒着衣裳,床单,被套,孙老太床上的青老布帐子,其他人床上的白色麻布帐子,大大小小晾晒了满满一院子。 三面的矮墙上,也搭着棉絮,嘎婆和锦柔正在墙角那收鞋子,孙氏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正在弹棉絮上的灰尘,准备往家里驮。 “曦儿娘,那些你搁那,等我放好车就来驮!”梁愈忠跟孙氏大声道。 “诶,那我先把这些衣裳床单啥的给收了!”孙氏也干脆,转身去收衣裳。 “娘,你们今个在家还真没闲着啊,啥都翻出来浆洗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走帮孙氏收衣裳,道。 “再七八日就过年了,趁着年内这几日天时好,把家里衣物都翻洗晾晒了,好过个干净的年呗!”孙氏道。 “那我小姨呢?怎不见她人影?”锦曦刚,以为她是在屋里或是灶房忙,到现在还没见着孙玉霞出来,就问。 “姐,小姨去大嘎公那洗床单被套帐子了!”那边收鞋子的锦柔脆生回答了锦曦。 “哦?这样啊?” “嗯,你大嘎婆走得早,家里没个,好多事情都操持不周全。往些年过年前洗年衣年被的,也是你小姨去做,这没啥!”孙氏道。 “呵呵,等正月初六小姨嫁给了大虎舅舅,大嘎公家就多了一个好操持的当家妇人咯!”锦曦笑着道。 孙氏也点头,突然想到,跟锦曦叮嘱道你这会子还可以叫大虎舅舅,等到你小姨正月初六嫁了,得改口,喊姨夫!这事娘跟你妹子柔儿也叮嘱过了,你到时候可别搞混了!” 孙氏道,间,已经麻利的抱着一大摞衣裳往堂屋里走,锦曦也抱着一些衣裳跟在后面进了屋,来到孙玉霞和锦曦她们睡觉的屋子,把衣裳堆放在床上,然后孙氏坐在床沿边一件一件的叠,锦曦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看她叠衣裳。 “呵呵,娘放心吧,不会搞混的。不过,娘,我倒有个疑问,压在心里好些时日,都不晓得开口。” 孙氏瞥了眼的闺女,忍不住笑了笑,道你这傻闺女,跟亲娘说个话还拐这么多道弯子,啥?问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锦曦扶额那个,你们都让我喊二虎舅舅的爹做大嘎公,说小姨嫁给大虎舅舅,咱两家亲上加亲,那大嘎公跟我亲嘎公之间,到底是咋样个亲法?共爹?还是共爷爷?” 孙氏叠衣动作丝毫不缓,口里道你是想问,你玉霞姨和大虎舅舅,有没血缘关系,是这样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本着从优生优育的角度看,锦曦是不支持太过亲近的人结婚。 但是,她置身在这个时代,表兄妹表姐夫做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事讲呢,大时代的特色吧。锦曦自认没有那等魄力和志向,像其他的那些穿越同仁们那样,改变大时代,逆天大变法,她只是一介平凡的农家女,她的目标也不大,就想通过勤劳的双手和智慧,让和身边的亲人们,过上富裕的好生活。 “呃,就是这意思。那咱两家是有还是没有啊?”锦曦问,要是真有,那她对孙大虎和孙玉霞将来生下的表妹表弟,可不敢再智商上抱太多的期望了。 “嘿,还真被你给说对了,你大嘎公和你嘎公,是堂呢!” 啊?那孙玉霞和孙大虎,不就是共曾祖父的么?算来着?好像这两人的血缘关系,没出三代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锦曦正在心里头摆着手指算血缘几代的时候,孙氏又开了口你大虎舅舅的爹,也就是你大嘎公,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孙家沟的。而你嘎公,也就是我爹,实则是我爷爷从外面抱养的。” “当真?”锦曦目光一亮,若真是这样,那就甭管啥几代了,没有血缘就安全了,锦曦又开始期待着快些做表姐了。 稍晚些的时候,孙玉霞风风火火的了,虽然浆洗了一日,但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也少有的透出妙龄少女特有的灵气。 又听她和孙老太的中,锦曦扑捉到信息,孙玉霞这一日在那边浆洗,孙大虎铁定从旁协助,这两人一整日的相处下来,小情侣之间铁定说了不少悄悄话,难怪气色这么好,原来是爱情滋润的呀! 因为后日就要回金鸡山村老梁家,孙氏和锦曦锦柔这几日,夜里临睡前,特喜欢到嘎婆屋里坐一会,娘几个说会话。 “玉真啊,你们老梁家那三间屋子,这两个月你们不住那,冬日里寒霜露降,又是落雨落雪的,也不晓得曦儿她奶奶和你那两个妯娌她们,有没有给你们照看下,偶尔推下窗透个气啥的?”孙老太合衣靠在床头边,锦柔窝在床里面,孙氏坐在床脚,孙玉霞和锦曦坐在床边的月亮形暖桶里,孙老太担忧的问道。 提及的婆母和那两个妯娌,孙氏沉默了。 孙玉霞撇撇嘴娘,您就甭问了,曦儿她奶奶是啥样性子的人,你还不晓得?真要是体贴和两个孙女,和曦儿还能躲到咱这来?” 孙老太瞪了眼孙玉霞,道谭氏她再不济,也是你的婆母,曦儿柔儿的祖母,哪里轮得到你这样说人家?” “好吧好吧,我是晚辈,不能私下道议长辈。娘,您啥也别问,也别操心,后日我送他们,帮他们把那三间小屋好好拾掇下,不指望梁家的人了!”孙玉霞的泼辣性子又上来了后日我送他们!” “胡闹,你一个待嫁的姑娘家,那像啥样了?”孙老太呵斥孙玉霞真要送,就让玉宝和二虎去送,由他们两个舅舅去,也给老梁家人瞧瞧,咱孙家也是有人的!”孙老太对梁家人的不满,那也是在心里积压多年的,思忖道。 “哎呦喂我的老娘,自打那年玉宝被曦儿她奶奶骂哭,他可是发了誓再不想踏足老梁家半步的,他才不会去呢!” 锦柔对大人间的这些话,似懂非懂。她往孙老太那边蹭了蹭,大大的目光转了几转,孩子气的道嘎婆,柔儿就想留在嘎婆这过年,柔儿怕!” 孙老太把锦柔抱到怀里,轻声哄慰道傻孩子,说啥混话呢!嘎婆倒是想把你们留下来啊,可这习俗摆那呢,真要留下来,咱两边都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柔儿,姑姑又要柔儿打洗脸水伺候,还掐柔儿手背,痛!” “还有这样的事啊?”孙玉霞眉头竖起娘,你就让我送吧,我倒要去好好会一会梁愈梅那蹄子,看她到底是咋做姑姑的,这样欺负我外甥女!” 孙老太皱起眉头你少添乱!这事,有你在,还轮不到你出头!玉真,你也说句话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回,有啥想法不?” 孙氏沉默了良久,幽幽吐出一口气,目光在锦柔和锦曦身上扫了一圈,复杂道娘,玉霞,你们放心吧,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我啥的也不计较,这对闺女,我和她爹,是护定了!” 锦曦目光瞬间亮起来,她之所以一直不吭声,就是等着包子娘强硬起来。孙氏能这样说,锦曦很欣慰。 “,你这话,可要说到做到啊,以前你也这样说过,可最后咋样?不止她们俩,就连你都被弄得滑胎,你可别这会子当着我们的面儿说的好,到时候去了老梁家又成了软柿子,顾忌这,顾忌那,别人骑在你头上还要忍,那可就真是怂了啊!”孙玉霞噼里啪啦说道。 孙老太气的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的!不过,玉真啊,你这性子要有玉霞四成的厉害,娘也就不为你操心了!” “娘,玉霞说的没,我要再护不住的闺女,我就真是怂,真没脸做娘!”孙氏目光一下子坚定起来。 “诶,那就好,那就好。”孙老太放心许多娘还是那样跟你们讲,咱家的闺女,不能有坏心眼,要实诚有担当,可也不能怂,腰杆子要硬。这趟,娘就不让玉宝送了,等正月你们啥时候,捎个话,再让玉宝去接?” “娘,那到时候咱再商量吧,不早了,您老该歇下了!”孙氏道。 孙老太上了年纪,熬不得夜,她歇下后,孙玉霞便带着锦曦回了屋子,锦柔留在孙老太和孙氏那边睡。 回屋后,孙玉霞还在想锦柔说的那话,仍旧气呼呼的,问锦曦你小姑当真这样使唤你们?” 锦曦把床铺好,坐到被子里小姨,带着怒气睡觉,可是对身体不好哦!” “曦儿,姨问你正经话呢,你一五一十告儿姨,你母亲要真硬不起来,姨豁出一切去,也要给你和柔儿撑腰,别怕!” 哇哇,遇到这样彪悍的小姨,锦曦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不过,锦曦可不想啥事都依靠别人,她要靠。 “姨,您别担心,我小姑对我们做的那些,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就算我娘还是改不了那绵软的性子,有我在,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她们欺负到我们头上,借用小姨你的一句话,曦儿可不想做怂蛋!” 一夜无话。 一觉醒转,已是腊月二十三。一大早,孙大虎就驮了梯子,带了毡草,跟梁俞忠一道,把孙玉霞家的屋舍,好好休整一番,拆掉烂了的防雨毡草,换上新的。 前面的灶房杂物,后面的猪圈鸡舍,都给修葺了一番。就连茅厕里的污物,这连襟都给挑了个见底。 与此同时,孙氏和孙玉霞也没闲着。找来两根长长的竹杆,把鸡毛掸子绑在顶端,屋里屋外的打扫灰尘,横梁以及一些平时弄不到的死角,都被清理的很干净。 锦曦也没闲着,把家里喝茶用的那些茶壶,茶碗,端到后院的泉水盘,用牙粉里里外外好好刷了个遍。 晌午饭后,院子里无风,日头照在身上暖和的很。 如今在嘎婆这,生活条件得到改善,个人卫生护理也跟在老梁家那会大不同。锦曦锦柔她们,洗澡洗头换亵衣都很频繁。 考虑到回到老梁家,这些事情肯定都不如现在方便,锦曦便跟孙氏提议多烧些热水,她们要洗澡洗头。孙氏也想到了一处,二话不说去灶房烧了一大锅热水。 锦曦调好热水,领着锦柔,俩用香胰子在屋里好好的洗了个大澡,末了又把头发给洗了,换了干净的亵衣,浑身都透出清爽来。 这一日的晚饭,是孙玉霞弄的,因为孙氏要忙着收捡的行礼,屋子里,锦曦锦柔在一旁看着,梁俞忠也在。 这趟回老梁家去过年,除了四口人洗换的衣物,还有给老梁头和谭氏准备的礼品。 给老梁头和谭氏准备,这是晚辈对长辈必备的孝敬。孙氏跟锦曦提过,然后置办礼品,都是锦曦一手操持的。 老梁头的兴趣爱好,跟所有庄户人家的老头子差不多,无非就是抽旱烟和喝烧酒两样。锦曦给他从镇上酒坊里打了两斤上好的高粱酒,从孙记铺子里拿了五斤上好的烟丝。 给谭氏准备的礼物是三匹衣料,其中两匹是用来裁剪做外面衣裳的,考虑到谭氏不会亏着幺女,锦曦故意把其中一匹做外裳的料子,选的是颜色喜庆明艳些的。 剩下一匹做亵衣的料子,那就随谭氏去分配了。 除了这些外,锦曦还买了几种干果,点心,糕点,滋补的药材。 梁俞忠和孙氏瞧见锦曦置办的这些,都表示满意,当孙氏主动提出再带一些爆米糖和芝麻花生糖时,梁俞忠就显得更加的愉悦了。 看见孙氏把该收拾的收拾好,又拿出两床各九斤重的新棉絮出来,也一并打包好,梁俞忠就不解了。 “我说曦儿娘,咱这回自个家去,咱拿屋里啥不是现成的?又不是行军打仗,你这咋还捎带床棉絮呢?” 孙氏瞥了眼锦曦要问就问你那有主意的闺女,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梁俞忠就瞅着锦曦,锦曦笑嘻嘻道爹,咱睡的那几间屋子,都几个月没住人了,那些被褥啥的,且不说早就又破又薄,指不定都发霉了呢,我这才让娘带两床棉絮以防万一。” 梁俞忠有点不太高兴你这孩子,可不得这么见外的!那也是咱的家咱的窝啊,别的你爹我不敢说,在这事上,你爷你奶,那一大家子人,不可能不照拂咱的屋子!你让你母亲背这两床棉絮,让你爷奶瞧了,脸面上不好看哪!赶紧的,快把棉絮撤了!” 孙氏不为所动,看向锦曦,而锦曦,锦柔俩的表情,摆明了不认同梁俞忠的话。 “爹啊,凡事不防一万,也要防着万一不是?就算咱的屋子爷奶照拂,可我和柔儿那床上的被褥,也早该换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爹难道忍心我们俩一会去就受冻着凉?” 梁俞忠叹了口气,松了口好罢,那就带一床。” “娘,我的头花和头绳不带了,上回小姨给扯的新衣裳和裙子也不带了。”锦柔突然道。 “咋了柔儿?那么好看的衣裳做了不就是穿的么?”孙氏不解。 锦柔低着头,轻声道我怕穿挨骂。” 孙氏愣了下,和梁俞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做声。只有一旁的锦曦,微微翘着嘴角,长叹一声,道哎,没分家就是这样束手束脚的,咱努力赚钱买来的,还要顾及这顾及那,偷偷摸摸的使,真是憋屈啊!娘,我的那份也不带了,就拣几件半旧的衣裳带着吧,免得到时候招来别人的嫉妒眼红!” 孙氏看了眼梁俞忠,然后垂下眼皮,默默把俩闺女的新衣裳一股脑儿的撇出来。梁俞忠蹲在一旁,看着这娘三,沉默了下,道分家这事,是早晚的,你们再等等。” 这一夜,大家都睡的比较早,但是,锦曦在床上,却破例的翻来覆去,过了好久才终于睡着。还没睡一会,就被孙玉霞叫醒了,该起身出发了。 锦曦起床,这才,一大家子人都已经起床了,嘎婆也披着外衣在堂屋里照看锦柔。 堂屋中间的篾竹篮子里,垫着松软的草,上面摆着圆溜溜的鸡蛋。边上,还有一只打了蜡的鸡一只打了蜡的鸭。 “娘,你这是做啥?”孙氏看着那些,诧异了。 “这些鸡蛋你们一并带去,柔儿爱喝鸡蛋羹!那鸡鸭,你们不在这,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带两只给亲家他们尝尝!” 梁俞忠去了外面,不在堂屋,堂屋里就和孩子,也没啥顾及的。 “嘎婆,那鸡蛋就放这,等我们您再给柔儿炖蛋羹。真要带啊。恐怕落到柔儿肚子里的,能有三个就不了!”梁俞忠不在这,锦曦也没啥顾及。 孙玉霞站在锦曦身后,双手搭在锦曦肩上,听到锦曦这样说,忍不住咯咯笑了。 “啊?孙老太讶异,摸着锦柔的头我的乖乖外甥女,真的只能吃到三个?三个也比没得吃要好,带上吧!” “娘,曦儿说的是大实话,您还是听我的,把这些全收了,我们给那边准备的礼品已经不少了!”孙氏道。 “不就几十个鸡蛋和两只鸡鸭么,咱家现在吃得起,你们都带上,礼多人不怪嘛,听娘的没!”孙老太坚持,孙氏无奈,只好带上。 锦曦算是瞧明白了,孙老太这是担心闺女外甥女回老梁家又要受欺负,所以就使劲儿的给,希望能通过这些丰厚的来为闺女外甥女,换取好一点的待遇。 锦曦能瞧明白,这堂屋里,除了锦柔年少不是太知事,其他有谁又瞧不明白呢? …………………………………………………………………… 孙大虎架着马车,将梁俞忠一家四口,送出了孙家沟,一直送到官道边,马车才停靠下来。 “,姐夫,真要在这下车?要不我把给送家门口去?省得你们大包小包的难挪。”孙大虎问。 梁俞忠刚想开口招呼孙大虎进去歇会子,被孙氏抢在前面截住话。 “就几步路,不多,我们自个就成,今个就不招呼你进去喝茶了,大虎你还是赶紧去镇上吧,玉宝和二虎还等着你的马车哪!”孙氏道。 “诶,那好,那回头有啥事再捎个口信,我就先了!”孙大虎道。 “好,好,你路上当心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二章 识穿杨氏的小心思 divlign="ener"> ) 第一百零二章识穿杨氏的思 第一百零二章识穿杨氏的思 马车走远,尘土飞扬的官道边,梁俞忠一家四口或站或蹲。 锦柔紧紧扯着孙氏的衣裳角,茫茫然打量着四周。孙氏两手都挎着大大的包袱卷,梁俞忠拿的更多,肩上扛着一床被褥,脚底边还搁着一篮子鸡蛋和两只打了蜡的肥壮鸡鸭。 锦曦蹲在一旁,刚刚在马车里一路睡的天昏地暗,这会子打着呵欠扫了眼四下,才不远处那一片起伏的青瓦白墙,已经是金鸡山村了。 “曦儿娘,都到咱这屋门口了,你咋也不招呼大虎进去喝口茶呢?这哪说得?”梁俞忠低声跟孙氏嘀咕。 孙氏白了他一眼他爹,你忘了玉宝那你家大宅子的事了?我亲弟弟可是连一口热茶都没喝上,还挨了你母亲好一顿骂走的。我还敢带我娘家人去你家那大宅子?” 梁俞忠哑口无言,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孙氏也没理他,俯身给锦曦锦柔两整理衣裳和头发。 “曦儿娘,你那日洗那么多衣裳扭到了手腕,这几个包袱卷让我来拿!”梁俞忠讨好,孙氏也舍不得让他背那么多,没给他包袱卷,也没理睬他。 锦曦和锦柔对视了一眼,这老娘虽然看似温柔绵软,但真正要下定决心硬起来,老爹还是很忌惮的。 “走吧,闺女们,咱回家过大年咯!”孙氏不搭理梁俞忠,他就来讨好两闺女。 “爹,柔儿饿了!” “爹也有些饿了,不碍事,咱很快就到家了,这会子正是做晌午饭的时候,咱脚步再快些,赶在米下锅前到,好让你奶准备咱几个的口粮!”梁愈忠道,几人都觉着有理,加快了步伐朝前面的金鸡山村而去。 “梁老三,带妻儿回家过年啦?” “诶,陈伯,出来牵牛喝水哪?” “嘿,那不梁老三一家子嘛?回家过年来啦?” “诶,金大哥,担水烧饭哪?” “哪里啊,这不要过年了么,孩子娘要大清洗,我这不就被打发来担水了么!” 梁愈忠跟这些人有说有笑。 “曦儿娘,你可算了,上回你教我的那花样子,回头得了空,我还得上你那去跟你讨教呢!”一条小河从村子里贯穿而过,河边淘米洗菜的婶娘跟孙氏交情不,瞧见这一家四口大包小包的归来,甩着手里的水上前搭讪。 “她婶,我给你带了绣花样子来,这回的是我跟我娘家妹子讨得,又好看又好绣。回头你要没功夫,我就让曦儿给你送!” “诶,那敢情好,回头等你收拾好,我再去找你!” “……” 进了村,遇到不少同村的人,一路打着招呼很快就拐到了老梁家前面的那条青石板铺就的长巷子。 梁愈忠脚步生风,走得特起劲,身后的娘三就显得有点拖拖拉拉的了。 快到老梁家大门口时,梁愈忠因为归心似箭,没留意脚下,踩到了一块狗屎。 “这谁家的狗!”梁愈忠好心情打了个折扣,走到一旁去蹭掉鞋上的污物,跟孙氏道曦儿娘,你先带俩闺女进屋吧,这儿风大!” “等你一道再进。”孙氏道。 “曦儿爷奶好几个月没见着她们俩,怕是也想的急了,你就带着她们先进屋去,我这就来!啊!” 孙氏无奈,只得带着锦曦锦柔进了老梁家的大门。 老梁家的屋舍结构,是典型的徽派建筑,堂屋特长,两边是厢房,连接前后的,是一口天井。 娘三踏进堂屋,光线暗淡的深幽堂屋里,看不见一只人影。锦曦一路瞧来,留意到老梁家这屋里的门框横梁,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娘三个绕过天井,来到里堂屋,里堂屋开着一扇侧门,直通后院。 锦曦脚步故意慢了几步,扫了眼老梁家供奉祖宗的牌位,神龛,以及那张大大的八仙桌,视线所及之处,无不蒙尘。锦曦就诧异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小跑两步上前扯住孙氏。 “咋了曦儿?” 锦曦扫了眼堂屋那些灰扑扑的家具摆设,压低嗓音跟孙氏道娘,你的手腕扭伤了还没恢复完全,这回奶要是还像往年那般,把打扫这块全甩给你,你可不能全应下,好歹也要找大妈二妈她们一道!” 老梁家的屋舍,跟孙玉霞家的可不一样,屋前屋后加起来可要大得多,孙氏每年都是一个人打扫,累的跟骡马似的,那手,那腰,大半月都好不了。 孙氏愣了下,随即明白锦曦的担心,轻轻捏了捏锦曦的鼻子,道放心吧,娘心里有数!走吧,咱赶紧去后院给你爷奶问安。” 老梁家的规矩,儿孙们从外面办事或是探亲访友归来,雷打不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后院东厢房,给老梁头和谭氏问安。谁要是敢先去自个屋里,或是别人屋里转一圈,那被谭氏晓得了,可是会被定为忤逆不孝的。 不过锦曦私下里猜测,谭氏之所以定下这样的规矩,八成是防范有人私吞。喏,就好比现在,孙氏挎着俩包袱卷和一篮子鸡蛋,就得这样去东厢房。 “娘,咱还是在这里等一下爹。”锦曦提醒。 孙氏瞥了眼深幽堂屋的大门口,皱眉道你爹弄个鞋子,咋这么久呢?” “谁在那边呐?嘀嘀咕咕的,不是那无法无天的毛贼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孙氏的话音才落,侧门后面的院子里,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随即噔噔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走得很快。 孙氏清了清嗓子,走到侧门口,朝侧门那边急匆匆而来的人轻声道二嫂,是我们。” “哎呦喂,瞧我这眼花的,还真是三弟妹呀?你们啥时候的?”杨氏说着话也来到堂屋,锦曦和锦柔同声喊了她一声二妈,她点点头。 目光在娘三身上打了个转,这娘三离开两三个月,这身上的衣裳,跟也还是半成新的。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孙氏挎着的那俩包袱卷还有那一篮子鸡蛋上,眼神发出狼一样的光。 “怎就你们娘三?三弟呢?”杨氏笑容满面的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时,身子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相反,屁股一侧,竟然把侧门给掩上了。 “刚刚才到呢,正要到后院去给爹娘问安。他爹在门口弄鞋子上的泥,待会就来。”孙氏像往常一样,平静道。 “哦,是嘛!瞧你们这大包袱小包袱的,一路上辛苦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来,这篮子瞧着就沉,二嫂我来帮你挎!”杨氏说道,伸手就要来接孙氏挎着的篮子。 “不重不重,这都到家了,就不劳烦二嫂了!”孙氏陪着笑,身子往后躲,杨氏就上前来夺,薄薄的嘴里碎碎着数落起孙氏来三弟妹你这出去两个月,咋一就跟二嫂我见外起来了呢?这多不好啊!” 孙氏一脸难色,就连锦柔都晓得,这篮子要是落在杨氏的手里,依她雁过拔毛的作风,当着你的面都能拿几只鸡蛋去。 锦曦见孙氏拿着那么多,有些招架不住,忙地窜出来,挡在杨氏和孙氏的中间,对杨氏笑嘻嘻道二妈,你就别难为我娘了,要是被人晓得我娘这做弟妹的,刚一回家就让做嫂嫂的挎篮子,人家铁定得说我娘没长幼,被人戳脊梁骨哪!” “曦儿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二嫂,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要对我照拂,咱往后日子长着呢!”孙氏道。 锦曦在心里对孙氏暗赞一声,孙氏这话说的好。既断绝了杨氏打鸡蛋的念头,还给以后分担家务找了个契机。 杨氏瞧见这娘三的态度,心知半途拦截的打算是要落空了,讪讪缩回手,轻哼了一声,刚才那热情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甩手好心当做驴肝肺,那你自个拎着吧,我去跟娘报信去!” 侧门摔开,杨氏风风火火去了后院,这边的娘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出了一口长气,还好梁愈忠这时候已经跨进了屋子,正朝这边而来。 后院,杨氏特有的尖声响起爹,娘,老三几口子咯!” 东厢房的门吱嘎一声,谭氏从里面出来,站在院子中间,踮着脚朝前面的侧门处瞅着,孙氏挎着大包袱小包袱,还挎着一篮子鸡蛋正拐进来,身后跟着俩闺女。 锦曦从孙氏身后,瞧见谭氏那踮着脚一副盼望的模样,心下一愣,莫非距离和真能产生美?这谭氏当真出来接了?虽然只是在这小院子里接。 孙氏心里或许也跟锦曦一样的想法,陪着笑,一副贤淑恭敬的样子,锦曦锦柔也都脸上挂着笑,朝谭氏这边走来。 “娘,我们了。” “奶,我们回家了。” 娘三翼翼的跟谭氏打招呼,谭氏目光在娘三身上走了一圈,又扫了眼孙氏挎着的,‘嗯嗯’着算是回应了一声。眼皮子一撩,又朝娘三身后望去。 娘三后面,她的三梁愈忠终于又拎又驮的了,谭氏脸色瞬间就不好看。 孙氏娘三面面相觑,都不晓得这才刚,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提,哪里又招惹到谭氏了? “娘,了!”好长时日没回到这生养之地,此刻梁愈忠心情特好,那一声娘,叫的甭提有多带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三章 老梁家的规矩 divlign="ener"> ) 显然,谭氏对三儿子那声带劲的喊声,没给予任何回应,梁俞忠被弄了个一头雾水。 垮着脸子扭身去了灶房, 就在这时,谭氏身后的东厢房里,老梁头端着旱烟杆子从里面出来,瞧见这院子里肩扛手提的一家子,老梁头倒是布满笑容. “老三,是你们回来了?我掰着日子算,估摸着也就这两日了!”老梁头道。 “今个二十四,接祖的大日子,是老梁家的子孙今个还不回来,那像什么话!”谭氏没好气道。 “你说你个老婆子,话都不会好好说,孩子们不回来,你又日日碎碎念,这会子回来了,又没个好话。哎!” “哪个碎碎念了?我给他们操心作甚?他们在孙家沟享福着哪,你瞧那肩扛手提的,不晓得过的有多好,要**个屁心!”谭氏道。 梁俞忠和孙氏都愣住了,锦曦目光骨溜溜的转,孙家在镇上开铺子的事,既然梁俞驹晓得了,那老梁家的人势必也都晓得,谭氏铁定觉着梁俞忠一家子如今都搭上了孙家的船过好日子去了,所以心里不舒坦。 “爹,娘,这些东西都是咱拿回来孝敬你们二老的,那篮子鸡蛋和鸡鸭,还是曦儿嘎婆家自己弄的,山里的口味可地道了!”梁俞忠出声道。 听到这些东西都是归自己,谭氏的脸色才稍稍好转了一点点,但那也仅仅是对梁愈忠,她看孙氏的目光,依旧是带着强烈的不满。 “听你们大哥说,曦儿嘎婆家如今发达了?铺子都开到镇上去啦?大家都是亲戚,好歹他们发达了,还没忘记咱这,多少给捎带了这么些东西来。不过,他们在镇上都有铺子里,这些玩意啥的,那也是九牛一毛吧?”谭氏问,语气酸溜溜的。 锦曦他们听着特别的不爽,但是这个问题,该轮到孙氏回答:“谈不上啥发达不发达的,跟我大伯家那边,找人借钱合伙盘了个小铺子,铺面也不咋好,藏在一条巷子里,卖点杂货啥的,混个温饱就是了。”孙氏淡淡道,没在谭氏那酸溜溜的计较上费口舌。 谭氏撂下眼皮子,神情明显是不屑的,虽然家里清贫,但做人的傲骨谭氏还是不缺的。老梁头不吭声,沉默的盯着梁愈忠,瞧不出心里在想些啥。 而边上的杨氏,那神情摆明着是是不信孙氏的话的。 抢道:“哎呦喂,我说三弟妹,你也真是的,当着咱自家人的面说话还这么藏着掖着!我哥的成衣铺子就在镇上,他都晓得如今咱长桥镇的人,买胰子啥的都去青桥巷子的孙记,那胰子可是咱一般人用不上的,你还说你母亲家那铺子只赚个温饱,忽悠谁呢?” “二嫂,曦儿娘说的是实话,那铺子是我几个小舅子开的,啥情况我还能不了解?你可别听信外面人眼红造谣!”梁愈忠帮孙氏道。 杨氏哼了一声:“老三,你们俩口子可真不地道,就自个跟着闷头发财,也不顾着咱老梁家这一大家子。” “二妈要我爹娘咋样顾?是拿孙氏的钱来顾还是咋地?二**哥哥在镇上开那么多年的成衣铺子还买了宅子,咋不见二妈拿娘家的钱来顾?”锦曦最不爽杨氏,从孙氏身后站出来,跟杨氏辩驳:“咱爷常教导我们,咱老梁家是安定梁氏之后,咱老梁家人不靠天不靠地,啥事都要靠自己。走在外面腰杆要直,人穷志不能短,二妈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存心给咱老梁家抹黑吗不跳字。 “诶,你这混丫头片子,几月不见,越发的牙尖嘴利起来,我哪句话有那意思?” “二妈哪句话没那意思?”锦曦毫不退让。 “诶呀,真是翻天了,才见面就顶撞我做长辈的,三弟妹,你管不管?”杨氏被锦曦的话,顶的面红耳赤,嚷嚷起来。 孙氏冷冷瞥了一眼杨氏,道:“要想别人不道破,自个先就别存那样的坏心思!” “嘿,好啊你个孙氏,一进门就合起伙来给我下套子啊……”杨氏又要嚷嚷起来,被谭氏一记目光给瞪的把声音活生生吞下了喉。 “闭嘴吧你,还嫌丢脸不够?”谭氏骂。 杨氏缩着脑袋一脸不甘心。 老梁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道:“还是我这孙女记性好,记得我说过的话,没错,我一贯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亲家们再有,那也是别人的,咱不羡慕不嫉妒,咱要靠自个的双手,顶天立地。老2家的,往后你那些小心思,就别说出来丢人现眼,抹煞了咱老梁家的做派!” “爹的教导,咱都一直谨遵着呢,爹,儿子用看茶园挣的银子,给您打了几斤酒,回头晌午饭,咱爷俩好好喝几盅?” “诶,好,那是当然。”两父子这一打岔,把刚才的不愉快给盖过去了。 杨氏在经历了短暂的愤怒后,又开始目光如炬的打量着梁俞忠手里,那一对打了蜡的肥鸡鸭。自打上回为梁俞驹凑银子,老梁家基本上家禽家畜抛售一空,留了一对公母鸡,公鸡用来打鸣报晓,母鸡每日下一只蛋,那是谭氏为她的幺女梁俞梅准备的,家里谁都不能碰。 杨氏馋鸡馋蛋馋的慌了,就带着俩孩子溜去娘家那逼她老娘杀只鸡打个牙祭啥的,终究不过瘾,这会子见到那满篮子圆溜溜的鸡蛋,差点就要流出口水来。 “你看啥看?瞧那哈喇子都流脖子里了,丢脸不?”谭氏瞪着一旁伸长这脖子的杨氏,呵斥:“还不麻溜儿的去灶房跟你大嫂吱一声,晌午饭一下子多出四张嘴来,米缸又要见底了!” “我这就去!”杨氏道,扭身还没走开两步,又折回来,跟谭氏讨好道:“娘,咱爹和三弟晌午要喝几盅,要不晌午饭咱加道烧鸡?”瞧见谭氏脸色又开始阴下来,杨氏赶忙改口:“呃……要不,炒碗鸡蛋也不错啊?愈梅爱吃蛋呢!” “你个败家娘们,偷懒卖坏死馋嘴还赖上愈梅,再跟这磨叽,晌午饭别指望!” “不添就不添嘛,干啥把火气都撒我身上呢,真是的!”杨氏小声嘀咕着,扭身去了灶房。这边,谭氏瞪了眼孙氏,板下脸转身也回了东厢房。 “哎,你咋一个人跑了呢?把孩子们撂这算个啥嘛?也不招呼孩子们进屋歇口气?”老梁头很不高兴,朝谭氏背影喊。 “去山旮旯里转一圈回来还金贵了?回自个家还要人招呼?我就不招呼,爱咋地咋地!”声音传来的时候,人已经摔门进了东厢房,梁愈忠又是一头的雾水,这欢天喜地的回来,大包小包的礼品,咋还是讨不到好呢?梁愈忠目中的神采暗淡了几分,站在那耷拉着脑袋。 “哎,你母亲就是这脾气,婆婆嘴豆腐心。她瞧你们回来,这心里是高兴着呢,那啥,老三啊,你们把东西安顿好,就回自个屋歇口气,洗把脸,喝口茶,一会子咱就开饭了,啊。” 老梁头出来打圆场,又逗了下锦曦锦柔,感叹道:“她嘎婆那照顾的好啊,这俩孙女这一趟回来,都长了个头了!” 孙氏笑了笑,吩咐梁愈忠:“他爹,咱把礼品都送去娘那屋吧,回头再回自个屋歇着。” “你带着孩子先回屋去,这些东西我来拿就成!” 孙氏迟疑了下,点点头,只留了一家四口的衣物包袱卷,便带着锦曦锦柔去了西厢房。 “娘,包袱卷我来拿,你抱棉絮呗!”锦曦扯住孙氏,示意她把梁愈忠肩上的棉絮接过来,孙氏立马意会,接过棉絮就去了西厢房,毫不停留。 这边,正待转身的老梁头瞧见这一幕就诧异了,指着西厢房问梁愈忠:“老三,这是咋回事?咋回自个家还带着被褥呢?你们那屋啥东西都是现成的,咋还从你岳母那带被子回来?被人瞧见,得笑话咱老梁家!” “爹,您别多心,这新棉絮是咱老早就想给孩子们床上添床,恰好她嘎婆家今年打了几床,就匀了一床给咱,正好给俩闺女盖上。” 晓得棉絮不是梁愈忠他们自个掏腰包买的,而是孙家免费给的,老梁头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背着手回了东厢房,留下梁愈忠在那搬礼品。 西厢房里,孙氏娘三个刚一进屋,瞧见这满屋的景况,都愣在了原地。 门一推开,扑鼻就是一阵霉味,小窗户紧闭着,光线灰暗。锦曦首先走过去,支起窗户。 光线照进来,照见屋里少的可怜的几件家具,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土巴地潮潮湿湿的,有的地方还结了一层白色绒毛状的东西。 还好床上的帐子已经取下,和被褥一起被孙氏离开前,折叠好收到了一旁的箱子里。不过,箱子盖却是半开着,里面的被单拖了一角出来,显然,他们不在的时候,这屋子被人翻过。空空的床上,那些叠着的稻草,乱糟糟的,一看也是被人翻动过的样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四章 家宅难平 divlign="ener"> ) 莫非,谭氏和杨氏她们,天真的以为孙氏会有家当藏在这些箱子角和稻草下面?锦曦心想。 孙氏肩上的棉絮没地方搁,就放到稻草上去,突然,稻草底下响起一阵吱吱的闹动,一只超肥的老鼠从里面窜出来,一下子就跑的不见了。 锦曦锦柔被这吓了一跳,两人都怕老鼠,吓得紧紧搂在一起。 孙氏气的翻开那稻草,这些,就连她都吃惊了,稻草下面还藏着一窝还没睁眼睛的嫩皮小老鼠,缩成一团蠕动的粉色物体。 虽然之前锦曦就猜测过这屋子里,谭氏他们肯定不会照拂,可没想到,竟然破败到了如斯境地。锦曦心跳慢了半拍,锦柔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这就是老梁头口中的,现成的屋子,拎着衣裳就进来住?锦曦冷笑,孙玉霞她们的估测还真是一点不假,她们一家四口出来这几个月,这屋子根本就没人照拂! 孙氏压抑着快要破胸的愤怒站到一旁,搂着那棉絮,道柔儿别哭,这老鼠窝就搁这,留给你们爹回头好好的瞧瞧!” 东厢房里,老梁头和谭氏,一左一右坐在窗前的桌子边,谭氏喝茶,老梁头抽旱烟,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各种点心,干果,用红线串着的酒坛,整包的烟丝,以及扯给谭氏的布料,堆得跟小山似的。 “老三,买这些,你们破费了不少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除了曦儿嘎婆给的那些,其他都是你们自个掏的银钱置办的?”老梁头叼着烟杆子问。 梁俞忠站在他们跟前,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为能够有能力孝敬爹娘颇有点自豪,道是的,是咱自个挣得,也没花销多少,这不过年么,曦儿娘和我就商议着,地也要给咱爹娘置办点像样的礼品孝敬下!” 老梁头点点头,没往下说,坐在他对面的谭氏冷笑了下,搁下茶杯,目光严厉的盯着梁俞忠,道我们做娘老子的,生你养你还给你娶上了,受你再多的孝敬,那也是该!” 梁俞忠不敢再挠脑袋了,垂手站在下面,恭敬而又有些忐忑的等着谭氏下面的话。 谭氏睨了眼桌上那堆礼品,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挣了几个银钱就得瑟,买这一大堆花里胡哨的玩意儿,那哪还有银钱交给我?” 梁俞忠愣了下,他这一高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几个月前和孙氏去孙家沟,跟老梁头他们说好的是看守茶园,一年五两银子,两个人就是十两,吃住啥的那边包了,春耕农忙秋收啥的,两口子还得赶帮着做活。 老梁头和谭氏正是相中那十两银子的纯钱,也不耽误农忙,还能节省四口人的口粮,便松口让他们去了孙家沟。 谭氏就琢磨着,如今回家过年,虽说才两三个月的光景,但着也能接点现钱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说好一年两人十两银子,这才勉强做了一个季度,那边倒也厚道,给我和曦儿娘结算了一个季度的工钱,一共是二两银子外加五百文大钱。买这些礼品杂七杂八的,花去快一两银子,这还剩下一两五百文,一文不少全交由娘保管!”梁俞忠照着之前跟孙氏和锦曦他们约定好的,把账目报的清清楚楚,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两五百文钱,放到谭氏面前。 老梁家人口多,往年过年鸡鸭猪肉都是家里自产,去市集买些其他的年货,也就花个一两多银子,二两银子还不到。 这要是搁在往年,梁俞忠交上来的一两五百文就已足够过年,但今年不一样啊,家里后院猪圈牛棚鸡舍可都是空的呀,今年过年出了菜园子里的大白菜不需买,其他哪一样不得拿银子去换?一两五百文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爹,娘,你两这是咋的了?这身家都搁这了,身上可没敢私藏啊,曦儿娘那边的包袱里,也就几件换洗的衣裳!”梁俞忠道。 谭氏瞪了梁俞忠一眼,气呼呼道你个没用的怂蛋,孙家那边给你灌啥迷魂汤了?出去转个一圈,大钱没挣到,倒学会替你婆娘说好话了,作死的,就是你那婆娘不安好心,买这些花里胡哨的来打发咱两老的,这会子那点钱,能买个屁!” 梁俞忠懵了,杵在那直愣愣看着谭氏一张一合斥责的嘴巴,心里很不是滋味。 “子,老三两口子是去给人看茶园,又不是捞金,你差不多就得了!”老梁头有点听不下去谭氏的不依不饶,开了口。 谭氏把面前的往那边一推,重重哼了声扭过脸去,不看那些礼品,老梁头重重叹了口气,继续吧嗒着那旱烟,也不做声。屋子里气氛顿时陷入沉闷中,压得梁俞忠喘不过气来。 梁俞忠站了一会,也不想再呆下去,心里惦记着西屋那边的娘三,道娘,您别火,就这份能力,不比大哥二哥出息,我给您搁这了,我还得回西厢房拾掇下,您老有啥吩咐待会再喊,走了!”梁俞忠说完,转身就走,不理会身后再次气的色变的谭氏。 出了东厢房的门,梁俞忠终于长出一口气,大步朝西屋而去。 …………………………………… “哎呀,这啥味呢?咋这刺鼻?”梁俞忠推门进来,被屋里霉烂的气味给冲到了,皱着眉头问。 锦曦踩着一只凳子,锦柔蹲在一旁扶着,锦曦正弯着腰身从面前的衣箱柜里,拽出一大团搅合在一起的被单被套,随着她拽出的越多,充斥在屋里的霉烂气息就越发的弥重。 梁俞忠打了个喷嚏,不解问道曦儿,你做啥呢?那些被单咋了?” “柜子下面生了白蚁,凿了好几个洞眼。娘让我把被单拽出来,看还能不能用!”锦曦头也不回道。 “都霉烂成那样了,咋还能用!”梁俞忠捏着鼻子道,朝孙氏走去。 孙氏手里拿着棉絮和包袱卷站在床边,冷着脸子不甩他,眼眶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梁俞忠愣了下,伸手摸了下孙氏的眼眶下方,果真是湿漉的。他一惊,问这是了?我这才走开一会,怎就哭了?有谁欺负你们了?” “都给你爹娘抱那屋去了?”孙氏问。 “嗯,都送去了。我问你呢,这欢欢喜喜回家过年,你咋哭了呢?” “那你爹娘,瞧见那些,说啥了没?”孙氏不回梁俞忠,只问自个的。 梁俞忠怔了下,挠了挠脑袋,道可稀罕了,娘还说了,夸你会办事呢!”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两皆撇撇嘴,老爹根本就不是撒谎的料子,还学人做磨心呢! 孙氏显然是不信的,扯了扯嘴角还稀罕呢?她爹,我又不是你们老梁家的新,忽悠谁呢!甭管你爹娘中不中意那礼品,我只跟你说,咱这回,这家,不分也得分,不然,这日子我熬不下去了!” 孙氏说完,把手里那些往梁俞忠怀里一塞,自个掩面呜咽了起来。 “我们也熬不下去了!”锦曦锦柔小走到孙氏身边,异口同声道。 梁俞忠吃了一个大惊,再环顾四周,入目那一片破败的景象,锦曦又把方才稻草堆里老鼠做窝,还有屋里被人翻过的事情,稍微润了点色说给了他听,又看到这委屈的不得了的娘三,梁俞忠心口堵得难受,好似被人轰了一记重拳。 “咱先去隔壁屋子瞧瞧,要是成,咱就拾掇下先安顿下来。今个接祖,分家那话我今个不提,等过了今个,我就跟你们爷奶说去!这两日咱就忍耐下,等分家另过了,一切就都好了!” 既然梁俞忠都这样保证了,孙氏娘三也收敛了的情绪,出了这屋子,去了隔壁锦曦和锦柔的屋子,她们屋子也比这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庆幸的是,屋子你没有老鼠在床上做窝。 孙氏忙着打扫屋子,整理床铺,把床上的草抱到外面院子里晒,梁俞忠把隔壁屋子发了霉的几把椅子也端到门口晾晒,打算晚上在床边搭个铺子。锦曦锦柔也没闲着,隔一会就到院子里把那些垫床的草,给翻个边儿。 这段,对面东厢房的门,一直关着,不见老梁头和谭氏出来。梁俞梅那屋也没有动静,只有上屋灶房里的大妈金氏,出来抱柴的时候,跟孙氏说了几句话,没见老梁家其他人,包括跟他们关系还不的四叔梁俞洲。 过了一会,杨氏从灶房探出头来,朝东厢房那边去,不一会就折出来,扫了眼西屋这边,正弯腰翻稻草的锦曦,杨氏撇撇嘴,朝前屋那边扯起嗓子吆喝了几声,不一会,如同万马奔腾的脚步声传来,梁礼青梁礼柏打闹着进了后院。 瞧见蹲在西屋门口的锦曦锦柔,梁礼青斜着嘴角,梁礼柏则对她们俩做着鬼脸,跟在杨氏身后一溜儿的去了饭堂。 “姐,是不是要开饭了?我饿……”锦柔小声道。 锦曦摸了摸锦柔的脑袋等一等吧,会有咱的那一份!” 锦曦话音刚落,老梁头和谭氏就一前一后出了东屋的门,朝灶房走去,谭氏垮着脸色,扫了眼那一堆干草,啐了一口道矫情!”然后,直接甩了帘子进了灶房,也不招呼一声。 倒是老梁头瞧见这对小,笑呵呵招招手柔儿是不是饿了?来,爷带你吃饭去!曦儿,你去跟你们爹娘说一声,开饭了!” 锦曦看了看锦柔,用眼神征询她的意思。那边灶房,金氏杨氏已经端了热气腾腾的菜出来,去了隔壁饭堂摆菜。 锦柔有些迟疑的拉着锦曦的手,老梁头走笑呵呵道柔儿,赶紧的跟爷去,你爹娘一会子就来。” 锦柔被老梁头牵着去了饭堂,这边,锦曦赶紧起身,朝西屋匆匆而去,跟梁俞忠夫妇说了吃饭的事。 “你妹子呢?”孙氏一边招呼锦曦洗手,边问。 “爷带她去了饭堂,爹,娘,咱洗把手也赶紧去吧,柔儿一个人在那,那两小子又跟牛犊子似的,我不放心!”当下三人匆忙洗了手,快步去了饭堂。 “你们俩先去饭堂,我去灶房瞧瞧。”孙氏在饭堂门口刹住脚步,道,老梁家的规矩就是,吃饭的时候,们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得等男人孩子还有谭氏他们吃完,才能在灶下就着残羹冷炙扒几口。 锦曦本来是想要来孙氏去饭堂坐,但见孙氏投的眼神,锦曦忍住了,一就挑战老梁家的规矩,也不好。 “哎哟喂,这有些人哪出去转了一圈,摇身一变就金贵了呢!啧啧,又是擦洗又是翻晒的,闹得院子里满地的稻草,乌烟瘴气。烧饭的时候不见人影儿,这吃饭的时候就哧溜一声给冒出来了,真是不要脸!”杨氏瞧见孙氏进了灶房,正准备舀汤的手,把锅沿敲的砰砰作响,指桑骂槐道。 金氏正在里面的大锅里盛饭,瞧见孙氏进来,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杨氏,这不碰还好,一碰,杨氏却越发的敲打的厉害了。 “大嫂。我来盛。”孙氏欲接金氏手里的锅铲代替她,金氏忙道三弟妹今个赶路累了,一边歇着吧,等明个你再盛。” “哎哟喂,大嫂啊,你咋地这么老好人了呢?这一大锅的饭,都是咱俩灰头土脸忙活出来的,人家三弟妹就盛个饭,你就随她呗,要不,她待会哪好意思吃啊!”杨氏怪声怪气道。 孙氏神情漠然二嫂,这话可是你说的,那以往咱一大家子的饭菜都是我弄,你顿顿不也又吃又喝么?那你那脸皮子该有多厚啊!” 杨氏一听这话,炸了毛,锅铲子一甩,锅里的汤水飞溅到锅台上,转身叉手瞪着孙氏三弟妹你骂谁呢?谁脸皮子厚?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要不我跟你没完!” 杨氏撒起泼来,一般人招架不住,这段时日金氏和她妯娌相处,可是被杨氏这撒泼的手段给治的死死的。 这会子金氏吓得缩了肩膀,靠着墙壁不敢为孙氏,这要是搁在以前,孙氏绝对立马俯首认。 她们并不晓得,孙氏这只包子这段时日,已经觉醒了,不再是以前那逆来顺受的软柿子。 “二嫂要掰扯啥?那成,咱别在这掰扯,咱这就去隔壁饭堂当着爹娘的面好好掰扯下,看我哪点做的不如你!”孙氏毫不示弱的俯视着杨氏,目光冷静到到杨氏畏惧。 孙氏以前在老梁家,走路做事,从来都是勾着背,今个第一回挺直了腰杆站在杨氏面前,也惊觉身量原来比杨氏要高出半指啊! 杨氏也诧异了,心里开始慌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孙氏的眼神和态度,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她有些,没底。另一方面,杨氏疑惑了,因为从前她看孙氏都是俯视着的,现在,孙氏站在她面前,竟然比她身量还要高出半指。难不成,孙氏在娘家的这几个月,吃得好住得好又长个头了?那不可能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五章 饭桌上的混乱 divlign="ener"> ) 第一百零五章饭桌上的混乱 强硬起来的孙氏,让金氏惊愕,同时也震慑住了杨氏。 “我那屋里翻箱倒柜的,比遭了贼还不如,我这满肚子的火还没处泄去呢!二嫂真要跟我掰扯,咱这就一道去饭堂爹娘那说个清楚,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爪子长的,伸到了我屋里,当真当我是泥人好揉捏?”孙氏盯着杨氏,一字一句冷冰冰道。 这样的孙氏,杨氏何曾见过?加之那屋,也确实是她翻的,心虚理亏,当下就变了脸色,背靠着锅台,原本叉在胸前的手,换做扶着孙氏的双臂,脸上陪着笑,道:“三弟妹,你别气恼啊,掰扯啥啊,咱可是嫡亲的妯娌,真正的一家子骨血呢!二嫂刚跟你闹着玩呢,二嫂嘴笨不会说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谁不晓得三弟妹勤劳能干,我做二嫂的在外面逢人就夸你呢!” 金氏瞪大双眼,以为是自己眼花。孙氏冷冷一笑,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那啥,三弟妹你今个赶路累了,这些活计就让我们这两个做嫂子来做,你一边歇会啊!”杨氏道,一边把孙氏往灶门口的小矮凳上推,口里嚷嚷道:“你坐你坐!” 灶房里,孙氏终于打赢了在老梁家的第一场胜仗,她并没真的坐灶口歇息,而是在一旁帮金氏传碗,杨氏在一旁舀汤出锅。 “曦儿说的话真是应验,我总是退让,人家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强硬起来,人还真就怕了,刚二嫂还给我赔笑脸呢!”孙氏心里暗想,这是她第一次跟杨氏正面交锋,说真的,她也是强撑着,很怕自己突然就泄了气,那就前功尽弃了。这会子杨氏端了汤去了隔壁饭堂,孙氏也松了一口气。 金氏把盛好的饭,放在木托盘上,端去了饭堂又折了回来,说是杨氏留在那伺候。 “大嫂,咱不见家里其他人呢?几个侄儿也不见人影?”灶房里,孙氏低声问金氏。 金氏这人有点憨傻,做事手脚算不得麻利,常挨谭氏的训斥。短句子的一问一答还行,说长话就有些混搭不清,孙氏从金氏那一堆这边那边的混乱话语中,理清个头绪出来。 梁俞驹和梁俞林哥俩,都还在镇上的梁记铺子里,会赶在傍晚接祖宗的时候带炮仗回来。四弟梁俞洲和二小子梁礼胜,年前去隔壁的余家村帮人盖屋子做小工,约的今个去结账。三小子梁礼智在镇上他师父那做木工学徒,师父生了病,今年过年怕是不得回来。 至于梁俞梅和梁锦兰,则结伴去了镇上梁锦兰舅舅那扯过年的新衣裳,也要下昼才能回来。 灶房里,孙氏和金氏伺候着锅里的米汤,妯娌俩拉着家常话。 …………………………………………………… 饭堂里,锦曦和锦柔一左一右挨着梁俞忠坐着,老梁头和谭氏坐上方,坐在锦曦他们对面的,是梁礼青和梁礼柏俩半大小子。 这回的桌位很奇怪,锦曦这些小辈竟然跟着老梁头他们坐到了这张桌子上,那是因为老梁头发话了,因为人少,不好开两桌,所以就拼一块。 梁俞忠原本想把带回来的那坛子高粱酒给开了,陪老梁头喝几盅,老梁头摆摆手,道:“那高粱酒在咱这一带,稀罕着呢!咱爷俩不急着喝,等回头你大哥二哥四弟他们都回来了,咱一家子再乐呵乐呵!” 既如此,梁俞忠只好作罢,他本身也不是个嗜酒的人。 谭氏一直垮着脸,闷着头吃饭。锦曦扫了眼桌上的菜,端来了三道菜,大白茶是饭桌上的主流菜。 第一道是烧土豆,不晓得是出自杨氏还是金氏的手,起初应该是酱油搁多了,然后为了褪色,就猛加水,于是烧出来的土豆黑乎乎黏糊糊,还带着一点点焦糊的锅巴味。 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清炒大白菜,卖相稍微好一点,还有一碟腌大白菜芯,嗅着气味辣辣的,还带着点酸臭味。 这些菜,仅凭这副卖相,丝毫勾不起锦曦的食欲,锦柔许是也一样,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不时瞅向饭堂门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见到端菜的杨氏。 “都别愣着了,趁热吃!”老梁头拿起筷子,招呼桌上人。 “奶,要过年了,村里虎头他们家天天啃肉骨头,咱家咋还吃这些个呢?”梁礼青哭丧着脸,在饭桌上嚷嚷起来。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个饭都塞不住你的嘴。有的吃就此,要挑拣那就滚蛋!”谭氏不耐道,夹了一筷子大白菜,吃了起来。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也伸出筷子,挑了一点点土豆泥,就着碗里的红薯饭,一粒一粒的细嚼慢咽着。 “虎头家那是杀了一头年猪,这要搁在往年,咱家也有。”老梁头对这孙子说话倒是很有耐心。 梁礼柏在一旁紧接着嚷嚷道:“爷,咱正长个头呢,爷常说禾苗亏了肥长不好,咱肚子里没油水也长不好啊!” 老梁头叹了口气,搁下筷子,不吭声。 谭氏瞪着梁礼青,喝道:“少跟我提年猪提吃肉,要不是你爹那不争气的,咱还愁没肉吃?提一回我就气一回,作死的!” 梁礼青垂着头,瘪着嘴小声嘀咕:“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奶有气朝我个小孩子家家的撒啥呀!” 话音未落,谭氏一筷子敲在梁礼青脑门上,怒骂:“混小子你嘀咕啥呢?作死的,吃我的喝我的,毛还没长齐就顶撞我来?等你翅膀硬了,那还不得了?” 挨了一筷子,梁礼青梁礼柏再不敢放肆,赶紧埋下头狼吞虎咽起来。锦曦瞥了眼对面的这俩小子,暗皱眉头,这两人的吃相可不是一般的难看。 梁礼青是个漏下巴,吃的脸上下巴上桌上胳膊上,到处都是。至于梁礼柏,锦曦从来不敢在吃饭的时候正眼瞧他。因为他的脸上,永远挂着两条清鼻涕。 谭氏还在骂着梁礼青和梁礼柏,可眼角的余光为啥却是朝梁俞忠那直梭呢?锦曦垂着头,砸吧着谭氏这话外音,好像是在敲打梁俞忠呢? 梁俞忠怎么了?啥时候也顶撞她了吗?锦曦心里坏坏的想。 就在这时,饭堂门口一道身影闪过,杨氏端着一大盆汤来到了饭堂。 “哇,是大白菜肉汤!”梁礼青和梁礼柏见到漂浮在清汤上的几条肉丝,眼中大放狼光,全然忘记了谭氏还在拿他们杀鸡儆猴。 “我是哥哥,我先喝!”梁礼青去抢那唯一的勺子,舀了一大勺就往自个碗里倒。 “哥哥该让着弟弟,我先来!”梁礼柏毫不退让,一把抢过那勺子,干脆跳到凳子上去,挥舞着勺子朝那肉汤里打捞肉丝,大半个身子就趴在桌上,那清鼻涕差点就垂到肉汤里。两小子就在饭桌上,为那一只大勺子争抢起来。 “抢啥抢?都是饿死鬼投胎的!”谭氏骂,两小子抢的起劲儿,不理睬谭氏的骂。 老梁头直皱眉头,看了眼身旁斯文数饭米粒的俩孙女,眼底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抢啥抢,去灶房再拿个勺子来就是了,曦儿,柔儿,等会勺子拿来,你两也喝口肉汤好好滋补下身子!”老梁头对锦曦锦柔如此道,可是,却没有人去灶房拿勺子。 “礼青你这臭小子,你是哥哥该让着弟弟嘛,弟弟上回舅家给的那糖角子,不也分给你了?你咋忘恩负义咧?”杨氏在边上瞧得起劲儿,根本就没把老梁头吩咐拿勺子的话听进耳里。这会子眼见梁礼柏渐渐处于下风,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碍于老梁头和谭氏的面,又不能直接撸了袖子上阵帮抢! “吃饭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滚一边去!”谭氏不去分开这揪成一团的俩小子,倒转过头去骂杨氏。 老梁头无奈的叹着气:“你两一个个的来,都有汤喝有肉吃,咱老梁家的子孙,为了区区几片肉丝抢成这样,不怕人笑话?” 梁俞忠父女三人,尴尬的坐在那,看着这饭桌上混乱的一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在这时,对面的梁礼柏突然哇一声哭起来,杨氏冲上去一把掰开梁礼青抠住梁礼柏耳朵孔的手,把梁礼青推得差点就从椅子上栽下去,又把梁礼柏抱在怀里心肝儿肉的直叫唤。 谭氏拍桌而起,一碗红薯饭直接砸在杨氏身上,大骂:“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坏婆娘,我俩孙子争食,**屁事?作死的,要把我孙子推出个好歹来,我让俞林休了你这坏婆娘!” 饭堂的闹腾惊动了灶房那边,孙氏和金氏慌慌张张跑过来,便瞧见谭氏朝杨氏吹眉瞪眼,而杨氏,则抱着梁礼柏扯着嗓子嚎哭,从杨氏的嚎哭中,孙氏和金氏也都听明白了刚在饭堂发生的事情。 “曦儿,柔儿,你们……”孙氏焦急的奔到俩闺女身边,把她们俩拉到自己怀里,一左一右揉着,紧张的看着对面的混乱。 金氏也想去拉梁礼青,被梁礼青一抬胳膊袖子给甩了,金氏顿时僵在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六章 婚事提前 divlign="ener"> ) 第一百零六章婚事提前 回老梁家后的第一顿晌午饭,就在这样的混乱中,草草结束。梁愈忠领着锦曦锦柔回了西屋,孙氏去了灶房收拾碗筷,和金氏杨氏一道顺便在锅台背后就着冷汤冷菜扒了几口饭,洗完了碗筷,这才回了西屋,此时,日头已经偏西。 老梁头和谭氏坐不住了,两人来到前屋的正门口,翘首张望。 西屋这边,梁愈忠夫妇带着俩闺女,正把晒干了的稻草往屋子里搬运,在床铺边上用几把椅子搭了个临时的铺,四口人忙得热火朝天。 外面,逐渐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有的人家已经开始燃放鞭炮迎接祖宗归家过年。 “爹,这会子日头还在头顶,还没到傍晚,怎就开始接祖了?”锦曦不解问。 梁愈忠一边给孙氏打下手边跟锦曦笑着道:“赶早呗!” “这事也赶早啊?”孙氏道,她只晓得姑娘家出嫁的当日,要是同村也有别的人家婚嫁,那是会赶早的。 梁愈忠道:“可不就是嘛!” 锦曦笑着接过话茬:“我倒听嘎婆和大嘎公他们说,据说,这何家的老祖宗,是个瘸子,脚力比不过其他姓氏的祖宗,赶回子孙那过年就得比别人家的祖宗晚上一日。于是,何家村那边接祖是腊月二十五。” “呵呵,这事怪新鲜的,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就是不晓得是真是假!”孙氏道。 “是真是假不打紧,就算慢点,只要能赶回来过大年就好!”梁俞忠道。 “那倒也是。”孙氏附和道:“诶,你在爹娘那可听到,我在灶房那可听大嫂说起礼辉的婚事来,说洪家那边年前就催婚,要把婚事提早到明年开春呢!年节礼都免了,今个礼辉不在家,就是去了洪家谈婚事的事!” 锦曦锦柔竖起耳朵听。 “不会吧?这事我还真不晓得,许是爹还没来得及跟我说这个。”梁俞忠道:“那,婚事具体定在哪一日?” “二月花蛟,龙抬头,日子倒是好日子,就是忒急了些,还是洪家那边催的。”孙氏道。 “这事,回头我再跟爹那好好询问下,大哥跟咱不对付,礼辉那孩子可是我瞧着长大的,虽说是个木讷的书呆子,可孩子心眼却不像他爹,这婚事得慎重!”梁俞忠道,去了隔壁屋子拿东西。 “哼,曦儿爹,你还真是不会瞧人,要我说啊,这礼辉比他爹,还要胜出一筹呢!”孙氏道。 “这话怎么说?”梁俞忠很不解。 “你道洪家那边为啥催的这般急?咱老梁家也没半个不字?洪家姑娘有身子了,不赶在花蛟前嫁过来,春暖就显怀了!” “啊?”梁俞忠震住了,半天不能消化这个消息。 “爹咋了?咋愣住了不说话咧?”锦柔一脸纯真的问。 “咱爹要做叔爷了,这是乐坏了呗!”锦曦打趣,孙氏也抿了抿嘴嘴角。 “礼辉那孩子,还是个秀才呢?咋这样荒唐!哎!”老半天,梁俞忠才吐出这么一句,说罢,去了隔壁屋子拿东西。 趁着梁俞忠不在场,锦曦凑到孙氏身侧,悄声道:“娘,你说洪家姑娘肚里那娃,是不是礼辉哥的?” 孙氏一怔,瞅了眼屋外,没人经过,梁俞忠也还没回来,松了口气,压低声告诫锦曦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这话可不得乱说,也不能瞎猜!你未过门大嫂那娘家爹,可是个秀才呢,秀才闺女的家教,跟一般庄户人家不一样!” 锦曦不屑的笑了下:“确实不一样,这还没嫁过来的黄花闺女,就大了肚子!” “娘,我总觉着礼辉哥那书呆子样子,好像心思不在这一块啊,会不会是洪家姑娘……”后面的话,锦曦不需要说出来,孙氏也能从锦曦的神态里瞧出来。 梁礼辉那呆子样,根本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被四书五经,孔孟之道束缚的,满脑子都是礼仪规矩。就他那样的人,还能有那花花心思做未婚爸爸?锦曦怎么看都不像! 孙氏琢磨了下,也低声道:“那次洪家姑娘过门,礼辉对她好似很冷似的,倒是那洪家姑娘,不时的偷瞧咱礼辉,还偷着笑呢,我都瞅见好几回了!” 锦曦惊讶,还以为就自己留意到了这个细节,没想到孙氏也看到了。 “这么说来,这洪家姑娘,还是个大胆的。这样大胆的姑娘,指不定会做出些别的姑娘不敢做的事来,那也保不准啊!”孙氏道。 “娘,指不定洪家姑娘肚里的娃压根就不是咱礼辉哥的呢,她就是拉礼辉哥做挡箭牌!”锦曦道。虽然是来自现代的灵魂,锦曦对未婚先孕这事,并不觉得新奇,对这事的看法,也保留自己的意见。但如果真要锦曦选择,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未婚先孕的。 孙氏皱了皱眉,作为这个时代传统意义上的妇人,她对未婚先孕这事,可是谈虎色变,而且骨子里还为此所不耻,道:“甭管洪氏肚里那娃是不是礼辉的,有一事是可以拍板,那就是他们俩……”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当日过门时对洪氏冷淡的梁礼辉,在短暂的几个月内,成功被洪氏拿下,还滚了床单。 在娘几个的齐心努力下,屋子很快就收拾好了,这个时候,孙氏他们从孙家沟驮回来的那床被子,就大派了用场。前屋那边传来一阵闹动,梁俞忠被派去前面打探。 不一会,梁俞忠大步从屋外进来,朝屋里的娘三兴奋道:“收拾好了么?要收拾好了,咱就都去前屋那吧,大哥二哥四弟他们都回来了,这会子全都聚在前屋祖宗牌位那,一会子就要放鞭炮接祖呢,咱赶紧过去吧,一会子还要磕头呢!” 接祖宗还要在祖宗牌位前烧纸放磕头?这跟锦曦上一世所经历的接祖宗有些不一样,锦曦对不同时空不同地域的民风习俗保持着高度的热情,屋子也早就收拾好了,当下娘三个净呃手跟随梁愈忠去了前屋。 ……………………………… 今天搬新居,折腾了大半日,这会子真是状态不佳,欠下的一千字明天补上。亲们,咱明天再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七章 搬砖砸了自己的脚,活该! divlign="ener"> ) 第一百零七章搬砖砸了的脚,活该! 第一百零七章搬砖砸了的脚,活该! 锦曦四人来到前屋,便见里堂屋那里,集聚了好多人,一眼看去,都是熟面孔。 谭氏正搂着离家大半日的幺女梁俞梅,上下左右的直打量,口里不停的询问着这大半日的情况。路上可还顺利?进了哪些铺子,相中了哪些?晌午饭在哪吃的?吃的啥,合不合胃口云云。 被谭氏嘘寒问暖的胖姑娘梁俞梅,今个穿了一身簇新的菱花袄子,下面是暗红色的大幅石榴裙。原本就胖的走路用挪的她,穿上这样一身衣裳,浑圆浑圆的,就像一只会移动的圆木桶。 可偏生梁俞梅还不自觉,在那张开双臂,雀跃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才停下来,还问谭氏娘,这裙子好看不?今个在兰儿舅舅铺子里,有个妇人做了件这裙子,后来又没要,我一眼瞧见就相中了。还是兰儿跟她舅舅提了,她舅舅就把这裙子送给了我。” “原来是捡别人不要的!”谭氏不是很高兴。 “娘,您还没说我穿这件好不好看呢?兰儿说,我穿这件可喜庆了,人也忒精神呢!”梁俞梅自我陶醉道。 谭氏狠狠瞥了眼梁锦兰,梁锦兰心虚的垂下眼去,避开谭氏目中的锋芒。 “娘,你了,我问你话呢!”胖姑娘不满的撇起嘴巴,三层下巴叠在一起。 “只要是你相中的,都好看!”谭氏转头看着梁俞梅,眼神慈爱道。 “当真吗娘?那回头过年的时候,我可就穿这身衣裳了啊!” “娘啥时候忽悠过你?咱幺女穿啥像啥!诶,你这发髻咋也换了呢?我记得你临出门前,娘我给你梳的那俩麻花辫忒好看了,谁给你换的?” “是兰儿她舅母,人家说了,镇上不比咱这乡下,现在都时兴这样的发髻呢!后来,我和兰儿逛了会脂粉铺子,买了些绒花绢花戴头上。” 梁俞梅的声音很大,锦曦就算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但里堂屋统共就这么大,锦曦她们站在侧门处,听得一清二楚。 锦曦的目光自然而然就在梁俞梅的头上打了一个圈,瞧见她头上梳着一弯半月髻,是靠着一侧耳背而梳的。上面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绒花绢花,额头的刘海也都梳了起来,抹了头油,露出一个光亮开阔而饱满的前额,本来就胖的没有一点棱角的脸,这下子更加的天圆地方。 锦曦如今对长桥镇很多事物的动向,和妇人们的喜好风向,都有一定的关注。这种发髻,确实是近些时日长桥镇兴起的,但适宜的人群却是已婚妇人,爱装扮的年轻小们,都不梳这样的发髻的。 锦曦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梁锦兰的舅妈,摆明着是存心拿村姑梁俞梅闹笑话的。 加之梁俞梅也是个混不清的,没有的审美意见,还往俩耳朵上带了长长的坠子,又配上那一身颜色热闹的衣裳,梁俞梅整个人往那一站,若不经提醒,别人压根会把她当做已经出阁多年的成**人,哪还晓得这竟然是一个标准的黄花大姑娘啊! 对这样的装扮,锦曦暗暗摇头,再看站在梁俞梅身旁的梁锦兰,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半成新的浅蓝色对襟小袄子,勾勒出她纤细的小蛮腰,下身不是梁俞梅那种显胖的大幅石榴裙,而是一件牙黄色掐花的百褶裙,越发凸显的梁锦兰腰细腿长,身量高挑匀称。 一头黑亮的秀发,在头顶简单的盘了个圆髻,边上镶着一圈满天星的小碎珠子,余下的发丝,分作两股,用跟身上衣衫同色的湖水蓝丝带绑了,柔软的垂在两肩膀上,整个人的气质焕发出淡雅的妩媚。圆润白皙的额头上,几缕细碎的刘海,更添了几分俏皮。 这样的两个人同时往那一站,梁俞梅俗气的丑陋,越发凸显了梁锦兰的清新淡雅。二人都很吸引人眼球,但意义完全是两个极端。 “老2家的,你哪还有闲工夫嗑瓜子?赶紧的,趁着他们还没放炮仗,去后院灶房把那些福礼给拿来摆神龛前!麻利些,耽误了正事,要你好看!”谭氏瞪着小脚,孙氏下意识侧过身去,她晓得,端福礼这件事,她是被剥夺了资格的。而金氏,也没动,她也没有资格,因为她娘家那边人都死光了。 福礼是杨氏做的,端也要杨氏去端,因为她是全幅人。 被点到名儿,杨氏得意的抖着肩膀,从那边出来,去了后院灶房。 “别羡慕,打扮起来,比锦兰还要美!”锦柔见锦曦一直朝梁锦兰她们那边看,误以为锦曦是羡慕梁锦兰的美貌,忍不住轻轻扯了扯锦曦的衣袖,安慰鼓励锦曦。 锦曦有点忍俊不禁,收回目光,摸了摸锦柔的头,轻声道柔儿打扮起来,才是真正的美人坯子呢。” 锦曦从来就不关注的长相,她更关注的是的智慧,智慧低下那是硬伤,伤不起啊,就像梁俞梅,被人拿去当猴耍,还乐在其中浑然不觉。 “呵呵,梅姑姑,你听到了吗?那边可有人眼红咱的容貌呢?还自个夸自个,真是臭不要脸。”趁着谭氏追着杨氏去了后院,梁锦兰甩着香喷喷的手帕,梭了眼这边的锦曦锦柔,跟梁俞梅轻笑道。 梁俞梅的目光也随即朝锦曦这边望来,胖胖的脸上,那神情得意中带着傲慢。 “哼,两只丑小鸭,还指望变凤凰?”她从鼻孔里哼哼出两声,扭过头去,坐在更近一把大椅子上,摆弄起她石榴裙上的花边来。 梁锦兰挑衅的朝锦曦这边扬起眉,做出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锦曦心里冷笑,脸上却还做出一点惊羡的表情,道姑姑今个可真是好看啊,看的曦儿眼睛都花了呢!啧啧,这身衣裳又喜庆又明艳,极配姑姑的气质,高贵大方,好似就是专为姑姑你量身定做的呢。” 梁锦兰诧异的看了眼锦曦,她打的主意是利用梁俞梅,来打击嘲弄锦曦,自打那回在灶房门口被锦曦推得差点摔跤,梁锦兰就一直怀恨在心,料定锦曦必是经不起嘲弄的急性子,好激起梁俞梅和锦曦的口斗,她捡热闹瞧。但锦曦的反应,出于她的预料,反倒还捧赞起了梁俞梅。 锦曦捧赞梁俞梅的这番话,在梁锦兰听来,有多么的闹心。 但梁俞梅,却有些受用锦曦的追捧,斜睨了眼锦曦这边,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要多骄傲有多骄傲。 “不过,锦兰的这身装扮往小姑身边一站,可就被比下去了呢!尤其是这衣裳的颜色还有锦兰梳的发髻,要不经提,走在外面倒还真像姑姑的丫鬟。柔儿,你说是不是?” 锦柔想也不想,连连点头,道柔儿也是这样看的,好羡慕姑姑啊!” “你们俩当真这么看?”梁俞梅眼中一亮,瞅了眼一旁气的有点脸红的梁锦兰,能在你气质上胜过梁锦兰,梁俞梅倒是很开心,尤其是此时她坐着梁锦兰站着,丫鬟不都是这样的吗? “呵呵,兰儿,我倒也这样觉着呢!”梁俞梅道,看梁锦兰的目光,越发像极了打量丫鬟,这让梁锦兰内心极度不爽。 “梅儿姑姑,咱甭跟她们俩废话了,她们俩懂啥呀!”梁锦兰不好直接说比梁俞梅好看,但又咽不下去这口气。 “啥叫不跟我们废话呢?我们俩年纪是小,但童言是真啊。难不成兰儿不服气,觉着姑姑长得比你丑不成?”锦曦歪着脑袋反问。 这下,梁俞梅有点不悦的盯着局促不安的梁锦兰,梁锦兰在心里把锦曦又狠上了一回,对梁俞梅挤出笑道当然不是,我能跟梅儿姑姑比呢!” 梁俞梅这才移开目光,继续自恋去,梁锦兰憋着一口恶气,再看锦曦,锦曦则对她做了个鬼脸,并用唇语跟她说了一句话,梁锦兰读懂了,那是搬砖砸了自个的脚,活该!” “你们两个也别闲着,没见男人们都在前面忙吗?赶紧的去前面搭把手,端!”谭氏从后院那边风风火火,又继续指挥金氏和孙氏。 金氏二话不说就去了前屋那边,这边,孙氏要动,被锦曦拦住。 “奶,我娘的手腕前两日扭伤了,那边的大夫说,半月内都不能使大力,那边人手差不多够了,也不少我娘一个。” “混丫头片子,我吩咐你母亲做活,你插啥嘴?作死的,没大没小!”谭氏瞪着锦曦,骂道。 “娘,您看,要不给我再分派点别的活计吧,我这手腕要是再惊动了,指不定就要废了。孙氏道,孙家沟那边的大夫,确实是这样说的,孙氏一直不应以为重,今个回老梁家还双手拎俩包袱,晌午饭后,受伤的手腕处就开始发作了,痛的她铺床的时候,手都直抖。 但她没跟梁俞忠和俩闺女说,怕他们担心。但这会子谭氏要她去端那些过年用的,肯定都是整袋子的重物,孙氏从来没有过偷懒卖坏的念头,但为了孩子们,她要爱惜的身子骨。 “娘,你再分派点别的事情给我做吧!”孙氏见谭氏不出声,就那么阴嗖嗖的盯着锦曦,忙地挡在锦曦身前,跟谭氏陪着道。 锦曦不畏惧也不气恼,笑嘻嘻从孙氏后面探出身来,跟谭氏道奶,您最是一个能疼人的人了,瞧您刚才对小姑那嘘寒问暖的。您可是咱金鸡山村头一个体贴晚辈的好长辈呢,我在嘎婆家那边也常这样说,那边人都夸您,还说您这样好的,调教出来的闺女想必也是极好的呢!奶,我娘手腕都那样了,您也不可能忍心让她去做重活不是?” 谭氏眉毛都竖了起来,正要对锦曦训斥,锦曦再次抢在她前头开口,这次是跟孙氏。 “娘,奶可是最慈爱的长辈,你就让奶瞧瞧你那手腕,可还肿着呢,要不奶还以为我只跟你亲,包庇你呢!” 谭氏如何听不出锦曦是在对逢迎拍马,这要是换做别的情况,谭氏铁定一声呵斥揭穿锦曦的谎言。锦曦这会子说的这些,却正中谭氏的软肋。 谁不想图个好名声在外?谭氏想要好名声,不是为,而是为幺女梁俞梅,希望她将来能找个好人家。 谭氏被锦曦的拍马堵在那里,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僵硬着脸瞪着孙氏。 孙氏犹豫着要不要撸起手臂,锦曦拉过她的手腕,撸起袖子。谭氏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嫌恶道在娘家拼死做活受的伤,别指望到我这来将养!” 老梁头正在梁俞驹梁俞林一左一右的陪同下,从外面进来,他刚刚在外面的马车上,查看了一番采办的。 “爹,这些都是从咱铺子里拿的,因为还有几天就过大年,三十日上昼祭祖还得用,我就跟大哥说,咱索性这趟都带!”梁俞林道。 “就算二弟不说,我也早想到了,要真等到二弟叮嘱,那黄花菜都凉了。”梁俞驹道。 “嗯,好,好,是该如此,这事我都还没来得及叮嘱,你们倒想到了,不!”老梁头不遗余力的赞扬。 生怕被梁俞林抢去了头功,梁俞驹忙地接着道爹,您老在家是不晓得,这段时日年根底下,我从外面进来一批香纸炮仗,可好卖了,要不是我提早留下了家里办事的这份,只怕这会子咱都要去别人家的杂货铺子买呢!” “嗯,好,好,你这样用心打理铺子,爹都看在眼里。” 梁俞驹瞅了眼一旁略有不甘的梁俞林,得意的扬了扬眉。 锦曦在一旁暗自摇头,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两个中年男人去办,老父亲还赞扬成这样!那梁俞忠带那么多礼品,也没见老梁头当面夸赞过,哎,手心手背的肉,还是有差别的。 不晓得的老爹,在听到老梁头对梁俞驹梁俞林这样的夸赞,会有啥反应?咦,老爹呢?哪里去了?明明刚才还在这边上站着呢。 “别瞅了,你爹早就去外面搬卸了。”孙氏碰了碰四下张望的锦曦,压低声音道。 果真,不一会,梁俞忠和梁俞洲两,便端着进了屋,两有说有笑的,一起干活精神头十足。 “爹,这些都往哪搁?”梁俞洲洪亮的嗓门响起,老梁头指着里堂屋一角先搁那,我这就来理顺!老大老2,你们俩帮我打下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八章 另类的接祖 divlign="ener"> ) 第一百零八章另类的接祖 孙记在年根底下,也进了一批炮仗卖,张掌柜的建议是,把供货商定为枫林镇的刘家。 枫林镇那边好多人家时兴做炮仗卖,在望海县城这一带,都是出了名儿的。刘家更是这其中的翘楚,祖孙三代都以做炮仗为营生。 锦曦采办炮仗前,和张掌柜一道特地去枫林镇实地考察过,枫林镇有许多炮仗作坊,有大有小,但都不及刘家,自然,在价位方面也要便宜很多。锦曦亲自去了刘家,看了炮仗制作的全过程,对刘家在制作炮仗过程中的一些细节设定,都很满意,重点确定了刘家炮仗的安全性,这才最终把以后的供货商都定为刘家。 尽管刘家炮仗的批发价比别家要高出一些,但锦曦还是接受了。 “爹,大伯带回家的那些炮仗,上面写的是哪家做的没?”锦曦拉住梁俞忠低声问,她先前听梁俞驹跟老梁头邀功,说这回找渠道进了一批好炮仗,卖的很好,赚的应该也不少,锦曦当然要打听一下。 梁俞忠挠了挠脑袋我就光顾着搬,也没来得及去细瞅,要不,我再去瞧一下?” “呃,爹先别急着去,我再想想……” “曦儿,咋皱眉头了呢?啥事犯难了?跟四叔说,看四叔能不能帮到你!”梁俞洲搬完,擦着手朝锦曦锦柔这边快步走来,黑实的脸上挂着质朴亲和的笑容。 “四叔,你瞧见那炮仗上写着哪出的没?”锦曦跟梁俞洲关系亲近,跟他亲热的打过招呼后,问。 “哦,你是问你大伯二伯从铺子里带的那些炮仗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怕是要去问你大伯才成,我瞅见那些炮仗外面的纸壳上,啥都没写!”梁俞洲道。 “那,装炮仗的那个大纸箱子外面,也都没写?”锦曦想了想,追问。 梁俞洲和梁俞忠一起回想,同时摇头没写!” “啥都没写?”锦曦自语着,眉心微蹙,陷入思忖。心里升腾起一丝不太妙的感觉。 经商这几个月,她对采办这一块可是摸得很清楚了,别说是炮仗这样的大件货品,里面塞得都是火药,就算是小到草纸这样的货品,制造者都会在家的货品上面有所标注的,外包装内包装上啥都没有,这就有些诡异了,指不定是黑货呢! 想到这,锦曦不禁瞅了眼那边正陪着老梁头整理炮仗香纸的梁俞驹,好你个梁俞驹,不会为了多赚几个钱,弄回一批黑炮仗来糊弄人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柔儿,几个月不见,个头都长了呢,嗯,头发也不黄了,咋,在嘎婆家嘎婆弄啥好给你吃了?把咱柔儿喂得这么沉?”梁俞洲抱起锦柔,开心的逗弄她,梁俞忠和孙氏在一旁看着。 “四叔不许说柔儿胖,柔儿不胖!”锦柔开心的抱着梁俞洲的脖颈,娇声道。 梁俞洲哈哈大笑起来,扭头跟一旁的梁俞忠道三哥,你可听见了,这么小个屁人,就忒爱美了,还不准我这做叔的说呢!” 梁俞忠直摇头,孙氏抿着嘴笑道胖那话四弟你还真别说,要不这小妮子闹情绪不肯吃饭呢!” “哦?是嘛,那好,要想四叔不说,那就告儿四叔,这几个月想不想四叔?”梁俞洲抱着粉雕玉琢般的锦柔,舍不得放手。 锦柔眨巴着大眼睛,在梁俞洲期盼的目光下,抱住他的头直接在他黑实的脸膛上,重重亲了一口。 她的这个举动,远超出梁俞洲的预料,这也是最好的证明,证明她心里有没有这个实属,那一个吻,可把梁俞洲乐的,笑得嘴都合不拢。 要不是老梁头那边又事要吩咐他去做,梁俞洲还得再跟锦柔耍一会。 梁俞洲放下锦柔,去了老梁头那边,这边,锦曦拉住梁俞忠的袖子,梁俞忠俯下身来,便听锦曦在他耳朵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话。 “啥?这事不至于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要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事儿可就大了,这我得告儿你爷他们去啊!要不这炮仗一点,轰的一下炸起来,那可危险了!”梁俞忠震惊的眼珠子都差点爆出来。 “爹,这事就是我猜测的,没凭没据的你去说,别说大伯他们会头一个跳出来驳斥你,就是爷奶也不能信服啊,再说这大过年的,图个吉利,你贸贸然的去说这话,到时候来年咱老梁家哪个磕着碰着了,还不都得往爹你身上推?” 闺女这话分析的,也是在理,过年的,哪能随便道论?这下梁俞忠也犯难了,扶着锦曦的肩,道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你爷以身犯险哪!” “爹,我也不过就是猜测一下,是往最坏里去想的,嗯,就算是黑炮仗,也不是挂挂都出岔子的。”锦曦道爹,我跟你说这些,是要你待会放炮仗的时候,别往前凑,你记得跟四叔也提醒一声啊!”锦曦补充道,她也不希望梁俞洲有啥事。 梁俞驹就算再想赚钱,也不能黑了心弄回次品来祸害亲爹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暗想,要晓得,这每年做这些大事燃放鞭炮的时候,都是家里最年长的老梁头来点燃。 在梁俞忠的纠结和担忧中,一年一度的接祖仪式终于开始了。 锦曦记忆里的接祖,就是腊月二十四日的下昼,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家家户户在大门口燃放一串鞭炮,就算是把祖宗接回了家中。 从这一刻起,家里大人,做事,都不能像平日那般毛躁,就算是倒水拿碗筷之类的,都要轻拿轻放。大人们还会叮嘱小孩子,不能在家里大声喧哗。 而老梁家,这接祖的仪式有些不一样。 先不是燃放炮仗,而是给祖宗神龛上福礼,烧香和黄表纸。 一家子老少齐聚里堂屋,分男女先左右站开,再按着长幼辈分年龄往后排,八仙桌移到了堂屋中间,八仙桌前面放着一只大瓦盆,用来烧香和黄表纸的,桌子中间燃着两支红蜡烛,男女两队人以八仙桌为轴点,相向而立,供奉祖宗的福礼还在全福人杨氏那。 梁俞驹和金氏分别是这两队的领队,最后压队尾的,男的那边是梁礼柏,女眷这边是锦柔,锦曦站在锦柔前面,排倒数第二,在她前面是梁锦兰,再往前,便是梁俞梅和孙氏。 老梁头和谭氏一左一右站在八仙桌两边,只听谭氏一声令下,侧门处全福人杨氏,双手端着一只木托盘,逶迤而来。 杨氏走到八仙桌前,曲起一条腿矮下身,然后谭氏高举起双手,把木托盘上的福礼一样样的,双手端到老梁头手里,再由老梁头,一样样,轻放到八仙桌上。 里堂屋里的男女两队,都寂悄悄的,大家伙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八仙桌前前那沉默却又很有默契的传福礼的三人手上,就连平时最爱捣乱的梁礼柏,都在这样肃穆的气氛下,不敢捣乱。 全福人统共做了六道福礼,取义六六大顺之意。依次端到八仙桌上的是:锅里滚一下的大块肥肉,油炸小黄鱼,黑芝麻糯米圆子,米糕,杏脯和糖角子凑一道,最后一道是红薯饭。 只听老梁头一边摆福礼,口里还在念念有词。 锦曦猜测老梁头这是在念祝祷词,虽然声音极小,基本上是喃喃自语,但耐不住锦曦听力极佳。 在其他人懵然的同时,锦曦竖起耳朵听,费了一番功夫总算听明白了。翻译成的语言,大致的意思就是:老梁家的列祖列宗在上,今年不同往年,家中遇到些不顺的事,一切都要精简节约,所以,孝敬你们的福礼,也比不上往年丰盛。 但是,还请诸位列祖列宗有怪莫怪,继续庇佑老梁家子孙,大家同甘共苦,等到把眼下这道难关给渡了,来年老梁家兴旺发达,在如何如何的孝敬诸位祖宗云云…… 在这些祝祷词中,老梁头还重点提到了梁礼辉的名字,大意就是要老梁家的诸位祖宗们,额外,重点,在这个读书考功名的长房长孙身上,多庇佑些。 锦曦心里暗笑,要是真的泉下有灵的话,这些列祖列宗的,估计怕的不是福礼不丰盛,而是全福人那做菜的手艺。 那滚刀肉,肉皮上面黑乎乎的粗毛还没刮掉,油炸小黄鱼,一端出来就带着一股子焦糊味,杨氏做饭从来就是半生不熟的,黑芝麻糯米圆子看相还不,就是不晓得里面的部分是不是一团糨糊?子孙做出这样的福礼来,不晓得老梁家的那些祖宗会不会吃的上吐下泻?回头一想,或许是多操心了,自打杨氏生完梁礼柏一跃成为老梁家的全福人后,到如今也有好几年了,想必祖宗们的肠胃被她给磨练出来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锦曦还留意到,六道福礼中,米糕,杏脯,糖角子,都是锦曦他们买孝敬谭氏和老梁头的,这下也拿出来充场面了。 福礼送完,祝祷词也念完了,全福人也退回到女眷队伍里来,接下来,就该轮到长房长孙,老梁家唯一有功名在身的秀才郎梁礼辉登场。 锦曦咋了眨眼,只见这位秀才郎神情肃穆的从队伍里出来,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簇新的深衣,头上还带着这个时代,读书人都爱戴的平顶四方巾,后面垂着几条宽宽的布带子。 梁礼辉慎重其事的轻咳了声,抬起双手,抖了抖那宽大的袖子,然后,修长纤细而泛白的手指,从袖口里掏出一支卷轴来,然后打开,毕恭毕敬站在了桌子前,摇头晃脑的开始诵读起卷轴上的文字。 梁礼辉读的,是他做的一篇文章,锦曦猜,他应该是挑了一篇自认为最满意最能拿得出手的来,读给老梁家的列祖列宗听。 只是,苦了锦曦的耳朵,锦曦听不懂纯粹的古言文,就只晓得之乎者也,呜呼哀哉之类的话,被梁礼辉重复了好多遍,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好长好臭啊,简直比中学校长开会读演讲稿还要折磨人! 对面的男人队伍里,除了梁家四,其他的孙儿辈都熬不住了,梁礼柏站在那身子开始不老实的晃来晃去。 而这边的女眷们,一个个垂着头垂着眼,目光皆落在的脚尖上。锦曦听到身旁的梁锦兰在小声嘀咕年年都是这一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可不就是嘛,老长老长的,礼辉就不能写出一篇稍微短些的,新鲜些的念给祖宗听么?我都听腻歪了!”梁俞梅也低声抱怨道。 “梅儿姑姑,你的脚疼不?我这脚可是难受死了!”梁锦兰悄声问。 “快被跟我提脚了,铁定肿了,没见我都站不直身子么!” “哎……”两人同时叹气。 这两人是老梁家女眷里面,裹了小脚的,这样长的站立,对她们而言本来就是难事,尤其是这两人还出去逛了大半日的市集,这下就更要崩溃了。 以上的这些抱怨,锦曦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她们三个就站一排,而其他人,或许听不到,因为梁礼辉已经念到了让他都忍不住为之动情的段落,脑袋晃得很动感,声音越发的抑扬顿挫,中气十足,没有一丝口干舌燥的迹象。 他的声音,完完全全盖住了底下人的抱怨声,他沉浸在的极乐世界里,锦曦看到了他眼角眉梢那种外露的陶醉。 “,莫打瞌睡!”有一只小手突然轻轻碰了下锦曦的手,锦曦侧眼,瞧见锦柔正朝抿嘴偷笑。 “没呢。”锦曦压低嗓音道,她熬不住了,只好垂下头来闭上眼睛好养养神,锦柔这小丫头铁定是担心她打瞌睡,被谭氏逮住训斥,不过,梁礼辉这样子还是没完没了。 就在锦曦腿肚子有点打颤的当口,谭氏突然一声暴喝如平地一声炸雷,把个里堂屋里的梁家人都震的一愣,就连正高声诵读佳作的梁礼辉,也嘎然停下了,茫茫然扭头看着火烧眉毛的谭氏。 “混小子,我盯你好一会子了,你夹着个双腿在那扭个没完,作甚呢?”谭氏目光如利剑朝男人队伍里的压尾梁礼柏直射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零九章 全嗬裤裆里了 divlign="ener"> 第一百零九章全嗬裤裆里了 被谭氏这么一声暴喝,愣是最爱捣乱的梁礼柏也吓的抖了一抖,梁俞林和杨氏皆惊愕的看向儿子。 “奶,我肚子痛,怕是憋了一泡屎,快要嗬出裤裆了!”梁礼柏夹紧双腿,吸着鼻涕道。 梁礼青忍不住偷笑出声,被梁锦兰瞪得赶紧捂住嘴。锦曦留意到笔挺站在八仙桌前的梁礼辉,因为被打断诵读,侧脸的神色有些阴郁。 “哎哟喂,人有三急,小孩子家家的可不得憋坏了!娘,就让我带他去茅房吧?正好我也顺道方便下!”杨氏仗着自己是全福人,站出来大咧咧道。 谭氏才不卖杨氏的面子呢,朝杨氏就是一记白眼瓜子:“有你啥事?给我滚回去站好!” “作死的,瞧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早前饭桌上抢那肉汤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这会子闹肚子,就你们娘俩事儿多!礼辉文章还没读完,这会子谁都不准离开堂屋,憋不住也得给我憋,不长长记性,叫你下回还不要命的抢肉!”谭氏喝道。 锦曦抚额,谭氏还真是蛮横不讲理啊,这生理需求可不是说憋就能憋得了的,待会梁礼柏拉裤裆里就有好戏瞧了。 杨氏被骂的悻悻退回女眷队伍里,一个劲儿朝对面男人队伍里的梁俞林使眼色。 “娘,别说礼辉念得那啥,咱都听不懂,何况礼柏他一个小孩子呢,缺他一个祖宗也不会怪罪的,您就让他离开一下吧!”梁俞林嬉皮笑脸道。 谭氏还没来得及松口,梁礼柏已经捂着肚子弯下腰,脏兮兮的脸上憋得有点泛青:“奶,我、我快憋住了。要、要出来了……” 他说着,下身已经有了动静,里堂屋里的人都清晰的听见他放出的几个大响屁,紧随其后的,就是山洪倾斜而出的畅快声响,一股子恶臭从梁礼柏身上飘出来,随即便在整个里堂屋弥漫开来。 “奶,弟弟拉裤裆里了!”梁礼青拿袖子捂着鼻子,早已跳开好几步远,指着半蹲在那。小脸扭曲成一团,下身还在噼噼啪啪像炸豆子一样的梁礼柏大呼小叫。 虽然制造者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梁锦兰还是嫌恶的抽出香帕子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梁俞梅也表现出极度的恶心。 锦曦锦柔也都抬了袖子捂住了口鼻,梁礼辉如泥雕木塑般僵在八仙桌前,脸色已经极度的阴郁了。 谭氏早已气绿了脸,老梁头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数落谭氏:“你这老婆子,你说你好端端的拿孩子这事拧啥劲儿,你瞧瞧这弄得,像啥事?” 杨氏和梁俞林相向而站,两人眼神交流处,都有一丝幸灾乐祸。谭氏气不打一处来,朝这对夫妇骂道:“你们这对没心没肺的畜生,作死的。还没事人在这偷笑?不麻溜儿的去拾掇了,回头触了老梁家的霉头,我跟你们没完!” 这对夫妇立刻行动起来,梁俞林带梁礼柏去后院的茅房,杨氏去那笤帚和灰土来清理现场的污秽物。大部分污秽物都还在梁礼柏裤裆里。弄得这小子移不开步子,梁俞林只好矮下声把他背去了后院。 “礼辉啊,你接着往下念!”里堂屋的混乱暂告一段落。屋里人重新站好,梁俞林也回了,唯独杨氏和梁礼柏没到,但老梁头已经催促梁礼辉继续往下道。 “嗯。”梁礼辉垂下眼,双手捧起那卷轴,没有任何表情的继续往下念。 不晓得是中间这个小插曲弄的,还是本来卷轴后面所剩的文字就不多,这回,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梁礼辉就读完了,然后把那写着‘锦绣文章’的卷轴,放进八仙桌下面的大瓦盆里,点火烧着了。 梁礼辉回归队伍后,老梁头就又上前,把堆放在桌子上的香和黄表纸,也一道烧了。然后,在老梁头和谭氏的带领下,老梁家三代人齐齐下跪,对着祖宗牌位连磕了十个头。 等到礼毕众人起身,锦曦目光在老梁家人额头前扫过一圈,发现除了老梁头和梁俞忠梁俞洲几个额头前有些淤红,其他人额头那基本都没什么异色,也就是说,也就这三个人是实抵实的磕,其他人也都是做做样子罢了,包括谭氏,包括秀才长孙。 做完了这些,接下来,就轮到最后的放炮仗了,等到炮仗一放完,老梁家的祖宗也就算是接到了家中。 放炮仗,是锦曦最关注的,同时也是梁俞忠和梁俞洲兄弟最为纠结的。 依照往年的惯例,都家中最年长辈分最高的老梁头来亲手点燃,今年也不例外。一家人簇拥着老梁头去了前屋。锦曦硬是一手一个,拉着孙氏和锦柔,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在她的印象里,放长长的炮仗,要么是缠在长竹竿上,要么是铺在地上,有些大胆的人还会拎在手里点燃,然后甩出去炸。 但老梁家这边放炮仗,却跟锦曦以前看过的不一样。 在前面的正门口,拆开包装纸壳的炮仗,又被截成好几段。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摆成一个大大的‘梁’字! 锦曦瞥了眼站在人群中的梁俞忠,瞧见他紧张的满头大汗,心道,这老爹不会关键时刻舍身去点炮仗吧? “爹,给您火,来年咱家一定火!”梁俞驹双手把一根点燃的长香递到老梁头跟前,口中还大喊出一句吉祥话来。 边上的梁家其他男人小子们,就都附和着大喊一声:“火!” 可把锦曦雷的那叫一个…… 老梁头笑呵呵接过那香,就要过去点燃炮仗,果不其然,梁俞忠从人后挤过来:“爹,要不,今年就让我来代您老点火?” “不不不,三哥,还是让我来吧!”梁俞洲也挤过来,大声道。 面对突然杀出来欲抢做‘圣火手’的两儿子,老梁头惊诧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边的梁俞林使劲儿推搡了一把梁俞忠和梁俞洲,翻着白眼道:“你俩抢啥风头?先摸清规矩再抢!” 梁俞驹咳了一声,瞥了眼脸色有点不太好的老梁头和谭氏,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来说教道:“三弟四弟,咱们双亲健在,这点火的差事,还沦落不到你们。” “哼哼,狼子野心啊,这会子就露出尾巴来了吧?”梁俞林得意的落井下石,道:“你们俩这行径,是变相的诅咒咱爹咱娘!” 梁俞忠和梁俞洲两兄弟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这一心急,唯恐老梁头点炮仗的时候出了啥岔子,便都不管不顾的冲出来,还真是没想太多。 “老三,老四,你们两个这是咋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咋还总是做些没脑子的事情呢?”老梁头手里拿着香火,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两人,眼神颇为失望。 谭氏重哼了一声,撇过脸去干脆不看他们二人,老两口的这反应可着实让一腔热血的梁俞忠梁俞洲心里凉飕飕的。 “爹,娘,我们真不是二哥说的那意思,我们就是,就是……”梁俞忠犯难了,为自己辩解吧,又得扯出曦儿的猜测来,假若炮仗放的很安然,那曦儿少不得要被爹娘责难。 不为自己辩解吧,爹娘铁定会误会他和四弟,这还真是犯了难,梁俞忠现在真是后悔没听闺女的奉劝,真不该多操心做这出头鸟。 孙氏站在外围,见梁俞忠如此,也跟着急了,但她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得捏了捏锦曦的手。 锦曦把前面的一切瞧在眼中,她如何猜不出孙氏这是在跟她求救,希望她能够想到法子化解梁俞忠的百口莫辩。锦曦明白这些,但是,这回她打定主意不出头。 本来她就已经给梁俞忠打了个响声,可梁俞忠还是要往前冲去做那傻鸟,做神父老好心,也不看看是对的些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 就希望他能够撞个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再自个回头,只有吃了苦头,才能让他自己去体会到老梁头和谭氏的不公平,他才会铁了心的打定主意跟这边的娘三一条心。 最后,梁俞林把梁俞忠和梁俞洲俩兄弟给推到了一边,他和梁俞驹也不约而同的往后站,还招呼着小子们往后靠,因为老梁头拿着香火,已经在那炮仗摆成的大大的‘梁’字边上站定,要点炮了。 老梁头口里念着吉祥如意的祝祷词,从梁字左上角那一点开始,依次点燃,每一笔一划中间,都有引火线连着,老梁头点着了火,也闪到了一边。 然后,老梁家正门前的青石板路面上,便接连着响起响亮的鞭炮声,那声音出奇的大,跟小雷管似的,震得人耳膜都发疼。 一般的炮仗都没有这般响亮的,锦曦想,她越发的肯定这炮仗在制作过程中,里面的原料配比,绝对跟那些老字号的正规炮仗不一样。 炮仗声响之大,将老梁家隔壁左右的邻居们都引了出来观看,看着那些人新奇又羡慕的道议声,老梁头觉得倍儿有面子,先前的一些列不愉快,也被这炮仗的阵势给轰走了。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章 谭氏的宝贝,我不稀罕 divlign="ener"> 第一百一十章谭氏的宝贝,我不稀罕 锦曦和锦柔都捂着耳朵站的远远的,孙氏两手也分别罩在怀中俩闺女的耳朵上,那边,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石和硫磺气味,老梁头看着那一地炸开的红色炮仗壳,乐的嘴巴都合不拢。 “爹,听见没,咱村接祖这炮仗,就数咱家的最棒!刚隔壁那家的人还跟我打听来着,问这这好货是从哪里搞来的!”梁俞驹捏着耳朵垂,凑到老梁头身边,大声道。 “这炮仗,比往年的都强,老大,你这事办的不错,不错啊!”老梁头红光满面的道。 锦曦看着梁礼青和换过衣裤后的梁礼柏,在那一堆炸开的炮仗壳里翻捡着,心道,这一挂炮仗就算顺顺利利燃放完了,但毕竟是黑货,总有那么一挂或几挂会存在潜在的危机的。 这就要看梁俞驹时运好不好了,要是时运不济,卖出去的那些炮仗出了岔子,他照样倒大霉! 祖宗接回来了,一家人也从前面散了,梁俞洲跟着梁俞忠一家四口人回到了西屋,两兄弟好长时日未见,有好多话要说。 今个刚刚把祖宗接回家,归家后的第一顿晚饭还得全福人来做,金氏打下手,孙氏自然就回了西屋。 “三哥,三嫂,你们这屋……哎!”梁俞洲进到孙氏和梁俞忠的屋里,看了眼屋里破败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 “三哥,咱娘怕是真上了年纪,自家的屋子都不经管,哎!”其实梁俞洲没说的是,他在这期间有好几回路过三哥三嫂这西屋。看到里面这副样子,都想过来收拾下,几回都被谭氏阻挠住了。 谭氏的理由是,梁俞洲一个大老爷们,不能做这些事,要不将来娶了媳妇会被媳妇给压制住的!可谭氏自个,又也不照看! “嘿,没啥,走,咱上曦儿那屋说话去。我跟你三嫂夜里也歇那屋呢!” 梁俞洲先是看了眼梁俞忠和孙氏的屋子,惨不忍睹,然后来了锦曦的屋子。见到那张床和临时拼凑的铺盖,道:“你们四口人,就睡这样的地方,那也忒挤了!” “挤挤更暖和呗!”锦曦打趣道。 孙氏也笑了,道:“夜里倒也热闹。” 可梁俞洲还是觉得这样很不妥当。道:“我还是瞅着这铺子不稳实,指不定一个翻身就掉了来了!三哥,要不你睡到我那屋去吧,反正我一个人住,床也大,就别挤着嫂子和孩子了。咋样?” 本来弄成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想到能够让妻女夜里睡得宽敞些,梁俞忠也动了心。道:“成。那我夜里就跟你那睡去,咱哥俩好好说会话!” 这边,五口人正说在兴头上,东窗外面,突然传来梁礼胜的声音:“三婶。咱奶让你去灶房烧饭,要快!” 孙氏惊讶了。不晓得今晚这顿饭,谭氏怎么会喊她这个‘不详人’去做?往年的今日,她都是远离熟悉的灶房,一个人在屋里坐冷板凳的。 不是有杨氏和金氏在忙乎吗,这是怎么了?孙氏还没多想,外面,又有人在使劲儿的拍打着窗户朝里喊,这回,换做的是梁俞梅的声音。 “三嫂,娘让你去灶房拾掇晚饭,你还磨蹭啥呀?存心让一家子人吃不上晚饭是不?”梁愈梅一边拍打着窗户一边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 “五妹,发生啥事了,灶房那不是有大嫂和二嫂在吗不跳字。问话的是梁愈洲。 听到梁愈洲的声音,梁愈梅的语气稍稍有所收敛,隔着窗道:“四哥也在啊,还不是礼青礼柏那俩小子出了岔子,爹让二哥去请李大夫了,大嫂二嫂那都脱不开身,灶房没人管,要不,咋会让三嫂去呢!” 这话说的,让人孙氏去烧饭看样子还是万般不得已的嫌弃…… “那两小子出了啥岔子?”梁愈忠问。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有大哥二哥在,三哥你就崩操这些闲心了,还是催催你婆娘赶紧的去弄饭吧,磨蹭的啥样!” 孙氏已经在准备出门去灶房了,被梁愈梅这阵声响弄得愣了下,也没计较太多,忙地朝窗外道:“梅儿,你先去跟娘说一声,我这就去灶房!” “五妹,三哥也是一片好心,你这是什么口气跟三哥说话呢!”梁愈洲有些不满,梁愈忠朝梁愈洲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再多说,梁家兄弟们谁不晓得这个幺妹,可是娘的心头肉,况且做哥哥的,本来就没必要在语气上和妹妹做多计较。 梁愈洲只能按住心头的不满,站起身,道:“三哥,我去前屋那看看那两小子咋回事!” 梁愈忠也随即起身:“我跟你一道去。” 梁愈忠和梁愈洲二人去了前屋,这边,梁愈梅似乎还在东窗外面没走,锦曦可忍不住了。谭氏稀罕梁愈梅,当她是宝贝,那是谭氏一个人的事儿,凭啥要普及推广到全家人?锦曦可不买梁愈梅的账,谭氏的宝贝,她才不稀罕呢! 锦曦目光一转,起身就朝东窗去抄起一旁支窗户的棍子,顶住窗户往外就是使劲儿一推。 “哎哟,我的鼻子!”窗户外面响起梁愈梅的尖叫,锦曦哼了下,故作惊讶:“呀,小姑,你咋在这底下站呢,我还以为你走开了去跟奶回话了呢,你说你,哪里不好说话,咋站在这窗户下面,还好我没使劲儿!” 锦曦撞了梁愈梅的鼻子,不止不道歉,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梁愈梅正顾着酸痛的鼻子,对锦曦的数落只能瞪着白眼珠子以示不满。 “死蹄子,你就是存了心的!”梁愈梅捂着红通通的鼻头,恶狠狠道:“我要去告诉我娘,要你好看!” “小姑,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好端端的撞你做啥?撞了你对我有啥好处?”锦曦笑嘻嘻道,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做侄女的不小心撞到了姑姑你,姑姑你不包容我这晚辈就算了,还要去我奶那里告状,你说你丢不丢人?这事要是传到外面去,人家可不是笑话我,而是笑话你个大姑娘家小肚鸡肠,那些大户人家哪家不是要求媳妇儿端庄贤淑的?你这样子跟我一个小孩子家斗气,那可不好哦!” 提及婆家二字,胖姑娘梁愈梅的脸颊刷一下就红了,当下是又气又恼:“你个死丫头,羞不羞人,这样的字眼还挂在嘴边上说,算了,这一回我就不跟你个晚辈计较,要是再有下回,我可不饶了你!”梁愈梅气哼哼道,又朝屋里扯了一嗓子催促孙氏,踩着一双小脚,扭身笨缓而去。 锦曦瞧着梁愈梅的缓缓离开的背影,暗暗咂舌,这样庞大笨拙的身躯,所有的重量就承受在她脚下那一双三寸金莲上,做为她的那双脚,真是可怜! 这个时代那些大户之家还是时兴女子裹小脚的,裙摆下三寸金莲若隐若现,是大众的审美观所向。但庄户人家就不作兴这个,求娶媳妇要大脚,不耽误家里家外的活计,家中闺女也要大脚,将来好许家境差不多的婆家。 老梁家以务农为生,经商为辅,家中女眷一律大脚,除了梁愈梅和梁锦兰二人。 梁愈梅是家中幺女,谭氏自然会把最好的资源留给她,打小就裹小脚,家里家务活计从来不要她做,外面田地里的活计那就更舍不得,梁愈梅虽是农家女,但却是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 可是,梁愈梅和梁愈忠梁愈洲一样,都遗传了老梁头黝黑肌肤的基因。谭氏给她恶补,又缺乏运动,导致才十六七岁的芳龄,就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大胖妞。 “曦儿,下回可不得这样毛手毛脚的,你小姑那,你奶都舍不得碰她半根手指头呢!”孙氏收拾好,出了西屋,走到窗户外面,看锦曦还站在那,便听了下低声叮嘱了锦曦几句。 锦曦吐了吐舌头,原来孙氏瞧出来了她刚才是故意撞的? “嘻嘻,娘,我晓得了,您赶紧去吧,我一会子也过去帮你打下手!” ………………………………………………………… 锦曦牵着锦柔,刚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见一帘相隔的灶房里面,除了炒菜噼啪的声响外,还有谭氏训斥孙氏的话语声。 “作死的,别以为你娘家兄弟几个合伙开了个铺子,你那腰杆子就也跟着硬起来了,就想骑到我儿愈忠的头上去,我告儿你,你想都别想,趁早死了这个心!”谭氏语气少有的凌厉。 锦曦第一反应就是冲进去为孙氏解围,转念一想,锦曦对锦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锦柔站在外面,她想看看觉醒后的包子孙氏会如何应对谭氏的责难。 雏鹰总有一天要展翅自己飞翔的,包子也一样。 流苏有话要跟说: 这几天高温天气,流苏待的这地方真是热的要爆炸了,写的是过冬的文,写的时候自己却是汗如雨下,嘿嘿,亲们要注意防暑,天热多吃西瓜降温,更重要的是,请继续支持流苏的书.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灶房里的战争 divlign="ener"> 第一百一十二章灶房里的战争 “娘,你老说话可得有凭有据,我哪里骑到愈忠头上去了?哪里对你儿子不好了?你给我摆出来,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锦曦听着,觉着很满意,孙氏这回的反应不像是包子的反应,最后那句话,是锦曦常挂在口头上的,被孙氏给学去了,用在了这里。 “哼,去了一趟山旮旯里,回来还跟我拽文了?也不嫌燥的慌!”谭氏嗤笑。 孙氏不跟她在别的地方多做口驳,只道:“娘就说说我到底哪个地方做的不好?亏待了曦儿爹?” “作死的,你要是不记得,那我就说给你听!我问你,今个上昼你们回家来,为啥是你带着俩丫头片子走的最前面?把愈忠给撇后面垫底?”谭氏质问。 上昼进门的事儿?孙氏愣了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娘,你老真的误会了,不是我们娘三撇他,是他在门口踩到了狗屎,在那弄鞋子,催我们先进屋来给你和爹问安呢!” 锦曦和锦柔也在灶房外暗暗点头,孙氏没扯谎,事实确实如此。 “别跟我扯这么多,他让你先进屋,你就傻愣愣的先进屋?作为一个妇人,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把你男人放在心上?” “娘,你这话我就不解了,不就进个屋门嘛,多大个事儿啊,你老咋这么多讲究?不累吗不跳字。孙氏平静道。 “作死的,我只告儿你,不管是在咱老梁家,还是外面的哪一家,这男人还不都是咱女人和孩子们的天?你作甚也不能让这个大天给垫底,就是这个理儿!”谭氏对自己的观点,那是极度的坚持。 “娘。你要这样认死理,那我跟你掰扯不清了,我也告儿你,不管何时何地,我孙玉真敢摸着良心说话,我从来没有亏待过曦儿爹!你要不信,就自个问他去!” “你那良心都长偏了,你摸着良心说的话,做不得数!在娘家卖了命似的干活,回到婆家来就这样不能拎那样不能提的。让你去端个东西,你和你那黑了心肝的大闺女就跳出来,说啥手腕要费了。吓唬我呢?”谭氏道。 炒菜声嘎然而止,孙氏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娘,我敬重你是晚辈,你说我啥我都不往心里去,但也请你作为一个奶奶。一个长辈,对你孙女锦曦口上留点情成不?瞧你老这样跟我掰扯,好像多护着你三儿子似的,那锦曦不是你三儿子的种?” 谭氏气得一个倒仰,声音陡然拔高好几分贝:“作死的,你个下不出蛋的母鸡。还敢责难起我来了?翻了天了,你说你没亏待愈忠,那你倒是给他生个儿子给我老梁家抱个孙子啊?你个只吃不下蛋的废物母鸡!”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搁在谭氏这,对手的短处和软肋,全都会化作她老人家的杀手锏。 实在不行,杀手锏一出。保证杀的对手片甲不留,再不敢跟她叫板!以前每一次。谭氏都是照着这样的套路,轻松拿下家里的三个媳妇的,这一招可谓是百试不爽。 确实,谭氏的话,句句击中孙氏的软肋,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割着孙氏的心,孙氏心里那个疼啊…… 孙氏啪一声摔了锅铲,解了围裙扭头就冲出灶房,差点跟站在灶房门口的锦曦锦柔两姐妹撞个满怀。 “你俩,咋在这?”孙氏惊愕问道,眼眶全红了,眼泪眼瞅着就要滚下来。 “娘,不哭,咱回屋!”锦柔伸出手,孙氏抹了把眼睛,一手拉住一个闺女,就朝西屋那边疾步离去,后面,谭氏气得火烧眉毛,追出灶房来骂:“作死的,我这才说你两句,还跟我这摔锅铲子,你个黑了心肝烂了下水了,孙家沟养出的坏贱蹄子,你给我回来!” “我娘和我们姐妹都是奶眼中的不详人,这晚饭咱们烧不得了,免得玷污了老梁家的锅和灶,奶你找全福人烧去吧!”锦曦边被孙氏拉着往西屋而去,边扭头跟身后扶着灶房门框喘气的谭氏大声喊道,这下,谭氏更是气得浑身直抖,一把扯下灶房口悬挂着的油兮兮的帘子,捶胸顿足着嚎啕大骂:“反了天了,这都反了天了哟……” 前面堂屋里,粱礼胜送李大夫回家,顺便去给俩弟弟抓药。 梁礼青和梁礼柏躺在同一张大床上,两人身上盖着的被褥虽然打着补丁,但却都很厚实暖和。俩小子躺成一排,脸色苍白中有点泛青,看起来的虚弱的很。 屋子里,挤满了人,挨着床边坐着的,是梁锦兰和金氏。梁俞驹袖着手站在床前,阴沉着脸,梁愈林一脸急色,不时过去摸一把梁礼柏的额头。 距离床不远处的桌边,老梁头沉默的吧嗒着旱烟,旁边站着后来赶过来的梁愈忠和梁愈洲。 杨氏缩着肩膀,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站在不远处的床脚处,手里端着一只盛了温水的瓦盆,梁锦兰和金氏,隔一会就从瓦盆里拧块帕子,给床上的两小子敷在额头上。 “造孽,造孽啊!”老梁头吧嗒着一口旱烟,摇了摇头,叹息道。 随着他的这声叹息,梁俞驹和梁愈林愤怒责难的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在杨氏身上来回的割着,杨氏缩的不敢抬头。 “人李大夫说了,俩小子这是吃了没熟的生肉,瘴气入了脏腑,才闹病的!可怜我这俩大孙子啊,这大半日折腾的,俩孩子都瘦了一圈,唉!”老梁头望着床上的俩孩子,叹道。 “二弟妹,爹的话,你要听进心里去,作为一个嫁了人的妇人,不要求你上的厅堂,至少你得下得灶房,再不济,你总得能把饭菜给捣鼓熟透了才成!你瞧瞧今个这事儿闹的,大好的日子,真叫一个败兴!”梁俞驹袖着手,跨着脸,大摆兄长的威严,对杨氏说教起来。 杨氏撇撇嘴,她最瞧不惯梁俞驹这副摆谱的模样,这要是换做平时,早给他顶回去了,但今个这回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祸从她手中出,更多的是这屋子的老梁家男人,包括梁愈林在内,都对她有火气,她才不去撞刀口呢! “是、是、大哥说教的对,这教训我记住了。”杨氏很有眼色的唯唯诺诺道。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不是看在老二的份上,才不会教导你这些道理。”梁俞驹继续道。 杨氏心里一百个不耐烦,脸上笑得一脸谄媚。 梁俞驹很满意杨氏这识趣的态度,当下也就不再多做责难,继续袖着手站在那。 屋里没人再开口,都陷入沉默中,突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床上响起,是眼皮半开半闭的梁礼柏。 “娘,晚上咱吃啥?”梁礼柏看着杨氏,声音都在发飘。 坐在床边的梁锦兰没好气的戳了下弟弟的额头,骂道:“这大半日你都泄的肠油都出来了,还说吃?也不怕吃死你!” “我胃里一粒米都没有,像在被石磨碾,眼睛也难受的发慌!”梁礼柏虚弱道。 “儿子,那你想咋样?”杨氏凑上前,把金氏从床边挤开,自己坐上去,问。 梁礼柏眼珠子转了转,虚弱道:“我要吃杏脯和米糕。” “咱家哪里有那些东西呀?”杨氏故意抬高了分贝,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瞅梁愈忠。 “有,给祖宗那福礼就有,我亲眼瞧见的!”梁礼柏虚弱的吵闹起来,带动了床里面一直昏睡的梁礼青,也跟着哼唧哼唧起来。 梁俞驹和梁愈林都默认了这些,假装听不到,都带着自己的心思和计量。金氏是没有存在感的,粱礼胜去抓药还没有回来,梁礼辉从接祖仪式完成后,就缩回了自己屋里,再没露过面。 “哎哟喂,我的个可怜的儿啊,那些东西可精贵着呢,哪是你想吃就能吃的?就算你现在这副样子,可人家不愿意拿出来,咱也没法子啊!”杨氏这话是对着梁愈忠说的。 “不嘛不嘛,我要吃,我要吃,我就要吃,啊啊啊……”梁礼柏在床上无力的蹬了几下被子,鼻涕眼泪一把来,病了还要撒泼,里面的梁礼青也跟着不安分。 杨氏长吁短叹,又拿眼角的余光去瞥梁愈忠,想让梁愈忠主动拿出来。 梁愈忠是老实人,虽木讷了些,但也不傻。站出来道:“二嫂,那杏脯啥的,着实是我们带回来孝敬爹娘的,都在娘那收着呢,我们手里是半个也没!两小子想吃,你就跟娘那讨要去,你再咋瞅我,我也没辙!” 杨氏虽然不是太相信梁愈忠的话,但目光已经转向老梁头那边,期期艾艾道:“爹啊,您老都听见了吧?求求您可怜可怜你这大孙子吧,孩子都这样了,不馋到那东西,就不乖乖吃药,这病也不容易好啊……” 杨氏言语上这么一引导,梁礼柏撒泼更得劲儿了,蹬掉被子闭着眼睛嚷嚷:“不吃药,不吃药,病死拉倒……” “哎呦喂,我的心肝儿啊,你要病死了,可让娘咋活啊……”杨氏也跟着拍着巴掌前倾后仰的哭喊起来,屋里更加混乱了。 亲们,咱明天见!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人命了 divlign="ener"> 第一百一十三章出人命了 “大哥,二哥,你们俩平时说的一套套的,咋这个时候也不管下?小孩子是该惯,可不得这样啥都由着啥都宠着,那往后还不胡来?”梁愈洲是个耿直又有点躁的脾气,早在杨氏拐着弯儿的跟梁愈忠那讨要东西时,他就有些不满了,这下子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梁俞驹和梁愈林根本就不睬梁愈洲,虽然是四弟,可这个四弟的年纪足可以做他们的儿子,梁礼辉比梁愈洲还要大几个月呢,所以,梁愈洲说话,在大哥二哥那,从来不顶用。 可杨氏哭喊却更大了:“哎呦喂,老四你站着说话不怕腰疼,你还没成家没做爹,咋能体会咱做爹娘的心情唷……” “人李大夫都放了话,俩小子今日都不能再进硬食了,你们要是不要命,那就吃吧,到时候出了大岔子,别埋怨人就是!”梁愈洲怒道。 “好你个老四,好端端的诅咒起你俩侄子来,真是跟什么样的人就像什么样的人,这心忒狠哪!”杨氏指桑骂槐,还是不放过梁愈忠。 “二嫂,我是俩闺女的爹,那我再说几句。”梁愈忠接过话茬,严肃着脸跟杨氏道:“做爹娘都疼惜孩子,可也不能不分好坏的由着他胡来,人李大夫说的话,你们不能不听,等两小子好了,吃啥都来得及,何必借着这当口闹腾?不像话!” “老三,你说谁不像话?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有种就再说一遍试试?看我一拳把你打出屎来!”梁愈林这回有了反应,手指指向梁愈忠,厉声质问,还口吐脏话。 梁愈忠皱了下眉头:“二哥,你这些混话跟说学的?你还真是越来越下道了!我啥都不跟你们多说,你们爱咋地咋地!” 老梁头再也没法沉默的抽烟了。烟杆子在桌上狠狠磕了几下,震住屋里的嘈杂,老脸气得通红,看着这一屋的后辈,又生气又无奈道:“这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咋也跟着瞎起哄呢?老三带回来的东西,都在你们娘那收着,回头跟你娘那说一声不就结了么?一唱一和的像啥样?你们是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经呢,咋还吵成这样了?” “那啥。老三,你去后院瞅瞅,你娘说今夜里的饭。就让你媳妇来弄,你去看看她现在可得空?要是得空,就让她给俩小子熬点小米粥润滑下肠胃,俩小子硬食不能进,喝点清淡的稀粥还是成的!”老梁头吩咐梁愈忠。梁愈忠点点头。 老梁头转而又跟屋里其他人道:“今个二十四,再有六天就过大年了,两小子乖乖喝药赶紧把病养好,等到过年夜里守岁,让你们奶把家里的点心吃食都摆出来,咱老梁家的每一个人都有份儿。都能吃上!” 屋里的混乱,在得到老梁头的这句许诺后,都不约而同的消停了。杨氏也不哭了,梁礼柏他们两小子也不闹了,晓得一会子就能喝上厨艺好的三婶熬得小米粥,就美滋滋的闭上眼睛睡了。 “好吧,让两小子先睡会吧。有他们娘在边上照料就成,咱爷们去后院坐坐。这会子老三媳妇怕是也快摆饭了!”老梁头招呼儿子们道。 老梁头和儿子们才刚刚走屋门,来到里堂屋通后院的侧门处,突然,就见锦曦急忙忙从侧门后面奔过来,后面跟着哭花了脸的锦柔,锦曦差点跟背手走在最前面的老梁头撞个满怀。还好老梁头把她给扶住了。 “混丫头片子,走路不带眼睛么?”老梁头还没来得及问话,后面的梁愈林就是一声暴喝,把锦曦喝的一愣,抬起头来,清秀的小脸上,布满泪痕。 梁愈忠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梁愈林,冲到前面,扶住锦曦,梁愈洲赶忙过来抱起锦柔,忙问:“你们俩这是咋了?受啥委屈了?” 在见到锦曦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刹那,又看到闺女脸上的泪痕时,梁愈忠心中的不妙立刻化为恐惧,大闺女素来是个沉稳有主见的,能让她这样失了分寸的事,那会是啥? 锦柔哭得哽咽说不出话来,锦曦拉住梁愈忠的手,就把他往后院使劲的拽:“爹,快,快,娘要死了……” 啥?所有人都被锦曦这话给震住了,梁愈忠身子摇晃了下,拔腿就朝后院冲去,口里还在惊喊着:“曦儿她娘!” 其他人都随即跟在后面火速去了后院。 后院西屋,梁愈忠推开锦曦那屋的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又冲到隔壁他们夫妇自己的屋子,发现这屋的门窗都紧闭。 “曦儿娘,你在里面不?快开开门!”梁愈忠拍着门急喊,又是拍门又是拍窗户,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候后面的老梁头一行也都跟上来了,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晓得发生了啥事,对面的梁愈梅,也被西屋这边的吵闹给引了出来。 “三哥你回来的正好,你娶得好媳妇,瞧瞧把咱娘给气成啥样了。你还不赶紧过来给咱娘赔罪!”梁愈梅垮着脸站在东屋的廊下,朝这边急得满头大汗的梁愈忠大声抱怨。 “梅儿,你娘哪?这是咋回事?”老梁头惊问。 梁愈梅撇着嘴哼了一声:“娘被三嫂气的起不来床!” “爹,你还磨蹭啥呀,赶紧的把门给踹了呀,再晚了我和妹妹就没娘了!”锦曦带着锦柔,步伐比这些男人们要迟一些,气喘吁吁的赶到瞧见梁愈忠又是拍门又是拍窗的,忙带着哭腔大喊,锦柔在一旁哇哇的大哭,这一言倒是提醒了梁愈忠,他抬起一脚砰的一下就把那扇单薄的木门给踹开了,然后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 “娘,三哥一脚把咱家的门给踹坏了!”梁愈梅大呼小叫着跑回了东屋告状去了。 啥? 谭氏虽然合衣躺在床上,但耳朵却一直竖起听着屋外院子里的动静。自打灶房里跟孙氏那一战,谭氏的手段在孙氏身上没得到理想的效用,还反被孙氏给驳斥了,孙氏撂下烧了一半的晚饭跑回了西屋,怎么骂都骂不出来,局面第一回超脱了谭氏的操控。 谭氏气得直跳脚,想到待会男人们过来吃饭,锅里还是那副样子,谭氏一计上心头,找到梁愈梅,母女合计了下,打算来唱一出装病的戏码,好让孙氏成为众矢之的! 谭氏这会子正依计行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听到院子里有男人们的脚步声,就打发梁愈梅出去把众人给招来,没想到人影都没招来半只,还传来梁愈忠踹西屋门的事情! 老梁家的一切,包括寸土寸瓦,那都是她谭氏的呀,老三那个龟儿子,胆子肥了,竟敢踹门,踹坏了那不得修啊?修那不得花钱哪? 这还了得? 谭氏炸了毛,翻身而起,摔开东屋的门风风火火就朝西屋而去。 “娘,拿着这个,待会教训三哥!”到了门口,梁愈梅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塞给谭氏,谭氏拿着手里,气匆匆去了对面的西屋找梁愈忠算账! ……………………………………………………………………………… 西屋里的境况,不止是混乱,更叫一个凄惨! “曦儿娘,曦儿娘!”梁愈忠大喊,声音发颤。 他刚进屋,就看见房梁上挂着一个人,那一下,梁愈忠差点就倒了。等他把孙氏从房梁上的绳索上解救下来,孙氏已经脸色发青,眼睛紧紧闭着,怎么摇晃都不醒。 “我这才走了多大一会功夫,咋就这样了?曦儿娘,你咋这么傻,有啥想不开的不能跟我说,要做这傻事……”梁愈忠哭的撕心裂肺,声音透着浓浓的绝望。梁愈洲他们全都围在边上,一个个都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老梁头脸色全变了。这个时候,还是梁愈洲脑子转得快,忙道:“我去请李大夫来!” 梁俞驹保持了沉默,梁愈林很无良的道:“这人看似都没气儿了,恐怕李大夫也不顶事啊,还白白浪费了钱!” 这话一语激起群怒,锦曦抬眼恶狠狠瞪着梁愈林,大骂:“你才没气儿,你老婆孩子都没气儿!” “诶,你个混丫头片子,敢骂我,看我不抽死你……” “二哥,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添乱了成吗不跳字。梁愈洲一把拽住梁愈林,大喝,梁愈林被喝的震住了。 再看梁愈忠,还在死死把孙氏抱在怀里,眼神直勾勾的,对周遭的一切混乱好像丢了魂儿。 “四叔,求求你去帮我娘请大夫,是死是活,诊金我们自个来掏!”锦曦哭着道。 “老二,你说的什么屁话!你给我滚出去!老四,你赶紧跑一趟李大夫家,抬也要把人给抬来!老三媳妇是咱老梁家的人,说啥也不能不管她死活!”老梁头怒骂梁愈林。 梁愈林被梁俞驹拉着,缩着肩膀退出了西屋,梁愈洲拔腿就冲出了西屋,去请李大夫了。 “爹,柔儿要娘,柔儿要娘啊,呜呜呜……”锦柔趴在孙氏身侧,嚎啕大哭,孙氏还是直愣愣躺在那,一动不动。 锦曦蹲在一旁也在垂头抹泪,而梁愈忠,大颗的眼泪顺着梁愈忠黝黑的脸庞往下掉,落在怀里孙氏的脸上,打湿了她的脸,但孙氏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堂堂的硬汉子,流血不流泪,若流泪,那是真到了伤心处,此刻的梁愈忠就是如此!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可收拾的爆发 divlign="ener">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可收拾的爆发 “老三,快,快掐掐看三儿媳的人中!”姜还是老的辣,梁愈忠被悲伤和震惊封住了头脑,忘记了思维,倒是老梁头在边上急喊。 梁愈忠回过神来,就要去掐孙氏的仁中,突然,就瞧见锦曦已经扑到孙氏身旁,双手手指掐在孙氏的鼻子和上嘴唇之间,而且看起来好像掐的很有力的样子。 “娘,醒醒,醒醒……”锦曦边掐边哭着叫唤,锦柔也在一旁使劲儿摇晃着孙氏的胳膊。 “曦儿,你手劲儿不行,让爹来!”梁愈忠猩红着眼,欲拉开锦曦。 锦曦可不要让开呢,梁愈忠的手劲儿那么大,他要掐下去,孙氏那得痛成样啊!所以,这个时候,孙氏该醒了。 在外人眼中看来,锦曦是因为悲伤过度所以有点疯癫,甩开梁愈忠伸的手,扑倒在孙氏身上又哭又喊又推又摇。 “曦儿,爹的好闺女,你别这样……”梁愈忠哽咽着说不出话,妻子这幅样子生死未卜,闺女又疯癫起来,他的心真是陷入了看不见底的绝望深渊。 老梁头站在一旁,也是干着急,门外,梁俞驹和梁愈林也不时探进个脑袋来张望,一会子又缩,在那左顾右盼的,还是不见李大夫。 就在这时候,一直紧闭着眼,如同活死人一样的孙氏,突然幽幽吐出一口气,眼皮下面动了动。 “爹,娘有反应了,娘听到曦儿的哭声了……”锦曦狂喜。 “曦儿她娘,你睁开眼瞧瞧……”梁愈忠慌乱的抱起孙氏的上本身,也跟着锦曦那样摇晃起来,孙氏又吐出一口气。然后,眼睛也缓缓睁开了。 “曦儿娘,你咋这般傻……”梁愈忠哽咽不能语。 “娘,你可算活了……” “柔儿不能没有娘,柔儿要娘……”锦柔哇哇大哭着,眼泪和鼻头全红了。 “老梁家列祖列宗保佑,老三可算是回过头了!”老梁头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离开,站在边上看着。 屋外,梁俞驹和梁愈林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得知孙氏没死成,梁俞驹的脸色依旧是讳莫如深,而梁愈林。则直接表现出怏怏的,兴趣缺失的样子。 “曦儿娘,出啥事了?你咋要这么傻?咱十多年的结发夫妻,同甘共苦的,啥话你不能跟我说?”梁愈忠粗着嗓子。问的痛心疾首。 孙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抬手摸着锦曦锦柔的头,又歉疚的看着梁愈忠,泛白的唇张了张,不,只是看着梁愈忠直流泪。 “爹。柔儿怕奶!”锦柔吓得往梁愈忠怀里直缩,锦曦看了眼站在梁愈忠身后,因为瞧见孙氏没哟性命之忧。而卸下忧色的老梁头,红着眼圈跟梁愈忠道爹,先前奶在灶房骂娘,说娘是下不出蛋的母鸡,委屈了爹不能给爹生。不能让老梁家抱孙,让娘别站着茅坑不拉屎……” 锦曦承认。前面的话她是据实而言,最后面那句,是她加上去的,并没出谭氏之口,但锦曦也只不过是帮谭氏道出了她的心里话罢了。 “啥?”没等梁愈忠反应,一旁的老梁头先耐不住了你奶当真这么说来着?” 在老梁头眼中,锦曦已经是十岁的大孩子了,说的话,远不如六七岁的锦柔来的真。 “奶就是这么骂我娘来着,把我娘都骂哭了,柔儿也亲耳听到!”锦柔适时的奶声奶气道,小手紧紧抱住梁愈忠的腰,道爹,奶嫌弃我和姐是俩丫头片子,奶要逼死娘,柔儿不想没娘……” “不会的,柔儿不会没娘,有爹在,咱四口人永远是一家子,谁都分不开……”梁愈忠道,一手抱着孙氏,另一手把锦柔搂紧怀中,锦曦也蹲在一旁,一家四口人就这样沉默的依偎在一起,谁都不再出声。 孙氏经历了刚才那一茬,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看起来似乎很虚弱的样子,但眼泪还是都止不住。 “爹,这地上潮湿,你抱娘去隔壁屋的床上躺着啊!”锦曦提醒梁愈忠,梁愈忠赶忙打横抱起孙氏,就往门口奔去,锦曦拉起锦柔紧跟在后。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梁俞驹梁愈林喊谭氏的声音。 “你们都杵这作甚?没瞧见老三那个混帐把败坏家财嘛?好好的一扇门,说踹就踹了,我倒要看看这屋里藏着啥稀罕的珍宝!”谭氏歪在床上大半日也不见半只人影去瞅,尤其是瞧见那扇歪在地上的木门,这会子肚子里的怒火简直膨胀的无处发泄。 “娘,您老这怒气冲冲的,是要上哪做啥去呀?”梁俞驹表示关心的问。 “我要去找老三,剥了他的皮!”谭氏怒道。 “哎呀,我的亲娘咧,甭管啥事冲撞了您,这会子您老忍不下也得忍着,老三刚鬼门关前走一遭,老三这会子一门心思在他身上哪,您老还是别往前凑了,自讨没趣喲……”梁愈林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谭氏怔了下,以为听了,刚那娼妇摔锅铲子不好活蹦乱跳的?啥叫鬼门关前走一遭? 梁愈忠抱着孙氏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就瞧见谭氏被梁愈林虚拦在那里,谭氏的惊诧和质疑,在看到梁愈忠当做珍宝一般,打横抱在怀里的孙氏时,谭氏刹那的惊诧和质疑,全部化为飞灰湮灭,转而是更加汹涌澎湃的怒火。 尤其是,梁愈忠从跨出门,眼里就没她这个人时,谭氏炸毛了。 语言此时是苍白的,所有的怒火全部化为愤怒的肢体力量,那只鸡毛掸子被灌注了谭氏所有的愤怒和力量,直接就朝梁愈忠迎面甩来,带起一片呼呼风声。 孙氏就在梁愈忠怀里,最有可能成为攻击的目标,这刚刚死里逃生的孙氏。哪能经受的住这一鸡毛掸子?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跟在梁愈忠身后的锦曦锦柔同时惊呼出声,老梁头也更是来不及阻止。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梁愈忠俯下身去用的身躯护住孙氏,一个敏捷的侧身,避开那迎面而来的鸡毛掸子,鸡毛掸子没有击中孙氏,梁愈忠的右臂却狠狠挨了一下。 “翻了天的贱蹄子,青天白日的,要男人抱着。不要脸的娼妇,给老娘滚下来!”谭氏扑上去揪住梁愈忠的手臂,要把孙氏给扯下来。口里用最难听的污言秽语来咒骂孙氏。 老梁头忙地命令边上站着看的俩上前拉开,也在一旁跟谭氏劝解着,梁俞驹梁愈林唯恐天下不乱,做做样子还差不多,大人们揪成一团。混乱的很,谭氏也听不进老梁头劝解的话,梁俞驹和梁愈忠假装拉开,却是让谭氏跟梁愈忠越揪越紧。 老梁头说的嗓子有点发哑,奈何谭氏却像疯了似的,自顾着跟梁愈忠拼命。老梁头喘着粗气退到锦曦锦柔这边,跟俩孙女道你们奶,这是疯了……”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皆不语,心里却有同感。 “贱蹄子,死娼妇,给我灌了啥**汤?沾着鸡窝不生蛋的母鸡,你给我滚下来……” 谭氏这话一出。锦曦立刻去看老梁头的脸,老梁头脸上的肌肉果真剧烈抽搐了下。锦曦心里暗道。谭氏真是给力啊,这句话当着大家的面骂出来了,这下老梁头他们再不会觉得是她们在扯谎吧。 谭氏一边扯一边骂,长长的指甲,直往孙氏脸上挠去,梁愈忠死咬着唇,用臂膀将孙氏紧紧坏在怀中,埋下头挡住谭氏的魔爪,眨眼功夫,梁愈忠的脸上就挂了好几条彩。 梁俞驹阴邪她是晓得的,谁晓得混乱中他会不会趁机做点啥,锦曦忙地把锦柔拉到一边远远瞧着。 梁愈忠紧咬着唇,目光冷漠而绝望的看了眼谭氏和两位‘善意劝解’的哥哥,然后一咬牙,猛地一甩膀子,就把谭氏给甩了开去,谭氏一个倒仰,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被后来赶到的梁愈梅给接住。 梁愈忠看都不看一眼,抱起孙氏抬脚就走,三两下进了屋,放脚把门踢上,把除了他们夫妇之外的所有人,都给拒之门外。 “作死的,娶了忘了娘的王八蛋,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谭氏发髻散乱,不依不饶的冲上去拍打着锦曦的屋门,歇斯底里的嚎叫,哭骂,木门纹丝不动。 谭氏不依不饶的拍打着那木门,似要拍出个洞来,梁愈梅上前去一边劝着,一边跟着骂屋里的梁愈忠和孙氏。 谭氏如何受过这种冷遇?这个坎口她趴不下来,尽管刚才混乱中,她也听到几句老梁头的话语,也大概明白了孙氏是来这屋上吊自杀,可这不是没死成吗?既然没死成,那就还得继续接受她谭氏的制裁,她要新帐旧账一起算! “娘,算了吧,这喂奶不如摸奶亲,您老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梁愈林嘻皮笑脸着凑劝谭氏,这话是农村的荤话,粗坯的很,当着待嫁姑娘梁愈梅的面就脱口而出了。 胖姑娘梁愈梅已到了思春的年纪,加之谭氏对之呵护的好,家里再清贫,再克扣其他人也不舍得亏了她吃食。所以,才十六七岁的梁愈梅,胸口那对所谓的‘**’长得忒大,又大又饱满。 听到二哥说啥‘喂奶’‘摸奶’的火辣字眼,胖姑娘梁愈梅的脸颊当即就被火烧了一样,羞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了。 谭氏一巴掌甩在梁愈林脸上不成器的下流,你眼珠子让野狗叼去了?当着你妹的面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你咋做的哥哥!” “我这不打个比喻嘛,话粗理不粗哈,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梁愈林摸着红肿了的脸,很不满的嘟囔着。 谭氏此刻怒火无处泄,除了梁愈梅,谁来谁撞枪口,梁愈林话才落音,谭氏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啐在他脸上。 “混账,给我滚一边死去!”谭氏暴起,这下,梁愈林再不敢耽搁,忙地捂着脸夹起尾巴闪到一边。 这边的锦曦和锦柔,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胜利的笑意。 经过刚才一番‘劝解’,老梁头如何能瞧不出俩的用意?他恶狠狠瞪着梁俞驹,眼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梁俞驹还是有点忌惮老梁头的,咳嗽了下,劝谭氏低声劝了几句,梁俞驹是老梁家四个里,脑子最好好使的一个,又读了好几年书,在外面经商跟人打交道,人也深沉圆滑。 咋样的话当说,咋样的话不当说,他拿捏的很好。一番话下来,也算是给了谭氏一口顺气汤,眼瞅着谭氏的火气比刚才,稍稍按捺了一些下去。 老梁头瞟了眼侧门那边,估摸这这会子梁愈洲该请了李大夫,被外人瞧见这边闹腾的,实在是丢脸丢到祖宗坟堆了去了! 老梁头思忖了下,这才再次出声,让众人都散了,吩咐梁俞驹梁愈梅扶着谭氏回东屋去。 “娘,您老身上不舒坦,先回东屋歇会去,等会子李大夫来了,让他先去东屋给您瞧。”梁俞驹边走边跟谭氏献好道。 谭氏稍稍平稳了一些,想到梁俞驹说的,说孙氏从房梁上取下来那会子,眼睛翻白,鼻子里没气儿,舌头都拖到下巴下面…… 又说孙氏虽然抢了一点,但那脸色还是死灰死灰的,嘴唇也没有血色,能不能留得住还得另说…… 还说孙氏娘家如今有些发迹的迹象,孙氏两个娘家弟弟结识了镇上一个有些背景的厉害人物,孙家现在不比从前。要是孙氏真死在梁家,孙家那边闹到官府去,官府下来一番盘查,谭氏难免有牢狱之灾云云…… 总之,谭氏毕竟是没讲过大世面的乡下老妪,被梁俞驹连哄带吓的一番忽悠,之前的那股子遇神杀神,遇佛斩佛,豁出去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拼个上风的刚烈蛮劲儿,也泄了气儿,这会子回了东屋,软哒哒的躺在床上,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这会子,她还真是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祈求菩萨保佑孙氏最好别死。 就算要死,也别这会子死,最好还不要死在老梁家!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喜从天降 divlign="ener"> 第一百一十五章喜从天降 梁俞驹前脚哄走谭氏,梁俞洲随即领着李大夫急匆匆从前面侧门处拐进了后院。 老梁头赶忙迎上去,西屋的门也动了动,梁俞忠从里面出来,把李大夫迎进了屋,老梁头和梁俞洲都跟了进去。 瞧见锦曦和锦柔缩在外面墙根下,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梁俞洲暗叹一口气,觉着这两孩子怕是被吓住了,这会子不进来也好,然后,梁俞洲把门重新关上,以防某些人再捣乱,影响李大夫诊断。 西屋里,李大夫正给躺在床上的孙氏把脉,屋外的墙根一角,锦柔拽了拽锦曦的手,低声问,娘刚才那样子可吓唬人咧,你说,娘会不会真有啥事啊?” 锦曦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在,摸了摸锦柔的头,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柔儿别担心,咱娘一定没事的,你难道忘记了,这计谋还是和娘刚一起合计出来的呢!咱娘不是真上吊,她保准没事的,啊!” “要是晓得上吊这么吓人,柔儿就不准和娘合计这个,咱合计个别的啥!”锦柔后怕的道。 “傻丫头,你没见咱奶都回屋装病去了么?咱娘今个要不这样做,这事指不定要被奶发挥成啥呢!”锦曦道,暗叹口气,谭氏那脾气,今个孙氏不剑走偏锋,是没法把这摔锅铲罢烧晚饭的事情平息掉。 过了一会,对面东屋的门开了,梁俞梅从里面探出脑袋来,朝西屋这边瞅了几下,瞧见西屋的门紧闭着,外面墙根下就蹲着锦曦小,梁俞梅撇撇嘴缩了。 “奶这是让小姑出来瞧瞧动静呢!”锦曦弯了弯嘴角。冷笑道。 锦柔点点头,咬着牙我想要娘了,咱这么久门还不开呢?” 锦曦抬了抬眼,望了头顶渐渐笼罩下来的夜色,这才也察觉李大夫进去的时候,好像真是有点久。 对面的东屋还是寂悄悄的,也没有点火,而西屋里面,已经亮起了灯光,锦曦瞧到有几道或站或坐或走动的身影。打在窗户上。 “,娘不会真有啥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柔儿害怕!”锦柔望了那窗户上,又抹了抹眼睛。小丫头先前一直哇哇大哭,嗓子有点沙沙的。 锦曦心里有点不安了起来,但还是摸了摸锦柔的头,把抱到怀里,道没事的。你放心吧,姐说娘没事,娘就一定会没事的,啊!” 锦曦这话说完没一会,西屋的门吱嘎一声开了,老梁头和梁俞忠梁俞洲。簇拥着李大夫出了屋门,梁俞忠口里一个劲儿的跟李大夫千恩万谢。 小孩子对气氛的感觉很灵敏,这送人的氛围。跟先前进屋时那股子让人压抑的肃穆气氛不一样,这回送李大夫出来,老梁头的嗓门特别的洪亮,在那高声吩咐梁俞洲一定要护送李大夫安然到家,梁俞洲也是一百个乐意的应着。甚至还弯下腰去驮上了年纪的李大夫走夜路。 老梁头甚至还破天荒的拦住也要追送出去的梁俞忠,大声吩咐他让你四弟去送。你那可离不开人,你还不赶紧回屋去!” 梁俞忠诶了一声,转身回了屋,老梁头还站在门口背着手望天上缓缓升起来的月亮,咧着嘴像是在笑。 “,娘铁定没事了!”锦柔破涕为笑,兴奋道。 锦曦点点头,之前爬上心头的那一丝氤氲,也随之而散,她从老梁家三个男人的反应来猜测,孙氏这回说不定还因祸得福了呢! “曦儿,柔儿,这大黑天的,你俩咋还在外面呢?快快快,快回屋去!”老梁头正要朝东屋而去,一扭头瞧见这边墙根下的们,惊讶道。 锦柔自然是松开锦曦的手,飞快的跑进了西屋,锦曦步伐稍缓,扫了眼对面黑漆漆的东屋,问老梁头道爷,你就这样让四叔驮走了李大夫,奶那可还病着等大夫瞧呢,咋办啊?” 老梁头愣了下,这一惊一怕又一喜的,他都把这茬给忘光了。 “你这丫头,还是个忒有记性的,别担心,你奶那是老毛病,等我把你娘有身子,她又要抱上大孙子这好消息告儿她,那病啊,一准就好了!” 啥?孙氏怀孕了?锦曦震惊了,随即而来的破堤而出的狂喜! “爹,奶那就交给您了,那我先回屋看我娘去啊!”锦曦雀跃道,三两步冲回了西屋。 西屋里,亮着朦胧的灯光,孙氏和衣半靠在床上,怀里揉着锦柔。床前的临时铺子上,梁俞忠坐在那,望着这床上的母女,咧着嘴憨傻的笑。 “姐,咱娘要生小弟弟了,柔儿也要做了……”锦曦一进屋,锦柔就迅速从孙氏怀中抬起脑袋,朝锦曦兴奋的喊。 梁俞忠还在傻笑,孙氏略有苍白的脸上,迅速红了一片。 锦曦抿着嘴笑,走到铺子边坐下。 “瞧曦儿这样子,怕是已经晓得了!”梁俞忠道。 “,你晓得了?”锦柔有点失落,她还想着等会把这个最大最大的好消息告儿,就等着看惊喜的合不拢嘴巴的样子,没想到……哎! “刚才门口,爷就跟我说了。”锦曦道,目光在孙氏身上扫了一圈,孙氏还是羞红着脸,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锦曦扭头跟梁俞忠道爹,咱娘好不容易才又怀上,如今是双身子,该咋样照料你可心里要有数啊!” 听到大闺女这话,梁俞忠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想起孙氏挂在房梁上那绷直的身子,李大夫的叮嘱又回想在耳侧。 “曦儿柔儿,你们在这陪着你们娘,爹去找你们爷说点事,一会就回!”梁俞忠道,站起身。 孙氏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喊住他曦儿爹,今个还没过二十四。你不是找爹说分家的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嗯,就是这事!”梁俞忠道。 孙氏有点拿捏不定先前娘还大闹成那样,你那脸上可还挂着彩呢,你这会子说分家的话,我担心娘……”后面的话,贤良的孙氏说不出口,她担心谭氏会吃了梁俞忠。 “没啥,我心中有数!”梁俞忠道,看似真的下定了决心。 孙氏还想再说点,被锦曦给拦住了。 “娘。你现在双身子,又刚死里逃生了一回,就别为旁的事操心了。爹说心里有数,那就一定是有数的,咱就在屋里乖乖等爹,好不?”锦曦一边道,一边朝锦柔暗使眼色。锦柔会意也帮起腔来,孙氏只好作罢,随了梁俞忠出去。 望着被带上的西屋门,孙氏对锦曦担忧道我还是不放心你爹,你们今个不晓得,你奶那脾气发的可真叫一个大啊。我从进他们老梁家门至今,还是头一回见她发那样的大脾气呢!” “娘,你那心就是软。这多年才被奶他们给拿捏的死死的,打铁要趁热,我看啊,爹就着今个这当口说这事,有八成的机会能成!” “哎。谁晓得呢,就算真成了。只怕你爷奶也要褪掉你爹几身皮!还有你俩伯伯,也不是那样好的!” “娘,做啥事那不得费些力啊?不费力,咋争取来咱想要的生活?”锦曦坐在一旁耐心的开导孙氏,这孙氏还是骨子里绵软,得给她好好换换思想才成。锦曦开导了好一会,说的都有点口干舌燥了,孙氏的决心才真正坚定起来。 东屋那边开始响起谭氏的怒骂声,院子里也响起了一大串杂乱的脚步声,想必是老梁头再召集老梁家人集合。 孙氏坐直了身子,一脸紧张的望向窗外,跟锦曦道看这样子,是有大仗势了,曦儿,你说的对,咱开弓没有回头箭,待会要是你爹一个人不成,咱娘三都去,去跟你爷奶那下跪,这家今夜得趁热打铁的分!” 锦曦这回真衷的笑了,捏住孙氏的手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和柔儿,还有你肚子里的小弟弟,都是你手底下的小兵,随时听候你指挥调派打头阵!” “曦儿,地上潮湿,你快些脱了鞋子坐到被窝里来!”母女俩手捏在一起,孙氏发觉闺女的手有点冰凉,忙地催促道。 锦曦也不跟亲娘客气,脱了鞋子就坐进了被窝,被窝里被孙氏和锦柔捂得,果真好暖和,这样坐着真是舒服多了。 “傻闺女,在隔壁屋那会子,娘是不是把你俩给吓坏了?”孙氏两手揉着一双闺女,把她们轻轻搂进怀里,柔声问道。 锦曦靠在孙氏的怀里,脸搁在孙氏的肩上,孙氏的肩很瘦削,怀抱也很单薄,但她给予锦曦的温暖,却是源源不断的。 这就是娘,亲娘! “娘,是曦儿不好,给你出的险招!”锦曦低声道,有点后怕起来曦儿要是晓得娘有了身子,也不会让娘去以身犯险,曦儿很后怕,万一要是……” 孙氏摸了摸锦曦的脸,微笑道傻闺女,这哪能怪你呢,你是在帮娘,再说了,就是娘自个,也不晓得有了身子……” 锦曦诧异,孙氏怀孕了难道都不晓得?想想,这倒也是,貌似这个时代的妇人,在生理知识那一块,还属于蛮荒状态。 有一次不听到溪水边几个妇人洗衣裳说荤话,貌似她们的概念里,嫁了人,跟男人睡觉了才会怀娃,至于这其中的精子卵子受精一说,却是闻所未闻。 孙氏月事不规律,锦曦也曾听嘎婆和孙玉霞私下说起过,想必就是这样,孙氏才不晓得怀了孕。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家 divlign="ener"> 第一百一十六章分家 “娘,你这身子,人李大夫怎么说来着?”锦曦问,孙氏的身子状况,是锦曦所关心的。 “不打紧,就说让好好将养着。”孙氏如实道。 “那,落月的大概日子在明年几月?”锦曦又问。 孙氏琢磨了下,道:“也不大精准,好像说就在中秋前后吧!” 锦曦心里大致推算了下,那么说,孙氏腹中的身孕已有一个多月了呢,那铁定是在孙家沟怀上的,嗯,想不到孙家沟还真是个山林水秀的好地方,孙氏好几年没动静的身子,去了那里就怀上了! “娘,从明个起,咱一家四口人的衣裳,就让我来洗,你歇着就是!”锦曦道,怀孕头三个月胎相不是很稳定,弯腰洗衣那些动作对胎儿不好。 “嘿,瞧你这丫头,也真是的,娘哪有你想的那般娇气了?娘怀你们俩那会子,哪一天不是家里忙完忙地里?柔儿出生那会子刚好赶上双抢,娘我临时临月还能弯腰割稻子呢!”孙氏慈爱着笑道。 在孙氏的意识里,哪家的媳妇怀孕,那不都得做活计?这很正常,可是在锦曦听来,心里却酸酸的,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娘,那是从前,现在咱们日子过得不一样了,有钱赚有盼头,咱再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更不能亏待了你肚子里的娃!”锦曦捏住孙氏的手,坚定道。 “娘,你会不会添了小弟弟,就不喜欢柔儿了?”锦柔瘪着嘴,原来默不作声的她,竟然在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 孙氏无奈而又倍感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锦曦的头。道:“说实在的,娘有你们俩闺女,真的已经足够了!就算往后娘再给添了个弟弟或是妹妹,你们俩都是娘的心头宝!” 西屋这边娘三依偎在被子里说着悄悄话,东屋那边,灯火通明,老梁头和谭氏屋里挤满了人,嘈杂的吵嚷声不时传出屋来,听那动静,梁愈忠分家的请求。铁定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爆了整个老梁家,这会子。梁愈忠铁定站在暴风眼的中心,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曦儿,你爷奶屋里咋吵得这般厉害?隔着两道门的,咱又听不清楚,只得干着急。要不,咱也过去听听?”孙氏好几次都朝窗口那边张望,尽管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啥都瞧不见,锦曦知道,孙氏这是在为梁愈忠担心。 “娘。有些事,该咱爹出头的时候,就不能退缩。”锦曦劝慰孙氏:“爹是咱这娘们儿的主心骨。这事该他打头阵,咱也不能心软。再说你要是这会子过去,矛头指不定都会射向你,说爹是你挑唆的,咱就在这西屋耐心的等。要相信爹铁定能成!” “曦儿,你还是小。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不懂。你爹他那人,一辈子也没对你爷奶他们说话大过声,再说分家这事吧,咱这一带可是有规矩的,父母高堂健在,做晚辈的要分家,真要论起来闹到官府去,你爹会吃官司的!前几年隔壁的鲍家村就出过这样的事!” 锦曦惊讶了一把,没想到这个时代对分家,对保护老人家权益还有这样严格的限定啊?那,老梁头和谭氏,会不会盛怒下,经过梁俞驹他们的推波助澜,把梁愈忠和孙氏给告到衙门去?那就真是有点棘手了。 想到这,锦曦沉下心来,心内已经在思忖着对策,她不能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再去想,那就被动了。 孙氏瞧见锦曦不说话,以为锦曦被吓到了,心里有点愧疚,想了想忙地又换了话道:“曦儿你也别太担心,对簿公堂那种事,也是稀罕的很,除非真的恩断义绝了,天底下的爹娘心还是软的!” 孙氏的话音未落,西屋的门被轰的一下从外面推开,娘三惊愕抬头,便见梁愈忠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进了屋,随手关上了屋门,把院子外面的吵闹声关在门外。 “这家真他娘的待不下去了!”这是梁愈忠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孙氏从梁愈忠这话里听出诸多不顺,而且还破天荒的爆了粗口,孙氏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就要掀了被子下床,被锦曦拦住,锦曦抢先跳下床穿了鞋子,迎着梁愈忠那过去,顺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茶叶是她从孙家沟带回来的。 红茶,冬季喝红茶养身。 “爹,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有啥话,咱慢慢说,别急!”锦曦端了茶给梁愈忠暖手,自己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到梁愈忠对面,看他埋头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抿了几口,黑着的脸也因这茶的暖气而稍稍缓和了几分。 “爹,你把东屋的事,捡要紧的说。”锦曦道。 “你大伯二伯,怂恿你爷奶去官衙告我,要给我定个忤逆不孝的罪,送我下牢呢!”梁愈忠劈头就道。 “啊?”娘三同时惊呼,皆抽了一口凉气。 就晓得梁俞驹他们做的出来这种断情的事!锦曦暗想,捏着下巴在那沉思! “柔儿不要爹下大牢!”锦柔红着眼圈道,孙氏忙地搂住锦柔,安抚着:“别怕,你爹不会下大牢的,你大伯他们是吓唬你爹的,别怕啊!” “曦儿爹,东屋那边的动静,我这儿都听到了,你要是使劲了力还不能成事,咱就……就罢了吧……大哥二哥那人,我现在也算瞧出来了,指不定那事他们还真就能做得出来!”在让梁愈忠受牢狱之灾和分家这事之间做抉择,孙氏毫不犹豫选要梁愈忠。 梁愈忠双手端着茶杯,看着屋里的娘三,目光中充满欣慰,这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啊! “我梁愈忠要么不决意,决意要做了的事,十头牛也甭指望能拉回头!这家,分定了,谁阻挠也不成!”他接着道。 好霸气的话啊,锦曦忍不住端详起自己的便宜老爹来,头一回发觉他干硬黝黑的脸膛,还真是够硬汉! “啊?”孙氏又是一声惊呼,为难道:“曦儿爹,我们娘三不能没你啊……” “放心吧,咱家真正做主说了算的人,是爹!大哥二哥待我无情无义,爹于我,毕竟还是有情分的,只要爹不告我,他们也无奈何!何况,咱爹毕竟是安定梁氏之后,读过书,年轻那会子在望海县城做过刀笔吏,是见过世面的人,晓得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咱这一房四口人的心分了,也没必要继续绑在一块,后来就点了头,答应让咱分!” “这么说来,那事,能成?”孙氏眼中死灰复燃,问。 锦曦很惊讶,想来,这老梁家骨子里最明白事理的人,还是非老梁头莫属。 梁愈忠点点头,道:“分是能分,但爹也发话了,这分家也有两种方式,让咱选其中一种,选了,就莫后悔!” “啊?”这已经是孙氏第三次惊呼了,关于分家的事情,真叫一个跌宕起伏啊,孙氏都有点接受不来了。 “咋样两种分法?爹你细细说来。”锦曦托着腮帮子问道,她现在对老梁头提出的两种分家方案很是好奇,心中也有个不太美好的预感,不管啊方案还是b方案,梁愈忠这分出去的四口人,在家产这一块绝对是处于劣势的。 孙氏也锦柔也都竖起耳朵来,细听梁愈忠解说老梁头提出的两种分家方案,经过锦曦的整理,大致如此。 方案就是,梁愈忠一房四口人分过不分家。 也就是说,一切还跟从前一样,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一起挣钱上交谭氏一起承担老梁家的债务。 唯一的好处就是,老梁家会出一半的钱,般梁愈忠在村子里其他地方选块地,盖起一座三间带灶房和茅房的瓦屋。 锦曦分析了下,在模式下,除了一家四口住的跟老梁家稍远些,还可以另外开个小灶啥的外,其他基本上还是一成不变,孙氏依旧还是谭氏手底下的小兵,每日还得在谭氏跟前转悠,听她使唤,而且,一大家子的荣辱兴衰也还是紧紧绑在一块。 至于b模式,那就更有意思了,分家分过!但这分家分过,也还有两种选择。 b1模式下,老梁家可以分给分出去另过的梁愈忠一房四口人,必备的衣食住行物资,但梁愈忠一房得分摊去老梁家现有债务里的二百两外债。 在b2模式下,梁愈忠一房不承担一文钱的债务,但老梁家现有的家产,包括镇上的梁记杂货铺,家里的几十亩水田,旱地,开荒的坡地,菜园子,以及这前屋后院大片的屋舍,梁愈忠一房四口啥都别指望,净身出户! 除此外,梁愈忠一房上交给谭氏和老梁头的养老费,每年不得少于三十两银子,逢年过年的孝敬那是额外算,不计在这三十两银子内。 锦曦综合比较了下,不管哪一种分家模式,对梁愈忠这一房四口人,都是很不利的,尤其是最后一种里面的净身出户,就更是苛刻了。 “爹,咱爷这明面上是不拦着你往外分,可提出的这几类分法,却是暗地里给你设阻拦呢,就想你知难而退,断了分家的念头!”锦曦跟梁愈忠分析道。 梁愈忠浓眉皱成一团:“我也瞧出来了!那,曦儿,你说,咱选哪一种分法?”他在征询锦曦的意思。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大地大没娘大 divlign="ener"> 第一百一十七章天大地大没娘大 锦曦想也不想,直接选了最后一种:净身出户! 这可把梁愈忠和孙氏给唬了一跳! “曦儿,真要净身出户,别说咱这住着的小瓦屋,就是你屁股下面那把旧凳子,咱都带不走,这大过年的,咱一家四口往哪住去呢?”孙氏担忧的问道。 “娘,这会子正过年的节骨眼上,就算咱真要分家,爷奶也不至于就把咱四口人扫地出门的,就是旁人那也得稍稍宽限几日啊,爷奶那么注重面子的人,不会让人戳脊梁骨的,娘你放心!”锦曦分析道。 “等到过完年,咱不就要去嘎婆那了么?” “曦儿说得没,爹娘还不至于如此狠心,爹也说了,就算分家,这个年还得一起过,那咱这屋子咱还是能住到过完年的!”梁愈忠道,孙氏这才稍稍放下心,可接着又有别的担忧。 “可就算这样,咱一直住你嘎婆那也不是个办法啊,咱着也得有的屋子才成,中秋前后我就要落月了,咱这一带的风俗,总得在的家里生产才成!”孙氏道,梁愈忠点点头,作为一个男人,他最想要的就是能亲手盖起一座属于的屋子,给孩子遮风避雨。 锦曦笑了,道这几日,就让爹备些礼品,去一趟咱金鸡山村的里正家,把选地盖房这事儿给定下来,等到过完年,咱娘三先去嘎婆家,爹留下来张罗盖房的事!” “曦儿,咱盖个啥样的屋子?要是盖个这种青瓦白墙带天井的大屋子,那可要费时很多,要是盖个咱这样的小四合院。那就容易的多!”梁愈忠征询锦曦的意见,孙氏也锦柔也都竖起耳朵听的入神,这可是在规划他们的家呀。 锦曦想了想,道不晓得爹娘想法如何,要问我,我倒觉着,咱选地,一定要选块大的,开阔的地方,至于盖房子么。就盖个小四合院吧,就像咱现在这后院这样,上房和厢房。能住的就成。把空地都省出来,我要围个大大的院子。后院种菜,养点鸡鸭的,前院多栽果树,多种花草。” “虽说屋子里没有天井。下雨天洗刷不方便,到时候咱在后院里挖口井,井口边筑口洗刷的池子,如此一来,既能解决吃水的问题,还能方便浆洗灌溉呢!”锦曦畅想道。 孙氏和锦柔眼中露出向往的光芒。梁愈忠认真的听着,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咱一家四口。加上未出世的老三,有九间屋子那铁定能住的,还能空出五间屋子作用!” “多种些花草好啊,到时候曦儿做香胰子,用的上!”孙氏笑眯眯道。 “种果树柔儿喜欢。有好多的果子吃!”锦柔也积极发表的看法。 “做这么多的事儿,那少说得花几十俩银子啊。咱这银子从哪里来?”孙氏又担心的问。 “娘可别忘了,咱现在手头的存银,可足足有十五俩呢!”锦曦愉悦道,说到存银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以防隔墙有耳。 “我记得你年前去县城采办了一批货物卖,咋手头还有这么多呢?”孙氏惊讶问道。 “娘,采办货物的银钱,那是铺子里的公有,我这十五俩,是扣除掉其他,咱自个分得的红利呢!”孙记杂货铺如今基本上是三大股东,锦曦,孙玉宝,和孙二虎,收益也是这三家均分,张掌柜那份是属于聘金,另外算的。 “乖乖,想不到咱那铺子,还真是利润不小呢!”孙氏感慨道。 “这些都是咱曦儿的功劳,要不是她想出的那些赚钱法子,咱这会子只怕都盖不上暖和的新被子呢!”梁愈忠百感交集道。 “大家都有功劳,仅凭我一人那哪成呢,尤其是爹,哪回我那些法子不都是依仗着爹的木工手艺活来相助的?”锦曦笑道,团结就是力量,要奔小康,一家人的心得像那麻绳子一样,紧紧扭在一块,然后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力才成! 手头有银子,梁愈忠夫妇的心安定了许多。 “曦儿,爹我刚合计了下,咱要把那带院子的小四合院盖成功,怕是满打满算,也得准备个四五十俩银子,咱这还缺着些。”梁愈忠道。 “这不碍事,过年这段时日,咱铺子里买卖不,等回头开春了,铺子里又有新的分红。凭着咱的那份,就能把屋子给盖起来,实在要还缺点儿,就跟舅舅借点去,不论如何,中秋娘落月那会,咱铁定得住进自个的新屋子!”锦曦道。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溢出幸福自信的笑容来。 “曦儿,你爹娘可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人,没有了屋子,咱可以盖。可没有了田地,那可真就失了安生立业的根本啊!这心里,还是有点惶惶的不着底儿啊。”过了许久,孙氏感叹着道。 “曦儿娘,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患得患失起来了呢?”梁愈忠正在收拾去梁愈洲那睡觉的衣裳,听到孙氏发出这样的概叹,不禁笑道。 “咱铺子现如今红火的很,闺女脑子灵活,我又有木工手艺傍生,就算没有田地,也少不了咱那一口吃的!你说你担心个啥!” “咱祖祖辈辈可都是图里抛食的庄稼人,根可不能丢啊!”孙氏道。 “这就是妇人之见了,咱手里头有钱了,啥办不到?”梁愈忠破天荒的脑子转的快了起来。 “爹说的太好了,就是这个理儿!”锦曦在一旁抚掌道娘的顾虑我懂,娘是怕凡事皆有个万一对不?呵呵,那等咱把屋子盖起来后,手头再有了余钱,咱就去村里,或者邻村里问问,买个几十亩水田,租给别人耕种。娘就坐在家里等着收租做地主婆,好不?要是哪一天爹老了做不动木工活了,曦儿也懒得打理铺子了,咱就都,跟着娘一起收租做地主婆,好不?” “还是闺女懂我的心意,不管何时何地,咱者手里得拽着几张地契田契,睡觉才踏实!”孙氏笑道,梁愈忠无奈的摇摇头头。告别了娘三,告别了屋里欢快的气氛,去了前屋梁愈洲那里睡觉了。 老梁家今夜一大家子人。都是饿着肚子睡觉的。当然,东屋那边谭氏自然是给她的宝贝幺女梁愈梅,送去了米糕和果脯。 西屋这边,锦曦悄悄从的一套衣裳里,取出一只包袱来。娘三个盘腿坐在床上,就着包袱里的各色点心干果,就着热乎乎的红茶,饱饱吃了一顿,然后收拾干净,躺回了暖呼呼的被窝。 孙氏一手搂一个。娘三个在这阴暗潮湿的小屋里,在对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狠狠畅想了一通后。才相继沉沉睡去。 …………………………………………………………………………………… 回老梁家的第一夜,锦曦做了很美妙的梦,梦里,站在中满果树和花草的大院子里,入目都是繁花。都是压弯了枝干的硕果,然后。孙氏从灶房里出来,笑吟吟喊她吃饭…… 锦曦突然就醒了,霍地一下睁开眼,耳边就听到谭氏的骂声,从上屋灶房的方向传来。 锦曦皱了下眉,谭氏这一大早又在训人了,也不晓得是哪个倒霉催的。 再一摸身边,柔儿滚到床的最里面去了,正面壁而睡,而孙氏躺过的地方,空空如也。 谭氏的怒骂声又传来,还伴随着摔碗的碎裂声,糟糕,铁定是孙氏遭殃了!锦曦一个激灵,棉袄子都来不及穿,直接拽起外裳套在身上,拉开门就冲去了上屋灶房。 ………………………………………………………… 上屋灶房,谭氏瞪着一双外八字脚站在灶房门口,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烟熏火燎的灶房里面训骂。 “无法无天的娼蹄子,都快爬到老娘我头上去了!作死的,让你给你妹敲个鸡蛋羹,就给我摔破一只碗,这是在打我的老脸哪!天杀的呀,老梁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挑拨精祸害精,搅得我老梁家父子反目成仇啊……” 锦曦一听这话,瞬间就反应了,谭氏这是在拿梁愈忠提分家的事找孙氏晦气呢! 锦曦轻咳了声,像往常一样叫了谭氏一声“奶。” 谭氏甩都不甩锦曦一眼,还是扶着门框朝灶房里骂。 锦曦吐了吐舌头,从谭氏身侧硬是挤进了灶房。 灶房里,原来不止孙氏一个,金氏也在。 金氏站在上面闷声掌勺,孙氏蹲在锅台根下,正埋着头拾捡地上碎裂的碗片,把它们放进手边一只装了灶里土木灰的土筛里。碎片黏在地上一滩鸡蛋黄里,要把它们一片片挑出来,很费劲儿。 锦曦一眼就瞧见孙氏的右手有两根指头都割破了,在往外流血。 “娘你别捡了,这些碗片我来捡。”锦曦蹲下来,阻止住孙氏。 孙氏一直埋着头,直到锦曦在她身边蹲下捉住她的手,这才抬头,惊愕锦曦来了? 孙氏一抬头,锦曦就看见她眼眶通红,脸上还湿漉漉的,显然是蹲在这里抹泪,锦曦真叫一个又气又疼啊…… “娘,人李大夫的话你都给忘了不是?你说你好好的大清早不在床上躺着,咋跑到这来找晦气了呢?不成,你这手指得赶紧洗干净了巴扎好,要不会发炎溃烂的。这些交给我来做,你赶紧回屋去!”锦曦沉声催促孙氏。 孙氏犹豫了一下下,就听到外面谭氏骂道作死的,哪个不生养孩子?老娘生养了五六个,你大嫂生养了四个,还都是男娃,谁都没你孙氏精贵!让你敲个鸡蛋羹就折腾成这样?没用割破了手指,回头再哭哭啼啼跟你男人那告黑状去,赖别人头上,那就是臭不要脸!老娘还没找你赔鸡蛋和碗呢……” 孙氏和锦曦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愣,这对话可是压低了嗓音的呀,谭氏的听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呢! “奶,我娘从嫁进老梁家至今,给我小姑那敲了多少回鸡蛋羹?恐怕都不下一百只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哪一回出纰漏了?”锦曦丢下手里的碎腕,走到灶房门口跟谭氏置理起来。 “奶生养了那么多个,是人,也该晓得在我娘现今这个月份,那害喜害的可厉害了,最嗅不得那些带味儿的。奶说自个是人经验丰富,那就不该让我娘来敲这个蛋!” “作死的,几年不开窝的废材老母鸡,咋一开窝还就精贵了?变凤凰了?啥叫嗅不得鸡蛋的腥味儿?我倒要睁大眼睛等着瞧,看你到时候给咱老梁家下个啥样的金蛋,精贵成这样子,黑心肠的……” “奶真是不讲道理,我娘昨儿个才捡回一条命,人李大夫都说了让好生将养着,我娘孝敬您这天才刚亮就烧饭伺候,我娘十多年如一日都这样的,奶的眼里怎就瞧不出我娘的这份好呢?就为可一只碗,还是一只豁了口的碗和鸡蛋,把我娘数落成这样,有意思吗不跳字。 这要是搁在以往,孙氏是万万不敢让锦曦这样跟谭氏的,但这回,孙氏垂手站在一旁,指头上的血还是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孙氏没有开口阻止锦曦,而是红着眼眶任由锦曦的口中,道出她这十多年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话。 谭氏震惊了,她没想到锦曦这十岁的丫头片子,竟然敢公然跟她对理。 “作死的,啥样的婆娘养出啥样坏心眼的闺女,我在这训,就是你老子也不敢插口,哪里轮到你这冰不死的混丫头,赔钱货来插嘴!”谭氏把炮火攻击范围蔓延到锦曦身上,怒斥。 锦曦不怒反笑我爹不敢插嘴,可我敢,因为挨骂的是我娘,天大地大没娘大!还有啊,奶也是,小姑也是,那奶不也是在骂自个和小姑是赔钱货来着?” 谭氏气得傻瞪眼了,没料到这丫头牙尖嘴利的,竟然钻了她的话漏,这还真是着了这丫头的道了!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亲兄弟明算账 divlign="ener"> 第一百一十八章亲兄弟明算账 “娘,咱回屋巴扎伤口去!”锦曦拉起孙氏的手,擦着谭氏的身,冲出了灶房。 身后,谭氏一屁股坐在灶房门槛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朝着西屋这边口里还在大骂:“反了反了,老梁家的大天给你们这对贱人给搅翻了,作死的,这还每没分家,就指着我的鼻子戳我的脸,这是要逼死我呀,没得活啊……” 锦曦把西屋的门紧紧关上,将谭氏讨厌的叫骂声关在门外。锦柔被这大动静从梦中惊醒,拥着被子惶恐的坐起,揉着眼睛望向匆忙进屋的孙氏和锦曦。 “娘,我怕!”锦柔道。 “柔儿,没啥事,你莫怕!”孙氏把滴血的那只手藏在身后,对锦柔微微一笑,安抚道。 锦曦已经从屋子一角的椅子上,端来唯一的瓦盆,里面的水是昨夜预留下来,备着给锦曦和锦柔刷牙洗脸。 “娘,赶紧的把手指洗下,我去找块干净的软布给你包扎!”锦曦催促孙氏。 东屋那边的门开了下,传来老梁头的声音,随即谭氏也收了声,蹬蹬的回了东厢房,外面院子里又是一片安静。 孙氏顺从的洗了手,这边,锦曦在她们带回来的那包袱卷里翻找,刚找到一块孙玉霞绣给锦曦的手帕,还没来得及撕成布条,那边,孙氏洗完了手,径直走到门口面,门口面那些死角里织满了蛛网,孙氏伸手撸了一把,搓成一团,就那么敷在割破的伤口处,转身对后面瞧见这一切的锦曦放心一笑,道:“甭包扎了。娘已经敷药了。” “这样……也行?”锦曦目瞪口呆。 “行啊,咱农村人都是这样来的,还挺受用呢!”孙氏边道边走到床边,帮锦柔穿衣。 “这门后面的蛛网都蒙了灰尘,那得多脏啊,指不定还得污染了伤口!”锦曦很不理解。 “瞧你这孩子说的,咋还那么多讲究呢,你难不成忘了咱以前在田里割稻子,你割破了手指,我顺手就抠块脚跟下的田泥给你糊上。止血可灵验着呢!这些呀,说起来还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呢!”孙氏笑着提醒锦曦道。 锦曦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就是这样止血的,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这是什么原理?以毒攻毒?不过,她是怎么都不可能再用那样的法子了。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也不定都是对的,娘,我来给妹妹穿衣。你赶紧儿的过去把那些脏东西给抹了,我带了牙粉过来,你在伤口上撒些!”牙粉消毒的效果绝对胜过门后面的蛛丝,锦曦想。 孙氏无奈,只得由着锦曦这么做了,锦曦看着她做完。这才松了一口气,孙氏欣慰又无奈的笑了笑,看到锦曦娴熟的给锦柔穿衣。又想起之前在灶房,锦曦为了她,跟谭氏置理,孙氏的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暖呼呼过。 都道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真是一点不假。 “曦儿,往后你奶要是再训娘。你在边上别吱声啊,像今个这样为娘出头,你奶会连着你一块给恼怒上。”孙氏站在床前,柔声跟锦曦商量。 “娘,你不说这事还好,你这一说,我满肚子的火又起了!”锦曦假装怒目看着孙氏,道:“娘你好不容易才怀上身子,你说你大清早的不在床上躺着,跑去灶房干啥?热脸贴了凉屁股不说,还落了一身的埋汰!” 孙氏垂下眉,叹口气道:“从我嫁进老梁家这么些年来,哪一天不是这个时辰去灶房忙活的?陡然让我别去,我还真是调不过来。” “娘你天生就是个劳碌的命!”锦曦没好气道。 不管锦曦如何说,孙氏永远都是那副好脾气,点点头道:“我想着吧,横竖也就年前这几日跟你爷奶住一块,等到开年咱就走了,就这几日,我也没啥好在床上躺的,还是像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吧!” “娘你还真是老好心,一点没变!可娘你现在怀着身子,又有些害喜,跟从前不一样了,曦儿不是要教娘偷懒卖坏,偶尔的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下也是应当,那时候怀我和柔儿是条件不允许,如今咱有那条件,就应当给娘和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更好的!”锦曦看着孙氏,认真道。 孙氏微怔,看着面前的俩闺女,心有愧疚。曦儿身子也就这几个月好一些,以前那是经常犯病,孙氏清楚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柔儿,就更是因为孙氏临时临月还去割稻子,所以才早产的,养下来后又没那条件调养,柔儿的身高一直比同龄孩子要矮些。 两闺女也就这几个月长了,以前可都是一副青黄不接的样子。 “曦儿,你的话娘都听进心里去了。”孙氏红着眼眶,道。 锦曦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听进去了就好。 老梁家的这顿早饭,谭氏和孙氏都不约而同的缺席了。谭氏还是在赌气,而孙氏,是锦曦不让她来,这个分家的节骨眼上,孙氏一旦出现极有可能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虽然说这并不能影响梁俞忠他们四口人的决定,但影响孕妇的心情啊。 饭桌上,梁俞驹和梁俞林他们,那对梁俞忠的攻击还在继续,尤其是当梁俞忠跟老梁头言明,甘愿选最后一种分家方式,也就是净身出户时,饭堂里顿时又炸开了锅。 各种心思的都有,震惊,质疑,猜度,嫉妒,还有为之惋惜的…… 各种声音也都有,梁俞驹在骂,骂梁俞忠忘恩负义,不顾家族荣誉,自私自利…… 梁俞林在奚落,杨氏在说些冷嘲热讽的话,梁俞洲在劝,劝梁俞忠再仔细想想…… 梁礼辉他们选择了沉默,毕竟是孙子辈,没有发言权,也没怎么想发言,这种吃大锅饭的状态,梁礼辉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老梁头也破天荒的选择了沉默,沉默的抽着旱烟,喷薄而出的浓烟中,瞧不出他的神情,但锦曦暗自猜测,老梁头此刻的内心定是不能平静的,因为这个三儿子的抉择,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梁俞驹和梁俞林皆是带着不甘心,不甘就这样放梁俞忠出去了,对于骨子里偷懒卖坏,净想着吃大锅饭占便宜的他们而言,梁俞忠和孙氏的撤出,可是不小的损失呢! 可老梁家是老梁头说了算,他们两个再心不甘,也无计可施,唯一想到的就是怂恿老梁头去告梁俞忠,可老梁头又下不了那狠心,哎! “老三啊,你可要想仔细啊,咱老梁家的男人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你们四口人要是真分出去了,上无寸片瓦,下无半亩地的,到那时举步维艰就不能后悔!”老梁头缓缓道。 “爹,我不后悔,我也定会把日子给撑起来。”梁俞忠铮铮道。 老梁头端详着梁俞忠,半晌,才垂下眼皮,摆摆手:“决心如铁,那就分吧,爹只有一句话要交代你,即便分了家,你和咱这一大家子人,也是血脉的至亲,啥时候要帮衬,都不能推脱!” “爹,这话您不说,我心里也有数,分了家不过是换了种过法,咱这骨子里的亲,是断不了的!”梁俞忠经常去孙记铺子里跟人打交道,如今这说话,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木讷,也有些圆滑了起来。 “只是,年前这几日,我这四口人,还得暂住在西边那一间屋子里。等过了年,咱就张罗盖房子!”梁俞忠又补充道。 这回,老梁头还没表态,一旁的梁俞林就先嚷嚷了起来:“这可不成,你们一房四口人都分出去了,就没理由再继续沾着那西屋!” “二哥,我就住几日,四口人就占那一间。”梁俞忠道。 “别说一间,就是半间都不成,说好了的净身出户,不带半文债务,咋在屋子上还扯皮?我头一个不准!”梁俞林高声道。 “我和兰儿她爹一样想的,既然是净身出户,债务都甩给咱,那别的啥就都要干脆利落,一根稻草都不能带走,要不不服心!”杨氏撇着嘴快眼道。 锦曦安静的坐在一旁观察这些人的反应,梁俞驹眯着眼,附和着点点头:“亲兄弟明算账,老三,是你先不要这个家的,你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们不义,从你跟爹拍板分家的即刻起,咱老梁家的一土一瓦,都没你的份儿!” 梁俞忠此话一出,锦曦不禁抬眼望向他,强烈怀疑赶人这提议就是他暗自授意,梁俞林来打的先锋,兄弟里面就梁俞洲为梁俞忠抱不平,可梁俞洲一个人的呼声太微弱了。 老梁头原本是想答应了梁俞忠,可现在这两个儿子都这样站出来强烈反对,老梁头也有点犯难了,对梁俞忠的请求,没有给予答应或是不答应的回应。 梁俞忠皱着眉头,他没料到就这样一个请求,都遭到了哥哥们的拒绝,而爹也明显更在意哥哥们的想法,梁俞忠心里很悲愤。 这大冷天的,让他们四口人往哪搬?孙氏还怀着身子呢,梁俞忠心里忒急。 看了眼锦曦坐着的那方向,发现闺女正朝他暗暗做了个手势,梁俞忠一眼就瞧明白了闺女那手势的意思,眼中随即闪过一道亮光。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置业发财 divlign="ener"> “爹,大哥,二哥,我给租金,咱四口人,就租赁那一间屋子,照着天数来算,住到开年正月初二。这样成不?”梁愈忠大声道,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语气冷漠中带着一些嘲讽和决绝,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不出声了,目光齐刷刷望向他。 “老三,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那照这么说来,你和你儿那手里头,不就还拽着些私房吗?你这可不地道,咱这衣裳兜里可是半个子儿都在娘那!”梁愈林大呼小叫道。 梁愈忠皱眉,扫了他一眼,道我说了付租金,就绝不食言,甭管我是去借去挪,这无需二哥操心!”说完,梁愈忠再次冷冷扫了眼梁愈林听到钱就大放异彩的嘴脸,不屑道还有,二哥别拿那些龌龊心思来衡量我,我不像二哥,我做啥都光明磊落,这回回家,我把自个这两个月看守茶园的工钱,那是一文不落全交给了爹娘,你不信,就问爹去!” “哈哈,老三你蒙的了别人可蒙不住我,我外号可是叫猴儿精的,你口袋里要是没藏着几个子儿,哪会这样硬气?我是你二哥,我还不了解你这脾性?一辈子就是软脚虾,这回硬气,铁定是有猫腻,爹,大哥,你们可得去他那西屋好好搜一搜!” 梁愈林咬住这一点不松口,意在压榨出更多的,梁俞驹在一旁眯着白胖包子脸冷笑不语。有梁愈林这把枪在,他一般不轻易开口。 “二哥翻我那屋子还翻上瘾了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别打量我和曦儿娘不吭声,就啥都不晓得,就好欺负!我们不说,那是顾忌一家子的面子,不想捅破了谁都不好看,家贼家贼,那也让外面人听着笑话!今个当着家里人都在,我梁愈忠也把话给撂这儿,从今往后。哪个要还偷摸着进我那屋子去偷摸。别怪我不念手足情!” 梁愈忠这话说的可算是一个果断,目光直接对准梁愈林和杨氏,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他在敲打谁,当下屋子里的人都给镇住了。尤其是做了虚心事的老二夫妇。杨氏垂着眼往梁愈林身后躲。梁愈林则摸了摸鼻尖,面对望的无数道目光,干笑着道老三说老三的。你们瞅着我做啥!” “二哥,你可要心里有数才成啊!”梁愈洲忿忿道,在这个家里,他和梁愈忠感情最深。 梁愈林垮下脸,不了。 梁俞驹抖了抖袖子,抬起眼皮,朝梁愈忠道老三,咱别跑题,就来说说你这租金和四口人这几日的饭菜金,你打定主意不要咱这一大家子人,要净身出户,咱亲明算账,就照着现在外面市面上的租金来算,公道!” 梁愈忠收回目光,冰冷落在梁俞驹身上,看清楚了这两个哥哥的嘴脸后,梁愈忠已经麻木了,心里也随着平静了下来。 “那大哥就给好好算算,该收我多少租金吧!”梁愈忠平静道,语气不带任何暴躁,正是这份平静,却让人听着越发的觉着嘲讽。 “这年内家里田地里没啥农活,就家里这块有些事情要忙,你们四口人吃饭睡觉,两闺女不顶事,你如今怀着身子也做不了啥,就你还能勉强帮一把。这样吧,吃住算在一块,你们每日付给咱爹娘八十文钱,今个二十五,今个就不算你们的钱,从明个开始算到正月初二,统共有七日,加在一块共付给咱五百六十文钱!”梁俞驹在那掰着手指头呱唧呱唧说着,梁愈忠认真的听着,梁愈林和杨氏高竖起耳朵,唯恐梁俞驹算漏掉了点,杨氏也跟着在那掰手指,梁愈梅早溜去东屋跟谭氏汇报去了,梁愈洲听不下去,蹲到门口去呼吸新鲜空气去了,饭堂一角,锦曦依旧端坐着,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嘲笑,看吧,这就是一家人,一笔画不出两个梁字的一家人呢! 到最后,老梁头听得脸颊的肌肉直抽了抽,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从嘴里拔出烟杆子,在桌角敲了敲听我说几句……” 他的声音被梁愈忠呱唧呱唧的算账声给覆盖住,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梁俞驹身上,梁俞驹也摆出一副一家之长的威严和威慑,在那大放厥词,尤其是老二夫妇更是唯梁俞驹马首是瞻。 老梁头火冒三丈,砰的一声直接把烟杆子砸向灶房的门,梁俞驹就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烟杆子从门上反弹,砰一下砸在梁俞驹后脑勺上,痛得他哎哟一声,就要对那偷袭者发难,低头一看掉在脚边那断裂成两截的烟杆子,还有老梁头那涨成了猪肝色的脸,梁俞驹啥话也不敢说,抱头龇牙咧嘴的痛起来。 “混账,仗着自个在铺子里呆了几年,就跑老子这来充大爷?说的呱唧呱唧一套套的,多能耐!你要真能耐,就少跑两趟酒楼,把那心思多琢磨在铺子上,咱梁记也开到望海县城去了,在这里跟自个亲弟弟算这些糊涂账,还吃住包在一块,赶紧闭嘴吧你们,老梁家的老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 老梁头指着梁俞驹和梁愈林的鼻子,一口气训斥到底。 “爹,又不是我们非要算得,这个也是照着规矩来,三弟非要净身出户,咱不给算,他们四口人住着也不踏实不是嘛?”梁俞驹对老父亲陪着笑,解释道。 “就是啊爹,咱家这日子过得紧吧,那可大不如从前了,往后您的这些大孙子都大了,娶亲那是接连的事儿,那还不都得花钱?咋还有闲钱糟蹋养他们呢?他们吃一口咱可就少吃一口呢,不收租金那不成!”梁愈林也急忙道,杨氏跟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这俩一左一右轮番夹攻。老梁头算是彻底被气到了,老脸涨成了酱紫色,呼嗤呼嗤喘着气儿,眉毛眼睛全瞪了起来,怒道老子还健在,这个家,老子说了算!你们两个混账再不闭嘴,都给老子光着腚儿滚蛋!” 姜还是老的辣,老梁头这老虎一发威,猴儿们全给镇住了。梁俞驹梁愈林缩着脖子退到一边。两人都用那心不甘情不愿的目光。刀子似的在梁愈忠身上刮啊刮的,恨不得刮下几两肉来! “老三啊,你别把他们俩的混话放心上,就算分家了。你也还是我的。曦儿她们也都还是我的亲孙女。这年。咱还一起过,年内西屋那,你们放心的住着。没人敢撵你们走,还像往常那样,该吃吃该喝喝,等到明年开年你们要搬走,我也不拦!” 梁愈忠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两个哥哥让他心寒,但老父亲这样站出来,多少还是让他的心,稍稍回暖了一点点。握着拳走向老梁头,闷声道爹,你甭气坏了身子,一码归一码,该给的租金我还是得给,要不,我住着不踏实,她们娘三也觉着是吃白食处处低矮一等!” “老三啊,你这孩子咋这般拗呢……”老梁头急了。 “爹,你放心,没那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那租金我去镇上找小舅子他们借去,横竖明年开年盖屋子,也得找人家挪借,就一并了吧!” 梁愈忠如此坚持,老梁头也不好再说啥,一顿早饭就在这样不欢快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了。 虽然梁俞忠和锦曦锦柔商议,为了不影响孙氏的情绪,灶房里关于租金争吵的那一段,三人统一口径瞒住孙氏。 没想到,孙氏在这边西厢房,啥都听到了。不过庆幸的是,孙氏现在心思想的开些了,虽然有点心寒,但还不至于过度伤心影响身子,这让梁俞忠和锦曦他们稍稍放心。 孙氏的早饭,是锦曦端到了屋里的。红薯粥陪腌咸菜,还有一小勺酱豆子。 腌咸菜酸酸的,酱豆子黑乎乎的,还有一点点臭豆腐味,锦曦几乎就没下筷子,简单喝了半碗红薯粥,而孙氏,见着那又酸又臭的腌菜,竟然胃口大开。 一碗红薯粥喝了个底朝天,还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可把边上的梁俞忠和锦曦锦柔给瞧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曦儿娘,你往常可是不大爱吃这些的,今个这事咋了?莫不成昨夜饿坏了?”梁俞忠摸着脑袋,愣愣问道。 孙氏也不晓得这是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昨夜睡前吃了的,我也不晓得是了,嗅到这酸味儿就饿的发慌,怕是有了身子,胃口大了吧!” 锦曦突然抿嘴笑起来,道酸儿辣女,娘,你这肚子里,指不定还真是个弟弟呢!” “曦儿,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梁俞忠笑呵呵问。 “我听琴丫姑母她们说的,不晓得准不准!”锦曦道。 “甭管它准不准,只要你娘爱吃,吃的下,咱就给她多弄些来!”梁俞忠道。 “爹,那你去跟奶那讨要这些?”锦曦揶揄梁俞忠。 梁俞忠无奈一笑,道我跟村里几个关系不的人家讨去,保准能讨到!” “曦儿爹,你那租金啥时候交给他们?”孙氏问道。 “我说的是晚饭的时候。”梁俞忠道。 梁俞忠身上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但锦曦身上可是揣着十五俩银子的,区区几百文钱的租金,对于锦曦他们而言,根本就算不上难事。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梁俞忠得出门一趟,让梁俞林他们晓得这是出去弄钱去了,要不晚上交租金的时候,又要质疑这钱的来头是不是藏私房。 虽然,这钱确实是私房,但这是锦曦的智慧和劳动所得的私房,梁俞忠和孙氏的那份,早上交给谭氏了,锦曦从来不认为赚的钱,也该上交,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你上昼要去哪绕一圈?”孙氏又问。 梁俞忠有点犯难,想了想,道我也不晓得,这大冷的天还真是不想出去瞎转悠,这叫啥事啊!儿,你说去哪我就去哪,都听你的!” 锦曦和锦柔被爹这副怂样给弄笑了,孙氏也抿嘴笑了,嗔道闺女都这般大了,你也不嫌燥的慌!”嗔归嗔,但孙氏脸上的红晕却显示出她的心情此刻很好。 “爹,娘有身子这事儿,你还没去嘎婆那报喜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嘎婆的心病就是孙氏没能生,要是把这好消息告诉了她,不晓得会开心成啥样呢! “曦儿娘,要不我去借辆牛车先跑趟镇上买些礼品,再去一趟孙家沟报喜?咋样?”梁俞忠问。 孙氏有点动心,但还是道这大冷天的,就不折腾你了,横竖等过几天开年,咱就要去孙家沟了,不急着这会子报喜去,再说,你要是去报喜,娘那边也得让人送礼,这大年跟下的,都忙,暂就算了吧!” “爹,你就依了娘吧,上昼你借辆牛车,带上我一道,咱去趟镇上,我还要去孙记瞧瞧情况呢!”锦曦道,铺子里的买卖一直是锦曦关注的重心,安家置业都得花钱,钱是根本啊! 这日上昼,锦曦坐上梁俞忠的牛车,去了一趟镇上,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去跟老梁头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中午饭少打他们父女俩的米,然后,在老梁家人众目睽睽下,启程去了镇上‘借钱’。 锦曦和梁俞忠到达孙记铺子的时候,正好赶上铺子里买卖高峰期,张掌柜忙的脚不沾地,锦曦和梁俞忠也没闲着,立即加入了接待顾客中,直到送走这一拨顾客的空挡期,才跟张掌柜说上话。 从先前一番买卖接待中,锦曦也留意到了,来孙记采办过年物资的顾客中,许多人对锦曦他们送来的爆米糖,花生芝麻糖,都很青睐。 据张掌柜道,短短几日,库存的那些糖和油炸豆腐泡,都差不多要抛售一空了,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也都卖的很红火。 锦曦听到这些,自然心里高兴,张掌柜还没跟他们说几句话,铺子门口又涌进来一批顾客,锦曦和梁俞忠告辞了张掌柜,离开了铺子。离开前,锦曦顺道去了趟后院的库房,取了些打包带上,当然也会跟张掌柜那招呼一声。(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章 谁嫌钱多? divlign="ener"> “原本打算在铺子里吃过了午饭再回去,从刚才瞧来,张掌柜自己只怕都不一定有功夫烧饭,嘿嘿!”梁俞忠除了铺子门道。 “爹,咱这会子回去也没得晌午饭吃,要不咱就在这附近找间小馆子简单吃下吧!”锦曦提议,梁俞忠自然点头赞同。 父女俩经过那包子铺前,瞧见包子铺的媳妇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眼睛红通通的,一副刚吵过架的样子。这时候包子铺的年轻掌柜出来,瞧见梁俞忠和锦曦,眼睛一亮,追出来喊住他们,死活要请他们进去坐会。 那媳妇朝锦曦这挤出一个浅笑,抱着孩子去了巷子外面晒日头。锦曦觉着这年轻掌柜找他们进来,怕是有啥相关的事情,两人于是就进去了,顺便在他这把晌午饭给解决咯。 年轻掌柜给锦曦和梁俞忠各下了一海碗面条,还加了好几筷子芝麻油,然后坐在一边就开始急急说他的事情。 原来,这包子铺的年轻掌柜请他们父女俩进来,果真是有事情,而且还是关于出租包子铺的事情。 一番问答下来,锦曦大概弄明白了,他们这包子铺的买卖不算红火,但供应这青桥巷子居民的早餐,也还是小有赚头的,至少管一家三口的温饱还是成的。 “本来是没想过要往外出租的,这不,天算不如人算,我乡下的爹突然就患了眼疾。不上赶着治怕是就要瞎了,大夫说要扎针,还要扎几个疗程,还得开药配着那针扎的才有用处,我哪去弄那么些钱?只好想到出租这铺子了!”年轻掌柜道。 “出租?那这么说,这铺子的地契在你手中,这屋子也是你的产业咯?”锦曦问。 “是的,这铺子是我一手置办起来的家业哪,跟你们那孙记的格局差不多,上面带阁楼。后面带个三间屋子的小院!”年轻掌柜说起这。还是有点自豪的道,瞟了眼门口,没瞧见他媳妇在,这才叹口气。道:“我媳妇刚还为这事儿跟我吵来着。人家爹妈当初答应让闺女嫁给我。一半是瞧见我在镇上置办了这点家业,还开着铺子,闺女跟着我不至于吃苦头。可我爹膝下就我一个儿子。我咋能不管他瞎眼不是?”他为难的道。 “没想过变卖?变卖岂不是可到手更多的钱?”锦曦又问。 “嗨,我不卖产业,就往外租,多少得点活水钱支付那些疗程,等我爹的眼疾治疗的差不多了,我到时候还想重抄旧业呢!” 锦曦点点头,这倒也是,好不容易置办了点房产,可不得轻易甩手。不过,锦曦心里却是一亮,这包子铺的位置比里面孙记的位置好多了,她也觊觎了好久,要是能租过来那也不错啊!谁还会嫌弃钱多呢? “早前我也去问过张掌柜这事,他说你们才是孙记的东家,要你们拿主意才成。梁三哥,我请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啥意思租下我这铺子来?你们孙记的买卖如今可红火了,咱这两间铺子中间就隔着一户人家,挺方便的!要是你们有那意思,我算你们租金比别人低些,怎么样?” 梁俞忠一直在埋头吃面,偶尔嗯嗯几声表示在听过,这会子听到问这话,抬眼瞅着锦曦,跟那年轻掌柜笑笑,自豪道:“问我这闺女,咱家买卖事都我这闺女拿主意哪!” 年轻掌柜惊诧,虽然早前他是亲眼见过亲耳听过附近邻居称赞锦曦能干的,却没想到原来她才是真正的掌舵人,真不简单啊! 他一脸敬佩的看着面前正专心喝面汤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头上竖着双髻,穿的衣裳一点都不奢华花俏。见人总是带着淡淡的亲和的笑,目光更是清澈明亮,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灵气,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聪明姑娘。 起身又给锦曦和梁俞忠各舀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淋了芝麻油撒了花生米,这汤可是他们铺子最新捣鼓出来的一绝呢,好多人都说好喝! “锦曦小妹,你怎么看?”他问道:“你们要是租,我给你们一个月这个数!”他比划了个手指,锦曦目光微眯,这个数目确实很可观,完全在锦曦的接受范围内,还有点挑下线。 锦曦也不客气,接过道了谢,轻轻喝了一口,抿了抿嘴,道:“大哥,咱都是熟人,我也不跟你拐弯。你这铺子,我还是有点意思的。我晓得你出租是急着治病,但我家眼下也有急事要用钱,如此一来,这租金我不能照着这一行的规矩一下子给你付全年的,我只能暂且付给你一个季度的,租期咱至少签两年的,你要是觉着这样能接受,那就出租给我们,要是忒急等不了,那也不碍事。” 一个季度结算一次租金?年轻掌柜陷入权衡中…… 然后,年轻掌柜的媳妇儿领着锦曦,在阁楼上,以及后面的小院子里转了一圈,锦曦四下打量了下。 一盏茶的功夫后…… 铺子里除了锦曦父子俩,年轻掌柜和他媳妇孩子,张掌柜,还有处在孙记和包子铺中间的那户人家的户主也都被请了过来。 在这么些人的见证下,锦曦和年轻掌柜,临时拟定了一张租赁契约,上面写明了租赁的相关事宜,白纸黑字,一条条一目了然,租期是两年,从开过年正月初八开始核算日子。 最后在大家伙的见证下,锦曦亲手交付給对方一个季度的租金,锦曦和那年轻掌柜分别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还把猩红的手指印,按在名字上,至此,租赁契约正式生效! “梁三哥,锦曦姑娘,你们放心,我们就在这铺子里过完年,正月初八之前,铁定把这里腾空个,洒扫干净再留给你们!”年轻掌柜满脸感激的道。 梁俞忠笑着摆摆手:“不碍事,大家都老熟人了,还能不信你么!”锦曦抿嘴浅笑,没说话,心下已经乐开了花,迫不及待在构思这铺子要用来做什么买卖! 年轻掌柜搓着手,瞧他媳妇儿不停的给他使眼色,便跟梁俞忠和锦曦征询道:“那个,梁三哥,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 “啥事你说?”梁俞忠道。 “那啥,我媳妇儿今个要回趟娘家,我没功夫送,又是东西又是孩子的,老大难折腾。你们赶了牛车,又是走的西边,顺道儿,要不给咱顺路捎带一程成不?” “大嫂的娘家在镇子西面啊?”锦曦问。 “是的,西面的红桥巷子里。”他道:“那巷子很好认的,巷子口有一棵几人合抱不住的大枫树,秋天那会子满树的红,就叫红桥巷子了。” “哦,那成,正好顺路那就一道吧!”锦曦道,梁俞忠自然是没啥意见,反正顺路捎带人,他也乐意帮忙。 那媳妇儿抱着孩子,坐上了牛车,锦曦也爬上去坐在她一起,帮着看孩子,年轻掌柜把东西给搬到牛车上来,这女人回娘家的东西果真不少啊,但大多是孩子的衣服和尿片啥的…… 面条的钱,他们怎么都不肯收,但锦曦死活塞给了他,一码归一码,该付的钱锦曦分文不差人家的。 临出发前,年轻掌柜麻利的包了好大一牛皮纸包的馒头包子,非要塞给锦曦带回家吃,锦曦拗不过,只得收下,然后连声道谢。 牛车缓缓驶出了青桥巷子,然后上了外面的街道,一路朝镇西的红桥巷子那驶去。日头渐渐偏西,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今天风不是很大,适合晾晒浆洗。 小丫在那媳妇儿怀里,眯着小眼睛啃手指,小眼睛黑葡萄似的溜溜的转。锦曦原本就很喜欢这样的小婴儿,粉嘟嘟的煞是惹人爱,尤其是如今孙氏有了身孕,不出大半年,他们这个四口之家,就会再添加一位小成员,想到要给那么幼小的婴儿做姐姐,锦曦就更是激动又欣喜,期盼的很呢! 一路的逗弄着,牛车不紧不慢的颠簸着,快到红桥巷子附近时,小丫在她娘怀里竟然舒服的睡着了。 “梁三哥,你把我们在这地儿放下就成,我进去找娘家爹来搬东西就成!”年轻媳妇腼腆道。 “大嫂你就尽管坐着吧,这都到了路口,也不差这几步,我们干脆给你送到家门口也放心些!”锦曦道,媳妇只得笑着作罢。 相对于镇上其他地方的巷子,这地方算是比较偏的了,这里的屋舍也比较质朴老旧。牛车在巷子里一户人家的大门前停下,媳妇儿抱着孩子去敲门,一个驼背老者过来开了门,媳妇儿叫了他一声爹。 媳妇儿一介绍,老者很是热情的招呼梁俞忠和锦曦进屋坐,梁俞忠力气大,一双手就把那媳妇儿的大包小包给拎进了院子。 极其普通寻常的小院,没有一点点富贵的迹象。跟左右邻居家的院子,用混合了碎石子的泥土墙隔开,那墙锦曦目测了下,最多不超过一米五。 不大一会一花白头发的老妪从屋里出来,瞧见闺女带着外孙女归来,也迎了上来,一家人要请梁俞忠和锦曦进屋喝茶,梁俞忠和锦曦惦记着回金鸡山村,双方就在院子里推辞了起来。 突然,一道之隔的另一面院子里,响起女人伤心的嚎哭声,还伴有有男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伤风败俗 divlign="ener"> 梁俞忠正和那驼背老者站在屋檐下说话,锦曦和老妪还她闺女站在院子里,锦曦和梁俞忠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声给唬了一跳。 熟悉,太熟悉了,可是,这会子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呢?锦曦和梁俞忠都是满腹疑惑。 “哎,又来了,今个这一日都不晓得闹了多少回,吵的人头痛!”老妪不满的嚷嚷着。 “娘,隔壁换人了?”包子铺媳妇低声问。 “半个月前换的,那屋子大多是那女的在住,那男的过来的少,只听到一点声音,都没瞧见过那男长啥样。隔壁左右的人都说那屋里的人不太稳妥,像是出来躲猫腻的,要不咋从不跟咱这些邻里走动呢!”老妪絮絮叨叨道。 躲猫腻是这一带的土话,意指男女出来私奔,偷情。 梁俞忠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去窥探矮墙那边的男人是谁,但锦曦是个十岁的孩子,她可以,于是,锦曦偷摸着溜到了那土墙下面,眼睛贴着土墙中间开裂的缝隙,往那边瞅。 ……………………………………………… 回金鸡山村的路上,梁俞忠紧绷着一张脸,脸色黑的可怕。而锦曦,却是好几次都忍不住嘴角直抽抽,相同的是,两人都比较沉默,一路无话,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牛车驶进了金鸡山村。 在村子里一条分岔路口,梁俞忠让锦曦先下了车步行回老梁家。自己则赶着牛车送还借的那户人家去了。 锦曦快步回到老梁家,在前屋没遇着什么人,径直去了后院西屋。 孙氏和锦柔都在屋里坐着,孙氏在纳鞋底,锦柔在一旁左手和右手翻花绳,瞧见锦曦急匆匆进屋,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孙氏放下了鞋底,诧异询问起来。 “娘,大伯今个在家不?”锦曦进屋后,冲孙氏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 孙氏一愣,摇摇头:“早饭后来了个伙计传话。说是铺子里有急事。就赶着出去了,晌午饭也不在家里吃,你咋问他呢?” 锦曦嘿嘿一笑,坐到孙氏身边。压低声道:“娘。告儿你一件事儿。是我今个亲眼得见的,保准你听了吓一大跳!”“啥事啊?”孙氏不解问,锦柔也把小脑袋凑过来。 锦曦于是凑到孙氏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孙氏‘啊!’了一声,嘴巴张的大大的,半天合不拢。 “曦儿,你没瞧错吧?这,这也太荒谬了,这要是真的……那,那咋成啊,老梁家还不得乱套?”孙氏惊讶的脸色都变了。 锦曦撇撇嘴,不屑的笑了笑,道:“娘,我亲眼得见的,虽然就瞧见一个背影,但保准错不了!至于那个抱住大伯大腿哭着不放的女人,也像礼辉哥未娶进门的大嫂洪氏!听隔壁邻居说,他们半个月前就搬过去的,大家私下都认定他们是出来躲猫腻的!” “姐姐,大嫂抱着大伯的腿,哭啥呢?是不是大伯欺负她来着咧?”锦柔天真的问。 锦曦嘴角再次抽搐了下,锦柔这话问的好啊,梁俞驹这回铁定是欺负了洪氏,指不定人家那大肚子还是梁俞驹给欺负大的呢!但当着孙氏和锦柔的面,锦曦可不能直白的说这些话,会吓到她们的! 孙氏赶紧捂住锦柔的嘴巴,嘘了一声,叮嘱道:“小孩子家的,只听别乱问!” 孙氏正叮嘱锦柔呢,屋门又开了,娘三个吃了一惊,却是梁愈忠绷着一张脸进了屋,手里还拿着两只大包袱。 瞧见孙氏和锦曦锦柔的神色,梁愈忠瞬间明白过来锦曦应该把之前红桥巷子听到的,说给了孙氏,于是打了个哀声,耷拉着脸坐下来。 锦曦麻利的给梁愈忠倒了一杯热茶暖手,这才记起自己光顾着冲回屋跟孙氏八卦,自己都还没喝一口热茶呢,正想着,又有一杯热茶送到手,是锦柔。 “不枉姐姐我疼你一场,真是个好妹妹!”锦曦开心的接过茶,坐到一边喝去了,顺便听她爹娘如何说。 “曦儿爹,听曦儿说,你这一路都摆出一幅犯难的样子,是不是决计不下要不要去爹娘那揭发大哥呢?”孙氏轻声问梁愈忠。 梁愈忠垂着眼皮,气闷道:“真是伤风败俗!” “咱爹娘一辈子别的啥不争,就争一口气,这要晓得了底下人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铁定要被大哥给气死过去!” 梁愈忠摩挲着茶碗,继续犯难道:“可我要不说,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的任由他们胡来,又也觉着对不住爹娘,对不住老梁家,也对不住我那大侄子,媳妇没进门就跟自个亲爹爬灰,那肚子里的娃儿,都不晓得到底是谁……”目光扫到屋子里还有两闺女那两双贼溜溜的目光,梁愈忠忙地打住后面的话,又是悲叹一声,沉默了。 孙氏琢磨了下,也愁眉不展道:“就是你说的这个理儿,咱要是说了,礼辉的亲事铁定泡汤,咱要是不说吧,这心里也过不去良心这道坎儿啊!唉,这事还真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咋办呢?” 夫妇俩为这事还翻上了难了,锦柔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道:“爹娘别犯愁了,咱一家不是就要分出去了么?是好是坏,都跟咱没关系咧!” 孙氏看了眼锦柔,道:“你还小不懂,咱就算分开了另过,可你爹和你爷你大伯他们的血亲关系,还是摆在那的!他们名声不好,咱都得被带累!这就叫一棍子打死一船人,不分好坏!” “娘,你说的不恰当,这该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就是那可怜的鱼儿!”锦曦放下茶碗,纠正孙氏。 孙氏叹着气,道:“都差不多吧,总之,这事啊要处理不好,别说你们四叔难娶亲,小姑难寻婆家,就是分开了另过的你们姐妹,将来寻婆家人家一大听起来,这事儿可都是个五点呢,咱农村人最忌讳这些了!” 梁愈忠跟着点点头,赞同孙氏的话,但那脸色也更阴郁了,锦曦恍然,原来他们犯愁的最根本,其实还是为俩个闺女的将来着想。 “要不,这事咱还是别说了,听曦儿回来说,她大伯去那院子也去的不多,想必两个人也是藏着掖着的紧,要不礼辉不就晓得了么?再说,洪氏横竖开过年二月花姣就要嫁进门了,等她跟礼辉住在一块,指不定跟曦儿大伯那就断了呢……” “娘,你这想法真不成!”锦曦在听了很久后,终于忍不住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咋个不成?”孙氏反问,梁愈忠也看向锦曦。 “曦儿你是不是有啥主意了?”孙氏又问,她晓得这大闺女素来是个主意最多的,梁愈忠也像望着救命稻草一样望着锦曦。 锦曦抿了抿嘴,道:“要是咱不晓得这事,那也就罢了,可咱晓得了,就不能装不晓得,那就是纵容,就是姑息养奸!” 梁愈忠跟着点头,锦曦的话说的正中他刚正不阿的心坎。 顿了顿,锦曦又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们这事早晚得闹开,到那时咱全都给沦为这十里八乡的笑柄!娘说洪氏嫁进来会收敛,我可不这样认为。有句话不是说狗改不了吃屎么?话粗理不粗,咱必须得赶在这事闹开前,让咱爷奶先晓得,他们人生阅历比咱丰富,爷又做过大半辈子的刀笔吏,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又是最顾忌老梁家的名声,早让他们晓得早让他们有充裕的功夫去想法子把这事给处置了,要不等到大火烧起来,爷奶再有本事那可都覆不住!” “可是,那要怎么去跟你爷奶说呢?他们二老的性格你晓得的?再说了,是咱揭发的,你大伯他们还不得当死仇一样把咱给恨上啊?”孙氏也担忧这一点,没人保护揭发人权益啊! 锦曦忍不住笑了,道:“娘,傻子才会去做那得罪人还不讨好的事呢!咱要么想法子,让爷奶自个去发现去晓得,要么,咱想法子让家里其他人去发现这事儿,然后给告密到爷奶那去,总之,这事咱得控制在老梁家人的范围内才成,而且,还不能是咱四口人,明白了不?” 梁愈忠和孙氏面面相觑,锦曦都把话说的这样明白了,再听不懂味儿来,那就真是呆子了。 “曦儿,我看这主意能成!”梁愈忠道,一直阴郁的脸,终于散去了一些愁云,孙氏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锦曦,笑容和眼神里都是赞赏。 锦曦暗叹口气,自己这爹娘的脑子转的,可真不是一般的慢啊,两个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人了,锦曦真担心要不是他们的闺女灵魂易主,凭着他们这性格在老梁家,那得被人往泥心里欺侮啊! 梁愈忠还想继续琢磨下如何不显山不露水的让老梁头他们知晓这事,外面,传来杨氏的喊声,说是后院没水了,让梁愈忠去担水呢!(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正独立了 divlign="ener"> 梁愈忠一家四口这几日吃住都交租金,梁愈忠自己也不愿意闲着,能干的活他还是一如从前,反正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一身的力气,就算是旁人让他帮忙挑水砍柴啥的,他也不推脱。 梁愈忠出了屋子去后院担水了,走时还留了心眼把西屋的门给带上了,把杨氏朝屋里张望的目光,拒之门外,杨氏心里不甘,嘟囔着去了灶房烧晚饭。 西屋里,锦曦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梁愈忠拎进来的两只包袱卷上。 “娘,柔儿,你们来看,这趟我给你们带了好几样东西呢!”锦曦和锦柔合伙把那两个大包袱给搬到床上,锦柔还跑过去用一只凳子抵住了屋门,这才蹦跳着跑回床边,半趴在那看姐姐解包袱卷,从里面拿出一样样东西,都是些衣食住行方面的东西。 “这些红糖红枣红豆,是给娘带的,补血补气最好不过了。”锦曦道:“各色干果蜜饯米糕,咱留着吃不饱饭的时候,垫肚子用!” “呃,还带了几样洗漱用的,有皂角粉和香胰子!”锦曦如数家珍的介绍着那些东西。 “哇,有草纸咧,娘,姐姐带了草纸回来!”锦柔这会子瞧见草纸的欣喜远胜过零嘴。 为啥呢?这是有缘由的。 那天从嘎婆那过来,梁愈忠他们行李多,有些生活用品方面的细节东西就给忘了,其中就有草纸。 当日傍晚锦曦陪着锦柔去后院上茅厕。走进茅厕看到土墙边上摆着的一大排扎的尖尖的芝麻竿,给唬了一大跳。 出去的几个月,倒把老梁家这如厕的规矩给忘了。老梁家内宅是谭氏的天下,做啥事都要遵循她制定的规矩来,如厕这一块,就有区分。 因为草纸要花钱去买,所以谭氏就规定,老梁家人如厕能用草纸的,除了老梁头谭氏夫妇,长子梁俞驹。秀才长孙梁礼辉。还有幺女梁愈梅没,其他人一概得用芝麻竿子。 草纸被谭氏放在自己屋里,谭氏不答应,谁都别想去拿!就连梁礼柏和梁礼青闹肚子频繁入厕。杨氏都不能跟谭氏讨要到半张草纸。俩小子刮得走路都不利索了。 用芝麻竿子或是树叶。树枝,瓦片之类的东西清理下面,在农村人家如厕是很司空见惯的事。孙玉霞家一开始也是这样子的。不过锦曦宁肯用树叶也从来不用那些锋利的东西,且不说能不能清理干净,一想到那种刮啊刮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昨儿从茅厕出来,锦柔一晚上都是半趴在那,直嚷嚷着小屁股痛,锦曦晓得,那是刮的! “唉,这人啊,从糠箩里跳进米箩里容易,可从米箩里再跳回糠箩里,那可就难喽!”孙氏摸着那几包草纸,也是深有感悟的道,锦曦忍不住抿嘴笑了,想到这搁在现代四处泛滥的纸,搁在这个古时代的农村,还真是必不可少的宝贝呢,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区区几张草纸,就能让娘和妹妹高兴成这样,锦曦心里真的蛮自豪的。 锦曦又把包子铺掌柜送的包子给拿出来,因为被几层厚厚的牛皮纸包裹着,里面还是热的。没有搭建小灶台,锦曦把里面的肉包子挑出来,趁热分给了孙氏和锦柔,看着她们吃下去。 剩下的那些包子,是豆沙馅儿和白菜馅儿的,就算冷着吃也不碍事,锦曦决计留着夜里给孙氏做宵夜,她现在是双身子,易饿! “曦儿你咋不吃?”孙氏要把自己的肉包子给锦曦,锦曦摇摇手,摸了下肚子道:“晌午我在包子铺里吃了好多,还喝了两大碗面汤,这会子一点都不饿!娘你赶紧吃吧,一会子有人来吃不成事小,还得闹不愉快呢!” 晌午饭杨氏把饭又烧糊了,孙氏和锦柔也没吃几口,确实饿的没啥力气,待会晚饭又不晓得会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孙氏也就没再多推辞,和锦柔两人吃起了肉包子。 锦曦看着她们二人,满意的笑了,在她们吃包子的时候,顺道把租下包子铺的事情也跟孙氏说了,孙氏跟梁愈忠一样,这些买卖上的事,如今是完全信赖锦曦,从不质疑,只有无条件的支持。 …………………………………………………………………………………… “曦儿娘,闺女们,要摆晚饭了,收拾下咱都去上屋呗!”刚刚解决完肉包子,梁愈忠从外面进来,因为门被锦柔的凳子抵住了,他只得隔着门朝里面喊道。 “诶,这就来!”孙氏应道,锦曦抿着嘴笑,走过去把门给打开,让梁俞忠进来。 “她爹,这是给你留的!”孙氏道。 梁俞忠嘿嘿笑着不接那包子,反倒捉住孙氏的手,道:“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多吃几个,别亏着咱家老三!甭管是小子还是闺女,都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 孙氏躁了个大红脸,抽出手嗔道:“说啥呢,当着闺女们的面儿,也不嫌燥!” 梁俞忠哈哈笑起来,自打得知自己又要做爹,他比以前变化更明显了,当着孙氏娘三的面,说笑多了起来,不再像锦曦刚开始穿过来时,瞧见的那个木讷闷声喜欢蹲墙角抱头的汉子了。 一家四口人去了上屋,照例梁俞忠带着俩闺女去了饭堂,孙氏去了灶房帮忙摆筷子和碗。 梁俞驹已经回来了,锦曦特意留意了下,他身上的穿着的那件外裳,正是今个在红桥巷子里瞧见的那件。 回老梁家后的每一顿饭,基本都是在非常不愉快不和谐的气氛中进行。瞧见梁俞驹还坐在那一副老大哥的派头,教训梁俞洲和梁礼胜他们,锦曦忍不住在心里把他鄙视了个遍! 晚饭的时候,谭氏分派了年内四五日的活动安排,锦曦听到了安排,晓得明个腊月二十六,老梁家女人孩子要进行洒扫,浆洗晾晒。 老梁家今年过年是计划称十斤猪肉,肉已经在村里屠夫那预定好了,只等明个一早那屠夫杀了猪就去取肉。 晚饭后,梁俞忠请来了村里的里正,和老梁头关系交好的几位长者,还有左邻右舍的几位当家人,然后,当着大家伙的面,老梁头把分家这事给说了。 分家这种事,基本上是民不告官不究,人老梁家内部都相商妥了,其他外人也都不好再多言,也就是过来当个见证人。 梁家老三四口子净身出户,家产和债务都分文不予,除了逢年过节的孝敬老梁头两口子外,还得每年上交三十两银子。 见证人们瞧见前面都无惊讶,但这最后一项,倒是让他们有些惊诧了。 “爹,您老提的这些要求,我和孩子娘都能答应下来,但这最后一样,我和孩子娘合计了下,想跟您再商议下。”一切谈妥就等着签字的时候,梁俞忠突然道。 老梁头抽着旱烟,眯着眼睛瞅着梁俞忠。 “这每年三十两银子,是不是忒多了些?我和孩子娘给人看守茶园,合计起来一年统共也就得十两银子,就算再有些其他的进项,可我们四口人也要穿衣吃饭,很快还要添一张嘴,一年三十两银子这数目,我们拿不出来呀,您老要不减免些?”当着众人的面,梁俞忠如实征询老梁头的意见。 里正他们也都表示梁俞忠这提议不过分,庄户人家,田间地头,家畜家禽,农副产品的,统共合计在一块,一年进项毛利也不过几十俩银子。 梁俞忠他们还是净身出户,没半亩田地,一年三十两实在是狮子大开口。 老梁头砸吧了下嘴,说实在的,当时这每年三十两银子,他也不过随口一说,是想吓唬住梁俞忠,打消他分家的决心。 “哎,老三啊,爹晓得你有难处……”老梁头才刚刚起了个话头,就被梁俞驹给迫不及待的抢了去,道:“爹娘生你养你,如今你翅膀硬了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把这家里的重担甩给我们?你那些个顶个都大了的侄子就不说了,就说你的弟弟妹妹,老四还没娶亲,梅儿还没许婆家,这哪一样不要花钱?别人不晓得,我可是晓得的一清二楚,你跟你小舅子他们合伙做买卖,进项大着呢,让你每年出个三十两,天经地义,这还算是便宜你小子了,哼!” “大哥,我……”梁俞忠敢张嘴,梁俞驹一摆手,又被打断了。 “老三,别我我我的,你可别在这出尔反尔,当初为了要分家,你啥条件都一口应下,现在来哭穷,晚了!要么给钱,要么就别分,你看着办!” 老梁头在一旁气的干瞪眼,梁俞驹不识大体跳出来抢话,可老梁头还是要顾及一点颜面的,毕竟是秀才的爹,当面挨训总归不好! “梁家老大,你爹说话,你插什么嘴,有没有点规矩!”其中一个老者有点不悦道,梁俞驹仗着自己是秀才的爹,心里对这些老家伙根本不在乎,但碍于众人的面,他也不好顶撞过去,虽然没有再贸贸然开口,但那虎视眈眈的样子,处处昭告着他在家中的地位不一般。 最后,在经过了好一番争执和商议后,最终给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法子。(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绝不能忍! divlign="ener"> 那就是,梁俞忠一家,每年还是要上交三十两银子给老梁家,梁俞洲娶亲,梁俞梅出嫁,这些花销都不需梁俞忠这分出去的一房相干,等到梁俞梅出嫁后,梁俞忠他们就改为每年孝敬老梁头和谭氏十两银子,等到老两口百年后归西,才作罢! 最后,在大家的见证下,梁俞忠和老梁家正式分家另过,还写了个文书啥的。 这一天过得很快,回到西屋后,娘几个都倍感轻松。一年三十两银子的供奉,依锦曦家如今的条件,完全能拿的出来,所以娘几个并未感到如山压力,满心里都是对新生活的期盼。 一觉醒来,睁开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六。 老梁家的女眷,除了梁愈梅外,皆在谭氏的率领下,对老梁家的前屋后院,每个角落,进行了细致的洒扫工作。 孙氏因为身怀有孕,锦曦叮嘱她不得去做那些攀爬,和频繁弯腰的事情,但即使如此,手脚麻利的孙氏,做起事情来还是远胜过拖沓的金氏和偷懒卖坏的杨氏。 梁锦兰跟杨氏如出一辙,基本上是摆设一个,谭氏让梁锦兰打扫天井,天井的排水口就被她给打扫的堵塞了,那边的杨氏,负责擦拭老梁家的神龛和祖宗牌位,那也是尘灰四起,祖宗牌位摆的东倒西歪。 谭氏气得脸就没开过晴,骂了这个骂那个。相比下,还就孙氏娘三的活计做的最好最让她满意,但这份满意,谭氏那是深藏心底,绝不可能表现出来的,因为这在她看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当不得夸赞! 晌午饭前,梁俞林他们兴冲冲把那十斤猪肉拎回了家,梁礼青和梁礼柏兴奋的跟在后面乐的直拍巴掌。 这一带农家过年。最时兴的就是腌制腊货。有腊肉腊肠,鸡鸭的。 老梁家后院基本是空着的,老梁头原本是打算去买两只鸡,可巧孙氏娘家捎了两只肥鸡肥鸭。还打了腊。正好省了一茬。 晌午饭也是草草吃过。下昼,谭氏开始安排人手着手准备过年和正月待客的菜,这一块基本还是女眷的事情。男人们只负责采购,把这些材料运送到家就没啥事了。 于是,午饭后,梁俞驹在屋里睡觉,梁俞林去了隔壁人家摸牌,梁俞忠梁俞洲则被老梁头喊去清理家里储存粮食的小仓库。 不像往年仓里囤积的满满的,今年仓库基本是空闲着,但墙角旮旯里的老鼠洞和老鼠屎得好好堵一堵,清理一番。 后院院子里,抬出了饭堂的一张桌子,上面架着菜板菜刀和油盐作料。谭氏站在一旁把三个指挥的团团转,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墙根下,梁愈梅坐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椅子上垫着松软的垫子,梁愈梅晒着日头半眯着眼。 孙氏刀工好,是灶房这一带的一把好手,即便今年分了家,还害着喜,谭氏仍旧钦点她主刀弄菜。 锦曦原本是担心孙氏嗅到那些生猪肉的气味会难受,想替下她来上阵,被孙氏拦住了。 “那天被鸡蛋味儿给冲着了,也是破天荒的,娘怀你和柔儿那阵子,啥反应也没,你放心好了,弄这些过年的菜,我还是行的!”孙氏如此跟锦曦道,这也是最后一回跟老梁家人一起过年,孙氏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个年,不想多生是非。 锦曦清楚孙氏心中所想,也只得随了她,但也没闲着,孙氏在院子里弄菜,她就在一旁给孙氏打下手,准备随时照应。 锦曦看到院子里大桌上摆着的那些材料,还有地上菜筐里的,跟孙玉霞家今年过年的材料比起来,老梁家这个年过的可算是紧吧了。 一大家子都是能吃饭的主儿,猪肉统共就十斤,肥膘约莫有半指厚。 谭氏先是把小半箩筐土豆甩给梁锦兰刨皮,接着又扯下一长串蒜头,让锦曦剥,锦柔最下,分到的差事是磨生姜。 “老三家的,你麻溜儿的把那猪肉给拆了,猪皮割下来别扔,再把肥瘦肉分开,肥肉切滚刀块,瘦肉先别动,等着我来!”谭氏吩咐。 孙氏‘诶’了一声,埋头忙活起来。谭氏紧接着又催杨氏去灶房架火烧热锅,让金氏去准备熬猪油,炸猪皮的事。 众人按部就班的忙活起来,谭氏这里瞅瞅,那里瞧瞧,孙氏很快就把猪皮和肥肉切下,送去了灶房,灶房里很快就传出熬猪油的香味,谭氏在院子里和灶房内外的跑,两边指挥。 “娘,这些瘦肉咋办?”孙氏跟谭氏征询意见,照着往年的惯例,有的瘦肉要红烧,有的要腌制。 锦曦这一带过年的时候,又或者有重大喜事或是招待贵宾的时候,都会盛行一种招牌菜:肉丸子和肉饼。 做肉丸子肉饼,忒费功夫。 但就算是家境不太好的人家,平时舍不得吃,过年的时候也要做那么一点点肉丸子肉饼来应个景,给孩子们解解馋,一年到头就这点念想最诱人。 所以,关于瘦肉的安排,孙氏必须征询谭氏的意见。锦曦目测了下案板上的瘦肉,最多不超过四斤,不管做啥,都够紧吧的。 谭氏刚从屋里给梁愈梅冲泡了一碗热乎乎的红糖水出来,闻声蹬蹬来到桌边,瞟了眼桌上案板上那一小堆的瘦肉,皱着眉道作甚的,你咋切的肉?咋就剩这么点儿瘦的?还作用?” 孙氏微怔,一边正剥蒜剥的泪水汪汪的锦曦更是无语,便听孙氏道娘,我就是照着你说的那样去切的,这猪肥的很,除去皮和上面那半指后的肥膘,剩下的就全在这了。” “把这些瘦肉分作两半,一半撒上盐腌了晒,剩下的全剁碎了搓肉丸子!”谭氏吩咐道,但那样子显然有些不信孙氏,眼睛直往孙氏的袖子里斜,边上的锦曦看的一清二楚,谭氏这是想看看孙氏有没有往袖子里藏肉呢。 锦曦觉得有些可笑,虽然昨夜正式分了家,可梁俞忠一家四口依旧挤在西屋那一间,又没有搭建小灶台,孙氏偷肉干啥呢?总不能生吃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谭氏这心思重的,锦曦真是无语了。 “娘,我眼睛有点辣,拿你袖子里那帕子给我擦下!”锦曦突然道。 “诶,好,娘这就帮你擦下!”孙氏道,忙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半旧的帕子,微微俯下身给锦曦擦拭眼睛,如此,她袖子里的光景就方便了谭氏察看。 “娇气!”谭氏嘟囔了句,又催促了孙氏赶紧把瘦肉剁碎,然后转身蹬蹬去了灶房。 “曦儿,好点了没?要不你去洗个手歇会,这些蒜头等会娘来剥,还有柔儿那生姜也别磨了!”孙氏心疼的看着俩闺女,道。 “娘,不碍事,我这剥完就去帮柔儿磨生姜,你赶紧的剁肉吧,一会奶要用!”锦曦笑嘻嘻道。 “你刚不还说眼睛辣的难受么?娘给你吹一吹?”孙氏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锦曦无奈,瞥了眼那边墙根下,梁俞梅喝完了红糖水,又靠在那里打瞌睡,锦曦踮起脚凑近孙氏的耳畔,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孙氏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叹口气,啥话都不说,继续埋头剁瘦肉去了。 锦曦这些剁碎的瘦肉,是用来搓肉丸子用的,在嘎婆家那最后几天,锦曦和孙玉霞她们就已经把肉丸子肉饼给弄出来了。 这些剁碎的瘦肉沫子里面,得掺入了剁碎的生姜末子,好去腥味,再掺入红薯粉,增强粘性和滑嫩的口感,然后搓成一只只汤圆那么大的肉丸子。 这些肉丸子可以用作跟青菜一起做汤,但却不能搁留久,想要留到正月,那还得把这些生肉丸子在油锅里给煎出七成熟才成。 孙氏把瘦肉剁的差不多的时候,谭氏从灶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只小瓦盆,瓦盆里面有水晃啊晃的。 孙氏赶紧迎搭把手,从谭氏手里接过那瓦盆,边道娘,这瘦肉剁好了,您看咱要不搓肉丸子?” 谭氏瞥了眼那一小堆碎肉沫子,道急甚?把这盐水豆腐渣滓给搀和到那肉沫子里,搅拌均匀咯再搓成肉丸子!” “啊?”孙氏有点惊讶,看着那瓦盆里面的豆腐,问道娘看,搀和多少的样子?” 谭氏横了孙氏一眼,没好气道这一盆全搀咯!” “啊?”这回是边上的锦曦惊讶了人,肉丸子这讲究的是货真价实,搀和一两把豆腐渣兴许不会尝出味道不正,但谭氏让孙氏把这瓦盆里的豆腐渣滓全搀和进去,锦曦扶额,老天,这是地道的水货啊,哪还还有肉丸子的味儿? “娘,搀和太多了那味道不地道,别说招待客人,就是家里的小孩子咬上一口,那嘴巴都能给分辨出来呢!”孙氏如实道,再说了,搀和了太多豆腐渣子,搓丸子的时候也不好成型啊。 “你做事没带眼珠子么?没瞧见案板上就那一小堆碎肉沫子?能搓出几只肉丸子来?这一大家子人吃饭,还添了你们这四张嘴,做事不顶屁用,一个比一个能吃,不搀和豆腐渣你们吃啥?” 孙氏愣了下,心里憋屈的紧,辩驳的话都到了喉间了,但想到昨夜跟梁俞忠商量的,想到再忍耐几天就真正解脱了,孙氏硬生生压下了想说的话,埋头搅拌起豆腐渣来。 孙氏想息事宁人,平静的度过在谭氏眼皮子地下的最后几天,可边上的锦曦却不这么想。有的事可以忍,有的却不能忍! 亲们,咱见!(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谁是狗 日 的? divlign="ener"> 锦曦拍掉手里的蒜皮,跟谭氏正色道:“奶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啥叫添出我们四张嘴来?瘦肉沫子不够搓丸子,那是因为统共就称了十斤猪肉的缘故,比往年整整少了几十斤,而不是因为我们四张嘴拖累的!还有奶可别忘了,咱这四张嘴的吃喝拉撒,可都是给过了钱的,我爹一天几十文钱的给,就是为咱这四张嘴吃的理直气壮,不受人白眼!” 谭氏气的抡圆了眼珠瞪着锦曦,又被锦曦这混丫头片子抢白,谭氏心不甘,但这混丫头片子说的话,却是铁板钉钉的,而且关于梁俞忠缴纳租金这事儿,老梁头觉得是老梁家的耻辱,昨夜分家都避开了这个话题,谭氏同样没脸声张。 “混丫头片子,三岁看八十,打小就是个难缠的,长大了也不是啥省油的好鸟!”谭氏只能这样咒骂锦曦,死命瞪着她,想用气势威压住锦曦。 锦曦一点都不怕谭氏释放出的威压气势,眼神波澜不惊的看着谭氏,流露出很强硬的态度。 谭氏还是第一回被个晚辈被这样丝毫不退让的气势给唬了一跳,心里更是把锦曦给恨的直咬牙,突然,谭氏抬了抬手臂,孙氏忙地站到谭氏和锦曦中间,推着锦曦让她去帮锦柔磨生姜。 恰好那时候梁俞梅好像醒了,嚷嚷了一声冷,谭氏丢下孙氏和锦曦,蹬蹬着冲过去。拉起梁俞梅就回了屋,经过梁锦兰身旁时,谭氏对正缩手缩脚刨土豆皮的大孙女甩下了一句话:“兰丫头,暂歇下子,快去灶房给你小姑打盆热水端屋来!” 梁锦兰冲着谭氏和梁俞梅的背影皱了皱鼻子,甩甩手不情不愿的去冲泡红糖水了。 “曦儿,少说两句吧,你奶刚才那眼神够吓人的,我瞧见她抬手,以为她要打你。娘在一旁瞧着心里直打哆嗦!”谭氏走后。孙氏拉着锦曦,小声叮嘱。 锦曦撇撇嘴,谭氏就算真有那动手的心思,以锦曦敏捷的反应能力。她也不可能得逞。 “我就是看不惯奶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咱每日花那几十文钱。要是搁在客栈里,小二都得把洗澡水给送到屋里来,何至于这般!”锦曦道。 “哎。别气了,怎么着她也是你奶,又是个老人家,咱就算挨几句骂,也不少块肉,别计较太多,横竖再几天就好了!”孙氏劝慰锦曦。 锦曦想到这,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嗯了一声,帮着孙氏搓豆腐肉丸子去了。 灶房里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不大一会儿,整个院子上空都弥漫着浓浓的猪油香味,把在前屋青石板路上玩耍的梁礼青梁礼柏给引了过来。 杨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撩起帘子的一角瞥了眼院子里,见谭氏和梁俞梅都不在,忙地朝梁礼柏招手。 俩小子会意撒丫子就穿过了后院去了灶房。 “娘,姐姐,二妈把两个堂哥招进去,这是要给他们塞好吃的呢!”锦柔低声道,望了眼飘香的灶房和那落下来的帘子,有点羡慕的舔了舔嘴角。 孙氏无奈的笑了笑,杨氏这做派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锦曦摸了摸锦柔的头,轻声道:“也没啥好吃的,最多就是熬油剩下的油梭子和炸猪皮,咱不羡慕那些,等分了家,姐姐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锦柔开心的点着头,再不羡慕,就在这时,东厢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谭氏风风火火从里面出来,好像能预知一切似的,风驰电掣着就朝灶房杀去。 “姐姐,小姑最爱吃米汤泡炸猪皮,俩堂哥这回要遭殃咧!”锦柔悄声跟锦曦道,话才落音,灶房里就传出谭氏的怒骂声。 “我溜过去瞧下!”锦曦悄声道,梁愈梅钟爱的吃食被人偷吃,她很想看看谭氏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孙氏还没来得及阻止,锦曦已经像条无声的猫一样悄无声息移到了灶房的窗户下面,正好可以把灶房里面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作死的,就晓得你这坏婆娘不安好心,背着我的面偷吃?反了天了!”谭氏厉声怒骂,一手揪住梁礼青,眼睛却瞪着被杨氏护在身后的梁礼柏。 金氏惶恐的挨着灶台边站着,脸色吓的煞白。 “哎呦喂,娘啊,我可不敢,这两孩子就刚踏进门,啥也没吃着!”杨氏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扯着她那破锣一样的大嗓门辩驳,被她护在身后的梁礼柏,探出一只脑袋来,俩腮帮子还在一鼓一鼓,嘴巴周围清鼻涕和肉油糊成一团。 “我呸!作死的睁眼说瞎话,当老婆子我眼珠子瞎了吗?你没瞧见这俩小子的嘴巴都快撑破了?赶紧的,衣裳兜里的给我掏出来,嘴巴里的也给吐了,吐不干净我剥你们的皮!”谭氏说罢,已经动手在梁礼青身上搜查,三两下就从梁礼青手板心里抠出几块炸得焦黄的猪皮。 杨氏眼神闪烁,一手掐了把梁礼柏,还朝灶房门口使了个眼色,锦曦猜测杨氏这是要让梁礼柏趁此机会翘跑。 梁礼柏才刚刚抬脚,这边原本正忙着搜查梁礼青的谭氏,突然一个后发先动,好像未卜先知似的,突然就窜到灶房门口,像老鹰逮野兔,一把拽住梁礼柏,杨氏在边上急得不得了,大喊:“哎哟喂,娘,你可手轻点,柏小子前天拉稀还没大好!” 梁礼柏闻言在谭氏手里又跳又叫的更激烈了,谭氏不耐烦,一巴掌拍在梁礼柏的脸上,声音清脆响亮,梁礼柏被拍懵了。 “狗日的东西,作死的,跟你那贼娘一条心,合着伙来算计我是吧?偷吃还想跑?当我老婆子压不住你是不?” 灶房里的人都被镇住了,梁礼青缩着脖子往金氏那边退,金氏自己也是吓得直打哆嗦。窗户外面的锦曦也吃了一惊,她记忆里的谭氏好像极少动手打人,顶多捶打不争气的儿子们,但对孙子辈还真没下过手。 今个这样子算是破例了,难不成,是先前在她和孙氏这里积压的怒火,不止没得到宣泄,还被杨氏梁礼柏他们给挑拨到了极致?锦曦吐了吐舌头,眼下的谭氏还真是个威力巨大的炸弹,谁碰谁倒霉! 偏偏还真有那不识趣的人敢碰。 “哎呦喂,娘,瞧你老这话骂得,你俩孙子那要是狗日的,那你俩儿子不就是那狗嘛?他们可都是你和爹生养的,你这不也把自个给捎带进去了嘛?”杨氏心疼儿子挨了打,心里把谭氏恨得牙痒痒,但只能在语言上讥讽几句。 “我是小狗,爹是大狗,奶是老狗娘!”梁礼柏龇牙咧嘴着跟腔,谭氏的脸当即就绿了,金氏拉着梁礼青退到了灶房的最里面。 外面的锦曦暗自摇头,杨氏这娘两算是踩到雷了。 “作死的混小子,跟你那贱人娘像的不走样!你还是不是咱梁家的娃?毛还没长齐的臭东西,就敢挤兑我?”谭氏一边骂,巴掌雨点似的拍在梁礼柏的大脑袋上。 “稀罕姓梁?哪个给我肉吃我就跟哪个姓!”梁礼柏被拍的也犯了倔,嚷起来,杨氏在一旁略有得意的翘着薄嘴角。 “作死的,真是反了大天了,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母子两个还敢合起伙来挤兑我,一对黑了心肝的东西,老娘今个不整死你们,谭字倒着写!”谭氏怒骂,改拍脑袋为掐,长长的指甲雨点似的恰在梁礼柏的胳膊上,腰上,腿上,都是些看不到的,却最吃痛的暗处。 锦曦皱着眉头,谭氏这是对亲孙子下狠手了啊! 梁礼柏再矫,毕竟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根本不能跟谭氏抗衡,几下功夫就痛的嚎啕大哭起来。 谭氏从他哭得张开的大嘴巴里,抠出一坨黏糊糊的东西,扬手就甩到要冲过来阻止的杨氏的脸上,怒斥:“作死的坏婆娘,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儿子嘴里吐出来的是啥?还敢嘴硬说没偷吃?作死的,像你这样一肚子坏水的女人,回头我就让老二把你休咯,这样带坏我老梁家的孙子,你给我趁早滚蛋!” 谭氏甩出杀手锏要休杨氏,杨氏立刻就如被打了七寸的蛇,当场就矮了气势,只剩赔礼求饶的份儿。 谭氏可不是轻易能原谅人的,尤其是当她晓得院子外面的孙氏娘三,必定也在竖起耳朵听动静,谭氏就更坚定了要杀鸡儆猴的决心,她要借此机会一举震住所有的媳妇孙子孙女,重振她梁家内宅主人的坚固地位。 谭氏一不做二不休,拉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梁礼柏三两步窜到灶台边。 刚才一番激烈的缠杂中,所有人都忘了猪皮还在锅里炸,包括谭氏在内。 等到谭氏窜到锅台边,一眼就瞧见油锅里已经炸得焦黑如炭般的猪皮,哪里还有半点能下嘴的样子?报废了,算是全报废了,谭氏心疼的心窝子一紧,再看面前还不知所以的杨氏母子,一股邪火从谭氏的胸腔里霍地窜起几丈高……(未完待续。) :亲们,咱明天见!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五章 鬼祟的登门者 divlign="ener"> “作死的,吃啥啥不够的混账小子,我这就给你吃,吃,吃个够!”谭氏怒道,抓起一旁篾竹捞子,捞了一把混着热油的猪皮作势就要往梁礼柏哭嚎的大嘴里送…… 杨氏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细长的眼睛里全是从心底涌出来的惊恐,金氏娘两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窗户外的锦曦也惊得忘记了呼吸,谭氏这是疯了吗?这样的一捞子东西灌进去,梁礼柏的小命都要没了啊,锦曦下意识闭上了眼,耳朵边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如同杀猪般的惨叫…… 那是惨叫,不是来自梁礼柏,而是来自杨氏。因为在那嚎叫响起的同一瞬间,梁礼柏像一只射出的飞剪,谭氏一松手,他早脚底抹油的跑出了灶房。 锦曦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杨氏围着锅台一边跳脚一边甩手,她的右手湿漉漉油腻腻的,手背红的像刚出锅的虾皮,因为灼痛,她的脸煞白一片,豆大的眼泪滚满两颊,口里的叫喊也是破碎的。 谭氏站在一边慢条斯理的扯了扯衣裳角,斜着眼睛瞪着杨氏,不屑道:“我吓唬我孙子要你这个外姓人多管闲事?还冲过来抢我的捞子,哼,这下烫到了自个的手,怪谁?没用的东西,做啥都不中用,一身的本事净用在偷吃和教唆人上,这下遭了报应不是?活该!” 杨氏已经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举着那烫伤的一只手。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快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猫泪,大过年的东西,你鬼哭个啥?存心诅咒咱老梁家明年不得好哪?坏心肠的婆娘!”谭氏皱着眉道。 “娘,我,我手痛的没知觉,好歹给个鸡蛋敷下,求……求你了……”杨氏不敢再哭,用好的那只手抹掉脸上的泪,低声下气哀求谭氏,烫伤的那只手。锦曦都不太敢看了。 谭氏哼了声。不屑道:“娇气!这么屁大的事儿,自己撸些蛛丝敷下不就得了?还想要鸡蛋,人都吃不起,还要招呼给你那只贼手?做梦!” 谭氏说完。作势要走。锦曦忙地移回了案桌边。和孙氏站在一起,孙氏和锦柔的脸上也是布满惶恐之色。 谭氏走到灶房门口,打起半边帘子。扫了眼这边正埋头搓豆腐肉丸子的孙氏娘三,满意的撇撇嘴,又转身跟里面大声喊道:“赶紧的拾掇好你那贼手,这会子家里忙得要命,谁要是敢在这节骨眼上偷懒,看我怎么治她!” 说完,谭氏一甩帘子,朝东屋那边而去,经过孙氏娘三身边时,瞧见这娘三埋着头,低眉顺眼搓丸子,谭氏撇撇嘴,高昂起头,如打了胜仗的将军般蹬蹬进了东屋。 谭氏进去不一会,东厢房的门又吱嘎一声开了,梁锦兰缩着脖子从里面出来,小脚急匆匆踩着碎步子朝灶房这而来,正巧遇上杨氏从灶房里出来。 “兰儿,快快快,麻溜儿的去二牛家找你爹,就说娘的手被沸油烫了,让他去给弄些药膏来擦!”杨氏把梁锦兰拉到一边,火急火燎吩咐。 孙氏她们都听不得清楚,但锦曦得到重生福利,听力忒好,把这娘俩的对话给听得一字不漏。 “娘,你还好意思说呢,我正陪着小姑说笑,小姑说等会跟奶说,让锦曦那丫头替我把那土豆给刨了,可你和弟弟却弄出这茬子事来!奶进屋瞧见我坐那,兜头就把我一顿训,罚我刨完土豆还得去洗萝卜呢,我都被你们害惨了!” 杨氏的手现在跟只卤熟的咸猪手没啥区别,梁锦兰嫌恶的看了一眼,就扯出袖子里的香帕子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两步,抱怨了一堆。 “好兰儿,是娘不好,带累了你,娘这手疼的紧,你帮娘跑个腿,去找下你爹,要不娘这手可就废了!”杨氏道。 “你那手就算废了也不是为的我,我在院子里刨土豆那么久,也不见你喊我进去尝一口。偏心眼的,要跑腿也得让柏小子去,是他挑起的祸端,你找他去!” 梁锦兰这心狠的,跟她那天仙般的外表可真是大相径庭,锦曦还真是头一回领教到如此硬心肠的少女。 “啧啧,你这闺女咋忒心狠呢,我是你娘,你娘烫成这样你都不管?我十月怀胎生养了你,就这回报?”杨氏气得声音直打抖,碍于东厢房那边,又不敢拔高嗓门。 “谁挑起的祸端,娘找谁去,别扯上我,我刨土豆去了!”梁锦兰哼哼着,一甩秀发,扭身就跑开了,气得杨氏站在那直跺脚。 然后,她瞧见锦曦正眨巴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向这边,杨氏脸上的愤怒多了几分狠戾,但随即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脸上堆上笑,朝锦曦这边走近几步。 “曦丫头你过来,二妈晓得你最懂事了,你帮二妈一个忙咋样?回头二妈给你炸猪皮吃?”杨氏忌惮东屋的谭氏,声音压得极小极低。 孙氏惊讶回头,就见杨氏正满脸堆笑的诱哄锦曦,孙氏心里一惊正要开口,锦曦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孙氏默契的打住想说的话。 只见锦曦对杨氏报以甜甜一笑,好像动了心的样子,杨氏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得逞的精光,心道小丫头还是好糊弄的,正期待的看着锦曦,然后,就见锦曦很干脆利落的甩给杨氏两个字:“没门!” 杨氏气得一个倒仰,差点就要破口大骂,锦曦扭头瞟了眼东屋的方向,似笑非笑,杨氏咬着牙,狠狠剜了锦曦和孙氏几眼,然后垂着她那只咸猪手悻悻进了灶房,去撸门后面暗角里的蜘蛛丝去了。 ……………………………………………………………… 这一天的晚饭,老梁家有两口人没有到场,那就是杨氏和梁礼柏母子。 杨氏被谭氏扣上烫伤了手消极怠工的大帽子,剥夺了她吃晚饭的资格。而梁礼柏,是因为找灶房伙同杨氏顶撞谭氏,被谭氏罚跪在饭堂前的院子里。 没有人为杨氏说话,梁愈林也只为梁礼柏求了几句情,结果就是被谭氏揪着衣裳领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挨了谭氏一口唾沫,至此,老梁家其他想为梁礼柏求情的人,也忙地识趣的闭紧了嘴巴。 老梁头对于下昼发生在灶房里的事,表示缄默。 老梁头骨子里最骄傲的便是安定梁氏之后,虽是旁枝的旁枝,但这规矩还是要贯彻到底。男主外女主内,老梁家这内宅理当是谭氏的天下,不到万不得已,老梁头绝不越权。 忙碌了一天,锦曦毕竟才十岁的身体,晚饭只草草吃了几口就眼皮子打架,搁下筷子和碗,便和锦柔一起回了西屋睡觉。 而孙氏,晚饭后还要继续忙活,下昼娘三费了好一番功夫搓好的豆腐肉丸子,夜里要煎出来,还要炸土豆丸子,萝卜丸子…… 等到孙氏忙活好一切,回到西屋,白日里受了累的俩闺女早已睡得很沉很沉,孙氏也累坏了,简单洗漱了下,脱了衣裳爬上床躺下,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锦曦一觉醒转,精神再次饱满,孙氏和梁愈忠一前一后从屋外进来,梁愈忠手里端着盛了温水的瓦盆,孙氏跟在身后,脸上笑眯眯的。 “俩懒虫,赶紧起床洗漱了,今个过小年,灶房熬得是小米粥,还蒸了你们爱吃的米粉粑呢。”孙氏上前来帮锦柔穿衣,道。 “你们二妈今早没来灶房,那小米粥和米粉粑,都是你们娘亲手做的,味道可好了,赶紧穿衣起床,一会子人齐了就要开饭!”梁愈忠在一旁笑呵呵催促。 锦曦恍然,记起今天是腊月二十七,这一带的人选在今天过小年,家家户户都会磨米粉做粑,成人巴掌大的米粉粑,又白又圆又扁。 把筷子头破成五瓣,沾着从货郎那买来的,能食用的红色粉末,在每一只米粉粑的正中间烙个印,就像美人眉心的那梅花红蕊,味道好,卖相更好,锦曦上一世就最爱吃这种米粉粑。 本来还想在床上赖那么一下下,闻言,锦曦一骨碌从床上爬起,麻利的穿衣下床洗漱。 两闺女洗漱好后,娘三个纵向站成一列,锦柔个头最矮站最前面,锦曦站中间,孙氏站锦曦身后。 锦曦和孙氏手里都拿着一把梁愈忠打制的‘孙木匠’梳子,然后同步梳头,孙氏给锦曦梳头,锦曦就给锦柔梳头,锦柔手指缠着扎头发的头绳,被锦曦扯得小脑袋左摇右晃。 这种梳头的法子,早在孙家沟的时候就常这样了,为的是节省功夫,而且还挺有意思。梁愈忠笑呵呵站在一旁看,他最享受这娘三梳头的时刻了,瞧着就打心眼里觉着暖呼。 “呦呵,你们娘三这梳头的法子有点意思!”突然,西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招呼也不打一声的推开了,一个人贼头贼脑的从外面挤进来,随手又将门也带上。 屋里的锦曦四口人,在见到来人时,都暗吃了一惊。(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讹你没商量 divlign="ener"> 大家谁都没想到梁愈林会在这个时候闯进西屋,都有点惊讶,梁愈林这人的为人,梁愈忠一家四口子算是领教够了,于是,娘三安静的梳着头,三人都很默契的对梁愈林的到来选择无视。 “二哥,你咋来了?有啥事不?”只能也只有梁愈忠走过去问道,边上就有空着的椅子,梁愈忠也没招呼梁愈林坐,对自己这二哥,梁愈忠都省了那些基本的客套。 梁愈林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受欢迎,但因为有事相求,还是腆着脸皮陪着笑,跟梁愈忠开门见山道:“三弟啊,二哥来找你,是有事想找你帮个忙啊!” “二哥能耐的很,咋还有事能用上我?别扯了!”梁愈忠干巴巴道,脸上一点笑色都没有。 “那啥,三弟呀,我晓得你对哥哥我有误会,咱那一码归一码,我今个来是想要跟你打听下,你如今也常在镇上跑,可晓得咱长桥镇哪里有哪些专治烫伤的郎中不?那不,你二嫂那手烫的,昨夜一宿没合眼,今个那些水泡都破了,哎呦喂,真叫一个惨不忍睹啊……”梁愈林避开旧账,只说眼下想说的,把杨氏的手描绘的……要多惨有多惨,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锦曦本来还留着胃口等会吃米粉粑呢,可不得被他把胃口给搅没了,不待梁愈忠开口,忙地打断梁愈林的话,问道:“二伯。咱村不是有位李大夫吗?哪一家有个头痛脑热的,不都是请他去治?你怎不去请他呢?” “嗨,我昨儿夜就去了,这不今个腊月二十七过小年么,李大夫昨儿上昼就被他大儿子接去望海县城过小年了,得到年三十上昼才回来!这不,我来跟你爹打听,这镇上还有那些郎中?” 锦曦抿嘴笑了:“二伯常在镇上跑,自诩见多识广人缘也广,哪里用得着我爹。真是说笑话了!” 这会子很快就要过年了。镇上几家医馆药房基本都已闭馆,要到年初二才开张,梁愈林一时半会还真是难买到药。 “咦,二伯要给二妈寻医买药。那不得花钱啊?二伯。你这钱。是奶拨付的吗不跳字。锦曦又问,眼睛似笑非笑。 梁愈林死性不改自个藏掖私房,却还口口声声指责梁愈忠。孙氏微微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梁愈林小秘密被揭穿,就嘻皮笑脸起来,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鬼精灵,我那兰丫头要是有你一半机灵,我也就跟着享福咯!三弟三弟妹,你们福气不浅啊,生养了个比猴儿还精明的好闺女!” “二伯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料我不敢去奶那告发你藏私房?”锦曦似笑非笑,眼神透着讥诮和不屑。 梁愈林心里微微一紧,老梁一烫,对锦曦陪着笑,道:“别别别,二伯真心夸赞你来着呢!” 转头又去跟梁愈忠道:“老三,我晓得你常在青桥巷子那一带跑,熟悉镇上的居民带,你晓不晓得哪条巷子旮旯里有啥小医馆不?你二嫂那手痛的哼哼唧唧,闹得我也没法子安生,你要是晓得,就介绍给我,横竖买点药回来甩给那婆娘堵住她的嘴,省的闹心!” “巷子里的医馆?我想想看……”梁愈忠皱起眉头,道。 锦曦目光转了转,突然,翘了翘嘴角,道:“二伯,我倒是晓得个地方有医馆,就是不晓得这会子有没有闭馆!” “哪里?”梁愈林急忙问,梁愈忠和孙氏也都惊讶的看着锦曦。 锦曦不急不忙,把一只手伸到梁愈林跟前。 “做啥?”梁愈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旁的梁愈忠和孙氏也是满头雾水。 锦曦狡黠一笑,瞟了眼对面的东屋,跟梁愈忠笑嘻嘻道:“二伯,亏你自诩常在外面跑见多识广,我这又帮你隐瞒,等会又给介绍医馆,这封口费和介绍费合一块,怎么着也得值个五十文吧?” “啥?”梁愈林眉眼立起来,他这无赖泼皮今个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讹上了?还一开口就五十文?梁愈林快气炸了。 “老三,你瞧瞧你养的好闺女,都讹诈起自己伯父来了,你也不管管?”他转身就拿梁愈忠发难。 梁愈忠挠了挠脑袋,为难一笑,道:“二哥,我这闺女脾气倔的很,她认定要做的事儿,就是捅破了天也要去做,我这不……” 孙氏在一旁抿着嘴给锦柔绑头绳,不理睬这边。 “卖我那回,你一下子就私吞了三十两银子,这会子身上怕是也藏了不少吧?五十文钱对二伯算不得什么,二伯可别因小失大呀,要是奶晓得了,嘿嘿……”下面的话锦曦不用说太明白,因为屋里的人都晓得,要是锦曦捅到谭氏那去了,谭氏非得把梁愈林那屋掘地三尺…… 最后,梁愈林咬着牙,脸颊边的肉直抽抽,但还是从鞋子里抠出五十文钱,甩给锦曦。 “二伯你这习惯可真是不好……”锦曦捏着鼻子把那五十文钱放好,还不忘数落了几句。 “我是上回听来孙记里买东西的顾客说的,说镇西的虹桥巷子里,有家小医馆,坐诊的老郎中卖的狗皮膏药是祖传秘方,人家腰痛买了几贴一贴就灵!”收下了封口费和介绍费,锦曦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 “曦丫头,你没听错吧?镇西虹桥巷子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住的都是一拨穷鬼,咋会有人把医馆开那去?”梁愈林再问。 “人家那顾客就那么说来着,我也不敢保证那老郎中现在还在不在那,毕竟我没有亲眼去瞧!信不信随便二伯,我就提供个路子,别的与我无关!”锦曦撇撇嘴道。 初听锦曦口中说出镇西的虹桥巷子,梁愈忠和孙氏惊了一下,但当看见锦曦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时,这夫妇俩随即镇定下来,也明白了锦曦的目的。 “二哥,曦儿也是听别人说的,能不能当得真,这要你自个去瞧,反正这会子家里也没啥活计分派给你,跑一趟镇西也花不了多少功夫,晌午饭前就回来了!”梁愈忠推波助澜。 梁愈林想了下,表示愿意去看看,然后,就让锦曦告诉他那老郎中家大概的位置。 因为说了是从顾客那听来的,所以锦曦不能说的太详细,大概模糊的把那地理方位给描绘了下,锦曦保证梁愈林要是真照着这个描绘的路线去找寻,铁定能找到梁俞驹金屋藏娇的那院子,嘿嘿,如此锦曦的真正目的可就达到了! 梁愈林的目的也已达到,又花了五十文钱,一刻都不愿在西屋这个伤心地多待,转身就走了。 西屋里,锦柔蹦跳着来到锦曦的身边,雀跃道:“二伯是出了名儿的铁公鸡,你还能从他那讹到钱,姐,你可真叫一个厉害呢!” 锦曦捏了捏锦柔圆乎乎的小鼻子,道:“铁公鸡也是自个的弱处,把柄被我捏到,还不乖乖就范?” 梁愈忠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自叹自己和孙氏都是俩老实巴交的人,怎生出了锦曦这个刁钻伶俐的闺女呢?真是老天福佑啊! 孙氏却有点担忧的看着那边正把五十文钱放入水里清洗的锦曦,道:“曦儿,你这样把他给忽悠了去那块儿,要是真碰巧找到了郎中那就没的说,要是没找到郎中,还碰上了你大伯那事……指不定你二伯就会把咱给扯出来,说是咱忽悠他去那块儿的!” 关于梁俞驹和洪氏那事,锦曦和孙氏梁愈忠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找个稳妥的,不显山露水的法子让老梁头他们察觉,可现在锦曦突然就把梁愈林给忽悠去了那里,孙氏觉得有点突然,而且对梁愈林这种小人行径,她心里有点慌有点担忧。 锦曦笑了笑,把五十文钱擦拭干净然后藏好,道:“娘,我倒觉着二妈烫伤了手二伯寻药,这倒是个好锲机呢!咱爷奶好几年都没离开过金鸡山村,还真难想出法子让他们二老移驾去虹桥巷子那逮,让家里其他人去吧,这也不是啥好差事,让二伯去,最好不过,恶人就要恶人磨,咱都安心!” 梁愈林虽面上对梁愈驹言听计从,两人狼狈为奸,梁愈驹吃肉他也能捞点汤水,但梁愈林这人骨子里的自私自利的性格决定了,他不甘心也不可能愿意永居梁愈驹下,只要时机合适,梁愈林铁定会翻身把梁愈驹踩到脚下,上回关于借银子谁签字一事,就可看出这人的心思! “你娘是担忧二伯到时候把咱给扯出来,你爷奶会责怪咱知情不报!”梁愈忠补充道,孙氏连连点头,她正是这个意思,梁愈林靠不住! 锦曦这回是真的笑了,很有把握道:“爹,娘,这个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二伯猴儿精的一个人扯谁也不会扯出咱的!” “为啥?” “他要是扯出是咱,那他藏掖私房去买药的事儿,不就也露馅儿了么?咱奶最忌讳什么?最忌讳底下人藏掖私房,二伯忌惮着呢!” 锦曦如此分析着,终于打消了孙氏最后的一点顾虑。(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手足相残 divlign="ener"> “大哥二哥都行不正,这事让二哥去做,是再好不过了,要是换做家里其他人,我都还有些于心不安呢!”梁愈忠道,表示赞同锦曦的做法,就让梁愈林去,狗咬狗。 早饭过后,孙氏她们继续忙活着一些其他的家务杂事,都是为过年做准备的,磨米粉,磨麦粉,磨糯米粉,磨芝麻粉,磨红薯粉,筛米,劈柴,用稻草来捆绑一只只的柴禾,堆到杂屋里。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过小年,这一带的风俗是今夜里要‘行静’。 ‘行静’顾名思义,就是今夜里入睡后,整个村子里的人家都要比安静,闹动是不好的征兆,要四下寂悄悄的,来年才会兴旺发达。 是以,吃晌午饭的时候,老梁头和谭氏,就把一家人召集到饭堂,把今夜‘行静’这事,郑重叮嘱了几遍,又特别叮嘱最爱嚷嚷的梁礼柏,今夜里不许胡闹! “老大和老二作甚去了?晌午饭不回来吃,也不提前吱一声,害的锅里又落下了饭,糟蹋的,冤孽啊!”谭氏扫了眼站在饭堂一角的金氏和杨氏,不满道。 金氏一脸木然的杵在那,虽然和梁愈忠生养了四个儿子,可自家男人的行踪,他从来不告诉她。 被谭氏目光扫到,杨氏心虚的垂下眼,她心里晓得梁愈林是去了镇西给她找郎中买药,可这事打死都不能跟谭氏说。一说那他们藏掖私房钱的事不就穿帮了嘛? “都是些不省心的冤孽!”谭氏道,移开眼睛,懒得看那俩媳妇,一看就心烦。 ……一边的锦曦心里暗喜,先前进饭堂时她就额外留意了,发现梁俞驹也不在。梁俞驹不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就走了,锦曦猜,他八九不离十是去了虹桥巷子那。 晌午饭刚刚吃完,老梁头和谭氏把夜里‘行静’的事情最后一遍再叮嘱完,院子外面突然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男人跌跌撞撞跑进了饭堂,一脚踢到只凳子,摔了个大马趴! 锦曦眨了眨眼,这趴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裳被扯破了几块。有些狼狈的男人,不正是一上昼未归的梁愈林么?怎么这副尊容了?难不成,遭人抢劫?被人围殴? “没规矩!没规矩!”老梁头板起脸。看着趴在脚底边的梁愈林,迭声道。 杨氏烫伤了手不便上前,是梁愈洲和粱礼胜把梁愈林从地上给拉起来,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着。 “老二,你作甚去了?咋这副鬼样子?”谭氏推过来一碗热茶,没好气问道。 梁愈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直到捧着热茶在手,才稍稍回魂,瞧见这一屋子的人,还有老梁头和谭氏,突然放了茶碗,抱住谭氏的腿,像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裂开嘴就嚎啕大哭起来! 谭氏刚还跟一家子人训话,说过年喜庆啥事都要图吉利,谁都不准掉眼泪,这下被梁愈林抱住大腿嚎哭,谭氏僵在那,脸都绿了。 “二哥,你有话好好说,大老个男人你哭嚎个啥?咱娘好端端的,都被你给哭坏了!”胖姑娘梁愈梅上前来掰扯着梁愈林的手,大声嚷嚷。 梁愈林还是哭,已经能断断续续的说话了,他这说出来的破碎的字眼拼凑在一起,可把在场的老梁家人给震呆了! “大哥要杀我!”梁愈林惨叫。 老梁头霍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上前几步揪住梁愈林的衣领子,厉声质问:“你胡扯些啥?你大哥好端端的为啥要取你性命?” “爹啊,是真的呀,儿子打死也不敢胡扯,大哥这回是真的对我动了杀机呀,娘啊,你要救救儿子啊,儿子不想这么早死啊……”梁愈林哭的真切,鼻涕差点就拖到老梁头的手背上,杨氏也是大惊失色,不问由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跟着呼天抢地起来。 “有我和你娘在,没人敢要你的命!有啥话好好说,别搞这副鬼样子!”老梁头气得甩开梁愈林,转身坐到主位上去了,谭氏在他对面坐下,老两口都虎着脸,一大家子人都张大嘴巴睁大眼睛竖起双耳,梁愈林抹了把鼻涕眼泪,止住哭,开始说起事情的始末来。 锦曦整理了下梁愈林略有夸张的言辞,大致的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梁愈林照着锦曦给他描绘的路线图,果真找去了虹桥巷子里面,然后就瞅见梁俞驹从巷子的另一端插进来,鬼鬼祟祟进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院子。 梁愈林心里就诧异了,院子门关的紧紧的,他要一探究竟于是就爬墙进了院子,然后,就瞧见梁俞驹抱着一个女人亲热。 梁愈林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点明那女人是哪个,只接着就说梁俞驹主动提出要给他二十两银子做封口费,让梁愈林别往家里说去,梁愈林也答应了。 梁俞驹又说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让梁愈林先去梁记杂货铺等着,他一会就赶去。 梁愈林也信了,还没走出虹桥巷子,就被几个人从后面用麻线袋子罩住脑袋,一阵拳打脚踢,好在刚好有几个人路过,梁愈林这才捡回一条命,扯了麻线袋子仓惶跑回家! “作死的,老二,你还德性我还不晓得?啥叫你大哥许诺你封口费?铁定是你借机跟你大哥讹诈!开口就二十两,你那心真是野的老娘都管不住了?”谭氏一拍桌子,怒喝。 锦曦心里暗暗摇头,她老人家的关注力时时刻刻都放在银子方面呢。 梁愈林耷拉着脸,脸上有好几块淤青和破皮,哭丧着音道:“我的个亲娘嘞,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这上面计较,甭管是大哥主动要给,还是我讹他,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指使那些人打晕我,是要把我处理了,他对我已经动了杀机,下回我保不准还有这样的好运死里逃生啊……” 杨氏又拍着地呼天抢地起来,大声咒骂梁俞驹心狠,不念手足情! 一直隐蔽自我存在感的梁礼辉,突然出声打断了梁愈林的话和杨氏的哭骂声,他这人很少说话,这一开口,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想听听他作为老梁家的秀才长孙,有何高见。 梁礼辉其实在开口前,心里也挣扎了好一会,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考了个秀才功名在身,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埋首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为了日后为官,为官者,不止自个,爹娘妻子儿女的声誉,也同等重要,那是朝廷纳入考核范围的,所以,梁礼辉不准许梁愈林说出有辱梁俞驹声誉的话来。 买凶杀人,还是杀亲兄弟这种事情,就更要避之远矣! “二伯,你暂且打住,男儿三妻四妾,金屋藏娇这乃人之常情,不足为奇!即便我爹被你撞个现行,那也是男儿家风流韵事,只会为自己脸上添光,何来要封你的口,甚至买凶杀人?这不合常理!” 梁礼辉大义凛然道,再次抖了抖他那阔袖,接着正色道:“二伯要在爷奶,和大家族人这抹黑我爹,我头一个不答应!作为秀才郎的二叔,你这翻墙入室,偷窥窃听,该是何等的亏损德行!”梁礼辉抖了抖袖子,往前站出两步,摆出秀才严谨治学尚德的气势来。 梁愈林拿掌根子抹了把鼻涕,瞟了眼一副老夫子学究面孔的梁礼辉,嘴角抽了抽,讥笑道:“大侄子,秀才郎,你还真是稳得住,你可晓得那女人是谁?要是我说出来,你还能这样稳的住,嘿嘿,那我可真要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梁礼辉正义的哼了一声,冷笑了下,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立在那,声音醇厚,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我爹相中的女人,与我无干!” 孙氏梁愈忠还有锦曦,悄悄交换了个眼色,都在心里为梁礼辉等会子的落面子捏了把冷汗! 梁愈林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指着梁礼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个傻小子,你爹这会子抱着你未进门的媳妇儿拱奶子哪,你还跟我这说大道理?读书读傻掉了吧你?” 梁愈林这话,如一道惊雷,从天空霹雳划下,一下子劈呆了在场的人,闹哄哄的饭堂顷刻死一般寂静! 梁愈忠一家四口忙地垂下头,尽管前两日就获悉了这个震惊的消息,但这会子从梁愈林口中这么赤果果的被说出来,梁愈忠四口人还是扛不住这冲击。 “休得胡说!”梁礼辉清瘦的脸上,霎时一片灰败,强撑着怒斥。 “哈,我骗你做啥?骗你谁给我钱?你要不信,就自个去镇西的虹桥巷子里瞅,最里面那一家,门口还挂着红灯笼的就是,你爹和你媳妇儿在那筑巢,孵蛋,要你这傻小子背黑锅哈!” 爬灰呀,乱伦呀,这在农村是超震骇超有冲击力的事情,那威力足以摧毁一切,第一个被摧毁的,就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者,准新郎官梁礼辉。(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自疯癫我自狂 divlign="ener"> 梁礼辉感觉自己被万箭穿心了,瘦削的身子板摇晃了下,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像块木头似的往后一倒,不省人事了。 在他昏迷倒地前,还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话:“天要亡我也!”然后,轰的一下彻底倒了。 谭氏慌了神,三步并俩,扑向梁礼辉,梁愈洲和梁愈忠几人都围过去,托起梁礼辉的头,谭氏又是摇晃又是掐他人中又是往他嘴里灌温茶,梁礼辉还是双目紧闭,眼皮一动不动,但好在还有进气儿。 老梁头也急了,这边话还没审问完呢! 谭氏抱着梁礼辉大哭,哭声悲切:“辉儿呀,我的个大孙子哎,你要出啥好歹,要奶咋活呀……作死的,一个个没有长辈的样,家门不幸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奶孙啊,老天爷呀,咋不降道雷把那俩畜生给劈死吧,我的辉儿呀……” 锦曦抿着嘴竖起耳朵听,对谭氏话里求雷劈死的那两个名额很不解,到底是劈死爬灰的那一对男女呢?还是劈死梁俞驹和梁愈林?嗯,这个问题回头得好好研究下。 那边,金氏先是像泥雕木塑般晃了晃,她脑子一贯转的慢,当梁愈林话一出,饭堂众人皆被镇住的当下,她还在愣头愣头的琢磨‘拱奶子’这话是啥意思? 这会子好不容易砸吧出味道来,那边梁礼辉已经直直倒下去了,金氏再憨傻脑子笨。也终究是个有情感的正常妇人。 这会子发起作来,那威力也跟寻常人不一样。 猩红着眼睛,猛冲过来双手掐住梁愈林的脖子,披头散发,口里还发出野兽一般的叫声:“你骗人,你瞎扯,礼辉爹不是这样的人,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坏人,这样抹黑我们大房,你要逼死我儿子。挑拨他们父子。我跟你拼了……” 锦柔吓得直往锦曦怀里躲,锦曦搂紧锦柔,一眨不眨盯着前面的混乱。 金氏发作起来,战斗力忒牛。那手劲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杨氏和孙氏还有梁愈梅都围上去掰扯她的手。几个人合力都掰扯不开,梁愈林的舌头都快拖出来了,眼睛直往上翻。最后还是梁愈洲赶过来,一掌劈在金氏的后脑勺,把她劈昏了才勉强救出只剩一口气儿的梁愈林。 发了疯的金氏,可把老梁家人吓住了。唯恐她醒来再次发癫攻击人,老梁头连忙吩咐梁愈洲和粱礼胜二人把金氏抬回前屋,又让梁礼青跟去屋里守着,插好门闩不准金氏再冲出来,梁礼柏屁颠着跟去瞧热闹了。 这边,梁礼辉在谭氏的一番折腾下,也幽幽醒转,目光里半点神采都没有,直愣愣的,谭氏和梁愈梅梁锦兰扶着他回了屋子,临去前谭氏吩咐孙氏去端盆热水送到梁礼辉屋里来。 孙氏忙地应声去了灶房,锦柔紧随其后。 如此,饭堂里就剩下老梁头和二房两口子,三房的梁愈忠和锦曦。 “唉……”老梁头颓丧的坐回椅子上,打了个长长的哀叹,经过方才一番闹腾,锦曦感觉老梁头脸上的皱纹陡然就多了好几条似的,坐在那腰板也没以往那么挺了,陡然间就好像苍老了许多。 他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旱烟杆子咬在嘴里,却忘了点火,黝黑的国字脸上布满郁色,眼皮微垂,盯着地面某一处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似的。 “伤风败俗,畜生,畜生啊!”缓和了好一会,老梁头再次发出第二声悲叹,老眼中一片空洞,恨铁不成钢的喃喃道。 梁愈忠面色沉重的垂手站在那,心里很不好受。 梁愈林夫妇两口子自觉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旁。 “爹,儿子是贪钱,可这回真没瞎掰,就是倒霉撞见了大哥和洪氏爬灰,大哥才要杀我灭口,爹,你可得为儿子主持公道啊……”梁愈林还在道,老梁头摆摆手制止了他说话。 “只要有爹在一日,你大哥就不敢对你咋样,往后别再提那些打打杀杀的混话!”老梁头沉声道。 梁愈林吞了口唾沫,道:“老三你在这做个见证,爹这可是给我下了保证的!” 梁愈忠皱着眉头,不搭理梁愈林,只担忧的看着老梁头,他晓得爹这心里此刻铁定是乱成一团麻,这事闹得……该怎么善后? “爹,大哥和礼辉媳妇儿爬灰那事,保不准洪氏那肚子里的娃儿都不是礼辉的呢,这事您老要咋处置?该不会跟洪家那退婚吧?”杨氏在一旁双眼冒精光的打探。 老梁头一记厉目扫向杨氏,杨氏顿时觉着后脊背发凉。 “家丑不可外扬,老二,你小子胆敢把今个这事流露出半句口风,让咱老梁家成为这十里八乡的笑柄,让咱老梁家列祖列宗蒙羞,休怪我打断你的双腿把你撵出家门,爹我说话素来一口唾沫一根钉,你小子有胆就试试看!”老梁头对梁愈林一脸肃穆的警告。 梁愈林晓得老梁头这是动了真格的了,不敢有二话,连连点头:“这事不用爹叮嘱,儿子也晓得咋办,爹放心,这事儿子在外绝口不提!”又扭头恶狠狠瞪着杨氏:“听到了没?管好你那漏嘴巴,少去外面嚼舌头根子!” “今个这事儿,回头我还要叮嘱家里其他人,哪个都不准出去乱嚼!”老梁头眼底涌动着狠戾,照着他的想法,事情都出了,当务之急,第一件迫切要做的事,就是大被子一盖,把这丑事蒙在老梁家院内,先封住家里上下十几口人的嘴,谁都不许外泄半个字,然后,再想法子处置! 杨氏捂着嘴巴也只剩点头的份儿,这边的锦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杨氏是出了名的话痨,东家长西家短,不让她嚼舌根子那比要了她的命还要惨! 梁愈忠也锦曦也表了态,保证半个字都不外露,老梁头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点,说话的语气也和缓了一些。 “唉,真是家门不幸,竟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既然事情发生了,就要想法子去收拾!该咋收拾,我还得好好琢磨,在这之前,老三,你带着老四他们即刻去把你大哥给我押回来,这事棘手,我还要当面审问这个禽兽不如,五伦不分的畜生!” 那就是说,这事该如何处置,是退婚还是怎么样,得等梁愈忠他们去把梁愈驹给押到老梁头面前,才能得知。 梁愈忠也不敢耽搁,当下就去跟孙氏说了一声,和梁愈洲粱礼胜几人分头出去找寻梁愈驹去了。老梁头身心俱疲,草草打发了梁愈林夫妇回屋老实呆着去,自己也起身回了东屋。 …………………………………………………… 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这一找寻,就花了将近三日的功夫。 这三日对于老梁家来说,无疑是史上最压抑,气氛就紧绷的三日,锦曦和孙氏娘三,很乖巧识趣的躲在西屋里,金氏发了疯癫被关在屋里,杨氏烫伤的手化了脓,溃烂的不停的流黄水,灶房这块就全落在了孙氏娘三的肩上,做好灶房这一块,其他的时间段孙氏娘三绝不走出西屋的门半步! 三日后,梁愈忠和梁愈洲押了梁俞驹归来,梁俞驹逃亡在外的这三天,一点都没瘦,不过却很是狼狈。他的左眼被打的肿起老高,眼睛挤在里面成了一条缝隙,嘴角边也开裂了,鼻青脸肿。 后来锦曦偷听孙氏和梁愈忠私下里说话,才晓得这回梁俞驹躲得很有技巧,一般人都不可能想到他藏身那地。 梁愈忠他们找遍了长桥镇都没见着人影,后来碰巧遇见了文鼎,是文鼎帮忙才找到的梁俞驹。 原来这几日他一直躲在望海县城的红灯笼巷子,红灯笼巷子是望海县城出了名的‘红灯区’,梁俞驹是那里的常客。当梁愈忠和梁愈洲照着文鼎提供的那地点找过去时,梁俞驹还搂着个‘红姑娘’在温柔乡里睡大觉。 梁愈忠和梁愈洲怒气翻涌,两兄弟当即二话不说,扑上去照着梁俞驹就狠狠招呼了一顿拳脚,于是便有了梁俞驹的鼻青脸肿,梁愈洲更甚,一拳打掉了梁俞驹的一颗牙。 梁愈忠他们如实跟老梁头和谭氏汇报了梁俞驹的藏匿点,可把老梁头老两口给气的,老梁头一口痰堵在喉间,差点就休克了。 谭氏则直接抄起扫帚,照着梁俞驹的身上没头没脑的抽,好好招呼了梁俞驹一顿竹笋炒肉,对于梁愈忠和梁愈洲打梁俞驹的事,压根就没追究…… 发泄完了,梁俞驹也被打的不成人形。 老梁头于是把梁俞驹叫进屋里去审问,还把梁礼辉也给招了进去,这三日梁礼辉一直躺在床上,也没读书做文章,除了出来上个茅厕外,就是直勾勾盯着帐子顶棚发呆,整个人好像傻掉了一样。 除了屋里的三人,老梁家再没其他人知晓老梁头到底跟梁俞驹梁礼辉父子说了些什么,大家都被遣散回了自己屋子。(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啼笑皆非的善后 divlign="ener"> 两个时辰过去了,老梁头从东屋走出来,头一件事就是召集老梁家人去饭堂,锦曦原本是要跟去饭堂听结果的,但谭氏插进来吩咐孙氏去准备晚饭,今个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夜了。锦曦不放心孙氏一个人去侍弄那么一大家子的饭菜,于是把旁听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了锦柔去完成,然后和孙氏一道去了灶房忙活。 这一顿晚饭吃的异常的平静,谁都没怎么开口,晚饭后回到西屋里,锦曦迫不及待让锦柔复述,要一字不落。 “爷说了,那事权当没发生过,往后家里人都得把那段给抹了干净,谁再提半个字,就逐出家门!“锦柔模仿着老梁头说话的语气,道。 “这一段我晓得,爷那天就说了,诶,爷有没说和洪家那边的亲事怎么办?退婚不?“锦曦问。 “爷说了,这婚事不能退,洪家那边铁定不答应!“锦柔道。 锦曦点头,这个毋庸置疑,肚子都大了,甭管是儿子的还是老子的,傻子都不会退婚! “然后二伯就问,是不是让大伯纳洪氏进门做妾呀?爷当时就拿烟杆子狠狠敲了二伯几下,骂他满嘴喷粪!说这要真纳进来做妾,就等于把咱家的丑事昭告天下了!“锦柔道。 “爷这顾虑也是在理的,那,既不退婚,又不能纳给大伯,难不成还得把洪氏塞给礼辉哥?“锦曦惊讶了。 “嗯,婚事如期举行。“ “那,洪氏肚子里的孩子……” “咱爷说了,那孩子就是礼辉哥的,谁都不许瞎猜。”锦柔道。 锦曦抚额,这就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又问道:”那礼辉哥还愿意娶?“ 锦柔笑眯眯点点头,锦曦呆了,梁礼辉是忍者神龟吗?那天他被这消息震到,都休克了。难道这几天又想通了?锦曦摇摇头。正常男人都不会再要洪氏的! 难不成,是老梁头东屋里的一番谈话做通了梁礼辉的思想工作?那老梁头的魄力也太强大了,这个处置做的,真让人啼笑皆非,虽然暂时把这件事压下去了,但祸根不止没铲除,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往后定然还有的乱有的老梁头操心! 梁礼辉也不是一般人,不,应该说,老梁家这一大家子,都不是一般人,包括即将嫁进来的洪氏。都是极品! …………………………………………………………………………………… 锦曦还在睡梦中,便被窗外接二连三的炮仗声给震醒了。拥被坐起,瞥了眼窗外,天才蒙蒙亮,锦柔也醒了,正揉着眼睛打呵欠,孙氏躺过的地方空空如也,上屋灶房传来炒菜的劈啪声。 “柔儿。姐帮你穿衣裳。娘昨夜就叮嘱了,让咱今天起早些。早饭要提早开,上昼家里人要去山上烧香。“锦曦边道,已经麻利的穿好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又去床脚头找锦柔的棉衣裤。 据锦曦从梁愈忠那里听来的,老梁家祖上居住在湖松县城,湖松县城跟望海县城同属庆安府管辖。 湖松县城的梁家,跟安定梁氏是远亲,安定梁氏是月国有名的望族,据说祖上曾追随开国太祖征战南北,为子孙打下了一片荣耀,只可惜子孙们却没有再出能人,没法把那份荣耀发扬光大。 因为是远亲,于是湖松县城的梁家多少也得到一些照拂,跻身为湖松县城家大业大的家族,家中有大产业,家族中的子弟,包括像老梁头这样的旁枝都得到了进学的机会。 到老梁头十岁上的时候,安定梁氏家族跟当时一宗大罪扯上关联,皇帝一怒下降罪下来,安定梁家瞬间没落,曾得到安定梁氏照拂的远亲湖松梁家,也跟着受损,抓的抓,缴的缴,树倒猢狲散。 老梁头家还是湖松旁支,家里最大的家业就是一间小作坊,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小日子也过的很滋润。很快小作坊也被官府找了个由头给封了,老梁头的爹申诉无门,还被打了一顿板子,抬回来后就病倒了,这一病就再没好. 爹走后不久,娘也染病死了,外嫁的姐姐也不敢跟娘家这边走动,怕被牵累。 家道中落,屋子都要被收缴,老梁头没钱给爹娘下葬,只得变卖了最后一点家当,把双亲的棺木寄放在义庄。 家里原本是要让老梁头做学问求取功名,为了生计,老梁头辗转来到了望海县城谋生。 老梁头做过很多种工种,酒楼跑堂的杂役,账房先生的跑腿,甚至还去码头做过搬运工。 二十开外的老梁头,有一回驾马车送酒楼掌柜到金鸡山来有事,在村口的小河边,马车差一点撞到一个端着木盆出来洗衣的农村少女。 老梁头跟人打听那个洗衣的少女,得知她也跟自己一样是个没了爹娘的孤女,跟着哥哥嫂子过日子,辛苦的很。 回去后,老梁头就买了礼品托了媒人去那少女家说亲,这一说,竟然还就成了,那个少女不嫌弃老梁头上无爹娘,下无家业,毅然嫁给了他,那个少女就是谭氏。 谭氏一嫁过来就接二连三的生了好几个儿子,这个时候,老梁头靠着自己年少时学到的学问,又勤勉钻研,很快时来运转,他得到了望海县城刀笔吏这个差事,在这个位置上,他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锦曦分析,老梁头心底铁定是对谭氏感激的,不止给了他一个完整热闹的大家庭,还给他的事业带来了好运。于是,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老梁头对谭氏,都很敬重,老梁家内宅这块,基本不插手,任由谭氏去呼风唤雨。 不过,在老梁头最风光的时候,应谭氏要求,他在金鸡山这一带置办了田地屋宇,还回了一趟湖松县城,把还停在义庄没有下葬的双亲,给迁到了金鸡山村后面的山凹里,湖松是块伤心地,老梁头决计从此在望海安生立业。 所以,今个大年三十,老梁头要带着老梁家的男丁们,去后面山凹里,给那两位祖宗上坟烧香。 这一天,老梁家就开两顿火,早上一顿,再有一顿就是晚上的除夕饭了.晌午的时候,锦曦锦柔在屋子里吃了点心垫了肚子,上屋灶房里,炒菜的噼啪声没有间断过,老梁家三个媳妇都在灶房忙活除夕饭呢。 下昼,老梁头带领儿孙们,把屋前屋后的门框上,都刷上米糊,贴上春联,门楣上还贴着一些喜鹊登枝的剪纸,这些突然多出来的红艳艳的东西,陡然间就把年味给拨浓了。 这是锦曦来到这个时空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她的心情有些难言的感觉,自打父母离异后,她再没开心过过年,参加工作后,每到过年,别的同事欢田喜地归家团聚,她却是留在学校教师宿舍,除夕饭也是一个人过,有时候就泡杯酸菜面。 如今,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过年了,在这里,她有爹有娘,还有妹妹锦柔,再没有比这更亲的亲人了。 开年夜饭前,家家户户都响起了清脆的鞭炮声,老梁家的鞭炮响声自然又是拨得头筹,锦曦心里那隐忧还在,这样响动异常的鞭炮,早晚得出事。 除夕饭的菜肴一样样端上来,搀和了太多豆腐渣的肉丸子,无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孙氏厨艺再好,也不能空手画饼,这一顿除夕饭,是老梁家有史以来最寒碜的一回. 老梁家的这顿年夜饭,好在吃的还算顺利,几个媳妇今夜也终于准许上桌吃饭。饭桌上一家子父子兄弟,也都礼节性的碰了杯,但弥漫在饭堂上空的气氛却让人觉得窒息。 谭氏许是担忧儿子们醉酒生事,瞧见吃的差不多,赶忙把大家伙都驱散了。梁俞林脚底抹油的去了村里人家摸牌,其他人也各自回了自己屋里。 大月国这靠南边一带守岁的风俗,跟北方那块有差别,靠北那边一家子人得通宵不合眼的守岁,半夜还得煮饺子吃,这一带就不是这样了。 大家都可以去睡,等到午夜时分,家里的户主起来打开大门,然后燃放一串鞭炮,俗称‘开门’,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再端着供品到村口的土地庙前放挂鞭炮,烧把香纸,俗称‘出天方’。 大年初一是新春,也是这一带正月走亲戚的第一日,一般都是选择正月初一,全家人去给家中最年长主母的娘家拜年。 谭氏的娘家就在金鸡山村,爹妈早就没了,她是跟着哥哥嫂子长大的,哥哥嫂嫂当年前脚把谭氏嫁给老梁头,后脚就收拾了行礼,变卖了田地屋子,带着孩子离开了金鸡山村,去了外地做买卖,早几十年就没消息了,谭氏基本上是没娘家的。 于是,正月初一这一日,老梁家人都窝在家里,正月初二也是走亲戚的日子,但那些被拜望的亲戚家,得是年前操办过丧事的,所以这一日在当地土话就叫‘给死人拜年!’ 纵观老梁家的所有亲戚中,年前家中有人过世的,还真没有找到,于是,初二日老梁家一大家子人继续窝在家里,就连梁俞林也不方便在今日去村里人家摸牌。(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章 出嫁 divlign="ener"> 西屋里,孙氏正在收拾衣物,锦曦和锦柔在一旁高兴的翻手绳。因为过了今夜,明个正月初三,梁愈忠一家四口子就要动身去孙家沟了。 孙氏晚饭后忙着把收拾出来,属于她们三房的,全都要带走,西屋要清空出来,等明早一走,这屋子是要还给老梁家的。 “年前就跟里正那说好了,咱盖那新屋子,就选在村口官道边上,小河从那里过,浆洗方便,到时候弄辆牛车,咱一家子人去镇上也方便!”梁愈忠在一旁帮孙氏收捡,边谈论道。 那地方当初选的时候,梁愈忠是带着锦曦同行的,基本是锦曦的意思。 锦曦相中那块地,不止浆洗出行方便,更重要是的不在村子里,而且跟老梁家拉开了好一段距离,步行的话,没个一炷香功夫是到不了的。 “今夜咱把收拾好,我借了牛车,明个一早我先把你们娘三送到孙家沟,回头等初六玉霞和大虎成了亲,我就着手准备盖房子的事儿。”梁愈忠跟娘三商量着道。 “爹,盖房子那事,先往后稍稍缓一缓,娘要中秋前后才落月,花一个多月的功夫盖房子就成。”锦曦道过了初八,你得帮我先把镇上那包子铺给整修一下,我的计划是赶在元宵后的正月十六开张营业呢!” “哦,成啊!”梁愈忠爽快应下。 “曦儿,娘这几日都没顾上问你,你租下那包子铺,是要做啥买卖呢?”孙氏问,梁愈忠摸了摸脑袋,他也不晓得。 锦曦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暂且不说,等去了孙家沟,你们就晓得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鬼的很。连自个爹娘都瞒住了。唉!”孙氏笑着摇头。 “娘,那包子铺跟咱孙记一样的格局,上面带阁楼,后面有个小院,院子里有小灶房,茅厕,杂屋。还有两间能主人的小单间呢!在咱家新屋子落成前,你和柔儿嘎婆她们,啥时候来了镇上,都歇的下!” “呵呵,是吗,那敢情好啊!”孙氏笑眯眯道。锦柔更是满脸激动,大呼哦,我们要住到镇上去咯!” 梁愈忠也很高兴,接着说他的盘算。 “咱那新屋子我想过了,瓦工就在村子里找,我跟大黑二黑几也说好了,他们做这行的,手艺好人品也靠得住。木工活我自个上。这样也能省几个工钱!你们娘中秋前后就要落月,保准让咱家老三在自家的新屋子里呱呱坠地。你们说好不好?” 锦曦和锦柔双双拍掌称好,孙氏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父子三人,眼角眉梢都是浓的化不开的幸福和满足。 一夜无梦,翌日清早,梁愈忠四口人去给老梁头和谭氏磕头拜别,老梁头沉默的抽着旱烟,都没说,只摆摆手让他们离去。而谭氏,却合衣躺在床上,面朝里,自始至终都只留给冷漠的脊背给他们四口人。 四口人从东屋出来,去了西屋搬,上房正烧饭的金氏突然进了西屋,笨拙的往孙氏的袖子底下塞进几只米粉粑。 “大嫂,你这是……”孙氏愕然了。 “两闺女早上还空着肚子,赶路冷,你拿好,是我刚热的!”金氏憨憨道。 “大嫂,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粑我们不能要,回头娘晓得了,会拖累你的!”孙氏道,心里很是动容。 “不怕,我不怕!”金氏笑了,把那粑往孙氏袖子里推了推这里就你真心对我好,老二家的,坏,欺负我傻。三弟妹,你是好人,你帮我铲猪圈,剥棉花,我打碎了碗也帮我瞒着,在灶房还把菜省下来给我吃,我不傻,我晓得,都晓得的!” 她憨憨重复着这几句话。 锦曦惊诧了,金氏在老梁家人眼中,素来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大家都说她脑子转的慢,憨傻的很,梁俞驹和她的四个,也不待见她,谭氏和杨氏更是把金氏的尊严踩在脚底,唯有三房这四口人,没有那样,而孙氏还总是悄悄的帮她,为之不晓得多挨了谭氏多少责骂。 上回金氏发疯,差一点掐死梁愈林,在老梁家就更不受待见了,梁俞驹的事,让她这个结发妻子的尊严,彻底踩入泥心,她整个人就更呆傻沉默了,整天除了做事啥话不多说,本来她也就不爱。 可这会子,金氏竟然跑来偷送耙给孙氏四口人,还拉着孙氏的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没有好的修辞,没有客套没有寒暄没有巴结,有点结巴还有些语序混乱,可正因为如此,才更突显出憨傻金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孙氏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的人,一听金氏这样说,眼眶瞬间就红了,道大嫂,你不傻,我从来就没看低过你!我走后,你在老梁家,要好好的……”后面的话,孙氏也不晓得该如何说了,作为一个,嫁到夫家来,能撑起她腰杆的无外乎几个方面。 论娘家,金氏没有娘家人,她是被人拐卖到这里的。 而男人和,她也是一边都指靠不上,可以说,她在老梁家的日子不可能好好过。 金氏咧嘴笑起来,这笑容明显跟正常人不一样,确实带着点傻气,却比正常人多出一份纯真的开心来,她又朝锦曦和锦柔笑了笑,然后转身出了西屋。 这边,孙氏抬起掌根抹掉眼角的湿润,站在那好一会,才叹出一口气,拉起俩闺女的手出了西屋。 ……………………………………………………………………… 孙家沟。 跟连日来老梁家的压抑紧绷气氛截然不同,孙家沟孙玉霞家,却是沉浸在一派过年和即将成亲的浓烈喜庆气氛中。 锦曦他们动身的早,到的时候还没烧晌午饭,孙家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子两边摆着高高的柴禾,柴禾上晾晒着一些简单的衣物,柴禾挡住了四周的风。 冬日的暖阳从头顶照下来,院子中间摆着一张小四方桌子。桌子上摆着茶水糕点。嘎婆坐在桌子边喝茶晒日头,灶房里菜下锅的噼啪声热闹的响着。 听到院子外面的牛车声,还有孩子们的声,嘎婆站起身,朝灶房里的孙玉霞喊了一声,两人忙地朝院子门口迎去。 那边,孙氏被两闺女一左一右搀扶着。有点羞怯和不自在的进了院子,后面跟着的梁愈忠,两臂弯里挎着包袱卷,背上还驮着一床带,又带的棉絮,走得步子生风。黝黑的脸上却堆满了春风般的笑容、 “嘎婆,过年好!”锦曦和锦柔异口同声的喊着,然后锦柔就松开孙氏的手,小鸟归林般扑进孙老太的怀里。 “好,好,大家都过年好!”孙老太好多日不见外孙女,想的发慌,这一抱住。再舍不得松手。 孙玉霞接行李。梁愈忠直接拎进了屋里,把放好。又去了院子外面安置牛车。 “玉宝今个出去拜年了,要等到晌午饭后才。姐,姐夫,你们年前走的那会子不是说,要等到初四五的样子才吗?怎提早了呢?”孙玉霞于是一边给这赶路的几人倒茶,边笑吟吟问道。 这大过年的,老梁家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适合拿出来讲,孙氏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见锦曦扶着孙氏坐下,孙玉霞又笑了,打趣道曦丫头这一趟,怕是跟你奶那学了不少规矩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从你娘进门到落座,你都边上扶着,比从前还孝顺了啊!” 孙氏脸颊微微一红,这一趟进山,坐在牛车上,虽然梁愈忠尽量平稳驾车,但孙氏还是觉着颠的小腹发紧,还好大闺女心细,给她在下面垫上包袱,又用的身子让她靠着,这才好些。 锦曦抿嘴笑了,给锦柔使了个眼色,锦柔会意,抱住孙老太的脸,小嘴巴凑到孙老太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一番。 “啊?真有这样的好事啊?”孙老太大惊,一把抓过孙氏的手,目光落在孙氏还没有显怀的腹部,激问玉真啊,这事是真的吗?老天真的开了眼吗?多大了?” 孙玉霞一头雾水,便见孙氏羞涩的点点头,轻声道算来,该是快两月了。” 孙玉霞这下恍然,随即拍着掌笑起来,跟孙氏迭声贺喜,一旁的孙老太已经忍不住落泪了,口里念叨着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哪……” 孙氏虽年轻,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谈不上老蚌怀珠,可这些年子嗣艰难,这一直是他们两口子,还有孙家人的心病。如今,这块心病除去,岂不欢喜? “姐,你有了身子,怎不让姐夫报声喜呢?我们也好给你送礼呀!”孙玉霞埋怨。 “我想着横竖几天我就了,年脚下就不麻烦两边,就没让她爹。”孙氏解释道。 孙玉霞点点头,锦曦道小姨,这会子我们了,你就多做几个好菜,就当你给我们接风,给我娘贺喜咯!” 一提炒菜,孙玉霞惊叫了起来哎呀,锅里还在闷元宝呢,这下糊了!”她说完扭身就朝灶房跑去,还不忘招呼锦曦曦丫头,别坐着了,赶紧帮小姨做菜!” 关系亲近的,从来不分彼此,锦曦笑吟吟起身好嘞,我这就来!”闷元宝就是闷肉骨头,是锦曦最爱的一道菜。 这边,孙老太也坐不住了你怀了身子,玉霞也要成亲,这是双喜临门啊,我得赶紧告儿你爹去!” “娘,我陪你去,我还要给爹上柱香呢!”孙氏道,和锦柔一道,扶着孙老太进了堂屋。 ……………………………… 正月初五的夜里,孙家的堂屋里,一家人关起门来,再次仔细盘点孙玉霞的嫁妆。 说起这些嫁妆,其实大部分在年前就已陆续置办好了,其中有些,还是锦曦去望海想成进货时特意捎带的。 有木制的箱柜,四季换洗的衣裳,里面的亵衣,四季的鞋袜,一整套洗脸洗澡洗脚的盆桶,基本的日用品。梳头的。净面的,护手,洗澡的,还有灶房里成套簇新的锅碗瓢盆。 梁愈忠给打的梳妆台,洗脸架,梳妆台上,还镶嵌了一块鹅蛋型的铜镜。可把孙玉霞激动的,天天擦拭,擦得纤尘不染。 锦曦开了箱子,别人家的姑娘出嫁,是要晒箱子,好让别人瞧瞧这姑娘的绣活好长面子。而孙玉霞的箱子里。除了那些扯的衣裳,就只有几件出自她亲手绣的枕巾,枕巾上的花是鸳鸯戏水,再无其他。 锦曦心里有点酸酸的,小姨的绣活那是定定的好,定定的撑面子,她做了很多的绣活,先是因为家贫。后又因为想要贴补锦曦开铺子。她的绣活全给卖了,落到出嫁。就几件枕巾。 不过还好,锦曦和孙氏早有准备,为她准备了其他撑面子的压箱底。孙老太还让人孙氏,把孙玉霞叫到屋里,私下叮嘱了一些。 “,你猜娘跟小姨说啥了呢?为何小姨出来后,脸就红通通的?”锦柔是真正的小孩,不懂,而伪小孩锦曦,却是孙氏这是在给孙玉霞传授男女洞房的一些事情,可把孙玉霞羞得,孙氏也是脸上两抹红晕,好久才散去。 入睡的时候,孙玉霞打量着这间她生长了十七八年的闺房,摸着那床那帐子那被子,想到就要出嫁了,虽说孙大虎家离这就几步路,可孙玉霞那待嫁新娘的心情,还是难言的复杂。 辗转了好久,这才沉沉睡去,还没睡一会,便被孙氏给喊了起来。 孙玉霞顶着俩黑眼圈望着窗外的蒙蒙白色,这才记起今天已是正月初六,她要出嫁了。 锦曦也醒了,这样的大喜日子,她也激动的睡不着觉,忙跟着穿衣下了地,把床铺收拾妥帖,在孙玉霞身前身后的转悠,随时恭候她的调派。 锦曦听孙氏说过,等会子孙大虎家迎亲的人,还有女方家这边的亲戚,都会孙玉霞家吃早饭。 孙玉霞先是简单梳洗了下,里面的亵衣全换成了崭新的,灶房那块交给了孙氏,孙氏找了琴丫姑母等几个村里要好的妇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准备早上的两桌酒席。 孙老太带着锦柔,在外面负责接待亲戚,梁愈忠专职招呼迎亲的,不管是迎亲还是送亲的,都是孙家沟的,小小的孙家沟,不过三十多户人家,今个差不多都总动员了。 孙玉宝作为正牌小舅子,今个也是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头发高高冠起,俨然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郎。他屋里屋外的张罗,也没歇过脚。 锦曦一门头的陪伴在孙玉霞身侧,瞅准机会去灶房给孙玉霞弄来了一碗面条,里面加了两个荷包蛋。 “小姨,趁着兰花婶子还没来给你梳头开脸,赶紧吃点垫垫肚子吧。”锦曦道,兰花婶子是孙家沟里正的,儿女双全,娘家那边也兴旺,村里人家嫁闺女,或是娶,都会请她,好借借她的福气。 “这大早上的就吃荷包蛋?多破费呀,我也吃不下,要是有小米粥给我来点再好不过了!”孙玉霞道。 “呀,小姨这话就了,面条又松软又耐饿,你大早上的喝粥,等会子嫁,村里小孩子们都来瞧新娘子坐床沿,你却要一趟一趟的跑茅厕,羞不羞呀?”锦曦刮着脸,道。 孙玉霞红了脸,道成,那我吃吧,等会子去了他家那边,还有好一番折腾,吃点添力气!” 孙玉霞这边三两口扒完面条,就听到兰花婶子在屋外跟孙老太寒暄,接着孙老太就引着兰花婶子进了孙玉霞的闺房。 闺房门口,围着几个瞧热闹的妇人,还有一帮小孩子你推我挤,都往闺房里探脑袋,小孩子就是这样,对新娘子总是带着神秘感,哪怕新娘子就是平时每天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 锦曦暗暗打量了兰花婶子,这是一个三十出点头,矮矮胖胖的妇人,眼睛笑弯弯的,嘴唇很厚,鼻子边还有一颗红痣。身上收拾的很利落,头发在脑袋后面绾了个妇人髻,插着一根雕花银簪子。 孙玉霞红着脸起身给全福人行礼,兰花婶子扶起红晕染颊的孙玉霞,上下打量了一番。跟一旁的孙老太赞道真是个好姑娘。这身段,这模样,在咱金鸡山村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又能干,又知礼数,大虎那小子娶了咱玉霞,那可是捡到了宝呢!” 孙老太自然是说几句谦虚的话,孙玉霞的脸颊像是着了火似的。红的更厉害了。兰花婶子便让孙玉霞去那边坐下,等着她来梳头开脸,还要描眉抹粉涂胭脂呢! 锦曦给兰花婶子双手端来热茶和糕点。 兰花婶子接过茶,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锦曦,眼中亮亮的,跟孙老太道你老人家是个有福的。不管是闺女还是外孙女,那一个个都是定定的标致!你瞧瞧,曦丫头这如今出落的,这眉眼清秀的,皮肤也好,水灵灵能掐出水来似的!啧啧,真是没得挑的好!” 兰花婶子不遗余力的夸赞,让锦曦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时常照镜子。晓得长得也就算得上清秀怡人,身量偏瘦。皮肤白皙罢了。 兰花婶子要是瞧见梁锦兰,铁定会推翻此刻夸赞锦曦的话。不过,锦曦从来不会羡慕或是嫉妒梁锦兰的那张妩媚娇美的脸,她觉着这样已经极好了。 孙老太在一旁陪着笑,又寒暄了几句,外面传来一阵闹动,随即便是鞭炮的噼啪声,原来是孙大虎家那边派来了迎亲的人,孙老太赶紧出去招呼了,兰花婶子又在锦曦端来的温水里净过手,然后打开她随身带来的那只小木匣子,在里面的梳子,头绳,麻线堆里挑拣着,要开始给新嫁娘梳妆了。 为了免打扰,孙玉霞闺房的门虚掩着,屋里留了几个妇人围着看,锦曦也在一边好奇的看着兰花婶子的一举一动。 兰花婶子先是把孙玉霞那一头青丝,梳了个堆云髻,插上喜庆的彩花,为孙玉霞涂脂抹粉,唇上也点了红。然后,她从木匣子拿出一根细细的丝线,手指灵巧的翻了个交叉状的花绳,紧贴着孙玉霞抹了粉的脸颊。 然后,锦曦就听到兰花婶子口里唱起了歌: 红线绿线两头拿 姑娘良辰要出嫁 我把红线两头拉 芙蓉出水到婆家 兰花婶子口里一边唱,手指还在一张一弛,歌唱完了,孙玉霞面部的茸毛也绞掉了,脸上一片滑嫩,孙玉霞的脸自始至终都染着红霞,眉眼垂着,娇羞的不成样子。 这个比脱毛膏好用,锦曦暗想,眨巴着眼睛,绕有趣味的盯着兰花婶子接下来的动作。 早有妇人拿了一面大大的竹筛摆在床前的地上,然后又往竹筛里面倒进一斗白米,一升豆子,孙玉霞乖巧坐进竹筛里面,脚踩白米和豆子,然后,房门开了,锦柔扶着抹泪的孙老太进屋,后面依次跟着孙玉宝,孙氏和梁愈忠,孙氏的眼眶也红了,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泼辣的孙玉霞瞧见至亲的人都是又哭又笑的进来,当下也红了眼眶,对着孙老太就是噗通一声,磕了好几个响头。 孙老太口里说着好儿好儿……”一边给孙玉霞一封红包,孙玉霞又照例给孙玉宝和孙氏梁愈忠下跪叩头,孙玉宝给孙玉霞的,也是一封红包。 锦曦晓得孙玉霞这是在行新嫁娘的‘下跪礼’,该有的嫁妆孙老太她们都给准备好了,这给红包也就是个象征。 而轮到孙氏时,她除了封给孙玉霞一个红包外,还给孙玉霞发髻上,插上一根镶着珠子的银簪子,另外,还有一副纯银的耳钉。 浙西,在村里妇人,以及兰花婶子眼中,那可是极丰厚的下跪礼了,孙玉霞和孙老太她们早前后不晓得孙氏他们还准备了这些。 孙氏原本是想跟孙老太通个气的,但锦曦拦住了,她想要临时给小姨一个惊喜,没想到,果真惊住了。 孙玉霞晓得姐夫如今是净身出户,不忍收下如此重礼,当下就要从头上拔下来,被孙氏按住了。 “傻妮子,大喜的日子,别犯傻,姐给你啥,你就借着,好好跟大虎过日子,往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如此,孙玉霞只能哽咽着点点头,收下了一家的厚礼。(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创业捞金乐趣多 divlign="ener"> 外面堂屋里,迎亲的人和来家恭贺的亲戚,已陆续落了座,早晨的喜宴即将开始,梁愈忠和孙玉宝在受过‘下跪礼’后,都退出了孙玉霞的闺房,去外面招呼客人了。 闺房里,兰花婶子拿出用红线串着的两块‘铜镜’,那铜镜比锦柔的巴掌还要小,上面刻着八卦鱼的图纹,一前一后挂在孙玉霞的肩上,口里还在唱着: 前挂千里镜 后挂万里波 芦子开丫节节报 报财报富喜讯多! 唱完,兰花婶子便开始给孙玉霞穿上火红的嫁衣,那嫁衣是孙氏帮着孙玉霞一起赶工做的,虽然紧迫,但上面的针绣,还是让边上看热闹的妇人们眼睛发亮,啧啧着赞叹不已。 一袭火红的嫁衣在身,青丝堆成云髻,精心修饰过的浓眉大眼,再配上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此时,抄手坐在竹筛里的孙玉霞,真是明艳照人,锦曦看着眼睛都移不开了。 好一会子,外面的酒席结束,梁愈忠开始张罗着人往外面抬嫁妆,因为两家隔得近,没有找牛车也没有轿子,是徒步嫁的。 出嫁是掐着时辰来的,不可过了,孙玉宝一身喜气的进了屋,后面跟着迎亲的人,热闹非凡。 “婶子,玉霞要出嫁,这鞋子得由你来穿!”兰花婶子咯咯笑着把一旁还在悄悄抹眼泪的孙老太推到前面,高声道。 孙老太‘诶诶’应着。走到孙玉霞跟前,蹲下身,握起孙玉霞的一只脚,把崭新的绣花鞋翼翼给她套上,口里也唱道: 我儿脚穿红花鞋,财源茂盛滚滚来! 锦曦抿着嘴直乐,这一带人农村人出嫁的风俗还真是有趣,唱念做打样样都要,孙氏那时候出嫁,想必也是这样的吧。 鞋子穿好后。迎亲的人就在跟孙玉宝催促。起哄,照着规矩,新娘出嫁至上轿马前,都要由娘家驮着。双脚不能沾惹娘家一寸地。 孙玉宝撸高了袖子。笑呵呵在竹筛前蹲下。高声道二姐,请上马,弟弟我一口气把你驮到姐夫家!” 孙玉霞的脸已经被红盖头遮住了。在众妇人的笑闹中扶着轻轻爬上孙玉宝的背,然后孙玉宝一声‘起!’驮起孙玉霞大步出了屋门,众人都跟在后面前呼后拥的出了门,院子外面鞭炮再起,在一片热闹的笑声中,孙玉霞终于出嫁了…… 大家伙都去看热闹了,锦柔甚至还跟着村里的小孩子们一道,跟在送亲队伍后面去了孙大虎家瞧,孙玉霞的闺房里,孙老太摸着闺女刚做过的凳子,神情落寞。 “嘎婆,你一早上没吃,这红枣炖的很烂,你好歹吃几颗……”锦曦把一碗红枣端到孙老太跟前,轻声道。 孙老太回过神来,看了眼锦曦,慈爱一笑,道曦儿啊,嘎婆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啊……”话还没说完,孙老太的眼眶又红了,忙地下头抹泪,边责怪道瞧瞧我这疯子,这是咋的了,早也盼晚也盼,可算把玉霞给盼的成了家,大喜的日子,咋老是哭呢……” 锦曦把红枣汤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走站在嘎婆身后,轻轻揉捏着嘎婆的双肩,暖声道嘎婆,你有这样别捏的心情,是人之常情啊,我也跟您老一样,是又开心又有些酸酸的。”话锋一转,锦曦又道不过话说,小姨就算出嫁了,那也还是我的小姨,这层关系是也改变不了的。好在大虎舅舅……哦,是二姨夫,二姨夫家隔得不远,小姨出嫁了跟以前在家也没啥两样。” 嘎婆侧头,按住锦曦的手背,道曦儿呀你不晓得,我瞧见你小姨出嫁,就想起你娘那会子,这一嫁去金鸡山村,我一年才能见一两回,到后来,都整整三年都没能见上一面……曦儿啊,听你说说这些话,嘎婆这心底舒坦多了,闺女大了,总得出嫁,做娘的心底再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也得转啊!” 锦曦翘着嘴角笑了,拿起一旁桌上的小碗那嘎婆现在就乖乖把这红枣汤喝了呗!” 孙玉宝和梁愈忠以‘送娘舅’和‘压嫁妆’的身份,护送孙玉霞去了孙大虎家,这边,就剩下孙老太,孙氏和锦曦。 锦曦让锦柔陪着孙老太去床上躺会,这一上昼转来转去,老人家身子有些乏,则去了灶房帮孙氏的忙,娘俩把那些跟村里人家借来的碗筷和瓦罐,一一洗干净了给各家送还,孙大虎家那边传来炮仗的响声时,午宴已经开始了。 “娘,咱也弄点饭菜垫下肚子吧!”锦曦提议道。 “好,早上还有很多剩饭剩菜,我们挑拣一些出来热一下,等你爹和舅舅晚上,咱再好好吃。”孙氏也忙得有些累了。 “娘,你去屋里坐着歇会,这些事简单,我一个人就能弄好!”锦曦道,孙氏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忙得没歇过脚。 孙氏许是真的累了,也没多说,扶着腰去了堂屋,锦曦麻利的热了菜和饭,用打托盘端到堂屋,四个人简单吃过了事。 下昼的时候,孙大虎家那边又是一阵炮仗响,锦曦晓得,这是送客的炮仗,果真不一会子,喝的满面红光的送亲队伍便了,还带一大堆那边的回礼。 孙氏带着锦曦,有条不紊的将孙大虎家那边回的礼品,分发给送亲的人,送亲的人坐了一会也都乐呼呼的散了。 锦曦一家人坐在堂屋,催着梁愈忠和孙玉宝说孙大虎家那边的事。 照着规矩,翌日。正月初七,孙老太,孙氏还有锦曦,皆携带礼品,去了孙大虎家做客。 正月初八,孙玉霞夫妇到娘家回门,孙玉霞盘着妇人髻,一身喜庆却又不失利落的穿戴,泼辣的本性没改,脸色却出奇的好。眼睛水汪汪的。脸色红润润的,孙大虎也是精神抖擞。 锦曦留意到,这小两口眼神互动的时候,两个人眼中流露出的。无不昭示着他们此刻正享受的甜蜜。只属于小两口闺房之乐的。不可外道的,妙不可言的幸福。 锦曦心里偷笑,这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孙老太拉着孙玉霞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把孙玉霞瞧得身上发毛,这才松开手,满意的直点头。 小两口拜了孙玉霞爹的牌位,又拜了孙老太,认作‘半子’。孙大虎是新,又称‘娇客’,当天酒席上他坐的是首位,众人都给他敬酒。 正月初八,孙玉宝家请孙大虎一家老少登门做客,两家人在一起,好好的乐了几天。 送走了做客的新亲家,初八日夜里,孙氏在屋里给梁愈忠,孙玉宝收拾衣物,锦曦也在屋里收拾衣物。 因为明个初九,孙玉宝和孙二虎要去孙记打理铺子,锦曦也要和梁愈忠一道去镇上接手包子铺的事情,顺便在那把包子铺给装修一番,装修好后,锦曦还得去准备一些相关的材料,争取在正月十六,元宵节后正式开张。 “曦儿爹,咱家盖新屋子那事,暂且缓一缓,咱先帮着把曦儿的早点铺子给开起来,回头等早点铺子差不多正规了,再图盖房子的事,啊!”孙氏在屋里跟梁愈忠商议。 “曦儿虽说银子的事她来想法子,可那法子不是明摆在那吗,孙记的买卖再红火,也一下子抽不出那么多钱来,铺子本身也要进货,又要开早点铺子,还要盖新房子,后山茶园的茶叶,呀快要采第三回了。曦儿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些担子都落在她一个肩上,会压垮她的。” 梁愈忠对此也是如此想的,当下点头道这是当然,咱手头的钱不充裕,先用来开早点铺子,盖房子的事,先等一等再看,等忙过了这段,我决计要去接些木工活来做,房子是铁定要盖得,那钱我来弄!” 梁愈忠道,能养出这样有出息的闺女,梁愈忠衷的欣慰自豪。但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骨子里还是希望能顶起来,为妻女顶出一片蓝天。 孙氏温柔一笑,轻轻为梁愈忠牵了牵衣裳角,道我信你,可你自个也要当心身子,别累垮了。” 能遇上这样有担当的男人,能养出那样聪颖的闺女,孙氏觉得真是别无所求,满足的无话可说了。 梁愈忠瞥了眼屋门,见门掩着,忙地捉住孙氏的手,放到嘴边啪嗒亲了一口,孙氏吃了一惊,还没来得急抽回手,身后屋门吱嘎一声推开一条缝隙,锦曦从外面探进脑袋来,口里还在喊娘,有没瞧见我那件粉蓝色的比甲,我找不……到了……” 后面的话锦曦哽了下,因为她瞧见自家爹正捉着娘的手,还放在嘴边,保持着那个亲吻的动作,而娘的脸,早已红的能滴出水来。 “嘿嘿,爹是不是今个喝多了酒,把娘的手看做‘拿钱爪’了?捉着娘的手背在啃呢?”锦曦目光骨碌碌的转了下,忙地用笑话来冲淡这尴尬,拿钱爪就是卤的鸡爪,今个孙大虎一家做客,孙玉宝家就备了这道菜。 孙氏忙地抽回手,瞪了梁愈忠一眼,梁愈忠嘿嘿笑着,挠着后脑勺道闺女,还真给你说对了,你爹我今个高兴,多喝了几杯,你娘那手可香着呢,爹就啃了口,还真有那个味儿!” “有你这没酒德厚脸皮的么,我去给闺女找比甲,你要真饿了,灶房里那红枣汤还是热乎的呢,自个去舀的喝,也好醒醒酒!”孙氏说罢,出了屋子。 锦曦跟在身后,转身的时候还不忘朝屋里的梁愈忠狡黠的眨眨眼,意思就是:啥也别装了,你们在干啥我看的懂! 梁愈忠咧嘴一笑,朝锦曦扬了扬眉。意思也很明显:瞧见又咋样,那是我,你娘! 锦曦摇摇头,被老爹的厚脸皮给击败,关上门屁颠着跟在孙氏的身后去找比甲去了。 …………………………………………………………………………………… 孙氏把找到的比甲折叠好,塞进锦曦的包袱卷里,道曦儿,这趟你和你爹去接手铺子带整修,娘就听你的留在家里不去了,等到整修好。筹备开张的时候。娘再给你帮忙,好不?” “娘,你就安心在嘎婆这住着吧,嘎婆说了。你生养我和柔儿那会子。她不能照顾你。这回老三,她得把你绑在身边,好好给你调理下身子!”锦曦道。 “虽说二虎和玉宝就在隔壁。有空闲的时候可以帮忙,可那早点铺子你就你和琴丫,也打理不啊,没个大人在边上,娘也不放心!”孙氏道。 “嘻嘻,娘别担心,我已经跟小姨和姨夫说好了,他们两口子倒是很乐意来我的早点铺子帮忙呢!姨夫说大嘎公上了年纪不便再下地,他们开春就要把家里的田地租给村里人,” “啊?这事玉霞怎没跟我提过?”孙氏道要是他们俩能去,那倒是最好不过了,你小姨灶房那块,也是把好手呢!可这样一来,你大嘎公家的田地办?总不能都推一个老人家身上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姨夫说了,靠着家里那几块田地,年年过的都是苦哈哈的日子,这镇上帮我卖早点,就把家里那几块田地给租出去,每年得点粮食够一家四口的口粮就成了!”锦曦道。 孙氏想了想,觉得孙大虎所想也是在理的,这孙家沟的人家,靠山吃山,一切收成都在这山上,日子比不上外头富裕。 锦曦埋头整理行装,心道,人想要摆脱贫困致富起来,首先头脑得要活络,其次还要肯埋头干能吃苦。 显然,孙大虎和孙玉霞这两口子,很符合,所以,锦曦很乐意他们二人的加盟,有钱大家赚,一起奔小康。 长桥镇,青桥巷子。 因为早前就把一切给商议好了,锦曦双方接手包子铺,也很顺利简单。包子铺前掌柜,也就是那对小夫妻,听说锦曦租下他的铺面,也是决计卖早点,便豪爽的把他们铺子里,那些做早点的物什,给锦曦留下了整套的,可把锦曦高兴坏了。 接下来就是忙活装修的事情了,因为有孙氏装修的事情在先,这回很容易就找到了上回的那般工匠师傅们。 除了室内基本的粉刷,桌椅的布置外,锦曦还突发奇想,在铺子面向大街的那面墙壁上,打了一扇宽宽的门,如此一来,这早点铺子,便不单单是面向青桥巷子里的居民,更是大门面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顾客了。 装修很快就弄好了,阁楼和后院的小屋子也都收拾出来了,锦曦打算把阁楼上两间屋子,一间给孙玉霞夫妇,另一间原本是打算给琴丫住的,可她坚持要住在孙记那里,锦曦猜测她是因为孙二虎的缘故,也没强扭,就把阁楼上那间空着待用。 至于后院的两间小屋,锦曦住一间,隔壁的一间留给梁俞忠。接下来铺子里要晾晾,去去潮湿之气,锦曦这几日都住在早点铺子里,趁此机会,她和梁俞忠每日都出去采购做早点的相关材料,锦曦怕一忙起来就疏忽了某些食材,还专门写在一个册子上。 梁俞忠看到琴丫看到锦曦采购的那些小麦粉米粉和面之类的,都没表现出惊讶,倒是瞧见锦曦买的其他一些,都有些莫名其妙,在他们的概念里,卖早点不就是那些包子馒头油条粥的吗? 锦曦可没急着给他们解惑,到时候等到做出来,他们自然就晓得了 正月十四日的上昼,锦曦才刚刚吃过早饭,孙玉霞两口子就风尘仆仆到了。 “小姨,姨夫,不是说好了明个你们在家里吃过了元宵午饭再的吗不跳字。锦曦边张罗着他们入住,边问。 “你小姨性子急你又不是不晓得,要不是看着昨个是十三单日子,昨儿个就来了。”孙大虎笑着道。被孙玉霞横了一眼性子急了?有意见呀?” “哪敢,哪敢,急点好!”孙大虎陪着笑,拎着行礼赶紧去了阁楼。 既然人都来齐了,吃过晌午饭后,锦曦便张罗着开始准备了。在正式售卖之前,锦曦决计要把售卖的早点,每样都提前做些出来,大家伙先尝尝看滋味,有不妥的地方。再逐一改正。等到正式售卖的时候。就胸有成竹了。 锦曦的早点铺子,不叫孙记也不叫梁记谋,而是叫‘千里香’早点铺,这一带位处大月国偏南的地方。基本售卖的早点花样。除了这一带居民习惯了的馒头。包子,油条,粥。面条,水饺馄炖外,锦曦还想引进一些北方特色的煎饼煎包和烙饼,除此外,她还想出了很多来自现代的,极具特色的糕点小吃。 孙玉霞忙着蒸包子馒头,琴丫负责包饺子馄炖,孙大虎围着围裙,在那揉面擀皮,锦曦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专心致志的推动着面前的一口小磨。 这口小磨是为了开早点铺子专门去望海县城买的,锦曦今个给分派的任务,就是把面前的芝麻,花生,玉米粒,红豆等好几种食材,研磨出细细的粉末。 孙玉霞果真是灶房的好手,做像,那馒头光滑松软,包子也是饱满的很,上面的褶皱一条条很漂亮,水饺很精致,一只只玲珑剔透,馄炖就更是滑腻的像是包了一口云在嘴里。 孙大虎炸起油条来也不含糊,又脆又酥,油而不腻,口感极好。 “小姨,姨夫,找你俩帮忙,我呃真是找对了人,你两这手艺做的,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们是老行家呢!”锦曦发自内心的夸赞。 “就是啊,玉霞姐做的这包子,比这铺子前掌柜做的要好吃,尤其是这灌汤包,好鲜美啊!”琴丫吃的满嘴流油道。 “小姨,咱刚开张,每天售卖的早点多做些花样出来,但每样都别做多,算是投石问路,看看这一带的顾客口味都好哪些,等到摸清了他们的喜好,咱就有方向了。”锦曦道。 “曦儿这话说的在理。”孙大虎点头道,梁俞忠在一旁笑。 “那曦儿说说看,咱头一天都做些?”孙玉喜问。 锦曦想了想,道无外乎就是包子馒头,水饺馄炖面条和粥。” “那简单。”孙玉霞道。 锦曦笑了笑,继续道馒头我们不止要做白面馒头,还要做玉米馒头,荞麦馒头。” 孙玉霞点点头嗯,荞麦馒头我自个也爱吃。” “包子要做青菜馅儿的,肉馅儿的,酸菜豆腐馅儿的,萝卜粉丝馅儿,三鲜儿馅儿的,还有豆沙馅儿的,暂就想到这些,回头咱再补充。”锦曦继续道除了蒸包,还要油煎包,两面煎成金黄色,带点壳的那种,再撒上一点葱花叶子。饺子也一样,除了蒸饺,水饺,还要煎饺,馄炖除了水煮,要可以油炸!” 上一世工作的学校附近有家沙县小吃,锦曦去那尝过一回油炸馄炖,就再也忘不掉了,还想着再去尝一回,就被老天爷给塞到这个时空来了。 “曦儿,我这就嘴馋了,办呀!”琴丫双眼放光道可你说的那么多,那些些花样和作法,我头皮都麻了,那得多费功夫多难呀,还不晓得能不能捞回本钱呢!” 孙玉霞咯咯笑了,道灶房这块没啥难事,不就是变着花样的弄吃的么,只要有功夫,料子齐全,还有弄不出来的!” “没,小姨这话说的好,只要我们肯想肯做,一定能做出长桥镇最有特色的早点来,到那时,还愁赚不到银子嘛!”锦曦抚掌道,说到开业的事宜和接下来的安排设想,锦曦眼中情不自禁明亮起来,目光灼灼的,她这样高昂积极的情绪,这样运筹帷幄的盘算,无疑为众人拨开出一副锦绣璀璨的前景,更是点燃了孙玉霞她们内心深处,那股潜藏的奋斗和希望之火。(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数钱数到手软 divlign="ener"> “曦儿,这早点铺子可完全是你的点子,小姨敢打保证,你铁定还准备了压轴的,样,先给我们大家伙露一手瞧瞧?”孙玉霞咯咯笑道,眼睛里的笑容带着鼓励。 孙大虎和琴丫他们也都期盼的看着锦曦,以往的事情摆在那,锦曦总会有出人不意的地方。 锦曦抿嘴一笑,道我是准备要弄几样小吃和甜点出来,看看反响如何!” “想要晓得反响如何,那就先做几样出来,我们先给你把把关!”孙玉霞道。 于是,锦曦便在众人的注目下,系上围裙,撸起袖子,开始忙活起来。 只见她从一堆的料子里,取出几样来,先是把切碎的核桃仁、葵花籽仁,还有芝麻在干净的素锅里炒出香味来,米糕切小粒待用。 “这些料子等会我要留着做馅儿呢!”锦曦便切边道,刀工极好,一点都不输于孙氏和孙玉霞。 接着,她又弯身舀了一些小麦粉,然后变戏法似的,从一旁的小木桶里,取出已经浸泡了两个时辰的糯米粉,两种粉糅合在一起,控干水分再搁到锅上蒸,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再往里倒入热水,搅拌均匀。搅拌成糨糊状之后,锦曦把锅盖子盖上又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盛在案板上,将切成小米粒的米糕撒入其中,取过一把舂米的小锤子,将案板上的一团糯米饭舂一会子。 “这一步做用处?”孙玉霞一旁看的新奇。问道。 “吃的时候有拉力,口感好!”锦曦道,想到以前见过一种,便继续道有一种丸子叫撒尿牛丸,就是用牛肉包着醉虾的汁水,那牛肉忒有拉力和嚼劲儿,据说那牛肉也是像这样舂出来的呢!” “听着就怪好吃的,想想那法子也在理!”孙玉喜认真道。 锦曦笑了笑,这位小姨在做美食这块,看样子是有天赋的。是个可造之材。 “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像包汤圆那样,把核桃仁那些馅儿,包到这些糯米饭里面,然后周边捏合到一起。揉成团圆状就完工了!”锦曦笑着道。先动手捏了一个。感觉很满意,然后,孙玉喜她们也都动手来捏。大家把捏好的一蒸笼,再小蒸了片刻,那糯香的气味就跟浓郁了。 众人迫不及待的试吃了,结果就是,锦曦的手艺征服了众人。 “曦儿,你这点心做的好,味道也独特,叫名儿?”孙玉喜吃完手头那只,黏在指头上的一点点还舔舐掉了,追问道。 锦曦想了想,她这可是偷师的呀,就还它原来的真名吧! “我们就叫它艾窝窝吧,如何?”锦曦道。 “艾窝窝?窝窝?很般配呢!”孙玉霞咯咯道,这个艾窝窝味道真好,她最不喜欢糯米糍味儿的人,竟然一口气吃了两只,还意犹未尽。 “曦儿,你懂得真多,真是灶房这一块的奇才呢!”琴丫吸着牛鼻子,羡慕道。 锦曦汗颜,她哪里是灶房奇才哟,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罢了,因为是吃货,所以才对这些美食小吃上心! 尝过了艾窝窝,锦曦又趁热打铁,做了几样其他的小吃糕点,分别有:糖酥饼,脆皮饼,驴打滚,三丝春卷,重油烧卖以及欢喜坨。 这一样样的做出来,可把孙玉霞的眼睛给看直了,琴丫更是口水横流,一番尝吃下来,锦曦的手艺彻底震住了他们。 “曦儿,你时候学会做这些的?可别告儿我,这些你以前都见过吃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一向自诩灶房的事难不倒的孙玉霞,今个算是真的大开眼界了. 梁俞忠也是满脸的震惊,闺女从前跟着他长大,都吃不饱肚子,这些稀奇的名堂,她是弄出来的?他惊愕的脑子转不过弯。 “也没大惊小怪的,我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脑子里老想着把食材搭配,于是就弄出来了,也是我运气还不,胡乱弄出来的,味道还能吃,嘻嘻!大家伙都尝吃过了,都说说这些玩意儿能不能上到铺子的样品单子上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笑着转移他们的关注。 “曦儿,你做的这些,我刚打包票,小孩子是铁定喜欢的!”琴丫道。 锦曦笑了,道那就好,那回头舅舅帮忙写样品单子,绘画,我就让他把这些给给添上!” 孙氏上回坐牛车去孙家沟时路上出现了身子不适,这回早点铺子开张,锦曦就没让她来,孙老太和锦柔也留在孙家沟。 不过,孙玉宝和孙二虎提早就说好了,开张这天他们两个都要帮忙,反正和孙记杂货铺就隔着一户人家,两边跑两边都顾得上。 因为有孙记的经验在前,如今再开这早点铺子,锦曦他们是轻车熟路。 正月十六日,在热闹的炮仗声中,锦曦一把揭下门楣上的红绸子,让过往和围观的老百姓们,都见到了这家新开的早点铺子——千里香。 别的早点铺子,大多都把蒸笼,案桌,炸油条的油桶,以及煮饺子馄炖的炉子铁锅摆在进门或者门口的地方,门口烟熏火燎热气升腾,看起来拥挤不堪。 千里香的布局打破了传统意义上的这一点,两面墙壁上阔阔的门大开着,站在外面一眼就能瞧见铺子里面,窗明几净,温馨舒适,一张张条形的小桌子落有致,桌子上都铺着同一花色的淡雅防油桌布。 客人们进了铺子,想要吃点,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拥挤到蒸笼边去找,只要一抬头。铺子里面向大街的那面白色墙壁上,竟然用娟秀的毛笔字写出了铺子里的早点名称,价钱,分门别类,考虑到很多顾客不识字,每一样名称的后面,还有相应的价钱,都会配上相应的彩色图画。 虽说画的算不上栩栩如生,但却能保证能让顾客一眼就瞧得明白,甚至包子有些馅儿的。都能看的懂。 除此外。还有一些颜色炫目,造型奇特,内容丰富的甜品糕点,吸引了不少进铺子的顾客的主意。尤其是小孩子们。瞧着墙壁上那些糕点。眼睛就移不开了。 鞭炮一放,红绸子一揭,走过路过的有些顾客带着几分新奇。进了铺子打量。孙玉宝他们赶紧迎上去,招呼顾客入座。 桌椅坐着很舒服,每一张桌上都竖着筷子筒,还标着桌号,边上的小罐子里还准备着辣椒酱,醋等调味料,顾客可以按照的喜好自主调味。 一会子,孙玉宝他们这些跑堂就忙活起来了,得了顾客要点的品种,他们就快速简约的记在一张纸上,标明桌号,扯下那张纸送到铺子后面。 孙玉宝和梁俞忠原本就是识字的,孙二虎不识字,但自从孙二虎来到孙记做事后,他就跟着张掌柜和孙玉宝,学了认字,这记些早点名字,他还是拿手的。 不识字的琴丫,就负责卫生,哪一桌顾客吃完离去,她就快速的把那桌子给清理出来,把脏兮兮的碗盘端到后面院子里去。 铺子后面的小院子里,孙大虎和孙玉霞还有锦曦正热火朝天的忙着,孙大虎和孙玉霞只埋头负责制作,锦曦则照着孙玉宝送的纸条,取相应的早点放在一张大碗里,然后和那纸条一起送到前面那桌。 “娘,我要吃那个!”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他娘腿上,指着墙壁上一副图画高声喊道。 他娘顺着的手指看去,那她也没见过,不过却看到后面的圆圈圈,数了下,松了口气,六文钱也不算贵。 “好,娘先得找人问问那是!”她娘道,瞅了眼铺子里的跑堂们,都在忙,突然,一个梳着双髻,素雅衣裳很清秀的十来岁姑娘经过身旁,笑吟吟招呼道婶子,小弟弟相中的那个是艾窝窝,香甜暖糯米,里面包的是核桃芝麻瓜子仁,好吃又不哽咽,很适合小弟弟吃。” 妇人点了两只艾窝窝,目光还在边上的其他上瞧,锦曦微笑着介绍起来,最后妇人又点了两只三丝春卷,一只欢喜坨,两条驴打滚。 从和妇人的交谈中,锦曦获悉妇人家中还有其他的孩子,锦曦送来的时候,盘子边上还附带着赠送几张插嘴的草纸,外加一张打包用的牛皮纸袋。 妇人感激锦曦的慷慨和细心,走的时候,还捎带买了几只生煎包。 好漫长而繁忙的第一天啊,终于等到夜里打烊,孙大虎关了两面的铺子门,几个人围坐在桌边,等着锦曦盘算今天一天的进项。 锦曦进行了一番整理,把这一天的进项逐一报了出来,屋里大家伙的眼睛,在听到锦曦口里报出的那一个个数字时,都像被火给点亮了。 “乖乖,还真不能小瞧咱这几文钱的早点买卖啊,那么多种一合计起来,几文钱就变大钱了呢!”孙玉霞啧啧称奇,满心眼里高兴。 “可不就是嘛,以小聚多,每一只包子咱能赚个一文钱,那十只包子就不一样了,还有其他的馒头,饺子,油条,曦儿做的糕点小吃,这汇聚到一起,一天下来就不是小数目,一个月,一年的往下推,这就更不一样了!”孙大虎激动道,这今天第一天开张,铺子里顾客还不是太多,就已经能有这样了,照着这样推算下去……他现在特别庆幸租出了山里的田地,果断投奔锦曦这边来了,这外甥女就是不一样啊,有能耐,值得投奔! 就在所有人为今天的成果高兴的当下,锦曦却表现的很平静,第一天能纯赚五百文钱,这数目固然可观,但锦曦并不满足于此。 她手里攥着的一叠单子,就是今日铺子里顾客点的早点,等会回屋。她要好好整理一下这些单子,分析出顾客们的喜好,好让她在接下来的早点品种和备份上,做出适时的调整。 有孙玉霞夫妇在,梁俞忠也放心的回了孙家沟,茶园那块得去打理下。 千里香早点铺子因为大家伙的齐心努力,也因为锦曦细致的调整安排,和早点种类孜孜不倦的创新,千里香早点铺子的买卖,蒸蒸日上。锦曦做的那些糕点。也被更多的人接受和喜欢,尤其是小孩子。 每日虽然起早贪黑,忙的脚不沾地,但打烊的时候围桌在桌前。听锦曦盘账。已经成为了孙玉霞夫妇最大的乐趣和习惯。因为有盼头,有希望,再累也觉着浑身充满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转眼间半个月的了。住在长桥镇四面的百姓,都晓得了千里香的名字,好多家境殷实的人家,都会派家里的仆人或者长工来千里香买糕点。 在这半个月里,孙玉宝和孙二虎也是两间铺子的跑,锦曦还抽空回了一趟孙家沟,呆了两天,帮着把第三回冬茶给采了做成茶叶,然后准时送去了茶香轩。 二月初一的夜里,打烊后,大家伙在听过盘账后,孙玉霞便催促孙大虎去阁楼睡觉,孙大虎舍不得要孙玉霞起早,这些日子他都是半夜起床,揉面蒸包子,辛苦的很。 铺子里,锦曦托着腮,目光在手里的一叠单子上来回的看着,若有所思,边上,孙玉霞和琴丫在那专心筛黄豆和玉米粒。 因为就是二月初二,这一带俗称二月花蛟,说是龙抬头的日子。 在这一天,这边人都流行吃摊煎饼和炒豆子,说煎饼是龙王的胎衣,吃了可以嚼灾,于是,她们得隔夜准备好这些,明早好卖。 “曦儿,你跟玉宝和二虎说了吗,明个一早他俩谁送你回金鸡山村呢?”孙玉霞突然扭头问。 锦曦愣了下,思绪从盘算中拉,不是孙玉霞说起,她倒还把这事给忘了,明个二月初二,可不就是梁礼辉成亲么! 老梁家的长孙结婚,梁俞忠这三房即便是分出来了,照着规矩那也是必须得到场的。 “忘了说了,不急,反正从这镇上到金鸡山村也就半个多时辰,明个一早我就去跟二虎舅舅他们说,谁抽的出空就让谁送呗!” “和你爹娘他们约了没?在哪里碰面?”孙玉霞又问。 “爹那天临走前说了,让我自个回金鸡山村去,到时候他接了娘和,也直接,在我爷奶那院子里碰面。” “你娘那身子也不晓得能不能熬得住这路上的颠!”孙玉霞道。 锦曦听得出她话里的担忧,可不就是嘛,她自个也为孙氏犯愁呢,可要是不来,谭氏她们指不定要说孙氏故意拿乔。 翌日,锦曦起床梳洗后,简单的吃了一点摊煎饼,换了一身颜色稍微欢快喜庆一点的衣裳,忙地去孙记找孙二虎,让他赶着牛车送她去了金鸡山村,孙二虎没有进村,在官道下金鸡山村的路口,把锦曦放了下来,并约好了下昼来接的大概时辰,便回了镇上。 这边,锦曦估摸着时候还早,便沿着官道下面的田埂小路不紧不慢的朝村子里走去,瞧见前方开阔处有一大块空置的地,周围插上了树枝和小旗,还堆放了一些碎石头。 锦曦笑了笑,脸上全是欢愉,这块做了标记的地,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是她的新家,到时候,这前屋后院,都将会被种上果树和花草,成为她的乐园。 锦曦站在那,正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家屋址并幻想幸福未来的当下,那边的官道上,传来木轮子碾压地面的嘎吱声响,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锦曦回眸,便见梁俞忠正驱赶着一辆牛车从孙家沟那边,牛车上面坐着孙氏一人。 “爹,娘!”锦曦欢快的叫了一声,扭身朝他们小跑,梁俞忠已经缓缓停下牛车,孙氏边道跑慢点,仔细脚下!”一边已经麻利的下了车,往前迎来几步,伸开双臂搂住小跑的锦曦,捏着锦曦的双臂,上下打量着。 “几天不见,又瘦了,瞧这下巴削的!”孙氏道,眉头微微皱着。 “嘻嘻,瘦些好,苗条身子穿衣裳好看!”锦曦嘻嘻笑着道,打量了一下孙氏,她却是圆润了一些,气色也红润。 锦曦心里很满意,这一个月在孙家沟,孙氏身边没有烦心人和烦心事叨唠,孙老太又日日给她调理身子,后院的鸡是隔几天就杀一只,锦曦一旦得空回孙家沟,也会给孙氏带去滋补的,如今,快三个月身孕的孙氏,比以前白了也胖了些,丰满红润。 “爹,娘,你们来的可早啊,咦,不见柔儿跟来?”锦曦问,锦柔孩子天性,最爱凑热闹。 “别提了,原本是要来的,昨夜晚饭吃的是鸡汤下面条,许是夜里睡觉不老实蹭了被子,半夜就闹起了肚子,还好家里备着你上回带的栗子粉,给她泡了一碗喝下,天明的时候可算好些了,我和你爹出门的时候,你嘎婆陪着刚刚睡下呢,于是,我和你爹干脆就把她留下了,横竖下昼就要回山里去。”孙氏道。 “喝了就好,还怕她受不得那味儿呢!我听个我栗子粉的那个老中医提及,栗子粉用来给小孩子止泻,效果很不!娘你不要太担心。倒是娘你自个,这一路颠簸的,身上没哪里不好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关心的问。 孙氏笑着直摇头,道到了如今这月份,就不碍事了。你拿的,必定是好的,柔儿喝了娘也就放心着呢!”孙氏道,牵着锦曦的手,娘俩跟在牛车边,说说笑笑着进了村。 “曦儿娘,你带着曦儿先进屋去,把贺礼给曦儿爷奶那送去,我去把这牛车安顿下,一会就来!”快到老梁家大门口时,梁俞忠侧头跟走在一旁的娘俩商议。 孙氏微顿,锦曦早已抢在前头跟梁俞忠道爹,千万别,这回打死我们也要等你一道进门,还得走你后头!” 年前锦曦四口人兴高采烈回老梁家过年,就因为孙氏带着锦曦先进了屋,让梁俞忠走在后面,谭氏可是拿这事找了孙氏麻烦呢! 梁俞忠并不还有这么一出,被弄得一头雾水,道为啥要这样?” 锦曦撇撇嘴,三言两语把那事给说了,梁俞忠询问的看向孙氏,孙氏垂下眼,算是默认了锦曦的话,梁俞忠皱起了眉头,孙氏和锦曦陪着梁俞忠安顿好牛车,然后三人拎着贺礼一道朝着老梁家的正门方向而去。 跟说有办喜事的人家没两样,甚至更甚,不管是老梁家正门前面,还是里面,无不进行了一番用心的布置,高悬的大红灯笼和双喜字,耀眼的很。 这会子时候尚早,前来恭贺的客人和亲戚都还没到,但天井两侧都摆了几张桌子,用来宴请宾客。 里堂屋祖宗牌位下面的八仙桌上,摆着香案,焚烧着粗大的红蜡,八仙桌两侧,摆放着两把有靠背的座椅。 锦曦猜测着那铺在地上的两只蒲团,应该是一对新人拜堂所用吧。 但奇怪的是,这样热闹喜气的时候,前屋这一片却不见一个人影,摆设虽喜庆,但因为没有人在,显出一种古怪的冷清。 “这些先别顾,咱们先去后院你爷奶那屋瞧瞧。”梁愈忠目光从四下收了,道,锦曦从梁愈忠的孙氏的眼睛里,也瞧出了和她一样的感受。 里堂屋通往后院的侧门,是虚掩着的,梁愈忠走在最前面,刚生出手去推,突然,那门一动,从门后窜出俩贼头贼脑的小子,不是他人,正是梁礼青和梁礼柏。 打前头的是梁礼青,跟梁愈忠撞了个满怀,衣裳兜里掉出几样在地上。 锦曦低头一看,嘴角弯了弯,这两小子又去灶房偷吃的了,这回更甚,不止偷了炸的丸子之类,还折了一条鱼尾巴,两只卤鸡爪子。 “你们俩又在犯怪?”梁愈忠皱眉道,下意识揪住梁礼青的肩膀。(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翘婚 二合一 divlign="ener"> “三,三叔,三婶,你们啦……”偷吃又被撞破,两小子脸上大惊,梁礼青垂头站在那,眼神躲闪着,忘了接下来要做。 还是梁礼柏刁钻,挤到前面来对梁愈忠三人嘻皮笑脸道那,爷奶刚还念叨着你们呢,就在东屋等着你们呢……”说完,也不待梁愈忠反应,拾起地上掉了的吃食,拉起梁礼青脚底抹油的跑了,等到梁愈忠回过头去,他们俩早跑出了老梁头家的正门。 “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子,这事回头我得跟大哥二哥好好说下,不管不行!”梁愈忠皱眉道,虽然分了家,但梁愈忠骨子里的家族荣辱观念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会又撞见俩屡教不改的侄子偷吃,他自然为忧心。 孙氏听梁愈忠这样说,有点焦忧,一旁的锦曦笑了笑,开了口。 “子不教,父之过,再说上面还有爷奶教导着呢,爹你是最多就是个叔叔辈的,这份心还轮不着你来操哪。就算你忧心家族未来,可大伯二伯那还不见得受用,到时候还得给你扣上个大帽子,说你嫉妒他们有,故意打压抹黑,这又不是没有过!” 锦曦对梁愈忠一针见血道,她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去为老梁家的将来忧心,经历了这么多,老梁家人是个样的德性还看不出来吗?梁愈忠还在为老梁家瞎操心,可老梁头他们却对老梁家这现状满意的很呢! “曦儿说的对。咱还一摊子事情摆那呢,你还是先顾着吧!”孙氏道。 梁愈忠被这娘两一说,顿时意识到又不犯了老毛病,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三人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子里,入目一片狼藉。 狼藉是锦曦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词儿,却是最贴切的。谁家都会操办红白喜事,而农村的风俗,操办这些喜事可不会去酒楼开几桌。而都是在自家灶房准备。如此,就要跟左邻右舍们借碗筷盆桶的,有的时候还得借人帮忙操持,上回孙玉霞成亲。就是这样来的。 老梁家后院灶房门口那一片地上。大大小小的盆桶东一只西一只。碗筷抹布菜头的,更是遍地都是,有的桶翻到了。里面的脏水破了出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按理说,这等会可是要办午宴的呀,灶房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 一个高挑个子的妇人,撅着屁股在那堆盆桶里面挑挑拣拣,不晓得是要做。 “哎呦喂,三弟,三弟妹,可算把你们给盼了,咱爹娘可是天天念叨呢,曦儿二伯还说,今个是喜日子,你们再不来,他就去孙家沟接你们娘们喝酒席呢!”锦曦的二妈杨氏,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扭头望来,瞧见来者,双目大放异彩。 梁愈忠和孙氏都被杨氏这番话给弄懵住了,杨氏在一旁的水桶里面洗了把手,急吼吼朝这边,招呼着梁愈忠三人去东屋,一面还扶住孙氏的手臂,态度更是少有的热情,关心问道这月份大了,走路的,可要当心,这院子里不好走,来,二嫂扶着你!” 孙氏被杨氏这态度弄得更懵了,都忘记了推拒,一旁的锦曦抬头望了望天,此时,时候尚早,日头才刚刚从东面的山坡上升起,没有打西边出来啊? 光线柔柔的,照在杨氏那张笑得眼睛一条缝隙的马脸上,还有那刻薄的薄唇,锦曦越发的觉着惊诧。 “二妈,你今个事情多,扶我娘这事就不劳烦你了,我来我来!”锦曦说着,跨前几步,硬生生把杨氏挤开,扶住孙氏。 “啧啧,曦丫头这孝顺的,三弟妹,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哟!”杨氏不仅不气恼锦曦挤开她,反而还把锦曦给夸了一番, 反常既为妖,在还没摸清楚杨氏打的主意之前,锦曦更不敢轻慢。 “我们就不打扰二嫂忙活了,有话咱回头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锦曦挤开杨氏,孙氏有点不好意思,扭头跟站在那的杨氏如此道,最后一句话纯熟客套的。 想不到杨氏赶紧接住孙氏的话锋,马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连声道那是当然,咱妯娌好长时日不见,我憋了一肚子的心里话要跟你说,等回头忙完,我铁定去找你好好说道。” 孙氏微怔,随即温柔笑了笑,转身去了东屋,一旁的锦曦抚额,她这下肯定了,杨氏就等着孙氏这句话呢! 三人一进东屋,可把锦曦唬了一跳,难怪前屋半只人影不见,后院也就杨氏一人在那瞎转悠,敢情人都挤到这屋来了呀? 不到二十平米的东屋里,梁俞驹梁愈林梁愈洲都在,老梁头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烟杆子,垂着眼皮瞧不见神情,谭氏脱了鞋子半靠在床头,垮着脸。 梁愈梅和梁锦兰紧挨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其他人或站或坐或蹲,就连梁礼智也了。不过,这挤满了一屋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的惶急,可却又出奇的安静,一股压抑诡异的气流波动,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锦曦一进门就感受到了。 “爹,娘,这是了?大喜的日子,大嫂跪着呢?”梁愈忠突兀的问话,拉回了锦曦的思绪,她朝前看去,这才注意到梁俞驹的脚边,还跪着一个妇人,那人正是金氏。 金氏垂头垮肩的跪在那,只看到乱蓬蓬的头发顶,听到梁愈忠的问话,她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一双眼睛红肿的跟桃子似的,脸上湿漉漉脏兮兮,两边脸颊肿起老高。嘴角处破了皮。 成亲,她做娘的还穿着平时干活时的那一身旧衣裳,而且胸口的地方明显有鞋印。 看到孙氏,金氏从破裂的嘴角边挤出一点淡淡的友善的笑意,随即垂下头去,眼睛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求助。 锦曦心里犯了嘀咕,突然意识到,目光在屋里人群堆里仔细搜寻,果真,没有找到梁礼辉的身影。锦曦心下犯了疑惑。便听老梁头那边终于发出了声音。 他先是把烟杆子敲了敲身下的床沿,吸了口气,扫了眼金氏跪着的地方,跟梁愈忠道礼辉前几日闹了点小情绪。我们怕他这节骨眼生事。就让你大嫂看着他。没成想,今个一早屋里空空,单留下这个!” 梁愈忠上前几步从老梁头手里接过那纸条。锦曦站在他身侧也瞟了一眼,纸上赫然是梁礼辉的真迹,五个大字:吾去也,勿寻! 梁礼辉翘婚了! 锦曦暗惊了一把,目光在梁俞驹那白胖却蕴满怒气的脸上转了一圈,她已经可以断定金氏这家暴是他一手造成的了,下手还真不是一般的阴狠。 锦曦最瞧不起那些打的男人,看梁俞驹的目光,嫌恶中又多出些鄙夷来。 梁俞驹正抄着手坐在那,皱着眉头把梁礼辉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在脑海里回溯了几遍,突然,就感觉道脊背一寒,有道刀子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梁俞驹眼皮子一撩,顿时跟锦曦的目光在空中对碰,他目光里的凶恶阴厉,要是换做其他人,早被吓住了,然锦曦一点都不惧怕他的目光,嘴角甚至扬了扬,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 梁俞驹一咬牙,就要发作,锦曦的目光已轻飘飘投向别处,而梁愈忠已经开始追问起了老梁头。 “爹,这事从何说起?礼辉那会子……不是没吭声吗不跳字。梁愈忠拿着那纸条,震惊问那,去找了没?” 没,当梁俞驹和洪氏爬灰的事情闹出来后,老梁头把梁俞驹父子找进屋,摆平了这件事的同时,也摆平了梁礼辉,过了一个月,他突然又…… 老梁头悲叹一声,责怪的目光从梁俞驹身上收回,摇摇头,一筹莫展道找也没用,你娘前两日就跟左邻右舍借好的锅碗瓢盆,这不都甩在那院子里么,洪家那边还不晓得这事,亲戚那也没知会,请的村里他们去迎亲,等一会子就要来了,礼辉还不见踪影,唉,头痛啊这事,老梁家这回的老脸算是保不住了!” 梁愈忠不晓得,老梁头这回仗着是梁礼辉是秀才,想要好好显摆下,给老梁家挣些脸面,他还专门去卖了喜帖,给村里的里正,梁礼辉就读过的私塾的老,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还有债主茗山阁的方掌柜都下了请帖。 如今梁礼辉翘跑,老梁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晓得该如何收拾残局。 “啊?”梁愈忠也呆了,这事还真叫一个犯难,他顷刻间也没辙。 一直靠在那的谭氏动了动身子,却是对跪在那的金氏气哼哼道作死的,装疯卖傻的坏婆娘,看个人都看不住,你说你还有啥用?老大打的好,这样没用的废物点心,往死里打了才好!” “娘,指不定礼辉就是被大嫂给挑唆跑的呢!”胖姑娘梁愈梅一手绞着垂在肩上的辫子,翻着白眼道大嫂对咱家,对大哥心存不满那是铁定的,那回还差点掐死了二哥呢,正好这会子礼辉闹点情绪,她还不趁机唆使他,放了他翘跑,好给咱家添堵呢!” 听闻这话,梁俞驹抬手照准金氏的脑门,就是一巴掌摔下去,金氏身子一踉,头埋得更深了,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却也不辩解。 锦曦眯了眯眼睛,梁愈梅不讨喜这是真的,但依她的脑容量,是绝对说不出这样合情合理的落井下石的话来,刚才就一直在那跟梁锦兰咬耳朵,那梁愈梅这些话保不准是出自梁锦兰的授意。 “且不说大妈存心挑唆坏咱家大事,给爷奶和大伯脸上抹黑,就冲着她放跑礼辉哥这一条,也是不该,应该把大妈绑了推出去给亲朋好友他们一个交代才是!”梁锦兰也幽幽开了口,老天爷不止给了她一副好容貌。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如黄莺娇转。 锦曦眯了眯眼,本来老梁家的浑水她是不想淌的,也没那好心去替不相干的人,但这回,她决定破例一次。 许是因为孙氏在她身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希望她能帮金氏说。 许是因为上回金氏那几只热腾腾的米粉粑,让锦曦对这个憨傻的有一丝同情和动容。许是瞧不惯这一屋的人睁眼说瞎话,许是嫌恶梁锦兰这种落井下石,跟她绝美容貌不符的做派。这件事该如何善后。锦曦不想多言,但把金氏从这大漩涡里给捞出来,她还是有这本事的。 “得咱爷的悉心教导,礼辉哥可是咱家出的头一个秀才郎。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礼辉哥要是从一开始就存了心要翘跑。就算是换做二伯二妈那样的精明伶俐人去看着。也会翘跑的,大妈最多就是个看守不力,疏忽了。”锦曦淡笑着。不紧不慢道。 金氏抬头,傻愣愣看着锦曦,目光中都是愕,随子而来是感激。 “总得有人出来担起这责任,要不咱家的脸面何存?”梁锦兰咄咄逼人道听你说的头头是道,那是你倒是给出个好辙呀?你出呀!” 锦曦翘了翘嘴角,道该如何善后,爷和大伯自有决断,哪轮得到我们插嘴!我就是觉着兰的主意出了,咱家要是真推了大妈出去,虽能眼下堵住外人的口,但终究会引来别人对这事更有兴趣的猜测,不止如此,咱奶的脸面和威严,也得跟着无光,别人会说咱奶那么睿智有魄力的一个人,竟然连内院的都调教不好!” 谭氏目光冷飕飕的在锦曦身上飘过,眼底闪过权衡。 梁锦兰没成想锦曦会站出来直接反驳她,还是拿谭氏做挡箭牌,杏仁眼顿时怒视着锦曦,扬眉道你是来为大妈辩解的吗?大妈给了你好处?让你这样为她说好话!” 屋里人的目光,在梁锦兰和梁锦曦这两个孙女辈身上来回转着,谭氏也侧过头来,目光像刀子似的投,落在锦曦的身上。 梁锦兰不说这话倒好,一说,锦曦反笑了,道兰是在说笑话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大妈样的为人,咱家谁不晓得?你道人人都能有那福气像二妈那样伶俐?哦,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刚我和爹娘进门的时候,跟柏小子跑得急跟我爹撞了个正着,柏小子怕是刚从灶房出来吧,卤鸡爪子掉地上了,还好人没啥事!” 梁礼柏他们偷吃的事情,本来锦曦是不想告黑状的,但现在梁锦兰咄咄逼人,就别怪锦曦说出大实话来。这大实话一说,又牵扯出杨氏。 谭氏一听这话,霍地坐直了身子,梁锦兰知晓大事不妙,脸色当下就变了奶,你别信她,她要不是瞎掰就是看花了眼,柏小子他们起床就去了村口玩耍,娘说吃早饭的时候再去喊他们!” “我的眼睛还行,做针线一穿一个准呢,包袱卷里有三双鞋子,是给爹娘和梅儿纳的。”孙氏在一旁道,无疑是立证锦曦没有瞎掰。 梁愈林瞪了梁锦兰一眼,这丫头真是越描越黑,就算锦曦瞎那边,谭氏三两下穿好鞋子蹬蹬着就拉开东屋的门去了灶房那边,她让杨氏在外面看守菜料子和锅碗瓢盆,没想到她还敢偷吃? 灶房那边,谭氏先是清点了一下菜料子,确定了果真份量少了,然后,东屋里的人就都清晰的听见了谭氏的怒骂声和杨氏的求饶声,骂得那叫一个狠怒。 梁锦兰美丽的面孔气得有些扭曲,怒目瞪着锦曦,锦曦回以她一个讥笑,梁锦兰气得咬牙切齿,锦曦的目光已轻飘飘移开了。 梁愈林朝锦曦投来讨好的笑容,锦曦假装瞧不见,他又一个劲儿的朝梁锦兰使眼色,心里直骂这闺女没脑子,等会他们还有事情要去求助梁愈忠一房呢,这下好了! “爹,娘,如今事情都出了,咱再追究大嫂的过失也不顶事,当务之急,是该想想如何解决问题!”梁愈忠皱着眉头终于开了口。 “老三,这事你看?”梁俞驹他们一个个都绷着脸不做声,老梁头抬眼问梁愈忠,老眼中尽是疲惫之色。 梁愈忠动了下,道爹,我看不打紧,这事还要看你们二老心里是想的,礼辉都跑了,这和洪家那边的亲事……” “不能断,洪家那边在望海县衙里有亲戚,那是在县太爷跟前都能说的上话的,这门好亲事不能断!”梁俞驹急吼吼打断了梁愈忠的话,他这样迫急的反应,把屋里人的目光都引了,锦曦冷眼瞧着梁俞驹,鄙夷又不屑。 “你还好意思张口?给我闭嘴!”老梁头脸色很不好,瞪了眼梁俞驹,礼辉翘跑说到底,还不就是梁俞驹爬了洪氏在先? 梁俞驹自知理亏,识趣的闭了嘴。 “老三,如今你常在镇上跑,见识也跟从前不一样,爹要听听你的看法!“老梁头和蔼跟梁愈忠道。 梁愈忠本来是不想掺和这事的,但挡不住老爹这样赋予信任和寄托的目光,挠了挠脑袋,想了一会,斟酌道我的意思是,跟洪家那边实话实说,洪氏跟大哥那事,洪家那边又不是不晓得,咱就实话实说,看那边说,咱再做安排。至于亲戚那,就扯个谎,说礼辉突然患病,婚期后延。” 梁愈忠的提议,锦曦暗暗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就应该跟洪家那边说清楚,是退婚还是另改婚期,让那边决定。 可锦曦惊讶,梁愈忠的提议,好像没有得到屋里人太多的附和,除了梁愈洲和孙氏,其他人反应都不同。 老梁头垂着眼皮,想了想,抬眼道那我也实话实说吧,这门亲事,咱不能断!断了,不止对礼辉前程不好,还抹黑了咱老梁家的颜面!”老梁头沉声道,神情极度复杂纠结礼辉翘跑这事,咱得压下来,先把洪氏迎进门再说!” 锦曦注意到梁俞驹嘴角飞一般闪过一抹笑意。 “可礼辉不在,又不能临时改日子,这缺了新郎官,等会拜堂?”梁愈忠很不解的问。 老梁头目光投向梁愈洲和粱礼胜,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锦曦却从老梁头的眼睛里,瞧见了一丝精光,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在锦曦脑子里一闪而过。 不会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老梁头不会为了顾全颜面,当真用那法子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要是真那样,那老梁家以后可真要乱了! “其他人都先出去听你们娘的调派忙活起来,午宴照常进行,老大,老三,老四还有礼胜留下!”老梁头主意已定,一摆手,果断下了命令。 一屋子人带着满腹疑惑散去,锦曦扶着孙氏跟着人流出来,一眼就瞧见杨氏双膝跪在那一滩脏水里,正弯身洗抹布,谭氏瞧见众人出来,梁愈梅又给她转达了老梁头的吩咐,谭氏点点头,照着原来的安排,有条不紊的把活计给分派了下去。 ……………………………… 谭氏整顿好内院,去请了左邻右舍的利落妇人们帮忙弄午宴,孙氏和锦曦他们虽说如今分了家,这回是以亲戚的身份送礼参加喜宴,但不用谭氏吩咐,两口子还是送完贺礼,一个去了灶房,一个去了前屋帮着忙活,锦曦自然是随时随地跟着孙氏。 谭氏许是对孙氏送上来的丰厚贺礼比较满意,破天荒的对孙氏娘两和颜悦色了一点,在谭氏看来的和颜悦色,其实落在锦曦和外人的眼中,她那脸还是习惯性的垮着,不过,只要不存心刁难双身子的孙氏,锦曦就觉着很难得了。 而金氏和杨氏的待遇就很不好了,在谭氏眼中这两人可是代罪之身呢,她把最脏最累的活计分派给这两个人,金氏倒还是跟往常一样埋头干活,杨氏也一反常态勤快了起来,锦曦猜测杨氏这是想将功抵过呢。 杨氏还是没有看穿谭氏的心性,锦曦摇头,在谭氏心中,功过是永远不能相抵的。(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荒谬至极 二合一 divlign="ener"> 金鸡山村是远近一带的大村,除了村里两位半百年纪还未中举的老秀才外,梁礼辉可谓是年轻得意的秀才郎,人也生的相貌堂堂,加之他迎娶的又是洪村洪秀才家的独生闺女,梁家祖上是安定梁氏之后,洪家也是家境殷实之家,在县衙还有亲戚,这梁家结为秦晋之好,村民都对这段门当户对的姻缘,充满了憧憬和羡慕,更对梁礼辉的前程充满了不可估量。 于是,上昼前来观看婚礼的村民,可把老梁家前面的那条青石板路挤得水泄不通! 老梁家的男人们全都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裳,分散在前屋忙着接待亲戚,妇人们则带着孙女们在后院张罗。 半上昼的时候,屋外传来鼎沸的人声,接着便响起鞭炮的啪啪声。 锦曦正刨萝卜皮的手停住了,抬头朝前屋的方向侧耳聆听,老梁家这回为筹备秀才长孙的婚事,还破费请了镇上一支吹唢呐的班子,跟随迎亲的队伍去了洪村,这会子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还夹杂着唢呐欢快的奏响,必定是老梁家派去迎亲的队伍回村了,新娘子要进门咯! “娘,我去前头瞧瞧热闹,我那些活计你一并替我做了啊!”梁锦兰正在给一只只米粉粑点红蕊,听到前屋的动静,呆不住了,甩手就朝前屋跑去。 后院这边请来帮忙的妇人们,在鞭炮响起的时候。都赶去前屋看热闹了,谭氏有吩咐,这后院时刻必须留有老梁家的人,所以三个和两个孙女都还在坚守岗位。 “你这丫头,有好事就想不到娘,唉,大嫂,我这活计帮我照看下,我去把那丫头追!”没等到金氏的回应,杨氏早已起身紧追着梁锦兰也去了前屋。 “曦儿。你也想去瞧热闹吗不跳字。正埋头切菜的孙氏看着锦曦。柔声问,老早就听到洪家那边放出风声,说为闺女准备了多么多么丰厚的嫁妆,全村的人基本上都来瞧热闹了。好多人都是冲着洪氏的嫁妆而来。想开开眼界呢。所以,孙氏误以为锦曦也是这么想的。 “哪有小孩子家不喜欢瞧热闹的?三弟妹,就就让曦丫头去吧。二弟妹是个大人,都跑瞧了呢!”金氏道。 孙氏笑了笑,看着锦曦,道曦儿,你想去就去吧,这儿有娘呢,不过,你去瞧可不能往前面直凑,尤其是洪氏进门的那会子,你得避到一边去,晓得吗不跳字。孙氏叮嘱。 这规矩她也清楚,新娘子进大门的时候,要垮一道火盆,然后老梁家的人都要暂避一下,不能迎面相遇,这叫‘撞破相’,以后不好相处,要等新娘送进了洞房方可出来迎宾礼客。 锦曦笑了,本想挽孙氏一道去,但想想前面人多,怕孙氏被挤着碰着,于是就了。 前面堂屋里,基本都是空着的,因为人都去了门口,锦曦来到门口,正好瞧见青石板路的那一头,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正朝这边而来,肩挑,手提,背驮,牛车上推着的,全都是贴了大红喜字的嫁妆,一担担一抬抬,一箱箱一屉屉,可把围观的人们看的眼睛发亮。 锦曦混在人群中,看着那些披了彩的嫁妆,从这规模看起来,确实能够震慑住这些乡下妇人,但那都是些花架子,真正实抵实的来看,却远不及孙玉霞那嫁妆实在。 洪氏是坐马车来的,迎亲的本该是新郎官梁礼辉,可是,围观的人在迎亲的队伍里,却没有见着梁礼辉的身影,只瞧见梁礼辉的二弟粱礼胜,一身簇新的青色衣裳,双手捧一只碗口大的红色花球,紧随在马车两侧。 人群中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紧接着便有‘知情人’解惑。 “洪家闺女不是嫁给梁家长孙吗?换成次孙了?” “我听他们家人说,秀才郎君昨日突患急病,大夫叮嘱不能吹风,这日子是选定的良辰吉日,改期不吉祥,就让秀才郎的二弟暂且代为迎亲呢!” “是这样啊,那等会子拜堂也是弟弟替哥哥?” “那肯定的呀,不过这也没稀奇,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啧啧,那秀才郎病的可真不是时候呢,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做弟弟的总该不会也替哥哥去洞房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你小声点,被老梁家人听去可不好,乡里乡亲的……“ “嘿嘿……“ 锦曦挤在人群里,竖起耳朵,把周围这些听在耳朵里,心里在窃窃冷笑。老梁头还真是个有主见的,决定了要让梁礼辉跟洪家结亲,哪怕天崩地裂也要成功执行。这不,梁礼辉以翘婚来抗拒这门亲事,老梁头就让粱礼胜来代替梁礼辉,帮他把洪氏娶回家。 嘿嘿,不晓得将来某一日梁礼辉回到老梁家了,看到他爷爷给在他不在的时候,给他娶回的好,不知会不会感激涕零! 当一袭鲜红嫁衣,头披红色方巾的洪氏,被全福人从马车上扶下来的时候,锦曦明显感觉到,虽然鞭炮和唢呐还在齐鸣,但刚才那些议论声却陡地打住了。 因为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新娘子洪氏的小腹处,那里,有些小小的凸起。 虽然是二月,才刚刚开春,但却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尤其是这几日大风,更是春寒料峭时节。洪氏穿的新嫁衣,明显比一般新嫁娘的要宽松敞大,若是不弯腰不走动,就袖着手站在那,旁人是瞧不出端倪的。 马车就停靠在老梁家正门口,洪氏从车上下来后,老梁家请来的两位全福人一左一右扶住她。急匆匆就要往堂屋里带,偏巧这时候迎面刮一阵大风,吹起了洪氏的盖头,更把她的新嫁衣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的身形,小腹处明显的凸起,再不是宽松的衣摆能遮掩的住的。 偏生洪氏的双手被全福人给搀扶住,等到她抽捂住的小腹时,那欲盖弥彰的动作,让先前还对她小腹存着质疑之心的人。完全打消了质疑。只要看到洪氏小腹的,现在都可以肯定,老梁家这回是‘双喜临门’了。 “诶,你们瞧见没。新娘子怕是有了呢!”锦曦很快就听到身后面几个妇人在悄声议论。 “奉子成婚啊这是。双喜临门呢!”又有人道。但那语气里明显带着讥笑。 奉子成婚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乡下人家,还是达官显贵之家。都是极其忌讳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关乎到男女双方的品行和名节。 “人不可貌相,要不是亲眼得见,还真不晓得老梁家这读圣贤书的大孙子,是这样的品行和做派……” “一只巴掌拍不响,洪家那闺女做派也不讲究,怪不得这婚期要提前呢,原来是有这么一茬……” “秀才郎都这副做派,那老梁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好了,锦曦终于听到有人开始把质疑的矛头指向老梁家所有人了,锦曦眼里闪过一抹苦笑,这也早在预料之中了,怪不得别人质疑。 那边,洪氏已经迎进了门,梁家兵分几路,有的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戚,有的负责接待洪家那边的‘送娘舅们’入席落座。 过了一会,屋门口,梁愈林喜气洋洋端了一簸箕的‘喜食’出来散发,‘喜食’无非就是花生蚕豆糖豆子的,那些看热闹的妇人们上一瞬还在窃窃私语,下一瞬就蜂拥去了梁愈林那边,撅着屁股围抢那些抛洒在地上的‘喜食’。 锦曦趁此机会进了堂屋,里堂屋那边,老梁头和谭氏都换了簇新的衣裳,一左一右坐在八仙桌两侧,八仙桌上设着香案,摆放着花果糕点,焚烧着滚滚红蜡。 在一堆人的簇拥下,粱礼胜和洪氏,两人手指各执花球的另一端红带,双双拜过了天地,祖宗牌位,在蒲团上跪下给老梁头和谭氏磕了头,敬了茶。 老梁头一直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谭氏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神情,脸上带了一点点笑,但锦曦留意到,谭氏在给孙磕头钱的时候,那嘴角明显抽了抽。 做完这一切,全福人赶紧让粱礼胜送洪氏进了洞房,洞房是梁礼辉的屋子,好好粉刷了一番,床上的被褥也换了全新的,如今再摆上洪氏的嫁妆,看起来当真是十全十美的,当然,如果新郎没有翘跑的话。 老梁头和谭氏也起了身,老梁头忙着去招待宾客,谭氏则是惦记着灶房那块,跟边上几个围上来的妇人寒暄,明显心不在焉。 锦曦瞟了眼混迹在人群中,试图逃过谭氏魔眼的杨氏,微微一笑,她能瞧见她,谭氏就更能了。 相比较杨氏的躲闪,锦曦在谭氏眼皮子底下,则表现的大方多了,见谭氏同样用责怪的眼神投向,锦曦不慌不忙,朝谭氏微微一笑,神情坦荡,传递的意思也很明显。 本来嘛,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今个锦曦可是跟着爹娘,以亲戚的身份送礼的,而且那礼品比老梁家其他亲戚送来的都要丰厚。梁愈忠和孙氏拉不下那脸把当客人去坐席,反倒一个前屋一个后院的忙活,锦曦就不这样想了,她很能摆正客人的位置。 一会儿功夫,谭氏打发完那几个假寒暄,真打探洪氏肚子的长嘴妇人后,急吼吼从人群中把杨氏母女给揪到一边,压低声怒道懒婆娘,你贼头贼脑的看啥看?再不去后院帮忙,三天别指望吃饭!” “娘,我这是稀罕的,捧场啊,这就去,这就去啊!”杨氏满脸赔笑道,脚下往灶房那边移,突然,她看见这边毫不闪躲站着的锦曦,跟谭氏告黑状道哟,那不是曦丫头吗,怎不在灶房干活还在那张望呢!娘你可得管管!” 先前的眼神碰撞,谭氏早从锦曦的脸上读懂了她传递的意思。谭氏也深知锦曦的理直气壮,当下瞪了眼一旁巴巴期待的杨氏,没好气道作死的,管好你自个吧,一个大娘对个小丫头眼馋的,还不快滚去后院做你的活?” ……………………………………………………………… 锦曦听到洞房那边传来妇人和孩子们的哄笑声,也不由挤,正好瞧见粱礼胜拿了一杆小秤挑开了洪氏的盖头。 锦曦感叹,老梁头这交代的可不是一般的细致,竟然连挑盖头这事都做了。那要真论起来。洪氏跟粱礼胜还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呢,除了没有洞房。 算起来,这是锦曦第二回见到洪氏,跟上回的模样没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化了妆容。 眉毛描的弯弯的。脸上抹了粉。厚厚几层,白的瘆人的脸上还涂了胭脂,她眼睛不大。颧骨却很高,胭脂涂在俩颧骨附近,看起来怪异的很,嘴唇也涂得红通通的,羞涩的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显得僵硬。 锦曦觉着洪氏还是不化妆的时候看着更舒服。 虽然的准新郎一直没露面,这这似乎一点都没影响到洪氏的好心情。盖头给挑开的瞬间,她还抬眼羞涩的看了一眼挑盖头的人,眼中带着笑意,倒是粱礼胜被嫂子这似笑非笑的样子给吓住了。 洪氏随即抄着手坐在床沿边,摆出一副腼腆的笑容,她那羞涩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这闺女,在还没有出门子前,就已和未来的公公搅合在一块。 不时有人妇人进来道喜,洪氏就腼腆着把放在身后喜床上的米糕,掰一些下来分发给这些妇人们吃,锦曦原本是不准备上前的,没想到洪氏却瞥见了人群中的她,微笑着朝她招手,锦曦不得已,换了一副十多岁少女的羞涩模样走去洪氏身前,唤了一声‘嫂子’,还得到了洪氏分来的一块米糕。 这时有三两个小七八岁的小孩子,被母亲推到洪氏跟前,让新娘子给小娃娃抹牙。锦曦顺势逃脱洪氏的手,站到一边的妇人堆里。 粱礼胜像提线木偶似的,憋红着脸,在全福人的指令下,配合着洪氏走完了一系列程序,然后逃也似的逃离了这个新房,‘病了’的梁礼辉,也一直没有露面。 锦曦四下转悠着,也没觉着有多大意思,突然,她的眼前闪过两道明艳夺目的身影,一红一绿,煞是亮目,说说笑笑着进了洞房。 锦曦定睛一看,是挽着手走近的梁愈梅和梁锦兰。 梁愈梅今日头顶盘了如云的发髻,上面插满了各色绒花绢花和坠有细细流苏的银簪子。 这样的一头装饰,锦曦瞧着就觉着脑袋特累,更使她的脖颈看起来粗短。 脸上显然也是精心描画过的,但因为肤色黝黑,即使抹了再多的粉,也还不见白。又粗又弄的眉毛,描的黑黑的,就像两条蚯蚓耷拉在眼睛上方。嘴唇也涂了,但显然唇线没画好,两边嘴角不对称。 大侄子娶亲,梁愈梅作为姑姑,穿了一身比侄还要喜气洋洋的衣裳,衣裙袖口,领口以及衣裳下摆都绣了大片的牡丹花,走动起来的时候,目击者只觉眼前一片火红花海涌动,她整个人完全埋没在其中。 锦曦听见身边妇人里有人窃窃发笑,梁愈梅还浑然不觉,兀自摆出长辈的样子来上前去跟洪氏贺喜。 相比之下,站在梁愈梅一肩后的梁锦兰,那就赏心悦目多了。 梁锦兰早把先前在灶房干活时的那一身旧衣裳脱了,换了一身绯绿色碎花百褶长裙,乌黑的秀发垂在腰际,只从俩耳畔各挽起几缕来,编成细细的发辫,绕到脑后用一朵粉色的绢花压住。 原本就娇美妩媚的脸上,略施粉黛,眉眼越发俊俏有神。 婀娜纤细的腰肢上,系了一根无色丝带,勾勒出那腰肢的盈盈一握,走动间,如三月的杨柳,不胜春风的娇羞。 她和梁愈梅挽手而来,梁愈梅像一只高傲的孔雀,高昂着头,梁锦兰却微微垂着眼,轻抿着唇,两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这二女一路走来,吸引了里堂屋那些宾客和围观者的目光,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没人可以抵挡。 锦曦目光从这二人身上扫过,不由抿嘴笑了,梁锦兰这用心,分明就已长得极美,可却还是要把梁愈梅给拉出来,说得好听点是做陪衬,说的不好听,梁愈梅就是垫脚石,进一步凸显梁锦兰的美丽,而梁愈梅却悲哀的自我感觉良好,锦曦暗暗摇头。 洪氏刚刚给一个小孩摸完牙,一抬头,闯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强烈冲击震撼视觉的画面。 锦曦明显注意到洪氏在看到梁愈梅时的愕,和看到梁锦兰刹那的惊羡,洪氏从床沿边起身,朝这二女羞涩却友善的一笑。 锦曦对她们的寒暄不感兴趣,又猜测着洪氏或许会把也喊跟梁愈梅她们一起,加之心里还惦记着在后院忙活的孙氏,当下便悄悄溜出了洞房,去了后院。 “曦儿,娘正要去前屋找你呢!”灶房门口就遇到了孙氏,孙氏道。 “娘找我事?”锦曦问。 “是这样的,刚你四叔来说,今个来家里恭贺的宾客比咱预想的要多,这不,你爷临时让人在隔壁的陈家堂屋添了一张桌子,你帮娘的忙,先把这些瓜子米糕送去隔壁陈家那桌,我那锅里还闷着肉,省的我跑一趟。”孙氏道,从一旁的案桌上端来一只木托盘。 “嗯,我这就给送。”锦曦道,接过那木托盘,转身走了。 梁愈梅和梁锦兰象征性的在新房里陪洪氏说笑了一会,梁锦兰悄悄捏了捏梁愈梅的胳膊,梁愈梅会意,便找了个由头两人携手走了。 “兰儿,你当真听见我二哥说,他们也来咱家恭贺了?”出得屋子,二女并未急着回后院,而是去了梁锦兰的屋子,关上门梁愈梅拉住梁锦兰急问。 梁锦兰连连点头,笑着道我爹亲口跟爷说的,当时我就在边上听着,千真万确说的正是他家!” “可是,我也听娘说,咱家在他家面前,可是低矮了好几分,都没脸子送请帖去,他们会反恭贺呢?”梁愈梅喃喃着,是又惊又喜又不敢。 梁锦兰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笑的真切,按住梁愈梅的手,压低声道姑,你这聪明人糊涂了呢?那人家能咱家恭贺,那铁定是冲着你来的呀!” 梁愈梅更加惊诧莫名,但听梁锦兰又道小姑可别忘了,年前咱两去镇上扯衣裳,拱桥下面有人说书,你被人撞了一下差点从拱桥上栽下来,可不就是他拉住了你么?” “可,可这也不能说明呀,指不定他赶巧路过,就搭了把手呢!”梁愈梅结巴道,但眼睛里却大放神采。 “哎呦喂我的好姑姑,你还想不明白呢,这世上哪那么多巧事情呢,你是当局者迷,没瞧见那人看你时的眼神,啧啧,我在边上可是瞧得透彻着呢,那铁定不一样!”梁锦兰一个劲儿的道。 梁愈梅胖胖的脸颊却浮起两抹怀春少女才有的红晕,她后来一路回想,也越想越觉着那人看的眼神,好像真有些不一样呢!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人,梁愈梅心花怒放,掐了梁锦兰一把,嗔道坏兰儿,好没羞,你再胡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不跳字。梁锦兰笑着告饶,把梁愈梅往她的梳妆台前推,道好姑姑,我先帮你拾掇下,等会子指不定还能见着那人呢!” 此时,里堂屋里摆放的桌子边,都已经陆续坐满了宾客,梁愈忠在一旁招呼着。梁愈梅和梁锦兰挽着手从天井边绕过,步伐雀跃的朝前门口而去,就在她们刚刚迈出门口的时候,一旁的拐角里突然闯出两个小小的身影,直接撞在梁愈梅的身上。(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争奇斗艳 divlign="ener"> 这突然冲出来还撞上梁愈梅的两个小身影,是两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娃。其中有个小男娃手里还举着一根添了一半的糖棒子,糖棒子上黏糊糊的糖浆混合着小孩的口水,沾到了梁愈梅的身上。 梁愈梅是体型,那小男孩撞上她,只觉撞上了一堵肉墙,被弹的往后挫,一屁股坐在地上,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仰望着面前这一身大红衣裙,涂脂抹粉,满头装饰的‘新娘子’。 小男孩咧着嘴巴,笑嘻嘻望向‘新娘子’。 梁愈梅低头一瞧,看到裙子上的污渍,当下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许是谭氏传给她的爆劣因子作用,二话不说,跨前一步揪起那小男孩,照着那巴掌大的小嫩脸,甩手就是一巴掌,口里还在骂野猫叼的死小鬼,走路不长眼睛!” 又扯下小孩手里的糖棒子,扔了出去,俩小孩都被梁愈梅这举动给震住了,随即回过神来,哇的一声俩孩子同时嚎啕大哭起来。 梁锦兰讶然了,今天老梁家办喜事,屋前屋后热闹的很,这些出现在附近的小孩子,有可能是村里帮忙的妇人带的,也有可能就是老梁家那些亲戚们带做客的小孩。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能打呀! “小姑,咱赶紧走吧!”梁锦兰四下一瞄,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两家搭界的地方,后面有一条长长的过风巷子。里面堆的是农具和柴禾,巷子口往里凹,她们就站在凹角的地方,恰好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但两小孩这样扯开嗓子一哭,却把青石板路对面过路人的注意力引来了,梁锦兰赶紧拽起梁愈梅,拉着就走。 “哎哎哎,你拉我干嘛,那小鬼恶心死了,把脏弄到我裙子上。我还没刮掉呢!”梁愈梅嘟囔着。还在生气。 梁锦兰脸上飞过一丝嫌恶,人长得又胖又丑也就算了,偏生还长了只猪脑袋,活该被我当做垫脚石!不过。梁锦兰心里想的一点都没敢表现出来。反而陪笑着跟梁愈梅道哎哟。我的好姑姑,何必跟个小孩子置气呢,那一点点污渍不细看是瞧不出的。咱还是别耽搁了正经事吧!” 眨眼功夫,梁锦兰就拽着梁愈梅脚底抹油的逃离了那个巷子口,闪进了隔壁陈家的大门。 ………………………… 灶房这边,锦曦端着木托盘,正准备去隔壁陈家,恰好梁愈洲来了,他是受了老梁头的示意,特地跟谭氏传话,关于等会多开一桌饭菜的事情。锦曦便在院子里稍稍等了一下下,然后和梁愈洲同行去了隔壁陈家。 原本老梁头是要梁愈洲代替梁礼辉做那些事情的,但被梁愈洲强硬推脱了,两人经过洞房门口时,梁愈洲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害的锦曦落后好几步,还好他在门口等着她。 “曦丫头,你偷笑啥?”出来门口,梁愈洲问锦曦。 锦曦抿嘴笑了笑,道我在心底佩服四叔,有主见。” 梁愈洲一愣,随即听明白锦曦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轻叹一口气,道你四叔我这人,小事懒得想,大事还是有一点点主见的。” “四叔就不怕爷奶生气么?” “大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跟她这做了新郎拜了堂,就算是假的,可那也是当着村里人和亲戚的面,那往后我自个娶亲,人面上不说,背地里指不定如何笑话我呢,我才不干!嘿嘿,你爷奶那生气那也没法子!” “四叔好样的,曦儿敬佩四叔!”锦曦笑眯眯道那四叔何时给曦儿娶个四嫂?曦儿盼着呢!”老梁家人是照着年龄排序成亲的,不能完全照着辈分来,梁礼辉比梁愈洲要长几个月,粱礼胜又比梁愈梅要长两岁,如此一来,继梁礼辉后,老梁家可要紧锣密鼓的给梁愈洲谋了,后面的粱礼胜也不能拖,还有梁愈梅他们,都个赶个的到了嫁娶的年纪了。 “嘿嘿,这个嘛,还急不得,总之,那是一定有的!”梁愈洲挠了挠脑袋,黝黑的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 锦曦很喜欢这位四叔,两人说说笑笑着眨眼功夫就到了陈家大门口,这里面,摆着一张临时添置的待客桌。 “老四,让你去吩咐人端些糕点,手脚这么慢,怠慢了贵客你扛得起么!”梁俞驹沉着一张脸迎出大门口,看到梁愈洲和锦曦,劈头就是一通数落。 从梁愈洲手里夺过那茶盏,转身急吼吼进了里面,一副非常不敢怠慢的样子。 虽然数落的人是梁愈洲,可锦曦觉得他的话也是在敲打,锦曦撇撇嘴,不屑于在这些三言两语上跟他缠磨。 “曦儿,把托盘给我,你就别进去了!”梁愈洲皱了下眉头,扭头跟锦曦道,眉眼间都是关心之色,他梁俞驹对锦曦如今是非常的看不顺眼,三番两次在老梁头和谭氏那里数落三哥三嫂不管教闺女,说锦曦不孝顺眼里没他那个大伯。 锦曦想了下,觉得也好,她对梁俞驹亲自招待的这些宾客,其实半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应声,里面传来梁俞驹的声音,带着谄媚和讨好,其间还有梁愈梅她们的笑声。 锦曦眼睛眯了眯,若单单里面坐的是梁俞驹生意场上的那些,又会有梁愈梅她们在呢?锦曦突然改变了初衷,道既然到了门口,也不差这几步路,我把糕点摆好就走,四叔不要为我担心。” 梁愈洲点点头,大步走在前面进了堂屋。 金鸡山村这一片屋宇的布局都差不多。堂屋很深,中间有口天井,那张待客的桌子就摆在天井边,通风敞亮。 梁愈洲领着锦曦朝那边走去,锦曦瞧见那张桌子边,已经围坐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正说说笑笑。锦曦稍微走近些,便看清了桌上坐着的人,锦曦心内微微有点惊讶。但随即也就恍然了。 这一桌招待的客人。除了一人,其余的锦曦都认得,坐在东边最上首的,是村里跟老梁头关系亲近的那个老者。坐他下首的是一个中年富贵气的男子。穿一身的绫罗绸缎。笑眯眯的,正是老梁家的债主,茗山阁的方掌柜。坐在方掌柜对面的。那个沉稳内敛,两鬓有点斑白,却双目锐利的中年男子,可不就是福伯么? 跟福伯相向而坐,背对着锦曦这边的,那一身天水青飘逸衣袍,外罩紫色镂空外裳,腰间扣着同色腰带,脊背宽阔挺直的年轻人,不是文鼎还能是谁? 还有一个年轻人,从年纪看来跟文鼎差不多大,眉清目秀,肤色比还要白皙,眉心处有一点红痣,俊俏中带着三分邪气。 这个人锦曦不认得,但他的长相却有几分熟识,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老梁头坐在一旁作陪,老脸上一直挂着笑,有感激,有惶恐,也有讨好,谁让他们家一下子就欠了人方掌柜五百两银子呢?如今身家性命都在人手上捏着,怎敢怠慢?梁愈梅和梁锦兰也在,两人一红一绿,双双站在老梁头身后。 锦曦绕过天井走近桌子,正好瞧见这二女羞羞答答的站在那,手里扯着帕子,那神态,那眼神,锦曦微怔,随即恍然。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不过,像她们俩这样,姑侄俩人瞧上同一人的,在这乡下农村还是极少的。只是,二女那眼神飘忽的,也实在太明显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分明看到老梁头咳嗽了一声,但好像没起到效用。 这一桌的人正在说说笑笑,其实主要是梁俞驹的声音在响,他在说些听来的趣闻轶事,其间对方掌柜的阿谀奉承源源不断,梁俞驹溜须拍马的本事还真不小呢,锦曦暗想。 顺便将桌上人的反应扫入眼底,方掌柜笑眯眯听着,偶尔也应上几句,福伯坐在那,神情还是一贯的严肃,文鼎安静的坐在那,基本不见开口,好像存心要忽视掉的存在感。在看到锦曦端着托盘时,福伯朝锦曦这边轻点了点头,眼中带着笑意,锦曦也对福伯微笑着点点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锦曦没注意听梁俞驹刚说的是,可把梁愈梅和梁锦兰逗得捂嘴咯咯的笑,二女边笑还边把目光偷瞟向坐在那,闷声不语的文鼎。 “啊,大家伙别光顾着,先吃点糕点垫下肚子!”老梁头朝锦曦招了招手,笑着招呼桌上人道。 文鼎就像有预感似的,猛地一个回头,正好瞧见锦曦正端着一副托盘,步伐轻快的走来。 上昼明亮的阳光,从天井上方洒下来,照在她白皙娇嫩的脸庞上,犹如一块剔透的美玉,散发出柔韵的浅光。 她眉目清秀婉转,百看不厌,目光清澈明亮,灵气聪颖,八成新的藕荷色长裙穿在身上,腰间随即挽着一根五色丝带,裙摆的地方绣着几朵玫色的菟丝花,随着她的走动,裙角飞扬,却一点都不张扬,反倒有一股说不出的青春说不出的靓丽。 距离上回相见,到如今有两个多月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曦的身量在经历了一个隆冬后,像抽条儿的柳枝,明显长高了,举手投足间,少女的明媚洒然可见。 锦曦朝文鼎眨了眨眼,目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文鼎的眼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微微侧身让开更多的空间,好方便锦曦摆放糕点。 锦曦含着笑把托盘上的糕点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拿着托盘退到一边,老梁头摆摆手,正要打发她下去,不料,方掌柜却出了声。 “梁家舅舅,这小姑娘瞧着做事利索的很哪,不晓得是你家的哪位孙女?”方掌柜笑问。 “舅舅,这位是梁三叔的闺女梁锦曦。”文鼎突然道。 原来。三房人跟方掌柜他们都是认得的?梁俞驹惊讶,随即想到老实巴交的三弟是没那些门路的,要认得,那也铁定是牵的孙记那边几个小子的衣裳角。 老梁头愣了下,诧异的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锦曦,随即也笑着道表少爷说的没,这是我家老三的闺女,锦曦。”又道原来,表少爷和我家曦丫头是旧识?” 文鼎笑笑不语,锦曦点点头。没多做解释。 既被点到名。锦曦出列,朝方掌柜见过礼,在老梁头的引荐下,又跟其他人一一见过礼。 梁愈梅和梁锦兰也是又惊诧又嫉妒。在她们的概念里。锦曦一直是不被纳入眼角的。论样貌比不过梁锦兰,论家里的宠爱远不如梁愈梅,这样的一个泥腿子一无所有的丫头。也会认得文少爷呢?太气人了! 锦曦见完了礼这才晓得那个有点邪气的年轻人,是方掌柜的,文鼎的表哥方灵羽,难怪觉着眼熟,原来是方灵芝的哥哥。 方灵羽的目光一直在梁锦兰身上打转,锦曦跟他见礼的时候他敷衍性的嗯嗯了两声,方掌柜眼底闪过一些不悦。 老梁头摆摆手,跟锦曦道这里暂没你事了,曦丫头你去后院忙活吧!” “梁家嘎公,我等会还有事要跟锦曦说。”文鼎道。 老梁头面上有点尴尬,随即笑了笑,转头跟方掌柜去了,锦曦便微笑着退到一边,跟梁愈洲站到一起,安静的不能再安静。梁愈梅和梁锦兰双双把嫉妒的目光射向锦曦,锦曦假装不见。 方掌柜点点头,看了一眼锦曦,跟老梁头道梁家舅舅,你是个有福的人啊,这闺女和孙女们,个赶个的,别说在咱乡下,就是搁到那镇上,县城里去,都是出挑的!” 锦曦安静的立在那,神情淡定,不因方掌柜的褒奖夸赞而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目光却不经意间在梁愈梅和梁锦兰身上拂过。 戴着一头绒花绢花簪子的梁愈梅娇羞而自得的垂下了头,黝黑的脸上红云两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偷瞥向文鼎,双手激动的拽着那帕子,心花怒放。 相比较梁愈梅花痴一般的目光神态,梁锦兰则含蓄婉转的多。 且不说两人身形的巨大对比,容貌的极致反差,单就梁锦兰那粉面含春的妩媚模样,微微抿起的嘴角,和脸颊边浅浅的梨涡,典型的小家碧玉,纤柔美人啊! 更让锦曦惊诧和佩服的是,梁锦兰的一双杏仁眼,平时都是用来瞪人的,这会子竟然还有别的功效?她的双目竟然泛起粼粼波光,好像罩着一层雾水似的,看的人柔情四溢,心内酥软,再配上她那一身清新淡雅的装扮,真如雨后青莲,含羞带怯,很能撩拨起男人的怜爱和欣赏。 锦曦都有些移不开眼了,那位方灵羽更是舍不得收回目光,而文鼎,好像兴趣被面前的糕点给吸引了,正拿起一块爆米糖,轻轻咬了一口,梁锦兰的目光中的哀怨更深了几分,竟然比不过几块糕点? “方少爷,表少爷,请尝尝我们家的糕点,也都是从镇上买的!”梁俞驹笑着招呼道,这些吃食确实是梁俞驹从镇上带的,但其中的爆米糖却是锦曦他们上回过年带孝敬老梁头和谭氏的,这回也派上了用场。 文鼎点点头,眼神在桌上好几样吃食里扫了眼,神态自诺的又拿起一块爆米糖来,一旁的方灵羽没有反应,直愣愣盯着老梁头身后的梁锦兰,眼睛里没有他物,叹道果真秀色可餐呀!” 桌上的人都愣了下,老梁头的脸色有点不太好,都觉得这方少爷鲁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直白的赞一个姑娘家,终归不好! 方掌柜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方灵羽,方灵羽哎哟一声叫出来,不明就已的看着老爹爹,你为何踩我?” “蠢材,有你这样的吗?丢人现眼的!”方掌柜直接在桌上就训斥起了方灵羽,方灵羽一脸憋屈,比还白皙的脸上涨红了,辩解道食色性也,我不过是赞了锦兰姑娘一句,至于如此嘛?” “孽畜,读了几年书,就学会这些?赶紧给我闭嘴,少丢人现眼!”方掌柜气道,一边训斥还一边注意文鼎的脸色,锦曦诧异了,她感觉,这做舅舅的,好像有点畏惧外甥呢? 文鼎依旧是万事不惊的坐着,微微一笑,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方灵羽,道表哥,尝尝看,这爆米糖味道很好!” 方灵羽闷声接过,轻轻咬了一口,没吭声,文鼎笑了笑,自顾继续消灭面前的爆米糖。 锦曦翘着嘴角冷笑,旁人都觉着方少爷荒唐鲁莽,可瞧梁锦兰那样子,好像还受用的很呢,一点都不尴尬。 “梁家舅舅,你家确实有福,闺女个顶个的优秀!”方掌柜打圆场,道、 老梁头笑,摆摆手道方掌柜谬赞了,乡下丫头,上不得台面。” “哪里哪里,梁家舅舅你谦虚了。”方掌柜眉开眼笑道。 “倒是你家这位表少爷,倒真是生的仪表非凡,听我家老二他们说,表少爷少年能干,是方掌柜的得力助手,哎呀,如此务实勤勉,真是让人敬佩呀!”老梁头道。 从方掌柜带着管家福伯和表少爷文鼎进门,老梁头就被这位表少爷的气质给震慑住了,一直在暗里打量这位少爷。 以老梁头的经验,一看这少年就是少年老成的,而且生的仪表非凡,跟这乡野中的少年气质俨然不同,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威慑之气,但笑容却又是那么温和,给人很随和的感觉,话不多,举手投足却彬彬有礼,长幼有序,老梁头在心里对文鼎进行了一番审视和判定,然后,一个念头突然跳出。 “表少爷和方少爷皆如此风姿卓绝,想必早已定下亲事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梁俞驹在一旁静默着,观察着,他最能摸清老梁头的想法,于是不待老梁头开口,就跳出来笑眯眯投石问路,只可惜,他太急着表现,倒把梁愈梅她们给忽视掉了。 这话一问出口,可把老梁头身后的二女给羞涩的,恨不能给钻了地缝。(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婚礼上的厮打 divlign="ener">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乡下人家还是城里的大户,抑或权贵公顷之家,但凡儿女结亲事,一般都男方那边主动提起,而且从不会当着女方这边闺女们的面说这事。 纵然男方优异,女方有意去攀亲,也得找了合适的中间人,私底下,含蓄的男方那边打探口风,若是两边皆有意向,到时候还得由男方那边主动牵头,聘请媒人上女方这边提亲。 不管是哪一种,女方这边的矜持都是务必要顾忌的,梁俞驹这会当着众人的面,都不避讳,就这样直挑挑急吼吼的问出口,可以说,把老梁家的矜持都给踩到泥脚心里去了。 老梁头一张老梁瞬间变成了猪肝色,梁愈洲也是大皱眉头,梁愈梅和梁锦兰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当着心仪的人跟前,就这样面抵面的问,实在是羞得抬不起头。 锦曦不然,抿着嘴安静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一来,她年纪尚小,还不到婚配的年纪。 二来,大家都晓得他们三房从老梁家分出来了,锦曦锦柔将来的婚事,只要梁愈忠和孙氏做主。梁俞驹就算这样急吼吼的问,想要往外攀亲的人选自然就是梁愈梅和梁锦兰,跟锦曦扯不上关系。 方掌柜笑了笑,没有回应梁俞驹急吼吼的问话,方掌柜的舅舅,那个跟老梁头交好的老者,则是哼了一声。显然对梁俞驹这鲁莽的举动很不满。 福伯似笑非笑,文鼎淡定从容的喝茶,好像这些跟他没有一丝关系。而方灵羽,则是双目澄亮,牢盯着梁锦兰,为捕捉到的一点点风向而激动不已。 “老大,你瞧你这问的混话,今天日子,有啥话往后有的是机会唠,急个劲儿!”老梁头板下脸来瞪着梁俞驹。训道。 方掌柜不搭声。也不制止老梁头训梁俞驹,老梁头又训了几句,梁俞驹垂着头,老梁头也觉着有些讪讪。 “今个人方掌柜抬举我们家。带着两位少爷来吃喜酒。是咱的体面。估摸着这时辰,也该开席了,你还不赶紧去隔壁灶房看看。布置下等会开席的事情?” 老梁头这是要打发梁俞驹走,梁俞驹讪讪笑着,跟桌上人赔了个罪,赶紧溜走了。这边,方灵羽突然站起身,喊道大伯且慢,我与你一道!” 那声大伯喊得,连姓都直接省去了,方掌柜脸颊边的肉剧烈抽了抽,抬不上台面的谁家都不缺呢? 方掌柜来不及阻止,方灵羽早已奔去了梁俞驹那,两人说笑着去了外面。锦曦歪着头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这方灵羽想必是跑去跟梁俞驹打探老梁家的意向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心急的! 这边桌上,老梁头和方掌柜还在寒暄着,但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只好暗地里找话题来缓和这气氛。 “方掌柜,犬子素来心直口快,这也是两位少爷一表人才,杰出非凡,才多嘴打听了几句,有唐突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老梁头道,毕竟是做过几十年刀笔吏的,老梁头肚子里墨水不少,文绉绉的话也能来几句。 方掌柜笑了笑,好像在这个话题上没兴趣,只道无妨无妨。”= “呵呵,两位少爷这般优秀,想必上门说亲的人,定然不少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可惜小老儿一直窝在这乡下村子里,深居简出,不太知晓谁家有能与之匹配的好闺女,不然,小老儿还是很荣幸能保这个媒的!要不,小老儿给留意留意?”老梁头道,他也是在打探,但却含蓄的多,还用保媒来转移视线,避开想要结亲的真实目的。 锦曦暗笑,梁俞驹是直接毫无遮拦,那老梁头就是别扭。 方掌柜看了眼一旁还是面色无异的文鼎,笑了笑,道还是算了吧,好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梁家舅舅的一番心意,我替他们谢过了!” 这就是婉转的拒绝了老梁头想要攀附的念头,老梁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在心中暗想,这方家条件好,家境殷实,两位少爷又都是难得的一表人才,门槛眼界自然也要比别人家高一些,就算婉拒也是预料之中的。 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坚定了老梁头要跟方家结亲的念头,这样的好人家,可不能放过了,不为闺女们的将来,就冲着梁俞驹欠下的那五百两银子,这门亲事也是必须得攀附上的,只不过,眼下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主意打定,老梁头眼中的失望一扫而空。 而身后的二女,显然没有老梁头想的那般深远,梁锦兰微微流露出一些挫败和失落,梁愈梅相反,她听不明白方掌柜的含蓄拒绝,还以为是一般的客套,所以依旧沉浸在的喜悦中,不停的去偷瞟坐在那里喝茶的文鼎,眼睛眨巴眨巴的,不停的给他送秋波。 “曦儿,给方掌柜和几位贵客重新换些茶叶。”老梁头吩咐锦曦,然后又吩咐身后的二女下去,既然人家那边在打太极,老梁头也犯不着让俩闺女在这傻站着让人家打量,站久了丢面子。 梁愈梅还想留在这多看一会文鼎呢,这还没开席爹就打发她走,梁愈梅老大不情愿,一步三回头,腮帮子还鼓得高高的。 锦曦笑着应了声,端着托盘走,正准备将他们的茶碗给收了,突然,身边一阵香风袭来,一双指甲上涂着粉色蔻丹的白皙芊手,突然搭在锦曦手里捧着的那只茶碗上。 锦曦惊讶扭头,众人也都看,原来是梁锦兰折了。 便见梁锦兰羞怯一笑,跟锦曦温柔软语道。有在,这些事哪还轮得到你来做呢?赶紧放下吧,仔细别烫着手了,让来收拾便好!” “收拾这些茶碗做得来,还是下去吧,爷让你下去,那想必是后院那边还有事。”锦曦笑着回道,手指不松,明显感觉出梁锦兰在暗暗用力,想要抢夺锦曦的差事。 锦曦憋住笑。梁锦兰这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发下去了。还要再表现一把呢? “曦儿啊,既然你要帮你,你就随她去吧,她是你是。是该多护着些!”老梁头似乎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画面。跟锦曦道。 再见桌上其他人对这一幕。也都露出很赞赏的样子,老梁头又跟其他人道呵呵,我家这些闺女呀。跟着她们奶奶长大,之间素来就是这样不分彼此的!”老梁头说着,还欲给梁愈梅使眼色,让她也展示一把贤惠,可惜的是胖姑娘梁愈梅早已走到天井那边了,头也没回。 老梁头讪讪一笑,替梁愈梅维护道我那闺女也是这样的性子,不过那闺比较老实罢了!” 锦曦笑了笑,心下恍然明白,老梁头敢情把这当做了一场相亲会,默许梁愈梅和梁锦兰二女表现一下呢,锦曦晓得要是再不松手,老梁头会觉得她不识趣,甚至把她看做阻碍梁家闺女好姻缘的绊脚石呢。 当然,锦曦不觉得老梁头的这个‘梁家闺女’里面包含了,相反,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宾客面前,老梁头一心只把梁俞驹,梁愈梅和梁锦兰推出来捧着,对梁愈忠和锦曦,隐隐中还有一种打压。 换做别人家,梁愈忠和文鼎他们熟悉,老梁头自然巴不得让梁愈忠来作陪,可事实是,老梁头是推了梁俞驹出来拉交情。 至于对锦曦,老梁头除了让她扮演好一个随传随叫的丫鬟外,再无其他,就算方掌柜在夸赞锦曦的时候,老梁头也没有表示,相反,还把话题绕到了其他方面。 老梁头他们的心思,锦曦不难看穿,好吧,既然老梁头你默许梁锦兰表现,那我能不成全呢?相反,我还会狠狠的成全,让老梁家最引以为傲的闺女梁锦兰好好的出个风光! “咱爷都发话了,那就有劳了,茶水有点烫,也要当心!”锦曦笑了笑,松开了手,识趣的站到了一边,老梁头扫了眼锦曦,眼底微露一丝满意,满意锦曦的识趣。 桌上人很快又开始谈论起别的话题来。 梁锦兰接过锦曦手里的木托盘,挨着桌子四角莲步轻移的收拾着茶碗,到了文鼎面前时,她的动作越发的妩媚了。 “文少爷,请您稍微让一让,容我给您换盏茶!”她柔声道,文鼎抬眼看了她一眼,梁锦兰的一张俏脸近在眼前,如此近距离的端详,他都看到了梁锦兰波光粼粼的美目瞳中,倒映着他诧异的表情,文鼎垂下眼,往边上让了让。 梁锦兰微微一笑,那袖子夹着香风,在文鼎面前像轻舞似的漫不经心挥动着,明明拿起茶碗只需一个简洁利索的动作,她却做得……锦曦无语了。 终于收拾好了茶碗,梁锦兰翼翼的用木托盘端着,再瞥了一眼文鼎,扭着芊腰转身婀娜的朝前门走去,因为她是小脚,又极少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计,托盘上的茶碗里基本都是满的,梁锦兰又要维持弱柳扶风的形象飘走,又要顾忌托盘上的茶水不洒出来,那种平衡对她而言很难维持,因此三两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俏脸都憋红了。 锦曦憋着笑,面色平静的站在梁愈洲身后,一侧就是天井,天井里面有水,虽然不深但却足以淹没脚背。 当梁锦兰端着托盘扭着腰从锦曦跟前飘过时,锦曦快速伸脚绊了她一下,那边桌上的人还在大声说笑,没人注意到这边脚下的动静。 只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一声尖叫,接着是扑通一声落水的声响,等到他们回头看时,一个个愕住了。 先前还弱柳扶风一样的娇美人梁锦兰,此刻一头栽进了天井里。 “啊,老四。快,快把你侄女儿给拉上来!”老梁头震惊了,抽开凳子朝天井那奔去,梁愈洲三两步上前,下到天井里,把梁锦兰给拉了上来,那边,梁愈梅也折了,瞧见这一幕,张大了嘴巴! 梁锦兰被拉上来的时候。一张俏脸通红一片。不晓得是茶水烫的还是羞的,身上的裙子也湿了好大几片,有的地方还粘着茶叶和天井里没打理干净的菜叶子。一头柔顺青丝,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茶叶和水珠子从头发上滴滴答答往下掉。跟她眼中滚出的眼泪混在一起。一直拖到下巴处。 这样她,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锦曦心里暗笑。不是爱表现吗,这个表现够出风头,够给在座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兰丫头,你走路这么不哪,没伤着哪里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快快快,赶紧回屋换身衣裳去!”老梁头急道,用的身子挡在梁锦兰身前,隔开这边桌上人的目光。 “爷,是锦曦,是她推得我摔倒的!”梁锦兰站出来,长长的指甲指着锦曦,哭得梨花带雨,双肩直抖,目光投向正朝这看的文鼎,眼中一片凄楚可怜,似乎想要寻求他的帮助。 文鼎却似乎没有接受到梁锦兰投的求救目光,只淡淡落在锦曦身上。 一旁的梁愈洲赶紧出来解围,道我就在边上,没瞧见曦丫头推你啊!” “梁家嘎公,我和锦曦姑娘的舅舅们是好友,也跟锦曦姑娘有过几面之缘,我也锦曦姑娘不是那样的人!”文鼎淡淡道。 梁锦兰见文鼎对的求助不闻不顾,反倒还帮起锦曦,当下愤怒嫉妒的,眼中闪着两团火苗。 “不,我没有扯谎,四叔,文少爷,你们都被那死丫头蒙蔽住了,就是那死丫头推得我!爷,你要为我做主啊!”梁锦兰哭喊起来,先前的淑女风范一扫而光。 桌上的人也都惊诧了,大家谁都没留意这边,老梁头诧异的回头看着锦曦,那眼神里明显带着怒气,锦曦冷冷一笑,无视老梁头的怒气,跟梁锦兰清声道,你可别冤枉人,你好心帮我收拾茶碗,我没有理由推你下天井呀,四叔可以为我作证的!再者,咱爷刚不也说了吗,咱们可打小就是奶膝下教导着的,从来不分彼此互相爱护着的呀!” 老梁头眉头皱了下,这曦丫头摆明着是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呀,兰丫头也不懂事,事情都闹出来了,当着外人的面还闹,丢脸! “曦丫头说的对,你们素来彼此爱护,曦丫头不可能推你的,兰丫头快别哭了!”老梁头道。 “你胡扯,明明就是你在我背后下黑手,存心看我出丑!”梁锦兰不依不饶,还是朝锦曦哭喊着道。 “你不好好走路,摔跤了丢脸了就赖我这个头上,那我也没辙了!”锦曦耸了耸肩,淡淡一笑,很不以为然道。 老梁头对梁锦兰的表现很不悦,桌上的人面面相觑,这其实是小事,还是老梁家孙女间的小事,他们没必要掺和,于是,方掌柜便转过脸去跟福伯他们继续说笑,假装无视这边。 文鼎也收回了目光,淡定喝茶。 “罢了罢了,一点点小事,犯不着哭闹,曦丫头,赶紧扶你把衣裳换了!”老梁头沉着脸下了命令,梁锦兰见老梁头发了火,也不敢再哭,只拿帕子捂着嘴,埋头抽泣着。 锦曦上前,伸出手来,别哭了,我扶你回屋去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拿开你的脏手,我才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梁锦兰甩开锦曦的手,锦曦垂下手,朝老梁头道爷,不要我扶,我也没法子。” 老梁头一张老梁更气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梁愈梅急吼吼折,扶着梁锦兰,恶狠狠瞪着锦曦,同仇敌忾道兰儿,我来扶你回屋,咱不要那黑心肠的假好心!” 说完,梁愈梅扶着哭哭啼啼的梁锦兰,狼狈不堪的朝前门口走去。 “曦丫头,你也跟吧,好生劝慰下你!”老梁头朝锦曦一摆手,要把她打发走,锦曦笑了笑,依言而行。跟在她们俩身后几步远,乖巧的走着。还没走开几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闹动,紧接着,一个妇人堵在了正门前。 “小骡子,你瞧,看这屋有没有咱要找的人?”一个妇人站在门口叉着腰高声道,那妇人锦曦认得,是金鸡山村东面金铁匠的婆娘,那婆娘的毒嘴是整个村子出了名儿的。菜园子里少了一根黄瓜。她能站在村口足足骂上一上昼还不带停歇的。 “姨娘,是她,就是她,打了弟弟一巴掌。还摔了他的糖棒子!”随即又一个妇人一手拉着一个男孩来到门口。朝堂屋里张望。其中个头稍微大一点的那个男孩,指着正朝门口走来的梁愈梅她们高声叫道。 大喜的日子,被个妇人孩子堵在门口嚷嚷。尤其是这里招待的还是方掌柜他们,老梁头顿时不高兴了,跟方掌柜打了个招呼,起身背着手朝门口而来。 “小骡子,你可瞧仔细了?”金铁匠婆娘厉声问。 “瞧不,就是那个人,胖胖的,穿的跟新娘子,就是他打的表弟!”小骡子再次大喊,手指直指屋里的梁愈梅。 梁愈梅一愣,脚步刹住,神情有些慌张,梁锦兰抬眼看了眼门口的俩小男孩,顿时忘了哭哭啼啼。 “天杀的婊子,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我刘三娘的,我跟你拼了!”边上那牵着俩孩子一直没做声的妇人,突然发难,松开俩孩子的手,像犀牛一样埋头就朝屋里冲来,眨眼功夫就冲到梁愈梅跟前,一头撞在梁愈梅的肚子上。 梁愈梅嗯的一声发出一声闷哼,痛的脸色都白了,肥胖的身躯被那刘三娘给撞顶到了墙上,刘三娘双手开弓,照准梁愈梅的脸甩手就是几巴掌,打的梁愈梅眼冒金星。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屋里的人,还有屋外看热闹的人,都给震住了,谁都没想到这个刘三娘啥话不说,上来就动手,实在是比金铁匠的婆娘还是彪悍。 “做啥呢?住手,快住手!”老梁头大惊失色,忙喝,事发的时候他和梁愈洲离这边有段距离,只得朝正在边上傻站着看的梁锦兰吼傻愣着干啥,赶紧拉开呀!” 梁锦兰吓得脸色发白,想推锦曦上前,却锦曦根本就没有跟上来,其实,早在那金铁匠婆娘杀到门口的时候,锦曦就打住了脚步,还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眼看梁愈梅被刘三娘又扯下几缕头发来,梁锦兰只得缩手缩脚的上前去拉,刘三娘一把推开小脚的梁锦兰,梁锦兰踉跄了下,差点跌坐在地,被从外面匆匆赶来的方灵羽给托住了。 “锦兰姑娘,你不碍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他关怀的问,双手还是托着梁锦兰不松手。 梁锦兰望着他,盈盈美目又湿润了,落在方灵羽眼中,是那么的受惊又委屈,可把他心疼的。 “孽子,不可无礼!”方掌柜坐不住了,朝这边怒喝,方灵羽打了个激灵,忙地松开梁锦兰。老梁头和梁愈洲也赶到了这边,碍于对方刘三娘是个妇人,有点不太方便上前去拉,可这犹豫磨蹭的瞬间,梁愈梅又被扯下几缕头发来,笨拙的挥舞着手,也想要去挠刘三娘,显然刘三娘是打架的行家,轻易就避开了梁愈梅的手,那手指又改挠为掐,都是掐在梁愈梅见不得人的暗处,痛的梁愈梅嗷嗷的叫。 老梁头和梁愈洲终于冲上去,拉开了刘三娘,外面金铁匠婆娘也牵着俩孩子进了屋。 老梁头暴怒金家的,你这是哪里找来的疯婆子?大喜的日子闯进我家撒泼,还打伤我家闺女,老四,把这疯婆娘给逮起来,我要跟她夫家好好理论!” “老不死的,你逮个试试?”刘三娘呼哧着喘气,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呸,梁老爷子你一大把年纪,是活到狗肚子去了还是的?我这妹子虽说是个寡妇家,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你要发飙,怎不先问问你家那胖闺女做了啥在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倒是问问你那闺女对我那外甥做了啥!”金铁匠婆娘双手叉腰,毫不示弱道。(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惹到煞星了 divlign="ener"> “愈梅,你说,你做了啥?”老梁头瞪着身后趴在梁锦兰身上捂脸直哭的梁愈梅,怒问。 “我,我没做啥!”梁愈梅死鸭子嘴硬。 “小骡子,你过来说!”金铁匠婆娘把那大一些的男孩推到前面,那小骡子就把梁愈梅打他弟弟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听到了没?在场的各位叔伯嫂子,大家伙都听见了没?他老梁家办喜事,咱家俩孩子路过瞧热闹,被他们家那胖姑娘给打的脸都肿了,这老不死的还仗着儿子多,要绑了我娘家妹子,这事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啊!”金铁匠婆娘跳出来吆喝。 梁愈梅还是一副梗着脖子死不承认的样子,老梁头盛怒下指了梁锦兰问:“锦兰,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梁锦兰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老梁头瞬间就明白了,梁愈梅被打的蓬头散发跟个猪头一样,本就已经够丢脸了,尤其是当着文鼎的面,当下恼羞成狂,大声顶道:“我就是打了你儿子,怎么样?野猫叼的死小鬼,谁让他挡我路!” “挡你啥路了?挡着你去投胎还是怎么地?你这嫁不出去的丑八怪,养在家里做婊子!”刘三娘厉骂,脱下脚上一只鞋扔过去,没有砸中梁愈梅,倒把扶着她的梁锦兰给砸了个正着。 老梁头又惊又气,脸色全白了。 这时候,外面已经围聚了更多瞧热闹的人。纷纷朝这边指指点点,而那边方掌柜他们,也都走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看着。梁俞驹和梁愈林也急匆匆赶来了,正好看见刘三娘扔鞋子这一幕,怒火呼啦啦的窜。 二话不说撸了袖子作势要上去打刘三娘,没想到,刘三娘反应更快,脱下另一只脚的鞋子,扑过来。揪住梁愈林的衣领子。手里的鞋底板子啪啪着就拍在梁愈林的脸上,这一下,可把梁愈林给彻底惹恼了,用力推了一把刘三娘。那刘三娘轰隆一声倒地。当即眼皮翻白。唾沫横流,蜷缩在地像发了羊癫疯一样的抽搐。 俩小孩哭喊着扑倒刘三娘的身上,金铁匠婆娘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哭骂起来:“不得了啦,老梁家杀人啦,出人命啦!” 她这一嚎叫,把附近的人全给引来了,原本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都改为来瞧热闹了,洪氏的洞房里,就丢下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着床沿边,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进来送东西的妇人,洪氏忙地跟那妇人打听隔壁发生了啥事…… ……………… 这一场闹剧,持续了好久,老梁家的午宴也足足推辞了两个时辰,可把宾客饿的…… 老梁家现在是一团乱麻,陈家人好心借堂屋和桌子给老梁家办喜事,刘三娘倒在地上赖死,金铁匠婆娘在一旁推波助澜,陈家人老大不高兴,老梁家人只得把抽搐的刘三娘抬回老梁家的堂屋,谭氏这边正跟金铁匠婆娘骂得不分高下,那边后院传来梁愈梅要上吊,谭氏只得抽身回去安抚梁愈梅。 梁愈忠一家三口见这实在待不下去,就去跟老梁头请辞了,老梁头原本还许诺让梁愈忠他们走的时候,打包些菜回去给锦柔,这下也早丢到一边去了。 梁愈忠和孙氏原本是计划吃完了午宴就动身回孙家沟去的,因为刘三娘那事耽误了回山,而老梁家他们原来住的西屋也早搬空了住不了人,于是,锦曦便提议让他们二人去镇上的千里香包子铺住一晚。 孙氏自然满心欢喜,她也有好长时日没有见着孙玉霞了,姐妹俩有好多话要说呢。于是,三人下昼动身离开了金鸡山村,去了镇上,没给杨氏机会说话。 孙玉霞见到孙氏,自然是满心的欢喜,拉着孙氏的手,又是问孙老太和孙老爹身子如何,又是问柔儿有没有想她,又是问孙家沟近来村里有什么有趣的事? 孙氏是很有耐性的姐姐,都微笑着一一道来,得知孙老太和孙老爹的身子骨都还不错,孙玉霞和孙大虎都放下了心。 接着,孙玉霞又拉着孙氏从前面铺子来到后面灶房,把千里香如今的买卖状况兴奋的跟她报喜,孙氏听着,也是满心的欢喜。 晚饭是锦曦和孙玉霞联手准备的,准备的菜很丰盛,包子铺的几张小桌子拼凑在一起,摆了满满一桌。除了锦曦一家三口,孙玉霞孙大虎夫妇,琴丫,自然少不了隔壁孙氏杂货铺的张掌柜和孙玉宝孙二虎,大家伙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又说笑了一会,直到外面街道上传来远远近近的梆子声,这才散了相继歇息去。 这一夜,锦曦是跟孙氏一起睡的,临睡前孙玉霞又抱了只枕头过来,三人在床上说了好一会的话,女人在一起说话,话题其实都很闲散,说着说着,孙氏就说起了今天发生在老梁家的事情,自然就提到了刘三娘。 “金铁匠破脸泼辣,那是整个金鸡山村都出了名儿的,谁想到她娘家那个三妹,比她还要厉害几分!今天这事闹的,锦曦他爷最注重颜面的一个人,这回可算是当着众亲戚朋友和村里人的面,把这面子狠狠的丢了一遭了!”屋外夜色浓重,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映进来,洒在床前那一小方地上,床前的小桌子上点着一盏豆油大的灯,床上,孙氏慵懒的斜靠着,漫不经心道。 锦曦抿嘴笑了笑,老梁头有意跟方掌柜那攀儿女亲,当时还跟方掌柜他们大肆夸赞梁愈梅和梁锦兰如何如何,这声音还没落,这二人就接连出岔子,老脸丢光了。 孙玉霞愣了下,随即恍然,撇嘴一笑,道:“刘三娘啊?姐姐不晓得那人,我可是知道的,她夫家是郑家村的,不过她男人两年前就死了,如今是她一个寡妇带着一双儿子过日子!” “你怎么晓得这些?”孙氏诧异。 “姐姐晓得大虎他姑母吧?就是嫁在山那边郑家村的那个,每回来孙家沟,都要来探望咱娘,回回在一起说话,都会说到他们郑家村那刘三娘,这些都是大虎姑母说的。”孙玉霞道。 锦曦侧身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孙氏和孙玉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刘三娘的事情,这才晓得,梁愈梅今个可算是犯冲了,平时在家里跋扈就算了,竟然打了刘三娘的儿子,那可真是招惹了个煞星呢! 这刘三娘和金铁匠婆娘是亲姐妹,金家婆娘嫁到金鸡山村,金铁匠虽然是个打铁的,可脾气却是很柔软,金家婆娘很泼辣,一张刀子嘴骂遍全村没对手。 刘三娘嫁到郑家村,男人是猎户,家中上面有两个哥哥,婆婆公公都在,刘三娘男人两年前进山打猎出了事,丢下娘三,他两个哥哥嫂子就开始打起这孤儿寡妇的注意,想霸占他们家的屋子和田地,公公婆婆假装看不见,也不维护,这要是换做别的女人,就算平时再能干,这会子男人倒了失去了依靠,也得被两个伯伯欺负。 刘三娘就不一样了,那两个伯伯不止主意没打成,还被刘三娘给整治的不敢上她家门。 “为了几块菜地,刘三娘可是真把她那二嫂给按在溪水里,要不是二哥来得快,真的给溺死。郑家村的里正出面说她,她倒好,拿了一根绳子,带着俩孩子,直接上人里正家大门口挂脖子去,这样的妇人,豁出了命去,谁敢惹?”孙玉霞道。 孙氏摇头叹息:“曦儿她姑姑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当着那么多人面挨了这样的骂,往后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了,唉……”一个还没许婆娘的黄花大闺女,被人指着鼻子骂‘丑八怪’‘养婊子’,梁愈梅一贯嚣张这回是提到铁板了吧? 锦曦躲在被窝里,想起白日里梁愈梅那怂样,还有梁锦兰从天井里水淋淋出来时那狼狈的样子,就直呼爽快。 翌日,梁愈忠带着孙宇回了孙家沟,锦曦自然少不了为孙氏准备丰厚的行礼,除了些基本的日用品外,千里香新出来的那些早点和糕点,锦曦每样都拿了些,让孙氏捎带回去。 五天后的上昼,梁愈洲来了千里香找锦曦,锦曦才从他口中知晓了刘三娘那事后来的善了。 老梁家人请来了李大夫救醒了抽搐的刘三娘,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刘三娘还是不依不饶,赖在老梁家不走,梁愈林他们稍微举下手,刘三娘就到底装死。 梁礼辉翘跑,洞房原本是没人去闹得,可当天夜里,洪氏的洞房里可热闹了,远比村里人家闹洞房还要热闹,把全村人都给招来了,因为,刘三娘解下了腰带,闹着要挂死在洞房的横梁上。 老梁家被折腾的快要崩溃了,最后,这场混乱,是以梁愈林和梁愈梅的跪地赔罪而告终,除此外,老梁家还给刘三娘那边送去了一瓦盆土豆烧肉,一瓦盆油炸鱼和一大包各色糕点,另外,还给那一对小孩各扯了一身新衣裳,这才作罢! 事情好不容易结束,可谭氏却气的病倒了,梁愈洲这回来镇上,除了来镇上药房买几样李大夫那没有的药材外,还受老梁头吩咐,来跟锦曦说一声的,好让锦曦想法子把谭氏生病这口信捎回孙家沟给梁愈忠,老梁头这意思很明显,是要梁愈忠回来探病了。(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八章 誓死都要嫁 divlign="ener"> “四叔,人李大夫说,奶病的很严重?”锦曦问梁愈洲。 梁愈忠蹙了下眉头,这话说呢,就是李大夫也没明确的给出谭氏到底患的病,就开了方子让拿点药温补下,多休息,别动累动怒。 “也不是很严重,就是吧,你奶自打刘三娘那回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不下地,每天吃的也少,身子骨消瘦了些,可精神头还不……”梁愈洲道。 “四叔把那药方子给我瞧瞧。” “喏,在这呢,你拿去看,都是李大夫开的。” 锦曦接过那药方单子看完,把它还给梁愈洲,笑了笑,心中有数了。 李大夫这药方单子上写的药名,都是用来安神静气,驱肝火的。谭氏没大病,就是受了气没发泄出来。 “四叔,奶病了这事,我会尽快想法子稍口信回孙家沟给我爹的,不过你也晓得,孙家沟偏僻,我爹就算得到口信这一来一回,也得要个三五日。”锦曦微笑道你看这样好不,今个我先跟你一块一趟,算是代表我爹娘去探望下奶可好?” “你这提议是不,这出山进山一来一回的,够折腾,你做个代表也行。不过曦儿,四叔也不瞒你,你奶如今正在气头上,大家伙都不敢往她跟前凑,你不怕?” 锦曦笑的眼睛弯了起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是代表我爹娘去看望她老人家的,奶又不糊涂。” 商议好,锦曦便去跟孙玉霞他们说了下,顺便拿了几样探病的礼品,就跟梁愈洲一道上了牛车,动身去了金鸡山村。 “曦儿,我瞧你这千里香还真做的有声有色啊,我在那坐的一炷香功夫,上门的顾客还真不少呢!”路上,梁愈洲一边驱赶着牛车。边侧头跟坐在他身侧的锦曦道。 锦曦抿嘴一笑。道还算过得去吧。” “你姨夫两口子要忙着后面,前面跑堂结算就你和那叫做琴丫的小姑娘,我瞧你铺子里人手有些紧缺呢。”梁愈洲又道。 “是啊,早晨人多爆棚那会子。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幸好隔壁孙记舅舅们。每日都会早上抽出点功夫帮一会!” “爆棚才好,有钱赚,开门做买卖的。要是天天清闲,那还真就没戏咯!”梁愈洲笑着道。 “四叔,要不,跟爷那说一声,你干脆也来我铺子里帮忙好不?我算给你的工钱,绝对不比在家里做农活,去别人家帮忙做小工少,样?” 梁愈洲一愣,随即朗声失笑,道你这小人精,还真有掌柜的口气了,嘿嘿,家里几十亩的田地,那是你爷最看重的根本呢,我可是家中的壮劳力,你爷不会让我走的!” 锦曦早晓得是这样的,一点都不惊讶,但脸上还是做出失望的表情唉,原本还想着能跟四叔一起做事呢!” 梁愈洲欣慰的摸了摸锦曦的头,道这眼下就要开春耕种,怕是没功夫,等到农活稍闲一些,四叔也不去做小工了,就来铺子里帮你的忙,不过,四叔给你帮点小忙,是不需要你算工钱的!” “好哇,这可是四叔你说的,那可给我省钱了!” “嘿嘿,原来还真打小算盘呢,那不成,一日三餐得管饱,要不你四叔我哪有力气跑堂呢?” 叔侄俩说说笑笑着很快就到了老梁家正门口,锦曦拎着礼品下了牛车,跟在梁愈洲身后进了屋。 一进门,就看见老梁头站在天井边沉默的抽旱烟,梁愈林站在一侧,俩人的脸色都不好。梁礼青梁礼柏几个围在洪氏的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洪氏屋门大开着,里面传来杨氏特有的大嗓门,好像在高声劝着。 看见梁愈洲和锦曦进屋,老梁头脸色稍稍和缓了一点点,拔出口里的旱烟问梁愈洲药都抓了?” “嗯,都抓齐了。”梁愈洲道,把手里拎着的药包晃了晃。 “爷,我已经把奶患病这事说给了我舅舅,他会找机会把这口信捎回孙家沟的,这不,我先代替我爹娘看看奶,顺便给她送点补品来!”锦曦道。 老梁头点点头,道你有心了,好,好!” “这是应当的。”锦曦微微一笑道,侧转身,看着洞开的屋门里,洪氏正背身对着屋门,站在床踏板上收拾衣物,边上已经整理出好几只包袱卷,杨氏在一旁高声劝着,好像是劝她别回娘家云云。 “爹,礼辉那是……”梁愈洲问道。 老梁头叹了口气,一旁的梁愈林耷拉着脸道她这是闹着要回娘家呢……” “啊?”梁愈洲诧异了。 在梁愈林的中,锦曦获悉,由于礼辉一连几日都没露面,也没跟洪氏一道三朝回门,洪家那边晓得了新郎官翘婚这事,当下也火了。埋怨上了老梁家,说老梁家不地道,存心娶他家闺女守活寡,梁俞驹自打而进了门,婚礼后就去了镇上打理铺子,这几日都没。 洪家那边是老梁头好说歹说,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保证承诺一定找回梁礼辉,洪家也暂时作罢。这不,今个轮到新做早饭,洪氏打破了一只碗,然后谭氏就‘随便’说了洪氏几句,洪氏觉得委屈极了,吃完早饭就闹着要回娘家,杨氏正在里面劝。 锦曦翘了翘嘴角,就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嘛,就算洪氏婚前行为不检点,洪家腰杆硬不起来,但如今梁礼辉翘婚,老梁家还瞒着洪家把洪氏娶进门来,那就转变成老梁家理亏不地道了,洪家不满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谭氏‘随便’说的几句话,铁定也是份量十足,让洪氏招架不住了才要急着回娘家去。 “这边就让你二嫂劝着,老四,你赶紧的把药拿去后院给你大嫂熬了,曦丫头,你奶在东屋躺着呢,你去瞧瞧吧!”老梁头出声,打发了梁愈洲和锦曦,带着梁愈林进了东屋,孙要走,这个思想工作还得轮到做祖父的来劝,唉! “曦儿,走,咱两一道!”梁愈洲拍了下锦曦的头,两人径直越过天井,去了后院。 东屋里,谭氏半坐在床头,满脸愠色,梁愈梅坐在床沿边,眼睛周围一片红肿。 “娘,我长这么大,您别说手上过我的头,就连大嗓子也不舍得对我,这下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刘家泼妇把我给踩到了泥心里,女儿这几天越想越气,都恨不得不活了……”梁愈梅愤怒的哭嚷着,谭氏老脸扭曲的,心肝都在疼了。 一把把梁愈梅搂紧怀里,心肝儿肉的劝慰着。 “娘,刘家泼妇骂我是嫁不出去的丑八怪,娘我真的有那么丑吗不跳字。梁愈梅睁着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问谭氏。 谭氏摸着梁愈梅湿漉漉的胖脸,恶狠狠道别听那泼妇吐血!我的梅儿最好看了!” “那娘,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好婆家?”梁愈梅问。 “啥?”谭氏惊诧了一把大麦没黄怎能割小麦?你四哥都还没娶亲,哪轮得到你?” “不嘛娘,我就要赶在四哥前面许个好婆家,好让那刘家泼妇,让那天看热闹,笑话我的那些人好好瞧瞧,我梁愈梅不止嫁的出去,还能嫁的比谁都好!” “啊?”谭氏陷入权衡中梅儿你真要这样?可娘舍不得你,还想多留几年啊!” “娘,我嫁了人又不是不看您,你要不帮我,眼下这坎我就过不去,到时候越想越气,一根绳子挂了,你就再没我这闺女了!呜呜呜……” 谭氏原本还有几分理智和权衡,但梁愈梅如此一哭一吓,谭氏的心全乱了,赶忙搂紧梁愈梅,心肝儿肉的哄着。 “只要有娘在一天,娘就必定给你谋个好婆家!”谭氏道。 “娘,那我也有个话要跟您说,年前去镇上玩耍,我差点从天桥上……”梁愈梅止住哭,凑近谭氏的耳朵,把她跟文鼎那一面之缘,和文鼎对她伸出援手扶住她的事情跟谭氏低声嘀咕了一阵,谭氏脸上涌起一片惊涛,还有一点恼怒,但见梁愈梅捂着嘴,一副含羞的样子,谭氏到了嘴边的训斥又吞了。 “你这实诚闺女,还真是……叫娘说你好呢!”谭氏有点犯难,道。 “娘,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女儿除了那人,眼里再瞧不见其他人了,要是不能嫁给他,我宁可在家里做老闺女!”梁愈梅使出一贯的杀手锏。 谭氏叹了口气,摸着梁愈梅的头,眼里尽是慈爱的笑,道儿大不由娘,这事啊,娘给你记心上,回头跟你爹好好合计下!” “嗯……”梁愈梅雀跃的点头,先前哭闹的阴郁一扫而空。 “奶,姑,我刚去侧门那望了下,大嫂还在那闹着要回娘家呢!”梁锦兰突然推门进来,急吼吼道。 谭氏这几日一直为梁愈梅那事犯愁呢,哪还有心思去管洪氏?哼了一声,不屑道作死的,要走就走,去跟你娘说下别拦着,那样不干不净的,咱老梁家不要!” “奶,您别急着生气呀,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梁锦兰陪着笑,看了眼梁愈梅,道曦丫头了,我听她跟爷说,是探望奶的!” 谭氏和梁愈梅对视了一眼,梁愈梅满脸期待,谭氏目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机会来了!(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探病又起诡心思 divlign="ener"> 锦曦拎着礼品进了东屋,瞧见谭氏靠在床上,梁愈梅和梁锦兰坐在靠窗的桌子边,对锦曦的进门,这三人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梁愈梅看到锦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梁锦兰嘴角扬了扬,眼底闪过一丝忿恨,这还是在为那天摔倒天井的事情怀恨呢,锦曦心知肚明,微微一笑,不予理睬。 “奶,听四叔说你身上不大好,我就先过来瞧下,这些东西都是奶用得着的,我给你搁这啊。”锦曦说道,把礼品放到桌子中间,梁愈梅和梁锦兰的目光则被那礼品给吸引住了,在那不住的打量,目光恨不得穿透那牛皮纸和礼品盒,好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谭氏目光只在那礼品上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嗯了声。 锦曦看了下,看来谭氏是不可能招呼来探病的她坐下来的,可锦曦也不可能傻站着,于是从边上拿了把凳子坐下来,跟谭氏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确保在她痰的射程范围外。 “曦丫头,你可真不懂事,奶都没让你坐下,你就自个坐下了!”梁锦兰不放过任何一个刮锦曦的机会。 谭氏闻言,皱着眉头看着锦曦,锦曦不慌不乱,笑了笑,扭首看着梁锦兰,道:“我是奶的孙女,又是专程来探望奶的,你都能坐着,奶又怎么会舍不得给我一张凳子呢?难不成在兰姐姐眼里,咱奶就是那样小心眼的苛刻人?” “曦丫头。你别反咬一口!”梁锦兰脸红了,她原本是想要在谭氏面前挑拨锦曦,却被锦曦倒打一耙,忙地跟谭氏解释:“奶,我不是那意思,您是最大度的了……” 谭氏不耐烦的朝梁锦兰摆摆手,她还有正经事要盘问锦曦呢,才没功夫在这凳子上缠磨。 “曦丫头能来看我,也算是有心了,你爹娘那晓得不?”谭氏目光沉沉望着锦曦。问道。 “我已经给我舅舅那说了。他们瞅准机会会把奶生病这事给稍给我爹他们,不过这孙家沟在山洼里,怕是要费几天功夫呢!”锦曦道。 “你奶这病,还不就是那天被刘寡妇气得。大夫可说了。这会子不可再动怒。三哥三嫂也太不孝顺了,你奶生病也不麻溜儿的赶回来!这分家分心是一道的!”梁愈梅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锦曦不气恼,淡淡道:“姑姑别急躁嘛。我爹娘又没有顺风耳和千里眼,这不,我就代替我爹娘,先过来瞧瞧奶。奶这身子,眼下还好不?” 谭氏把两颊垂下来的头发用手拢到脑后,鼻子里哼了声,道:“让你惦记了,回头跟你爹娘再捎个口信,就说我还死不了,让他们别回来!回头等我真死了,再回来披麻戴孝也是一样的!” 锦曦微怔,谭氏这是在埋怨梁愈忠和孙氏没有即刻赶来呢,梁愈梅挑拨成功,和梁锦兰交换了个眼神,二人脸上隐隐挂着窃笑,就想看看锦曦慌乱惶急的样子才解气! 没料,锦曦却假装听不懂谭氏话里的埋怨,兀自笑得淡定,道:“死不了就最好,奶要真因这事给气死了,那刘三娘可就更得意了,全村人也都会看咱家的笑话。姑姑,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一提及刘三娘,梁愈梅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眼底遍布阴郁。刘三娘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啊! 谭氏咳嗽了声,瞪了眼锦曦,道:“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有正经事问你!” 锦曦目光从梁愈梅身上收回,一本正经看着谭氏,便听谭氏问道:“听你爷回来说,你们三房跟镇上方掌柜一家有交情?” 锦曦面上带着笑,心下猜测谭氏无端问这话,势必有她的目的,眼角月光瞥了坐在一旁,高高竖起双耳的二女,锦曦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爷只说对了一半,我们跟方掌柜没交情,是跟他们家的表少爷有过几面之缘。”锦曦纠正道。 “你们和那表少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作甚就有了几面之缘呢?你给我细细说来!”谭氏追问,目光阴沉沉在锦曦身上来回的转,在审视她话的几成真假。一旁的梁愈梅和梁锦兰,屏住了呼吸在听。 锦曦做出认真回想的样子,道:“二虎舅舅喜欢打猎,表少爷也喜欢,许是两人因此投缘做了好友,表少爷还去过孙家沟两趟,和二虎舅舅玉宝舅舅一道进过山狩猎。后来两位舅舅来镇上开铺子,也少不得方家表少爷的相助,我嘎婆那边都很感激方家表少爷的相助,正因如此,我和我爹娘才也跟表少爷认得!” 谭氏点点头,心底在算计,嘴上却还酸溜溜道:“那,照理说,米两位舅舅倒是攀上了一个贵友了,这运气不错!怪不得还能去镇上开铺子,抢咱家铺子的生意呢!” 锦曦笑了下,毫无惧色道:“奶日日待在家里后院,不熟悉我两位舅舅的为人,说错了也不怪你。我两位舅舅可是顶天地里的好男儿,可不是那软骨头净想着攀附的下作人!再说孙家杂货铺是新开的,咱家梁记杂货铺买卖不如从前,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奶要追究那得找大伯才成,爷可是把梁记全权交到了大伯手上呢。” “曦丫头,你怎么跟你奶说话的?舅舅是外家,你就帮着外人来奚落你奶?”梁愈梅瞪着锦曦怒道:“难怪人都说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最好的典型了,一口一个孙记,一口一个舅舅,恶心人呢!” 梁锦兰一反常态没紧跟着落井下石,相反,还去劝梁愈梅别动怒,甚至还扭头对锦曦笑了笑,那笑容有点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孙家那边对锦曦一家四口,那是出自内心的好和帮助,可以说,没有孙家那边砸锅卖铁豁出一切的鼎力相助,锦曦再多的赚钱点子也是空谈。所以,孙家是锦曦必须要维护的,几个心地善良的舅舅,更是不容人抹黑! “手心手背都是肉,奶是爹的娘,舅舅却是我娘的亲弟弟,我是一碗水端平,据实而言。奶奶不熟悉我舅舅们,有误解,我自然要起到磨心的作用,说白了大家是亲戚都是一家人,消除了误会,家和万事兴嘛!”锦曦不紧不慢道,又追了一句:“咦,难道姑姑不希望家和万事兴,想要亲戚间势同水火不成?只怕爷第一个不答应!” 洪氏进门那天闹得事,不止让老梁家在亲戚面前脸面都丢光了,还让亲戚们很不满,觉着老梁家怠慢了他们。老梁头事后为了挽回在亲戚里的颜面,缓和关系,还专门让梁愈林和梁愈洲他们逐一登门拜访,解释那天的事情纯属误会。 这下被锦曦挤兑的,梁愈梅气个倒仰。指着锦曦,愤怒道:“死丫头少拿你爷来压我,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姑姑到底是哪个意思呢?”锦曦目光鄙视着梁愈梅那个闯祸精,清澈的眼眸里少有的闪过一抹幽冷,似笑非笑,梁愈梅被锦曦那幽冷的,根本不像一个十岁丫头的目光,梁愈梅有点被震住了, “你这死丫头跟谁学的?越发的牙尖嘴利,你姑姑说错了话,你笑笑就过了,犯的着这样反咬?你属狗的吗不跳字。谭氏也看出锦曦目光的不对劲来,心底犯了嘀咕,恼怒的瞪着锦曦,维护梁愈梅。 锦曦敛去眼底的幽冷,无辜的笑了笑,道:“奶说对了,我的属相还真是属狗呢,下月初六的日子。” 谭氏讶了下,她还真不记得锦曦的属相,应该说,这个家里,除了梁愈梅和梁礼辉的属相生辰,其他人的她都没放心上,包括她自个。 谭氏想要探问的话也达到了目的,心里的盘算也算计好了,就不再耐烦跟锦曦缠磨,全盘留下锦曦带来的礼品,找了个借口说头昏要睡觉,就挥挥手直接打发锦曦离开。 锦曦也不愿意在这东屋多待,很干脆的起身离开,梁愈梅被留下来陪伴谭氏,梁锦兰却追出来要送锦曦。 “妹妹,妹妹,等一下子,姐姐有话要跟你说!”梁锦兰提着浅紫色裙裾追在锦曦身后,锦曦微微转身,看着小跑过来微微喘气的梁锦兰。 梁锦兰在锦曦面前站定,四下瞄了眼,陪着笑脸道:“好妹妹,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那边可好?”她抬起袖子指了指对面的西屋拐角。 锦曦翘了翘嘴角,道:“姐姐有什么话不能站在青天白日下说呢?” 梁锦兰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笑容跟璀璨:“你这丫头又挤兑起姐姐来了,算了,姐姐也不跟你计较这些了。来吧来吧,就几句话,说完我送你去前屋!”梁锦兰说罢,欲伸手来拉锦曦,锦曦敏捷躲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有点愠色道:“你要说就在这说,不然就别耽误我功夫,我还赶着去前屋呢!” 梁锦兰俏脸通红,咬咬银牙按住心内的火气,瞥了眼东屋那边,然后上前几步,压低嗓音跟锦曦道:“曦丫头,我想去你那早点铺子里帮工,你看成不?”(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divlign="ener"> 锦曦听到梁锦兰的这个要求,微微一惊,颇在意料之外。 “兰姐姐是说,想去早点铺子里做事?”锦曦笑吟吟问。 梁锦兰迟疑了下,亲热道:“曦丫头你也真是的,我们是堂姐妹,我过去给你帮忙撑场面这也不稀奇呀!” “你就直说你能做什么差事吧!” 梁锦兰掠着垂到肩上的一缕秀发,自恋道:“曦丫头,你信不信,只要我往铺子门口那么一站,保准能给你拉来好多顾客,这就是我说的撑场面呀!你放心,我们是堂姐妹,我不会跟你狮子大张口要高工钱的,管吃住,至于月例就跟你铺子里其他人差不多就成,我不挑的。” 锦曦哑然失笑,敢情梁锦兰把自己的美色当做了本钱,打量别人瞧不出,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文鼎也!锦曦这下恍然了,为何在刚走进谭氏屋子的时候,梁锦兰还故意刮她,自从她道出两位舅舅和文鼎之间的好友关系,梁锦兰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折,呵呵,原来是等在这里呀,可惜,锦曦偏就不让她如愿。 锦曦目光在梁锦兰扭来扭去的腰肢上扫了一眼,道:“兰儿姐姐,我们庙小架不住你这尊大佛,照你这样说的撑场面,我倒可以推荐你去个好地方,保准适合你。” “哪处?” “勾栏院。”锦曦鄙夷吐出三字,不再理睬她。转身就走。 “勾栏院?”梁锦兰微微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追着锦曦的背影跺脚骂:“啊?你这死丫头,你才去那种脏地方呢……” 锦曦冷笑了下,头也不回的去了前屋,留下梁锦兰一个人在院子里气得跺脚。 前屋里,就剩下杨氏一个人,正骂骂咧咧朝这边后院而来,迎面遇上锦曦,杨氏立马换了一副笑脸,道:“曦丫头。瞧过你奶了?” 锦曦点点头。瞥了眼梁礼辉的新房,门上落了一把锁,显然是洪氏锁上的。锦曦道:“嗯,是啊。二妈。你没劝住大嫂?” 杨氏撇撇嘴。嫌恶道:“哎呦喂。她死拧着要回娘家过,谁都拦不住,何况我又不是她婆婆。关我什么事,爱走就走呗!啧啧,怀着个身子轻活重活都做不了,还忒能吃,回娘家也好,大家都省心!” 锦曦笑了笑,这洪氏嫁进来之前,不止诱的梁礼辉跟她滚了床单,还跟公公梁俞驹爬灰,怀了个糊涂身子,自己把自己的人品给活活糟蹋干净了,老梁家是没有人瞧的上她。 “爷和二伯怎都不在?难不成去送了?”锦曦环顾四下,道。 “那还用说,你二伯去借牛车去了,你爷陪着洪氏去了村口等,要亲自送去洪家呢!”杨氏道。 锦曦‘哦’了声,站在天井边不再做声。 杨氏凑近来,陪着笑道:“曦丫头,二妈和你二伯这有个事,头回就想跟你问问。” 锦曦扭头看着杨氏,不说话。 杨氏接着道:“是这样子的,这开春农耕,家里田地里都要人手,他呢,就不再去梁记那了,横竖梁记也都是你大伯一个人大包大揽,你二伯跟在后面跑个腿还得瞧他脸色。我就和你二伯商量着吧,让他回家来一门心的帮你爷奶下地操持农活,我呢,就去镇上你那铺子里,给你帮个忙打个下手什么的,你看好不?” 锦曦扭过脸去,早点铺子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让这娘两都惦记上了? “二妈不在奶跟前尽孝,怎么想到去早点铺子里做事呢?”锦曦微笑着问。 “哎哟喂,尽孝也不定都在眼皮子下面晃悠啊,我这一去铺子里,拼命做来的工钱,不还是一个子儿的孝敬你奶?都是一样的。曦丫头,你就说吧,二妈去铺子里帮你,你乐不乐意?” “我铺子里的活计很累的,从早到晚,每一下歇着,小本买卖,工钱也给不了多。” “没事没事,二妈什么苦没吃过,工钱你看着给就是了,不说比其他人翻几番,至少也不可能亏待了二妈不是?”杨氏笑得牙龈全露了出来,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缝隙,这要是不相干的人陡然扫过,还不晓得杨氏跟锦曦是如何的亲近友好呢! 锦曦略略垂眸,压下眼底的厌恶,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二妈你以往在家里,灶房那块别说烧饭炒菜做包子,别说切丝剁馅儿,就是洗个萝卜你那也刮不干净泥的!我可不敢请你去早点铺子,那是祸害人!” 杨氏面上有些尴尬,随即谄笑更深,讨好似的轻弹了弹锦曦的肩,把上面落得一丁点灰尘弹掉,道:“曦丫头真会说笑话,你娘那厨艺那是顶顶好的,二妈跟你娘比起来自然是远了去了,可二妈脑袋瓜不傻,早点铺子那些活计,还是应付的来的。就算二妈当真捏不好包子,你权当睁只眼闭只眼,挑拣些简单的活计给二妈来做,像那些陪客人说点闲话攀交情,收个钱什么的呀,二妈做的来,怎么着二妈跟你是自己人,总比那外人放心些。” 呵,原来是打着主意过去捡便宜呢?锦曦似笑非笑看着杨氏,道:“二妈说错了,早点铺子里是我小姨他们,没有外人。” “啧啧,都是亲戚,都是一家人,那一起共事就更好不过了!”杨氏道。 锦曦淡淡一笑,道:“二妈以往对我们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竖挑眼的,前几日无缘无故对我娘示好,想必就是为了说这事吧?呵呵,这真叫无利不起早啊!” 杨氏腆着脸皮笑,道:“曦丫头,二妈这就当你答应了啊,回头我就跟你爷奶那说去,今个夜里我就收拾包袱,明个就上你那去,你回头得给二妈我拾掇出一间屋子来,工钱嘛,就从后天算起,可别忘了啊。” 锦曦忍住笑,轻皱了下眉头,道:“二妈会错了意,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呢!” “什么?你,你,你就这么闷头发财,自个吃肉不给别人一口汤喝?”杨氏急道,笑容僵下来,怒视着锦曦,很是愤愤不平。 “人都是凭本事吃饭发财,别人吃肉喝汤那是别人的本事,眼红不来的。指靠着别人施舍点汤水的,那是乞丐。二妈要真想去早点铺子做事,先把家里灶房那一块练出来再说!”锦曦道。 杨氏的笑容彻底散去,也不跟锦曦站一排,退开好几步,一张马脸阴沉沉,拉的老长,瞪着锦曦,怒道:“你这没大没小的死丫头,不让我去就算了,还骂我是乞丐,哼,不就一屁股大的早点铺子嘛,还抵不上我兄弟家那灶房大呢,谁稀罕哪!八抬大轿请我去我都不去了!” 锦曦翘了翘嘴角,淡然一笑:“如此便好,这可是二妈亲口保证的,那往后可别再旧事重提哟!” 杨氏气的直翻白眼,为了达到目的,她不跟锦曦计较她推梁锦兰下天井的事,甚至还对锦曦热情又赔笑,笑的脸都快抽筋了,没想到最后,却发现被锦曦这死丫头给忽悠了一圈,真是气恼!杨氏目光一转,瞧见锦曦正站在天井边缘,天井里前几日办喜事被下孩子扔了东西进去,把出水的地方给堵住了,这几日家里一直在闹腾,没顾得上疏通天井,于是,天井里积压下来的水开始泛出一些腐臭味。 杨氏冷哼一声,瞄了眼四下,发现偌大的堂屋就她和锦曦,于是决定把锦曦给推进去出出气。 “哼,我懒得跟你扯,浪费我唾沫星子!”杨氏故意摆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扭身欲走,突然,她冷不丁一个转身,朝锦曦这边扑来,右手差一点点就要触到锦曦的后背。 “四叔,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千钧一发之际,锦曦突然亲热的喊了一声,像一只伶俐的小兔子一样,抬脚跑开了天井边缘。 “啊,啊……噗通!”身后,传来杨氏的两声尖叫,接着便是一声落水的闷响,锦曦‘诧异‘回头,天井边空无一人,杨氏上半截身子包括脑袋都栽进了天井,后半截身子还挂在天井边缘,两手拍打着天井,腐臭的脏水飞溅而起。 梁愈洲刚从侧门进来,正好瞧见杨氏从背后推锦曦的动作,梁愈洲大惊失色,正要出口制止,眼前就发生了变故。 “啊?四叔快来呀,二妈栽到天井里去了!”锦曦朝梁愈洲大声‘惊呼’,梁愈洲从惊愣中回过神来,紧绷着脸,大步朝天井处走来。 “四、四弟,快、快拉我上去!”杨氏惊惶拍打着水花边大喊,张开嘴巴说话的瞬间,又有几口脏水灌进她的嘴巴里。 梁愈洲阴沉着脸,三两下把杨氏拉起来,杨氏被呛的咳嗽得直不起腰,锦曦在边上抄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漫不经心道:“二妈,你这是怎么了?八抬大轿把你给抬到天井里来了么?” “四弟,你可全瞧见了,你要去给我作证,锦曦这死丫头,无法无天把我这个长辈推到天井里,她这是存心要把我往死里弄啊!”杨氏受了惊吓,拉住梁愈洲的衣袖子,也不顾及什么叔嫂,哭嚷起来。(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一章 温馨的团聚 divlign="ener"> “四叔,爷奶最近时日心绪不大好,这事我是不想再追究了,省的气坏了他们,要是二妈非要去闹,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到时候少不得还要你来给我们作证呢!”锦曦道。 梁愈洲嫌恶的甩开杨氏的手,走到锦曦身旁,冷冷道二嫂要我作证?我可是亲眼瞧见你背后偷袭锦曦未遂,倒把自个给搭进去的,一个长辈,这样加害晚辈,我都替你燥的慌!” 杨氏惊诧了,背后下黑手被梁愈洲撞见,还真怕他给捅到老梁头和谭氏那边去,当即面上一阵青白,辩解道老四你眼花了,我哪是那样的人,是曦丫头后背有灰,我给她弹去!” 梁愈洲冷笑不语今个这事我暂且不说,要是再有下回被我看见二嫂你欺负曦丫头,就别怪我不客气!” “咋个不客气?我是你二嫂,你敢把我样?”偷鸡不成蚀把米,杨氏也恼怒了,刀子似的目光剐着梁愈洲和锦曦,薄唇一开一合道。 “四叔,我还赶着回镇上呢!”锦曦扯了扯梁愈洲的衣裳角,提醒,杨氏搬了砖头砸了的脚,没必要多做缠磨。 梁愈洲冷哼了声,迈步就朝屋外走去,锦曦紧随其后,杨氏还想追出来骂几句解下气,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惊觉身上的几层衣裳棉袄全湿透了,冰冰凉凉裹在身上。穿堂的风吹过,冷的牙关直抖,杨氏忙地缩着肩膀跑回了屋子换衣裳去了。 梁愈洲把锦曦安全送回镇上,便掉头回村去了,锦曦回到包子铺,孙玉霞迎上来,询问了一番的情况,锦曦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你奶那也算不得病嘛!”孙玉霞就道那你给你爹娘捎口信不?” 锦曦想了想,笑着摇摇头我觉着没那必要,我奶没多大个事。身边有那么多人照顾。我爹娘往返一趟不容易!” “那也成,你看着拿主意,需要捎口信就让你姨夫跑一趟也不碍事。” “不用了,这样挺好。”锦曦道。便去了后面灶房继续忙活的事了。这几日她又想出了好多种特色小吃的做法。如今千里香买卖红火,但也不能安于现状,永不停止创新的脚步才是王道。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自打上回谭氏生病,锦曦回老梁家一趟,打那以后,锦曦就没再回过金鸡山村。转眼间,一个月多月了,气候渐渐回暖,锦曦抽掉了里面的厚厚棉袄,身子顿时觉得利落多了。 冬天完全,真正的阳春三月到来了。 这日,梁愈忠照例赶着牛车来镇上的孙记送货,这批货物依旧是日用品,胰子,香胰子,刷子,梳子。开春后,孙家沟的村民们都开始忙着春耕,年前招募的那十来个村里懂绣活的妇人,这会子便没有功夫聚在一块做手套,于是锦曦便让她们去孙家自领麻线,各自回家去抽空做麻线手套,依旧计件付钱,多劳多得。 那些妇人倒也乐意,夜里多熬一会,便能纳一双,十天半月的积下来,也能换几十文钱贴补家用。 于是,梁愈忠这回送货到孙记来,就有大批的麻线手套,此外,还有一些孙家沟村民们积攒的鸡蛋,山里的山货,都送来孙记寄卖。 “曦儿,这会子天气已转暖了,大家伙都不用戴手套取暖,你还让村里那些婶子嫂子们纳呢?”孙玉霞不解的问。 “麻线手套是专用来做粗活时用的,耐磨还能保护双手,不分时节都能买卖,棉布手套这会子虽无人问津,但我收在仓库里,等到冬天再来临,就存货丰富,不会出现临时缺货的现象,再说了,这些手套不比吃食,只要保管得当,不受潮不被老鼠蛀虫啃咬,几年都不容易坏掉!”锦曦道。 因为锦柔给锦曦捎口信,说茶园后面的山坡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锦曦便决定收拾下行装,暂且把早点铺子交给孙玉霞他们打理,则要回孙家沟去一趟。 锦曦老早就在盼着阳春三月,百花齐放了,她要好好的采集各种花草树叶,大有妙用啊! 再次踏上回孙家沟的路程,锦曦惊讶,竟然对回孙家沟,充满了如此的激动和期待。这份期待并不是因为那地方有多么的好,而是因为那里,有这个世间上,最让你眷恋的人。 一路紧赶慢赶的终于到了孙家沟,一个多月不见,再见到孙氏,锦曦微微吃了一惊,上一回见面,孙氏的肚子还没显怀,这一回见,虽然孙氏还是穿着冬衣,可她的肚子却很明显的挺了起来,而她整个人,却明显的消瘦了,所幸气色还不。 “娘,嘎婆她们不是说,妇人坏孩子大致都是五个多月才显怀的,难道这是因人而异?”锦曦摸着孙氏挺起的衣裳,对这里面正在孕育着的小生命特别的好奇而充满期待,这个小生命看是从无到有,在她们大家的期盼中到来,一天天成长的呢,而且,跟锦曦还有着血脉的关系。 孙氏慈爱的笑着,摸着锦曦的头,温声道娘也不晓得老三是的,才四个多月就显怀了,怀你和柔儿的时候,都六七个月,才能瞧出肚子来呢!” “娘,这是好事啊,这说明老三长势好,将来必定个头大。”锦曦道。 孙氏笑容从脸上一直延伸到眼底,道但愿如此吧,你和柔儿生下来那会子,比小猫还要下,皱巴巴的都睁不开眼睛。老三比你们命好,我怀孕还有你嘎婆天天照料着。隔三差五的杀鸡买肉,老三能不长势好吗!” “可娘你瘦成这个样子?”锦曦有点心疼道,隔着衣裳在孙氏腹部轻轻戳了戳,道老三,你这个坏家伙,把咱娘身上的养料都给吸去了,回头等你生下来,可要打你小屁股!” 一旁的孙老太忍不住捂掌笑起来,孙氏拍着锦曦的手,也笑的止不住。道我的个傻闺女。都大姑娘了,还说这样的傻话,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既然锦曦了,晚饭自然是锦曦来掌勺。孙氏要给她塞柴火打下手。被锦柔给取代了。 经过一个隆冬和开春。锦曦像抽条儿似的,锦柔也蹬蹬的窜高了大半个头,也比以前懂事些了。坐下灶门口塞火,有模有样。 晚饭吃鱼,一条三斤多重活蹦乱跳的草鱼,是锦曦从镇上带的。孙氏怀孕后,口味巨变,喜食酸味,锦曦便打算晚饭做一大盆酸菜鱼。 另外,再炒几个时令蔬菜,请了孙老爹,一家人吃的都很过瘾。饭后说了一会话,孙老爹起身要回,梁愈忠怕他喝了几盅走路摔跤,坚持送他回到家门才返回。 孙玉霞出嫁后,她原来的闺房便成了锦曦的屋子,锦曦在镇上的时候,这屋子就是孙氏一个人住,锦柔跟着孙老太睡。今夜,锦曦锦柔都跟孙氏挤在一起,娘三个说了大半夜的悄悄话,这才各自睡去。 孙氏随着月份变大,有些嗜睡,翌日清早,锦曦没有赖床,轻手轻脚起身穿衣出了房门,去了灶房。 孙老太已经起来了,正准备动手熬一家人的粥,锦曦笑吟吟跟孙老太打过招呼,从灶口的灰烬里面抽出来一只瓦罐,拂去瓦盖上面的灰烬,揭开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曦儿,你藏了好宝呢?”孙老太一边淘米一边笑呵呵问。 锦曦抿嘴一笑炖的鲫鱼汤呢!” 昨天从镇上,锦曦还带了一对野生鲫鱼,烧晚饭的时候一并宰杀干净,放在小瓦罐里熬。经过了一个晚上,这鲫鱼汤是浓白粘稠,香的不得了。 “嘎婆,我把这鲫鱼汤下面条,等会子你和我娘都吃一碗,好不?”锦曦道,已经找来碗,把鲫鱼汤从瓦罐里倒出来。 “嘎婆好端端的吃那做,都留给你娘吃吧,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如今又怀着身子,急需养料。”孙老太道。 “您也吃一点嘛,这鱼汤蛮多的,您就算是尝尝我的手艺有没进步咯!”锦曦微笑道,已经把逼出来的鱼汤倒入外面那口小锅里,搁了一小勺猪油,盐,蒜蓉,然后点着了下面的灶火,等到鱼汤沸腾了,再把面条下进去,盖上锅盖子,又去下面塞一把柴禾,靠着锅台边跟孙老太拉家常边耐心等着。 孙老太从锦曦口里得知孙玉霞夫妇在铺子里的情况,也放心不少,道做梦也没想到,你小姨他们夫妇,有一天还扔掉了锄把,去了镇上开铺子,土里刨食的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苦累啊。如今,他们又能赚钱又能长见识,这可是好事情啊,更是借了曦儿你的光才有他们的这样!” 锦曦腼腆一笑,道我们是一家人,是互相帮衬,没有谁沾谁的光。” 孙老太点点头,对锦曦更是疼爱不已。 锅里的面差不多了,锦曦歇了火势,揭开锅盖,洒下一把切碎的葱花,拿筷子搅拌了几下,然后,挑起面条,一一盛进边上候着的几只大碗里。 除了孙氏那一大碗外,家里其他人都分到了一小碗,就锦曦没有。孙氏他们死活要把的分给锦曦,锦曦坚持不要,理由就是,她在镇上,经常吃到这种面。 其实,锦曦这是善意的谎言,这个时候的鲫鱼价格很贵,锦曦可舍不得吃。 孙氏吃到锦曦端来的鲫鱼面,面上的笑一直没有散去,娘吃的高兴,锦曦也高兴,她不,在她转身的瞬间,孙氏的眼角已经湿润了,那是激动的,欣慰的,幸福的泪水。(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锦曦的新点子 divlign="ener"> 第一百四十二章锦曦的新点子 茶园后面是一片山坡,青青的草的春日的微风中轻轻摆动,五颜六色的小野花从草丛中探出身姿,野牵牛,金盏花,杜鹃花,如星星点点,遍地开放。 梁愈忠带着锦曦锦柔姐妹,爬过那座小山坡,去到后面那个小山凹里,一条小溪流潺潺而下,从山凹里穿过,溪水清澈透明,能瞧见水下圆滚滚的小石头,以及水中嬉戏的小鱼。 溪水两岸盛开着鲜花,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金黄的迎春花……有锦曦认得的,也有锦曦说不出名儿来的,五光十色,幽香馥郁,像比赛似的聚集在这幽静的山凹里,争奇斗妍,美得目不暇接。 锦曦三人都被眼前这幅美景给震慑住了,这要换做以往,锦柔铁定会去追逐花丛中嬉戏的蝴蝶,但现在,她不会了。 因为姐姐跟她说过,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要收集好多好多的花,这些花,经过一番加工制作,都能变换成响当当的银钱。有了银钱,就能买自己细化的东西。 “爹,姐姐,咱们开工吧,比一比看谁等会先摘满篓子,谁就是摘花的赢家!”锦柔咯咯笑着,率先取下背上的篾竹篓子,蹲在花丛中。 锦曦和梁愈忠相视一笑,也都解下背在身上的篓子,忙活起来…… 锦曦意外而又惊喜的发现,这一带的山凹里,真是包罗万千啊。只要是这个季节盛开的,锦曦都能在山中找到。 其中就有一种特殊的花,让锦曦眼前一亮。 那花颜色靓艳,花朵初开时常为黄色或粉红色,随后逐渐变为橘黄色或橘红色,最后呈红色,。锦曦在草丛中找到一丛这种花的时候,它的花瓣正处于淡淡的红色,散发出一种很独特的香味,很浓烈但却不刺鼻。 锦曦想起来这种花,那还是她上一世任教的时候,同一间宿舍的同事就曾摆过这样一盆花在窗台,据那同事说。这种花在她老家那边驱蚊效果极好。大家都叫它驱蚊七变花。 既能赏心悦目又能驱蚊,长在旷野中,花市极少有卖,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以后。锦曦竟然在这山凹里。找到了驱蚊七变花。差点欣喜成狂。 一连好几日,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锦曦他们每日早饭后必定先去茶园转一圈。接着便进山凹里去采摘花花草草,孙氏和孙老太留在家中,负责清洗和挑拣,然后自然风干。 估摸这这批花采摘的差不多,锦曦这日早饭后没有出门,就坐在家里的院子里,开始整理起这几日来的采摘成果,孙氏和锦柔都在一旁帮忙。 接下来的几日里,锦曦和梁愈忠他们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锦曦挑选了十多种颜色和香味各异的新鲜花朵,挤出它们的花汁,用在日用品的制作加工里,做出了一批不同颜色,不同香味的香胰子和洗头洗面的液膏,为了装纳那些液膏,梁愈忠专门从山里伐了一批竹子回来,锯成长短一致的圆柱体,上下盘封住,中间镂空,竹子外面雕刻出不同的花纹,每一种花纹都代表着此种液膏搀和的花香,有的是迎春花,有的是海棠,有的是百合,如此众多。 对于那些可以食用的花瓣,锦曦把它们风干后,研磨成细细的花沫子,装在不易发潮发霉的牛皮纸袋里,到时候她要带到镇上的千里香铺子去,用在那些小吃糕点里,做出各种风味的糕,酥,饼和粥,肯定能招徕顾客的喜欢。 “曦儿,你采那些香喷喷的花倒是没什么,这些艾草什么的,气味刺了点,你采回来做何用呢?”孙氏问道,因为她看到锦曦有一只篾竹筐里,装的一些花花草草,跟寻常观赏的不一样。 锦曦笑了笑,看了眼自己那一箩筐有药用价值的花花草草,道:“娘,您可别瞧不上眼那些,我可是有大用处呢,这不,都已经是三月中旬了,等再过一两个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各种蚊虫苍蝇就都出来了,我要用它们来驱除蚊虫呢!” 孙氏闻言便笑,道:“你这傻闺女,这不时候还早么,等到天热起来,那时候再去采呀,艾草和野篙那会子长势旺,好编火绳呢!” 锦曦知晓,这个时空的人们,夏天驱蚊虫,可没有那些现代化的蚊香花露水。富贵人家通常习惯在身上挂香囊,香囊里装着的是一些有驱蚊效用的中药材,如霍香,薄荷,紫苏,菖蒲,香茅,八角茴香,陈皮,柳丁皮,肉桂,丁香等。 一般的人家,是用不起这样的香囊的,搁在乡下人家,通常会准备很多艾草和野篙过夏。 如孙氏口中说的那般,把晾晒干的艾草和野篙编成一根根的粗绳子状,夏日的傍晚点燃,又叫燃火绳。拿着火绳在前屋后院每个角落熏一把,也能驱除蚊虫。 “娘,我这回不是要做火绳,我是要做蚊香!”锦曦笑眯眯道。 “啊?蚊……香?是蚊子用的香料不?”孙氏惊讶道:“那该怎么做呢?” 锦曦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故作神秘一笑。 孙氏也跟着微笑摇头,她知道,闺女但凡要制作新东西之前,都会这样习惯性的神秘一把,孙氏不再追问,眼里却充满期盼。 想到就去做,锦曦不喜欢拖拉。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萃取工具,但锦曦不觉头痛,人的智慧永远是无穷的,没有现代工具,只要有灶台大锅和空心的茅草竿子,锦曦照样能弄出这些驱蚊草的提取液来。 接下来的功夫里,村里人都瞧见孙玉宝家院门紧闭,没有人出入,灶房烟囱里却一整天都有袅袅炊烟飘出,院子里,也传来不停歇的切剁之声。 两天后的早上,孙老爹来孙玉宝家串门,手里还拎着一只酒坛子。 一进院子门,就瞧见院子中间的小石桌上,摆着一面大大的筛子,筛子里面平铺着一根根筷子粗的东西,外形一致却颜色各异,有红色,白色,黄色,黑色,绿色,还有墨绿色,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孙老爹鼻子尖,能嗅出这些筷子样的东西里,混合着艾草和野篙的独特清香气息,但却又摒弃掉了那种呛鼻的气味,闻着让人很舒服。 “大哥,你瞧着这些东西像什么?”孙老太在一旁笑眯眯的道。 孙老爹拿了两根在眼前仔细打量,道:“香烛?” 孙老爹口中的香烛,其实就是过年和祭祀时候烧的那种条状香。 “大哥,你说对了一半,这东西叫蚊香等到过夏的时候,咱拿出来在屋子里点几根,比那火绳驱蚊来的方便!”孙老太解释道,为了让孙老爹更相信,她让锦曦拿了火折子过来,挑拣了其中一根晾晒干燥的蚊香点燃,袅袅青烟从顶端飘出来,艾草和野篙的气息中还混杂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七里香?”孙老爹讶异,住在山里的人,对山里的花花草草的认识,比外面人要多的去,孙老爹几乎一口就报出了花名。 “哈哈哈,正是七里香。”孙老太笑起来,摸了摸锦曦的头,无不自豪道:“曦丫头说了,用这花香不止不会破坏艾草和野篙的驱蚊效用,还能掩住一些呛人的气味,大哥,怎么着,这法子比咱往年燃火绳要好的多吧?” 孙老爹惊诧,赞赏的目光落在锦曦身上,点头赞道:“哎呀呀,这法子新鲜,细想来也不是太难,那外面的香烛店铺都卖香,可谁也没想过做这样的驱蚊香,嗯,曦丫头这脑瓜子就是灵活,这驱蚊香多做些,山里的艾草和野篙,大嘎公去帮你割,要多少给你割多少,只管放开手去做,好不好啊?” 又被表扬了,锦曦腼腆一笑,看到孙老爹手里拎着的酒坛子上面,还沾着湿漉的泥土,锦曦眼前一亮,指着孙老爹手里的酒坛子,道:“曦儿多谢大嘎公,艾草和野篙暂且还够用,大嘎公怎么拎着一只酒坛子过来了呢?” 孙老爹哈哈一笑,手指敲了敲那酒坛子,跟孙老太道:“我今个过来,就是送这酒来的。这酒坛子弟妹你瞧瞧看,可还记得?” 孙老太接过那酒坛子,在眼前细细打量,梁愈忠和孙氏闻声,也都从屋里出来,站在一旁跟着瞧。 “大哥,这酒坛子底下这标记……”孙老太像捧着珍宝般捧着那坛酒,突然眼眶就红了。孙老爹目光烁烁的盯着那酒坛,也是感慨的叹出一口气。 “嘎婆,这坛酒有何特殊之处么?”锦曦好奇问道。 孙老太收敛住激动复杂的神情,红着眼眶看着孙氏,道:“这酒还是你出生那年,你大伯陪着你爹在后山一棵松树下的埋的,说是等你日后出嫁的时候挖出来,为了怕弄混找不到那棵树,你爹就在树枝上绑了一块红布条。头几年你爹年年上山都会去瞧一下,后来你爹去了镇上做木工,就去了少了些,接着我又生了你妹妹和弟弟,多出几张吃饭的嘴,你爹就回趟家都没功夫,等到你出嫁前两年再去瞧,当年那树林子都长得郁郁葱葱,再找不到那棵埋酒的松树了!”(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眉眼乱抛 divlign="ener"> 第一百四十三章眉眼乱抛 “这事啊……一直是你爹一块心病哪!”孙老爹感叹道这事说来也怪,我往常去后山那片林子放牛,也都会靠坐下松树下歇息,昨儿往那一坐,就觉着屁股下面那土有点怪,找了块尖石头刮了几下,嘿,那土下面就露出一点瓦色,我就接着挖,就是这坛子酒了,还真是稀奇!” “原来,爹说的是真的?我那会子年轻不懂事,每每听爹说起,还都以为他是在逗我玩呢!敢情,是我一直都不能理解爹的心,他当真给我埋了酒……”孙氏喃喃道,接过那酒坛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神情不由带着几分黯然愧疚,梁愈忠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孙氏的肩,无声的安慰她。 “好多年的日晒雨淋,当初系在树枝上那红布条早就烂了掉了,嘎公当年找不到也不稀奇。”锦曦道,挽住孙氏的手臂,道娘也不必难过自责,如今,大嘎公找到了这坛酒,这也算是嘎公冥冥中有灵吧!娘这酒失而复得,想必嘎公在天有灵,也觉着欣慰了。” “曦儿说的正是,玉真啊,你可别难过了,你现在怀着身子,可要高高兴兴的才好!”孙老太连声劝慰孙氏。 “愈忠啊,这酒找到了,今个晌午咱爷俩好好来几盅?”孙老爹道,梁愈忠挠着脑袋笑,这酒埋了二十多年了,真正的陈坛老酒,是男人谁都稀罕。何况,孙老爹这也是好心想帮锦曦嘎公完成夙愿。 孙老太连声道好,孙氏也抹了泪,道那我晌午饭多炒几个小韭菜。” 锦曦突然笑吟吟,从孙氏手里接过那酒坛子,道大嘎公,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成全。” “,曦儿也要喝一杯?那可不成。小姑娘正长身子呢。受不得!”孙老爹摸着锦曦的头,笑呵呵道。 锦曦抿嘴一笑大喝伤身,小酌怡情,等会子我给倒出一碗来。留作大嘎公和爹对饮。剩下这坛子里的酒。就送曦儿如何?” ………………………………………………………… 锦曦得到了那大半坛子的老酒,宝贝似的去了灶房,兴致勃勃的捣鼓起的新产品来。 循着记忆里花露水的配方。把几种有驱蚊功效的花草糅合在一起,有七里香,逐蝇梅,驱蚊草,艾草,把这些花草糅合在一起,然后挤出里面的草汁和花汁,跟薄荷的提取液混合均匀,留着备用,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把山泉水在锅里烧沸,盖上锅盖,单留一根镂空的茅草竿子从锅里伸出来,然后从那茅草竿子里一滴滴流出来的就是蒸馏水。 第三步是把蒸馏水跟驱蚊花草提取液混合均匀,再找着四比一的比例,兑入那坛成年老酒。 至此,锦曦的纯天然花露水便诞生了,虽然因为条件的制约,跟现代的各种花露水成分有点差异,但本质是不变的,都是能起到驱蚊的功效,因为加入了薄荷,还能在炎炎夏日带来清凉的体验。 原本锦曦还想加入蛇胆提取液,可那蛇却不易得来,锦曦只好把蛇胆这一项给抹了。 除此外,锦曦还取了好几种香气不同的花,挤出花汁,如此一来,这些花露水便不再单一,跟香胰子那般,有各种不同香味的,顾客们在购买的时候可按照的喜好,进行挑选。 当一家子人,还有孙老爹都被邀请看锦曦的新成品时,大家伙都吃了一惊,谁都没料到,那坛子老酒竟然还能用到这里面,而且,因为掺和了老酒的缘故,锦曦的花露水闻起来更是醇香四溢,让人爱不释手。 “你爹要看到他的酒,助咱曦儿捣鼓出这些新鲜又实用的好来,在天上也能笑出声。”孙老太感慨良久,大家都不做声,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赞同的,这才是真正的物有所值,远比全灌进肚子里更让人回味无穷。 锦曦是三月头上的,原本只打算待七八十来天,没想到这一忙活起来,就呆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她制作出来了一大批,有香胰子,洗头的,洗脸的,洗澡的,还有花露水,蚊香,还研究了好多种可供食用的蜂蜜花露,蜂蜜花茶。 后山茶园里的春茶也采摘了,炒出了绿茶,黑茶,红茶,一并装好只等着去镇上就给茶香轩那送去。 锦曦看着孙氏一日日变化的大肚子,再看看孙老太和锦柔,老的老小的小,能顾得穿衣吃饭的活计,顺便伺候点菜园子就不了。茶园基本上是孙老爹和梁愈忠在照看,除此外,两家虽说今年没有春耕,都把土地租出去了,但山坡下还有两块地都种着麦子和油菜,这些都要靠梁愈忠一人打理,实在是忙不。 锦曦思考了一番,便跟家里人商议,等回头把这批茶叶送去茶香轩,结算了银钱,便让孙氏在她那些相交的妇人中,雇佣两三个利落的妇人专门打理茶园,孙老爹只要适时的去茶园转转起个监督作用便成,如此一来,梁愈忠这个壮劳力便能省出来,一门心思的打理两家的麦子和油菜。 一家人找了孙老爹一道商议了下,都赞成锦曦的这个提议。 眼见着该制作的都做的差不多,茶叶也炒好了,锦曦自然迫不及待想要送去铺子里售卖,好根据售卖情况再做后续的调整补漏。 转眼已经到了四月初一,再过四天也就是四月初五就是清明节了。 照着这一带的规矩,清明节是重要的节日之一,梁愈忠他们即便跟老梁家分家另过了。也得祭拜祖先。 孙氏如今五个多月了,肚子又长了好多,不过因为正处怀孕中期,也相对稳定了些,便跟梁愈忠商议,清明节一家四口都回老梁家一趟。 四月初三的时候,梁愈忠和孙氏,带着锦曦锦柔两,挎着草纸香烛,拎着各色瓜果供品。去了孙家沟后面的卧牛坡。给长眠在那里的孙氏的爹烧了香,磕了头,孙老太和孙老爹瞧见这一家子如此孝顺虔诚,心中颇感欣慰。 四月初四。梁愈忠架着孙老爹家的牛车。带着孙氏娘三。还有锦曦的那一大批成品,在孙老太和孙老爹的目送下,出了孙家沟。 这一趟是这样计划的。四口人今个先去镇上,把成品送去铺子里,夜里就歇在千里香包子铺,等初五早上再买了,回老梁家,烧过香就回孙家沟。 孙记铺子里,因为快要过清明,上门来购置香烛黄表纸的人,络绎不绝。张掌柜和孙玉宝,都在铺子里忙得没有停歇。镇上刘员外家订购了一大批香纸炮仗,孙二虎驾车亲自给送去刘员外府上。 于是,梁愈忠一家四口到的时候,就不见孙二虎,锦曦让锦柔陪着孙氏去了隔壁的隔壁的千里香铺子,则和梁愈忠一道,把牛车上的货品往后面的小库房里搬,在这之前,她早把每种货品都挑了几件出来,作为试卖品放在一边。 前面铺子里好不容易忙过一波高峰,锦曦带着那批试卖品来到前面铺子里,张掌柜和孙玉宝都新奇的围拢,看锦曦一样样的介绍起这回的新货,主要是新货的效用,如何使用,然后便是如何定价云云。 “二虎跟我说,你这回在孙家沟一待就是一个月,铁定又是在捣鼓新货!还真被我们给猜对了!”孙玉宝把玩着那些花露水,笑嘻嘻道。 张掌柜虽然早已从孙玉宝他们那得知这孙记铺子里的特色货品,都是眼前这锦曦姑娘亲手制作的,但这会子又看到这些竹子瓶里面的花露水,不同颜色和气味的香胰子,张掌柜还是忍不住再次惊羡,看锦曦的目光不由带起更多的敬佩来。 “奇货可居啊!过了清明节,这天气很快便要热起来,锦曦姑娘这回制作的货品,入夏正好大派用场!这几日顾客上门,我就给他们推荐推荐!”张掌柜摸着胡须道,已经和孙玉宝一道,把那些花露水之类的,分门别类放到货架上准备售卖。 “那就有劳张掌柜多费心了,那这里你们先忙着,我先千里香那边。” 孙记和千里香中间,隔着一户人家,出了孙记的门,锦曦脚步轻快,几步就走到了千里香铺子门口。 这个段,早饭刚过,距离晌午饭又还有一个多时辰,这段空档期孙玉霞他们可以松口气歇息一会。 锦曦进门的时候,琴丫正在给一个男人打包香脆饼,铺子里打扫的窗明几净,没有其他顾客,不顾,其中一张桌子上,却围坐着孙氏,孙玉霞和锦柔。 孙氏和孙玉霞正说说笑笑,锦柔乖乖坐在一旁,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在铺子里到处看,一手捏着一只艾窝窝,另一手拿着一块枣泥糕,粉色的腮帮子一鼓一鼓,显然正吃得欢。 “姐,这枣泥糕比上回娘带那块更好吃,你咬一口!”锦柔瞧见锦曦进来,眼睛一亮,把手里的糕伸给锦曦。 锦曦摇头笑道这枣泥糕刚刚做出来的热乎劲儿,自然比冷却的口味更佳。不吃,你爱吃就多吃些。” “姐,那我回头能吃那个么?我这会子吃不下,晌午饭的时候吃,成不?”锦柔开心极了,指着墙壁上画着的图样问锦曦,锦曦笑着摸了摸锦柔的脑袋,声音不由带上宠溺,道你难得一趟,今个这铺子里只要是你想吃的,姐都让你吃一遍,只要你肚皮够大!” “大,大着咧!”锦柔高声道,惹得孙氏他们又是一阵笑。 “等会晌午饭就在铺子里吃,,你先吃碗水饺垫下肚子!”孙大虎从后面出来,手里端着一海碗飘香水饺,放到孙氏面前。 孙氏惊讶道路上吃了干粮。不饿的,这一大海碗,我哪吃的了啊,大虎你这……” “姐,你就放开了量吃吧,你可不是一张嘴,再多也该吃得下!这水饺啊是牛肉馅儿的,大虎新捣鼓出来的,一碗十二只,要卖二十文呢。每天定量。顾客们可稀罕了,你还没尝过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赶紧尝尝,好给大虎指正指正。是吧大虎?” 孙大虎是典型的好男人,如今还被孙玉霞给锤炼成了灶房一把手。他在一旁除了嘿嘿的笑便是连连点头。 一平碗卖二十文。那她面前的这一海碗得卖多少钱啊?孙氏既感动又心疼我随便吃点啥就成。那还让你们这么破费呢……” “不破费,谁让咱曦儿这么能耐呢,你放心的吃。这铺子的老板是曦儿,我们就是借花献佛,你还怕把她给吃穷咯?”孙玉霞最喜欢拿锦曦打趣。 锦曦也毫不示弱,上去扶住孙氏的肩,笑道娘,既然这是小姨和姨夫一番心意,你就吃吧!大不了我再从小姨的月例里面扣了就是了!” 孙氏被这两人给弄得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拿起筷子,道真拿你俩没办法,好,我吃!” “这就对了嘛!”孙玉霞和锦曦异口同声道,两人相视一笑,神情皆说不出来的愉悦。 翌日就是清明节,梁愈忠一家四口带着祭祖的,在千里香吃过早饭后,便赶着牛车去了金鸡山村老梁家。 牛车刚刚拐进老梁家前面的那条青石板路面,迎面一辆马车,跟梁愈忠的牛车擦肩而过。 “爹,刚的那辆马车上,那赶车的人我见过,那会子大伯他们从镇上押,都是租赁那马车夫的车呢!”锦曦跟梁愈忠道。 “瞧着刚才那马车的地方,应该就是你爷家,想必是你大伯了罢。”孙氏道。 “甭管谁,反正我们这四口人祭拜完了祖宗,就回镇上去!”梁愈忠不以为然道,原本是决定祭拜完了就送孙氏和锦柔回孙家沟的,但锦曦和锦柔临时起意,要去镇上扯夏天的衣裳,便推辞了一日。 梁愈忠四人下了牛车,一进门,就瞧见洪氏端着一把小凳子坐在房门口,手里捧着一碗汤水在埋头呼噜呼噜的喝,边上站着梁礼青和梁礼柏,两人眼睛直愣愣瞅着洪氏的碗里,一股肉香味从那里面飘出来。 锦曦轻轻咳了下,洪氏抬起头,瞧见走进来的梁愈忠四口人,洪氏咧嘴一笑,捧着碗站起身。 洪氏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春裳,肩上还系着一块五彩斑斓的披帛,头发简单的挽起个妇人髻。时隔两月,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已然是大腹便便一副随时准备待产的样子。 眉毛修剪过,又黑又长斜如两鬓,眼窝有点往里陷,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高高的鼻子下面那张嘴唇有点丰厚,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上排牙的牙龈。虽略施了薄粉,却还是盖不住她眼角细细的眼纹,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些眼纹就更密集了,似乎比孙氏小不了几岁,根本不像是二十出点头的少妇。 锦曦目光一扫,把洪氏的装扮纳入眼底,而洪氏的目光,却明显在大踏步进门的梁愈忠的身上转了一圈后,再落在他身后的孙氏娘三身上,笑吟吟道唷,四叔一家过节啦?路上辛苦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梁愈忠目不斜视,嗯了一声,便越过洪氏径直往前走。 锦曦和锦柔一左一右挽着孙氏的手臂走,孙氏跟洪氏基本上不熟,也不说话好,听锦曦说过洪氏新婚没几日就吵着回了娘家,孙氏总不能问‘你几时的?’这样的话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于是,孙氏只能温和一笑,对洪氏点点头,道哦,是礼辉啊。”就没了下文。 锦曦如今已经到了孙氏的肩膀往上一点,洪氏的身量跟孙氏差不多,她站起身跟孙氏打招呼的时候,锦曦正好扫了眼她碗里的汤,锦曦眉心跳了下。 “大嫂喝汤呢?这么香。”锦曦很平常的口气,就像在跟人闲聊时的询问。 洪氏愣了下,随即笑了笑。口里说着唷,这不礼辉不在我身边,公公体恤我,从镇上送一副猪肚子,婆婆就给我熬了猪肚汤,说孕妇喝猪肚汤对胎儿有好处。三婶这月份也不小了吧,让三叔给弄副猪肚子熬汤补补身子也不呢!” 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洪氏的时候把那碗口背到了身后。而且她在的同时,目光还朝那边的梁愈忠瞟了一眼。 锦曦目光眯了眯,孙氏微微一笑。道猪肚汤着实养料充足。你三叔也给我弄过。” 洪氏瞟了眼站在天井旁等这娘三的梁愈忠,掩面咯咯笑了笑,道三叔是个会疼人的,三婶你可真有福气呢。”说完。她的眼波又朝那边的梁愈忠飘了。 孙氏没有察觉洪氏飘忽的眼神。只觉着被个侄如此调侃有点脸红。低下头尴尬笑了笑,便不做声。 锦曦接过话茬,道大嫂。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屋去喝猪肚汤吧,仔细喝了风闹肚子,那就辜负了大伯对你的一番好意了。” 锦曦对洪氏这眉眼乱抛的行为心内不爽,‘大伯’两字故意咬字重一些,洪氏眼神沉了一分,随即装作听不懂,笑道曦儿多虑了,我公公那人最为和善呢。那我就不耽误三叔三嫂了,刚爷还提起了你们一家子,你们还是赶紧去后院吧,回头再请三嫂来我屋里坐。” 洪氏说完,又朝梁愈忠那边笑了笑,梁愈忠的目光却落在里面里堂屋的神龛处,丝毫没有搭理,洪氏嘴角跨了几分,端起碗转身回了屋子。 早在梁愈忠四口人进门的时候,梁礼青和梁礼柏便一哄而散,撒丫子跑去了后院。 锦曦扶着孙氏,轻声叮嘱她注意脚下。 “,大嫂吃的是猪肚吗?怎跟上回娘吃的那猪肚香味不一样咧?”锦柔压低声问。 孙氏倒没留意这些,只道许是炖法不同,又掺和了别的补品的缘故吧!” 锦曦却是翘着嘴角笑了笑,道她那碗里压根就不是猪肚。” “那是何物?”孙氏轻声问。 甭管那汤里面掺和了补品,猪肚的色泽锦曦都能一眼认出来,谁让她的早点铺子里,如今又加入了煨汤这一项呢?晌午饭和晚饭的时候,铺子门口那只比人还要高的大缸里面,可是煨着各种滋补的汤水哦,有干菌老鸭汤,猪蹄黄豆汤,猪肚枸杞汤。 锦曦思忖了下,道我这会子也不能确定,不过铁定不是猪肚就是了。”锦曦道,从那汤里漂浮这的嫩红肉片来看,锦曦心内闪过一个猜测,眉头下意识皱了下。 很快便穿过了里堂屋的侧门,来到了后院。 后面院子里,饭堂的那把八仙桌抬到了院子里,老梁头正带着梁俞驹站在桌边忙着裁草纸,裁好的草纸,要用一种正方体木制的大宝印,在草纸上面重重的压一下,大宝印的底部凿了整排的圆圈圈,被重重压过的草纸上面,会留下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圆印记,每一个圆印记象征着一文钱。 灶房门口,谭氏正指挥着金氏杨氏在那淘米洗菜,不见梁愈梅和梁锦兰的身影。 瞧见梁愈忠一家四口进来,梁俞驹头也不抬,直接无视。 “哟哟,今个日子,咱家做清明,把老三一家给招来了?”自打闺女和婆娘都被锦曦明确拒绝,并因锦曦而掉入天井后,梁愈林便在心底把梁愈忠一家四口很恼恨上了。 “二哥真奇怪,照你这般说,那我分出去另过,就不是老梁家子孙了?”梁愈忠也没跟梁愈林客气,直接就顶。 梁愈林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目光在孙氏和锦曦身上扫过,轻蔑道都分出去那铁定就是不一样的,祖宗们心中那也有个亲疏远近的评判不是?再说你来就来,拖着婆娘带着闺女的,摆明着几张大嘴啃咱一顿饭啊,这可不地道!” 梁愈忠气得眉头紧皱,他们四口人一路颠簸来这,就是为了履行晚辈的义务给祖宗烧把纸,真没想要啃老梁家一口饭,甚至一口茶。 梁愈忠还没来得及反驳,锦曦已经开了口,看着梁愈林,讥诮一笑,道我爹和二伯都是一母同胞的,分出去也只是个形势罢了,哪有亲疏远近之分呢!不过咱老梁家祖宗要真地下有灵,八成早被二伯你给气背了,为何呢,就为二伯以往做过的那些糊涂事,把爷奶都给气到了,祖宗的脸估计也都给抹黑了!”(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不碰,怎么生? divlign="ener"> 第一百四十四章他不碰,生? 梁愈林时常去镇上转悠,也晓得锦曦他们在镇上开了一家早点铺子,为了考察千里香的买卖如何,杨氏还拨付了五十文钱,派梁愈林在千里香斜对面的一家茶馆里蹲点了一整天。 梁愈林这一整天里的观察,千里香的买卖很红火,全天候营业。他跟杨氏一合计,决计让杨氏和梁锦兰都去千里香。 杨氏混个差事拿钱,总好过日日在谭氏眼皮子底下转,盼头都没有。而梁锦兰去铺子里,则是因为隔壁孙记的那些人,跟文鼎是好友,肯定时常有走动,如此一来,梁锦兰就有更多的机会跟文鼎接近。 为此,梁锦兰还在梁愈林和杨氏那里下了保证,只要能创造机会让她常见文鼎,凭着她的样貌和手段,不出几个回合铁定能把文鼎给拿下来。到时候,再跟老梁头他们来个分家另过,因为二房跟方掌柜就是姻亲,,到时候一家子全搬到镇上去过好日子! 只可惜,这第一步才刚刚迈出去,就被锦曦给明确驳回,而且锦曦态度坚决的,没有一丝可供商议的可能,维持,梁愈林一家可是真把梁愈忠一家恼恨上了,再不必假客气了。 “臭丫头,你一上来就咬人哪?老子做啥事还轮不着你这乳臭味干的臭丫头管,死一边去!”梁愈林额头青筋暴突,冲锦曦大吼。若不是碍着梁愈忠的面,他早就轮耳光了。 锦曦丝毫不被他这副样子吓住,冷笑了声,道到底是谁先咬人?我爹带着我们四口人大老远过清明给祖宗烧香,一进门就挨二伯的讽刺,凭?” “嗨,老子都还没跟你计较,你倒越发不依不饶来着?臭丫头,长辈有你插嘴的份儿?有爹生没爹教的鬼!”梁愈林停下手里正裁的草纸,作势就要举起巴掌。孙氏吓得赶紧把锦曦往身后拽。梁愈忠猛地沉下脸,往娘三前面一站,目光冰冷的俯视着梁愈林,那气势让梁愈林肩膀瑟缩了一下。 老梁头突然把手里的一叠草纸往桌上一扔。拉长了脸怒喝梁愈林你多大年纪的人了?怎跟个晚辈这样计较?像样!” “不是啊爹。您老都这听着呢。是老三和他那野性不改的闺女合着伙儿的挤兑我啊……”梁愈林焦急道。 “够了,你也骂的够多,不折本。闭上你的嘴埋头干活,再让我听到你鸟吼,晌午饭别吃!” “爹你这心眼偏的……”梁愈林忿然不已,道这窝囊气受的,不吃就不吃,有这些外人在,吃了也添堵!”发泄完,把手里草纸往边上一甩,掉头就朝前屋冲去。 “诶,老二,你不做事你去哪?”老梁头在后面追了两步,喊问。 “你的好三了,有事让他做,看他能的,就我傻儿吧唧,我走还不成嘛!” “兔崽子,大过节的你发疯?给我!” 回应老梁头的,是梁愈林重重摔上侧门的声响,老梁头瞪着那侧门,脸膛气成了猪肝色。 “娘,爹说走就走了呀?刚不还好端端的吗不跳字。对面东屋,梁愈梅和梁锦兰挽着手站在廊下,梁锦兰冲灶房门口洗菜的杨氏大声问。 杨氏抬眼恶狠狠盯着这边的梁愈忠一家四口,阴阳怪气道啧啧,还能有,跟有些人犯冲呗,一就闹得咱家鸡犬不宁的,走了也好,留下来也只会被活活气死!” “灾星!”梁锦兰朝锦曦恶狠狠道,站在她身旁的梁愈梅,也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谭氏原本是半眯着眼睛悠闲的看着二房三房拗劲儿,瞧见梁愈梅出屋,忙地道你那身上还没大好,可不得惊风,出来作甚?麻溜儿的回屋去!” 梁愈梅和梁锦兰缩回了屋子,杨氏也从谭氏的态度里看到了默认,撇了撇嘴,道都分出去另过了还假惺惺做?真要烧香,就买了香纸悄悄去后山那坟头前烧掉不就得了吗?拖家带口的跑进来,不是蹭饭和惹事又是?” 孙氏脸涨得通红,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道二嫂,我们好端端没有招惹你们,何故我们一进门,二哥就要冷嘲热讽?曦儿气不过,跟他辩驳几句,这有不可的?你在这里为他抱不平,简直是胡搅蛮缠!” 孙氏气得眼眶都红了,锦曦握了握她的手,孕妇的情绪最忌讳波动,锦曦手掌间传来的热度,让孙氏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一些。 “爹,你都听到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往后咱晴明,上元,还有年前祭祖,都不必往这来,直接买了香纸炮仗去后山那烧了干净,谁也不碍着谁!” “嗯,我记住了,再不会这样犯傻,巴巴的送上门来找不自在!”梁愈忠沉着脸,一字一句道。 杨氏撇着嘴哼了一声,谭氏半眯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冷漠的看着梁愈忠一家四口,梁俞驹埋头做手头的事情,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今个好端端的过节,一个个是吃了火药还是的?我都没开口,还呛成这样没完没了?”老梁头板着脸从侧门那走,怒目扫向梁俞驹,谭氏,最后停留在杨氏身上。 杨氏又是鼻孔里哼了一声,老梁头脸颊的肉直抽抽,脸上阴云密布,谭氏见状感到不妙,忙地开了口,道老二家的,你去把后院那俩小猪崽子喂下水,回头就来架火烧饭,别磨蹭!” 谭氏吩咐,杨氏不敢不从,忙地去了后院。谭氏好戏看完了,拍打着衣裳转身要紧灶房,老梁头在后面喊住她。 “子。你有点眼力见儿没?老三挺着个大肚子,你也不让人进去坐下?真是的!” 谭氏侧目,眉头竖起,连珠炮似的道谁家不生孩子?就她精贵的?前面生了俩丫头片子啥活不能做?倒这会子还要我这子反着去伺候她?没门!”说完,一摔帘子进了灶房,丢下老梁头杵在那,气得额头青筋暴跳。 “愚蠢的妇人!”老梁头低叹了一声,用尽全身气力让平复下来,朝梁愈忠和锦曦这边走来,脸上的怒容转瞬换做亲和的笑容。跟锦曦道别听你二伯二妈瞎扯。都是一家人,好不容易做清明,你奶早就准备了你们四口人的饭菜呢!不管有事,这晌午饭得在家里吃。老三啊。年前你带的那高粱酒。还剩下小半坛,今个晌午让你娘多准备几个炒菜,你和你大哥。陪爹我好好喝几盅,中不?” 梁愈忠愣了下,下意识扭头跟身后的孙氏交换了个眼神,孙氏也是满肚的惊愕,显然都没料到老梁头会招待他们吃午饭,而且,态度还是如此的诚恳,诚恳中甚至带点央求的意思。 要,年前那几天的住宿,可都是收了租金的呢。梁愈忠迟疑了。 锦曦在一边暗诧,留下来吃顿午饭这是小事,她在想,这老梁头几时转的风向?维护起这边来了?这态度转变的,不正常啊,凡事反常既为妖,锦曦暗猜,老梁头这葫芦里铁定打着主意,想到这,锦曦不由的警觉起来。 孙氏当着老梁头的面,也不好给梁愈忠拿主意,只是微微垂下眼,一家四口在来的路上本就商议的妥妥的,不吃饭,烧完香就走,眼见老梁头如此期待的目光,梁愈忠犹豫着道今个怕是不行,改日我再探望爹娘吧……” 老梁头叹了口气,给梁俞驹飞去一个眼神,梁俞驹会意,抖了抖袖子,对梁愈忠亲和一笑,很有兄长风度的道三弟,既然咱爹都这样开口挽留,你又何必推辞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三弟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也不耽误你下昼的事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梁愈忠和孙氏还能再说呢?只得留下。 老梁头露出欢喜的神情,忙地道你们今个一家四口都是做客,老三大着个肚子也不用你做事,去歇着吧!” 看到老梁头如此体贴孙氏,梁愈忠满心眼的感激,先前跟二房两口子闹得一些不越快,也随即烟消云散。自然而然去到桌边,帮着一起弄草纸,锦曦见孙氏双手托着后腰,想必她站了许久也累了,便招了锦柔一起,把孙氏扶去了隔壁的饭堂歇息。 “曦儿,我稍稍坐一会就去灶房帮忙,总不能坐在这里等饭吃啊!”孙氏道,从嫁进老梁家这么多年,孙氏从未在吃饭的当口,正儿八经坐在桌子边,这种习惯已经渗到她骨子里去了,如今重回这里,孙氏有些坐立不安。 “娘,你没听到爷刚说的么,今个咱是客人,不用做事,再说你现在这身子,万一有个惊动的,那可不好!”锦曦道。 孙氏叹了口气,环顾了下置身的饭堂,颇有感慨。 锦曦道娘,你先坐着歇息,我去给你弄点茶来。妹,你在这陪着娘,等我。” “嗯,姐你快去快回吧。”锦柔道,锦曦笑了笑,起身出了饭堂,去了隔壁灶房。 灶房里,烟熏火燎,谭氏和杨氏都不在,金氏一把锅上一把锅下,忙得团团转。 见到锦曦进来,金氏显然很高兴,咧着嘴笑了笑,又埋头炒菜。 锦曦捧着两碗热水送到隔壁饭堂,孙氏歇息了一会,脸上的疲色褪去了一些。外面院子里,老梁头带着梁俞驹和梁愈忠在忙着整理等会去山上烧香的,梁愈洲和粱礼胜他们也从外面了,原来他们一大早就去下地,这会子收工正好赶在晌午饭前去后山烧香。 杨氏喂完猪水就被谭氏喊去了东屋,东屋里不时传来梁锦兰她们的说笑声,摆明着刻意冷落孙氏娘三,饭堂这边。孙氏娘三安安静静坐着,其间梁愈洲和粱礼胜进来打了个招呼。 梁愈忠也进来看过一回,被锦曦拉到一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爹,你可记心上了?”锦曦还不放心,道。 梁愈忠笑了笑闺女,你爹我心里有数。” 锦曦点点头,这才放梁愈忠出去。 “姐,你跟爹神秘兮兮说悄悄话呢?”锦柔眨巴着眼睛,问。孙氏也笑眯眯看着锦曦。 “我是提醒爹。等会去山上烧香,爷要是私下里跟他提事,别一满口就应下来,得跟我们合计下!”锦曦道。直觉告诉她。老梁头如此态度逆转。绝对是有缘由的。 “姐,你把爹管的可真紧!”锦柔打趣道。 “谁让我是他闺女呢,自然要为他把关!”锦曦笑道。 “还别说。你爹被曦儿管着,还乐呵呵的,受用的很呢!”孙氏从旁笑道。 锦曦也笑,瞟了眼屋外老梁头和一众儿孙忙碌的样子,在这个大家族里,长辈们一碗水端平基本是很难做到的事情,十根手指有长短。 于是,好多爹妈都会在众多子女里,来个‘劫富济贫’。梁愈忠现在正处于致富阶段,又是这样的憨厚性子,一个不,就会被老梁家人给劫了,锦曦能不时时防备着? 如果要说她肚量下,那她也认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锦曦从未生害人之心,只是很努力的想要保护住辛苦挣来的财富,这没有! “大家都在忙,就我一个人在这闲坐着等饭吃,真是不习惯。”孙氏坐的百无聊赖,再一次提议,锦曦想了想,去灶房也好,一方面不至于让孙氏百无聊赖,再者,她还可以顺便跟金氏那打听点。于是便道那样也好,娘等会就在边上坐着,我去灶口帮大妈塞柴禾。” 日上三竿的时候,金鸡山村后面的金鸡山上,远远近近传来炮仗的声响,锦柔走到灶房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瞧,瞧见院子里,老梁头正指挥梁愈洲他们把香纸炮仗和供品之类的装好,看样子也要准备出发去后山了。 谭氏出了东屋站在廊下,谭氏口里还在吩咐他们手脚轻点,别打翻了碗,祭完的供品别撒坟头,要带回家来云云。 整理好了,便听老梁头吩咐梁愈忠几个,把搬去前屋那。 外面院子里,杨氏咋呼着追着梁礼柏满院子跑,拿了一身旧衣裳来换下他身上原本的七成新衣裳,瞧见锦柔扒着灶房门框正眨巴着大眼睛羡慕的望着院子里,杨氏得意的抬高嗓门,朝灶房这边大声道哎呦喂,这小子啊就是皮实,去山上烧个香还得准备两套衣裳,真是累人哪!啧啧,不过话又说,这累也累得心里乐呵,总好比那有些人净生闺女,想受这份累都受不着呢!” 锦曦正塞火的胳膊一顿,抬头便见孙氏坐在那,脸色有些苍白,屋外,杨氏的大嗓门又起柔丫头,瞧呢?想不想跟柏哥哥们一道去山上烧香呀?可好耍了呢!” “娘,柔丫头是女娃,想去也去不了!”梁礼柏拍着手掌跳着叫着。 锦柔气得涨红了小脸,她人小脑子可灵活着呢,大人的话也能听懂好多。清脆脆的嗓音朝院子里大声道我不羡慕,我爹代表我们全家去了就行了,我娘回头生了弟弟,弟弟就能去。” “啧啧,大家伙都来听下呀,还说不羡慕呢,这小丫头话里酸溜溜的……”杨氏捂嘴大笑。 “二嫂,你何必跟个孩子计较?”是梁愈洲的声音。 “我去把柔儿拉进来。”孙氏道,作势就要起身,锦曦已经早一步按住她,淡淡一笑,道娘,让我去。” “我计较啥了,我逗柔丫头玩呢,那是稀罕她。”杨氏在外面大声道,又问锦柔柔丫头,你咋晓得你娘这回铁定生弟弟呢?指不定又是个丫头片子唷,到时候去山上祭祖不还是没你们娘们的份儿?” 锦柔看到杨氏那嚣张的样子,眼泪差点就要滚下来,突然,她的小脸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是锦曦。 “二妈生了那又如何?你对柏小子掏心挖肺。可曾换来柏小子对你的回馈?二妈十回犯挨骂有九回便是为了你那,可你那呢,敢为你站出来求过一回情么?”锦曦冷冷问。 杨氏愣了下,这些事还真有,杨氏更恼怒了,扬声道我呸,那是柏小子年纪小,不懂事,等他将来长大娶了,有我享福的时候。你就眼红吧!” 锦曦嗤笑。道三岁看到老,柏小子那秉性就摆在那,二妈当宝贝,我们不稀罕!就算我娘再生个。那也是我爹娘稀罕的宝。也轮不着你来说嘴。” 杨氏气得双手叉腰。指着灶房尖声喊叫老三,你养的好闺女,这样跟我。你躲在里面干啥?你给我滚出来!” 杨氏话未落音,孙氏便拖着后腰站到了灶房门口,冷冷瞧着院子里气急败坏的杨氏,铿锵道二嫂咋呼?我养的闺女了?我养的闺女不比别人差,我养的闺女,孝顺又体贴,我养的闺女,上的厅堂下得灶房,我养的闺女,开铺子做买卖,挣钱给我花!二嫂你有啥?我从来不喜欢跟人比,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但今个二嫂把我逼到死角,我不禁要问你一句,这些年来,你到底仗着哪处,总觉着比我强,总觉着该把我踩到泥心?” 杨氏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孙氏竟然能跟她说出这样的一番厉害话来,堵得她哑口无言。 “你们一个个是吃了火药还是打了鸡血?作死的,这一上昼就吵嚷个没完没了?存心搅的家宅不宁是不?”谭氏怒喝。 谭氏一直就不待见三房的人,尤其是年前孙氏跟她那一闹之后,谭氏就彻底恨上了三房。可三房如今家也分了,钱也挣了,好几年不开窝的孙氏也怀上了,谭氏怎能不气?原本是故意纵容杨氏来打压孙氏,没想到杨氏却反被压住了,谭氏只得亲自上阵,一声怒喝震住双方,但目光却直勾勾落在孙氏身上,带着明显的责备。 孙氏淡淡扭过头,拉着锦柔回了灶房,因为她,只要谭氏插进来,这事就更扯不清,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锦曦跟在后面,转身前,目光再次盯住站在谭氏身后,狐假虎威的杨氏,清澈的眼睛褪去一贯的温和,泛着幽幽的冷光,仿佛结了冰的寒潭,里面蕴含着怒火,还有强烈的警告意味,似乎要把杨氏整个人给冻结住。 杨氏怔了下,她还从未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看到过这样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一时僵在那里,就连谭氏,都被锦曦目光中迸射出的凶狠目光给吃了一惊,再看时,锦曦已经转过了身,追着孙氏进了灶房,谭氏心道,三房那死丫头真是个冤鬼投胎的,那双眼睛能吃人。 谭氏狠狠瞪了杨氏一眼,骂了句烂泥糊不上墙的,你给我安分些!”扭身蹬蹬着回了东屋。 ………………………………………………………………………………………… 老梁头率领一众男丁们浩浩荡荡去了后山烧香,村子后面的金鸡山上,炮仗的炸鸣此起彼伏,一阵盖过一阵。 灶房里,孙氏坐在那,微蹙着眉头,相比较先前面对杨氏时的坚韧,此刻孙氏的脸色不是很好。 “三弟妹,不气,不气啊,你人好,心好,啥都好,好人有好报。不像老二家的,人坏,心坏,啥都坏,你大肚子,不能气!”金氏口舌笨拙的劝慰着孙氏,眼神中尽是关切之色。 孙氏敛起忧伤的情绪,朝金氏报以一个感激的笑,道大嫂,多谢你,我不气了。” 金氏咧嘴一笑,埋头去捞饭。 锦曦扶着孙氏的肩,柔声道娘,大妈说的在理,你要真跟二妈置气,那可气不。今个你那番话说的,够力度,就该那么说,你顾及这顾忌那的,落到最后就是把委屈留给受。” “我没事,我最是受不得别人拿你们两说嘴,那就是戳我心窝子,我不让!”孙氏道。 “我,养了四个,没你好,女娃好,贴心。”金氏又道,一脸真切。 “大嫂,你要想有个闺女,就再生个呗,你那年纪又不是不能生。”孙氏抹掉眼角的湿润,笑着询问。 金氏摆摆头,憨傻的笑容染上一层颓唐,指了下院子外面,道礼辉爹,不稀罕我,不睡一被窝,好些年头。” 金氏的意识孙氏是人,自然明白,锦曦是伪小孩,也懂。 梁俞驹早好几年就不碰金氏了,她生闺女? 想明白后孙氏随即有点懊恼,意识到不该当着俩闺女的面问金氏这话,而金氏,显然脑子有些愚钝也表现在这些方面,直接就把和梁俞驹的婚姻状况给说出来了,而且还是当着俩小辈的面。(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大事了 divlign="ener"> 第一百四十五章出大事了 孙氏微咳了声,找了个由头转移了话题,锦柔眨巴着眼睛一脸迷蒙,锦曦垂下眼假装没听清楚继续扒灶口的灰,外面,炮仗的声响一声盖过一声,连绵不断。 临近饭点的时候,还是不见老梁头他们回家,谭氏去到侧门口张望了好久,有些着急,此时,后面山上的炮仗基本已经停歇了。 “娘,你别急,爹走的时候不说了今个烧完香,要带哥哥他们去山脚下的那几块旱地瞧下么,铁定要耽误好一会。”梁愈梅扶着谭氏进了饭堂,安慰谭氏道。 饭堂里,孙氏娘三,金氏都在,谭氏和梁愈梅进屋来,杨氏和梁锦兰尾随其后,见到已经坐在里面的孙氏,杨氏翻了个白眼,凑到谭氏跟前。 “梅儿,你饿不?你要饿了二嫂先去给你盛碗饭先吃着?”杨氏讨好的问,最好顺便也给梁锦兰弄碗。 谭氏看着梁愈梅,意在征询,梁愈梅摸了摸鼓鼓涨涨的肚子,摇摇头不饿,等爹和哥哥们一道吃!” “二妈,小姑会饿呢?她早饭可是吃了足足六只荷包蛋呢,换做是我这样的双身子人,要是早上也吃六只荷包蛋,这会也不饿!”一道清脆的女音接过杨氏的话茬,扬声道。 众人抬眼一看,便见洪氏笑吟吟进了饭堂,两手托着后腰,肚腹高高挺起,一副骄傲的样子。 “唷。奶和诸位婶子妹子都在呀,好热闹呢!”洪氏笑吟吟道,孙氏微微一笑,跟她点了点头。 谭氏显然是不待见洪氏的,眼皮子都不抬下,杨氏眼珠子咕噜噜转,金氏垂着头,似乎有些拘谨的样子。 洪氏环顾四下,把目光落在金氏的身上,道刚进门就听到二妈张罗着要给小姑先盛饭。那晌午饭弄好了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娘。你去给我盛碗饭吧,我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呢!” 金氏抬眼看了眼洪氏,洪氏似笑非笑看着她,金氏嘴角抽了抽。又看向谭氏。谭氏一记目光瞪。金氏吓得肩膀缩了下,垂下头闷声不做,手指紧紧揪着的衣裳角不放。 “娘。你这事了?跟你你怎不搭理呢?你耳朵聋掉了吗不跳字。洪氏笑扬声质问金氏,脸上虽是笑吟吟的,但锦曦却看到洪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厉色。 “洪氏你作甚呢?梅儿吃那几只荷包蛋瞧你眼红成那样?你还要不要脸?”谭氏朝洪氏怒道成日里啥活都不干,油壶倒在脚边也懒得扶,就只嚷嚷饿饿饿,半上昼那一海碗肉汤喂猪肚子里去了?你这头喂不饱的母猪,给我闭嘴死一边呆着去!” 谭氏一出口就骂的不留半点情面,锦曦原本以为洪氏会当场发怒,没想到洪氏不仅不怒,反而笑了。 “奶还真说对了,这有了身子的妇人哪,就是不一样,两张嘴吃喝,忒容易饿了呢,能吃好啊,大人能吃,娃儿才长得好,赶明儿给奶生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子,奶铁定觉着这会子喂我吃的都值!” 谭氏冷哼了一声,把洪氏那故意挺高的肚子剐了一眼,冷屑道作死的,少跟这不要脸,我再想抱曾孙子,也不稀罕你那肚子里出来的货,乱了辈分的!要不是你婆娘不正派,我好端端的大孙子怎有家不能回?不要脸的扫把星!” 谭氏此话一出,饭堂里人都怔住了,这不就是明着说洪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梁礼辉的么?洪氏的肚子本就是一个糊涂账,老梁头早已经三令五申不准家里人追究这事,也追究不清楚,就这样大被子一盖把所有丑事都盖住好了。 可谭氏偏偏瞧不惯洪氏这做派这品性,这会子一脱口就说出来了。这下,洪氏还不炸毛?估计所有人都是怀着锦曦相同的心思,好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洪氏身上,杨氏眼神中闪动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洪氏微微一愣,不止没跟谭氏掐起来,就那脸都没红一点点。 她找了把凳子坐下来,骄傲的抚摸着浑圆的肚子,对谭氏不无炫耀道奶别那样想嘛,换个脑子想一想,奶应该瞧出你们老梁家男人对我的稀罕劲儿哪,你大大孙子,那可都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呢,奶要是再把我给气跑了,为难的不止是你大,回头等你大孙子也没。哎,我这肚子里兜的呀,甭管辈分,那也都是你老梁家的血脉,这账可赖不掉!我吃的天经地义!” 锦曦抚额,洪氏跟杨氏有点相似,都是滚刀肉一块,而且洪氏这脸皮好像更厚一些,爬灰都敢认,还大言不惭的认,这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谭氏眼见最有杀伤力的话,都刺不穿洪氏的皮,气得手脚直抖。照着她一贯的脾气,这会子不把洪氏给扫地出门就不姓谭,可她生生扼住了的冲动,她想起上回洪氏哭闹着回了娘家,后来梁愈驹那生不如死的样子,还有老梁头那雷霆震怒,谭氏心有余悸。她环顾四下,希望能有人站出来援助一把,杨氏和梁锦兰交换了个眼色,娘两识趣的不愿去招惹洪氏,孙氏娘三都温顺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坚决不去趟这浑水。 锦曦更是在心底不怀好意的偷着乐,恶人还得恶人磨,就像看看谭氏和洪氏掐起来是情况。 洪氏见谭氏不啃声,就阴测测瞪着,更得意了,朝金氏扬声吩咐道娘,你还愣着干嘛呢?存心要饿死你孙子是不?回头等公公晓得了,看他不恼你!” 金氏脸发青,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逃也似的去了灶房。显然金氏是怕了这个的。 洪氏不以为然哼了一声,朝孙氏这边笑吟吟招呼道三婶,那你们先坐着啊,我去灶房扒口饭,一会还得去歇个晌午觉呢!下昼你们用过了饭,别急着,去我那屋坐会说会话,啊?” 洪氏对孙氏的额外热情,惹得谭氏把不满的目光转移到孙氏的身上,目光带着赤果果的警告。锦曦读懂了谭氏眼中传递的意思。孙氏娘三要是赶去洪氏屋里拉家常…… 孙氏只是淡淡点点头,没有明确回应。锦曦淡淡一笑,冲洪氏道大嫂你自去歇息吧,我们这回再看!” 洪氏笑了笑。慢腾腾往门口移去。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道哎。这上了月份就是活受罪,吃不够也睡不够……” 洪氏离开后,谭氏叹出一口气。道冤孽啊!” 不大一会儿,就瞧见洪氏端着一海碗饭菜,去了前面屋里,金氏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碗米汤。 金氏送完米汤刚进饭堂,谭氏朝金氏迎面就啐了一口,骂道没用的,看不住自个男人不说,还由着狐狸精给爬到了头顶,侍候的屁屁颠颠!作死的,还要我这子出来给你撑腰,婆婆做到你这个份上,我都替你燥的慌!” 金氏抹掉脸上的唾液,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任由谭氏训。 “大嫂,你也太不像话了,你可是洪氏正儿八经的婆婆,你得拿出点派头来呀,瞧把咱娘给气得!”洪氏在的时候梁愈梅不敢开口,这会子洪氏走了,梁愈梅也发威了。 金氏垂着头不做声,谭氏气得拍着胸口直喘气,道作死的,我就没见过那样不要脸的婆娘,秀才家养出的下流,净来祸害咱老梁家,作孽啊!” 梁锦兰乖巧的在后面轻拍着谭氏的背,杨氏扫了眼这边的孙氏娘三,撇了撇嘴,挑拨道三弟妹你们娘三刚是了?眼见着娘受气,一声不响的?曦丫头那不是罪牙尖嘴利的么?咋地也怂了?到时候你奶被你大嫂活活气死了,你们就开心了?” 谭氏闻言目光阴测测射向孙氏娘三,极度的不满。 孙氏微微一怔,不晓得战火又引到了身上,便听身后的锦曦轻轻一笑,道二妈这脏水可别乱泼。奶和大嫂这置气,那也不稀奇,谁家没个磕磕碰碰呢?就是牙齿和舌头也有打架的时候,二妈何必小题大做?再说了,就算真要调停那也该先轮着二妈你们哪,要是我们开口,到时候二妈又要说我们都分家了,还手伸那么长去搀和别人家的事,多不好!” 杨氏气结,正欲反驳,突然便听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男人们的呼喝声。 “娘,是爹他们了。”梁愈梅高兴道,话音还没落,梁愈洲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双眼涨红,双肩上染着血,朝屋里瞪大眼睛高声叫喊娘,你快来啊,爹出事了!” 屋里人皆一惊,谭氏脸色苍白,惊惶起身,脚步虚浮的跑去了屋外,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一跤,还好杨氏险险扶住。 其他人紧随其后,锦曦让锦柔扶着孙氏走慢些,抢先一步出了饭堂,便见到侧门处涌进来一批人,不止有老梁家男人,还有隔壁邻舍和村里的几个男人全跟了,大家伙脸色都不好,簇拥着梁愈忠往东厢房疾步而去,梁愈忠的身上,趴着一个人,那个人满脸是血,模糊了面容,但从身上的衣着看,不是老梁头还能是谁? “啊,我的个老天爷啊,这是回事啊?”谭氏哭号着跟在人后进了东屋,梁愈梅也是直抹泪。 梁愈忠把老梁头放平躺在床上,老梁头一张脸血肉模糊,眼睛半开半闭,嘴里嗯嗯啊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谭氏跪倒在床沿边,哭天抹泪,边上人就都劝她别哭,说梁礼胜去请李大夫去了,老梁头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锦曦看到梁愈忠和梁愈洲一样,也是两肩的血,猜测是驮老梁头的时候沾惹上的,而梁愈驹身上,除了有些泥土,却没有沾惹上血迹。而且,相比较梁愈忠和梁愈洲脸上难掩的担忧和焦急,梁愈驹的面色看起来多了些阴郁,好像在忌惮着。 谭氏的哭号把所有人都引来了,洪氏刚吃完饭,也打着饱嗝挤瞧热闹。 “爹,爷到底回事?怎弄成那样?”锦曦把梁愈忠稍稍拉到一边,急问。 梁愈忠眉眼皱成一个深疙瘩,恨恨看了眼梁愈驹的方向,神情凝重道炮仗炸的!” 锦曦咬唇,果真!果真是梁愈驹那批尝到了甜头的黑炮仗弄的! “老三……”那边,老梁头挣扎着伸出手,口里微弱的喊着梁愈忠的名字。 “三哥,爹喊你!”梁愈洲道,眼眶红通通的。 梁愈忠三两步跨到床边,老梁头一把握住梁愈忠的手,好似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似得,从口里挤出话老三,爹跟你说的那事,你,你可要记心上,算是,爹,爹求你,中不?” 旁边人都忧心如焚,谭氏更是嚎啕大哭,锦曦微微蹙眉,老梁头这关口还心心不念要梁愈忠应下的,是呢? 梁愈忠点头如啄米,沉声道爹,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您老别担心,好好闭目养神,大夫一会就到,您一定没事的,啊!” 老梁头血肉模糊的脸上明显挤出一丝笑容,道傻小子,哪个人不死,万一,万一爹要真有事,你妹子就托付给你了,啊?” 锦曦和孙氏对视了一眼,老梁头这是临终托孤吗?可这托付的人选,也不该是梁愈忠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是回事?锦曦听,感觉老梁头这是在变相的逼迫梁愈忠答应他的要求呢? 孙氏朝锦曦轻轻摇了摇头,锦曦明白孙氏的意思,这样的当口,任谁都不能站出来指责老梁头,说让他死不瞑目的话,要不还不得被人口水喷死脊梁骨戳死? 锦曦无奈,只得暂且按住,静观其变,只希望大夫快些就好。 不一会,梁礼胜便带着李大夫赶了,梁礼胜双肩也有些血迹,一脸急色。(未完待续。) P:断网断电,爬网吧来码字了,热死个人毛了啊……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现世报 divlign="ener"> 第一百四十六章现世报 人群从中间分开一条道,让李大夫近前细瞧。 “这脸都给血糊起来了,也不拿水擦洗下!”李大夫不满道,谭氏止住哭,眼睛朝几个射来,金氏被挤在人群最后面,杨氏躲了开去,洪氏显然是指派不动的,最后只有孙氏,可孙氏那大肚子…… 锦曦见状,赶紧站出来奶,我去给爷端水!”说完,转身去灶房匆匆端来一盆温水。 李大夫赞许的看了一眼锦曦。撸起袖子,打开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他的工具,开始给老梁头检查伤势。 “屋里人多气闷,大家伙都出来去饭堂喝口茶吧!”梁愈忠道,众人于是退出了东屋,谁都没去灶房喝茶,站在外面院子里,梁愈忠在一旁陪着,东屋留了谭氏梁俞驹和梁愈洲金氏几个人在。 大家伙都在议论当时炮仗爆炸的情景,一个个显然还没有从恐惧中回过神。 梁愈忠抱着脑袋蹲在一侧,粱礼胜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几个孙女们也都不出声,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东屋。 半柱香功夫后,东屋的门吱嘎一声,金氏苍白着脸色从里面端出一盆水来倒,满院子都是浓郁的血腥味,众人的神情更凝重了,洪氏捂着鼻子,三两步跑到那边墙角处,扶着墙壁干呕不止。 没人顾得上去安抚她,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东屋。锦曦捏了捏孙氏的手。轻声问娘,我扶你去那边坐会?” 孙氏微微一笑娘不碍事,咱就在这等。” 杨氏扭头扫了眼洪氏那边,撇嘴冷哼,嘀咕了一句矫情!” 又过了好一会,李大夫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梁愈洲拎着医药箱,梁愈忠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后面大伙也都跟着围,便听梁愈忠急切问道李大夫。我爹伤势怎样?” “那炮仗碎片飞刺入面部。才导致出血颇多,并未有性命之忧,诸位可以放心。”李大夫道老夫刚已挑出老梁头脸上,眉骨。下颚等多处的碎片。清洗敷药包扎妥当。伤口处七日内万不可沾水,待过了七日,我再来给换一次药。除此外,你们等会跟随我一趟,待我再开些消炎止痛的药来外敷内用,理应无碍。” 梁愈忠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李大夫千恩万谢了一回,由梁愈洲亲送李大夫归家顺便取药去了。 “梁三哥,既然梁家叔父无碍,那我们大伙今个也就先了,回头等梁家叔父好些了再来看望。” “诶,那也好,今个耽误诸位乡亲了,茶都没喝一口!”梁愈忠道。 “无碍,那我们先走了,有啥事随时叫!” 邻居们都散去,老梁家人迫不及待涌进了东屋,除了洪氏。 东屋里,老梁头躺在床上,身上已经换过了干净的衣裳,脸上缠着一圈圈的白纱布,就留了一双眼睛鼻孔和嘴巴在外面,耳朵处也包扎了,远远望去,有点像兔子耳朵。 他好像是睡着了,眼睛闭着,呼吸平和。 谭氏坐在床边抹泪,目光怒瞪着梁俞驹,梁俞驹则坐在床前的小矮凳子上,耷拉着脑袋,一副挨了训斥的窝囊样。 谭氏瞧见这么多人进来,收敛起怒目,像赶苍蝇似朝众人挥手道都挤进来作甚?老头子好不容易睡着,都出去出去!” “娘,我来守着爹,你带着大家伙去饭堂扒口饭吧!”梁愈忠跟谭氏道,怕吵醒了老梁头,他的声音压的极低。 谭氏摆摆手,道你爹被炸成这副鬼样子,我哪还有心思吃饭?要吃你们去吃吧,我就留这里守着你爹,去吧去吧!” 梁愈忠转身,看了眼梁俞驹,转身出了东屋,锦曦扶着孙氏紧随其后,赶紧跟了出来,后面的人皆鱼贯而出。 梁俞驹望了眼外面,又望了眼躺床上的老梁头,屁股刚刚从凳子上抬起一分,就被谭氏一声低喝给吓的坐了。 “畜生,你还有脸去吃饭?你那心是秤砣做的么?”谭氏压低嗓音喝问。 梁俞驹憋屈的看着谭氏,扭了扭肥硕的身子,道娘,您这话从何说起呢,爹受伤这事,谁也不想啊,我这心里也难过,可跟我没啥那个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我呸,作死的,别人不晓得,当着老娘的面你还敢推诿?”谭氏三两步冲找准梁俞驹的脸就是一巴掌,啐道你个被钱蒙了心的,要不是你弄那怪炮仗,你爹能炸成这样?兔崽子,人李大夫可亲口说了,这回是祖宗保佑,那炮仗碎片要是进了眼,你爹那双眼珠子可就瞎了!作死的,弄回那些怪炮仗来,这下现世报,就报在你爹身上了?” 梁俞驹心里直打鼓,那炮仗是他一手采购的,他自然清楚内中情况。但因为那炮仗特别劲爆响亮,他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从年前到现在,可尝到了甜头,许是这么久来都没出事,他就一直存着侥幸心理,没想到,今个做清明,老梁头上前去点放,一下子就中招了。 梁俞驹心虚又恼怒,但面对谭氏的责问,他只能表现出满脸的愧疚,甚至还淌出了鼻泪。 “娘啊,人一倒霉喝凉水都晒牙缝,何况放炮仗呢?一心为着这家钻营,那批炮仗可是赚了不少钱,哪晓得会发生这样的事?看着爹这幅样子,这心里刀割似的难受,恨不得替了爹去受这份罪啊……” ………………………………………………………… 灶房里,老梁家其他人都在默默的吃饭,大家伙折腾了大半日。都早已饥肠辘辘,饭堂里鲜少有声。 洪氏先前吃的那一海碗全吐了,这会子胃里翻滚,也吃不下,便让金氏盛了一小碗米汤,加了一勺糖,坐在灶门口一小勺一小勺的喝着。 梁愈忠和孙氏商议了,等会吃完饭,梁愈忠就去前面跟谭氏请辞,带着孙氏娘三先回镇上去。等老梁头醒了。梁愈忠再买些看望。 梁愈忠随便扒了几口就下了桌子出了饭堂,送碗筷去了灶房,顺便去跟谭氏请辞。 不一会,梁愈忠便返回了饭堂。跟梁愈洲他们简单说明了下。便急急忙忙带着孙氏娘三出了院子。去了前屋。 路经洪氏新房门口的时候,洪氏正依着门,一边剥花生往嘴里扔一边笑吟吟望着梁愈忠四口人。扬声打招呼道三婶,怎这么快就要走呀?时候尚早,来我屋再坐会呗?” 孙氏止住脚步,微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今个我们回镇上还有事呢。” “今个过节,三婶好不容易趟,就来我屋子坐会呗,喝点茶吃点花生,不耽误。正好咱两都怀着身子,我还要跟三婶好好请教下如何养孩子呢,三婶不会这么小气都舍不得传授我育儿经验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洪氏热情道,恨不得拉孙氏进屋。 锦曦瞟见梁愈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孙氏是大好人一个,面对如此热情的招呼,一时不晓得如何推脱。 锦曦灵机一动,上前去拉开洪氏的手,笑道都是一家人,大嫂这么客气反倒显得生分了,进了门就是一家人,天长日久还怕没机会一起坐吗?再说大嫂育儿哪里有不懂的,这家里大妈二妈还有奶,哪一个那不都是经验老丰富的?大嫂随便找个人就能请教,谁难道还敢藏着故意不传授给大嫂不成?” “那倒不是。”洪氏忙补充道虽我是新嫁进来的,可大家伙都还没人敢欺负我!” 锦曦便笑了,接着道大嫂如今怀着身子,是爷和大伯的掌中宝,还怕没人陪大嫂解闷吗不跳字。 “曦儿这小嘴甜的,可会哄人了,大嫂听得心里热乎。那好吧,那今个我就怠慢了三婶,下回家来一定上我这屋坐会啊!”洪氏松了手,站回门边,笑吟吟道。 “诶,你下回若是去了镇上,也去我们那铺子耍啊!”孙氏松了口气,微笑道。 孙氏这说的是客套话,洪氏却一口就应下了,道那是自然,咱都是一家人,三叔三婶的铺子我怎能不去捧场呢?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下回我去镇上,铁定去三叔那铺子耍!” “三叔,三婶邀我下铺子里耍,要得不?”洪氏朝已经站到大门口正要迈出去的梁愈忠扬声笑问,梁愈忠微微一愣,转过脸来,有点僵硬的‘嗯。’了一声,便仓促出了老梁家。 “三叔那人脾气真怪,跟我公公和二叔他们都不太像呢!”洪氏瞧着梁愈忠逃也似的背影,捂嘴咯咯笑起来,还打趣道。 孙氏有点不自在的笑了笑,拉着锦柔抬脚走了,锦曦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洪氏,紧追孙氏而去。 外面牛车上,梁愈忠沉默的赶车,孙氏娘三互换了个眼神,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招惹梁愈忠。等到车子出了金鸡山村,上了官道,孙氏才开了口。 “我说曦儿爹,你这一路是了?老是愁苦着个脸,还是在为曦儿爷的事担心吗不跳字。 梁愈忠没吭声,摇了摇头。 “曦儿爹,我晓得你担心,可人李大夫都说了爹不碍事,都是皮外伤,等到,你再去割些肉,买些菜,看望一下,我们又不是不赞成!”孙氏继续道,她很担心梁愈忠这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梁愈忠微微侧首,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 孙氏就跟觉得梁愈忠心里装着事情了,道你这是了?吞吞吐吐的,咱一家人早不就说过了么,事都藏心底,说出来一起想法子,你看你这样,惹得我和俩闺女都担心啊!” 锦柔也忙地道就是啊,柔儿都不敢了。” 锦曦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孙氏她们莫名其妙的看着锦曦。 锦曦止住笑。凑到孙氏耳朵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孙氏忍不住‘啊’了一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曦儿,你少浑说!”孙氏微微有点恼怒,喝叱锦曦,因为她一贯的慈爱和温柔,这份喝叱也是一点力度都没有。 “娘,你要想晓得我是不是浑说,回头私下里你问爹去!”锦曦小声道。孙氏咬紧了唇。不做声,目光落在梁愈忠宽阔的双肩上,若有所思。 一旦回到了铺子里,迎接锦曦的。就是忙忙碌碌的事情。有早点铺子的。更多的还是孙记杂货铺那块,因为锦曦上了一批新货品,她要紧跟销售情况。 梁愈忠和孙氏原本是计划翌日回孙家沟去的。没料到当天夜里,就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屋顶的瓦砾,于是乎,梁愈忠他们便滞留了下来,这可乐坏了锦柔,每日里撑着一把油纸花伞,穿着木屐子,在千里香和孙记两边来回的跑,早上忙的时候,还会跟琴丫屁股后面跑堂。 这日,锦曦午饭后,照例坐到孙记的柜台后面,翻看着这几日的账册,分析近来一段时日各种货品的需求量问题,孙二虎被文鼎派来的小厮接去了他所居住的鹊桥巷子,尚未归来。 “锦曦姑娘,这一批的香胰子和洗发露这类的货品,销量依旧很好,不止没有下滑,跟前几个月相比,隐隐还有攀升的趋势。”张掌柜坐在一旁,跟锦曦探讨。 “那蚊香,显然顾客们都还抱着观望的态度,不那的驱蚊威力,至于那花露水,起初的定价是六十文每瓶,因为是新品,要广为推荐,我把它们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可从这几日的买卖状况来看,并没有预期的理想。我想,那价格是不是定的稍微有点偏高?比猪肉还要贵二十文钱,一般的顾客是舍不得用的……” 锦曦微笑着摆摆手,道这会子瞧不见气色也无需焦急,等到气候越来炎热,苍蝇蚊虫四处出没的时候,家家户户小孩子和患病的老人,被艾草野篙的烟气熏得鼻泪横流,顾客们自然就会领教到这蚊香妙处来。至于花露水嘛,六十文每瓶的定价,我是考虑了成本,定在普通顾客都可以接受的合理范围内,基本没有下调价格的空间了。” “那,依照曦儿你的意思,咱们只有等了?”孙玉宝思忖着道我在想,要不,我们先从那些老顾客入手,给他们一定的折扣,通过他们的口授,逐步让更多的人了解到我们这几种货品的功效?” 锦曦想了想,道舅舅的这个主意是可以采纳,咱就先拿下那些老顾客。我有一个想法,等到端午节的时候,咱孙记来搞一次‘入夏大礼包’促销活动!” “叫入夏大礼包促销?细细说来!” “就是把跟过夏的相关日用品,例如香胰子,洗发露,洗脸的,洗澡的,还有花露水,蚊香,香水这些,每三样各取一件随意匹配,打包捆在一起售卖。价格在综合了单件原价的基础上,再打个八折。如此一来,在顾客们的心中,却是花最少的钱,买到了最想要最实用的,可在我们这,却是薄利多销,捆绑出售。”锦曦道。 张掌柜一脸思考,孙玉宝目光一亮,拍掌道这个法子我看行!“ “我猜锦曦姑娘必定还有后招,你接着往下说。“张掌柜道,锦曦微微一笑,张掌柜说对了,她确实还没说完。 “我们提前把杂货铺里,那些以往销售积压下来的存货,挑选那些小件的日用品和装饰品,整理放入奖品柜子里。大促销的时候,凡是在本铺子一次购物资费达到一百文的,便有机会免费抽奖一次,两百文便两次,中奖率定为八成。花一份钱买,还能抽奖白拿,白拿的谁都想要呢?“锦曦道,说了太多,顺手抿口茶水润润嗓子。 人性就是如此,眼睛看到的,是白占了便宜,却看不到悄然付出的代价,请问世间哪有那么多白送的呢?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就是这个理。 “嗯,这个点子新颖,那些积压的存货一旦在一定的时期内卖不掉,后面就会越积压越难卖。这也是以前我开张记那会,最头痛的事情,这些积压的存货,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钱换来的呀!“张掌柜感叹着. 虽然抽奖是半卖半送,但抽奖的门槛有了消费资费的限定,而且还能促进顾客的购买欲望,细细算下来,是不亏的,好,好啊。如果也能早一些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说不定张记会是另一番光景?张掌柜暗叹。 再看面前这锦曦姑娘,清秀斯文,淡定的喝着茶水,俨然是一个淡雅的少女。可这脑子里的精明和灵活。却是让张掌柜忍不住的钦佩。 孙玉宝目光炯炯。道曦儿,你这点子好,回头我就着手准备去。把积压的存货下了货架!“ 喝了几口茶水,锦曦嗓子眼舒服多了,抬了抬手,淡淡道舅舅莫急,我这还没说完呢!“ “啊?“张掌柜和孙玉宝同时惊讶,她这还有后着啊? 只见锦曦翘了翘嘴角,清澈的眼眸闪动着灵气的浅光,道刚我们说到,一次性消费达到一百文的,都会获得一次抽奖机会,那么一百文以下的顾客呢?既然我们是要入夏送礼包大促销,也不能让资费没到一百文的顾客空手而归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那要怎样?“孙玉宝问。 “到时候,但凡超过二十文的顾客,我们就送他一张千里香的优惠卡,一张优惠卡可抵六文钱,只可消费不可兑现,时限不限。“锦曦道此优惠跟抽奖活动可以重叠。“也就是说,抽奖的那些顾客,同样可以享受这六文钱的千里香优惠卡。 “哦,我听明白了,你这是要免费送他们六文钱的安抚奖啊?六文钱在千里香,薄皮大包子可以买三只呢!你就不怕到时候他们都蜂拥去千里香吃包子,把包子都一扫而空了?“孙玉宝调侃道。 锦曦从容摇头,道舅舅,这个你绝对放心,只要他们能持优惠卡走进千里香,我就有信心能够让他们离开时,消费的绝对不止六文钱,如此一来,千里香的买卖也跟着受惠!” 锦曦的这些点子,全是来源于上一世的切身经历。商场打折送代金卷,住酒店送早餐卷,内中运营都差不多,从来只会是商家稳赚。 锦曦说的很笃定,神情间的从容和胜券在握的样子,让张掌柜和孙玉宝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质疑,因为孙氏开张到如今,也将近半年了,这半年来铺子里的每一次决策调整,几乎都是出自锦曦之手,且从未失败过,所以,张掌柜他们如今在经营铺子这,都唯锦曦马首是瞻。 锦曦接下来又跟张掌柜和孙玉宝他们详细探讨了下铺子里的其他事宜,看着外面依旧没有停歇的春雨,估摸着孙氏和锦柔歇午觉也该起床了,便起身穿上木屐子,撑起油纸伞,去了千里香。 铺子里,孙大虎和梁愈忠这对连襟正相向而坐,不知谈论,两人说的正起劲儿,锦曦进来跟他们二人打了个招呼,便脱了木屐去了后院瞧孙氏她们。 先是去的屋里,锦柔还在床上睡得香甜,锦曦接着又去了隔壁的小屋,正准备推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声,是孙氏和孙玉霞,好像在说着悄悄话,声音尽管压得极低,但其间还是有孙玉霞忍不住的惊呼声。 锦曦心里念头一闪,没有急着敲门,而是把耳朵靠近些,屏住呼吸偷听起里面的话来。 “姐,你们老梁家可真是出奇葩的地方,这一个屋檐下住着的,都是些样的人哪,还好你分家了!我的乖乖,爬灰就爬灰吧,还练出胆子来了,竟然还想把主意往三叔的身上打,真是不要脸!”孙玉霞愤愤不平道,还朝地上啐了一口。 “哎呀呀,玉霞你的嘴也忒快了,我可没说洪氏勾引你姐夫啊!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灶房,她会有那样的胆子呢!兴许,真是如她自个说的那样,见你姐夫后背有点脏,就忍不住伸手拍了下呗,许是我们想多了也说不定!”是孙氏的声音。 锦曦翘起嘴角,不会那么巧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她只是觉着洪氏瞧梁愈忠的眼神,有点飘,难不成清明节那天,洪氏在老梁家灶房当真勾引了梁愈忠?(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保媒 二合一 divlign="ener"> 第一百四十七章保媒(二合一) 锦曦轻轻敲了下门,里面的声戛然而止,孙氏惊讶问谁啊?” 锦曦低笑了声,道娘,小姨,是我曦儿。” 孙氏松了一口气,孙玉霞赶紧把门开了,拉了锦曦进屋,随手又把门给关上。 “唷,小姨干嘛呢?这么紧张兮兮的还关门?”锦曦笑道。 孙玉霞轻哼了声,道我在跟你娘商量大事情呢,可不得被人听了去!” 锦曦微怔,孙氏早已红了脸,瞪了眼孙玉霞,道你别胡说。”接着又看向锦曦,带着些试探问道曦儿你时候的?” “哦,我有一会了。”锦曦道。 “啊?那,那你可听到我和你小姨说的话?”孙氏又问,孙玉霞也侧着脸看着锦曦。 锦曦翘了翘嘴角,若无其事道哦,娘是问,我有没听到你们说洪氏在灶房勾搭我爹的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啊?”孙氏惊震,随即双手捂脸直摇头,不晓得该是好。孙玉霞抚掌大笑起来,道,亏你还在这藏着掖着不让说,这鬼丫头啥都听到了!样曦儿,你觉着小姨我的猜测准不准?” 锦曦抿嘴笑,不搭理孙玉霞的问,上前去坐在孙氏身侧,笑道娘,您捂脸干嘛呢?我爹被人惦记,这是好事啊。这说明我爹是有魅力的男人,也说明娘你眼光好。会挑人,多好啊!” 的确,梁愈忠长得高大魁梧,肤色虽黝黑,但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为人直爽豪迈,在村里人缘好,很有男人的魅力。尤其是如今梁愈忠又在经营茶园,打理铺子。家境一步步殷实更为他增添了成功成熟男人的自信和魅力。跟梁俞驹梁愈林他们站一块。举手投足中的气质就慢慢显现出差别来。 洪氏摆明着就是个狂蜂浪蝶,可能不去勾搭下呢? “好个呀?你这闺女怎的呢?”孙氏撒开手,在锦曦光洁的额头上轻戳了一下,哭笑不得道。 “我说了吗?难不成娘更稀罕爹是个狗不理包子?”锦曦无辜道。 “我。我……”孙氏头语塞了。不晓得闺女怎会是这样奇怪的想法。孙玉霞则笑得直不起腰。 “好了曦儿,你娘正为这事犯愁呢,你好好。别再逗她了。”孙玉霞止住笑道。 孙氏讶异看着锦曦,脸又红了,敢情,闺女这是在捉弄她?唉! 锦曦伸手扶住孙氏的肩,柔声道娘,我晓得你在担忧,因为拿不准那洪氏是不是真的对我爹有心思,又怕贸贸然去跟爹说,会显得好猜忌,如此就只能背地里七上八下的担忧犯愁,是不是这样?” 孙氏如遇知音,连连点头。 “娘,这事啊,您大可不必担忧,洪氏对爹有非分的心思,这我也,她那做派就摆在那。可夫妻那么多年,爹是样的品行您还不清楚么?我爹要真是那受不得诱惑的,就不会把灶房出的那事跟你说。所以说,这事啊,关键在我爹这,只要我爹没那念头,洪氏再狂蜂浪蝶,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您都犯不着为这事伤脑筋!” “当真?“孙氏半信半疑。 锦曦肯定点头,道娘,我还会忽悠你吗?在爹的心目中,你才是真正第一位的呢!假如您还是对洪氏那一事有些隐忧,我倒是可以建议你跟爹实话实说,心中如何想的就如何说,没必要事都憋在心里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要真那样说,你爹会不会觉着我好猜忌,多疑,不信任他,会不会恼?“孙氏抓住锦曦的手,问。 锦曦笑了,道凭我对爹的了解,爹不止不会恼娘你,反之还会加倍的开心,因为这也证明了娘对爹的在乎呀!“ 被锦曦这般一开导,孙记这几日来一直郁闷在心底的那股乌云,突然就烟消云散了,整个人都觉着眼前轻快了许多。 “姐,曦儿说的对,姐夫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她洪氏再花痴,你们又不住一个屋檐下,碍不着事的!”孙玉霞道。 孙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微微垂下头,想不到这种事情,竟然是的和闺女帮她解开了心结。 “嗯,等这雨停了出了日头,我们也就要启程回孙家沟去了。“孙氏欢快道。 锦曦忽地想到一事,道娘,原本爹是说要去看望受伤的爷的,可晴明过后一直是下雨没法子出行,你们是计划的?回孙家沟之前,还要不要去探望下爷呢?“ “应该是要去的,你爹都说了,好食言?“孙氏道:”我和你爹商议好了,等过了五月端午,就着手盖房子呢!“ 锦曦目光闪了闪,道那这回我陪爹一道去孙家沟看爷,等看望后,你们再回孙家沟,下了这好几日的雨,回山的路面也该晾晒下,才不那般湿滑!“ 孙氏点头,对此没异议也没多想,隔壁屋子传来锦柔的喊声,孙氏忙地起身去了隔壁屋子,三人的谈话也就此散了。 下昼,锦曦创造了个机会,让孙氏和梁愈忠在一处好好的说了一会话,当两人出来的时候,孙氏和梁愈忠两人的神情都显得格外的明快,显然这次的沟通达到了理想的效果,孙玉霞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为此感到高兴。 傍晚的时候,雨就停歇了,按照商量好的,翌日早饭后,梁愈忠和锦曦带着鱼肉和补品等,驱赶着牛车去了金鸡山村探望老梁头。 锦曦这几日一直忙着孙记的买卖,没顾得上问。后来当着孙氏的面,又觉着问的不妥,怕因此又影响了孙氏的心情。 正好这会子趁着和梁愈忠一道回金鸡山村,锦曦便问了。 “爹,爷那日躺在床上抓着你的手,让你答应他的事,到底是何事啊?“ 梁愈忠愣了一下,随即道哦,没啥,就是说你小姑的事呗!“ 他的眼神闪躲。显然。撒谎都没经验。 锦曦假装没看出来,继续道是说把小姑托付给你照顾的事么?“ “嗯,就是这个。“ “爹,爷会把小姑托付给你呢?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你是三哥。又分家了,爷也只会叮嘱你多加照料小姑才是,托付给你这不合规矩呀!“ “嗯。谁晓得呢,许是当时你爷以为自个不行,托付也没说清楚,现如今他好了,这事自然就揭了!“梁愈忠道。 锦曦蹙起眉头,拉长声音道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你跟我这都不说真话……“ 梁愈忠手里的鞭子顿住,转头脸看着锦曦,叹出一口气,道唉,我就晓得啥话都瞒不住你这丫头,好吧,是爹我扯谎了,我告诉你事情,你可别跟你娘那说去,她月份大了,心思也重了些,别让她也跟着担忧“ 果然,果然老梁头是有事情交待梁愈忠的,锦曦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打了个响指,看着梁愈忠听他坦白从宽。 “清明那日去后山烧香,你爷私底下跟我提起过,说是咱跟方掌柜熟识,你舅舅他们和文鼎又有交情,于是,便想让我来保媒!”梁愈忠道。 锦曦捂嘴笑了笑,没有太多惊愕,她上回探望谭氏,谭氏就跟她那打听了文鼎的事。 “爷让爹给哪两人保媒呢?”锦曦问。 “你小姑和文鼎。”梁愈忠道,说完眉头就皱成了个疙瘩,犯难的不得了。 锦曦眯了眯眼,真不晓得老梁头到底有没有的判断和思考?梁愈梅和文鼎这两人,不管是从家世还是从自身的品性和长相,着也牵不到一块去呀?这个媒让梁愈忠来保,不头痛才怪! “爹,那你打算做?去跟方掌柜和文大哥那转达爷的意思了吗不跳字。锦曦问。 梁愈忠摇头这门亲事,你爷当时跟我提出来,我就觉着不可能成!我都是实话实说,且不说这一点都不门当户对,就是文鼎那才干和容貌,想必定是瞧不上你小姑的。我若是去说,这无疑是为难人家方掌柜和文鼎,可不去说吧,你爷那也没法交代,这事真是让人犯难啊!” 锦曦点点头,思忖道就是啊,女方主动上门去攀亲,本来就是有点掉价的事,这要还被驳回了,这面子就抹得更黑了。可不去说吧,爹也没法跟爷奶那交差。” “我就弄不明白,你爷奶怎会想到把梅儿跟文鼎给扯到一处去呢?婚姻大事,事先也得好好拎个清楚啊,这摆明着是不可能成的啊……”梁愈忠一边抱怨,一边把牛给驱赶的直跑。 “爷的意思其实就是奶的意思,而奶的意思,从来都是以小姑的主见为尊。”锦曦娓娓道。 梁愈忠拧眉,确实,当时老梁头就私下里给了梁愈忠口风,言外之意就是梅儿对文鼎一眼相中,在谭氏那里闹腾,说是非君不嫁。 “可你大伯当时也在,他也赞同你爷的做法,这一个个的,唉!”梁愈忠直摇头,想不到都分家了,还是这样不清净。 提起梁俞驹,锦曦就忍不住要笑了,道爹,大伯当然赞成咱家跟方掌柜家结亲啊,要晓得,他可是还欠着方家五百两的高额债务呢!” 锦曦这么一说,梁愈忠就明白了,吸口气,道我当时就想着你叮嘱的话,没敢一满口答应下来,就说想想。可谁晓得,你爷紧接着就被炸了,当时那个危急的样子,我这一心软,他说,我就都应下了,现在懊悔都来不及!” “曦儿啊,你能不能帮爹出出主意?只要不让我去跟方掌柜那保媒,都好说!”梁愈忠道。 锦曦原本想批评梁愈忠不敢磨蹭,应该在老梁头提出保媒的时候。就满口拒绝。可转念一想,老梁头后来表现出的‘临终托孤’,就算梁愈忠满口拒绝了,也还是要翻盘的,说来说去,保媒这事,老梁头铁了心要架住梁愈忠,不管梁愈忠着,都是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 “爹。保媒这事我来帮你想法子。一定让爷断了这念头!不过从今往后,不管别人对你提出怎样的请求,不管在样的情况下,你都不可以擅自应下。因为你不是一个人过日子。你还有我们娘几个。你得多为我们着想才对!”锦曦正色道。 梁愈忠有点歉疚,像是下了保证似的,重重‘嗯!’了一声。锦曦这才放心。然后,凑在梁愈忠的耳朵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金鸡山村,老梁家后院里。 锦曦他们到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李大夫和梁愈洲,李大夫刚刚来给老梁头换过外敷的药,梁愈洲送他出门。 在门口寒暄了几句,梁愈忠从李大夫那获悉,老梁头脸上的伤恢复的还好,再过个几日便可拆纱布了。 东屋里,老梁头披着外衣靠坐在床头,脸上还是缠的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嘴巴里还塞着一根旱烟竿,吧嗒吧嗒的抽着。 谭氏坐在一旁靠窗的地方纳鞋底,长长的针不时从梳理的一丝不乱的花白头发里滑一下,锦曦也不晓得这是原理,难道是磨针? 窗户支了起来,日头从外面洒进屋子,但满屋的药气和烟味依旧很浓郁。 “老三,曦儿,你们来啦?算着这日子,你们也该来啦!”老梁头拔出烟杆子,亲切的招呼梁愈忠和锦曦坐,这边还没坐下,那边老梁头就急吼吼问开了老三啊,爹上回跟你提的那事,你办的怎样了?那边说啊?” 梁愈忠欠了欠身,看了眼锦曦,跟老梁头道爹,前几日下雨我没能,今个我来,一是看望您,而来就是为了说这事来的。” “别磨蹭了,你快说呀,你可把我的意思全转达到了没?那边讲?”老梁头迫不及待的打断梁愈忠的话,急问。 “爹,我一个人去讲那事不妥,便想到找我俩小舅子同行,他们是好友,说的开,没成想,我那俩小舅子听到我要说那事,都给我打了退堂鼓!” “作甚呢?他们凭啥给打退堂鼓?关他们事?”谭氏纳鞋的动作顿了下,抬眼很不悦的瞪着梁愈忠道! “子,你别打岔,让老三接着把话说完!” 梁愈忠咳嗽了下,照着锦曦教给她的,老老实实道我那俩小舅子说,文在望海县城,有一青梅竹马的姑娘,原本是盘算着过完年就去提亲,哪晓得那姑娘家里长辈去世要守热孝三年,这亲事就这样耽搁着,两边长辈私下里都知晓,但毕竟是还没走媒人,就没抬上明面来议。” 老梁头嘴里呆住了,谭氏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梁愈忠,似乎要在他的身上看出个洞来。 “老三,你没瞎掰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这事可是关乎到你妹子的终身啊!你可得自个去打听清楚了,由不得那些不相干的人随口一说,就断了你妹子的终身!” 说到那些不相干的人的时候,谭氏的目光在锦曦身上停了一下,锦曦只看着的衣裳发呆,假装没瞧见谭氏的冷眼。 “娘,我小舅子他们的人品,我清楚,不会瞎说的,他们还是见咱是亲戚,才据实相告的,省的回头啥都不清楚就跑上门去保媒,到时候两家人都尴尬!”梁愈忠道再说了,这事能成不能成,都跟我那俩小舅子碍不着边,他们何苦来哉要阻人终身呢?” “老三啊,望海那边那姑娘,文当真立下誓言要娶?”老梁头问。 “这个,我也不晓得,这就要亲自问文鼎了。”梁愈忠挠了挠头道,让他这样的老实人,扯这样的谎言来忽悠老梁头老两口,可真是累啊。 “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作死的,敢情也是个纨绔哥,这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靠不住!”谭氏把手里的鞋子往桌上重重一顿,忿忿骂道。 老梁头无声叹息,纱布后面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思虑,屋子里陷入了凝重的沉默中,空气似乎都为此而压了下来。 梁愈忠和锦曦悄悄对视了一眼,保媒这事,应该能摆脱了。 这时,老梁头所在的床后面,突然传来女子嘤嘤的哭泣,锦曦竖起耳朵,那是梁愈梅的哭声。呵呵,原来梁愈梅一直躲在床后面偷听啊?有意思。 谭氏变了脸色,匆匆忙往床后面奔去,老梁头赶紧朝面面相觑的梁愈忠和锦曦连连摆手,像赶苍蝇似的挥赶着这对父女俩,道这里没你们啥事了,你俩该忙啥忙啥去吧,去吧去吧!” 梁愈忠逃也似的出了东屋,一口气走到侧门处,这才停下步子,长舒出一口气。锦曦笑得眉眼弯弯的跟上来,梁愈忠道曦儿,咱过关了不?” 锦曦点头,应该是过关了吧,老梁头纵然爱女再心切,总不可能去挖人墙角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只是,对不住了文鼎大哥,在背后给你抹黑了一把。 “曦儿,这事真对不住文鼎,让他背黑锅!”梁愈忠烦闷道,在原地踱了几步你爷不会去方掌柜那询问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锦曦微微一笑,依她对文鼎的了解,倘若要他在娶梁愈梅为妻,和虚拟一个青梅竹马之间,他铁定义不容辞选择后者的。 “照道理说,应该不会去问,那跟刨人家私密没啥区别,再者,也太丢老梁家颜面了。”老梁头一辈子以安定梁氏的大家族规矩约束自身,应该不会去做那样的蠢事。 父女两个边边往前屋那边去,突然,前面天井边,一抹红色身影妖娆而来,正好跟他们面抵面遇上。(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惩大诫 二合一 divlign="ener"> 第一百四十八章小惩大诫(二合一) “唷,这不三叔和曦儿吗?今个怎有空了?我三婶呢?没一道?”洪氏笑吟吟,热情问道。 锦曦看到梁愈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下,‘嗯。’了一声,算是给予回应。 倒是锦曦,笑嘻嘻跟洪氏道前几日下雨不宜出行,今个天一放晴就赶着看望爷了。” 洪氏‘哦’了声,站在那,一手托着后腰,一手把甩着手里的帕子,一阵阵香喷喷的气味从那帕子上散发出来,目光从锦曦身上转到梁愈忠脸上,笑吟吟看着梁愈忠,上前两步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三叔这是了?脸色怎瞧着不大好呢?是谁给三叔气受了吗不跳字。 梁愈忠皱了皱眉头,实在不想搭理,往边上让了两步,道没事。”说完,他伸手拍了下锦曦的肩,催促道曦儿,咱得回镇上去,别让你娘惦记!” “三叔,你们都看望爷了,怎能空着肚子回镇上去呢?着也得在这吃过了晌午饭才能走啊!”洪氏伸手拦道,四下扫了眼,又道这样吧,你们先去我那屋坐着歇会,二妈去河边洗衣裳了,我婆婆应该在后院铲猪圈,我这就去喊她烧晌午饭!” “侄子,你好意我们受了,今个就是瞧一下你爷,没准备吃饭,就这样,让我们吧!”梁愈忠道,锦曦一直笑眯眯站在一旁看着。做好一个十多岁小姑娘的本分。 洪氏没辙,只得往边上让了让,目光有点点哀怨的看着梁愈忠,显然,在她眼中锦曦不过是个十多岁还不谙情事的小姑娘,不足为据。 “三哥,我瞧见这牛车就猜到是你来了,正好,我刚在那边二牛家,他家那半大猪崽子今个阉籽。缺了人手。你要得空就搭把手!”梁愈洲的声音突然从前面正门口传来,换了一身短打的下地干活衣裳,正朝屋里的梁愈忠高声喊道。 这一带人家养猪,一般偏向于抓小母猪来养。若是抓的是小公猪。除非是存了心的养种猪。否则等长到一定的时候,都会请附近村里的兽医阉割。 因为是半大的猪崽子,力气大。阉割又不打麻药,到时候挣扎起来,没几个成年壮汉是按不住的,所以梁愈洲瞧见这边的牛车,就赶紧跑来找梁愈忠帮忙。 “好嘞,我这就去搭把手!”梁愈忠毫不迟疑,撸起袖子大步就朝门口跨去,正好躲过洪氏的纠缠,刚走了几步他忽想起锦曦还在后面,扭头问曦儿,你要不跟我一道瞧?” 锦曦对阉猪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不感兴趣,忙地摇头,这时洪氏走,一手搭在锦曦肩上,笑吟吟跟梁愈忠道三叔,你只管去,曦儿就让她去我屋里坐一会,等下你走的时候,再接她就是!” 梁愈忠问询的看着锦曦,正想着帮锦曦回绝了,没料想锦曦竟然意外的点了头,朝他招了招手道爹尽管去吧,我正好和大嫂说会话!” …………………………………… 洪氏倒是出奇的热情,不止给锦曦泡了蜂蜜水喝,还翻箱倒柜的,抓了两把葵花籽和花生蚕豆出来,招呼锦曦吃。 锦曦打量了下洪氏的屋子,这屋里原来属于梁礼辉的,基本上都没有了,床是后来打的新花床,铺着红色的被子,两只鸳鸯戏水的枕头并排摆着。 箱子柜子梳妆台,还有圆桌椅子,都是新的,靠窗的地方原来摆着的是梁礼辉的书桌,现在也移出去了,摆着一副洗澡的盆桶。 梁礼辉一直都没归家,洪氏一个人在这屋住着,好像还很滋润的样子呢,真是奇葩。 “这么多吃食我都吃不完呢,大嫂挺着个大肚子别忙乎了,坐下来歇会呀!”锦曦小口抿着蜂蜜水,笑眯眯道。 “诶,好,我坐。”洪氏拖着后腰,坐到锦曦左手边的那张有靠背的椅子上。 “曦儿,听说我嫁进来前,你们三房就分出去了,是么?”洪氏一边剥花生,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闲聊。 “嗯,是这样的。”锦曦回答道。 “我还听说,你家如今跟你舅舅他们合作在镇上,不止开了杂货铺子,还开了早点铺子?有这事么?” “嗯,是这样的。” “我还听你两个伯父说,你家在官道那边看中了一大块地,等过段时日要动土盖新屋子了?” “嗯,是这样的,我爹说,等过了端午节就动土,我娘中秋前后落月,爹说要让娘在自个的新屋子里过月子!” “唷,那还真是难得呢,两间铺子都有份子,如今又要盖大房子,还要添一口子,你爹还真是有能耐。那你家那两间铺子每个月都能赚好多钱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洪氏眼睛发光的问。 “嗯,这个我就不太晓得,得问我娘去。”锦曦道,她故意到洪氏这来坐,就是想摸清洪氏到底打的梁愈忠主意,锦曦打死都不可能,洪氏这种人勾搭梁愈忠是为了‘爱情’,原来果真是因为惦记着梁愈忠口袋兜里的钱啊! “为啥呀?你娘不一直待在孙家沟你嘎婆那么?她一个妇道人家,晓得这些?你爹也真是的,怎能把钱都交给一个妇道人家来管呢?”洪氏诧异。 锦曦笑嘻嘻道我爹稀罕我娘呗,不止把钱一文不落的交由我娘管,其他啥事也都是我娘拿主意,打我记事起,就没瞧见他俩红过脸。”锦曦道,梁愈忠和孙氏的恩爱,那是真的。但说到管钱,锦曦撒谎了。她是想断绝洪氏的念头,梁愈忠身上不带钱,其实,孙氏也不管钱,管钱的人是锦曦,拿主意的,也是锦曦。 洪氏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便是妒忌,她想到了,跟了梁俞驹也有三两个年头了。梁俞驹虽然在吃穿度上从未克扣过她。可那银钱却防她防的死死的,没想到梁愈忠竟然对那个毫不起眼的孙氏这样敬重! 看来,想要勾搭梁愈忠,从他身上捞到好处。是有些难度了。 “唷。那还真瞧不出来呢。你爹还这样敬重你娘。”洪氏笑道,笑得言不由衷。 锦曦假装瞧不出,点点头。面色如常道那是,我爹疼我娘,那在孙家沟是出了名儿的,别人打趣我爹,我爹可说了,娶就是疼的,以前他让我娘吃了苦,如今,要好好的补偿我娘呢!加之如今我娘又有了身子,我爹可是乐坏了,把我娘那个稀罕劲儿,连我和柔儿有时候都有点吃味儿,呵呵,大嫂可别笑话我哦!” “会笑话呢,就是娶疼的呀,这话是不假!”洪氏道,双手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锦曦瞟了眼那帕子,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被她绞的皱巴巴的。 锦曦点点头,又道我瞧大嫂这屋里枕巾被套,还有大嫂用的帕子,都绣了好看的图案,大嫂的针线功夫肯定了得?” 洪氏扬眉一笑,有点得意道我爹是秀才,膝下救我一个闺女,家里活计的,也都轮不着我来做,有的是闲功夫折腾这些。咦,对了曦儿,你爹他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你娘做的不?那你晓不晓得你爹穿多大的鞋?” 锦曦心里暗笑,看来洪氏依旧对梁愈忠不死心,找她这打听起梁愈忠的鞋码来了。 锦曦摇了摇头,道大嫂了把我问着了,这个我还真不晓得,这得问我娘去,我爹的都是她一手操持!” “那,你爹平时在家,可喜欢吃啥菜你总该晓得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譬如,咸的?辣的?还是酸的?他有没有啥其他的嗜好?譬如,抽旱烟,喝酒?摸牌的?”洪氏又问,锦曦抚额,这洪氏看来是当真把她当啥事都没开窍的乡下小丫头来糊弄了。 “嗜好?好像没有吧,不过,我爹吃饭不挑食。” “曦儿你再好好想想,人都有最喜爱的那口,你要是想的出来你爹最稀罕的菜,大嫂等下给你拿酥糖吃!”洪氏给予物质诱惑。 “哦,我想起来了,我爹说过,他最爱吃的菜就是我娘做的菜,嗯,就是这样!” 洪氏蹙了下眉头,有点恼怒的看着锦曦,原本还以为把锦曦哄骗起来,能套到好多关于梁愈忠的事情,好方便她有的放矢。 没想到说了个大半天,她自个口水都说干了,锦曦那蜂蜜水却喝了两碗,瓜子花生蚕豆吃的快见底了,还是没套问出半句有用的话来,反而还给添了堵。 “呀,这说到做菜,倒把我给说饿了,大嫂,你刚不说拿酥糖给我吃吗?要不,你拿两块来给我垫下肚子可好?” 洪氏脸颊肉直抽抽,这还吃上味了呢,虽心疼,但还是起身开了箱笼,给锦曦拿了两块出来。 “这有身子的人就是容易饿,这酥糖还是我夜里饿的睡不着的时候拿来垫吧肚子的呢,就剩下这两块了,全给你罢!” “诶,多谢大嫂。”锦曦道,接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酥糖的包装纸上,有梁记的标志,锦曦猜测那酥糖铁定是梁俞驹私底下塞给洪氏的。 孙记杂货铺也有酥糖卖,一包酥糖能卖二十五文钱,锦曦极少吃,心疼钱。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洪氏微垂着眼,像在想心事,不时打量一眼锦曦,锦曦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规规矩矩坐在那,有滋有味的吃着酥糖。 “曦儿,酥糖好吃不?”洪氏笑眯眯的问。 锦曦连连点头,口里还包着一大口,口齿不清的回道好吃。” 洪氏目光转了转,拉住锦曦的手,柔声道那,大嫂跟你商量个事,你回家去,跟你娘那箩线筐里给偷一双你爹的鞋样子来给我,回头我给你买更好吃的酥糖。好不?” 锦曦愣愣看着洪氏,又看看,难道,这副外形在洪氏的眼底,当真把她归纳到啥事不懂,只要几块酥糖就能收买的那种乡下丫头? 锦曦还没来得急做出表态,屋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洪氏抬头望着站在房门口的梁愈忠,眼前一亮。 “三叔,你忙完了?”她站起身。笑看着梁愈忠道。还顺手把的发髻给拢了拢。 这个举动做的,不止梁愈忠,就连在他身后跟上来的梁愈洲见了,也为之皱眉。 “诶。忙完了。”梁愈忠回道。朝锦曦招了招手。 “老三。老四,你们俩怎堵在侄子的房门口哪?”杨氏破锣一样的大嗓门突然响起,随即便瞧见她端着一只大大的木盆。从一旁探进头来,朝洪氏屋里直打量。 洪氏随手将手里的一块帕子盖住装瓜子花生和蚕豆的碟子,可地上那一堆壳却忘了遮盖。 “哎呦喂,侄子对咱锦曦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杨氏的声音酸溜溜的。 被撞破了洪氏也不避讳,笑着道谁让曦儿比旁的弟弟懂事呢,给她吃,我乐意!” 杨氏翻了个白眼,哼了声。洪氏挑衅的扬了扬眉,目光又转到梁愈忠身上,滴溜溜的。 锦曦站起身,高举起手里那块酥糖跟梁愈忠和他旁边的梁愈洲,还有杨氏道爹,大嫂人真好,刚还给我蜂蜜水喝,还给我酥糖吃呢!” 梁愈忠愣了下,虽然不喜洪氏的做派,但没想到洪氏这么大方,朝洪氏投去感谢的眼神,道礼辉,你太客气了。” 洪氏笑着摆手道不过是我娘家爹上回捎给我的一点蜂蜜和零嘴,又不是好,当不得三叔谢。” 锦曦早已蹦跳着去到梁愈忠身前,兴奋的挥着手里的酥糖,抬起脸跟梁愈忠大声道爹,大嫂跟我这打听二伯的事情来着,还给我蜂蜜水和酥糖吃呢,酥糖真甜,我爱吃!” 啥?梁愈忠和梁愈洲俱是一愣,洪氏也怔住了,杨氏第一个琢磨出味儿来,手里的大木盆往地上重重一搁,挤抓住锦曦,急吼吼问曦儿你说嘛?你大嫂跟你这打探谁来着,你再说一遍?” “大嫂跟我这询问二伯的口味,喜欢咸的还是辣的,还问二伯的私房是不是都交给二妈管。” “?”杨氏马脸一跨,目光射向洪氏。 洪氏迅速反应,不禁面色微红,把锦曦拉到一旁,气急败坏道曦丫头你吃撑了不是?我刚对你来着,你怎胡扯哪?” 因为站得位置的缘故,锦曦是把背对着门口的,大家都只看到洪氏恼怒的正面。 锦曦眼神冰冷不复起初的纯真,压低嗓音冷冷道这是对你不安分的警告,再敢觊觎我爹,有你好看!”说罢,锦曦突然像触了电似的甩开洪氏的手,仓皇跑回梁愈忠身后,大呼大嫂恐吓我,还掐我!” 不止如此,锦曦还撸起衣袖,皓白手腕上俨然两个月牙状的指甲印。 洪氏纵然脸皮再厚在无赖,被锦曦这样连番的栽赃和陷害,也气得凌乱了,脖子根都红了,指着锦曦气恼叫骂曦丫头,你良心被狗吃了么?我哪里有掐你?我哪里有打听你二伯,他是长是短是圆是方跟我有何关系,你少乱扯!二妈,你千万别听这丫头乱扯,她是吐血,你瞧我是那种人吗!” 杨氏恼怒的看着洪氏,虽然她也对锦曦的话有些质疑,但洪氏的做派,不得不让杨氏警觉。尤其是,洪氏刚才的凶狠劲儿还有锦曦手腕上那两道深深的掐痕,杨氏对锦曦的话突然就信了六分,气鼓鼓瞪着洪氏,正在酝酿攻势。 “大嫂,你能这样呢?说过的话都不敢认,我刚就说了我不晓得二伯的事,你就给我出主意让我悄悄去兰儿那旁敲侧击的问,是你说只要我问出来了,下回还给我蜂蜜水和酥糖吃的!哦,对了,你刚还夸自个针线功夫好,回头给二伯纳双鞋子呢!”锦曦的声音带着点点哭腔。 “你这死丫头,我哪里得罪了你。何故这样泼我脏水!小小年纪就这样黑心肠,你长大了没人要!”洪氏气得扯着手里的帕子,尖声喊道我就算真要给哪个男人纳鞋,也不会跟你这乱说的,二妈,三叔,四叔,你们可别被曦丫头给糊弄了,我哪是那样的人!” “大嫂,你赖账。我懒得跟你讲了。我也不去奶那帮你偷二伯的鞋样,我要回家了!下回你再给我吃的也甭想哄骗我,你不正派,我才不帮你做事呢。也不稀罕你的酥糖!”锦曦表现出一幅委屈的样子。躲到梁愈忠身后。 “啧啧。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不要脸到这份上的,我呸。本身就是一只破鞋,还到处招惹男人……”杨氏已经叉腰对着洪氏骂上了,而且言词极为粗野。 “你个丑八怪,骂谁破鞋呢?也不找个镜子自个照照看,阎王前面那马面就是你,长着一张马脸,眼珠子一条缝,丑的吓人!你想搞破鞋,我呸,都没男人要!”洪氏也很给力,当下就跟杨氏给对骂上了。 梁愈忠和梁愈洲面面相觑,两都觉着头痛。 “啧啧,秀才家养的婊子,下流不要脸的婆娘,怀着个野种还有脸骗吃骗喝?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了去……”杨氏直接拿洪氏的肚子做文章。 洪氏脸一沉,恼羞成怒,这时候,正门的地方,隔壁邻居有几个妇人开始探头探望,杨氏音量不减,还在那里骂洪氏不要脸,勾搭人,邻舍们有的指指点点,后院也传来谭氏的怒喝声。 洪氏火起,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来,指着肚子冲杨氏叫骂道我就是个婊子,我这肚子里的娃不是别人的,就是你男人梁愈林的野种,样,我厉害吧,把你男人都勾搭上了床,你个没本事的丑八怪,你来咬我呀,来剖我肚子拿野种呀?” 外面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梁愈洲推了把梁愈忠,道三哥,你赶紧带着曦儿吧,这儿交给我,一会子娘就要了!” 梁愈忠想了想,拽起锦曦,大步朝正门而去,直接上了牛车扬鞭而去。梁愈洲跟在后面,一把将老梁家的大门给关上,把那些看热闹的妇人关在门外,这边,谭氏,梁愈梅还有在后院铲猪圈的金氏也都奔了,正在分别拦截,劝阻着洪氏和杨氏。就连老梁头,都披着外衣,站在侧门的地方,远远望着这边闹成一团的妇人,气得胡子眉毛直抖。 ………………………………………………………… “曦儿,今个这事,是你编排出来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让你二妈和大嫂闹腾上,我觉着这事你做的有些不该!”牛车上,梁愈忠沉着一张面孔,颇有点严肃的对锦曦道。 锦曦侧头,很平静的看着梁愈忠,他的脸色是少有的严肃,今天这戏,几分真几分假,想必梁愈忠梁愈洲和杨氏心里都清楚,锦曦不管这些,她今天这样做的目的,只是给洪氏一个警告罢了。 “有何不该之处?”锦曦面色如常的问。 梁愈忠愣了下,随即皱起眉头道你不该在大人之间做出这样挑拨的事情来,尤其是洪氏还怀着身子,这跟你二妈闹腾起来,万一出点岔子,让人良心难安!” “,爹对大嫂怜香惜玉了?”锦曦冷冷一笑,讥讽道。 梁愈忠皱起眉头,极端不悦别浑说,我是你爹,不是那种人!” 锦曦冷哼了下,道我不算挑拨,因为大嫂确实今个盛情招待,确实是为了从我那套话。” 梁愈忠一眨不眨的盯着锦曦,看到锦曦眼里渐渐升起的讽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旋即,便听到锦曦一字一句开口。 “没,大嫂跟我探听的那人,不是二伯,而是爹你!” 梁愈忠脸色变得极度难看,锦曦冷笑了下,把洪氏跟她探听,收买,甚至诱骗她去孙氏那偷鞋样子的事跟梁愈忠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有些地方还稍稍润了一点色,梁愈忠听不下去了,眼底的嫌恶非常明显。 “爹,洪氏打的是你的主意,哦,不对,应该说,她打的是咱家铺子和钱的主意,还自以为聪明的在我这找突破口。我爹心慈手软,再怎样厌恶洪氏也不可能跟她怎样,我就不同了。对于敢破坏我娘幸福,觊觎我家财之人,甭管是谁,我都不会姑息!今个这事,我只是给洪氏一个警告,要是她再敢继续图谋,我不会再手软!”(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想不到的庆贺 divlign="ener"> 第一百四十九章意想不到的庆贺 父女两人接下来的行程,再一路无话。牛车驶到青桥巷子口的时候,梁愈忠勒住牛绳,跟锦曦道曦儿,今个这事,你做的对!不过,还是别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告儿你娘那,我不想让她多担心。” 锦曦挑眉,点点头,道要想让娘不担心,这事的关键还在爹你的身上。” 梁愈忠无奈一笑,拍了拍锦曦的肩,道傻闺女,我是你爹,爹的心里只有你们娘三,咱家这才吃饱饭多久?我脑子被牛踢了去想那么乌七八糟的混事?这种事爹都不想说,你小孩子家家的,心思别那么重,好好的打理你的铺子去吧,啊!” 锦曦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梁愈忠确实不是那种有花花心思的人,但锦曦还是要敲打一下。现在得到了他的正面保证,锦曦也放下了心,麻利的跳下牛车,步伐轻快的进了巷子。 锦曦先是进的千里香早点铺子,孙玉霞和锦柔不在,铺子里就孙大虎,孙氏和琴丫,一问才晓得,原来孙玉霞带着锦柔去街上耍去了。 “曦儿,你玉宝舅舅刚还找过你,说让你一就赶紧孙记那边,说有好事情要跟你说。”孙氏给锦曦倒了一碗茶,提醒道。 茶水的温度刚刚好,锦曦三两口喝了茶,大步出了铺子,去了隔壁的孙记。 孙记的铺子里,张掌柜正在接待三三两两的顾客。锦曦径直去了后面的小院子,才刚踏进来,就小院子里除了孙玉宝,孙二虎,刚送牛车进来的梁愈忠外,还多了两个垂首而立的的少年,看个头,跟孙二虎他们差不多,都十五六岁的光景。 “曦儿,你来的正好。快来快来。”孙玉宝瞧见锦曦。忙地朝她招手。 “舅舅找我何事啊?”锦曦笑吟吟问。 “喏,曦儿,你瞧,咱孙记往后就多了俩帮手了!”孙玉宝指着那俩少年。道他们二人。以前都在酒楼里做跑堂。人勤快也机灵,我就请你看下,如何?” 锦曦目光扫向那垂手而立的两个少年。这才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其中有一人眉心处有一个小小的红痣。 “舅舅,你跟他们细说了咱们铺子里的活计和规矩么?”锦曦问孙玉宝,显然也是很高兴的,孙记的买卖越发的兴隆,还要兼任送货上门这一项服务,人手早就忙不,锦曦跟孙玉宝和孙二虎提过两回要招募伙计,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就一直拖到现在。 这两人有在酒楼跑堂的经验,比那些一抹生的要容易上手。 孙玉宝连连摆手,道曦儿,这两人可不是我招募来的,是文鼎上昼送的,喏,连带一道的还有这个。” 孙玉宝说罢,把两张纸塞到锦曦手中,锦曦打开一看,不禁讶然。 这是两张卖身契,文鼎敢情是把这俩送给了锦曦,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她的人了,一切听她调派。 “舅舅,二虎舅舅,文大哥好端端送这样的重礼?我不能收。”锦曦道。 “曦儿,你就收下吧,这不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文说这是给你送的生辰贺礼呢。哪有不收的理?大不了等你生辰的时候,咱摆一桌,或者上酒楼去吃一顿,把文鼎请你敬他一杯酒,聊表谢意嘛!”孙玉宝劝道。 锦曦就看向孙二虎,看他说,孙二虎朝锦曦憨厚一笑,道玉宝说的对,曦儿你就安心收下吧,别辜负了文的一番好意。何况,咱早晚也是要招募活计的,与其去外面找那些不知根底的人进来,还不如文鼎送来的人用的放心。” 既如此,锦曦也无话可说,只得收下文鼎的这份重礼了。 瞧见锦曦打量他们,那俩倒也机灵,锦曦收下了,忙地给锦曦跪地磕头,称锦曦为‘主人。’ 锦曦抿嘴笑了笑,道这个称呼就别喊了,往后就喊我吧。” 阿来阿旺又给梁愈忠行了礼,喊他做‘老爷’,又喊孙玉宝和孙二虎为‘少爷’。其他人对这称呼都还瞒适应的,梁愈忠还是头一回被人喊老爷,有些手足无措。 锦曦抿嘴笑了,虽然位处乡村和小镇,但这个大时代却是强权社会,锦曦的目标远远不止眼前的富有。终有一日,她定会靠着努力家大业大,仆从成群,到那时候,梁愈忠应该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声‘老爷’和跪拜礼就手足无措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这哥两看着就很朴实,眼神也透出一股聪明劲儿,贵在不多言不多语,许是因为是文鼎调教出来的缘故,锦曦对这二人也感到很满意。随便交待了他们几句铺子里的事情,就打发他们去了前面铺子跟着张掌柜打下手,余下的,只等张掌柜和孙玉宝他们日后慢慢交待。 梁愈忠,孙玉宝,孙二虎和锦曦一道来了千里香,看见孙氏,孙玉宝上去跟她商议道,再过几日便是曦儿的生辰,索性你们再推迟几日回孙家沟,咱到时候去酒楼订一个大包厢,一大家子人好好热闹一下,如何?” “嗯,这事我跟你姐夫早就说好了,这回曦儿的生辰就交给你这舅舅去打理吧,我也不晓得这镇上哪家的酒楼好!”孙氏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微笑着看着锦曦,目光中尽是化不开的慈爱。 回想起闺女那时候的多病多灾,又看到如今的活蹦乱跳,再想到闺女过完生辰,就满了十一周岁,孙氏就满心眼的欣慰。 锦曦含笑坐在那,心里升起感慨。是啊,他们都记得她的生辰,而她却一点都不记得,准确说,是她太忙了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上,宿主的生辰是农历四月二十,确实还有六天。 等到吃晌午饭的时候,孙玉霞和锦柔也了,锦曦原本以为锦柔定是双手拎满了采购的,但当她看到锦柔时。她是双手空空。甚至两根糖串子都没拿,这倒是让锦曦颇感意外。 当夜锦曦上床歇息时,耍了大半日的锦柔早已经受不住疲倦,抱着被子在床里面睡得如小狗般恬静。锦曦眼底含笑。这丫头睡觉就是不老实。春末燥热忒爱蹬被子。却不知夜里却是凉气袭人,稍有不慎便会着凉,锦曦于是轻轻给她把被子拉好。 然后轻轻的脱去衣物。解开头发,习惯性的把随身携带的手帕塞入枕头底下,手指突然触到枕头下一异物。锦曦拿着那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帕子走到桌边,就着桌上的火光层层翻开,然后她看见了一只市面上很普通寻常的卧在她的掌心。 是一只小泥人,脑袋大大,身体小小,笑的两眼弯弯,一手还搭在额头上。 锦曦诧异的盯着那泥人的眉眼五官还有身上的衣着和头顶的发髻,突然就找到了玄机所在,不禁想笑。 这个泥人,根本就是照着锦曦的容貌来捏的嘛,难怪这么眼熟,就连她最常做的,手掌抚额的动作都给捏出来了。 再看泥人后面,刻着一列蚊子腿粗细的小字:生辰安康。 锦曦突然就想起今个一日孙玉霞和锦柔神秘兮兮的样子,出去街上耍了大半日都没买,原来,是偷偷给她准备生辰惊喜去了呢! 锦曦扭头看着床里面的锦柔,她呼吸均匀,睡梦中嘴角还在往上翘,许是梦到了开心的事情。 锦曦把小泥人捏在手中,眼神是她都不曾察觉的温热。 有多久没有在过生日的时候收到礼物了?自从父母离婚后,她的生日除了,再没人关注了,父母都有的新家庭都忙,就算后来记起再追补个说声迟来的祝福,也早已抚慰不了那当口锦曦被冷落的心。 如今到了这异世,做了孙氏的闺女,孙氏和孙玉宝他们是如此的把她的生辰记在心尖上,七岁的也费尽心力的给她惊喜,锦曦心里有个地方真是软的一塌糊涂,整个身心似乎都被一种暖呼呼的感觉包容着。 拱桥下面捏泥人的那些小贩,手艺了得,价钱也不贵,一只泥人最多也就十文钱。锦曦在意的不是礼物的贵重,而是这背后那种被在乎,被关注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 锦曦在桌边站了好一会,侧脸擦去眼角的湿润,这才把小泥人重新包好,放到她的一只专用木匣子里,上锁,等到,她要把小泥人拿去烘烤干燥,长久的珍藏起来。 原本计划好去酒楼顶个包厢,请文鼎和大家伙一道去好好乐呵一次,这计划,却在接到孙家沟那边捎的口信时,被打断了。 孙老爹在茶园摔到了腿,锦曦嘎婆稍口信来,让孙大虎他们赶紧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伙都坐不住了,锦曦更是焦急,孙老爹是个慈祥的老人,对锦曦她们更是视如嫡亲的外孙女般疼爱。若不是因为两边铺子里的事情忙活的走不开,锦曦铁定也是会探望的。 “小姨,你和姨夫干脆收拾下,明个一早就动身回孙家沟去吧,伤筋动骨一百日,大嘎公身边不能没人照料啊!还有二虎舅舅,也一道回。”锦曦跟孙玉霞道,因为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昼,日头已经快偏西了,再匆匆赶回山去,也来不及。 “那成,明个一早我和你姨夫还有二虎就动身,正好今个夜里把收拾下。”孙玉霞道。 锦曦看到孙氏和梁愈忠在一边也是满脸焦忧的样子,想了想,道爹,娘,要不你们也干脆一道吧,大嘎公伤了腿,咱两家的茶园和后山坡地那几块地的油菜和麦子,也需要人打理。” “曦儿,我和你姨夫走了好歹你爹娘还能帮着你打理这早点铺,你把他们也打发。那这早点铺子办?”孙玉霞急问。 “孙记那边不是添了俩伙计嘛?这样我就可以让玉宝舅舅帮我忙,再说还有我和琴丫呢,做早点的,我们俩都会。”锦曦道。 “二姐,就听曦儿的吧,我到时候这边守着,没事的。”孙玉宝道。 孙二虎也开口道我这趟跟你们一道瞧瞧爹,先看爹伤势样,要是身边需留人照料,姐和姐夫就留下来。我到时候再赶回镇上来。” 如此一番议论。大家伙觉着好像也只有这样安排了。 “曦儿,娘就是觉着亏欠了你,这眼瞧着还有几日就是你生辰了,说好了去酒楼替你乐呵下……”孙氏红着眼眶道。梁愈忠也是满脸的愧疚。以前一直跟老梁家人住一块。闺女长到十一岁,压根就没好好过个一个生辰,别说长寿面了。就连一碗鸡蛋羹都讨不到! 夫妇两个早就计划好了,难得今年闺女生辰,一定好好好弥补下。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爹,娘,你们可别这样了,我的生辰事小,今年咱不能一块过,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啊……你们啊就别多想了,今晚上吃早些饭,大家伙早点歇息,明个一早赶紧出发,要不是我这抽不开身,我都很不得看下大嘎公!”锦曦挽住孙氏的手臂,鼻子酸酸的道。 孙氏慈爱的摸着锦曦的头,孙玉霞突然一拍手,道姐,你就别难过了,要不咱晚上多做些菜,就当是提早给曦丫头祝贺一下,样?” 孙玉霞的这个提议,一下子就得到所有人的赞同。 “好啊,那我这就去把鸡蛋给浸泡了,回头给曦儿煮红鸡蛋,剥新生!”孙氏激动道。 “那我就给曦儿下碗长寿面,安康长寿!”孙玉霞抚掌道。 “我这去做一蒸屉生辰粑!”孙大虎道,话音没落,就摩拳擦掌的去了后院。 “我去街上称肉,看还能不能买到鲤鱼,回头让曦儿娘给做个糖醋鲤鱼。晚饭请张掌柜他们,再去打坛好酒,晚上好好给咱曦儿庆贺下!”梁愈忠说道,也匆匆出了门! “我给送了小泥人,说她好喜欢呢!”锦柔欢喜道,锦曦笑着摸了摸锦柔的头。 “呀,我都还没来得急准备,这样吧,曦儿,你来坐下,我先给你捏捏脖子锤锤腿,回头等你过生辰那日,我再补上!”琴丫吸着牛鼻子大声道。 孙玉宝和孙二虎对视了一眼,皆摇头失笑,孙玉宝就道我的那份,等你真正生辰的时候再给你,先吊着你胃口!” “我跟玉宝想一块去了!”孙二虎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 锦曦看着这屋里所有的人,一个个脸上的神情和笑容,都是那么的真挚朴实,且发自内心,没有一点点矫揉造作,锦曦原本是很坚韧的性格,更不喜欢哭哭啼啼,可是,面对这这样的一群亲人和,锦曦越发的管不住的眼睛了,鼻子一酸,眼角又湿润了…… ………………………………………… 翌日,孙大虎驾着马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被褥,坐着孙氏,孙玉霞还有锦柔。后面跟着梁愈忠和孙二虎,赶着牛车,牛车上装着行礼,一行人带了点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在身上,便赶早出了镇子,去了孙家沟。 孙记杂货铺子里,有张掌柜坐镇,阿来阿旺两打下手,倒也忙得井井有条。 这边千里香铺子里,孙玉宝和锦曦琴丫三人,则是忙得像陀螺样,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即便累得脚不沾地,但锦曦三人都是满心的乐呵,忙好啊,这说明买卖红火! 好不容易接待完早晨那一拨买卖高峰期,铺子里松敞一些,锦曦三人这才收拾了张桌子,抓紧功夫抢吃了些垫吧肚子,接着,琴丫便马不停蹄去后院洗漱碗筷,锦曦忙着收拾桌椅,孙玉宝负责洒扫。 日上三竿的时候,外面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镇上的居民又开始了一复一日的营生。 孙玉宝去了隔壁孙记,这边就锦曦和琴丫,两人坐在桌子边,一边一边忙着包馄炖水饺。 突然,门口有人在亲切的喊锦曦,而且声音还是那么的熟悉,锦曦扭头一看,一眼就看见手挽手站在门口的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心里不禁暗惊了一把。 “,你这铺子让我们一通好找啊,问了好多个人,才总算找到了这里!”梁锦兰笑颦如花的朝锦曦招手,梁愈梅站在她身旁,胖胖的脸上露出疲倦之色,但却挡不住眼底的新奇,梁锦兰朝锦曦招手喊的时候,梁愈梅也歪着脑袋上下的打量这这早点铺子。 “曦儿,她们是谁?”琴丫问,目光在梁愈梅浑圆的身躯上打了个转,不禁暗暗咂舌。 “我小姑和我堂姐。”锦曦道。 老梁家的事情,孙氏孙玉霞和锦曦谈论的时候,从来不避讳琴丫的。听到来的是这两个人,琴丫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 “,你愣着干嘛呀?快接下行礼呀,我和姑姑可是奉了爷奶的吩咐,特地赶帮你庆贺生辰的呢!你还不赶紧接下小姑?”梁锦兰扬声道,梁愈梅抄着手站在门口,肥胖的身躯像一堵墙壁样堵在那,也不跨步,就那么冷勾勾盯着锦曦,以一种莫须有的优越感俯视着。 “都到门口了直接跨进来不就得了?还要接!”琴丫嘀咕着,却见锦曦低低一笑,道上门就是客,我接一下又何妨?” 说罢,锦曦不急不慢的起身,朝门口走去,脸上带着疏离的淡笑走了。(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五十章 谭氏的大手笔 二合一 divlign="ener"> 第一百五十章谭氏的大手笔 不她们是坐样的车,又是走那条路的,这二女的身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头发上也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就算是梁锦兰,这会子也看不出有多么的美了。 “还以为你这早点铺子多了不得呢,也不过巴掌大的铺面嘛,还躲在这巷子口,离外面的正大街还差着好一段路呢,怪不得难找!”梁锦兰目光挑剔的四下一通乱瞅,粉唇呱唧呱唧道,顺手把手里的包袱卷朝锦曦递,明显是要锦曦帮忙拎。 锦曦无视梁锦兰的存在,而是双手虚扶着梁愈梅姑姑,路上累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来,我扶你进屋。” 梁锦兰皱着眉头,目光一闪,朝跟在锦曦身后的琴丫高声吩咐喂,那个谁,你是我铺子里的帮工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快帮我拎!” “琴丫,你去帮我把我屋里的蜂蜜花茶拿些来,我要泡给我姑姑喝。”锦曦朝琴丫使了个眼神。 琴丫会意一笑,哎了一声,忙地转身去了后院,丢下梁锦兰一个人伸着手站在那。 梁锦兰气得大皱眉头,站在门口不进来,一手挎着一只包袱卷,脚边还有一只篾竹篮子,上面被布整体罩住,瞧不见里面装的。 锦曦回头瞟了眼梁锦兰,轻声调笑道这都到门口了,怎就不能帮姑姑把包袱卷给拎进来呢?杵在门口做?我可不需要门神。” “曦丫头,你意思?你铺子里这摆明着有伙计。我干嘛不能用?不用白不用!”梁锦兰瞪着锦曦,很不满道。 “我铺子里纵然有活计,那也是为铺子做事,而不是为你效劳的。”锦曦毫不客气道。 “我和姑姑可是奉了爷奶的吩咐,特地给你庆贺生辰的!让你这的小伙计帮个忙拎个都不成吗?你就是这样怠慢我们的?”梁锦兰恼怒道,锦曦的话让她很没有面子,于是又抬出老梁头和谭氏来镇压。 锦曦淡淡一笑,扭头目光冷冽的对梁锦兰道琴丫不是伙计,她是我的闺蜜,本身也不是大家。何必一来就把琴丫当丫鬟使唤?也不怕笑话!” “就算她不是伙计是你的友人。我可是你姐,大老早的专门赶来给你庆贺生辰,让她帮我拎个就累死了吗?你就这样护着外人来给我脸子?”梁锦兰质问。 “曦丫头,你到底是回事?我们可是给你庆贺生辰的。你一上来就跟兰儿掰扯成这样?”梁愈梅不满的看着锦曦。责问道。 锦曦微微一笑。但眼神依旧冷漠如冰那样指使我闺蜜,那就是打我的脸。我实话相告吧,这铺子可不是我一个说了算的。我小姨夫妇,还有琴丫都是有份的。看在是陪姑姑做客的份上,我再好心提醒下,如今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不比自家,还是收敛些吧,琴丫的脾气可不是太好哦,省的一会惹恼了人家,被扫地出门那就脸上不好看了!” 梁愈梅讶住,梁锦兰却更羞愤了,可她瞧,那个牛鼻子小丫头穿着也不是很好啊,对,铁定是锦曦这死丫头的借口,目的就是为了扫颜面。 梁锦兰气呼呼的想着,但还是忍住怒火跟了进来,她要忍一时之气,不能因为这个下马威就坏了大计划。 锦曦扶着梁愈梅在一张干净的桌子边坐下,梁愈梅像个好奇宝宝般,目光在铺子里到处看,桌上的浅色碎花桌布,调味盅,扎成花朵形状的插嘴纸,梁愈梅看的津津有味。最后看到一面墙壁上书画着的早点样式,梁愈梅就再移不开目光了。 琴丫已经拿了蜂蜜花茶来,刚锦曦跟梁锦兰的话,句句都是在维护她,她都听到了,看了眼锦曦,目光说不出的感激。再看梁锦兰时,琴丫故意吸了吸牛鼻子,尽量让的眼神看起来凶恶一些。梁锦兰坐在梁愈梅对面,瞧见琴丫一脸凶恶的看着,岱山般的眉皱了皱,只觉这牛鼻子丫头看起来真的有点野蛮不讲理的样子,还是少惹为妙。 锦曦让琴丫去后院了,给梁愈梅和梁锦兰各冲泡了一碗蜂蜜花茶,梁愈梅嗅到淡淡的花香和蜂蜜的甜味,目光痴痴的从墙面上收,端起面前的花茶,喝了一口,先前一直紧绷着的面孔,随即松弛了好多。 “嗯,这花茶还算过得去,就是蜂蜜加太多了,甜的人牙瘆的慌。”梁锦兰芊芊玉手把玩这碗口,一边喝一边挑剔。 “姑姑,你觉着怎样?要不我给你换碗清茶?”锦曦问。 “不用了,这个行,我牙口好,不瘆。”梁愈梅道,埋头咕噜咕噜的喝着,蜂蜜的清甜混合着淡淡的花香,这样好喝的花茶梁愈梅还是头一回喝到,当然要多喝,赚个够本! 锦曦无视梁锦兰的挑剔,给梁愈梅又续了一碗,转身又从一旁的薄纱橱柜里,取出一大盘各式各样的糕点来,放到梁愈梅跟前,笑吟吟道姑姑,你再尝尝这些,都是我们铺子里热卖的糕点。” 梁愈梅搁下茶碗,目光发亮的在那一大盘糕点上直接拿了两块枣泥糕,放入口中大口的嚼着,整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黑胖的面颊上露出非常享受的表情。 与此同时,梁锦兰也蹙着眉头在那一盘糕点里挑拣着哎呀,曦丫头,你这拿给我们吃的,都是甜品呢?” “,觉着甜品不好吗?这甜品可是我们铺子里最贵的呢,我自个都舍不得吃,今个可是牵了姑姑的衣裳角沾了光呢!”锦曦道,亲自拿了一只艾窝窝送到梁愈梅跟前姑姑。你再尝尝这个,也很甜呢!” 梁愈梅嘴巴里塞满了,不能回答,只嗯嗯着,接过锦曦的艾窝窝,继续往嘴里塞。 梁锦兰瞧见梁愈梅这副忘我的样子,心里暗自鄙夷,先前在牛车上,她可是和梁愈梅约定好了,等到了铺子里二人联手好好给锦曦来个下马威。没想到锦曦这个死丫头。不过几块糕点就把梁愈梅给收买了。真是可恶! 梁锦兰生闷气的当下,梁愈梅还在浑沦吞枣的大吃特吃,不一会面前的盘子就见了底,锦曦又大方的重新端了一盘。糕点的花样又换了。梁愈梅神采焕发。撸起袖子又是一顿风卷残云。 锦曦留意到梁锦兰暗暗递给梁愈梅的眼神,心里微微发笑、 梁愈梅这人虽然不讨喜,但脑子不太灵光。所以经常被梁锦兰摆布当枪使。但梁愈梅的弱点也很显而易见,那就是贪吃,且好甜食。 从前孙氏给她煮荷包蛋,还有煎荷包蛋,甚至早上的鸡蛋羹和鸡蛋花,里面无一例外都是放糖的。锦曦于是便把铺子里的甜品全拿出来招呼梁愈梅,让她没工夫去给梁锦兰做枪使。 梁愈梅吃饱喝足,坐在那里直打嗝。 “曦丫头,你这回做的还算不,总算晓得我是你姑姑,没太怠慢。”梁愈梅满足的呼出一口气,道。 “这不,你爷奶晓得你二十生辰,专门让我们跑一趟,给你送些!兰儿,你去把那篮子拿。”梁愈梅道,梁锦兰赶紧把篮子端,揭开上面盖着的,露出里面的庆贺品。 竟然是满满一篮子鸡蛋! “你奶说,过生辰得吃红鸡蛋,就让我给你送。”梁愈梅道,梁锦兰赶忙接过篮子,重新放,又把上面的布给盖的紧紧的。 锦曦心内暗暗吃了一惊,满满一篮子鸡蛋啊,还冒尖儿了呢,谭氏的手笔何时这么大方了?这可不像她的作风啊? 锦曦微微一笑,道姑姑难得一趟,在这吃过了晌午饭再罢,到时候我租辆车子送送你们。至于那鸡蛋,你们还是带吧,我这里也有。” 梁愈梅听到锦曦不收那鸡蛋,眼里一亮,不收最好,带够她吃上好久的,炖着吃煮着吃炒着吃…… “哎哟,啊,这可是奶的一番心意,你有归你有,奶的心意可不能辜负了!”梁锦兰突然出口,打断了梁愈梅的思。 “再说我和小姑吧,这回提早,可不止单给你庆贺生辰,这不,三叔三婶,还有你小姨一家不都赶早回孙家沟去了嘛,爷奶就让我和小姑这几日啊,就留在你铺子里给你帮几天忙,跑跑腿,打打下手。”梁锦兰紧接着道,还问梁愈梅小姑,是这样子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梁愈梅闻言点头,跟锦曦道兰儿说的没,早上二哥去村口官道那边看油菜,遇到了三哥他们的马车。曦丫头,我和兰儿两人这几日就都留在你这,就算不能帮上忙,好歹算是给你做个伴,这事就这么定了啊!” 锦曦看着梁锦兰,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锦曦微微一想,抿嘴笑了,道那好啊,小姑和能给我做伴,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就是我这地方简陋,这几日怕是要委屈小姑和了。” “不委屈不委屈,我和小姑换洗的衣裳都带了,只要有个地方落脚就够了。”梁锦兰道。 锦曦于是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小姑和要是歇息好了,我就带你们到后院去,顺便把屋子布置下。” 于是,锦曦领着梁愈梅和梁锦兰二人去了后院,后院有三间屋子可供歇息。中间那间屋子是锦曦的,左边是梁愈忠和孙氏时住的,就剩下右边那间屋子。 于是梁愈梅和梁锦兰两人就把包袱拎进了右边那间屋子。 “姑姑和路上累了,那就先歇着吧,回头等晌午饭弄好了,我再来喊你们。”锦曦道,安顿好这二人,便去了前面铺子里。 前面铺子里,琴丫刚刚给一顾客打包一包馒头。一转身,就看见锦曦面色如常的,脸上不见丝毫烦闷。 琴丫瞟了眼锦曦身后,见就她一人,赶忙上来把锦曦往一旁的桌边拽,急问曦儿,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小姑和你堂姐当真要在咱这住下来?那得住多久啊?” 锦曦看到琴丫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那两尊大神可不是我请来的。是她们自个主动上门来的。我也不晓得她们要住多久,至少得住到二十吧!” “啊?天哪!你就留下来了呢?”琴丫苦着脸。 “她们口口声声给我送生辰礼,又打着我爷奶的大旗帮我的忙,给我做伴。我要是还把人往外撵。那会显得我们很不占理。我爷奶也会有更好的借口找我爹娘发作,所以,这人我不止不能撵。还得往好里给照料着。”锦曦道。 琴丫一脸同情的看着锦曦,道那你打算照料?那俩主儿可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两人那小脚,能帮忙?不添乱就不了!到时候你有哪里做的不好,回头跟你爷奶那告黑状,你啥好都落不到还惹一身骚,不好伺候啊!” 锦曦翘着嘴角笑,目光中有狡黠的精光闪过,道你放心吧,这一回,我定会好好伺候的,伺候的她们挑不出一点点刺儿来!当然,若是她们受不住我这伺候,要跑,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琴丫目光一亮,兴奋道曦儿,你莫不是有好点子要整整她们?快快快,说来听听!” 锦曦朝琴丫勾勾手指,琴丫凑,锦曦在她耳朵边嘀咕了一阵,琴丫一惊,随后捂着嘴连连点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直道好你个曦儿,这么损的招数也用得出,不过还真是妙!” 后院里。 锦曦前脚刚走,梁愈梅便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床上,早上出门前,就吃的很饱,来到铺子里,锦曦那两大盘糕点外加两碗蜂蜜花茶一下肚,梁愈梅肚子撑得圆滚滚的,这会子直犯困。 梁锦兰没料到锦曦竟然轻轻松松就松口让她们留下,果真是抬了老梁头和谭氏出来坐镇,这回一点口舌都没费啊,梁锦兰心下大喜,想到只要留下来,就有机会跟文鼎相遇,她的一颗心直忍不住雀跃,一点倦意都没有。 “哎呀,我的个好姑姑,你一来就睡下了呢?”梁锦兰去推那边烂泥般倒在床上的梁愈梅,哄诱道姑姑,你赶紧起来呀,我们还得去隔壁孙记杂货铺转转呢!” 梁愈梅吃饱喝足,正要去会周公,嘟囔着道去那转干嘛?我要睡回笼觉,别吵!” “哎哟,我的个好姑姑,你把正经事给忘了呢?那文少爷跟孙记的孙玉宝可是好友,咱去孙记那转转,指不定就遇着他了呢!” 梁愈梅也好想去孙记碰碰运气,但无奈吃的太多,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只挥挥手道你急个劲儿?咱都在这住下了,没个十天半月的是不会走,有的是机会去转,这会子我真困了,你要去就自个去,别再吵着我睡觉!” 梁锦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梁愈梅宽阔厚实的背,还想再说,床上的人早已发出了鼾声。 梁锦兰鼻子里微哼了一声,也懒得去给梁愈梅脱鞋子盖被子,拿起锦曦准备好的瓦盆扭身去了灶房,打了一盆温水,细细的净面净手,洗去这一路的灰尘。 又从包袱卷里取出一件干净秋香色春衫换上,解开如云的秀发,重新在头顶梳了一个斜斜的新月髻,用她舅妈给的一副满天星细碎珠花给圈住发髻。 脸上略施薄粉,眉眼轻轻勾画,不一会,整个人便焕然出尘,娇俏的脸上带着一抹青春和明艳。 当梁锦兰扭着纤细柔软的腰肢,风情款款来到前面铺子里时,她的出现,一下子就把铺子里几个男食客的目光给吸引住了,其中一个男食客嘴巴张的大大的,原本想要送进嘴里的水饺滑落在地也没察觉。 就连琴丫,都有些惊愕的看着正婀娜多姿走来的娇俏美人,震惊不已。 想不到曦儿的堂姐原来长了这样一幅好容貌啊,尤其是这样打扮一番,就更是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了。哪里还像是乡下人家的闺女?简直就跟镇上人家的差不多,不,甚至打扮的还要美。 不过,长得再好看又如何?那么咄咄逼人还爱挑剔,再美琴丫也不稀罕。 “堂姐打扮的这么光鲜,这是要去哪里呀?”琴丫问。 梁锦兰很满意那两个食客的目光,也把琴丫刚才一刹那的震惊看在眼底,香香的手帕轻捂在唇角,杏仁一般的美目扫了眼那边一脸垂涎的食客,跟琴丫道回头跟曦儿说声,就说我去我舅舅家了,晌午饭就在我舅那边吃,让她别等。” “哦,堂姐请便。”琴丫道。 梁锦兰轻哼一声,像只骄傲的孔雀般从琴丫身旁而过,路过那两个男食客附近时,脚步微顿,朝那二人投去妩媚一笑,道二位食客请慢用!”那声音如黄莺婉转,闻着骨头都酥了。 琴丫皱着眉头看着梁锦兰像花蝴蝶一般的离去,受不住那脂粉的气味,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那边,那两男食客终于回魂,早上琴丫打听起听起来,琴丫随口敷衍了几句,这才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俩男食客。 临近晌午饭的时候,锦曦从外面匆匆归来,一进铺子门,就瞧见铺子里坐了好几个食客,琴丫正在一旁给那些人下水饺和肉丝面,孙玉宝在一旁跑堂。 瞧见锦曦进来,琴丫忙地跑,在锦曦耳朵边嘀咕了几句,锦曦闻言拍了拍琴丫的肩,道她舅舅家是镇上的杨记布庄,听说她舅舅一家很是喜爱她呢,以往也常接她小住。你专心忙活吧,其他的事情有我呢,我先去后院看我小姑,顺便准备晌午饭。” 琴丫点点头,孙玉宝走,笑道曦儿,琴丫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唉,伸手不打笑脸人,难得你爷奶这回惦记着你生辰,听说还送来一篮子鸡蛋,也足见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你也别抹杀了,这几日就好好招待下你小姑她们吧,别留人话柄!” 锦曦自然点头,孙玉宝跟孙氏他们一样,都是心地善良的,别人对他给予一点点好,都会涌泉相报的那种。 锦曦挎着菜篮子来到后院,才刚刚走进后院,就听见右边那间屋子里传来如雷的鼾声,而且屋门还没关。 锦曦皱了皱眉,显然这是梁锦兰所为,便走,一眼瞧见梁愈梅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衣裳鞋袜都没脱,睡得正鼾。 锦曦勾唇冷笑了下,也不进去给她盖被子,轻轻把屋门给关好,便去了灶房准备晌午饭。 灶房一角的小案桌子上,摆着那只谭氏捎的篮子鸡蛋,上面还盖着,遮的严严实实。 “故作神秘。”锦曦嘀咕道,还是不太敢谭氏竟然如此大手笔送她一篮子鸡蛋,锦曦心里一动,找来一只大瓦盆,想清点下这一篮子里到底转了多少只鸡蛋,好心里有数。 揭开上面的布,锦曦一双双往瓦盆里搬鸡蛋,口里轻轻的数着,才数了没多大一会,下面就露出了稻草。 锦曦就诧异了,往下翻开一看,乖乖,这看起来是整整尖尖一篮子鸡蛋,实则就上面一层,最多不超过二十只,下面全是垫的稻草。 怪不得梁锦兰只让锦曦和琴丫帮忙拎包袱卷,就是不让拎鸡蛋篮子,敢情是藏着玄机呢! 锦曦站起身,直想笑,这时候琴丫正好进来取肉丝,也瞧见了这一幕,顿时就明白了。 “我的个妈呀,你奶这跟你还玩起这一套了……”琴丫很生气,也很无语,还没见过这样作假的。 “我之前就觉着不对劲儿,我奶何时转了性子会给我满满一篮子冒尖儿的鸡蛋?瞧瞧,这样才是我奶做事的风格嘛,就是这十几二十只鸡蛋,在她看来也是下了血本了呢!”锦曦忍不住直笑道。(未完待续。) 是由】. 最快更新,请。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护短 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一章护短(三合一) 梁愈梅是被灶房飘来的饭菜的香味弄醒的,当她打着呵欠循着香味找到灶房,正好赶上锦曦盛菜出锅。 “曦儿,弄什么菜忒香呢?”梁愈梅精神一震,破天荒的笑着跟锦曦说话。 锦曦微微一笑,把刚刚出锅的一份溜肥肠摆到一旁的案桌上,道:“姑姑,曦儿的厨艺不好,就弄了这几个菜,你将就着吃啊!”说罢,锦曦把旁边的竹罩掀开,那里都是刚刚炒好的菜,梁愈梅看的眼睛发光,尤其是当她看到那红通通的糖醋里脊,和晶莹剔透的卤猪头肉,当下便舔了下嘴角。 “哇,瞧着就下饭!”梁愈梅赞道。 “那姑姑要不先尝尝看?要是咸了淡了的,我也好即刻追补。”说完,锦曦取过一双赶紧筷子,放到梁愈梅手上。 梁愈梅心内狂喜,她已经被勾的馋虫大作,又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锦曦竟然主动要她尝菜还要给予意见,梁愈梅欢田喜地的接过筷子,直接挑了一大块糖醋里脊塞进嘴巴里,大嚼起来。 然后,她又每样菜都吃了两口,黑胖的脸上眉眼说不出的舒坦。 “曦儿,你这手艺都跟谁学的呀,三嫂做菜好吃可也不是这样的味,嗯啊,真好吃,合我口味!”梁愈梅再次赞道:“这么多菜还都是肉菜,铁定花不少钱,二哥二嫂他们说的对,曦儿你们如今还真是有钱啊!” 锦曦抚额。真要开口,琴丫从外面风风火火进门,一进门就听到梁愈梅的话,琴丫当下接过话茬,高声道: “姑姑,这你就说错了,曦儿一家能赚多少钱我最清楚,才没旁人说的那样夸张!平日里我们才舍不得买这些好菜呢,今个是你来了,曦儿才破天荒的添菜。她对你可孝顺了!” “哦。是这样子啊,那就是二哥二嫂他们眼红瞎掰,嗯,曦儿你这回对我这个姑姑还真不错。这样舍得给我弄肉菜。回去我会告诉你爷奶你的好的。啊!”梁愈梅道,再打量锦曦,梁愈梅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侄女。今个看起来其实还是蛮顺眼的,梁愈梅又挑起一大块糖醋里脊,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锦曦和琴丫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露出一丝狡黠,随即恢复如常。 “姑姑难得过来一趟,曦儿自然要好好招待,并不为了在爷奶那博取什么名声。”锦曦道。 “嗯,那倒也是,谁让你就我这么一个姑姑呢!”梁愈梅边吃边道,转眼间,就站在案桌前把一碗糖醋里脊给吃了个大半。 “琴丫,赶紧去收拾张桌子,咱趁着这功夫把晌午饭给摆了!”锦曦推了推一旁观赏梁愈梅狼吞虎咽观的目瞪口呆的琴丫,催促道。 琴丫回过神来,抹了把额头的汗珠,道:“哎,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就出了灶房。 锦曦转身去拿碗筷,用长柄弯钩的小竹筒从锅台一侧的小瓦罐里舀了热水来仔细的烫碗筷,那边,梁愈梅终于搁下筷子,抹着嘴巴往灶房门口走去:“曦儿,那我就不在这碍事了,先去前面坐着啊!” “诶,好嘞,姑姑你是客人,先去坐着吧!”锦曦笑眯眯应道,梁愈梅指了下锦曦手里的碗,提醒道:“你姑姑我食量大,记得我那碗盛满些啊!” “诶,那是必然,曦儿做事姑姑尽管放心。”锦曦很好脾气的笑着应道。 梁愈梅这才满意的去了前面。 不一会,琴丫边折了回来,虽然压低了嗓音但还是忍不住兴奋道:“曦儿,你姑姑去了前面,你上昼去外面弄的那东西呢?快拿出来用啊?” “别急别急,我早就已经碾压好了。”锦曦悄声道,两人朝外看了眼,确定梁愈梅走远了,锦曦忙地从衣裳兜里取出一小包细碎粉末。 “快快快,把这些巴豆粉全拌到你姑姑的饭里面去!”琴丫低声道。 锦曦戳了一下琴丫的头,道:“这可不成,这么多巴豆粉全拌进去,那我姑姑还不得立马上吐下泻到昏厥呀?到时候咱做的事情不就一下被败露了吗?再说,饭里面拌了这些,我姑姑一入口指不定就察觉出味道不对劲儿呢,不成!” “那怎么办?你之前不就说要弄点这巴豆粉回来整整她吗?”。琴丫不解。 锦曦狡黠一笑,道:“一下子摧毁有什么意思,咱要的细水长流的折腾,瞧我的!” 说完,锦曦取出一点点巴豆粉来,用水兑换均匀,将梁愈梅待会吃饭的碗筷,在那巴豆水里面浸泡了一下,让巴豆的药力附着在碗筷上。 “如此,她就再察觉不出,而且,这一日三餐,一点点的渗入,我保证比一下子整垮她来的更有意思呢!”锦曦眯着眼睛道。 琴丫坏坏点头,两人当即收拾好一切,把饭菜一一放到托盘上准备端去前面铺子里。 前面铺子里,等候在那里的梁愈梅,慵懒的坐在桌子边,胖胖的双手托着胖乎乎的下巴,眼睛正跟着前面正接待顾客的孙玉宝身上打转。 说起来,梁愈梅和孙玉宝差不多年岁,两家虽是亲戚,但梁愈梅和孙玉宝见过的唯一一回,却还是在当初孙氏嫁给梁愈忠的婚宴上,那时候两人不过都才四岁多的光景,就算见过,也记不得事,所以也相当于是陌生人。 如今再看孙玉宝,却已长成翩翩少年郎,穿着一身素净的蓝色袍子,腰间束着同色腰带,宽肩窄腰,身姿颀秀,面容俊秀,笑容温润儒雅,举手投足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跟梁愈梅之前幻想的那种市侩商人完全不一样。 梁愈梅托着下巴直勾勾打量着孙玉宝,她以前从未见过男人也可以长得这样清秀漂亮的。尤其是那白皙的皮肤,竟然比女人还要好看,梁愈梅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孙玉宝送走顾客,转过身来,正好跟梁愈梅的目光对上,孙玉宝微微一愣,他还从未被陌生女子用这样的眼神打量过,也不晓得被打量了多久,孙玉宝白皙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红色,忙地错开眼神。 可是梁愈梅的目光还绞着在他身上。一点都没有要收回来的意思。孙玉宝觉得浑身不自在,强按住尴尬,对梁愈梅微微一笑,道:“你先坐着。我去后面催下。” 说完。逃也似的去了后院。 这边。梁愈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愣了下,随即眉眼弯了起来。如果她没看错,刚才锦曦的舅舅好像主动跟自己笑了啊,他的笑容真好看,看的人暖融融的。自己都还没说饿,他竟主动要去后面催饭,还跑的那么快,难道,是怕自己饿了吗?这么快就关心起她来,难不成,他喜欢自己? “舅舅,你跑这么快干嘛,差点撞到我的托盘!”后院,锦曦蹙起眉头质问孙玉宝。 孙玉宝脸上的红色还没褪去,支吾着道:“那个……怕是你小姑饿坏了,赶紧上饭吧。” “喏,这不正上着嘛!”锦曦道,并没对孙玉宝的脸红有过多察觉,端着托盘去了前面铺子。 当四人围着桌子坐下,孙玉宝和梁愈梅坐的面对面,饭菜一上来,梁愈梅的心思就全放到满座的肉菜上面去了,直接开动双手,大吃特吃起来。 锦曦和琴丫在一旁热情的给她夹菜,还口里不停的劝吃着,孙玉宝显然被梁愈梅这副吃相给震到了,但碍于亲戚间的礼节,孙玉宝也在一旁微笑着劝菜了几句:“曦儿她姑,来了这里就当自家,喜欢吃啥就多吃些,别见外啊!” 孙玉宝说的全是礼貌性的客套话,中规中矩,只不过因为他说话的时候神情认真,加之他的五官本就生的具有亲和感,加之如今跟顾客打交道,他更是养成了一副习惯性的亲近真挚的笑容。 锦曦和琴丫早就习惯了,可梁愈梅却是头一回被个陌生男子用这样关切的目光包围,就连文鼎那回从拱桥上托住了她,也是一脸紧绷没有半点笑色。 梁愈梅嘴巴里包着一大嘴猪头肉,呆愣愣看着孙玉宝,脑子突然不管用了。 孙玉宝诧异了,锦曦和琴丫也面面相觑,不晓得梁愈梅这是怎么了。 孙玉宝有点手足无措,难道他好心说错话犯了啥忌讳?想到这,孙玉宝眉心微微蹙着,目光幽深,试探性问道:“曦儿她姑,你、没事吧?” 梁愈梅终于回过神来,心内早已小鹿乱撞,也不搭理孙玉宝,只是埋下头狠狠的嚼着猪头肉,看也不看桌上的众人。 她在心里狂叫,天哪,兰儿以前一直夸她有魅力,自己还总不是太信,但现在,她确信了,果然自己这么招人喜欢,这才刚来不久,锦曦的舅舅就对她表现出这样的关心,还不止一次。 怎么办,怎么办,梁愈梅陷入了极端的矛盾中。 孙玉宝赶紧扒了两口饭,找了个借口忙地退下了桌,匆匆去了隔壁的孙记。 孙玉宝一走,梁愈梅顿时松了口气,这一顿晌午饭,因为有梁愈梅的参与,自然是吃的碗盘见底。锦曦和琴丫对视一笑,两人都很满意,并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表示期待。 晌午饭后,梁愈梅在前屋后院四下转了转,然后困意上来,便去了后院歇午觉。 前面铺子里,锦曦和琴丫正忙着准备各种糕点,揉粉,剁馅儿,擀皮,然后端去后院的灶房下锅蒸煮油炸,留孙玉宝在前面看守铺子。 “曦儿,我就说那一点儿巴豆粉份量不够,你瞧,你姑都吃下去好一会了,还没起效。”琴丫一边擀皮一边道。 锦曦半点都不急,娴熟的翻炸着油锅里的糍粑边道:“等着吧,铁定会起效用的,因为份量轻浅,要多等一会。” 琴丫点点头,两人继续做事。 不一会。外面终于传来屋门推开的声响,锦曦和琴丫凑到灶房的小窗口,瞧见梁愈梅捂着肚子急匆匆跑进了后面的茅厕。 “哈哈,药力发作了!”琴丫捂嘴偷笑:“你小姑这来了大半日就吃了那么多东西下肚,够她跑几趟的了!” “等一会还有更好玩的呢!”锦曦抿嘴笑道。 “啊?是什么呀?快说快说!”琴丫迫不及待。 “……%¥”锦曦凑在琴丫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啊?”琴丫惊愕睁大双眼,忍不住笑喷出来,使劲儿拍锦曦的手,直道:“曦儿,不会吧?你也太阴损了吧!哈哈哈,不过。这样整人真的很过瘾哪!” 不一会。梁愈梅苦着一张脸从那边转出来,走路一拐一拐的,看着就很奇怪。 “怎么,你小姑在家那会。如厕用的不是芝麻竿子刮?”琴丫诧异道。 “别瞧我小姑黑实实的。其实我奶把我小姑养的可娇贵了呢。家里其他人用芝麻竿子,小姑可是专门有草纸呢!”锦曦翘着嘴角,继续道:“我之前就把茅厕里的草纸全给收了。摆了一排的芝麻竿子,我小姑以前那用过那东西啊,铁定是下手力道没轻没重,倒刮伤了自个,才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个法子只能害她一回,等着吧,回头一准就要喊你给她准备草纸了。”琴丫道。 锦曦眯了眯眼睛,道:“草纸我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她喊,我就即刻给她双手奉上,不过,就是怕她用了那草纸,还是稀罕那芝麻竿子呢!” “这话怎么说?”琴丫诧异。 锦曦摇摇头:“等会你就晓得了!” 琴丫笑得直不起腰,道:“曦儿你整人的点子可真多呀!” “哼,她们若是好端端的待在金鸡山村不来招惹我,何故会挨整?料我不晓得她们来这里打的真正目的?下作。”琴丫吸着牛鼻子,忿忿道。 梁愈梅和梁锦兰以帮忙和祝贺生辰为由,其实是想要赖在这铺子里常住,为何要常住,锦曦已经告诉了琴丫,她们两人其实都是冲着文鼎来的,一方面是二女对文鼎心生爱慕,还有一方面,也是老梁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代表老梁家来,试图跟文鼎还有方掌柜那边攀上姻亲,只有攀上了姻亲,梁俞驹欠下的那五百两银子就有回旋了。 锦曦眯了眯眼,道:“他们两人来钓金龟婿,却把我们当做傻子糊弄,还找一堆的借口,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么?不是要赖在这里嘛,那好啊,我说过会好好招待,就一定不能食言。” “不止如此,竟敢打起文大哥的主意来,我不会撒手不管的,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嫁给文鼎哥去祸害他!”琴丫握拳道。 梁锦兰这一出去,一直到日头偏西才回来,那会子,锦曦和琴丫正赶上一拨顾客高峰期,忙得脚不沾地,孙玉宝在铺子里每一张桌子间来回穿梭着,扮演跑堂的角色。梁锦兰像一只花蝴蝶般,扭着腰肢从外面飘进来,带起香风阵阵,自然又把铺子里食客的目光给吸引去了一大半。 梁锦兰听到好多食客都在小声的议论,无非就是夸赞梁锦兰的美貌,还有就是打探她是谁家的姑娘云云。 梁锦兰很享受这样被议论和关注的目光,骨头都觉着轻了几两。 她挤到铺子外面,面向青桥巷子的那一侧,搭着棚子,架着几口大锅,锦曦腰间系着围裙,拿着一把大捞子正下水饺呢,咕噜咕噜的水泡欢快的包裹着一只只白滑的饺子,升腾的水汽中,锦曦的一张脸有些朦胧,眼睛里都带着水雾。 “曦儿,你姑姑呢?”梁锦兰走过来,问,这一趟出去,似乎心情大好,她跟锦曦说话的时候,眉眼间的笑色都还没褪去。 “晌午饭后就歇下了。”锦曦简短道,锅里的饺子差不多该起锅了,锦曦忙着往外盛饺子。 “哦,那我过去瞧瞧她,就不在这碍手碍脚了。”梁锦兰道,转身就要逃走,被琴丫拽住。 “你干嘛拉扯我衣裳?哎哟喂,瞧你那手上油兮兮的,快松手快松手。”梁锦兰厌恶的对琴丫嚷嚷道,把衣裳袖子从琴丫手里扯出来。 “堂姐。你不说是过来帮我们的忙吗?这会子我们忙得脚不沾地呢,你这一回来正好搭把手,喏,这是桌布,那边桌上食客刚走,我去收那碗,你把桌子擦下就成!”琴丫笑嘻嘻道,把一块桌布塞给梁锦兰。 梁锦兰提起手里的桌布嗅了一下,眉眼大皱,把那桌布直接甩到琴丫脸上。大骂:“你个丑八怪。牛鼻子,凭啥使唤我?” 琴丫愣住了,锦曦赶紧把那抹布从琴丫脸上拿下来,怒视着梁锦兰。道:“你再甩一个试试?信不信我和琴丫联手现在就能抓花你的脸让那么多人看你笑话?” 梁锦兰一愣。见锦曦这样偏袒琴丫。随即更加羞恼,气愤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锦曦道。气势是少有的凌厉。 琴丫以前虽常挨姑姑姑爷的骂,也常跟孙家沟的那些小伙伴们打架,但梁锦兰的举动却让琴丫感觉受到了屈辱。她气红着一张脸,死死瞪着梁锦兰,瞧见梁锦兰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琴丫恨不得冲上去跟她揪打一番,但看到锦曦这样维护她,还有铺子里那满满的食客,琴丫活生生忍住了。 梁锦兰直直瞪着锦曦,似要瞪进锦曦骨子里去,锦曦清澈的眼眸此时一片黑暗,旁边的汤锅里里热气还在翻涌,但锦曦浑身却溢出一股寒气,梁锦兰绝对相信,她要是再看嚣张一下,锦曦必定不会留情。 “说出来我们铺子里帮忙那话的,是你和姑姑,琴丫让你去擦桌子,不过分,你不愿意去就直说,没人会强迫你,你却当众做出这样粗鲁的举动来,让琴丫难堪,也给咱老梁家人丢脸。”锦曦冰冷的目光锁定梁锦兰,一字一句道:“跟琴丫赔罪!” 琴丫一惊,看着锦曦,锦曦态度坚决。 “啥?要我给她赔罪?不可能!”梁锦兰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太没面子了。 “我说最后一遍,赔还是不赔?” “不赔!” “好,那你回屋收拾东西去吧,我这就让我舅舅驾车送我回趟金鸡山村,让爷奶亲自过来把你领回去,我们这庙小,架不住你这大佛!而且从今往后,我们这处再不欢迎你!”锦曦漠然道,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搁下捞子就去解腰间的围裙。 琴丫在一旁看着,锦曦为她出头,她心里感激的差不多要哭了,但她也不愿见到锦曦当真为了她,跟梁锦兰如此反目,大事还是化小,小事化了。 “曦儿,赔罪就算了吧……”琴丫小声道,被锦曦摆摆手,阻止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那也必须看看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像梁锦兰这样蹬鼻子上脸的,姑息就是纵容。 所以,今个这事,锦曦必须压着梁锦兰跟琴丫赔罪,不然,接下来几日梁锦兰在这只会更嚣张,而锦曦也会为自己不能保护住身边的朋友而感到无能。 梁锦兰看锦曦如此绝决,这下也慌神了,要是锦曦真回去告状,她挨顿骂就算了,这往后邂逅文鼎的路子不都堵死了吗?那可不行! 可是,真要给那牛鼻子赔罪,她也拉不下脸来,这可如何是好呢?刹那间,梁锦兰娇俏的脸上,不复先前的趾高气扬,那脸色红青白几色的交替出现,煞是缤纷好看。 “琴丫,我给你赔罪,方才是我一时冲动,你别跟我计较!”梁锦兰极端不情愿的跟琴丫挤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便垂着头转身逃也似的去了后院。 这边,锦曦舒出一口气,琴丫滚下两行泪来,道:“曦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我,不值……” 锦曦拿起围裙给琴丫擦了下脸上的泪水,道:“傻瓜,说什么值不值的,咱两在一块这么久,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嘛?没错,我就是护短的很,那又如何?” “曦儿,你刚做的好,做错了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帮理不帮亲就是这个理儿!”孙玉宝不知何时也抱着一摞脏碗走了过来,高声赞道,显然,方才跟梁锦兰缠磨的一幕,他也是瞧见了的。 锦曦笑了,道:“舅舅。我就是喜欢护短,那又如何?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逢事就做缩头乌龟,那做人有什么意思?” 孙玉宝摇头失笑,琴丫更是破涕为笑,先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道:“曦儿,我能跟在你身边,真是再好不过了,那我去那边收桌子了。” “好。咱三个打起精神头好好忙这一阵。今个铺子里买卖不错,蒸的七八笼包子馒头和烧卖全卖光了,水饺之类的也下了好几斤,进账铁定不少。”锦曦鼓舞道。三人齐齐点头。分头各自忙活去了。 后院。 梁锦兰今日本来是心情大好的。从千里香出去后,就去了一趟梁记杂货铺,伙计告诉她。梁俞驹今日有事不在,留了口信让她明日上昼务必再来。 梁锦兰折了回来,便去了杨记布庄,见着了她舅舅舅妈还有表哥一家。表哥杨峰比梁锦兰年长两岁,梁锦兰晓得表哥杨峰是爱慕她美貌的,舅母起初是不太同意的,但耐不住儿子杨峰的闹腾,暗中跟杨氏通了口气。 杨氏自然欢喜两家结亲,只因梁锦兰今年才十四,尚未唧唧,所以这事便没有抬上明面。但这几年梁锦兰跟舅舅一家走动频繁,舅母对梁锦兰越发疼爱,什么好布料都舍得给她。 这回过去,舅母一家更是盛情招待,临走前,表哥杨峰还送了梁锦兰一对珍珠耳坠子,梁锦兰今日出去一趟,可谓是收获不小,心情大好,但没想到刚回到千里香铺子里,就赶上跟琴丫闹出那么一出,还被锦曦逼迫的跟琴丫赔礼道歉,好心情瞬间笼上阴影。 刚刚走到右厢房,还没来得急推门,一个庞大的身影便从里面冲了出来,直接撞上正闷着头的梁锦兰。 梁锦兰正闷头盘算着报复锦曦的点子,一个没防备,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骨头都像散了架。 “哎呦,我的个姑姑啊,你这是干嘛呢?”梁锦兰憋屈的朝梁愈梅急吼吼的背影喊。 梁愈梅没有回应梁锦兰,回应梁锦兰的,是茅厕里那震天的动静,梁锦兰嫌恶的皱着眉头,哎呦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 过了一会,梁愈梅终于一身轻松的回屋了,瞧见梁锦兰黑着一张脸坐在那,不由讶异,不待梁愈梅问,梁锦兰便将方才赔罪一事添油加醋的说给了梁愈梅听。 梁愈梅听着,当下也是火起,一捶床沿,气愤道:“曦儿真是过分,咱两好不容易来她这,自然是做客的,哪还有真让我们干活的理儿?兰儿你放心,她能为那牛鼻子丫头出气,姑姑我也不会让你白受了委屈去,这事回头我就找曦丫头说去,非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梁锦兰委屈的点着头,道:“幸好有姑姑在,为我做主,要不然,我……” 梁锦兰话没说完,突然嗅到一股恶臭,忙地捏了鼻子四下寻道:“什么东西这么臭!” 梁愈梅有点涨红了脸,扭动了下身子道:“是我嗝屁了,唉,真是穷人受不得大补啊,我晌午不就多吃了两口嘛,这肚子就有点积食,一下昼连跑了两趟茅厕,还不住的嗝屁,这要跟别人处一屋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还好是跟兰儿你一屋,你才不会介意呢,是吧?”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这都臭成这样了,能不介意嘛?梁锦兰被熏的直想哭,但脸上还要装出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来。 “那是当然,我们谁跟谁呀,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那什么,哦,我去灶房给姑姑倒碗茶,一会就来!”说完,梁锦兰逃命似的跑出了屋子。 烧晚饭的时候,梁锦兰留在屋子里,梁愈梅去到灶房找到锦曦,欲好好教训她一番。 但当她刚踏进灶房,就被琴丫拉过去坐在案桌前,而锦曦早已笑吟吟的从灶口抽出一只瓦罐,瓦罐的盖子一揭开,整间灶房顿时浓香四溢,漂浮在空气中的,满满的都是炖鸡的香味。 “姑姑,刚还想着去请你过来呢,我和琴丫下昼买了一只活鸡回来宰了,炖了这一罐给姑姑你补补身子。来,快尝尝看,这味道嗅着就鲜美极了。”锦曦说着,端了一碗鸡汤到梁愈梅跟前。 梁愈梅还是上回梁礼辉成亲的时候吃的鸡,到如今都两个多月不知是啥滋味了,这会见到这样的炖鸡,那诱惑大的,尤其是锦曦和琴丫还一左一右如此费心的伺候着她,让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梁愈梅早把梁锦兰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后了,嘿嘿一笑,抄起筷子毫不客气起来的吃起来,再看锦曦和琴丫,梁愈梅觉着其实这两人还真是越看越顺眼了呢。 琴丫暗暗对锦曦竖起根大拇指,锦曦勾唇微微一笑,她早就料到梁锦兰吃了瘪,必定会在梁愈梅那告黑状,唆使梁愈梅这杆枪来对付自己,所以,锦曦便准备好了‘糖衣炮弹’,只恭候着梁愈梅这杆枪一冲上来,就给她软化了作罢。 翌日,一大早,天空便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不一会,便下起了蒙蒙细雨。 锦曦早起打开铺子门,站在门口望天,往往这样的天气,街上行人稀少,上铺子里吃早点的食客也会相应减少,于是,今日锦曦便减少了早点的份量。 梁愈梅除了贪吃便是嗜睡,早点是梁锦兰端了回屋吃的,前面铺子里就孙玉宝和锦曦琴丫三人简单吃了一点。刚刚用过早饭,外面的雨势小了一些,这时,梁锦兰拿着一把油纸伞娉婷来了前面。 出了昨日赔罪的事情,梁锦兰一直是垮着脸,跟锦曦和琴丫都不说话。 “堂姐,外面下着雨,你这是要上哪去呀?”梁锦兰在生锦曦的闷气,但锦曦却像没事人一样主动跟梁锦兰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唐突 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二章唐突 梁锦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有手有脚,爱上哪去上哪去,你管不着!” 孙玉宝和琴丫同时皱眉,锦曦面色看不出一丝波动,淡淡一笑道:“我可没那功夫去管你,不过因为你这几日吃住都在我这,爷奶也算是暂且把你托付给了我招待,所以你的行踪有必要让我知晓。” 梁锦兰瞪着锦曦,不耐烦道:“多管闲事,我去看望大伯!” 说完,她扭头就走,再不理会后面的三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堂姐长得这副柔弱容姿,跟这副锐利性子真是不搭。”孙玉宝摇摇头道。 琴丫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要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外面还下着雨,谁愿意去雨帘里折腾啊?再说,锦曦以前可没怎么觉着梁锦兰和梁俞驹关系亲近,这还冒雨去看望大伯?谁信? “曦儿,要不,我悄悄跟出去?”琴丫轻声道。 “不,你留下来看铺子,我去!”锦曦道,说完已经搁下了筷子擦过了嘴,找到一把雨伞,尾随着梁锦兰后面百米的距离,一直跟着。 梁锦兰自打出了千里香的铺子门,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走得方向也是通往梁记的方向,途中并未进过任何一家铺子。 锦曦一直尾随着她,待到亲眼瞧着梁锦兰收了雨伞进了梁记的铺子门。锦曦还在外面等了一会,观望了一会,在这期间,又有零星几个顾客模样的人进了梁记,随即又提着东西出来,都不见梁锦兰。 锦曦估测梁锦兰没那么快出来,加之这小雨绵绵的,也不晓得何时停歇,便转身回了千里香。 梁记铺子的阁楼上。 当梁锦兰被铺子里的伙计领着踏上二楼的小客堂,踩在木制的楼梯上时。就听见阁楼帘子后面的客堂里。传来梁俞驹的笑声。 梁锦兰迟疑了下,扭头问领她上楼的伙计那客堂里是何人,伙计告诉她,来人是一位姓方的少爷。 梁锦兰微怔。随即眉眼微挑。伸手拢了拢头上的发髻。扭着腰肢轻移莲步的上了楼。 “掌柜的,兰儿小姐到了。”那小伙计朝帘子那边请示。 帘子后面的谈笑声嘎然而止,随即听到梁俞驹道:“快请小姐进来。” 帘子掀开。一个娇俏明艳的人儿温婉的进来,削肩窄背,着一袭翡翠色撒花百褶长裙,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蛮腰间系着豆绿色丝绦,秀发如云,在头顶堆了新月髻,用满天星珠花点缀其中。 “哦,是兰儿来了啊,快过来大伯这边,正好今个方少爷也在,来来来,大伯为你引荐方少爷。”梁俞驹笑眯眯朝梁锦兰招手,一旁的方灵羽早在梁锦兰进来的一刹那,目光就全给吸过去了,愣愣的看着婀娜走来的梁锦兰,白皙娇嫩的瓜子脸,微微入鬓的岱山眉,杏仁眼似笼罩着一层水雾,粉唇更是光泽诱人。 方灵羽的眼底闪烁着点点火苗,恨不得一把就将梁锦兰揽进怀里,好好的一亲芳泽。 “原来是方少爷到访,兰儿这厢有礼了。”梁锦兰盈盈一笑,给方灵羽侧身微微施礼,恰到好处的露出她颀长嫩滑的脖颈和那小巧诱人的耳垂。 “兰儿姑娘快请起,羽当不得你如此大礼。”方灵羽伸手扶住梁锦兰,直直盯着她看,也不撒手。 梁锦兰不仅不恼,反而羞怯一笑,把手从方灵羽手中抽出,娉婷站到一旁,如一株紫兰花立在那,风情妩媚。 方灵羽见自己方才的试探,梁锦兰并没有恼,心里更喜,喉结滚动间,眼里的火苗窜的更猛。 梁俞驹把这两人的举动看在眼底,微微一笑,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客堂,蹬蹬下楼去了,把这二楼的空间留给他们。 没有了梁俞驹在,梁锦兰心内暗舒了一口气,这样她才能更好的展现自己。 “兰儿姑娘,自从上回一别至今,羽已有多日不曾得见你,心中煞是惦念。不晓得这好多日不见,兰儿姑娘你过的可好?可有想起过羽?”方灵羽笑问,一步步朝梁锦兰踱来,眉宇间的那颗红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和不可抗拒。 梁锦兰暗暗打量着方灵羽,暗赞这可真是一位潇洒飘逸的少爷,皮相好,穿戴好,更重要的是家中有雄厚的家底,要是能把方灵羽给把牢,就算文鼎那里攀不上,也好有个退路。 想及此,梁锦兰的笑容添了几分含情脉脉,轻轻摇头,声音染上几分哀怨,道:“不好,很不好。” “为何不好?说来听听,羽倒是希望能为兰儿姑娘分忧。”方灵羽道。 “乡村日子清贫,能有什么好呢!”梁锦兰蹙着眉,哀怨道。 方灵羽微微一笑,已走到梁锦兰身侧,啪一声打开折扇,轻轻为她扇了起来。 “香,真香!”他微微垂首,在梁锦兰耳畔发梢轻嗅了一口,陶醉道:“女人如花,若开于枝头,则众人仰视倾慕之,若是长于枝末,则路人皆可摘,灵落飘零碾作尘。像如兰儿姑娘这样的佳人,实在不该留在那样的乡下白白辱没了大好韶华,羽实在于心不忍。” 梁锦兰虽然听不懂方灵羽这掉书袋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也大概猜测到,他必定是在夸赞她长得好。 于是她微微一笑,羞红着脸看着方灵羽,柔声道:“兰儿命苦,不能选择自己托生之处。只渴盼能遇着有缘人,真心护花。” 方灵羽笑了,收了折扇插入腰间。双手捉住梁锦兰的手,道:“羽有心护花,不晓得兰儿姑娘可愿接受这片真心?” 虽然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没那么严格,但像他们这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双手握在一起,就是破格了。 不过,梁锦兰却一点羞恼和要避开的意思都不见,相反,还柔情脉脉的仰视着方灵羽,那一双杏仁眼泛起水雾,睫毛轻颠欲语还休。 方灵羽起初还有一丝忐忑不安。这下子见到梁锦兰的表现。彻底去了忌惮。 双手捧住梁锦兰的脸,俯下身就把自己滚烫的唇狠狠覆住梁锦兰的唇,好一顿撕吻肆虐,直到吻的梁锦兰喘不过气。这才松开她。 梁锦兰呆住了。一张脸红的如天边火霞。方灵羽尝到了甜头,还欲再进一步,被梁锦兰拦住。 “兰儿妹妹。你怎么了?”方灵羽疑问。 甜头只能给一点点,哪能全部交待出去呢?梁锦兰暗想,她最大的目标可是文鼎呢!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逾矩了,这样不好!”梁锦兰娇羞道。 方灵羽一把抱住梁锦兰,两个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方灵羽在她耳边蹭了蹭,吐气如兰道:“?imgsrc='/sss/fmgeyimehid.jpg'>茫讲旁哿角鬃欤鹂煽旎盍耍钤谟鸲阅阋患忧椋账家古蔚姆萆希糜鹪倏旎钜坏悖貌缓茫俊?br/> 梁锦兰为自己的魅力而暗自得意,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既要让他吃到,又不能让他吃饱,就这样吃一半吊一半,才能将他的心牢牢栓在自己身上。 梁锦兰假装听不懂方灵羽的话,芊芊玉手在方灵羽的胸口画着转,故意娇羞道:“兰儿不懂,方少爷想要怎样个快活法呢?” 方灵羽被她这副样子撩拨的浑身上下像着了火,喉结滚动着,目光在梁锦兰已经爆满的胸口间转了一圈,然后,他的手突然从她腰间滑下,一把托住她的翘臀,往自己下身这边按来。 “呀,别!”梁锦兰惊呼出声,俏脸一下子就像染了血似的通红欲滴。 梁锦兰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少女,男女情事方面从未有人教导过她,但她小时候跟着老梁头识过一些字,后来在舅舅家表哥的屋子里,曾偷看过一点例如‘金瓶梅’的禁书,对于男女情事,是知晓一些的。 这会子,两人都是着春裳,他那一按,梁锦兰明显感觉到他身体起了变化,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好像翘了起来,顶着她柔软的小腹。 梁锦兰心里清楚,方灵羽是动情了,想要跟她……那个了。梁锦兰也想早一些尝尝那书中说的销魂滋味,不过她却没打算跟方灵羽试,至少,头一回她是不愿意跟他试的。 梁锦兰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睛瞬间就要落下泪来,可怜的样子让人心里一软。 “方少爷,求求你别这样,兰儿今日之举已是逾矩了,但那是因为兰儿对方少爷心生爱慕,再不可往深里去了,不然,兰儿真是无颜活在世上……” 方灵羽一惊,看到梁锦兰眼眶红红,也惊醒过来,他虽风流但并不下流,纵使以前在外县求学那段时日,也不乏寻花问柳,但却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从不做强迫之事。 如今,又是真的对梁锦兰动了心,自然更不会委屈佳人。他随即松开梁锦兰,掏出帕子给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珠,轻声哄着:“兰儿妹妹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情难自禁才一而再的对你做出唐突之事。你莫哭,我给你赔罪!” 梁锦兰贝齿咬唇,柔弱一笑,摇摇头表示不生气。 “兰儿妹妹,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不如我今日家去,就跟我爹说明一切,让他找人这两日便去你家提亲如何?”方灵羽问道:“我是真心爱慕兰儿妹妹,想呵护你一世的。” 梁锦兰泪眼朦胧的看着方灵羽,只觉他神情一片真挚,不像撒谎。 梁锦兰很想一口应下,但脑子里却闪过文鼎那张云淡风轻?imgsrc='/sss/cuoaw.jpg'>馍钊竦牧常司褪钦庋讣绞抢淠运恍家还耍乖绞堑爰亲拧I陨杂淘チ讼拢航趵几搅橛鸬?imgsrc='/sss/maoashu.jpg'>我这才十四岁,等过了五月初五端午,才及笄。你纵然要提亲。也得到那时候才成。” 方灵羽眼中大放异彩,抚掌道:“好,那我就再等一个月,去你家提亲!”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一只香囊,交给梁锦兰,道:“这只香囊是我平素贴身之物,里面装的香料里,有几味药材,夏日佩戴在身可驱逐蚊虫。我把它送给你。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你且收好!” 梁锦兰心里掠过一抹失望,还以为他怎么着都会送她些首饰什么的,没想到是一个不值钱的破香囊,真抠门。 但碍于面子。她还是双手接过那香囊。看了一眼。做工倒是不错,布料也是好的,翻过来一看。梁锦兰怔住了,香囊上赫然绣着一副美女图,而且还是一副玉女横呈的图。 “兰儿妹妹,你若是想我,就把这香囊拿出来瞧瞧,等过了端午,我就派人去你家上门提亲,到时候我们就能日日厮守在一块了。”方灵羽含笑道,顺势搂了梁锦兰入怀。 ………………………………………………………… 屋外雨一直缠绵的下着,街道上行人稀少,两边铺子里的买卖都比较清淡,一上昼都只接待了寥寥几位顾客。 梁愈梅那里,一上昼除了去了两趟茅厕,便是窝在屋里睡雨觉。 锦曦见孙玉宝眼中布满血丝,心疼他这两日两边铺子来回跑,也着实辛苦了些,就催促他回孙记去歇个午觉。 难得空闲,锦曦把千里香这段时日的账册全搬出来,坐在那一本本的整理着,琴丫这段时日也从锦曦那学习了认字,便在一旁打下手。 锦曦一页页翻看着账簿,察看千里香自开业至今的销售业绩,嘴角微微抿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开业至今,大家吃住都在铺子里,都一心铺子经营打理上,都只想着不能亏本,还没来得及探讨过这银子的分配问题。 锦曦不想去试探和询问孙玉霞他们的意思,因为她知道他们到时候又是这样那样的考虑,不舍得真拿多钱,但锦曦也有锦曦的考虑,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孙玉霞夫妇放弃一切过来帮忙打理铺子,投注的心血不比锦曦少。还有琴丫,也是如此的得力,锦曦从来不会亏待帮助自己的人。 所以,锦曦认真琢磨了好久,打算还是效仿孙记那样,孙记划为三股,孙玉宝三成,孙二虎三成,锦曦四成。 那千里香也如此,孙玉霞夫妇占四成,锦曦占四成,还有两成分给琴丫。这个决定,锦曦打算等到孙玉霞他们下回回来再公布。 两人埋头整理账簿,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的很快。 “曦儿,曦儿,你快来啊!”突然,后院传来梁愈梅的喊声。 锦曦让琴丫把账簿收拾好送回她屋里,自己则快步去了梁愈梅那。 “我在这,在茅厕里。”梁愈梅的声音从茅厕那边传来。 “姑姑,你喊我何事啊?” “曦儿,你帮我送些草纸进来啊,这芝麻竿子刮得我身上脱了皮,痛死了啊!”梁愈梅在茅厕里大声抱怨。 “啊?姑姑,敢情你这几趟都是用芝麻竿子啊?我早给你准备了草纸呢,就在茅厕里,你抬头看看一旁墙壁缝隙里,我都卷着筒儿塞在那缝隙里面呢!”锦曦大声道。 “哦,那我还真没留意,行了,我自个取,你过去吧!”梁愈梅道。 琴丫拉着锦曦去了前面铺子里,急道:“曦儿,你听到没?你姑姑说她那地方被刮得生疼呢,呵呵呵,都是乡下长大的人,连芝麻竿都不会用,刮破了也是活该,真好笑。” 锦曦点头也笑,别怪她要这样整梁愈梅,因为她忘不了她初来梁家,每每如厕时的痛苦。 谭氏自己和梁愈梅还有梁俞驹梁礼辉,都有资格用草纸,而锦曦他们却只能用旁的,谭氏甚至舍不得芝麻竿,而是摆了几根削的锋利的竹子,大家混着用,每天日落时,孙氏还得负责把那些竹削拿去用水冲洗干净,再摆回去留着再有。 锦曦更忘不了柔儿被刮的破了皮发了炎的小屁股,所以,梁愈梅必须受着这些报复,这是她该的。 “曦儿,你说你姑姑用了那沾了辣椒粉的草纸擦屁股。会是怎么样?”琴丫的话打断了锦曦的思绪。 “那还用问?铁定是辣的嗷嗷的叫啊!”锦曦想了想,道。 “曦儿,你可真厉害,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姑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啊!” 锦曦翘了翘嘴角,一本正经道:“嗯,谁让她是我姑姑呢,我当然要把最好的草纸孝敬她了!” 锦曦做好了晌午饭,端到了前面铺子里的桌子上摆好,那边。琴丫去把梁愈梅给请了过来。 锦曦老远便瞧见琴丫跟在梁愈梅身后。一个劲儿的朝自己眨眼睛,锦曦看出琴丫的意思,目光落在梁愈梅的那只右手上,发现她走路姿势好奇怪。右手隔一会就会去身后扯一下。 “姑姑来了。快来坐。今个晌午我给姑姑做了糖醋鲤鱼,黄豆炖猪蹄,还有卤鸡爪。姑姑快尝尝看味道如何?”锦曦笑吟吟迎上来,扶着梁愈梅落座,把桌上盛的溜尖儿的一碗饭捧到梁愈梅跟前。 梁愈梅笑呵呵接过,四下一扫,眼中有些诧异。 “姑姑,你在找什么吗?”。琴丫问,她如今也跟着锦曦称呼。 “哦,没事,吃饭,吃饭!”梁愈梅支吾道,赶紧埋下头扒饭,心中却在暗想孙玉宝今日怎么不见? “兰儿去她大伯那还没回来?”梁愈梅边啃着猪蹄边问。 “嗯,没呢,怕是大伯留饭,在那边吃过了吧。”锦曦道。 三人不再说话,专心吃饭,饭后琴丫主动要去后面收拾完碗筷,前面铺子里就留下锦曦和梁愈梅对坐着喝茶。 梁愈梅破天荒的没有回去睡午觉,而是跟锦曦拉家常,这里说到那里,言语还是一贯的混乱,简直就是东扯一句西拉一句。 锦曦耐心的陪坐着,她知道巴豆的药劲儿还没上来,等一会儿上来了梁愈梅就得撤了。 “曦儿,昨儿那个白面书生样的人,就是你舅舅孙玉宝吧?”梁愈梅微微探着脖子问。 锦曦点点头,道:“姑姑好眼力,正是我舅舅。” “你舅舅长得蛮耐看的嘛,白白净净的,跟你娘真是亲姐弟吗?你娘可一点都不白呢!”梁愈梅撇撇嘴道。 锦曦讶然,想不到梁愈梅竟然还关注起了孙玉宝啊?难得的是,她要夸赞孙玉宝长得好,也没必要同时打击孙氏啊! “嗯,据我嘎婆说,是亲生的姐弟。”锦曦耐住性子,道。 “哦,这样子啊。”梁愈梅托着下巴,沉思了下,又道:“你舅舅瞧着跟我年纪差不多,定亲了不?” “还没呢!”锦曦道:“姑姑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梁愈梅有点微微脸红,支吾道:“哦,没事,就是随口问问,你回去告儿你嘎婆他们,你舅舅怕是到了该定亲的年龄了呢!” “啊?”锦曦有点惊讶了,道:“姑姑这是怎么瞧出来的?我舅舅也不过才十六啊!再说,我舅舅可从未主动提过这样的事情,嘎婆他们也不晓得舅舅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梁愈梅皱了下眉头,四下瞄了一眼,确定无人经过,黑胖的脸上露出极端纠结的表情,在锦曦看来,她好像想爆什么大料,却又在犹豫。 锦曦也不禁来了兴趣,道:“姑姑,这里就我俩,你知道啥就说啥,我保证不说出去。” “那你可要发誓。”梁愈梅道。 “好,我发誓。”锦曦举起一只手,发誓是三根指头朝天竖起,她就举了两根,梁愈梅也没注意到,就已经迫不及待开说了。 “我告儿你啊,你舅舅怕是对我有些想法呢!”梁愈梅探起半截身子,凑近锦曦耳畔,神秘兮兮道。 “啊?”锦曦懵了,这怎么可能! “这事我本来是不想跟你说的,但是吧,你舅舅那举动,着实太明显了,我都觉着为难。”梁愈梅一脸困惑,却又铿锵道:“你知道的曦儿,你姑姑我,一颗芳心早已有人了,就算你舅舅长得再好,对我再痴情,我也不是那种贪新忘旧的女子。” 锦曦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回魂,道:“我舅舅这一日,都在前面铺子里做事。也都跟我在一块,姑姑除了吃饭来下前面铺子,其余时候不都是在睡觉么?我没瞧见他对姑姑你有何举动啊?” “不,有举动,你舅舅昨日连对了笑了好几回呢,好朝我眨眼睛,后来在饭桌上,他不止对我表示了关心,还在桌子底下碰我的脚呢!”梁愈梅一脸严肃道。 锦曦真的凌乱了,以自己对孙玉宝的了解。估计他宁可打光棍也不可能对梁愈梅产生什么想法吧?桌子底下碰脚?天哪。锦曦想起来了,对面街上有户人家的小黑狗,最喜欢在锦曦他们吃饭的时候跑过来蹭桌底。 “姑姑,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舅舅那人。待谁都是笑呵呵的。就算他多对你表示一点关心,那恐怕也是碍于你是我姑姑的缘故,不可能有其他想法。还有那碰脚。其实是有一只……” “别别别,别说话!”梁愈梅一挥手打断锦曦的话,一张脸扭曲起来,身子像虾米一样弓着。 “姑姑你怎了?” “又、又来了……”梁愈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额头上憋得冷汗都出来了,说完,她推开椅子,一阵风似的朝后院的茅厕冲去。 锦曦愣在那,有点石化,琴丫擦着手从后面赶过来,瞧见锦曦一副没有回神的样子,推了推锦曦,问道:“曦儿你怎么眼睛直勾勾的?” 锦曦瞟了眼琴丫,贴在她耳边,把梁愈梅刚说的话说了一遍。 “啥?还有这样的说法?”琴丫愣了下,随即爆笑出来,锦曦也是笑得直不起腰,只道:“惹了这株桃花,舅舅这下麻烦大了!” “我这就去隔壁孙记,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玉宝哥去!”琴丫边笑边道,伞也不撑就跑出了门。 锦曦无奈摇头,重新坐回桌边,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心下只感叹这世间之人,真是千奇百怪。所为龙生九子,各有所好,纵然如老梁头和谭氏那样精明世故的夫妇,养出的那些儿女们,深沉狡诈如梁俞驹,偷奸耍滑如梁愈林,憨厚朴实如梁愈忠梁愈洲,却还有憨傻无知如梁愈梅这样的。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一边揉头一边叹气?莫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突然,一道温婉却阴阳怪气的女音响起,锦曦抬眼一看,屋外一道人影刚好晃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梁锦兰。 梁锦兰收了伞进屋,扭着腰肢款款而来,虽然带着外面的雨汽,但那张脸却是容光焕发,明眸有神,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哦,原来是堂姐回来了,我没事,就是起床过早,有点犯困。”锦曦淡淡一笑,道。 “唉,同样都是女子,有的人啊,就算再有钱,那也注定了是个劳碌的命。而有的人,那就不一样了,老天爷厚待,长了一副好容貌,男人看着都喜欢,不需要怎么努力,男人就会乖乖双手把钱奉上。妹妹你说你是属于哪一种呢?”梁锦兰洋洋得意的打量着锦曦,问。 锦曦知道她这又是在炫美了,淡淡一笑,也打量着梁锦兰,道:“老天爷厚待她给了她脸蛋,要是没给她脑子,那可就不妙了,这世间多少绝色女子沦落为男人的玩物?唉,这以色伺人,色衰爱驰,爱驰恩尽,何况姐姐虽然长得是不错,可也算不得绝色。如果再没有脑子,那可就麻烦了。” 梁锦兰两眼冒火的瞪着锦曦,咬牙道:“你嫉妒我长得比你好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咒骂我!” “又来一个自作多情的人,你身上可没有值得我嫉妒的东西。”锦曦淡淡道,目光落在梁锦兰的唇上,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梁锦兰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随即想到什么,忙地侧过身去把衣裳的领子往上提了一点,好盖住临别前,方灵羽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 “姐姐这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呢?这唇瓣红艳艳的好诱人哪!”锦曦似笑非笑道。 梁锦兰得意的脸上露出一丝破绽,抿了抿唇,道:“大伯留了我吃饭,多吃了几颗辣椒,你也晓得,我怕辣是出了名儿的。” “哦,敢情是辣的,咋一看,还以为是被什么东西给啃了呢,瞧这又红又肿的,大伯也真是的,明明姐姐就不爱吃辣,偏还准备哪些,唉,姐姐受苦了,快去喝口凉水润润喉吧!”锦曦笑眯眯道,目光一闪一闪的。 梁锦兰被锦曦那目光盯得后脊背发凉,她甚至怀疑锦曦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当下再顾不得跟锦曦缠磨,急匆匆去了后院。 锦曦落下脸来,坐在那捧着茶碗,凝眸思忖着什么。 接下来两日,孙玉宝再没过来千里香了而是指派了阿来过来帮忙。阿来话不多,只闷头做事,除了跟锦曦之间有必要的交流外,跟琴丫都不多说话,就更别提梁愈梅和梁锦兰了。 锦曦还是一如既往的招待梁愈梅她们,梁愈梅照例还是频繁的跑茅厕,而梁锦兰则是每日都会出门,有时候上昼,有时候下昼,锦曦跟踪了两回,每回梁锦兰都是进了梁记。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二十九,天也早放晴了,孙二虎三人风尘仆仆从孙家沟赶回了镇上,听到孙二虎说起孙老爹的伤势无大碍,就是普通的扭伤了脚踝,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就能下地,锦曦算是放了心。 “这几日趁着天气放晴,哥哥嫂嫂说要留在家里,把两家的油菜籽给割了,这会子油菜籽正好熟了八成,玉真姐他们就说,要趁此机会给收了,堆垛,等再晾晒个几日便可摊打,脱粒。等忙完这一阵,我爹的脚伤也差不多,到时候哥哥嫂嫂还要回镇上来,我爹那,就让玉真姐他们去顺便照料下就成!我呢,就提早回来帮曦儿过生辰!”孙二虎转述着孙家沟那边的决定。 锦曦恍然,是哦,确实到了收割油菜籽的时候了。她头回就听梁愈忠和孙氏商议过这事,他们是庄稼地里的行家,知晓油菜籽收割的火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密谋 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三章密谋(三合一) 农历四月下旬的清早,天才蒙蒙亮,连绵起伏的群山披罩着一层氤氲的水雾,山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处处流动着草木的清香。 山脚下的小道上,几个人影架赶着牛车,说说笑笑着进了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山坡地上,一块块成熟的油菜地里,油菜籽密密麻麻的矗立着,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摇曳。 “姐,你挺着个大肚子,怎也不在家里歇着?那几块地的油菜籽,我和大虎,还有姐夫三人,花个两日的功夫就全收割了,不差你!”孙玉霞坐在颠簸的牛车后面,手里抱着只把割菜籽的镰刀,跟一旁的孙氏道。 两人都包着头巾,天气渐渐热起来后,山里的女人下地干活都爱戴那种头巾,既可以防晒,还可以遮挡灰尘。 “玉霞啊,你还不晓得你姐那急性子?前几日下雨,可把她给急坏了,生怕菜籽脱粒在地里。这不才刚放晴,就催促着过来收了。”梁愈忠一边赶车一边笑道,声音浑厚洪亮。 “我不亲自过来看着,在边上提醒着,不放心。”孙氏双手托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道。 “姐,你这五个多月的身子,肚子比咱村里那七个多月的都要大,这娃生下来个头铁定不小,你真的当心。等会到了地里,你就坐在那地埂上看着茶水,咱两家的菜籽地。我们三人两日功夫就够!”孙玉霞道。 说说笑笑间四人就到了菜籽地里,孙大虎家的菜籽地和孙玉宝家的,基本上都在一块,孙氏托着腰四下瞅了一圈,然后跟梁愈忠合计着先把孙大虎家的给收割了。 孙氏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庄稼人,割菜籽选在了清晨有露水的时候,这样那些成熟的果壳就不容易开裂脱粒。孙氏坐在地埂上,身下垫着一张麻线袋子,看着茶水和带来捆菜籽的荆棘藤子,地里。梁愈忠三人弯腰挥舞着镰刀。从三个方向下地,只听得地里响起一片有规律的‘嚓嚓’声。 他们的动作都很娴熟,也很有技巧,轻割。轻放。轻捆。日上三竿的时候。这块地的菜籽基本都已捆好,捆好的菜籽垛不宜在田地里放置,而是要即刻运回家去堆垛。 堆垛也是有讲究的。要选择那种地势高,不积水的地方,茎秆朝垛外,以利于菜籽的后熟。堆放个五六日后,再选择晴朗的天气,赶紧摊晒、碾打、脱粒、再扬净,扬净后的菜籽粒还得再晾晒一番,才能入库,留着榨菜籽油。 孙大虎和梁愈忠决定先送一车回去,回来再继续收割下一块地。孙玉霞和孙氏留在这边地里等,稍作歇息。 “玉霞,你真决定了收完菜籽还去镇上?大虎爹这腿虽说不严重,可这一两个月身边也得有人伺候着,就算我和你姐夫每日都要过去照看,也没有你们在身边随时随地都周全。”孙氏望着山脚下渐渐远去的牛车,跟孙玉霞温声商议道:“依姐看,你和大虎那,还得留个人下来才成。” 孙玉霞坐在孙氏旁边,刚刚一口气灌下去两大碗红茶,这会子解下包在头上的头巾,一边扇风边道:“我们要是都不去,曦儿那早点铺子铁定忙不过来!何况,那早点铺子买卖正红火的当口,怎能因为这事就给耽搁了呢?” “这我也懂,可是,二虎也去了镇上,大虎爹身边就你和大虎了,你们再一走……” 孙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玉霞打断,孙玉霞摇着头巾道:“伺候大虎爹是咱儿女该尽的事,可正因如此,才更要赚钱哪!一家子穿衣吃饭,都要钱,只有手头有钱了,才能更好的孝敬老人,大虎爹喝的那跌打的草药里面,有一味海马,那可老贵着呢,不赶紧挣钱,老人家再有个啥痛痒的,我们拿什么去治?” 孙氏被孙玉霞这番道理说得,说不出话来,垂下头,自责道:“唉,你们一个都忙得恨不得分身,就我啥都帮不上,每日娘还得给我滋补,我这心里急啊。” 孙玉霞笑了,手搭在孙氏的手上,道:“姐,你如今怀着身子,可辛苦了,你就好好的安胎,到时候生个健壮的娃让我们大家乐呵乐呵。再说了,大虎爹那,你也别太担忧,我们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过来照看他老人家。” “谁呀?”孙氏惊喜,问。 “郑家村大虎姑姑家那个表姐。” “是叫桃枝的那个?”孙氏问。 “嗯,就是桃枝,大虎爹嫡亲的外甥女,小时候常回孙家沟来耍,那会子村里人都还开玩笑,说桃枝是相中了大虎,等着以后给大虎做媳妇呢。”孙玉霞咯咯笑道:“桃枝表姐比大虎足足大了三岁,都说女大三抱金砖。” 孙氏诧异了:“桃枝不是出嫁了么?怎么会过来照看她舅?” 孙玉霞叹口气,道:“唉,这桃枝表姐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十五岁那会说了个人家,还没过门,那男的就掉河里淹死了。后来又说了个人家,听说那男的身子骨不太好,刚嫁过去,新婚没几日,那男的也一命呜呼了。村里人都说她克夫,不敢娶,好不容易前年又走了一家,那男的是个老鳏夫,就想要个孩子好有个后,可桃枝嫁过去都快两年了,肚子还没动静,这下那老鳏夫也不要了,又给送回了娘家,大虎姑姑如今也是做了奶奶的人,家里又有媳妇,桃枝表姐在那住着日子也不好受,姑姑前几日过来看望大虎爹,便想要让桃枝过来伺候大虎爹,换个地方好让桃枝表姐心里开阔点!” 孙氏露出同情的目光,叹道:“大虎今年二十。那桃枝算起来也就二十三,不算太大,可改嫁了两三家,肚子又那样,在咱乡下,要想再嫁人,难哪!来这也好,换个地方,省的想到一头去了!” “我就说嘛,桃枝表姐能过来照看爹。对咱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正好我和大虎可以抽出空去镇上铺子里,两边都放心。”孙玉霞道,孙氏点点头。远处山脚下。梁愈忠和孙大虎这对连襟。正赶着卸下了菜籽垛后的空牛车朝这边坡地而来,孙氏姐妹两重新包扎好头巾,在心里为桃枝叹了一回。起身朝另一块菜籽地走去。 长桥镇鹊桥巷子。 梁愈梅这两日的生活过的是极其有规律,每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曦顿顿好吃好喝的供着,闲暇功夫,就去隔壁的孙氏晃晃,说不定还能遇到文鼎也说不定。 然后,某一次在孙记的‘偶然’邂逅,文鼎发现了梁愈梅的与众不同并为此深深吸引,这对佳偶互相就碰撞出更多的火花,紧接着,文鼎便求了方掌柜去老梁头和谭氏那求娶梁愈梅。 梁愈梅欢天喜地嫁给文鼎,做了娇贵的少奶奶,身边还有丫鬟伺候着,三五不时的,便带着大堆的礼品和丫鬟,坐着马车回趟娘家,让金鸡山的人,甚至那刘寡妇都羡慕的流油!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来千里香之前,梁锦兰和梁愈梅私下里的美好设想。真实的情况就是,梁愈梅在千里香铺子里,每日确实是被锦曦好生的供养着,鸡鸭鱼肉从不吝啬,梁愈梅也抽空去隔壁的孙记晃了两回,但每回去了除了看到张掌柜那张不甚欢迎的扑克脸外,就是孙玉宝的回避,孙二虎更甚,直接视若无睹,文鼎是一回都没遇见,根本没机会碰撞出火花来! 除此外,还有更让梁愈梅尴尬难言的事情,而且还不止一件。 头一件就是她这肚子不争气,自打来了千里香后,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却频繁的腹泻,头两天不打紧,可到第三日,梁愈梅就渐渐感觉自己越发的没有气力,走路虚府,时不时就头晕眼花,梁愈梅把这理解为虚不受补,相信只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多补补必定能受的了。 还有就是,她下面那排泄的私处,这两日是难受的紧。尤其是今日晌午饭,锦曦做的那道辣子鸡和香辣虾一下肚,梁愈梅就感觉自己下面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赶紧丢下筷子跑回屋去,趴在床上好一顿抠,这才稍稍作罢,痒是止不住了,可接下来那火辣辣的钻痛也同样让她坐立难安。 想去外面看大夫吧,可她从前在金鸡山村是足不出户的养在家里,根本不晓得外面医馆的行情,也腆着面子。跟锦曦说,让她去给抓些药回来洗一洗吧,又怕锦曦晓得了她的事情,也拉不下面子,于是,梁愈梅每日就这样在美食和折磨中复杂的煎熬着度过。 杨记布庄后院的一处厢房。 “表妹,咱两不是前两日才见的面么?你怎么这么快又急急跑过来找我?难不成你回心转意真想要跟我好?”杨记布庄掌柜的儿子,也就是梁锦兰的表哥杨峰,后背低着屋门,嘻皮笑脸的看着面前椅子上坐着的梁锦兰调笑道。 梁锦兰看了杨峰一眼,目光扫过他那张马脸和鼻头上几颗显眼的雀斑,心底生厌,但脸上还是娇笑着道:“表哥在外面放荡就算了,这招可别使到我头上,你晓得的,你那套对我不管用!还有,舅舅舅母最疼我,你要是真心想要娶我做媳妇儿,就啥都要听我的!” “我问你,我前两日托你去寻的那玩意儿,你寻到了没?”梁锦兰急问。 杨峰嘿嘿一笑,脸上堆满猥琐的笑,得意道:“哦,表妹是说那玩意儿啊?嘿嘿,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我杨峰是谁,跑一趟望海县城,就给你寻到了。” 梁锦兰一喜,朝杨峰伸出手去:“快给我!” 杨峰龇牙一笑,摇头晃脑道:“你说给就给?好歹我为你跑了一趟望海县城,怎么着你也得跟我亲个嘴!” “你说什么?”梁锦兰瞪起美目。 杨峰有点收敛,忙地改口道:“你要不亲嘴。那也成,你那脸蛋让我亲一下,要不我不给力!” 梁锦兰沉下脸来,怒视着杨峰,杨峰嘻皮笑脸的,虽然才十七八岁,但早已被女色掏空了的身子,此刻正靠着屋门,左摇右晃,看的梁锦兰心头火起。 “你不给你算了。就你能?我找别人弄去!你要敢碰我一下。我要你好看!”梁锦兰厉声道。 “表妹说话真是伤人心,表哥我这几年什么没听你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少给了你?你日日口头敷衍我,敷衍我爹娘。你当我看不出?我还不是一样的跟在你屁股后头跑?”杨峰也火了。冲过来一把捏住梁锦兰的下巴。目光凶恶无赖,道:“今日你来了,必须给我个明确的话。你到底要不要给我做媳妇?你要不点头,那咱现在就一拍两散,往后你啥都别来找我!” 梁锦兰的黛眉皱了下,挥手拍开杨峰的手,轻飘飘道:“看你这话说的?你当求娶个媳妇跟去人家猪圈里抓只小猪崽子似的?我告儿你,你要真心稀罕我,娶我做媳妇儿,就给我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要不,咱就一拍两散,谁怕谁?” 杨峰狠命瞪着梁锦兰,梁锦兰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高高昂着脑袋,漂亮的面容让人为之发狂,杨峰看了一会,突然败下阵来,耷拉着脸,垂头丧气走到梁锦兰身边的椅子上,瘫软的坐下,顺手拿起一旁的糕点扔进嘴里,嚼的嘎嘣响。 这已经不晓得是他第几回逼婚了,什么方式都用过,可梁锦兰还是这样含混不清的不给个痛快,杨峰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因为剧烈的嚼动,鼻头上的雀斑一震一震的。 梁锦兰看了他一会,也松缓了语气,目光一转,声音较之先前也柔和了两分,谆谆诱道:“表哥你也忒心急了,我若是心里一点都没有你,怎么可能时常过来?我说是过来看望舅舅舅母,其实还不是为了跟你见上一面?” 见杨峰的脸色好看了些,细细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盯着梁锦兰看,梁锦兰忍住心里的厌恶,继续柔声道:“你也晓得,我女孩儿家面皮子薄嘛,还有一个多月才及笄,你这样又催又逼的,我拉不下脸来怎能不恼?”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要给我做媳妇咯?”杨峰只抓住这一点问,嘴角裂开来,乐的。 梁锦兰含笑眨了眨眼,朝杨峰伸出手,道:“这下你总该把那玩意给我了吧?” “早说嘛,我的东西不都是你的!”杨峰撇撇嘴,不以为然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交给梁锦兰,梁锦兰接过,宝贝似的塞进身上。 “表妹,你还没跟我说,你要我帮你弄那邪乎玩意做啥?你用?不是吧?都还没到咱两的洞房花烛夜呢!”杨峰嘿嘿笑着,调侃道。 梁锦兰东西到手,心也就稳了,抿了一口茶,美目眯起来,阴测测道:“不是我用,是我用来给某个人准备的大礼呢!” “谁?”杨峰稀疏且杂乱的眉毛一挑,惊讶问。 梁锦兰勾了勾手指,杨峰凑近来,梁锦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番。 “表哥,到时候有热闹的戏瞧,你也一道过去,好不?”梁锦兰道。 “嘿嘿,好你个表妹啊,看不出你长得这么美艳,害人的点子这么阴损!好,好,我喜欢!”杨峰大笑,眨了眨眼,讨好道:“我最喜欢看热闹了,尤其是别人出糗,我到时候一定过去,那到时候有没啥是表哥我能帮你做的呢?” 梁锦兰本来没想到要杨峰怎么着,但看着咫尺前这张讨厌的麻子脸,梁锦兰眸光一黯,笑盈盈凑在杨峰耳边又轻声嘀咕了几句,吐气如兰,弄得杨峰骨子都酥了几两。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二十,锦曦来到这里后,即将度过的一个生辰。 尽管,前世她的生辰并不是四月二十这个日子,但如今,她早已接受并习惯了梁锦曦的这个身份,那属于这个身份的一些东西,自然都要接受。 原本是打算去酒楼里订个包厢,后来因为孙氏他们都不在,加之文鼎又捎来口信,说好久没有尝过锦曦的厨艺,于是。二十日一早,锦曦便起了个大早,挎着菜篮子去市集买回了好多菜,决计在千里香铺子里摆一桌,请文鼎过来吃晌午饭。 锦曦要在千里香铺子里摆饭宴请文鼎的事,梁愈梅听了格外的振奋,今日破例没有睡懒觉,一大早就爬起来梳洗打扮。这一连好几日都腹泻的,让她脸色蜡黄了许多,嘴唇也干巴巴的。梁愈梅往脸上扑了厚厚好几层粉。还把眉毛描的弯弯的,嘴巴也涂了些红色,这才满意收手。 吃过早饭后,她就一直在前面铺子里转悠。不时朝外面大街上张望。 “曦儿。你姑姑今个可真精神。打扮的这么齐整,那脸涂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就是不晓得文鼎哥他受用不受用!”琴丫一边干活。边跟锦曦小声嘀咕。 “倒是你堂姐,那城府一看就比你小姑深了去了,跟往常没啥两样,要不是你说,我还真瞧不出她心思也在文鼎哥那呢!”琴丫又道。 锦曦瞧向梁锦兰,今日破天荒的没有傲娇,竟然还来了前面铺子主动擦桌子。接待每一位顾客都分外温柔有耐心,甚至对待那些抱了小孩的妇女,她还表现出无比的亲和,加之她人生的美,笑容温婉,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咋一看确实让人心生喜欢。 锦曦观察了一会梁锦兰的行为举止,眯了眯眼,转过脸跟琴丫道:“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自打上回在老梁家那副娇气样子没讨到文大哥的注意,这回她该走朴实亲和的邻家姑娘路线了。” “希望她能如愿博得文鼎哥的注目。”琴丫显然是言不由衷道,看着这二女为了钓到金龟婿,不禁手段百出,琴丫再次忍不住想笑。 锦曦拍了下琴丫的手,道:“别笑了,赶紧做事,一会子就得准备晌午饭了。” “呃,好。”琴丫道,埋头干活不再说话。锦曦再次侧目,目光在铺子里忙忙碌碌如快乐小蜜蜂似的梁锦兰身上短暂停留了下,清澈的眼眸浮起淡淡的黑色,若有所思。 上昼的时候,孙二虎送货去了一趟鹊桥巷子那,回来说,文鼎上昼临时有事去了望海县城,晚上才能过来吃饭。 锦曦松了一口气,晚上过来也好,晌午铺子里顾客进进出出,也着实忙乱。 “那也好,今个我们赶早打烊,关了铺子门,我好好侍弄一桌饭菜招待大家伙。”锦曦笑道。 “文鼎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就是过来聚聚,让你随便弄几个炒菜就成,莫要铺张浪费,大家都是自己人,越简单越好。”孙二虎转达着文鼎的话。 锦曦笑着点头,又跟孙二虎说了几句,便转身招呼客人去了。那边,梁愈梅和梁锦兰二人脸上皆露出失望的表情。 梁愈梅本来还想跟孙二虎打听下文鼎夜里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瞧见孙二虎那副冷冰冰的脸,便打了退堂鼓,肚子里面又开始闹动了,梁愈梅捂着肚子急吼吼去了后院。 “曦儿,我记得咱俩就她们刚来的那两日,在你姑姑的碗筷里面下了巴豆粉,可后来咱就再没做手脚了呀,为何你姑姑还是照跑茅厕?而且瞧起来还越发的严重了呢!”琴丫把锦曦扯到一旁,悄声问。 “她这是泻多了滑肠呢!都弄成那样,稍微有点脑子和自控力的人,就会选择清淡的饮食。她倒好,还一点都不忌口,吃多少都不够,整碗的老母鸡汤往嘴里灌,能不滑肠么?活该!”锦曦毫不客气道。 琴丫砸吧砸吧嘴巴,还想再说点什么,铺子那边的一张桌旁,几个进来的食客非常不满的嚷嚷了起来。锦曦和琴丫赶过去处理情况,原来是那几个食客想要落座,就吩咐梁锦兰把那桌子收了,梁锦兰不仅不收,还甩了抹布扬长而去,气得那几个食客在后面哇哇的叫。 锦曦看了眼梁锦兰消失的方向,在琴丫耳朵边叮嘱了两句,琴丫一点头,赶紧跟在梁锦兰后面出了铺子,这边,锦曦对那几个食客好一番安抚,又送了一碟煎饺,才让那几个食客息怒。 日头偏西的时候,锦曦便和琴丫一道,把千里香给打烊了,只留了巷子一侧的一扇门,两人去了后院准备晚上的饭菜。 右边屋子里。梁愈梅躺在床上,今日,她身上的情况又严重了好几分,不止腹泻加剧,还出现了呕吐的症状,晌午饭还是锦曦端着送到了她屋里,是一份清粥小菜,梁愈梅勉强吃了几口,便没有胃口。 后来锦曦给她冲泡了一碗蜂蜜水喝了,才稍稍好些。胃口也唤醒了一点。便吩咐锦曦去给她弄碗荷包蛋,要加糖的。 锦曦很好脾气的照做,梁愈梅对锦曦的表现,非常的满意。可是。这一碗荷包蛋还没吃两只。梁愈梅又吐了。而且,这一下昼再也没力气起床,就一直窝在屋子里闭目养神。她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脏腑里明明不痛不痒的,可是就是一个劲儿的腹泻呕吐,吐完就轻松了,可身上的力气却也一点点消失。 梁愈梅心里是又惊恐又慌乱,偏偏梁锦兰自从来了这里后,就天天早也出去晚也出去,找不到个人影,梁愈梅想要跟她说说都找不到个人影,这会子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灶房那边传来切菜和榨油的声响,隐隐还有锦曦和琴丫的低声说笑声,梁愈梅听着突然止不住的想哭,心里生出一股想要立刻飞回金鸡山村去的冲动。 灶房里,锦曦把等会要炒的素菜,先洗好切好,再配好。瘦肉切出细细的条儿来,在热油锅里滚了几滚,七成熟的时候起锅搁在一旁的大碗里留着备用。 又紧赶着把一条大草鱼给切了块,用自己配好的几种调料腌在一边。 琴丫蹲在那,正耐心的拔鸡毛,这只大母鸡肚子里全是蛋,一串串的,就像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葡萄似的。不一会琴丫就拾掇好了,找来那只瓦罐,把这只肥的流油的大母鸡整只的塞进去炖,它的肚腹中还塞入生姜大蒜和一点点老酒来去腥提味。 “曦儿,这边全都准备齐全了,我去孙记那边瞧下,看文鼎哥过来了没?”琴丫起身跟锦曦征询。 “好,那我也去我姑姑屋里看下,回来咱俩就动手炒菜。”锦曦道,两人一齐出了灶房,分头行事。 ………………………………………… 饭菜烧到一半的时候,前面铺子里传来动静,锦曦和琴丫以为是孙玉宝他们过来了,欢快的跑去前面。却见到梁锦兰带着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子进了门。 “妹妹,我给你引荐下,这是我的舅舅家的表哥,杨峰。今日妹妹生辰,不介意我带我表哥过来一同为你庆贺吧?”梁锦兰笑吟吟走过来想要抓住锦曦的手,但发现锦曦手上都是油,便该抓着锦曦的衣袖,亲昵的介绍来者。 锦曦闻言看向梁锦兰的表哥杨峰,见他长着一张跟杨氏很相似的马脸,细长眼,鼻头上和眼睛下方,长了好多雀斑,而且,杨峰的目光在打量人的时候,有些不正,锦曦心里对这个杨峰,半点好感都没有,也没出声表示欢迎,就那么冷冷看着梁锦兰,道:“姐姐要带人过来,该提早说一声,这米都下锅了。” 意思很明显,不欢迎。 梁锦兰微微吃惊,她没想到锦曦会把对杨峰的不欢迎,这样全部表现在脸上,不过没关系,她早料到锦曦会不欢迎甚至把人扫地出门,所以,她提前让杨峰准备了好多礼品。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下锦曦总不能往外撵人吧? 梁锦兰轻咳了声,杨峰目光一转,赶紧从身后提出一大堆礼品来,笑着道:“说起来,咱两两家都还是亲戚,你是兰儿的堂妹,也就算是我的堂妹,这些礼品都是送给你的,米不够没关系,我吃菜就成。” 锦曦白了杨峰一眼,扫了眼他带来的那些礼品,心下不禁有点吃惊。 这是刮的什么风啊?杨峰这礼品还真是丰厚,最上面的,就是两段上好的布料,看起来就极其柔软舒适,且花色也喜庆,正好给孙氏肚子里的老三做兜兜穿好。 锦曦脸色缓了下来,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锦曦杨峰微微一笑,道:“表哥空手过来吃饭就成了,哪还那么客气呢!饭菜还有一会才好,堂姐就陪着表哥在这先坐会啊!”嘴里这么说着,早已毫不客气接过杨峰的礼品,转身去了后院。 “曦儿曦儿,你快来瞧!”灶房里,琴丫贴在窗口边朝外张望。 锦曦凑过去一瞧,正好瞧见梁锦兰从右边那屋子出来。锦曦眨了眨眼,梁锦兰和杨峰一道回来的时候,穿的分明是上昼出去时的淡绿色裙子,这会子竟然换了一身桃红水玉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灼灼盛开的桃花,真是光彩耀人啊! “你堂姐方才回来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件衣裳,这会子打扮的这么光鲜亮丽,铁定是要去孙记。”果真,琴丫话还没落音,就听到梁锦兰朝灶房这边架空的喊了一句:“曦儿,时候差不多了吧?我去孙记看看人都到齐没?要是到齐了,就请过来入坐啊!” 锦曦没有出灶房,在里面应了一声好,梁锦兰扬了扬眉,步伐轻快的去了前面。 …………………………………………………… 桌子是用千里香那些桌子临时拼凑起来的一张大桌子,中间铺上一张大大的桌布,四面都能坐人。 一群人说说笑笑着从孙记移步来到千里香,外面日头已经落山,暮色四起,铺子外面的屋檐下,挂了好几盏灯笼,铺子里面也是烛火通明,照的亮如白昼。(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捉、奸 在床 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四章捉、奸在床(三合一) 锦曦和琴丫闻声从后院迎接过来,便见梁锦兰扭着腰肢盈盈笑语的领着众人进了铺子,紧随梁锦兰身后的,是他的表哥杨峰,杨峰正跟身旁一位穿白色衣袍的男子说说笑笑,两人还颇为投缘的样子。 “曦儿,那穿白色衣裳的是何人?难道不晓得今个是你生辰吗?真是不懂事!”琴丫皱着眉头小声嘀咕。 “那是文鼎哥的表哥,叫方灵羽。”锦曦道,目光在方灵羽那一身白衣上扫了一圈,淡淡收回视线。 “这么说,那人是文鼎哥带过来的?文鼎哥怎么会……” 这一议论的当口,梁锦兰领着杨峰和方灵羽进了铺子,随后进来的是孙二虎和张掌柜,再后面,是孙玉宝,不见文鼎。 不管方灵羽因何种原因穿一身白袍来赴锦曦的生辰宴,锦曦都觉得这跟文鼎没有关系,文鼎不是那样不知分寸的人。 “或许他们是偶遇的也说不定呢,别说了,既然来了都是客,咱好好招待就是。”锦曦道,微笑着迎上去。 众人都进了屋子,孙二虎和孙玉宝自然当起了主人,招呼着梁锦兰表兄妹,还有方灵羽落座,锦曦过去跟他们打过招呼,算起来,她跟方灵羽这是第二回见面。 “羽是在路口与表弟相遇,便跟了一道过来,方才听兰儿妹妹说,今日是锦曦妹妹的生辰。哎呀,可惜羽并未提前知晓,不然定会做一番准备,也不会就这样贸然前来,羽实感惭愧,但方才听兰儿妹妹说,锦曦妹妹端庄大度,显然是不会介意羽来凑个热闹吧?”方灵羽精神抖擞的坐在那,摇着手里的扇子跟锦曦笑眯眯道。 方灵羽这么说,也就是在间接的解释他事先毫无准备了?锦曦脸上保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显然对方灵羽的解释不甚在意。 “既然堂姐都替我把话给说了。那还需我多说什么呢?方少爷上门就是客,请随意。”锦曦道,正准备问孙玉宝为何不见文鼎,琴丫早已问出了声:“二虎哥。文鼎哥怎没来?” 琴丫话才刚落音。屋外响起脚步声。淡淡的调笑声响起:“刚刚突然有点小事,滞后了片刻。”语毕,一抹身影就进了屋子。 文鼎今日穿着一身紫袍箭袖。腰间束着长穗宫绦,墨发高束于头顶,脚底蹬着青锻粉底小朝靴,双手背在身后,显得丰神俊逸。 一贯清冷的眉眼,在触及这满屋高悬的灯笼,眼底的眸光柔和了许多,双目扫过这铺子里的陈设,嘴角勾起赞赏的弧度。 “文鼎,你还是头一回来曦儿这早点铺子吧?”孙玉宝勾住文鼎的肩,指着这满室的布置,笑问:“如何?是不是操持的像模像样?” 文鼎嘴角出现淡淡的笑纹,明亮的眼眸望着墙壁上那极具千里香特色的菜单和图样,忍不住笑了笑,道:“那个,不用问也知道是曦儿的杰作。” “哈哈哈,还是文鼎哥了解我们曦儿,确实是曦儿的点子,玉宝哥帮忙润的色。”琴丫道。 锦曦微笑着跟文鼎打了个招呼,欲招呼他入座,文鼎没有立即入座,而是朝锦曦招下手,锦曦愣了下,随从的走到他跟前,见他从身后拿出一只礼盒,递给她。 “这是……”锦曦惊讶了,并没伸手去接,他头回送了阿来阿旺兄弟过来,不就是说生辰贺礼么?怎么还送?这也太破费了吧。 “拿着吧,就是不晓得你中不中意。”文鼎道。 锦曦看着那礼盒,外面的包装平淡无奇,根本就猜不出里面到底是何物,正因如此,却更带着一种神秘感。 “曦儿,你愣着干嘛?文鼎刚故意滞后,估计就是故弄玄虚拿礼品去了。既然他还要送你礼品,你就收下!”孙玉宝笑呵呵道。 文鼎无奈一笑,道:“我没有故弄玄虚,是快走到铺子里,才发现把给曦儿准备的礼品给落在马车上了,这才回去取。” “曦儿,收下吧,跟他还客气个什么,今日你生辰,你最大!”孙二虎哈哈笑着道。 “曦儿,文鼎哥送你礼品呢,你还愣着干嘛?快收下呀!你不要,我可要了啊!”琴丫在一旁激动的催促,她也对那是什么很有兴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文鼎递过来的那只盒子上,梁锦兰更是瞪着那盒子,心里的嫉妒如野草在疯狂滋长,恨不得目光能在上面凿穿几个孔。 方灵羽扇子忘了摇,一脸惊愕的盯着文鼎,好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个表弟似的。杨峰的目光却一直在梁锦兰身上打转。 锦曦笑了,道:“看来还是众望所归了,那我就收下文大哥的好意,文大哥快请坐,等会多喝几杯。”锦曦说完,跟众人稍稍请辞,便带着礼品盒子去了后院。 文鼎点点头,坐到了孙玉宝身侧,孙玉宝早把众人的茶水沏好呈了上来,琴丫忙地摆零嘴点心,众人说说笑笑着,气氛极好,梁锦兰温婉的坐在一侧作陪,显露出乖巧温顺的样子。 一盏茶的功夫后,外面的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铺子里却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锦曦和琴丫开始用托盘把各色菜肴往桌上摆,后院那边,梁锦兰也扶了梁愈梅到前面来,梁愈梅明显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但难掩她脸色的蜡黄和脚步的虚浮。 “妹妹坐生辰,嘎婆那边有舅舅在,爷奶这边也有姑姑在,可谓是两边都长辈齐全了。”梁锦兰说说笑笑着扶了梁愈梅上桌落座,孙玉宝见梁锦兰欲将梁愈梅安排在他身侧,嘴角抽了下。赶紧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却跑去后院帮忙托菜了。 梁愈梅自打上了桌,眼睛里就只有坐在她对面的文鼎了,可惜文鼎自始至终就没有朝她这瞥来一眼,一直侧头跟边上的张掌柜和孙二虎低声探讨些什么。 很快,菜就全上齐了,孙玉宝招呼着众人吃菜,锦曦拿出一只酒壶来,拔开上面的封口,米酒的清香便溢了出来。 “曦儿妹妹。今个是你生辰的大好日子。怎么就拿这米酒来招待我们呢?这桌上可大都是男儿郎,不喝烧酒怎么过瘾?”方灵羽收了折扇,笑眯眯看着锦曦道。 锦曦做恍然状,道:“呀。方少爷这话可是点醒了我。确实是我疏忽了。只因张掌柜和我两位舅舅平素都不常喝酒,单文大哥一个人自斟自饮也没趣味,我这才只准备了米酒。方少爷和杨峰表哥想必是酒量不错。要不我这就去外面打些烧酒回来如何?” 孙玉宝和孙二虎对视了一眼,两人眉头都微微皱了下,但碍于方灵羽是文鼎的亲表哥,两人不好怎样。 “这大晚上的,酒铺想必也打烊了,就别折腾了。我看这米酒就极好,大家开怀畅饮多饮几杯,也不碍事!”文鼎淡淡道。 “表弟你这话就错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和诸位虽头回见面,但却倍感亲切投缘,单喝米酒那可是不尽兴的,要不,锦曦姑娘留在这,我去跑一趟,速速就回?”方灵羽道,说罢,作势要起身。 “方少爷,你是客人,哪有要你跑一趟的道理?我去!”孙二虎按住方灵羽的肩膀,起身道。 方灵羽微微一笑,甩开折扇轻摇起来,道:“如此,那就只好劳烦二虎兄弟跑一趟了。” “二虎,你也不用去!”文鼎道,望向方灵羽,眸光清冷里闪过一抹厉色,道:“表哥,客随主便这个道理你怎么不懂?你要嗜酒,回去后我让舅舅把那酒窖可开了,任由你喝个够,这会子,就别折腾他们了!” 方灵羽也沉下脸来,看着文鼎,眉心中那一点红蕊透出一股子阴邪之气。 文鼎对此不予置理,朝锦曦看来,眼神温和,哪还有刚才的凌厉,道:“有些时日没尝过米酒的甘甜了,给我一杯!” 梁锦兰在桌子底下轻踩了杨峰一脚,杨峰突然笑了起来,站起身,道:“瞧我这猪脑子,真是记性差,听兰儿说今个是锦曦表妹的生辰,于是我在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这一说起话来,倒把这事给落了。” 杨峰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物,是一只精致的小酒壶。 “喏,方兄不是爱酒之人吗?我这就成人之美。”杨峰拿出那酒壶晃了晃,方灵羽果真大喜过望,伸手道:“还是杨峰兄有情趣,快快快,给我来一盅。” 梁锦兰瞥了眼张掌柜和文鼎,对杨峰道:“表哥,今日桌上属张掌柜年纪最长,第一盅酒该给张掌柜斟。” 张掌柜连连摆手,道:“老朽这段时日牙疾旧犯,喝不得。” “表哥,那你就先给文兄和方兄斟吧,他们是贵客。”梁锦兰抿着嘴,款款笑道。 杨峰点头,就要起身给文鼎斟酒,突然,一只纤细的手搭在那酒壶上,杨峰一看,是锦曦。 “杨峰表哥,不急着斟酒,先待我把这酒拿去灶房坐在热水里稍稍温一下,我今日烧得菜大多麻辣,这再喝冷酒易手抖胃灼。”锦曦微笑道。 杨峰迟疑了下,瞟了眼梁锦兰,梁锦兰笑着开口,道:“这会子天气早已不冷,喝一点点冷酒也不碍事,妹妹就别忙活了,赶紧的上桌来坐着吧,今日你可是最大的呢!” “正因为大家是冲着为我庆生而来,我才更该把大家伙照料好才是,不就温个酒嘛,费不了多大功夫的。”锦曦笑道,手腕暗暗用劲,就轻易把那酒壶从杨峰手里给接过去了。 杨峰还欲去追,被琴丫拦住:“杨峰表哥,灶房是咱女人的地方,你今个客人,赶紧坐着吧!” 杨峰无奈,再看众人,众人也都诧异的看着他,再去追未免太过明显,杨峰只得悻悻坐下。瞟了眼梁锦兰,见梁锦兰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孙玉宝见状出来解围,道:“杨峰兄好意,等会酒温好了,我和二虎也喝一点助助兴,回头要是不够,再喝米酒也不迟!” 眨眼功夫,锦曦就拿着拿温好的酒壶折回来了。 然后,杨峰主动接过那酒壶,以文鼎和方灵羽是贵客为由。先给他们二人面前的碗里。斟了满满的酒,再轮着给孙玉宝和孙二虎面前的碗里也斟了酒,等到他自己的时候,他把酒壶全部往下倒。却倒不出一滴酒来。 杨峰哈哈笑起来。道:“哎呀呀。这酒壶怕是跟我单过不去,到我这会就滴酒不剩了!” “来,杨峰兄。我这酒匀些给你就是!”孙玉宝道。 杨峰忙地护住自己酒碗拒辞,道:“不碍不碍,这酒我家里还有几壶,我要喝,回家大可喝个痛快,锦曦妹妹,你那米酒给我满满斟上罢,这样的好日子,我要跟诸位好好喝个来回,绝不能因为而扫了兴!” “那也好,那我就给杨峰表哥满满斟上。”锦曦微微一笑,拿着那米酒的壶,给杨峰倒得满满的。 纵然纷纷动了筷子,才没吃几口,梁愈梅突然放了一声响屁,众人皆愣了一下,虽然齐齐装作没听到,但短暂的沉默却更让梁愈梅尴尬了。 因为她瞧见杨峰埋下头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梁愈梅再傻,但少女的羞耻也是有的,尤其是当着自己心爱之人的面,梁愈梅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了。 找了个借口,狼狈退下了桌子,回了自己那屋。 “我姑姑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我去瞧瞧她去,家常便饭,诸位莫客气。”锦曦道,也下了桌子去了后院。 “曦儿我跟你一起过去。”琴丫道。 “琴丫,你就留在这代替我招呼文大哥他们吧,我去去就来。”锦曦道。 “那我也去瞧瞧!”梁锦兰也放下筷子,冲桌上人温婉一笑,紧随其后,也走了。 方灵羽诧异的很,道:“这都怎么了?都走光了就剩下咱几个?” “她们有事嘛,反正她们也不喝酒,留下咱,喝酒更痛快,来来来,方兄,我们先走一盅。”杨峰哥两好的跟方灵羽碰碗。 后院梁愈梅的屋子里,梁愈梅躁红着脸趴在床上,难过的抹泪,锦曦和梁锦兰在一旁好生劝了一会,这才止住忧伤,但再也不上桌子了,而是脱了衣裳爬上了床歇息。 “灶房还留了一点饭菜,我去给梅儿姑姑热了端来。”锦曦道,梁愈梅点点头。 锦曦走了两步,又折回身来,跟梁锦兰道:“姐姐今个打扮的真好看,尤其是发髻上那朵绢花,真是香啊,比真正的花都要香呢!” 梁锦兰下意识抹了下自己发髻上那朵粉色的绢花,笑了笑道:“这是我舅母给我的,妹妹要是喜欢,回头我就摘下来送给你。” “姐姐还是留着自个戴吧,那花,不适合我。”锦曦道,转身出了屋子。 “兰儿,还是你对我好,饭菜都不吃跑过来陪我。”梁愈梅有气无力道。 梁锦兰敷衍的笑了笑,心思早不在这。 锦曦来到灶房还没站稳脚跟,梁锦兰也随后跟进了灶房。 “曦儿,姑姑让我来跟你说,让你赶紧给煮几个荷包蛋给送屋里去,姑姑现在浑身没力气,你得在那喂她吃完才能走啊。”梁锦兰叮嘱道。 “行,我这就弄。”锦曦道。 梁锦兰点点头,出了灶房门,通前面铺子的那扇门掩着,这边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火,唯独梁愈梅屋子洒出暗淡的灯光。 梁锦兰侧耳听着前面铺子里推杯换盏的声响,嘴角在黑夜中勾起诡异的弧度,转身鬼祟的隐退在夜色之中。不一会,她瞧见锦曦熄灭了灶房的火光,端着荷包蛋去了梁愈梅那屋子,梁锦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冷笑。 前面铺子里,氛围格外的好,杨峰借口去茅厕,稍稍离席了片刻,便折了回来。 “文兄,刚锦曦妹妹好像说找你有点事,让我给你说声,她这会子抽不开身,让你直接去后院她那屋一趟。你赶紧去看下吧!”杨峰的座位跟文鼎之间本来是隔着梁锦兰的,梁锦兰一走,杨峰就坐到了梁锦兰那,勾住文鼎的肩膀,打着酒嗝跟文鼎小声道。 桌上人正热闹的很,尤其是方灵羽正在大展阔论,声音盖住了杨峰,所以没人注意到杨峰的话,就算有人注意到,也没察觉什么不对。锦曦和文鼎关系亲近。这是孙玉宝和琴丫他们都晓得的。 文鼎‘嗯。’了声,不以为意的起身离席去了后院,杨峰目光闪了闪,拿起面前的米酒。一口饮尽。 大家照样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没人注意到文鼎离席有多久,只有杨峰在那坐立不安,脑袋里有些晕晕沉沉。也不晓得是不是喝多了米酒的缘故,杨峰掐着手指算时辰。 估摸着过了快半盏茶的功夫,杨峰突然大声道:“咦,文兄怎么去了这么久?莫不是醉了摔倒了?我去瞧瞧!” “杨兄,你多虑了,文鼎酒量好着呢,没事,来,吃菜吃菜!”孙玉宝热情招呼着杨峰。 “我还是去后面瞧瞧吧,顺便也如厕下!”杨峰说完,径直下了桌子快步朝后院跑去。 一来到后院,杨峰就被夜色包围,前面不远处有并排三间屋子,最右边的那间亮着一点点微弱的灯光,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杨峰有点疑惑,但还是照着先前跟梁锦兰约定好的,径直朝中间那间黑灯瞎火的屋子而去,轻轻一碰,那门竟然自个就开了。 杨峰一喜,身子溜了进去,这时,从门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从后面把他抱了个紧。 杨峰一怔,后背传来的奇妙感觉,让他瞬间明白这是个女子抱住了他,他一喜,反过身来就把那女子抱在怀里,乖乖,这女子竟然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进他的鼻息。 杨峰嗅到那花香,昏昏沉沉的脑袋里突然轰的一下,彻底失去了意识,而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却苏醒了,体内好像有火焰在乱窜,全部涌向他下腹处,涨得他那里生疼,一切来得太快,快的他都来不及思考,一把抱住怀里的温香软玉,狠狠啃咬起来。 前面铺子依旧传来隐隐的说笑声,屋子里,漆黑一片,两人像扭麻花似的纠缠在一起,不一会杨峰身上也脱得光溜溜的,滚倒在床上。 没有一点点温情的抚摸,有的只是最原始最野蛮的交合,当下身被一个坚硬的异物狠狠刺穿的刹那,一丝不挂的女子在夜色里溢出一声痛却满足的呻吟,这呻吟无疑是让杨峰兽性报复的咒语,他发出像野兽一样的低吼,抬起身下女子的双腿,就是一顿狠狠的捣,‘啪啪‘的声响是这夜色中唯一的乐章…… “杨兄,你在哪?文鼎都已经回了酒桌,怎么还不见你人影?大家伙都等着你过来喝酒呢!”孙玉宝的喊声突然打破后院的安静,随着他的喊声,中间屋子里,那正享受着承欢的女子,身体一僵。 这时候,外面院子里,孙二虎提着灯笼和文鼎一道走了过来,侧门已经打开,铺子里明亮的光线射向这边,院子里的一切物事虽然有些朦胧,但却不影响视线。 “玉宝,还没找到杨兄么?”文鼎的声音在院子里淡淡的响起。 对面屋子里,交缠在一起的女子身子一抖,声音发颤:“你是谁?”她惊问。 “捣你的男人!”杨峰意乱情迷中哑声回应。 这个声音,无疑是将她打入了地狱,一把就将压在身上的杨峰推到地上,杨峰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女子摸到床边的矮桌上有一把烛台,抄起烛台就朝再次扑来的杨峰面门,一顿猛砸,口里尖叫:“畜生,你去死,去死!” “咦,我那屋子里怎么这么大响动?还有我堂姐的声音?”锦曦这时候也从梁愈梅的屋子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没吃完的荷包蛋,正惊讶的看着中间自己的屋子。 孙二虎脸一沉,提着手里的灯笼三两步跨前,照着锦曦那屋门抬脚一踹,门砰的一声被踢开,灯笼的火光照见里面的情景,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堂姐?杨峰表哥?”锦曦看清楚屋里混乱的一幕,惊讶的手里的碗都掉到了地上。摔成好几瓣。文鼎一个箭步冲到锦曦身侧,把锦曦往边上拉了一把,道:“小心别踩到!” 与此同时,前面琴丫也领着张掌柜和方灵羽来了后院。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吃着吃着都来了后院呢?就留我和张掌柜在,真是不像话!”方灵羽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还在爽声笑道。 “表哥,稍安勿躁。”文鼎扭头淡淡瞥了一眼方灵羽,方灵羽一怔,再看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神色复杂。方灵羽闻声朝孙二虎僵立的那中间屋子看去。不禁大惊失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 只瞧见梁锦兰披头散发,正趴在地上慌乱的找衣裳往身上裹,在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赤身裸体的杨峰。杨峰直挺挺躺在那。脸上都是血,在他身体旁边,滚落着一只沾了血的烛台。 “作孽。作孽啊!”张掌柜是这里所有人中,年纪最长的,瞧见这一幕,又惊又气,直摇头,转身去了前面铺子。 其他人也都躁红了脸,僵硬在那,不晓得该如何处理。 倒是文鼎第一个冷静下来,忙地跟孙二虎道:“这事太棘手,我们谁都处置不了,二虎,玉宝,我们先进去把杨峰的衣裳穿好,然后派人去告知他家里人,曦儿,你和琴丫也别愣着,赶紧把你堂姐扶到别的屋子去,她今夜怕是受惊过度!表哥,你也别愣着,赶紧跑一趟前面的王记药房,请王大夫过来给杨峰诊治。” 其余人都纷纷行动起来,唯独方灵羽还愣在那里。 “我去请王大夫过来!”张掌柜说罢,摇摇头转身出了铺子。 “怪不得杨峰表哥在那坐立难安的,敢情是惦记着跟兰儿姐偷欢哪!”琴丫提着灯笼进了屋,扫了眼锦曦床上那乱糟糟的被褥,还有被褥上那醒目的梅花,那是梁锦兰的落红,琴丫冷笑出声。 梁愈梅闻声也出了屋子,正好瞧见孙玉宝几个把随便罩了件衣裳的杨峰抬到床上,又看到梁锦兰那一副残花败柳的样子,当下是又惊又躁又气又恼,撸起袖子就要扑过去打梁锦兰,觉得她把老梁家的脸给丢尽了。 锦曦赶紧扑过去抱住梁愈梅,小心翼翼的劝道:“姑姑息怒啊,别听琴丫乱说,就算杨峰表哥和兰儿姐两情相悦,也不可能在我这屋子里苟合呀!再说你看那烛台,显然是杨峰表哥多喝了几盅酒,就迷糊了,才会对兰儿姐姐做出不轨之事。” 锦曦这话,显然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梁锦兰,了落在梁愈梅耳中,却是更加的激怒。尤其是琴丫又冷不丁的添了一把火。 “一只巴掌拍不响,杨峰就算喝多了酒,怎么不对曦儿你,对我,甚至对姑姑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为何偏偏就对兰儿姐姐动手了?兰儿姐姐要是真不愿意,那怎么不大声叫喊,怎么由着他去?显然这是你情我愿的啊,兰儿姐姐铁定是见事情被我们撞破,于是就对杨峰表哥下手,好博得我们的同情,觉着她是被害的呢!” 琴丫这话一落音,梁愈梅就推开锦曦冲进了中间屋子,也不顾那屋里还躺着一条赤果果的男人,揪住梁锦兰就是一顿好打,梁锦兰在里面惊叫着到处躲闪,梁愈梅抄起能抄之物追在后面大。 “琴丫,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丑八怪,牛鼻子,我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的埋汰我!”梁锦兰一边躲闪梁愈梅,口里还在大声叫骂琴丫。 “姐姐,琴丫也不过是据实分析,到底是不是,她也不能说了算,姐姐你还要保重别动怒,留着力气回头跟爷奶二伯二妈那澄清去啊!”锦曦柔声劝慰梁锦兰。 梁锦兰双眼喷火的看着锦曦,突然,她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指着锦曦尖声骂道:“梁锦曦,你这个黑心烂肠子的,都是你,是你在背后搞鬼害我们,你去死!”她骂着,抄起一旁的烛台,朝锦曦扔来。 锦曦眼睛眯了眯,目光一冷,袖子下的手微微一动,区区一个烛台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曦儿,当心!”就在锦曦快要出手之际,文鼎一阵风似的冲到锦曦身旁,一抬袖子挥开那烛台,拉着锦曦退到门槛边。 “你没事吧?”他问,声音急切,眼中全是担忧和关心。 锦曦心里微微一动,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那边,梁愈梅被琴丫拉住了,好说歹说终于没再追着梁锦兰厮打。孙玉宝和孙二虎合力把杨峰抬去了隔壁的那间屋子。 “没事就别站那般近,现在里面一团混乱,我带你出去!”文鼎道,拉起锦曦就要迈步,突然,他身子不动了,因为梁锦兰已经冲过来抱住了文鼎的腿。 “文少爷,求求你救救我,事情不是琴丫那贱蹄子说的那样,我是清白的,是杨峰,是那个畜生喝多了猫尿就对我行不轨……文少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梁锦兰死死抱住文鼎的腿,急急哭诉,哭得梨花带雨。 锦曦不得不承认,若换在平时,她哭的这幅柔弱无依的样子,很少有男人会抗拒,不过,这会子怕是失了效果。 锦曦看到梁锦兰脖子上,那些一块块红紫的斑痕,那是欢愉的印记呢,锦曦心里暗笑。 “锦兰姑娘慎言,你和杨兄之间的纠葛,与文某无关。我相不相信这不重要。”文鼎身姿站得笔挺,微微俯视着梁锦兰,清冷的眼中难掩嫌恶。 “不不不,别人相不相信我不在乎,文少爷,我只求你,求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无辜的,我对文少爷你一片真心,做梦都想能得到文少爷你的垂怜,哪怕只是跟在你身边做个伺候的丫鬟,我也是愿意的,兰儿求求文少爷,别被眼前事情迷惑了双眼,兰儿是被人陷害的,兰儿是无辜的……” 文鼎微微皱眉,脸色冷下来,锦曦轻叹了声,道:“兰儿姐姐,我没听错吧,你这事都被我们这么多人瞧见,我那床上还存有你的落红,你不会想趁此机会赖上文大哥吧?那就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了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自作孽不可活 二合一 第一百五十五章自作孽不可活(二合一) “梁锦曦,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嫉妒我长得比你漂亮,就要这样陷害我,毁了我清白是不是?你好狠的心哪!”梁锦兰双眼喷火的怒视着锦曦,抱住文鼎腿的双手牢牢不放松,骨节处一片苍白。 “兰儿姐姐看来真是魔怔了,我从下了桌子就一直在姑姑那喂她吃荷包蛋,这一晚上可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水都没顾得上喝,怎么有那功夫把你和杨峰表哥弄到一块滚床单呢?你就算长得再美,我也不稀罕,我一不是男子,娶不了你,二来我也没打算靠脸蛋过活。我看兰儿姐姐是想算计别人,却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在我生辰的这日,在我屋里我床上做出那样的污秽之事,我还没有跟你追究呢!”锦曦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梁锦兰,声音清淡。 “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人,短命鬼,我死也要拉你下地狱!”梁锦兰尖叫着,穷凶毕露,哪里还有一贯的温婉妩媚,伸手朝锦曦的脸挠来,长长的指甲涂着猩红的蔻丹,在这朦胧的夜色下,散发出森然的光芒,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文鼎眼色一深,身形如风一转而过敏捷将锦曦护到身后,嗤啦一声,他自己的紫袍却被梁锦兰挠出三条口子,就连里面雪白的中衣都破了几条,文鼎心里一险,想到这要是挨在锦曦的脸上。那张清秀的小脸可算是毁了。 想及此,文鼎浑身寒气大盛,手臂一挥,带起一股力道,虽没触及梁锦兰,可梁锦兰也被这股力道推的一个后仰,跌坐在地。 “文少爷,我一颗芳心都在你身上,你就这样对我?”梁锦兰惨白着脸,愣愣盯着文鼎。哭喊着质问。好像文鼎做了多大的罪过,辜负了她似的。 “曦儿,你没事吧?”文鼎无视梁锦兰的控诉,拉着锦曦闪到一边。远离了梁锦兰。又抬起锦曦的手。在她脸上身上快速的扫过,确定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瞥了眼梁锦兰,声音毫不掩饰的厌弃,道:“事不过三,你做错事在先,还如此撒泼,胆敢再对曦儿动一次手,休怪我不客气。”说罢,他又转身拉起锦曦的手,温声道:“估摸着王大夫快到了,我们去前面!” 梁锦兰身形一晃,俏脸煞白无血,两行清泪从脸颊滚落,愤恨的盯着这二人携手离去。 梁锦兰愤恨的目光扫到院子里还有一个人也呆愣在那,是方灵羽。他还站在那,神情充斥着震惊,悲痛,还有羞愤,一眨不眨的盯紧梁锦兰,比女人还要白皙的俊美容颜此刻像是布满了寒霜,眉心那一点红蕊格外的阴郁。 梁锦兰一惊,文鼎的绝然离去让她心如死灰,这才察觉方灵羽也在场,而且还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梁锦兰只觉前后腹背全被人给捅了刀子,真是百口莫辩。 她快速的垂下眼,再次抬起眼来的时候,已经身形改了方向,哭得无比娇弱的朝方灵羽那边跪行而去。 “羽少爷,兰儿是遭人陷害的,谁都不管我,谁都不帮我,求求羽少爷念在那一点点情分上……”梁锦兰话还没说完,胸口就吃了一脚,整个人朝后飞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十步开外。 她揉着痛痛的心口,不敢置信的盯着那边的方灵羽,被他脸上那种陌生的震怒给震慑到了,以至于忘了哭诉。 方灵羽还保持着抬脚踹心窝的动作,今晚上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梦。如果说杨峰和梁锦兰苟合的事情,让他震惊,那么,后来梁锦兰披头散发冲出来抱着文鼎大脚,哭诉的那一番话,就真的让方灵羽觉得悲痛,甚至羞愤了。 亏他还一心记在梁锦兰身上,下定了决心要为佳人洗心革面,从此不再留恋花丛。可没想到啊,这一切,原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一腔热情,竟然都付诸在这样一个淫贱下作的女人身上! 梁锦兰彻底跌坐在地,捂着胸口看着那一抹潇洒白影转瞬即逝,她双手抠着地上的土,指甲深陷,牙齿咬碎了嘴唇,淡淡的腥甜在口中弥漫。 “梁锦曦,你好,你真好啊!你不止要我身败名裂,还把我所有的退路齐齐斩断,你好狠啊……”梁锦兰盯着前面铺子里射出的光线,咬牙切齿,还没说完,心口一股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整个人也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大家又手忙脚乱的将晕死过去的梁锦兰抬到梁愈梅的床上,张掌柜请来了王大夫,王大夫给杨峰检查了伤势,证实只是一些皮外伤,但因为烛台下面那铁盘豁了一个口,有些锋利,在杨峰的两目和鼻子上面划开了一条深痕,纵然以后养好了,也会留下一条半指长的疤痕。 王大夫又去给梁锦兰瞧了下,指出梁锦兰不过是气血上涌,迷了心窍,简单来说,就是气晕过去了,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便留了琴丫和梁愈梅在屋里看守。 很快,孙二虎便去杨记布庄传了信,杨峰的爹娘带着家里的伙计急吼吼赶来,在来的路上,孙二虎就已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到了铺子里, 杨掌柜和杨峰的娘许氏直接冲去后院找儿子,此时,杨峰还在昏睡中,当第一眼看到儿子头上那缠了一圈的纱布,纱布外面还渗出了血,许氏嗷的一嗓子。冲过去扑在杨峰的身上又哭又推又锤又打,杨掌柜站在一旁,马脸上阴云密布。出了门,又去看了同样惨兮兮的梁锦兰,杨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但是,杨掌柜心里却是疑惑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纵使他在如何爱慕梁锦兰,一心想要把他弄到手。也不可能等不及的在别人家的屋子里做那苟且之事。这其中,必有蹊跷。杨掌柜出了屋子,来到中间事发那屋细细看过一回,中间床上的景象让他脸色更黑。出到门口。抬眼扫过面前站着的这许多人。张掌柜,孙玉宝,孙二虎。文鼎他们,杨掌柜在镇上开门做生意,迎接八方来客,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他观察着面前的这些人,这些人一个个生的眉眼端正,有的憨厚朴实,有的如文鼎更是清冷自傲,根本不像是那种包藏祸心的宵小之徒。 可是,杨掌柜总觉得事有蹊跷,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冲回前面铺子里,桌上还保持着离席前原状的酒菜,杨掌柜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就要开始试查。 “杨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张掌柜上前一步,拦住杨掌柜,很不悦的问道。 众人都齐齐看着杨掌柜,脸色都很不好。 “杨掌柜你这样的行为,是对这里所有人的侮辱。”文鼎沉声道。 “这事蹊跷,我不得不试!诸位若是心中坦荡,又怕什么呢?”杨掌柜沉下马脸,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道。 正在杨掌柜为此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眉清目秀,目光清澈的少女从人后走出,朝杨掌柜大方行了一礼,道:“杨掌柜稍安勿躁,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样的行为我却不能允许。”锦曦道。 “杨峰表哥和兰儿表姐此时还未苏醒,这事到底始末如何,我们都只是见证人,不是当事人,还得等他们二人醒来,您再细细询问。” 杨掌柜打量着锦曦,见此女年纪虽轻,却自有一股沉稳之气,眸光清澈间,给人聪颖的感觉。 杨掌柜眯了眯眼,随即想起此女是何人了,她就是梁家老三的闺女,杨氏回娘家时,可没少提及此女,不过,说的都不是好话,无非就是此女如何刁钻云云。 杨掌柜哼了一声,摆出长辈的威严试图压住对方,对锦曦道:“知子莫若父,峰儿的脾性我是最清楚不过,不是有蹊跷,他有天大的胆子也纵然不会在你这里做下这样污秽的事情来。我想,既然事情发生在你这里,你有必要给我一个交代!” 孙玉宝他们齐齐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杨峰把这里糟蹋的乌烟瘴气,他家里人不仅不为此感到羞愧,还反过来要锦曦给交待?孙二虎当下忍不住了,往前一站就要反驳,被文鼎抬手拦住,文鼎给了孙二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目光灼灼看向锦曦,他相信锦曦自然有应付的法子。 锦曦淡淡一笑,丝毫没有被杨掌柜的气势压住,清声道:“杨掌柜的意思是说,我们有预谋的构陷杨峰表哥了?” “有什么好笑?我峰儿本性我知晓,再不成器也不至如此,何况,他跟兰儿以往在一处那么久,从未做过逾越之事,何故到了你这里就如此?不是有人存心陷害又是什么?”杨掌柜咄咄逼人,看这情形,是想要给杨峰和梁锦兰这二人的行为漂白。 “呵呵呵,杨掌柜这话真是可笑之极,像这样完美的构陷两个人,还把他们弄到了床上苟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今日是我生辰,多添几个菜请来身边的至亲挚友小聚,压根就没想过邀请杨峰表哥,是临时开饭之际,兰儿姐领了杨峰前来,让我一个措手不及!再者,我跟杨峰今日才初次见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构陷他的动机又是什么?不止是我,我这里的所有人,今日都是跟杨峰初次会面,他们难不成都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要去构陷杨峰表哥?” “曦儿说的好,我们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孙二虎道,瞪着杨掌柜,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我晓得杨掌柜此刻一定是怒火攻心,把你的银针收起来。我有法子证明我们的坦荡。”锦曦说完,走到桌子边,问众人:“方才哪副碗筷是杨峰表哥的?” 众人齐齐指向其中一副,那碗里还残存这一些菜,旁边还有一小碗没有喝完的米酒。 锦曦看了眼杨掌柜,对张掌柜道:“张掌柜,能不能借你的猫一用?” 不一会,张掌柜就去孙记把他精养的那只胖乎乎的黑猫抱过来,锦曦把杨峰的碗递到黑猫面前,不一会那猫就把里面的菜吃了个干净。锦曦又端起杨峰剩下的那一小碗米酒。几人合力掰开猫嘴喂它一饮而尽。 然后,众人都屏住呼吸,等那猫的反应,一盏茶的功夫后。那猫安然无恙。甚至还跳到了桌子上。大胆放肆的吃起了其他的菜。 “如何啊?杨掌柜对此满意了吗?放心了吗?”。锦曦似笑非笑看着杨掌柜,问:“你若是还有质疑,不妨对我们这掘地三尺。当然,如果你要是找不出我们构陷杨峰的铁证,你也别想轻易交待!” 杨掌柜脸色微变,吃惊的打量着锦曦。 “杨掌柜,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来,下一回你儿子要是再来我们这玩耍,我们定要拿起笤帚将他扫地出门才行,要不,好心的招待只会自讨羞辱!”孙玉宝道。 张掌柜冷哼了一声,非常的不满。 锦曦摆摆手,往前一步跟杨掌柜继续道:“我念在你们杨家和梁家是亲戚,对你几分尊敬,但也请你注意言辞。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对此事还心存疑惑,不妨去衙门口申诉,我们大家一定会配合审问,兰儿堂姐虽说是你的外甥女,但更是我们老梁家的孙女,有关她清誉被毁这事,我相信我二伯二妈,我爷奶,还有老梁家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的在意的!另外还有,我大好的生辰日子里,你的儿子在我屋子里做出污秽之事,你儿子既然昏迷未醒,那这个说法我就找你讨要了!至少,那间屋子我是再不能住了!” 杨掌柜暗暗心惊,以前听杨氏提及,他是不屑一顾的,丫头片子牙尖嘴利没多大稀奇,这会子他亲身领教,才晓得面前这少女,可不是牙尖嘴利那么简单,她说出的话,条理清晰,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紧扣要点,点出事情的关键不说,还拿住了他的脉门。 他口里说着去衙门,其实他才是最不敢把这事闹大的,不管杨峰是不是被人陷害,事实是,他确实玷污了梁锦兰,而且,还被这么多双眼睛看见,这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养不教,父之过。杨掌柜,这事,我看你有必要给曦儿一个交代,说起来她才是今日最大的受害者。”文鼎冷冷出声,神情一片冷峻,目光拂过杨掌柜的身上,一股寒意从他后背窜起。 “锦曦姑娘,诸位,方才是我太过心急,一时语气不好说错了话,还请见谅一个父亲的爱子之心。”方掌柜的气势不知何时就已矮下一大截,颓丧着脸道。 “怎么,一句心急就盖过了?那也太简单了,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们好欺负,今个这事你要是不给一个交代,别说是杨峰,就是你们,谁也就别想走出这个门,不信你就试试看!”孙二虎虎下脸,山里小子的野蛮劲一上来,抄起门后的门闩抵住门,显然是谁敢来挑衅,就要谁好看,当下杨掌柜和他带来的那几个伙计都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真过去挑战孙二虎的雄伟! 孙玉宝和文鼎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垂下眼狡黠一笑,张掌柜又哼了一声,显然是支持孙二虎的。 “那,那我给锦曦姑娘,还有诸位都赔个不是,请你们多多海涵!”杨掌柜自知理亏,闹成这样再不做低服小是难以收场的,于是拱手弯腰对众人作了个揖。 众人都看向锦曦,杨掌柜自然瞧清楚了这群人里,竟然是唯锦曦马首是瞻,当下再次给锦曦拱手,道:“曦儿你受委屈了,是舅舅的不是,你别跟舅舅一般见识。” 锦曦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浅笑,道:“曦儿是晚辈,受不得杨家舅舅如此大礼。” 杨掌柜暗忿,你嘴里说当不得,可不还是站在那稳稳三个六。全受了礼? “杨家舅舅要是真觉着委屈了我,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出钱帮我把我那屋给翻新一下吧,表哥和兰儿姐在我那屋滚床单,我再住着也膈应,再说这铺子还不是我的,是我从别人手里租来的,人家到时候要是晓得了屋子里发生的事,也不好。”锦曦突然又开口了。 杨掌柜一愣,翻新后面那间屋?不是吧。那中间那屋子跟两边的屋子是共用墙壁的。中间一拆,两边屋子也得跟着倒塌,这鬼丫头是存心要讹一笔呢!可是,他要是不答应。这鬼丫头肯定揪着冤枉她一事没完。甚至还会大嘴巴去外面散播峰儿的事情。唉,就算是花钱消灾吧! “那要不这样,舅舅干脆豁出去一次。帮你把后面那三间小屋全翻新个遍,如何?”杨掌柜几乎是肉疼的说出了这句话。 ……………………………………………… 当天夜里,杨掌柜指挥着他家的几个伙计,连夜就把昏迷未醒的杨峰抬走了,当然,他走之前,还扔下了一袋银子,作为修葺三间屋子的费用,锦曦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方灵羽早就走了,张掌柜也回了孙记歇息去了,文鼎也起身告辞,锦曦送他出了巷子,他的马车停在青桥巷子后面的那个路口,铺子里,孙玉宝和孙二虎还在照看,琴丫和梁愈梅在后院守着梁锦兰。 “曦儿,今夜要不是你,那个被梁锦兰算计的人,指不定会是我。”锦曦送文鼎去那边的路口,两人一路都没开口,直到来到马车边,文鼎才突然温声道。 锦曦微微惊诧,抬眼看着他,月光下的他,目光出奇的明亮,甚至灼灼,低头含笑的看着她,让她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文大哥,你都知道了?”锦曦讶问。 文鼎微微一笑,看了眼四下,道:“站着说话累,来,我们坐到马车上再说。”说罢,拉着锦曦的手,跳上了马车。 “从你阻拦杨峰给我斟酒的那一刹那,我就感觉到了,接着杨峰在我耳边传话,让我去后院找你,我更生疑,因为这不符合你的性子,你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两人没有坐进车厢里,而是并排坐在外面的车架子上,文鼎扭头看着锦曦,温声说道。 锦曦挑眉,道:“可是,明明知道不符合我的性子,你还是去了后院。是不是你也想看看他们搞的什么鬼?” “我对那些小伎俩没兴趣,我去,是因为不放心你。”他道,月亮挂在树梢,他的侧脸,一半被月亮的清辉罩着,一半沉浸在黑暗里,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有一种灼灼的光辉,真是好看,锦曦不禁有点失神。 “还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仅识破了他们的诡计,还反将了他们一军,让他们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文鼎目光灼灼的看着锦曦,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锦曦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脸去,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有些后怕。文鼎说的没错,杨峰带来的那壶酒确实是有点问题的,她当时拿去后院,也是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想法,把那一壶酒掺和了一半到米酒里,然后在那酒壶里面重新装上烧酒。 至于那烧酒的由来,说起来也巧,锦曦原本是没准备烧酒的,灶房里那剩下的一些烧酒,是前段时日做酒酿剩下的,一直没再用,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锦曦按照原来那小酒壶里酒的份量重新调换后,再送回桌子上,果真,杨峰在倒酒的时候,落到自己那,酒壶已经见底了,于是,他喝的是米酒,在杨峰看来,米酒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锦曦猜测,当文鼎如约去了后院,照着梁锦兰的设定,文鼎必然回去推中间那屋的门,可没料到,锦曦从一旁现身,悄无声息拉走了文鼎,两人藏去了灶房,贴在灶房的窗口,不一会就瞧见杨峰急吼吼过来,也去了中间的屋子。 “杨峰当时那急吼吼的样子,势必是抱着捉、奸的目的而去,可笑的是,反倒掉入了自己设定的圈套,真是可笑。”文鼎道,目光眯了眯,又道:“不过,这其中,倒真有一点点蹊跷!” 锦曦突然想起一事,忙地从身上掏出一个物事来,递给文鼎,道:“文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怪东西 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六章怪东西(三合一) 文鼎接过锦曦递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略有讶异,是一朵花。 “这花……如果我没记错,梁锦兰今夜里发髻上戴的那朵,似乎就是这朵。”文鼎道。 “没错,这正是她的,掉在我那屋的地上,被我给捡了。”锦曦道。 “文大哥,我嗅过那花的香味,我觉着香的有些怪异。要不,你也嗅嗅看?” 文鼎依言,就要去嗅,突然又被锦曦拉住。 “怎么了?”他诧异看向锦曦。 “若是这花真有异常,文大哥你更不能嗅!”锦曦恍然,将那花拿了回来。 文鼎一愣,他随即明白锦曦这是在担心他也中招,目光带着暖意,从锦曦手里拿过那绢花,没有去嗅,而是用手指捻了一下那绢花的瓣,在指尖感受了一下,然后,他的眉眼在眼色里稍稍有了一点点变化。随即便用一块帕子擦拭了手指,快速把那花给包起来,跟锦曦道:“我相信你的怀疑,这花,应该不是寻常的绢花。” “文大哥,我怀疑杨峰被引诱,一方面跟那酒有关系,这花的香味也是个引子。”锦曦道,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当时屋里黑灯瞎火,梁锦兰满心充斥着。 “我以前从二伯那依稀听到过一些关于杨峰的事情,据说那杨峰是个纨绔少爷,时常寻花问柳,那种地方。什么样的怪东西没有?梁锦兰说那花是她舅母赠的,指不定就是杨峰给她带回来的。”锦曦道。 “既如此,那这花搁在你这更不好,让我带走,回头有机会我找人给鉴定一番,看是不是真如你猜测的这般。”文鼎道,已经收了那花入袖子。 “嗯,那也好,文大哥你常去望海县城,结识的人多。那这事就劳烦你了。”锦曦道。 “还有那米酒。掺和了杨峰带来的烧酒,回头让阿来也给我那送去,我一并带去了查看!”文鼎道。 “嗯,那就最好!”锦曦抿嘴一笑。眼中满是感激。 一阵夜风吹过。扬起二人的发丝。文鼎抬手,将一缕粘在锦曦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掠到耳后,动作轻柔。且自然没有一丝突兀,指尖触碰到锦曦滑嫩的脸上肌肤,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下,随即便恢复自然。 “多谢。”锦曦翘着嘴角微微一笑,对这个掠发的动作,没有太多的惊愕,她本来就是来自现代,骨子里其实没太多男女大防的概念,况且,她的性格素来就是这样,有些男孩子一样的豪爽。 文鼎又是微微一笑,伸手摸上锦曦的头,这下锦曦有点愣神了,他这举动,好像把她当小孩子似的,可他充其量也不过比自己年长四五岁啊。 出神的当下,听到文鼎温声问道:“今日生辰,可还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了!”锦曦回过神来,笑嘻嘻道,能有他们陪她过生辰,她何止是开心呢,满心都暖融融的。 “开心就好。”他道:“那我送你的礼物,你可看了?喜欢么?” “啊?”锦曦愣了下,道:“抱歉啊,我还没来得及拆开,嗯,不需要拆开看,也必定是喜欢的。” “嗯,只要你喜欢就好,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文鼎道。 锦曦从马车上轻盈跳下,朝文鼎挥挥手,道:“文大哥慢走。” “你先回,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巷子再走。”文鼎道。 “不用了,这条路我日日走,闭着眼睛都能回去。”锦曦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文鼎轻轻摇头,道:“听话,回吧。”声音清淡可语气却很坚持。 锦曦无奈一笑,只好在他的目光里转身回去,等到她身影拐进巷子里再看不见,文鼎才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折腾了一宿,当夜,锦曦跟琴丫挤在一屋睡觉,锦曦洗漱好上床,就瞧见琴丫正坐在床上端着文鼎送来的那只礼盒,迫不及待的催促锦曦来拆。 锦曦微笑着也脱了鞋子爬上床,接过那盒子,盒子比较轻盈,从外面摇晃着,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响,所以猜测不出里面装的是何物,正因如此,才更勾起了两人的新奇。 “拿这剪刀从这边挑开!”琴丫急急道。 锦曦接过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盒子的一侧,然后,又把另一侧翻开来。 “呀……”眼尖的琴丫已经看到里盒子里面的东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咦?”锦曦也看到了里面的礼物,拿出来抖开一看,竟然是一件雨过天青色的水玉长裙,质地优良,做工讲究,手摸在上面,薄软舒适。领口和腕口的地方,用银白的丝线勾着几朵细碎的小花,外面罩一件薄如蝉翼的半截袖子的短衫,醒目却又清新淡雅。 “哇,这衣裳可真好看呐,又清凉透气,夏日穿再好不过了。”琴丫眼睛发光的打量着那件长裙,啧啧叹道:“想不到文鼎哥挑选衣裳的眼光这么好,这件衣裳很配曦儿你啊,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穿上是什么样子了,来来来,试试看啊,可别辜负文鼎哥的一片好意啊!”说着,就要把裙子往锦曦身上套。 “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不要歇息?” “曦儿,明儿你就把着裙子穿给你姑姑和你堂姐看去,指不定眼红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呢!”琴丫打趣道:“诶,你说,文鼎哥为何送这么漂亮的裙子给你?莫不是,文鼎哥对曦儿你喜欢?” 锦曦微怔,随即一把拧住琴丫,道:“胡说什么呢,文鼎哥难道对你不好吗?让人听去了可不得笑话死!” “可上回我过生辰,文鼎哥一点表示都没有呢。你这待遇就不一样了。再说了,咱这地方的风俗你还不晓得?能在过生辰的时候送衣物的,要么就是家中的长辈,要么,就是将来的夫婿,那你说,文鼎哥属于哪一种?” 锦曦的动作顿了下,是啊,这个地方不同于现代,送礼物也有一套约定成俗的规矩。琴丫都懂。文鼎怎么可能不懂? “唉,你还别说,我觉着文鼎哥要是真喜欢你,这也很不错啊!你们两个其实站在一块。还蛮般配的呢!”琴丫又道。 “你这丫头。仗着我对你好。越发的得意了是吧?”锦曦佯装怒道,和琴丫扑闹成一团,直到琴丫连连求饶才放手。 琴丫睡着后。锦曦下了床去把裙子收好,看着那做工精良的漂亮裙子,锦曦勾着唇角,目光暖暖的,这样的裙子,她真的很喜欢。虽然文鼎的此举,着实让她费解,不过,费解归费解,她也不会太过深究,这副身体年岁尚浅,才十一岁,纵使文鼎已经十六,有些少年老成的稳重,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十一岁的少女产生什么旖旎,充其量就是把自己当做妹妹般关怀,何况,孙玉宝和孙二虎跟自己,也都是这样的亲昵惯了的! ………………………………………… 这一夜睡得特别的香甜,翌日,日上三竿,千里香没有像往常一样开门迎客,而是在前门的地方摆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东家有事,歇业一日。这几个醒目的大字。 铺子里面,老梁头,梁俞驹,梁愈林,梁愈洲都来了,一个个阴沉着脸,后院里,杨氏和梁锦兰母女在抱头痛哭,杨氏一边哭边咒骂,骂的大多是她娘家的侄子杨峰。 锦曦清楚老梁头的性子,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早上去给金鸡山村给老梁头捎话,孙二虎也没多说什么,老梁头一行赶来,铺子里的人都隐退了,就剩下锦曦和梁愈梅在。 梁愈梅昨晚也是目击者,由她出面,跟老梁头他们把昨夜发生的事,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把杨掌柜夫妇过来大闹也说了一通。 梁愈林听得火冒三丈,跳着脚道:“狗日的杨峰,老子要不把他给切了就不姓梁!” “二哥,你别冲动,爹在这,咱听爹怎么吩咐!”梁愈洲拉住梁愈林,劝道:“咱老梁家的闺女,不能凭白让人给欺负了去,我头一个不答应!” “好,四弟这话说的好!”梁愈林大声道。 老梁头一张脸比锅底还要黑,出了这样丢脸的事情,一只巴掌拍不响,老梁头痛心疾首啊! 老梁头看了眼一旁做思忖状的梁俞驹,道:“老大,你主意多,这事你怎么看?” 梁俞驹沉默了半晌,痛声开口,道:“事情都闹出了,不管从哪一边议,最吃亏的还是咱这边。就算二弟,或者咱全家冲过去打杀了杨家那小子,或者把他扭送去了监牢,可咱兰儿的清白也是找不回来的!” “大哥,你怎么这样说?我平日是怎么敬你的?如今我唯一的闺女被人这样糟践,你让我息事宁人?”梁愈林猩红着眼质问梁俞驹。 梁俞驹闭了眼又缓缓睁开,做悲痛状,道:“二弟,我膝下无女,兰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瞒你说,我甚至还有心撮合她和方掌柜家的羽少爷!可谁会料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梁愈林直勾勾看着梁俞驹,眼睛还是充血,可也没再对梁俞驹发火。 “大哥,那你看,这事我们要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吃个哑巴亏吧?”梁愈洲道。 梁俞驹袖着手坐在那,看着老梁头,老梁头打出一个长长的唉声,道:“这事,得从长计议。” “爹,还从长计议什么呀,这不明摆着杨峰那臭小子欺辱了兰儿吗?你们不去给兰儿做主还等什么呢?”梁愈梅在一旁急道。 老梁头瞪了一眼梁愈梅,低吼:“你懂个什么,这事关乎兰儿的一辈子,事关重大,自然要慎重!我还没有说你,我把兰儿交给你,你这个姑姑是怎么做的?让兰儿在这里出了这样的事?” 老梁头虽是斥责梁愈梅,可目光却射向站在一旁的锦曦。明显是在敲山震虎。 锦曦佯装听不懂,站在那一动不动。 老梁头朝梁愈梅训斥了几句,又听到后院杨氏的哭骂声,心情更是烦躁。朝梁愈林道:“过去跟你媳妇说,要是她想把这事弄得全天下人都晓得,要她闺女将来嫁不出去,就扯开嗓子可劲儿的嚎!” 梁愈林脸色一变,匆忙跑去了后院,后院的嚎哭声嘎然而止。 老梁头一摆手,朝梁愈梅道:“去把兰儿的东西收拾下。我们带她回村子里去!” “爹。带我一道回去吧!”梁愈梅突然拉住老梁头的手臂,急道。 老梁头诧异的看了眼梁愈梅,正待开口,梁愈梅急道:“爹。我在这水土不服。还是让我也跟着回村子里去吧。我要回去!”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在这里住着有谁敢欺负你?”梁俞驹忙问。一副老大哥的关怀样。 梁愈梅连连摆头。 “难不成,是曦丫头故意不招待你,让你吃不饱饭?哎呀,难怪大哥我刚一进屋,就瞧见你瘦了!”梁俞驹又道,老梁头被这一提醒,把梁愈梅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惊觉梁愈梅果真瘦了些,而且,气色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老梁头一急,扭头看向锦曦,神情很不悦。 “爹,大哥说错了,曦儿对我好的很,啥活都不让我做,还顿顿给我做好吃的,可我穷人受不得大补,还是让我回村子里去吧!”梁愈梅道。 “还是姑姑明事理,不枉费我的一番孝敬,爷和大伯要是担心我委屈了姑姑,我这有张清单,可是这段时日我顿顿给姑姑置办的菜单,爷好好过目下吧,免得怀疑我苛刻姑姑!”锦曦不喜不怒道,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清单,递给老梁头。 老梁头打开一看,上面记的果真清清楚楚,梁俞驹起初还有点不相信,也凑过去一看,吃了一惊,还找出某一日某一顿的菜来询问梁愈梅,也能对上号,这下,梁俞驹再没什么好说的,悻悻退到一边不做声。 “爹,大哥,我就说曦儿是懂事的。”梁愈洲开口道。 老梁头也收缓了脸色,对锦曦歉意一笑,道:“曦儿真是懂事,对姑姑这样舍得下本,爷被你兰儿姐姐这事闹的,错怪你了!” 锦曦抿抿嘴,淡淡一笑,没开口。 “梅儿,你可想仔细了?你这要一回去,待在那乡下,就日日足不出户了!”老梁头又转头疑惑不解的看着梁愈梅,他可没忘记当初可是这闺女缠着谭氏,死活要跑来这千里香铺子,好跟方掌柜家那外甥文鼎近水楼台,怎么这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 “爹,我不管,反正这趟你们得带我回去,我受不得这里的水土,我日日身上难受的要死!”梁愈梅道,这里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奈何她没福消受,何况梁锦兰闹出那样的事情来,她对自身的安危产生了恐惧,尤其是想到孙玉宝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梁愈梅就更不敢在这里多待了。 老梁头没法子,只得一摆手,让锦曦帮梁愈梅去收拾东西,打发梁俞驹去找了辆马车来,然后,义愤填膺的杨氏搀扶着梁锦兰出了后院,梁锦兰一直垂着头,还在抽泣,杨氏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锦曦,若不是不想惊动这附近的人瞧热闹,杨氏只怕早就扑过来撕裂锦曦了。 梁锦兰一双眼睛红肿的厉害,在看到锦曦的刹那,她的脸几乎扭曲了。 梁愈洲站到锦曦身前,为她隔开了杨氏母女那要吃人的目光。 “还瞪什么,赶紧上车回家去!”老梁头走在前头,扭头朝这边低吼了一声,然后一行人沉默的离开了千里香。 等到马车和牛车缓缓离去,锦曦一个人回到铺子里,看到空荡荡的屋子,还有桌子上那几碗还散着热气的茶碗,锦曦长舒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这里可算清静了,想到房里还有杨掌柜丢下来的那十两银子,锦曦想想就开心,过了端午梁愈忠要回金鸡山村盖新屋子,正好派上用场…… ………………………………………… 那夜的荒唐事过去差不多好几日了,老梁家那边再没人来锦曦这边的铺子。而锦曦这边,也没再听到关于梁锦兰和杨峰他们那事的后续,只听孙大虎他们说,瞧见杨掌柜去了两趟金鸡山村,再无后文。 五月初一,孙大虎和孙玉霞夫妇,风尘仆仆的回了镇上,还带回来了好几大桶新压榨的菜籽油。 “这些都是今年收割的菜籽,就拿去村里的磨坊榨了油,你娘让我们带些过来。也省的出去买。新鲜的很,可好吃了!”灶房里,孙玉霞如此跟锦曦道。 锦曦很高兴,又询问了她一些关于孙氏和嘎婆他们的事情。还问到了后山的茶园。眼看着该要采摘夏茶。孙玉霞把孙家沟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说给锦曦听,锦曦听了非常的放心。 琴丫自然又把孙玉霞他们不在的这段时日,铺子里发生的事情润色着说给了孙玉霞听。当听到锦曦生辰那夜发生的荒唐事时,孙玉霞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叹道:“这就叫红颜祸水啊,还流淌到我们这来了,真是祸害!” “那事都不知道是怎么了结的呢!”琴丫砸吧着嘴巴,道。 孙玉霞一愣,突然想起一事,跟锦曦道:“我差点忘了,你娘还让我给你捎话,说你爹过完端午就出山,回金鸡山那盖新屋子,到时候夜里就回镇上咱这来睡。还有啊,你娘还说,初五是端午节,让你准备点礼品送去给你爷奶,逢年过节的孝敬,这是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也是应当的,你都记住了没?” 锦曦点点头,道:“记住了。” “曦儿,顺便跟那打听下,看梁锦兰和杨峰那事还有没后文!”琴丫捂嘴笑道。 孙玉霞白了琴丫一眼,嗔道:“有啥后文也跟我们没关系,你好好收收心,这两日有空就去郊外割些艾叶回来,端午插门窗好辟邪!” 为了迎接端午,这几日,不管是孙记,还是千里香,都是下足了功夫。 孙玉宝和张掌柜他们一直在为端午的‘夏季礼品大促销’做筹备,起初的大方向和关键点都是锦曦设定好了的,真正落到实处去布置的时候,诸多的细节注意完善,基本上就能顺利举行。千里香这边,锦曦和孙玉霞它们也好好的筹划了一番端午期间的布置,不仅要隆重推出最新的特色小吃,还要为孙记那边的促销活动衔接,到时候孙记的顾客手持千里香的优惠券登门,千里香这边必须做好一条龙服务。 做任何事情,不要害怕事情的繁琐和复杂,只要提前做足了准备功夫,等到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也没有预想的那般难! 转眼间,便到了端午佳节。 这个时代较之现代社会飞速发达的信息时代,精神生活和各种娱乐活动要相对狭隘的多,于是,在传统佳节这一块,就倍受百姓的欢迎。 上至京城皇帝那些公顷之家,达官显贵,下至这小镇居民,乡下人家,都很看重这端午佳节。 在这靠南一带,端午佳节沿袭着吃粽子,喝雄黄酒,亲戚邻里间还互赠粽子。家家户户门楣上,窗台上插艾叶,长桥镇外有一条河,绕着镇子往东流去,端午这日,那河中还有赛龙舟,附近村子里的百姓,都会在这一日挤过来看热闹。 这个时代民风比较开放,尤其是这样的乡下镇子,每逢这样的节日,街道上都会有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出游,或许,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相亲会吧!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孙记的宣传牌子也摆到了外面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少人确实被这新奇而优惠的促销字眼吸引,事实就是,这一日,孙记的买卖超乎了开业以来最爆棚的一日,连带着千里香,也是从早就忙到晚,孙玉霞和锦曦他们,连吃晌午饭的功夫都没有! 孙大虎甚至还挑了一担子的粽子,各种口味的都有,去了赛龙舟的河边兜卖。 当夜打烊过后,两边铺子的人都没心思睡觉,尽管累了这一整日,但这会子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全都在等着清点这一日的进项呢! “曦儿,如何呀?今日咱早点铺赚了多少?五两银子有不?”孙玉霞急巴巴问。孙大虎和琴丫都睁大眼睛等着听结果。 锦曦合了账本,抿唇一笑,道:“咱今日的毛利是二十两另七百六十四文。扣去我们的料子和火工,纯利应该是十三两多!” “天哪,真是不敢相信,这一日功夫,竟然赚了这么多!”琴丫捂嘴惊愕。 “包子满头不值钱,真正赚钱的是咱的其他吃食,粽子,饺子。炒面。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特色甜品,那些来钱快!”孙玉霞分析道。 “各种蜂蜜花茶也是得食客们稀罕的,新奇又好喝!”孙大虎也道。 “这些东西,每一样单拎出来。都指望不上怎么生钱。但当它们汇聚在一块的时候。那成效就大不同了!”锦曦总结道,这早点铺子若是还沿袭着以往早点铺子的习惯,一个包子两文钱。单就售卖那些传统的馒头包子油条,想要一日内就赚个十多两,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趁着这机会,锦曦翻出千里香开业至今的账簿来,将开业至今铺子里的各项进出账目,跟孙玉霞,孙大虎和琴丫细细说来,锦曦的账簿,有几大本,有总账,还有分类明细账,用的是借贷记账法,进出项一目了然。 根据账簿上的记录和现银的盘点,从开业到四月底这四个月里,千里香的总进项减去总支出,剩余的纯利一共是四十二俩银子,五月份的进项以及今日的所得不纳入其中。 锦曦跟他们说出了自己的分红打算:孙玉霞夫妇占四成,锦曦占四成,琴丫占两成。 锦曦这个分红打算一出口,就遭到了孙大虎的反对。 “曦儿,不能这样分,我和你小姨过来这里,主要是想帮你的忙,收益比在山旮旯里刨食要好就满足了。你这管吃管喝管住,还把股份给了我们四成,那怎么成,千里香可是你花了本钱一手经营起来的!” “我跟你姨夫一样的想法,曦儿,你用不着给我们那么厚的分成,就把我们当你这铺子雇佣的伙计就成!”孙玉霞道。 “曦儿,我没忘记我当初央求你带我出村的初衷,我的要求更低,只要你这有一口吃的和住的给我,我啥工钱都不要,还能跟在你身后学不少东西呢!给我两成股份,你是想我自己回孙家村去嘛?”琴丫红着眼眶道。 锦曦讶然,她料到他们不一定会同意,但没料到他们的反应这样激烈,锦曦心里一暖,微笑着跟他们沟通了好久,才终于勉强说服他们必须,务必接受这样的分红条件,因为,这是锦曦的规矩! 最后,他们三个见拗不过,只好随了锦曦,心里的感激和激动,无以言表。 锦曦想着孙玉霞他们来了四个月,都还没分红,今夜干脆就把前四个月的分红拿出来,照着次比例给分了。 孙玉霞夫妇和锦曦各得了十六两多,琴丫得了八两多。孙玉霞夫妇,看到那么多银子,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原本只想要几棵树木,没想到锦曦给了他们一片树林。而琴丫更是说不出话来,犹如在梦境中一般。 翌日一大早,锦曦一爬起床顾不上吃早饭,就赶去了孙记。 “曦儿,正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孙玉宝神采奕奕的大步过来,拉起锦曦的手,道:“昨儿张掌柜盘算到后半夜,才把昨日一日的账目给做出来,这会子还在睡!走,我带你来看账簿,保证让你吓一大跳!” 锦曦被孙玉宝按着来到柜台后面坐下,然后看着孙玉宝献宝似的拿出两大厚本账簿,锦曦急忙翻开,视线在账簿上细细往下,嘴角一点点往上翘了起来。 “曦儿,你那个法子,当真是妙啊!”孙玉宝指着明细账目上那一行行的字目,激动道:“那些过夏的日用品捆绑出售,抽奖还带动了铺子里库存积货的盘空,从面上看来似乎是让利,可这内里细细一盘划下来,摊算在每一样货品上,却是皆赢哪!” 锦曦微笑点头,看到总账的最后一行,最终收入项里那醒目的‘六十两四百文’的字眼时,锦曦由衷的笑了。 “舅舅,既然这促销点子效用不错,咱后面库房里还有不少这类日用品,这‘促销’礼品大赠送的活动,再延迟三日,希望能借着这股余波,再推一推!”锦曦合上账簿,起身对孙玉宝道。 “诶,回头等张掌柜醒了,我就去跟他说,相信他也是非常乐意的。”孙玉宝道。 说话间,孙二虎从后院过来,身后跟着阿来阿旺兄弟,听他们说话,应该是孙二虎正给两兄弟分派送货的任务。 “曦儿,昨儿阿来去鹊桥巷子那边送货,你捎给文鼎的那串粽子和雄黄酒已送到,不过文鼎昨日好像不在镇子里,像是去了望海县城。”孙二虎给阿来阿旺兄弟安排好活计,打发了他们,朝锦曦这边走来,道。 经过如今的磨练,如今的孙二虎和孙玉宝,已经不再是原来那山沟沟里的野小子了,二人的行为举止和做派,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稳大气,从容自信,锦曦想,昔日的山里小子,如今正在朝有担当有能力的男子汉蜕变呢。 梁愈忠风尘仆仆赶到千里香的时候,日头已经偏了西。孙玉霞见他一脸疲色,张罗着给他下碗肉丝面,这要是搁在往常,梁愈忠铁定会推辞,坚持晚上和大家伙一道吃晚饭,不可能要孙玉霞操持一趟。 但这回,梁愈忠没有推辞,相反,接过那碗肉丝面,就狼吞虎噎的吃起来,不一会就见了底。 满地打滚求推荐,求支持求订阅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肚子异常 第一百五十七章肚子异常 锦曦坐在梁愈忠对面,看着自己老爹这副吃相,不禁好笑。 “爹,你早上出门,娘给没你准备路上吃的干粮?怎么饿成这样?还有,你怎么是下昼过来的呢?”锦曦等梁愈忠吃饱,这才开口询问。 梁愈忠擦了擦嘴,道:“别提了,我上昼就到了金鸡山村,然后去村里找了大牛,二牛,春柱,旺福他们几个,商量盖房子的事呢!” “那商量好了没?何时动土?”锦曦来了兴趣,问。 “动土的日子你嘎婆他们找半仙掐算好了,定在五月初八,就是后日,大牛他们那也都说好了,这会子大家伙都刚收完菜籽,割麦子还有一段日子,都能腾出手来,到时候就先帮着把屋基给挖了,砖石木材给弄来,料子一应准备齐全了,估摸着就该收麦子了,等收完麦子,到时候动起手来就快了。”梁愈忠兴奋道。 锦曦点点头,又问:“那么,爹你怎么弄得这么饿呢?晌午饭没在村里他们家吃?” 问到这个,梁愈忠脸上兴奋的笑容僵化了,浓眉皱了起来。 “大牛家是要留饭,可我没有那功夫吃,大家伙商量盖屋子那事的当口,你爷就让柏小子去催了我好几趟,这不,商议完后就马不停蹄的去了你爷奶那!”梁愈忠道。 “爷奶找爹去,有什么大事么?”锦曦问,心里猜测估计又跟梁锦兰有关。 “让我过去劝劝你堂姐呢!”梁愈忠叹口气。道:“听你爷说,自打闹出那事后,你堂姐回到村子里,就再也不出屋门,日日把自己给关在屋子里哭,也不吃饭,你二妈也是日日的哭,一只眼睛都快哭瞎了。一家人都去劝,都劝不住,适才让我也去劝几句。我口拙。怎么劝的好!” 看来梁锦兰这回真被打击到了,锦曦心中别提有多爽了,谁让她不安好心在先?活该! 锦曦暗爽藏在心底,当着梁愈忠的面。轻叹出一口气。道:“唉。也只怪堂姐自己没把握好。才让别人钻了空子害了。爹,那爷有没说这是要怎么处置?总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这几日你爷他们都在跟杨家那边接触,怎么着也要讨个说法。咱老梁家好端端的闺女可不是这样糟蹋的!”梁愈忠沉着脸道:“听你爷的意思,杨家那边好像是提出要娶梁锦兰进门,这门亲事若是搁在以前,你爷奶是没这打算的,但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也只好这样了!可你堂姐偏生不同意,听到杨家要派媒人来提亲,这两日闹得更凶了,昨儿个还摔破了碗,割了手腕,幸好你二妈进去发现的早,不然,都没人了!唉,作孽啊!” 锦曦惊讶的坐在那,想不到梁锦兰竟然还以死来抗拒嫁给杨峰,看来,她对杨峰的排斥可不是一点点啊!想想也是,那杨峰要长相没长相,要人品没人品的,唯一的优点就是他老子在镇上开了家布庄,有几个家底。 “那,堂姐如今怎么讲?爷奶他们说服她接受那门亲事了么?”锦曦还是对这个好奇,她就喜欢看到他们两个配婚,一对怨偶那才有意思。 梁愈忠摇摇头:“跟杨家的婚事先停在那,以后再说,怎么着也得等你堂姐熬过了这段时日,再去说服她,不能急!” 锦曦点点头:“姑姑身子还好么?”她又问。 梁愈忠微怔,随即眉头皱得更深了,愁眉苦脸道:“你奶说老梁家今年流年不利,先是你堂哥翘跑至今未归,后又是你堂姐出事,你小姑的身子也不好,不晓得是什么毛病,从镇上回去后就一直卧床,一大家子人乌烟瘴气,都没个笑脸。” 锦曦又是点点头,梁愈梅那滑肠导致的习惯性腹泻,还有下身肛部的细菌侵蚀,恐怕不是一日两日能好得了的,嘿嘿,谁让她贪吃无厌呢?病从口入了吧? 锦曦见梁愈忠说起老梁家的事情,脸色就一直阴郁着,便改口问起孙家沟那边的事情。提及孙氏的肚子,后山茶园的长势,梁愈忠的脸色这才开晴。 “你大嘎公和嘎婆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今年咱两家那两亩多地的麦子,到时候怎么弄?”梁愈忠问。 锦曦知道,他这是询问那些麦子到时候派些什么用场。这里是大月国偏南的地方,饮食结构以米饭为主,庄户人家都种麦子,但只是附属品,打出来的麦粒留些过年的时候熬糖,或者磨点小麦粉偶尔做粑吃,大部分都是卖给镇上的米粮铺子换钱。 孙老爹和孙老太家,往年也都是这样,而今年不一样了,锦曦这边开早点铺子,用的上! “这事我正打算跟爹说呢,我是这样盘算的。”锦曦换了个坐姿,目光亮了起来,跟梁愈忠道:“这事我已跟小姨他们商议过了,今年咱两家的麦子,一粒都别卖,另外,我还想去孙家沟把其他人家的麦子多收些过来,至于价钱嘛,就跟着镇上的米粮铺子来结算给村民们,这样一来,他们不止可以如愿售卖麦子,还省的大老远的运麦子出山。爹你说好不好?” 如果说一开始,梁愈忠对锦曦的一些设想之所以赞成,那是出于父亲对女儿无条件的宠爱,那么如今,梁愈忠对锦曦提出的想法和建议,那就是习惯性的认同和遵循。 “曦儿你脑瓜子比爹好,你说怎样就怎样。不过,爹还是有些不明白,你这早点铺子,一年到头虽说要耗用很多的小麦粉,可也用不了太多太多吧?这收小麦的时候,要不要划个界限?”梁愈忠问,他怕收的太多用不完就糟蹋了。 锦曦明白梁愈忠的担忧。抿嘴一笑,道:“爹,这个你尽管放心,我既然能买下全孙家沟的小麦,我自然就能吞得下!那小麦的用处可多了啊,你听我细细跟你说来……” 民以食为天。 锦曦大量收小麦,首先,主要是用来磨小麦粉,千里香制作糕点,馒头包子睡觉混沌炒面什么的。只要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面食。都离不开小麦这一主要食材。 其次,小麦还可以磨成麦片,加入蜂蜜,红枣。粳米。用来熬煮麦片粥。不止营养丰富,口味也是绝妙,不管是锦曦他们居家过日子。还是千里香售卖,浓香四溢的麦片粥,铁定也会为千里香增色不少。 再次,小麦可以熬制出麦芽糖浆,可以加工制作种类繁多的糖果。有爆米糖,花生糖,芝麻糖,豆沙糖,各色果仁糖。等到秋天山里各色野果子成熟,还可以加入果酱做成口味繁多的松软的水果糖。 不管是那个时代,这样的零食小吃,永远都是孩子们的最爱,也是招待亲朋,走亲访友的常备品,永远都不会被淘汰。 最后,麦麸也就是麦皮,作为小麦的附属品,也是用处多多。麦麸可以用来缝制安神的枕头,更能用作鸡鸭鹅这些家禽类的饲料。 梁愈忠听着锦曦有条不紊的数着广收小麦的用处,目光一片明亮,惊讶的张大嘴巴,道:“听你这么一番话,这小麦还真是个宝啊!看来,往年咱们可真是白白糟蹋了好东西啊!” 锦曦抿嘴一笑,道:“现在珍惜还不晚。今年若不是娘怀着身子不能马虎,嘎婆家那后院又没有太大的鸡圈,不然,我真要孵一大批的鸡鸭崽子过来养,喂它们吃麦麸和青菜,挺能节省成本的呢!” 梁愈忠一拍大腿,道:“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曦儿,你这话也点醒了我。我想好了,明个我再买些礼品去趟金鸡山村,找下里正,我要把咱那新屋隔壁的两亩地也一并买下来,到时候后院不止可以栽种果树,还可以搭建棚子来圈养家禽!” “爹,我还想过了,我们家这回盖屋子,最好盖前后两进。等到咱以后更加致富了,又是开铺子又是搞养殖,甚至还要打理些其他的产业,就咱这些人手铁定是不够用,到时候肯定会再添置伙计,就像阿来阿旺那样的,多起一套小院子也是很有必要。”锦曦认真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锦曦踏上做买卖这条路,自然要挣下一大片家业才有成就感。 “嗯,曦儿,你说的对,做人目光一定要往远处瞧,爹听你这番话,都觉着浑身这血,都奔腾起来了!”梁愈忠笑道,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黝黑方正的脸庞因为这灿烂而充满希望的笑容,使得他整个人都焕发出一层容光。 “可是,这多起一套房屋,多买下两亩地,可是要额外多花出一笔,不晓得我们那钱是不是紧缺了?”梁愈忠又问,上回合计的时候,钱是够得,这回又有计划外的,他就有些担忧。 “爹你尽管照着我说的去做,银子的事情,爹就不要操心了,交给我!”锦曦从容一笑,虽然盖房子超出了计划外,但这段时日两边铺子的收益好,原来手头就有将近二十两的银子,如今千里香的分红有十六两多,还诈了杨掌柜十两,加在一起统共有四十六两银子。 孙记那边,从开年至今尚未分红,锦曦到时候可以从中先抽取出自己的那一部分红利,少有也有几十两,茶香轩那边,刚刚送过了第一批夏茶,等到屋子做好搬新居的时候,又又第二批夏茶的收入。何况,从现在起,两边的铺子都依然在赚钱。 锦曦把这些账目在心里盘算了好多回,最后确信,是具备那个能力,好好的圈两片地,盖新家,这才跟梁愈忠开了口。 “曦儿,爹知道这所有的账目最终都是你一人在管理,该花销多少,你心里要有数,万不可为了盖新屋子,就伤了两边铺子的根基。”梁愈忠虽然相信锦曦的能力,但还是忍不住要提醒。 锦曦微微一笑,道:“爹放心。铺子正常营运的流通银钱,我是不会动的。我动的,都是能动的,且属于咱自己应得的那份。” 如此,梁愈忠才彻底放心心来,开开心心为盖新房筹备起来。 而锦曦,则端起面前的蜂蜜茶,轻轻抿了一口,一下子说了这么久的话,这嗓子都有些干燥了。 …………………………………………………… 五月初八。梁愈忠回金鸡山村开始正式筹建盖屋子。运砖石,伐木材,竹子,以及其他的相关准备事宜。十四开始挖第一锄土。孙玉宝和孙大虎还专程买了俩挂炮仗去屋基前面点放。 屋基挖好后。就到了割麦子的时候,锦曦家的新屋场暂歇了几日,大家伙都归家割麦子去了。梁愈忠也回了孙家沟,不止割麦子还在村里广收麦子。 麦子收完后,梁愈忠又把那些工匠召回,大家接着盖房子,这回一动手,就要一蹴而就。 农村人家盖房子,都是请村里人有瓦工木工手艺的人帮忙。 跟现代社会无异,请来盖房子的这些人,虽然跟梁愈忠都是一个村的,有交情,但是梁愈忠说了,人情归人情,该给予的薪劳费是不会少一文。 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素来在村里为人好,也肯给别人帮忙,于是,这回梁愈忠家盖房子,请来的工匠们积极性都很高,还有很多平时得了梁愈忠两口子帮助的村民,也会在农忙的时候挤两日功夫过来做小工。 做小工纯粹是出于人情,不需要给予工钱,但是,提供饭菜,好吃好喝的招呼着,这也是情理之中。 因为孙氏腆着个大肚子待在孙家沟,梁愈忠这边根本没人也没地方烧饭给工匠和小工们吃,于是,锦曦想到了一个法子。 工匠里面春柱跟梁愈忠的关系最亲近,春柱媳妇田桂花,跟孙氏也是要好,锦曦便借了春柱家的锅灶和春柱媳妇田氏,在这里开火。 每日的米菜油盐,锦曦都会一大早就送到春柱家,还有田氏的火工费,锦曦也许诺在内。 春柱和田氏家里面,有两个闺女两个儿子,都跟锦曦和锦柔差不多大,上面还有春柱瞎了眼的老娘。 春柱和田氏也是懂进退的,瞧见自己家老的小的这么多张嘴都在里面白吃,田氏说什么也不肯要锦曦的火工费,平日里给工匠们烧饭烧水若是还有闲暇,田氏还会去屋场帮点小忙什么的。 锦曦每日都一早都会让阿来赶车把菜送到田氏家,梁愈忠每日是早去晚归,歇在千里香,每晚回来,都会跟铺子里的人兴奋说起屋场的进度,锦曦隔三差五,也会过去看看,当看到属于自己家的新屋子和院舍,一日一个样,那种愉悦和自豪感真是无以言表。 日子,就在这样的忙碌和充实中,快速的朝前行进,就像翻过一页又一页。 转眼间,春天彻底走到了末梢,进入了夏季,这是锦曦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回过夏。 对于一个习惯了空调冰箱冷饮的现代人而言,陡然间回到这样原汁原味的生活里,着实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啊! 锦曦这几日去了趟布庄,给孙老太,孙老爹,孙氏,锦柔,梁愈忠,以及自己,都扯了过夏的衣裳布料,打算过两日回趟孙家沟,亲自送回去,算起来,她已经好久没回去了,怪想的。 锦曦考虑到孙氏是孕妇,肚子里好比怀揣着个小火炉,肯定比别人更怕热。锦曦给孙氏选的布料,是那种绵软透气,而且吸汗的料子。还买了几床薄纱的蚊帐,孙氏她们原来睡的那帐子,有的还是粗老布,实在太闷了。另外,蒲扇也准备了几把,还有一些解暑的莲子绿豆。 当锦曦和孙二虎赶着牛车回到孙家沟的时候,锦曦在村口老远就瞧见有个孕妇托着个大肚子,站在一棵树荫下朝路的远方张望。 隔得有一段距离,那妇人又是站在树荫下,锦曦只看到一阵微风拂过,那妇人的衣裳穿在身上,胳膊和其他地方都是那么的空荡荡,唯独那肚子溜溜的圆,特比的显眼。 “娘!”锦曦老远就朝这边招手,当孙氏看清来人是锦曦和孙二虎,她笑了,顶着日头朝这边迎过来,身躯很笨拙,明明很想走快一些,可是,却走不快。 锦曦忙地从牛车上跳下来,小跑着跑向孙氏,当她近距离看到孙氏的时候,真的大吃了一惊。 细细算起来,锦曦有将近两个月不曾见到孙氏,上一回见,孙氏也瘦,但却没有消瘦成如今这样,眼窝深陷,脸颊高高凸起,眼睛下方还有一片淡淡的青影。 “曦儿,你瘦了,也黑了!”孙氏摸着锦曦的头,怜声道。 “娘,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消瘦成这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锦曦捉住孙氏的手,紧张的问。 孙氏微笑着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娘瘦也不稀奇,都是老三给闹得!” 锦曦顺着孙氏的手指看向她高高挺起的肚子,不禁一怔,孙氏如今七个多月,这肚子,也大的不正常了吧?哪有七个月的胎儿这么大个头的?(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喜 第一百五十八章有喜 在树荫下还没站一会,就满头是汗,孙二虎赶着牛车过来,锦曦扶着孙氏上了牛车,自己也跳上去,和她并排坐着进了村子。 孙老太家,那张桌子移到了堂屋进门的右手边,挨着墙壁摆放,桌上一只大茶壶,边上倒扣着几只茶碗。孙老太和锦柔就坐在桌子两边的竹子椅上,孙老太眯着眼睛看着锦柔,锦柔则埋头正忙着手里的针线,孙老太不时从旁指点几句,无非就是针脚啊配线打结什么的,锦柔听得很认真,也做的很认真,院子外的那棵老枫树上,知了在拼了命的嘶鸣,日头照在院子地上,白花花的耀眼。 孙老太打住对锦柔的提点,起身去后院端来一盆清凉的泉水,洒在堂屋门口的那一片地上,给偶尔拂过的南风,增添了一丝凉气。 “早前你姐捎信回来,说今个到,你娘这老早就去接,怎么还不见人影?不行,她那挺着个大肚子,不会热到了吧?”孙老太眯着眼睛望着外面白花花的太阳光线,喃喃道。 “嘎婆,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村口那找娘!”锦柔说道,把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放到一旁的簸箩里,起身朝外走去,才刚刚踏出堂屋的门口,就瞧见孙二虎的牛车缓缓停靠在院子门口。 “嘎婆,娘和姐姐回来了!”锦柔扭头朝孙老太急道,转身雀跃着迎了过去。 “娘,姐。二虎舅舅,你们回来啦!” “诶,柔儿,我们回来了!” “快进屋里去坐,我早就冷了好一壶茶,赶紧解解渴!”锦柔道。 “大姐,两个月不见,柔儿陡然怎么就长大了呢,瞧这小大人似的,能!”孙二虎嘿嘿笑着。跟在锦曦和孙氏的后面。两手提着东西大踏步进了堂屋,孙老太早已从竹子椅上站了起来,迎了过来,口里迭声说着:“你们热坏了吧?快快快。坐下喝茶凉快凉快!” 孙老太张罗着。锦柔已经一旁麻利的给倒了三碗温茶。 锦曦端起来喝了几口。整个人都觉得舒坦多了,孙二虎一碗一饮而尽,道:“我去后面抹把泉水洗个脸!”说完。转身出了堂屋。 孙老太把锦曦拉过去坐下:“可怜见的,这样的热天待在镇上多好?跑回来一趟可热坏了吧?瞧这脸红的!”孙老太边道,边使劲给锦曦摇着扇子打风,锦曦瞥了眼那扇子,忍不住笑了。 起身从一旁的行礼中,扒拉了一阵,从里面拿出几把崭新的大蒲扇来,还有一把小巧玲珑的鹅毛扇子,鹅毛浸染成了桃红色,一根根鹅毛签钻了空,用韧劲儿极好的细麻线穿过窜紧,下面配一根纤细的圆红木手柄,手柄下面有孔,用五色丝线坠着一枚小铃铛用作点缀。 锦曦把大蒲扇分给孙老太和孙氏,又把那把轻巧漂亮的鹅毛扇交给锦柔。 “你大嘎公那有不?”孙氏问。 “有呢,我都一并准备的。”锦曦道,孙氏点点头,安心的笑了。 “姐,这扇子,是专门给我的?”锦柔早在锦曦取出那鹅毛扇的时候,眼睛就再离不开了,这下子,她更是惊喜的不可开交。 “这鹅毛扇,是我去望海县城那买回来的,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过夏都用这扇子,这风轻柔温和,不伤人,又轻巧,给你最合适!”锦曦道。 “那,姐姐你自个有没有?”锦柔没被惊喜冲昏头脑,又问,在她的意识里,姐姐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对姐姐好,好东西一定要分享,不能独占。 “我那也有一把,是白色的,这个是专门给你的!”锦曦道。 锦柔这才安下心来,把玩着那红色鹅毛扇子,开心的不得了。 孙老太和孙氏看着这一幕,两人都会心的笑了。 “嘎婆,你这把扇子都裂成这样了,如今有了这新蒲扇,这把就别再用了,回头当做柴禾烧了吧。”锦曦道,又看了一眼孙老太手里这扇子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的样子,扇面破损开裂的,简直能跟济公手里的那把扇子相媲美。 “裂开了也能用,这把扇子可是跟了我好些年头呢,我可舍不得丢!”孙老太道,像护宝一样护在那扇子,生怕锦曦真给拿去添了灶火。 锦曦看着孙老太这样,抿着嘴低低笑了。 孙氏拍了下锦曦的肩,看了眼孙老太,柔声道:“那时候家里清贫,这把蒲扇还是你嘎公从镇上带回来的,你嘎婆怕弄坏了,就拿布条围着这扇子周边用针线给定了一圈,我还记得,那时候过夏天,天都黑了你嘎婆和我还在地里干活,你舅舅幼小,都是你小姨带着。我和你嘎婆天黑还没收工,你小姨就抱着你舅舅坐在门口,拿着这把蒲扇给他打风赶蚊子。青老布的蚊帐闷气,还破了好几个洞,你嘎婆夜里睡得极少,就坐在床边拿着这把扇子,给你小姨和舅舅打风,我夜里起来喝水,看到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孙氏说完,目光柔柔的落在孙老太手里的蒲扇上面,孙老太也是满脸感慨的摸着自己手里的破蒲扇,叹息道:“这一转眼啊,都过去好些年了,玉霞出嫁,玉宝眼瞅着也长大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孙氏温婉的扶住孙老太的肩,微微一笑,道:“日子不都是这样往前过的么,他们重要长大的,何况,娘你看这面前的两个,一眨眼也都长了了呢!” 锦曦默默的看着孙老太手里的破蒲扇,那把蒲扇,早已不再是一把单纯的蒲扇了,是回忆里,艰难清贫岁月中,一家人相依相偎的温馨。忆苦才能思甜。锦曦相信,不管日后孙家如何的富足,那段相依相偎的清贫岁月,也将永远铭刻在孙老太她们的记忆深处,直到永远。 “娘,不管柔儿长多大,哪怕长大九十九岁,娘都始终是娘。”锦柔很认真的道,这孩子气的话又顷刻间挥散了屋子里淡淡的惆怅和失落,孙二虎也从后面洗完脸赶了过来。大家伙坐在一起喝茶歇息。 歇息了一会。孙氏便起身要去灶房张罗晌午饭,才刚刚站起身,突然又坐了下来,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脸微微的扭到了一块。 “玉真。你怎么了?”孙老太担心的问:“是不是先前热到了?” 锦柔和孙二虎皆担心的看向靠坐在那。脸孔有些扭曲的孙氏,不知道是怎么了。 “没,没事。怕是坐久了一会腿又抽筋了,你们别怕。”孙氏吃力道,半截身子明显都有些僵硬。 锦曦忙地让锦柔去屋里拿来一瓶花露油,坐在一把小椅子上,抬起孙氏的一条腿搁在自己腿上,当锦曦把孙氏的裤脚撸到膝盖处,看到孙氏的那一双脚时,锦曦惊了一把。 孙氏的一双脚踝,水肿的厉害啊,这鞋子她是怎么挤进去的! 锦曦抿着嘴,在双手擦了有薄荷成分的花露油,在孙氏的小腿上,顺着腿骨和经脉的走向轻轻的推送,揉捏,力道得当。 锦柔在一旁看着锦曦动作,也端来另一把小凳子照做。 “娘,好些了吗?”。推了一会,锦曦问。 孙氏吁出一口浊气,面容恢复了正常,平静慈爱的看着锦曦和锦柔,道:“好多了,已经不抽了。” 锦曦微微一笑,帮孙氏把裤脚放下,握着她的脚,帮助她轻轻做了几个伸缩腿的动作。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段时日你这腿时常这样犯痛,夜里也常睡不好觉,玉真啊,要不去请个大夫来瞧下吧?老这样看把你给折腾的,都瘦的像什么样啊!”孙老太在一旁担忧的道:“虽然有些女人怀身子也会肿腿,可你这腿也肿的太……”孙老太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去抹泪。 孙二虎毕竟是个未婚的男子,对这些是门外汉,站在一旁一筹莫展却又插不进嘴。 “娘,这事我正想好好跟你问一问,你这段时日身子到底有哪里不好?你不能瞒着我们,有哪里不好一定要一五一十的说,大家一起来想法子,别让我们摸不着头绪的瞎担心。”锦曦道,捉住孙氏的手,接着问:“嘎婆说你夜里睡不好,是这样吗?”。 孙氏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关心和担忧的脸,顿了顿,垂下眼道:“这半月来,我就越觉着身子越来越沉,总是累的慌,白日里才刚刚操持了一点点事,后背到后腰那一块,就好像要裂开似的。胃口照样好,有多少都能吃的下,可是夜里躺床上,却又胸闷气短,怎么都睡不好。” 孙老太和孙二虎他们都露出更加担忧的表情,锦柔眼眶都担心的红了,锦曦抿了抿嘴,双手轻轻托住孙氏晕滚滚的肚子,通过掌心传递着孙氏肚子里的胎动,脑子里,却在快速的回想着上一世她看过的那些生理方面的书刊杂志,其中好像就有提到妊娠水肿。 妊娠水肿一般发生于怀孕六个月之后,是妊娠中晚期的一种常见症状,以脚踝周围的最为明显,严重的,还会波及上肢,面部甚至下腹部,锦曦从孙氏的目前情况来看,还好仅仅发生于腿脚。 一般引发这种水肿的原因有三种,锦曦根据孙氏的年龄,一贯的好体质,还有很自然健康的饮食生活规律来一一排查,孙氏的水肿诱因,应该是属于第一种。 也就是,她是因为胎儿的生长和羊水的增多,子宫逐渐增大,想想,一个人肚子原本就那么大,里面的脏腑都有各自的位置和功效,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日益增长的庞大东西,其他的脏腑还不都被挤压逼迫?如此一来,便会出现血液回流受阻,身体出现水肿症状。 在临床医学上,这种症状轻浅的,一般在休息过一夜就会缓解,但很明显,孙氏的肚子比一般人要大的多,距离临盘还有将近两个月。还会不停的生长,必须得及时采取措施,不然,照着这样的情况继续演化下去,水肿会给孙氏还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曦儿,瞧你听的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样,老三在娘肚子里长得好不好呢?”孙氏温柔的笑语声在锦曦的头顶响起,锦曦抬头,见孙氏正神情温和的看着自己。 锦曦压下心里的担忧。对孙氏莞尔一笑。道:“娘,老三在里面呼呼大睡呢,我刚把手搁上面,它就不老实了。踢了我一脚。皮实的很。” “呵呵。皮实就好。”孙氏道,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说不出的愉悦和满足。 “娘。嘎婆,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下。”锦曦收回手,坐到自己的椅子上,道。 “何事啊?”孙老太问道。 “这趟回来,我打算把娘接到镇上铺子里去过。”锦曦道。 “啊?”孙老太孙氏和锦柔他们都惊讶了,这不才六个多月吗,原来说好的是等新房子盖好,八月十五前几日再走。 “怎么了曦儿?好端端的怎么提早了呢?”孙氏摸着肚子讶问。 “娘,今个是六月上旬,爹说咱家的新屋子,六月底就能完工,七月是阴月不宜搬新居,八月头上你再出山,我很担心,因为你这肚子比一般人都大,我担心你路上经不得颠簸动了胎气。”锦曦道:“再说了,如今你身上有些水肿,还睡不好觉,虽然都是常见的问题,但不把你带去镇上看下老中医,我是不放心的,爹也不会放心,大家伙都不放心!” “这样啊……”孙老太和孙氏都陷入了思忖中。 “娘,我看着你这大肚子,我还在想,你这肚子里,指不定怀着的不止一个,说不定会是双胞胎呢!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大?这十里八村的,谁也没你肚子大呀!”锦曦继续道。 孙老太突然笑了起来,对孙氏道:“玉真啊,这话村里有几个媳妇也私下里问过我呢,我倒是不信的,不都说怀双生子这事,得靠遗传嘛,咱祖上可没有那样的事情出过,就是不晓得他老梁家那边祖上有没有!” “嘎婆,我刚摸我娘肚子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同,那鼓鼓涨涨的,不像是一个娃的动静。”锦曦道:“嘎婆,你要不信你来摸摸看。” 孙老太不用吩咐,早走了过来,伸手感触着孙氏的肚子,一边摸一边露出奇怪不解的表情,然后,孙老太照着她们山里人的经验,把耳朵贴在孙氏的肚皮上听,锦曦晓得,这应该就是听胎心。在现代,听胎心是要通过专业的仪器的,不晓得孙老太的经验管不管用,不过,锦曦确实对孙氏的肚子,存着七分的怀疑,很有可能就是双胞胎。 孙氏也是目光明亮的看着自己的大肚子,一时间,又是惊奇又是期待,道:“是啊,我记起那时候怀曦儿柔儿,临时临月都还能下地干活,偏生这一胎就娇贵了,要是真是俩,那敢情好啊!” “大姐,若是曦儿的猜测作准,你这真要趁早随我们去镇上养胎,不然越往后面,你越是不能挪窝。”孙二虎建议道。 “嗯,娘去镇上养胎,柔儿留下来跟嘎婆作伴!”锦柔道,晓得锦曦接了孙氏过去,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自己若跟去,铁定会让娘和姐姐分心,所以,她留下来,嘎婆这边也不能没人。 锦曦不禁又看了锦柔一眼,从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吵着闹着也要跟去镇上,就可以看得出,锦柔真的比以前更懂事了。锦曦摸了摸锦柔的头,道:“真是我的?imgsrc='/sss/fmgeyimehid.jpg'>茫?br/> 一番人合计了下,大家都是在催促孙氏去镇上,孙氏还没有过生双生子的经验,出于对腹中俩娃儿的考虑,也干脆的应下了。 桃枝表姑那边听到了孙二虎和锦曦回来的消息,麻利的做好了晌午饭,过来接孙老太一家去那边吃。 桃枝表姑二十三的光景,个头中等,身量瘦削,肤色苍白中带着一抹菜色。容长脸,吊梢眉,眼睛很大,鼻子也很挺,嘴唇是樱桃小口,这副面容咋一看确实是生的美,很符合桃枝这个名儿。 二十三岁。搁在现代,是敢从大学校园走出来的,意气风发的好年华,可是二十三岁的山里女人郑桃枝,却经历了青春丧偶,改嫁他家,最后又因不能生育被夫家撵回娘家,这些经历搁在桃枝的身上,纵然她的五官生的好看,眼睛也大。可却目光无神。因为自卑,所以越发的沉默。 来接孙老太她们过去吃饭的时候,穿的是一身灰青色的旧衣裳,虽然很旧。但是身上却收拾的很干净。头发梳着山里妇人的简单发髻。在脑后扎着一个拳头大的发髻,用木簪子插住,头上包着一块遮油烟的方巾。方巾看起来也是常洗的样子,没有太多的油味。 她不太爱说话,孙老太和孙氏她们问一句,桃枝答一句,微微笑的时候,笑容总是带着几分自卑和苦涩,不出声的时候整个人站在那,竟如槁木死灰一般。 锦曦早从孙玉霞那听说过关于这个桃枝表姑的经历,晓得她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山里女人,这回亲眼得见,锦曦更是在心里对这位桃枝表姑生出了几分同情。 孙老爹听说了孙氏要去镇上的事情,也表示赞同,桃枝表姑摆上饭菜,她的厨艺不错,一道道菜都是山里人细化的口味,而且碗筷打理的都很干净,锦曦顺势去孙二虎家的灶房看了一下,发现锅台也是收拾的很好,没有什么油污,案板不用的时候,便洗干净了挂在墙壁上的木桩子上晾着。锦曦暗暗点头,桃枝的打理,给人很舒服的感觉,锦曦心里对这位桃枝表姑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当天夜里,锦曦帮着孙氏一道,把此行的衣物收拾好,因为此行孙氏是要回去进新屋生孩子的,收拾的衣物比以前多一些,锦曦看了,发现孙氏自己的衣物比较少,占主要的,都是一些婴儿的小衣裳,肚兜,鞋袜,以及一大抱的尿布! “娘,你们何时竟准备了这么多老三老四的小东西呀?乖乖,真是好讨喜呢,我一想到他们那小胳膊小腿的穿在这里面,就止不住的乐!”锦曦举起一件小小的右对襟贴身小褂,兴奋的道,又拿起一双小小的虎头鞋,勉强才能塞进自己三根手指头,锦曦更乐了,这一刻,她的期待竟然比以往任何时候多要多! “玉真啊,你就捡那些必备的东西带着,回头缺了什么,再让愈忠和曦儿他们回来取就是!”孙老太扶着门框对孙氏道。 孙氏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翌日天刚刚放亮,孙氏就跟随孙二虎和锦曦动身回了长桥镇。 牛车打金鸡山外面的官道上经过,锦曦指着官道下面不远处,正插着大旗,火热忙碌的屋场,对孙氏兴奋道:“娘,你瞧,那边立起来的大院子,就是咱们的新家!” 孙氏本来一路身子有些不适,这会闻言,睁开眼睛,也来了精神,手搭在额头朝那边望去,眼角眉梢都亮了,笑着道:“我瞧见了,真好啊,真好,那边上那小一点的院子,是你说的那圈养家禽的地方么?” “嗯啊,正是啊!” “好啊,好!曦儿,要不咱下车过去瞧瞧吧,指不定还能遇着你爹呢!”孙氏道。 锦曦也想过去看看,但考虑到孙氏如今的身体状况,迟疑了,道:“娘,这会子日头还不算太猛,等一会子就烈了,咱们还是赶紧去镇上吧,等新屋子盖好了有的是功夫看!好不?” 孙氏很好说话,当下便也不再坚持。 “大姐,曦儿,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那边把姐夫给喊过来,他估计还不晓得你们要回镇上!”孙二虎笑道,跳下牛车,大跨步去了屋场,不一会儿再折回来,身后就多了个人,是梁愈忠。 梁愈忠穿着一身方便干活的短打衣裳,袖子卷到俩手臂处,露出结实黝黑的臂肌,脸上晒得黑红黑红的,但精神头十足,尤其是瞧见这边坐在牛车上的孙氏,梁愈忠加快了步伐,兴冲冲朝这边小跑而来。 “曦儿娘,你怎么出山了呢?”梁愈忠劈头就问,目光在孙氏的身上打了个转,浓眉皱了起来,道:“怎么又瘦了?眼睛都凹下去了,这老三是怎么回事,这样折磨你?” 孙氏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锦曦凑在梁愈忠耳畔小声嘀咕了两句。 “啥?”梁愈忠震惊了,双手握住孙氏的手臂,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的肚子,孙氏更加不好意思了,打开梁愈忠的手,嗔道:“别把手上的泥沾我衣裳上。这事还得等看过了老中医才能确定,你可别到处声张,到时候不是,惹人笑话!” 锦曦捂着嘴窃窃的笑,孙二虎也在一旁咧着嘴乐呵,梁愈忠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纷呈啊,目光直勾勾盯着孙氏和孙氏的肚子,最后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傻呵呵笑道:“甭管是几个,我都稀罕!曦儿,你赶紧带着你娘回镇上去安顿好,这日头一会就毒辣了,还有啊,一回到镇上就赶紧请个大夫来确定下,我今个收割早工回去,别忘了啊!” 孙氏白了他一眼,表示无语。孙二虎笑着驱赶牛车,再次缓缓上路。梁愈忠站在后头,因为太过激动,还在扯着嗓子叮嘱锦曦如何照料孙氏,梁愈忠的嗓门洪亮,惹得那边屋场上歇息的大牛和春柱他们轰的一声笑炸开了,这边牛车上的孙氏,更是羞红着脸垂着头,比个刚进门的小媳妇还要羞涩呢。 锦曦看到自己孙氏和梁愈忠这样的恩爱,尤其是如今这对恩爱的二人竟然是她的爹娘,是这副身躯的制造者,锦曦心里弥漫开一股暖融融的感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她想起上一世,从她有记忆起,她的父母在她面前总是永无止境的争吵,要么就是一个屋檐下形如陌生的冷战,幼小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一家三口能在柔和的灯光下,其乐融融的共进晚餐,然后开开心心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晚八点档的泡沫剧,爸爸搂着妈妈,妈妈怀抱里有自己,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等到,等到的是父母的一纸离婚书,他们离婚了,甚至都没有谁来提前告诉过她,让她有个准备。那天下着雨,法院门口,母亲头也不回的上了出租车绝尘而去,爸爸坐在法院门口高高的台阶上,沉默的抽烟,她背着小书包站在一旁,心里一片冰凉。 后来,她被爸爸送去了南方乡下的姑姑家,从此后,直到她灵魂来到这个世界,再没跟父母团聚过,哪怕只是一顿平静的晚餐。 “曦儿,你怎么了?怎么呆愣愣不说话呢?”孙氏温暖的手轻轻摸了摸锦曦的额头,锦曦打住那些前世的记忆,扭头就看到孙氏关切的面容近在咫尺。(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孽种 第一百五十九章孽种 “怎么了?是不是被你爹那大嗓门给吓到了?呵呵,别怕,你爹就那样,他那是乐傻了呢!当初我怀你和柔儿的时候,你爹也是这样,傻乎乎的,自己都跟个孩子似的!”孙氏甜蜜的笑着,眉眼间都是宠溺,揽着锦曦在怀,温柔道。 锦曦趴在孙氏温暖的怀里,聆听着她有节奏的心跳,突然,心里突然变得极软极软。 前世,她对爱情和婚姻的排斥和极端是不信任的,幼年时候的经历给予了她不安全的因素,并伴随着她后来的成长。 如今,在这里这么久以来,跟孙氏梁愈忠这一家子的相处点滴里,锦曦耳濡目染,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待周围,用自己的心,去感悟一切,不被上一世的不好经历干扰。 从小到大盘踞在她心里的心结,如同一颗暗扣,咯噔一下在此时完完全全解开了。锦曦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感情的都靠不住,人更人是不同的。 在梁愈忠和孙氏的身上,锦曦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干涸开裂的心田,如春风吹过,泉水淌过,一寸寸归拢,修复,原来的八方荒袤,如今一片新绿。 “傻闺女,你这是怎么了?这一会皱眉一会舒眉的,别吓娘啊!”孙氏摸着锦曦的额头,诧异道。 锦曦收回心绪。靠在孙氏的怀里,孙氏的身上,还残留着茶花洗发液的淡淡香味,锦曦眯了眯眼睛,拉长着音调有点类似于撒娇,声音软糯软糯:“我没事,我就是看到爹和娘这样恩爱,打心眼里的高兴!娘,你和爹,要永远这样好下去哦……” 坐在前面专心赶车的孙二虎。听到锦曦这破天荒的撒娇话语。嘴角狠狠抽了下。 孙氏微微一愣,随即笑意蔓延到眼底心底,轻轻戳了下锦曦的额头,道:“真是个傻闺女。瞎操心!” 锦曦翘着嘴角低低笑起来。孙二虎也是忍俊不禁。牛车载着欢声笑语稳稳朝长桥镇而去。 这一下昼,梁愈忠在屋场干活,整个人就像有着使不完的劲头似的。不止如此,那黑黝黝的脸上,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惹得大牛二牛和春柱他们,一个劲儿的打趣,屋场上的氛围特别的好。 等到日头偏西,落到了金鸡山那边,大牛和春柱他们开始催促起梁愈忠回镇,大家伙都晓得孙氏去了镇上,梁愈忠这心也早飞了。 这若是放在往常,梁愈忠还得再耽搁个半个时辰才离开,今个是一刻都等不了了,他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工具,去村口那口池塘边抹了把脸和胳膊。刚刚走上塘坝,就瞧见梁愈洲正急匆匆从村子口出来,朝官道这边而来。 梁愈忠老远朝梁愈洲招了下手,梁愈洲小跑着来道梁愈忠跟前,道:“三哥,今个早收工啦?” 梁愈忠道:“是啊,你三嫂来了镇上,诶,四弟,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爹让我去官道那边的肉棚子割两斤肉回来,家里来人了!” “哦?不会是二嫂娘家那边的杨家人吧?”梁愈忠问。 “不是,自从兰儿寻死觅活后,爹再没提婚事,而杨家那边也把这事给搁浅后,这段时日一直没再来过。”顿了下,梁愈洲接着又道:“今个来的是洪家村那边的,洪氏的哥哥嫂子送洪氏回来落月,爹要留人在家吃晚饭,菜园子里都是素菜,爹就让我来割两斤肉。”梁愈洲道。 “哦,回来就好!”梁愈忠点点头,自打上回锦曦使计,祸水东引让洪氏和杨氏掐了一架后,洪氏就再次收拾了衣物回了洪家村的娘家,并扬言再不回老梁家,要在娘家养下孩子并让孩子改姓洪。 “那,老四,你去割肉吧,我回镇上去了!”梁愈忠道。 “三哥,这家里割完了麦子,到插水田有几日的空闲,我今个又跟爹那说了,这几日空闲,我去你那屋场做几日!”梁愈洲道,从三哥家挖屋基到如今,村里好些人家都抽空去做了帮工,而老梁家的人却一个未动。梁愈洲心里非常的过意不去,在老梁头和谭氏那说了两三回,老梁头倒是赞成梁愈洲过去帮忙,可回回都被谭氏以诸多理由给拦了下来。 “没事,如今正值农忙季节,要插秧播种,你又是家里的壮劳力,先紧着家里的活计。我这屋场人手够!”梁愈忠拍了怕梁愈洲的肩,微笑道。 梁愈洲更自责了,三哥盖屋子,他连块砖都没搬…… “三哥,这事我自个拿主意,你就崩为我这操心了。还有,你回头代我跟三嫂问声安,等忙过了这几日,我再去镇上看望她!” “诶,好嘞,那我这就走了,回见!”两兄弟在塘坝上分道扬镳,各自忙活去了。 金鸡山村老梁家。 老梁头陪着洪氏的哥哥在后面饭堂喝茶说话,灶房里,金氏在一片烟熏火燎中,准备着晚饭。谭氏自打洪家人送洪氏进门,就一直没有露面,更不提去前面招待洪氏的嫂子,和梁愈梅一起窝在东屋纳凉。 杨氏和洪氏上回掐起来了,直接导致洪氏闹气回娘家,这会子杨氏自然也不可能露面,再说梁锦兰那的糟糕情况,也让杨氏无暇分心。 如此一来,洪氏的屋子里,就洪氏和她娘家嫂子在。 “嫂子,从前你们还都说我不改脾气,动不动就闹着要回娘家,现如今老梁家这一大家子的人,你可领教到了?”洪氏怒气依旧未消,指着外面空荡荡的过道。愤慨道:“我挺着个大肚子回娘家,他们老梁家每一个人过问,就好像没我这个人似的,哥哥还非要腆着脸把我给送回来,你瞧瞧,我们这主动做低厚着脸皮回来了,我婆婆,婆祖母,婶子,姑子那些人。可有半个过来看我一眼?” 洪氏的嫂子靠坐在椅子上。吃着酥糖,瞄了眼屋外哼笑了两声,道:“我说妹子啊,你就别发火了。你在这气得跳脚大骂。那边可没有人搭理。还把我这耳朵给闹的嗡嗡的响。你说你现在来指责这些有什么用呢?你早干嘛去了呀?当初这门婚事,我和你哥哥都不说好,就你一头扎了进去。现在后悔?晚了!” “我那会子听爹说,给我找了个婆家,还安排我远远瞧见了梁礼辉一面,我当时还不就是看他长得眉清目秀的,又是个秀才,心就动了。可谁想,他竟然翘婚,都半年了杳无音讯,这日子我怎么过?”洪氏哀怨道。 “唉,你当初既然相中了人礼辉,还动了点小手段让礼辉跟你把生米煮成熟饭,那后来干嘛还要跟他老子扯到一处呢?还整出肚子里这娃来,礼辉能不气能不跑吗?”。洪氏嫂子道。 “嫂子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梁俞驹那老不死的,假借未来公公之名,把我骗到他那杂货铺子里去,也不晓得给我喝了什么怪东西,弄得我浑身像着了火似的,然后就跟他顺理成章的……那个了。更可恶的是,他还在我肚子里留下了这孽种,我跟爹说,爹让我这事别声张,一声张他的秀才名就没了,我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就这样厚着脸皮进了老梁家!”洪氏想起自己的遭遇,尤其是被梁俞驹暗算的那一茬,满腔羞愤。 “妹子,你娘也就是我婆婆去的早,有道是长嫂如母,嫂子问你个事,你别跟嫂子我藏着掖着。”洪家嫂子目光闪了闪,轻声道。 “你问。” “你跟礼辉,在一处那事弄了几回?” “哪事啊?”洪氏有点听不明白。 洪家嫂子啐了一口,羞道:“你说哪事,还不就是男人女人在一起,被窝里那事!我问你,你们弄了几回了?” 洪氏的脸煞的一下红了,但还是掰了掰手指,小声道:“有……五六回了吧!” “啊?啧啧,还真是瞧不出啊,小年轻就是猴儿急的!那,你跟你公公呢?弄几回了?”洪家嫂子窃窃笑了两声,又问。 “就一回。”洪氏道。 洪家嫂子蹙了蹙眉头,砸吧着嘴,道:“你说你这肚子里,当真是你公公的孽种?” 洪氏砸吧了下嘴,这些话本来她是不会跟外人说的,但嫂子不是外人。 “梁礼辉虽是个年轻人,可他常年没日没夜的读书,那身子板瘦弱的不太顶用。回回才刚刚弄进去,还没动几下,就完事了,有两回还就在外面蹭了蹭,就全交待了。我公公就不一样了,还真别小瞧了那老家伙的老玩意,比梁礼辉顶用多了!我这肚子里的娃,铁定是那老东西的!” “哦,这就应证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啊,啧啧,礼辉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原来不顶用啊,可惜!”洪家嫂子惋惜道。随即目光一亮,对洪氏道:“他翘婚不回来也好,你就安心在老梁家把孩子养下来,反正你公公也不会委屈了你和孩子,我们也能放心,至于老梁家其他人,你也不用怕,老梁头他们是爱惜脸面的,这块遮羞布也定不会去掀开的。” “嫂子,你还是我亲嫂子吗?我跟你把那些能说不能说的全给说了出来,到头来你还是劝我待在老梁家?不行,这老梁家我待不下去了,你去和哥哥说下,我要跟你们回娘家去!我就把孩子生在娘家,你们要是不帮我养,就找户人家给送走!”洪氏赌气道。 她嫂子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道:“歇着吧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小姑子的份上,这样厚着脸皮送你回老梁家来的怂事,我打死也不做!洪家不差几口吃的,可也没道理来给老梁家养孩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妹子啊,你就算要改嫁,也得留在老梁家把这孩子给生下来才谋划,指不定。等到孩子生下来,礼辉就回来了呢?他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指不定以后还能中举做官,到那时你不就是官太太了?好好忍一忍吧,啊!” 同样都是围绕着怀孕生子,金鸡山村洪氏的屋子里,充斥着的是抱怨和嫌弃,而长桥镇的千里香铺子里,却是弥漫在浓郁的喜庆气氛中。 屋子里,梁愈忠夫妇。孙玉霞夫妇。孙二虎,孙玉宝,琴丫,锦曦。都齐齐聚拢在一起。大家的目光都以孙氏为焦点。孙氏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一晚上脸都是红的,她身边的梁愈忠。则是嘴巴一直就笑得没合拢过。 因为,就在下昼,锦曦陪着孙氏去了一趟长桥镇上老字号的那家医馆,请了里面的老中医给孙氏诊治身上的水肿,孙氏如今怀着身孕,用药需慎重,老中医便只开了一些温性滋补的药,针对水肿,写了两副土方子回来食疗。 锦曦又请老中医为孙氏把脉,确诊了孙氏腹中,确实不止一个胎儿。 “姐,我就觉着纳闷嘛,哪有你这样大的离奇的肚子,敢情怀的是双生子!”孙玉霞激动的道,目光在锦曦和孙二虎身上扫了一圈:“我想来都有些后怕,这要不是曦儿和二虎回去了一趟,瞧见你水肿不放心把你给带出了山,你说,你到时候临时临月的,要不小心动了胎气,那山沟沟里哪有那样有本领的稳婆来给你接生?” “我也没料到,我这好几年都没动静,如今一怀就俩!”孙氏道。 “姐,这是老天爷在补偿你呢,把那时候折了那娃给你重新送回来了呢!”孙玉霞喜道,孙氏和梁愈忠对视了一眼,夫妇俩的眼中都流露出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感激。 锦曦抿着嘴笑,心里却不认同孙玉霞这话。生理课上说了,成年的女性每个月都会排出一或者两只卵子,排出的卵子在体内的存活有一定的时间,超过了那个时间还没有遇到能使它受孕的精子,那么那颗卵子就会消亡。 孙氏和梁愈忠,几年前折了一个孩子,如今,孙氏再次怀了身子,以后,指不定还会继续怀,但孙氏怀的,再不可能是当初那个孩子了,失去了,就是真的失去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比较迷信,相信因果循环什么的,所以,孙玉霞和孙氏他们如今才会说出是那个孩子又被老天爷送回来了这样的话。 锦曦抿了抿嘴,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信徒,她一贯的准则就是,珍惜和保护你所拥有的,想要什么,自己努力去创造,把委屈留给别人,善待自己。 同样是由梁愈忠和孙氏创造出来的孩子,可是锦曦和锦柔却有不同,同理,孙氏几年前折了的那个孩子,跟如今她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有血脉的关系,但却不是同一个。 文鼎也不晓得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翌日上昼,他竟然买了礼品过来千里香这边探望孙氏。孙氏好久没有见到文鼎了,瞧见文鼎如此,很是受宠若惊,喊了锦曦,要留文鼎在铺子里吃晌午饭。 文鼎看向一旁的锦曦,好像是征询她的意思,锦曦愣了愣,觉得文鼎这征询的眼神有点好笑,便道:“文大哥,我娘想留你下来吃饭,你若是腾的出功夫,就留下来一起吃吧,若是忙,那就改天。” “今日有功夫。”文鼎道。 孙氏笑道:“那就最好,回头让曦儿添几个菜,都是家常便饭,喊玉宝和二虎也一起过来。” 锦曦笑笑不语,娘的吩咐她自然照办。 孙氏拿出铺子里的糕点来招待文鼎,文鼎也没跟她客套,大大方方的坐在那吃糕点,陪着孙氏说话,锦曦还是头一回发现文鼎竟然还有如此的耐心和亲和力,他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孙氏在说,他认真的听,偶尔插上一句两句,都适得其巧的点中要点,孙氏素来也是话不多的人,但跟文鼎在一起,这说话的积极性就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瞧见他们两个说的这么投机,锦曦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想不到文鼎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还有妇女之友的另一面啊! “娘,你和文大哥坐着,我该无灶房准备了。”锦曦估摸着时辰,起身朝灶房走去。 “婶子坐了这么久,也该回屋躺着歇息片刻,您如今要更小心才是!”文鼎道:“我顺便也去灶房看看!” 孙氏托着后腰站起身,道:“晌午饭后再躺,这会子我去前面铺子转转。” “我扶婶子过去?”文鼎伸出手。 “不用了,你去灶房吧,我行的!”说完,孙氏微笑着去了前面铺子。 灶房里,锦曦正蹲在地上,在菜篮子里翻找着什么。文鼎走到灶房门口,双手抱在胸前,倚着门框看着灶房里面。 当瞧见锦曦从菜篮子里端出一只冬瓜,一把香葱,又从旁边的小木桶里抓出一条一斤多,还在蹦跶的乌鱼,文鼎挑高了眉眼,问道:“你是要做冬瓜乌鱼汤吗?”。 锦曦双手抓着那条比泥鳅还要滑的乌鱼,‘嗯’了声:“我娘水肿,大夫给开了副食疗的方子,让回来炖着喝!” “哎呀,这乌鱼还真是滑头滑脑!”锦曦道,她爱吃鱼,但是有几类鱼却不太会杀,一种是黄鱼,嘴里有钢牙,脑袋下面长两根僵硬刺芒的那种,一不小心就会割破手指。还有一种就是乌鱼和鲶鱼,滑不溜秋的,不好着力。 文鼎看着锦曦跟那乌鱼较劲,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来!”说着,已经撸起袖子朝这边走来,矮身蹲下来,从锦曦手里接过那条乌鱼。 锦曦看了眼文鼎,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袍箭袖,腰间束着玉带,身姿俊秀,眉清目朗,举手投足,自成洒脱。 “文大哥,还是我来吧,这杀鱼的活计又脏又腥,我怕弄脏了你的衣裳。”锦曦道。 文鼎一手按鱼,一手操刀,嘴角勾起一丝笑纹,道:“无妨,脏了便洗洗就是,你去把冬瓜皮给刨了吧!” 既如此,锦曦也只得随他去,端起冬瓜,小心切下薄薄一圈,,刨皮切块。扭头看着那边,文鼎利落的处理好乌鱼,弯身在水桶里仔细清洗着鱼的脏腑,只留给她一个俊美的侧脸,神情专注且柔和。 锦曦看着看着,目光不由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勾。有了稳定的帮助,锦曦很快便将乌鱼和冬瓜装在一只瓦罐里,坐在小火炉子上炖着。 “梁锦兰那绢花和米酒,跟我们那晚猜测的一样,确实是有点问题的。”文鼎洗干净了手,靠在门框边目光追随着锦曦围着锅台忙碌的身影,淡淡开口。 “杨峰带来的酒里面掺和的东西,掺的是一种让人容易上火燥热的药粉,中医里叫做赤豆粉,通常用在温补那块,本身没什么大碍。不过赤豆粉一旦遇上香竹花的粉末,两者融合在一块,容易让人催生情动,且意识迷乱。” 锦曦切菜的手顿住,有点惊诧的看着文鼎,道:“这么说来,梁锦兰果真是早有准备,目的就是为了设计文大哥你?只可惜她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闯进屋子的人是杨峰,黑灯瞎火的她没来得及分辨,杨峰就中了招意识迷乱,接着就有了后面的事?” 文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吧!那些东西,你堂姐应该是不懂的,据我的消息,杨峰可是望海县城那些勾栏院的常客,那些地方藏污纳垢,这招数是梁锦兰支的,但东西,一定是杨峰去弄的。” 锦曦深吸口气,眉头皱起,她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的是农家,就算是在镇上生活,也是小地方民风淳朴,没想到身边的人,还是会出现那些下三滥的阴损招数。 “回想起那一夜的事情,我仍就觉着愧对文大哥你。好在我堂姐和杨峰,都已经遭到了惩罚,这是他们应得的。”锦曦道。 “敢于算计我的人,这只是一个开始。”文鼎淡淡道,目光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寒气,稍纵即逝。(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章 不寻常的早产? 第一百六十章不寻常的早产? “好了,不说那些扫兴的人。曦儿,我送你的那件裙子,你可喜欢?”文鼎话题一转,朝锦曦微笑看来,目光如春日暖阳。 锦曦翘着嘴角,道:“文大哥慷慨,送我那么好看的衣裳,可把琴丫羡慕坏了呢!那衣裳我很喜欢,多谢文大哥。” “既然喜欢,怎么没见你穿呢?”他又问。 锦曦咬了咬唇,有点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那衣裳是我所有衣裳里面,样式,做工,面料都最好的一件,文大哥对我慷慨,可文大哥自身也不过是为方掌柜做事,挣钱辛苦!我怕把那衣裳给穿坏了,一直收在箱子底下!” 文鼎微怔,随即恍然,目光中的暖意大甚,看向锦曦的目光多了几分动容。 “傻丫头,衣裳买了就是用来穿的,你压在箱子底下那才真是糟蹋。”他道,目光暖暖的看着锦曦,一字一句道:“从明日就取出来穿吧,只要你喜欢就好,文大哥再不济,给你买几套好衣裳,还是难不倒我的!” ………………………………………… 自打进入到六月,千里香的早点买卖,较之前面几个月,明显出现了滑坡现象。往常一日从早到晚,孙大虎都会不间断的揉面蒸包子馒头,大多时候都是抛售一空。而现在,每天都只限量做几笼包子馒头,却都还积压不少。不止包子馒头。其他的糕点也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这个时代可没有冰箱和保鲜柜,那些卖不完的面食,就只有铺子里大家分吃,可这流火的六月,外面街道上的树叶都烤的打了卷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每日去嚼那么多干燥的面食?于是,就有一批积压下来的面食发了馊,变质坏掉了。 这可把孙氏和孙玉霞他们心疼的…… 锦曦这两日都不出门,就在铺子里苦思冥想着改变当前生意不景气的点子,直到第二日夜里。孙玉霞热的吃不下饭。嚷嚷着想吃点酸辣的咸菜,锦曦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对呀,她怎么就忘记了现代社会那些眼花缭乱的小吃呢?好吧。那就来个照本宣科! 翌日。天才蒙蒙亮。孙二虎和锦曦便赶着牛车匆匆回了一趟孙家沟,至于回去做什么,锦曦谁都没说。包括孙氏在内。 等到下昼锦曦和孙二虎回到镇上,孙氏她们瞧见牛车上放的那十多个大大小小的腌菜坛子,这才恍然锦曦回去干嘛了。 这些腌菜坛子,可是孙老太,孙氏,还有孙玉霞以前在孙家沟的时候亲手腌制的。农村人都有逢节令腌制蔬菜的习惯,这些坛子里面,有红辣椒,黄瓜,豇豆,大白菜,雪里蕻,萝卜条…… “哎哟哟,想不到我昨夜就那么嘟囔了几句,曦儿就给记心上了,还神秘兮兮的赶回去给我搬来这些腌菜,真是小姨的贴心小棉袄,过来,让小姨赏你一个感谢的拥抱!”孙玉霞瞧见那些腌菜坛子,眼睛一亮,笑闹着朝锦曦伸出双臂。 锦曦狡黠躲开孙玉霞的拥抱,扫了眼孙大虎那边,打趣道:“小姨的拥抱还是留给姨夫吧,我带这些腌菜回来,可是大有用处呢!” “哦,小姨晓得了,你是要拿这些腌菜过来卖钱?”孙玉霞问。 “算是卖钱,可也不算,总之,等到明日早上,大家就明白了。”锦曦道,现在没功夫说太多,她还有好多事情要接着去准备呢。 下昼的时候,孙玉霞就瞧见锦曦挑了二十多只鸡蛋,在热水里煮熟,剥去外壳,再浸泡到一盆黄褐色,散发着浓香的汤汁里面,那汤汁里面,有八角,陈皮,桂皮,花椒,盐,酱油,糖,以及一些孙玉霞嗅不出来的调料。 “曦儿,好端端的水煮蛋你不吃,怎么一只只剥的光溜溜的浸泡着?这又是在捣鼓什么?”孙玉霞追来灶房问。 “这叫卤蛋。”锦曦道:“我这会子给浸泡上,明日早上售卖的时候,就会十分的入味,且冷热都能食用。” “小姨,今晚上我们多擀些面条出来,到时候打一盆井水来,浸泡在井水里,明日要用。”锦曦道。 孙玉霞又诧异了,擀好的面条不下到沸水锅里煮,反倒要浸泡凉水,这又是什么新玩意?孙玉霞如今摸清了锦曦的脾性,也不急着追问,连忙去着手准备去了。 而锦曦自己,则又出了一趟门,去了镇上的米粮铺子,绿豆,红豆,红薯粉,荞麦粉,每样都称了些回来,又去了躺磨坊,把这些豆子都磨成了粉。 阿来阿旺兄弟也没闲着,被锦曦打发出去买水果了,回来的时候,柚子橙子端了好几个。 锦曦把这些水果破开,这个时代没有榨汁机,她就用最原始的法子,挤出柚子和橙子里面的汁,用这些水果汁来和面,青菜和蔊菜也是如此,挤出它们的菜汁和面。 锦曦和孙玉霞还有琴丫三人合力,花了小半日的功夫筹备一切,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外面的街道上,万籁俱静,锦曦闭上眼睛,为明日的到来养精蓄锐。 翌日,千里香的门口,又摆出了一块广告牌子,上面推出了今日铺子里的最新特色餐点,偌大一会,就吸引了一些顾客登门,锦曦晓得,真正吸引那些人的,特色是其次,主要是因为打出的低廉价格。 当被吸引过来的顾客,看到铺子一侧长长的案桌上,那些摆出来的样品,都很惊诧,锦曦耐心的指着那些样品,一一为他们介绍。 “这些都是口味不同的面条,不是用来煮。因为它们本身已经是熟的,浸泡在井水里沁凉,等到食用的时候,只需倒入相应的调料进行搅拌便可,这种面叫做凉拌面。有红豆口味,绿豆口味,还有荞麦口味……”锦曦介绍。 “那边那一盘透明的,滑不溜秋还有扁扁宽宽又不是面条的东西,叫什么?”其中一个顾客问。 “那是凉皮,是用红薯粉和绿豆粉做成的。口感滑腻。清凉邪火,在这样的热天吃着,无比的舒爽通畅呢!”锦曦道。 “哦,是嘛。那那些红色的。绿色的面条。又是什么做成的呢?”又有人提出疑问。 锦曦微微一笑,耐心不减,道:“哦。那是蔬菜水果面。红色的是蔊菜面,绿色的是青菜面和黄瓜面,黄色的是橙子面和柚子面。” 被吸引来的顾客渐渐增多,人群把锦曦围拢在中间,听着她一一介绍着那些凉面和凉皮的由来,一个个很是吃惊。 “锦曦姑娘,你是怎么把那些面做的那样有色的?”有人不解问。 “你这话问的就不好,人家打开门做买卖,这些东西都是看家本领和不可外扬的秘方,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嘛!”常来光顾千里香的老顾客为锦曦解围。 锦曦淡淡笑了,把一缕刘海轻轻掠到耳后,介绍的差不多,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吃上面,道:“本小店开张至今,多谢诸位左邻右舍和新老顾客的照顾,值此炎炎夏日,想必大家伙都想要吃点清淡邪火的餐点,我们铺子新推出各式拌面和凉皮,还有香辣可口的卤蛋,今日特价,恭迎大家伙品尝。” “除此外,本店还隆重推出各色粥点,有小米粥,粳米粥,绿豆粥,西瓜粥,以及什锦水果粥,凡在本店消费的顾客,按人头皆可免费赠送一叠本店特色的下饭咸菜。” 锦曦话落,铺子里的顾客早已忙动起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开始寻找自己相中的东西来尝一尝鲜,今日特价,自然不容错过。 ……………………………………………………………… 十日后,孙氏和孙玉霞又苦恼了。 因为,自从锦曦那日隆重推出特色凉拌面和凉皮,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粥后,千里香的生意又恢复了红火,甚至,比以前还要火爆。他们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停歇,不过,这回虽然苦恼,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有些顾客甚至直言不讳,承认自己是冲着那一小碟腌制的酸辣爽口的咸菜而来。 锦曦此举,大大迎合了天气的变化对附近居民口味的影响,千里香的买卖如此的红火,自然遭受到同镇其他早点铺子,甚至小酒楼和饭馆的嫉妒。 不出两日,长桥镇上便有好几家同行也纷纷效仿,推出了类似于千里香的餐点,也免费赠送配菜。 奈何,顾客的先入为主,和千里香本身的实力,是那些同行多不能超越的。他们可以跟风做面,但是,在进行凉拌的那一道程序中,就不是那么容易把握好调料的种类以及比例了,就说卤蛋吧,无论他们再如何模仿,也做不出千里香的那个味道来,所以,久而久之,那些跟风渐渐小了,而千里香的餐点口味,更牢固的在长桥镇的早点行业里站稳了脚跟。 所以,孙氏和孙玉霞他们现在就算苦恼又累,但却是甜蜜的苦恼。 ……………………………………………………………… 经过梁愈忠和那些工匠们的努力,锦曦家的新屋子终于赶在六月底的时候,完全竣工。 这个消息,可把大家伙给高兴坏了,孙氏急着想去新屋子那边看看,但被孙玉霞他们给拦住了。原因是,孙氏如今真的是大腹便便了,虽然她来到镇上后,在老中医的食疗下,妊娠带来的不适和水肿,已渐渐好转,但孙玉霞和锦曦他们担心孙氏这个月份,到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肚子里的娃就要提早出来,这可开不得玩笑。 孙老太捎来口信,说是去请了村里的半仙掐了进屋的日子,因为八月份差不多就要落月,八月份搬家太紧凑了不好,而七月又是阴月,也不宜搬家,于是。就把日子定在六月二十八。 二十八号搬家,二十六号下昼,锦曦忙里偷闲让孙二虎送她回了一趟金鸡山村,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看自己的新家了。 当看到官道下面,原来那片空旷之地,如今矗立着一拍青瓦红墙的农家大院时,锦曦的心,激动的差点从胸腔里给蹦出来。 一共分主院和侧院,院子外面皆是高高的院墙,主院里面有两进的院子。前面的那套院子暂且空着。前院的正屋用作接待亲戚朋友的堂屋,隔壁是饭堂和外灶房。东西两侧的厢房留作以后家里的仆从们住,梁愈忠带着妻女住在后面的内院里。两个院子中间的跨院里,还建着一面照壁用作隔断前后内外二院。 内院里。正面和东西两面。皆有三间大屋子。正屋那三间分别是内堂屋。内饭堂,和内灶房。东西两边,皆做厢房。一共是六间。 东西厢房的中间空地上,锦曦提前做了布局,这里是要栽种一棵大大的银杏树的,银杏树下砌着一张圆圆的小石桌,旁边陪几把小石墩,锦曦到时候还要种上牵牛花,在银杏树下装一副秋千架,引牵牛花的藤蔓缠绕到秋千架上,不管是明媚的春日早晨,还是炎热的夏日黄昏,抑或是秋日的午后,还是冬日的雪后初晴,捧着一本书,靠在秋千架上,石桌上冲一杯香茗,就这样恬静的度过,那可真是无限的享受啊! 内院后面,还留着一大片空地,应孙氏之需,是要用作菜园子的,菜园子中间有口水井,用做浆洗灌溉。 主院和侧院共用的那面墙壁上,半人高以上的地方,皆用镂空的砖花砌成,通往侧院开了一道月亮形的拱门,穿过那扇拱门,便可来到空旷的侧院里。侧院也是一分为二,中间矗立着一面照壁。前面的部分用作种植果树,照壁后面的那一大片空地,到时候要用来布局家禽和家畜的圈圈。锦曦打算等秋风凉一些,便去弄些花草和果树苗子回来,花花草草全种在主院那边,果树面子就用来侧院子,她要把自己的家,打造的花果飘香。 “曦儿,果树苗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咱孙家沟后面的深山里,什么样的果树都有,回头挑几个凉爽的日子,我和玉宝还有文鼎几个,越好了进一趟山,一次性帮你把那些给采齐!”孙二虎陪在锦曦的身后,跟着把主院侧院,前院后院内院外院都给仔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满脸激动。 “嗯,那敢情好,回头你们若是进山,喊我一声,我要跟你们一道去!”锦曦兴奋道。 孙二虎点点头,两人又转了一圈,返回主院这边的内院,瞧见梁愈忠正在内院的饭堂里刨木材做木工活,梁愈洲和粱礼胜在一旁帮忙,又是锯又是割的,弄得哗啦哗啦响。梁愈洲正在摆弄一只椅子,梁愈忠在给一块板子雕花,粱礼胜在给做好了的桌子涂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桐油。 锦曦抿着嘴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忙活,晓得他们这是在忙着制作睡觉的大床,还有吃饭的桌椅呢!锦曦心里轻叹口气,想当初梁愈忠这三房从老梁家分出来另过,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净身出户呢。什么东西都没有,如今,什么都的从头置办,但是,让人欣慰和自豪的是,这一路迎难走来,从未放弃,一直在努力,到如今,该有的大屋子,新家具,都置办齐全了,欣慰的同时更多的是自豪和满足。 孙二虎早已撸起袖子过去帮起了梁愈忠,锦曦这边也没闲着,小跑着去了前院停靠的牛车边,从车上端来一只十多斤的大西瓜,招呼着梁愈忠梁愈洲他们过来吃着解渴。 梁愈洲一拳头砸在那只西瓜上,西瓜从中间裂开成好几瓣,大家伙也不客套,一人拿了两块,蹲到屋檐下埋头啃起来。 日头渐渐偏西,估摸着在做个一个时辰就能收工,锦曦决计留下来,等着和梁愈忠孙二虎一道回去,顺便再在这前屋后院好好参观参观。 这边西瓜刚刚吃完,还没开始做事,前面院子外面,远远传来妇人的呼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几人都愣了下,因为那正朝这边而来的声音,是金氏。 “我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锦曦放下手中的西瓜。抬脚匆匆去了前院,就看见半开的院门外面,金氏正踮着脚朝这院子里张望。瞧见锦曦出了前院,金氏忙地朝锦曦一个劲儿的招手。 “大妈,你怎么来了这里?有何事?”锦曦道。 “曦儿,你爷让我来喊你二哥,让他去镇上找大夫,快,要生了,留了血。好多好多!”金氏语无伦次的大声道。 锦曦一愣。问:“是大嫂要生了吗?”。 金氏愣愣点头,踮着脚朝院子里面张望,瞧见这高门大院的,金氏缩了缩头。想进去看看又有点畏缩。 “大妈。二哥就在里面。你跟我进去亲口跟他说!”锦曦道。 “不成啊,你爷让我传完话,还得回去烧热水。我得走了!”金氏说完,匆匆跑了。 锦曦皱眉,转身就朝院子里面奔去。 “二哥,爷让大妈来喊你,让你赶紧的去镇上给请位大夫回来,大嫂要生了!”锦曦跟粱礼胜急道。 粱礼胜一愣,有点不太情愿,扭头问梁愈忠:“村里的彩鹅婶子不就是接生婆吗?我记得曦儿柔儿那会子都是彩鹅婶子接生的,怎么还要去镇上请大夫?村里不是有李大夫在吗?大嫂也忒娇气了!” 锦曦抿了抿嘴,粱礼胜对他的大嫂洪氏,好像是非好感呢! “谁知道呢,既然是你爷让你去,你就跑一趟吧!”梁愈洲道。 “就她能折腾,生个孩子还要去镇上请大夫,我这还得去村里借车,总不能跑去镇上把人大夫给背回来吧,我倒是愿意背,这样的热天人大夫还不愿意来呢!”粱礼胜是好大不乐意啊! “礼胜,你四叔说的对,女人生孩子鬼门关前走一趟,这事可不能马虎,你赶紧去吧,就赶我的牛车去!” 粱礼胜无奈,只得掉头跑出了院子,不一会就听到牛车赶出院子的声响。 “爹,我去前面转转!”锦曦道,牛车都被粱礼胜赶走了,今个回去铁定要晚一些。 梁愈忠和梁愈洲孙二虎继续埋头做事,没察觉有异,锦曦狡黠一笑转身去了前院,出了院子,直朝村子里而去,她要去老梁家,看看洪氏的状况。 老梁家的正门口,围着五六个妇人,正朝屋里探头探脑,一边张望还在一边小声议论。 瞧见锦曦走近,发现老梁家的大门是关着的,里面传来杂乱的说话声,是老梁头他们。 守在门口的一个妇人过来拉住锦曦,紧张兮兮又两眼冒光的低声问锦曦:“曦丫头,你晓不晓得你大堂嫂为啥动了胎气呀?” “我才刚从镇上过来,不晓得。”锦曦说完,看着那关的紧紧的大门,猜测老梁家这是不希望邻居们瞧见,心想自己怎么进去呢? 这时候,青石板路那边,梁愈林领着彩鹅婶子急吼吼朝这边来。 “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去去去,别都围在这里!”梁愈林老远就朝那些妇人挥舞着手,像赶苍蝇似的,没好气道。 那些妇人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气恼,有的甚至还跟梁愈林打听洪氏怎么提早一个月动了胎?梁愈林无暇搭理那些看热闹的村妇,拍打着门,是老梁头开的门,见是彩鹅婶子,忙地迎了进去,锦曦随即绕过那些妇人,抢在梁愈林前面,紧跟彩鹅婶子身后进了老梁家。 彩鹅婶子一进屋,就被推进了洪氏的屋里,门随即关上。 锦曦的目光还是在门开的刹那,惊鸿一瞥扫到了里面的景象。 洪氏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她和梁礼辉新婚的大床上,头发散乱,谭氏和杨氏都在屋子里,虽说是照看孙媳妇临盆,可作为奶奶的谭氏却是袖着手坐在距离床铺好几把椅子的距离,倒是杨氏,在屋里紧张的走来走去。 “女人生孩子,咱男人不方便看,都别在这门口杵着了,去里面堂屋坐着等镇上的大夫!”老梁头一声令下,带领梁愈林和梁礼青梁礼柏去了里堂屋的桌子边坐下。 从锦曦进门至此,老梁头只看了锦曦一眼,什么话都顾不上说。锦曦想了下,觉得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人那里,应该能探听点消息来,便跟老梁头道:“爷,我去后院看看姑姑!” 老梁头显然是无心搭理锦曦,摆摆手,道:“你去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怪胎 第一百六十一章怪胎 自从上回梁愈梅来镇上千里香小住几日,锦曦顿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让梁愈梅大大满足了口腹之欲后,梁愈梅对锦曦的态度,明显有了改观。于是,今日老梁家之事,锦曦或许可以从梁愈梅那探听到些什么。 梁愈梅没有在屋里,而是搬了把椅子懒洋洋靠坐在东屋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下,一手拿着一把蒲扇打风,另一只手拿了一块帕子,不住的抹擦着自己的脸和下巴,热汗滚滚。 “姑姑!”锦曦走过去喊了一声。 梁愈梅看见是锦曦,笑了下,指了旁边一把小椅子,小椅子上放着一只装了冷水的瓦盆,里面还浸着一块帕子。 “来啦?坐吧!”梁愈梅瞟了眼那瓦盆,跟锦曦努努嘴,道。 锦曦微笑着把那瓦盆放到脚边,在梁愈梅身侧坐下来,接过梁愈梅的扇子,轻轻为她打风。梁愈梅赞赏的看了眼锦曦,给了她一个很上道的眼神,胯下粗壮的膀子舒服的半躺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的红色大花夏裳有点紧绷,坐在那里的时候,腰腹的地方挤压了好多的赘肉。 “这鬼天,可真把人给热死了!”梁愈梅拉长着音抱怨道,手里的帕子整个盖在脸上, 锦曦抿嘴笑了笑,都说胖人更怕热,用在梁愈梅身上的确如此,纵然此时已经日头偏西,纵然这梧桐树树荫浓郁,纵然锦曦在给她打扇。可她脸上身上的汗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原本就打算带些绿豆过来给姑姑炖绿豆汤下火,今日来的有些匆忙,把绿豆给落下了。回头等我下趟再来,给姑姑带来。”锦曦道。 梁愈梅嗯嗯着点头,伸手拍了拍锦曦的肩,道:“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又忘了!还有啊,你们铺子要是还有啥解暑的玩意儿,也都给姑姑我带点过来,我缺着呢!” 锦曦乖巧的点头。道:“嗯。我记住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洪氏的身上。 “唉,快别说那个洪氏了,真是个家宅不宁的祸害。动了胎气?难产?呸。那是她活该!”梁愈梅在说到洪氏早产的时候。一把掀下盖在脸上的湿帕子,狠狠啐了一口,很是气愤不平。 “姑姑别气。气坏的可是自己的身子。”锦曦轻轻摇着扇子,道:“大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瞧爷和二伯他们都急坏了的样子呢!” “二哥二嫂能不急吗,要晓得,洪氏可是被兰儿给狠狠推了一把,摔倒天井里面去了的,拉起来的时候两腿上面全红了,二伯二妈能不急吗!”梁愈梅撇撇嘴,道。 原来是被梁锦兰给推了一把啊?锦曦心道,梁愈梅见锦曦一副很不解的样子,坐起身子,跟锦曦忿忿数落起洪氏来。 锦曦从梁愈梅的一番激烈抱怨里,很快听明白了洪氏早产的前因后果,并根据自己的猜测和推断,整理如下。 原来,洪氏自打那回对梁愈忠有点放肆之想,被锦曦察觉,然后祸水东引让洪氏跟杨氏狠狠掐了一架后,洪氏就又赌气收拾了东西回了娘家,并扬言要把孩子跟洪家那边姓,再不回梁家。 洪氏肯定是想借此来威胁老梁家再次派人去洪家低头并迎接,可随之老梁家人竟意外的没有出现。其实那段时日,刚好闹出梁锦兰那事情来,老梁家人焦头烂额,哪还有功夫和心思去理会洪氏? 洪氏估计没什么,她哥哥嫂子怕是坐不住了,左等右等还不见老梁家来人,最后夫妇俩腆着脸皮亲自将洪氏送回了老梁家。洪氏带着一肚子闷气回来后,正找不着人发泄呢,突然就从别人那听说了梁锦兰的事情,洪氏跟杨氏上回打了一场,这回可算是逮住了个翻盘的机会。 梁锦兰这段时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吃饭喝水都是杨氏端进去,每日就去后院如厕,还都是挑晌午大家都在屋里歇觉的时候偷偷去。 今日梁锦兰又去如厕,在门口遇上了洪氏,洪氏必定是用言语打击了梁锦兰,羞怒下的梁锦兰当即就把洪氏给推进了天井,梁愈洲和粱礼胜一日都在梁愈忠那屋场做木工,梁礼智在县城的师父家中,这前面堂屋里就梁愈林和杨氏在,听到动静冲出来,就看见洪氏四仰八叉躺在天井里。梁愈林下去把洪氏抱上来,洪氏下身都是血,还沾了梁愈林好一身。 怪不得梁愈林和杨氏比老梁家任何一人都要焦急呢,原来这祸是他们的宝贝闺女给闯的啊!锦曦想到自己进屋后,都没瞧见罪魁祸首梁锦兰,估计是害怕躲起来了。 “爹和娘说,兰儿出了那事,兰儿自个是有错,不该仗着长了张漂亮的脸就四处招摇,可说到底,兰儿那事还是兰儿吃了亏,是咱老梁家吃了亏,是咱老梁家的一桩耻辱,兰儿差点都寻死了。只要是咱老梁家的人,都不会再拿出来说事,偏那洪氏是存了心的,就是要搅的家宅不宁……”梁愈梅道。 “洪氏就是个不要脸的,还没进门就跟公公勾搭,气跑了礼辉!那肚子里揣着的东西,也是个乱了辈分的,兰儿推得好,最好不要生下来……” 两片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合,还在数落洪氏跟这一大家子人的离心离德。 锦曦微微笑着,不管是梁锦兰,还是洪氏,都不是安分的好鸟,洪氏爬灰这事被老梁家人鄙夷,梁锦兰又被表哥强暴,谭氏说的不错啊,老梁家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呢! 锦曦打听到了想要知道的事情,便不再在这后院跟梁愈梅多待听她抱怨,正准备起身走人。前面堂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闹动,隐约间听见老梁头的声音在问‘生了吗?’ “曦儿,听这闹动,指不定那不要脸的洪氏真把孩子生下来了呢!”梁愈梅瞪着前面,气鼓鼓道。 “有没生下来,去看看就知道了,姑姑,咱一起过去吧!”锦曦道,拉起梁愈梅,两人急匆匆去了前面。 前面。老梁家的正门还是紧紧关着。把外面围观的村妇隔在外面,堂屋里面,原本坐在里堂屋这边八仙桌旁的老梁头他们,都移去了洪氏的屋门口。屋门掩着。老梁头他们就堵在门口。却没有推门进去,这是规矩。 锦曦扫了一眼,没发现粱礼胜和梁俞驹。想必他们还没赶得及回来。 锦曦和梁愈梅两人过来,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听见里面传来彩鹅婶子和谭氏还有杨氏的声音。 “快,吸气,吐气,用力,你别歇气啊,你这一歇气,孩子就卡那里面了,快,使劲儿啊……”彩鹅婶子急促的声音从门里面一遍遍的传出来。 “不行了,不行了,我、没有气力了、要死了……”洪氏的声音,确实很虚脱。 “礼辉媳妇,你可千万别死呀,这节骨眼你要是死了,你娘家那边可不认为是你难产,我们兰儿可就栽你手上了,你用力呀,用力生呀,平时吃那么多,力气哪里去了?”杨氏急得不管不顾的催促洪氏使劲。 “这事、你催的了嘛?满嘴、喷粪的……”洪氏回击。 “哎呦喂,求求你专心生你的娃吧,还跟我斗嘴,回头你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尸两命啊!你这生个孩子真难……”杨氏道。 锦曦听到杨氏语无伦次的话,差点忍不住就笑了。梁愈梅听得津津有味,显然对杨氏落井下石的行为很认同,而老梁头他们则一个个阴沉着脸,可是又不能对着孙媳妇的产房训斥,只能憋着,让彩鹅婶子看笑话。 “黑心烂肺的,都这节骨眼上还欺负我……”洪氏声音夹杂着哭腔,显然是被杨氏的话给气到了。 “好了好了都闭嘴!老二家的,快去给礼辉媳妇冲碗红糖水,礼辉媳妇,你也闭嘴,有力气留着生娃,别扯淡!”谭氏终于发了威,一声怒吼震住杨氏和洪氏,然后,屋子里只剩下彩鹅婶子教导洪氏如何吸气用力的声音…… 过了一会,金氏从后面端了大盆的热水送进了产房,也留在里面。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只听得屋里的彩鹅婶子叫道:“快,最后再冲一把,孩子脑袋出来啦!” “啊……妈呀,我再也不生啦!”在洪氏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声中,屋里终于传来新生儿的啼哭声。 许是因为孙氏很快也要临盆的缘故,锦曦对新生儿的降临很是关注。侧耳听着那屋里的动静,听到谭氏递了剪刀给彩鹅婶子剪脐带,又听到杨氏在那里准备温水给婴儿洗澡,那婴儿的哭声好生奇怪,不是那种降生时,划破天籁般的嘹亮的哇哇声,而是一种好像被捏住了脖子的低低哭吼,一点都不嘹亮,甚至还有些沙哑。 “妈呀,这什么声音,像是一只老乌鸦在叫!”梁愈梅皱着眉头,直接把锦曦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老梁头扭头瞪了梁愈梅一眼,以示警告,眉眼间一片惶急,还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二嫂,是男孩还是女孩呀?”梁愈梅拍着门朝里面大声问。 “是个闺女!”谭氏道。 锦曦瞟了眼那边一脸惶急的老梁头,瞧见他的眉宇间的惶急,陡然就散去了几分,期待之情也明显降低了许多。 “作死的,亏你自个还生养了四个儿子,连给婴儿擦身子都不会,你来日怎么做人奶奶?笨手笨脚的蠢猪,给我滚一边去,老二家的,你去给孩子洗澡!”谭氏厉声怒喝。 “诶,我来,大嫂你可瞧好了咯!”杨氏得意道,那边,彩鹅婶子还在引导洪氏吸气用力。 “不是都落地了吗?怎么还在生?”梁愈梅咕哝道,拉了拉锦曦。 锦曦摇了摇头懒得回应她,心里却清楚洪氏的胎盘还没下来,不过,生胎盘应该比生小孩容易多了吧! “老大家的。赶紧把那盆血水端出去倒了!”谭氏道。 “诶!”金氏应了一声,门从里面拉开一人身的空,金氏端着一盆血水从里面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梁愈梅捂着鼻子退后了好几步,老梁头他们也都纷纷避开那所谓的污物。 锦曦目光透过洞开的门缝,瞧见洪氏直挺挺躺在床上,好像昏睡了过去,彩鹅婶子在床前忙碌着,谭氏站在屋子中间。杨氏坐在这边的小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只小木盆,手里托着一团皱巴巴还在蠕动的小肉团,正准备下水洗澡。 锦曦看到杨氏掬了水在手里的小肉团上,然后她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婴儿看。突然。她的脸色全变了。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手腕一抖,手里的婴儿眼看着就要掉到水盆里去。 彩鹅婶子和杨氏的注意力都放在洪氏身上。屋外的人都被那血气冲的避开老远,就锦曦还站在门口,瞧见杨氏这一幕,锦曦不作他想,一个箭步冲进去托住已经滑下的婴儿,只觉手中一团温热绵软的热量,夹杂着血腥和母体里面的气味,锦曦差一点就要作呕,但还是忍住了。 屋里屋外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震住了,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便见杨氏像见了鬼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尖叫着跳到一边:“哎呀妈呀,这孩子是个啥玩意儿啊?见鬼了见鬼了!” 杨氏一边尖叫,一边就要往屋外跑,老梁头和梁愈林都围了过来,杨氏一把扑倒梁愈林身上,抱住他脖子身子还在抖,像过米的筛子。 “老二家的,你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儿?”谭氏扭身怒气冲冲朝杨氏走来,一脚踹在杨氏的后腿上。这边,彩鹅婶子疾步走到锦曦这边,从锦曦手里接过那婴儿,掰开婴儿细细乱蹬的双腿,然后,彩鹅婶子的脸色也变了。 谭氏踹完了杨氏,急吼吼转身,从彩鹅婶子手里接过孩子,谭氏的脸也白了,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后,堵在门口的老梁头和梁愈林他们,再也顾不得忌讳,一股脑儿的冲了进来,当他们看到这个小女婴的下身,大家伙都傻了。 床上的洪氏幽幽醒转,看到这一屋子里的人,尤其是看到谭氏手里捧着的孩子,洪氏努力抬手,有气没力道:“抱孩子抱来我瞧瞧……” “礼辉媳妇,你确定要看?”梁愈梅脸色奇怪的问洪氏。 洪氏一愣,怒了,环视众人,得意道:“我拼了命生下的闺女,谁敢不让我看?” “好吧,那你看吧,看过可别哭就是!”谭氏道,朝一旁的金氏使了个眼色,金氏磨蹭着上千,把怀里抱着的已经洗好并包好的婴儿放到洪氏手里,洪氏哼了一声,接过孩子,笑眯眯打量起来,然后,就在洪氏掀开孩子下面的小兜兜,看到孩子的两腿内侧时,洪氏手一顿,脸色瞬间全绿了,本就虚脱的身子再支撑不住,眼皮一翻,整个人昏死过去…… “不好了不好了,她本来就是早产,生孩子的时候又耗尽了气力,如今再一受刺激,下面又淌血了,天哪,这我可没法子啊,快去请李大夫吧……”彩鹅婶子慌乱的大叫,做接生婆大半辈子了,今个遇到这婴儿可算把她给吓了个半死,洪氏如今又这样大出血,彩鹅婶子彻底没了主意。 “人李大夫这几日都不在家呀,礼胜去镇上请大夫,怎么还每回呢?老大家的,那话你传到了没?”老梁头质问金氏,急得团团转。 “说,说了。”金氏抱着那婴孩,缩在那里,低声道。 “唉,作孽,作孽啊!”老梁头闷叹,一家人也都慌成一团。 幸好,老天爷还不至于做得太绝,就在老梁家炸窝的关口,外面的青石板路上,传来牛车轮子的声响,粱礼胜和梁俞驹终于带着镇上的大夫回了老梁家…… ……………………………………………… 梁愈忠和梁愈洲也提早收工来了老梁家,那大夫来的及时,也是洪氏命不该绝,那血终于止住了,洪氏也捡回了一条命。那老大夫也看过了那婴儿,摇摇头,对这种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表示束手无策。 锦曦悄悄观察着梁俞驹,在他领着老大夫进门的时候,听到洪氏生了个闺女,梁俞驹的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精光,那是发自肺腑的欣喜,随即,在获悉那女婴的异常后,所有的老梁家人都惊恐,独独梁俞驹的表情最为悲恸,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不安。 锦曦揣测着梁俞驹此时的心境。恐怕当真应了那句话:切肤之痛! 老梁头把彩鹅婶子和那老大夫请去了后院的饭堂。又让谭氏开了箱子,拿了好多东西出来,锦曦猜测,老梁头肯定是在请求那两位帮忙遮掩。别把这婴儿的事情往外说。 梁愈忠和锦曦回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孙玉霞他们做好了晚饭正在焦急的等着。晚饭后,孙氏孙玉霞琴丫和锦曦,在后院纳凉的时候。锦曦把今日在老梁家的见闻跟她们说了,大家也都齐齐色变。 “曦儿,你说,那女婴下面多长了一对?”孙玉霞不敢置信,问道:“你不会是眼花看错了吧,或许,是皮肤皱褶呢……” 锦曦摇摇头,道:“我对自己的眼力很确信,何况,看见的可不止我一个,在场的都瞧见了,确实比正常人要多出一个。” “是并排长的吗?”。琴丫问。 “不是,是一上一下,连接在一起的,而且一模一样。”锦曦道。 锦曦想到当时的情景,心里也是在打鼓。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婴,下面竟然长了两个生殖器。说实话,世间这样的怪事并非没有,也有些人天生下来就雌雄同体,可是,像这个女婴这种情况,还真是让人震惊,尤其是当亲眼得见,那种震惊远比想象和听闻来的震撼。 “唉,那孩子,注定日后是个命苦的!”孙氏叹出一口气,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就多了几分担忧。 孙玉霞瞧出孙氏的担忧,劝慰道:“姐,你怕什么,你和姐夫两人身子骨都好,曦儿柔儿还有那折了那个,都是好端端的孩子,你就放心大胆的生吧!再说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顶头三尺有神明,那女婴本来就是伦伦得来的,老天爷这是在给予惩罚呢……” …………………… “老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错事,要给我这样的惩罚!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啊……”洪氏头上围着抹额,坐在床上,双手拍打着床沿,又哭又嚎。 老梁家人都聚在后院,前面洪氏的屋子里,就梁俞驹在。 他颓丧的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面前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小女婴,梁俞驹白胖的脸上,好像瞬间衰老了好几岁。 “好了好了,别嚎的左邻右舍不晓得也晓得了!自打你醒来到今,你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孩子是你生的,你这样闹腾,是要别人怎样呢?”梁俞驹不耐烦的朝床上的洪氏低吼,心情极度的烦闷。 洪氏抽出靠在身后的枕头劈头朝梁俞驹砸去,口里骂道:“老不正经的,你还有脸来骂我?我那肚子是怎么大的?风刮的?还不是你那不安分的东西给捣鼓出来的!你个死人,还有脸来训我,我好好的日子被你给害惨了,当初你把我弄到红枫巷子去住,我就央求你让我把这孩子给做了,你偏要让我生,说你有四个儿子,做梦都想要闺女!如今可好,生下这样的怪胎,往后我怎么在人前抬头?” 梁俞驹抱着那枕头三两步窜到床边,一把捂住洪氏呱呱乱骂的嘴,低吼道:“你这个婆娘疯了吗?咱俩那事能张口就说吗?你是想被村里人抬去浸猪笼还是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洪氏看着梁俞驹近在咫尺的一张扭曲的脸,还有那眼中的猩红之色,也吓住了,一把推开梁俞驹,埋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摇篮里面的女婴,好像感应到自己的不受欢迎,小腿乱蹬了几下,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梁俞驹丢开洪氏,手忙脚乱的去到摇篮边,把女婴抱起轻轻的晃着,孩子这才平静下来,在梁俞驹的怀中安安静静的睡着。 梁俞驹看着手里因为早产而孱弱如小猫的闺女,又看看床上哭得天昏地暗的洪氏,生平第一次恨不得去撞墙死了算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休书 二合一 第一百六十二章休书(二合一) 六月二十八迁新居,二十七日一大早,梁愈忠,孙二虎,阿来阿旺兄弟,驱赶着两辆牛车,把一些米粮蔬菜和生活用品,提前运送去新居,如此,等到二十八日乔迁之时,就只剩下些衣物了,家具都是盖新屋的时候重新置办的,灶房里的用品例如两口大锅,烧热水的大吊罐,烧开水的小吊罐什么的,是搭建锅台的时候,就一气呵成的。真正应了那句话,拎包即住。锦曦随车同行,送东西来新居。 “曦儿,你大嫂那事,爹觉着你不该跟你娘那说,你那事做的欠妥当。你娘她如今正怀着身子,还是双生子,前一段时日还有些水肿,听你说你大嫂那事,她指不定胡思乱想,这不好!”出了长桥镇,梁愈忠突然正色下来,跟坐在他并排朝金鸡山村而去的锦曦沉声道。 锦曦微微一愣,看到梁愈忠凝重又担忧的样子,开口道:“爹,你的顾虑是在理的,不过,那事我也有我的考虑。” 梁愈忠看着锦曦,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锦曦看着路的前方,牛车正在一步步朝金鸡山那边靠近,锦曦道:“大嫂临盆的时候,闹出那样的动静来,正门口不晓得围了多少瞧热闹的村妇们。就算爷对彩鹅婶子和那镇上的大夫送了礼想瞒,但这事闹的动静太大,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整个金鸡山村的人都得晓得。” “就算她们晚一些晓得。那也不稀奇,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是你在这节骨眼跟你娘那说,她自个也等着要临盆,心里恐慌也是有的!你这闺女啊,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事怎么就犯了迷糊呢……”梁愈忠浓眉皱起,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但言语间的责怪锦曦还是能感受的出来的。 锦曦微微一笑,道:“爹,你知道人通常对什么最恐惧么?” “什么?”梁愈忠不解。 “对那些未知的东西。”锦曦道:“就好比大嫂临盆。老梁家人却把那孩子藏着掖着。不给左邻右舍看,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勾起别人对此事的猜忌,越是神秘越是猜忌的激烈而离谱。有二妈那样的人在。大嫂生下怪胎这事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在整个村子甚至周围的村子里传开。” 梁愈忠看了眼锦曦,沉默了,在心里消化锦曦的话。 “爹。我做事你还不晓得?上回大嫂和杨氏为和掐起来的那事,咱两可是可是约好了半个字都不跟娘那说,就是不想她被不必要的事情影响心绪。”锦曦深吸口气,继续道:“这回不同,咱明儿就得迁居回金鸡山村,这事瞒不住,娘早晚得知道。与其让她从外面好事者的口中听到而大受惊吓,还不如让我提早,亲自来跟她说,要知道,我可是亲眼目睹的,说的也是一个摆在那里的事实,没有半点故弄玄虚和添油加醋!这样,等到娘再从别人那听到这事时,就不会觉得有多震惊和恐惧了,我这叫先入为主。” 梁愈忠听到锦曦如此说,也恍然明白过来锦曦的用意,轻叹一声,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锦曦的头,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憨厚,道:“是爹错怪你了,有些事情,晚知不如早知,早知早有个心里防备!” 大家欢快的运送东西到了新居,锦曦跳下来小跑过去,拿了钥匙开了主院的院门,两辆牛车直接驶进院子,在外面那一进屋子的正门前稳稳停住,然后,梁愈忠,孙二虎,阿来阿旺兄弟,都跳下牛车来,开始往里面的内院里搬运东西。 锦曦则是欢快的来到孙氏和她们姐妹的厢房,推开门窗通风透气,顺便把从镇上带回来的几盆花花草草摆到锦柔和她自己那屋的窗口。 锦曦锦柔的屋子里,家具差不多,都有大床,衣柜,梳妆台,洗脸架,不同点在于,锦柔的屋子里,桌子和凳子皆是圆的,临窗的地方摆着一幅绣架,锦曦上回去孙家沟看到锦柔纳的那千层底,知道锦柔如今在学习绣活,便安插了这绣架。 而锦曦自己的屋子里,除了床,衣柜,梳妆台和洗脸架外,临窗的地方摆的是一张长书桌,挨着墙壁,还打了一座书架。 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乳胶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危害人体的甲醛作祟,屋子完工后,花个几日功夫晾干了水汽便可入住。锦曦摆些花花草草在屋子里,主要是为了装饰,顺便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优雅的环境才有好的心情,好的心情才会灵台清明想到更多更好的赚钱生财的点子,不是吗? 孙氏和梁俞驹的屋子里,宽敞的雕花大床前,置了床踏板,床踏板两端各摆着一个小小的木柜。还有孙氏的梳妆台,大衣柜,洗脸架,桌子,有靠背和扶手的大椅子。 横梁上垂下两根粗实的绳子,分别系在一张婴儿床的两侧扶手上,那扶手是梁愈忠在孙家沟后面的山坳里砍柴,无意中发现了一棵有些年数的野桃树,用那野桃木打制而成,不仅坚固耐用,在根近一带,野桃木还有辟邪的作用,用来做婴儿的摇篮扶手,是非常难得的! 锦曦站在那张明显比一般人家摇篮要大一倍的吊篮边,轻轻推了推,幻想着很快,这屋里,这吊篮里,就会躺着两个蹬脚的小婴儿,那两个小婴儿,是她的弟弟妹妹,血脉至亲,锦曦就觉得浑身血液沸腾! “三哥,三哥!”外面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了锦曦的思绪,锦曦抬步走出屋子,瞧见灶房那边,梁愈忠正跟梁愈洲在屋檐下说着话,两兄弟的脸色都很奇怪。 梁愈洲说完。就匆匆走了,都没顾得上跟东屋门口的锦曦打声招呼,而梁愈忠杵在灶房门口,神色间也是一副阴云笼罩着的样子。 “爹,怎么回事?四叔跟你说什么了?”锦曦走过去,问。 梁愈忠回过神来,看着锦曦道:“你四叔刚过来跟我说,你大堂哥回来了!” 啊?梁礼辉回来了?洪氏刚生下孩子,他就回来了,这么赶巧?锦曦眼睛微微眯起。这下老梁家更热闹了。 “礼辉哥是自个回来的还是爷爷他们找回来的?”锦曦问。 “你四叔说。是他自个回来的。曦儿,你爷让我过去那边瞧下,怕是有点事情。”梁愈忠道。 “爹,我也去!”锦曦道。跟还在收拾东西的孙二虎交代了一声。父女两个抬步朝外走去。 父女两个到了老梁家门口。远远又瞧见门前围着三两个妇人,朝老梁家那边指指点点,走近一看。老梁家的大门果真又是紧紧关闭着的。 梁愈忠拍了拍门,里面问了一声是谁,梁愈忠应了一声,然后门开了,梁愈林从里面探出半截身子,那些妇人见到梁愈林都闭了嘴,站在那互相挤眉弄眼。 梁愈忠带着锦曦进了老梁家,身后梁愈林又吱嘎一声把大门再次关紧。 梁愈忠浓眉皱起,锦曦摇头失笑,青天白日的大门紧闭,一个个进进出出还得暗号,唉,老梁家如今在村子里可真成了被关注的焦点了。 “老三,赶紧的,大家伙都在后面饭堂,就等你了!”梁愈林催促道,越过梁愈忠大步去了后院,梁愈忠紧随其后,锦曦落在后面。 经过洪氏那屋门口,看见房门紧闭,锦曦加快步伐紧跟在梁愈忠后面去了后院饭堂。一进饭堂,可把锦曦唬了一跳,老梁家人除了洪氏和刚生下来的婴孩不在,其他人都到齐了,在县城学艺的梁礼智,关自闭的梁锦兰,还有梁礼辉。 锦曦目光在梁锦兰身上打了个转,好长时日不见,梁锦兰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原先的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一双杏眸越发的显眼,嘴唇有点苍白,神情怏怏的,柔柔弱弱的站在那,真让人为她担心,唯恐一阵风吹就要把她吹倒。 梁锦兰好像有预感似的,在锦曦目光扫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猛然一个太阳,目光射向锦曦,如果说从前梁锦兰看锦曦,眼神是鄙夷不屑的,那么现在,梁锦兰的眼底,只有仇恨和愤怒,锦曦甚至可以想象,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梁锦兰指不定会扑过来跟锦曦同归于尽。 不过,锦曦的心可没那么弱,在梁锦兰愤怒仇恨的怒视下,嘴角翘了翘,目光轻飘飘的移开了,转到了站在饭堂中间的梁礼辉的身上,相比较梁锦兰,梁礼辉才是如今的主角好不好? 从二月花蛟梁礼辉大婚前翘跑至今,已有将近五个月不见,锦曦原本猜测梁礼辉这翘婚逃跑的五个月,应该是风餐露宿,怎么着也会看到一个憔悴狼狈的他,没想到梁礼辉还是穿着他惯常的那件青色长袍,瞧不出一点的憔悴,跟以前差不多。 垂着手站在老梁头和谭氏跟前,青色的长袍胸襟处,有些湿漉,像是沾了什么东西。 再看谭氏的样子,想必之前应该是哭过了,这会子在梁愈梅的劝下,虽说止不住了哭,还眼睛还是红通通的,拿着一块帕子按在鼻子上,嘹亮的摁鼻涕,锦曦嘴角抽了抽,突然明白了那些粘在梁礼辉胸前的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了。 老梁头和谭氏,还有梁愈林他们轮番轰炸般的质问梁礼辉这几个月的去向,不管谁问,梁礼辉都是一概低垂着头,神情漠然,好像跟这里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 老梁头叹了口气,丢下这屋里闹哄哄的一家人,从人群中点了梁愈忠来到饭堂门口,锦曦也跟了出来,便听见老梁头跟梁愈忠道:“老三,爹今个找你来,是想跟你知会一声,明个你们家乔迁,本来是说好了咱这大家伙都过去热闹热闹,这不,礼辉媳妇这生孩子,礼辉也回来了,家里是一团乱,明个我们就派两个代表过去送礼,其他人就都不去了。爹这先把话说你心里,啊?” 梁愈忠愣了下,道:“爹,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老梁头点点头,背着手进了屋子。 饭堂里,梁愈林和梁愈洲他们都在追问梁礼辉这几个月的去向,梁礼辉就是不说,最后还是老梁头开了口,谭氏和其他人这才作罢,只要人回来了就成! “礼辉啊。你回来后也没去瞧过你媳妇闺女。一会过去看看吧,啊!”谭氏道。 梁礼辉这回点了点头,老梁头指了梁俞驹和梁礼辉,让他们等一会去东屋。这又是要私下问话了。其他人也都被打发的各自走了。 锦曦也梁愈忠也不多逗留。赶忙出了老梁家去了官道那边的新居,继续去布置屋子去了! 东屋里,老梁头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抽着旱烟,梁俞驹和梁礼辉并排站在他面前,屋门关的紧紧的。 老梁头抽吧着旱烟,目光透过袅袅的烟圈打量着梁礼辉,道:“礼辉啊,你是我的大孙孙,又是咱老梁家的头一个秀才,爷爷不跟你追究你翘婚那事,也不追问你这几个月都在哪里落得脚……” “爷既然什么都没打算询问,那还找我来这东屋做什么?”梁礼辉很直白的问。 老梁头哽了一下,没料到梁礼辉会这样跟他说话,脸色微微一变,梁俞驹已经用手肘撞了一下梁礼辉,低喝:“亏你是个秀才,有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还不快跟爷爷赔礼认错!” 梁礼辉挺直着腰杆站在那,看着老梁头不为所动。 “礼辉,你这趟回来是魔怔了?你一声不吭就翘婚跑掉,把那个烂摊子撩给我们……”梁俞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礼辉给生生打断,梁礼辉道:“是啊,你们对我可真是掏心挖肺的好,我梁礼辉何德何能摊上你们这样的亲长,我都翘婚了,还给我把那洪氏给娶进门来,是不是要我跟你们鞠躬道谢?” 梁俞驹也被呛了个无语,抡圆着眼珠子瞪着梁礼辉。 老梁头摆摆手,制止出梁俞驹,对梁礼辉和蔼可亲道:“礼辉啊,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如今洪氏进了门,闺女也生了,那闺女你刚回屋也看过了,那孩子有些异常,不好养活啊!爷找你来,就是要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梁礼辉问。 “关于那孩子的呀,你闺女的呀……”老梁头道。 梁礼辉一声冷哼,翻了个白眼,看着站在他身旁的梁俞驹,冷笑道:“爷问错人了,问我爹吧,那闺女是他整出来的!” “你这孩子,你怎么能浑说!”老梁头旱烟竿子狠狠磕在桌沿边,怒道:“你爹是跟那洪氏有点勾搭,是他对不住你在先!可当初我把你们父子俩叫进屋来询问婚事的事,你也承认了洪氏肚子里那孩子是你的,怎么如今又推到你爹身上去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梁礼辉冷冷道,老梁头一愣,洪氏肚子里这孩子,本身就是一笔糊涂账,老梁头看向梁俞驹,梁俞驹缩着脖子站在那,一声不吭。 梁礼辉看了眼梁俞驹,又看向老梁头,单薄的身子骨晃了下,自嘲的笑了笑,道:“爷,你晓得我当初何故明知洪氏跟他勾搭,甚至还怀了身子,都愿意做这缩头乌龟给他养孩子不?” 老梁头睁大眼睛看着梁礼辉,梁礼辉呵呵笑了笑,眼神一片颓唐,道:“爷,你大孙子我,堂堂的秀才郎,我却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男人!” “啊?”老梁头和梁俞驹同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梁礼辉。 梁礼辉单薄的身子再次晃了晃,摇摇头,道:“我那事不行,我看过了大夫,大夫说我没有生育能力!这事,我早两年前就知道了!” “啊?”老梁头惊骇了,脸色全变了,颤声道:“礼辉啊,怎么会这样?你说你这孩子,都这样了,那你当初我问你时,你干嘛要把洪氏肚子里那孩子揽自己身上呢?你要是早说,爷就会做其他打算,也不会你都翘跑了还给你把媳妇孩子给娶进门,唉!” “我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可是,我是个秀才啊,我将来是要考功名入仕的!当今朝廷择贤入取。我若不成家立业,膝下无子嗣,别人会如何看待我?我颜面何存?我前途何在?”梁礼辉愤慨道! 老梁头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梁礼辉娶洪氏,是为了掩盖自己不完整的一面,有妻有子有家室。 “那,那你既然注意打定,为何临阵脱逃又要翘婚呢?”老梁头又问。 梁礼辉猩红着眼珠子,看向一旁灰败着脸色的梁俞驹,道:“这就要问问我的好父亲了!一次勾搭未进门的儿媳妇是酒后失德。那后来背着我。暗地里给儿媳妇那大献殷勤,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送,他打的好主意。真把我当傻子。我再受不了他们这样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便只能翘婚出跑!” “畜生啊畜生,你还说你改,你瞧瞧你这做的狗屁事情。你这是存心要气死老头子我啊!”老梁头痛心疾首,手里的旱烟竿子朝梁俞驹狠狠摔去,在梁俞驹额头上砸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摔在地上,断成三截。 梁俞驹双腿一软,面无血色的跪在老梁头面前,原本以为梁礼辉只只其一不知其二其三,现如今,才惊觉自己和洪氏的那点猫腻,全在人家眼中,而这个人,还是他自己的长子,梁俞驹也慌了神。 “礼辉啊,孩子啊,你那身子,当真不能生育?那大夫可靠不?要不,爷再帮你去寻些老中医来好好瞧下,年纪轻轻的,纵然哪里有点不妥当,好好调理应该会好转的!”老梁头颤声询问梁礼辉,老脸震惊又悲恸,老梁头可是把老梁家光宗耀祖的重任,搁在了梁礼辉的肩上,要是这引以为豪的秀才长孙不能孕育子嗣,那可真是一大败笔! 梁礼辉不应老梁头的话,只是冷冷盯着脚边跪在那的梁俞驹,看着面前这个白胖的中年男人,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从小到大,梁礼辉极少在他身上感受到多少父爱!甚至,他还跟自己的未婚妻勾搭不尽,暗结珠胎,一切都把他蒙在鼓里,这种欺辱梁礼辉实在不愿再忍了! “爹,我看过妹妹了,老天有眼哪,那是对你和洪氏爬灰的惩罚!我今个在这里丢给你一句话,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无父子之情!”梁礼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道。 老梁头脸色一白,张大嘴巴,忘了呼吸。 梁俞驹猛地抬起头来,白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见梁礼辉那形如陌生的冷漠面孔,又看着老梁头那失望的眼神,梁俞驹也豁出去了,从地上站起身,拍打着膝盖上的灰,朝梁礼辉低吼:“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臭小子,别对你老子我得寸进尺!跑出去五个月不见人影,这一趟回来,就是专门来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的吗?好啊,断就断,我有四个儿子,不差你一个,你这就给我滚!” “你太抬举自己了!”梁礼辉冷笑,道:“我这趟是为别事而来,办完了,我即刻就走,再不多留片刻!” “你们是亲父子,有话有事都给我好好说!”老梁头走过去扶住梁礼辉的肩,劝道。 “爷,我这趟回来,原本是要接你和奶去一趟望海县城,我要入赘望海周县丞家,跟周县丞的独生女儿结为秦晋之好,本来我是不想回来的,但我未来岳父发了话,让我回来请梁家这边长辈过去观礼,我如今没有爹,娘又是个乡野村妇,只有劳烦爷奶辛苦一趟了!”梁礼辉缓缓道。 老梁头的身子剧烈一晃,整个人好像被雷给劈了。梁礼辉不理睬老梁头的惊骇,兀自继续道:“既然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擅自给我把洪氏给娶进了门,那我这就去写一封休书,若是你们觉着休书不妥,那就让别人来接手,反正,跟洪氏拜堂的人不是我,我不承认那样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臭小子,你说什么?你要休谁?”梁俞驹整张面孔都扭曲了起来,冲过来一把揪住梁礼辉的领口,厉声质问。 梁礼辉试着去推梁俞驹,毕竟文弱书生可气力不够,不一会就被梁俞驹给扼住了脖颈呼吸不畅。 “兔崽子,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好的不学去学人攀高枝,入赘,老子现在就扼死你,让你去丢人现眼!”梁俞驹彻底疯狂了,双手上阵,死死扼住梁礼辉的脖颈恨不得把他给弄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宴席 第一百六十三章宴席 梁愈忠和锦曦布置好新居,没有急着赶回镇上,而是应孙氏的嘱咐,去了春柱和大牛两家,请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明日过来这边帮忙烧饭。春柱和大牛跟梁愈忠交情好,也是盖这新居的工匠,两家的媳妇和孙氏,在村里也是要好的,锦曦和梁愈忠带着一些小孩子吃的零食上门去请,两家媳妇自然是二话不说爽口应下。 这一日很快就过去了,一觉醒来,已到了六月二十八,孙记和千里香都挂了牌子歇业一日,留下阿来阿旺兄弟看守两边的铺子,大家伙吃过早饭,趁着还不算太热赶紧收拾东西,精神抖擞的上了牛车去往金鸡山村。 打头阵的牛车是梁愈忠驱赶,牛车上坐着孙氏,孙玉霞,锦曦和琴丫。后面的牛车是孙二虎驱赶,坐着张掌柜,孙玉宝。孙大虎起了个大早,赶着马车回了孙家沟,梁愈忠家乔迁新居,孙老爹和孙老太是铁定要来的看看的,何况锦柔也还在那。 因为动身的早,日头起山没一会,两辆牛车便到了金鸡山村,一前一后稳稳驶进梁家大院。 “娘,咱到家了!”锦曦扶着大腹便便的孙氏从牛车上下来,孙氏一手托腰,一手扶着肚子,从先前下了官道,目光就一直胶着在眼前的这座院落上,这会子进到院子里,走进两进的院子,参观着那一排排的厢房,孙氏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散去。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孙玉霞和琴丫也是一路的惊叹,当大家绕过照壁,来到后面的内院,看到孙氏和锦曦姐妹们的厢房以及厢房里的布置时,更是又惊又叹又赞。孙氏的目光落在屋里那宽大的吊篮里,摸着那打磨光滑透出质朴醇厚光泽的野桃木扶手,目光柔的宛若一汪春水。 “曦儿,这里往后就是我们的新家吗?”。孙氏恍然若梦,喃喃着问。 锦曦抿嘴眉眼笑得弯弯,确实。回想起以前在老梁家那会的两间破败西屋。春天潮湿,夏天炎热,冬天漏风,老鼠在墙角四处打了洞。再看看如今。窗明几净。宽屋大院的,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已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别说孙氏感觉像在做梦,孙玉霞和琴丫的表情,也都是不敢置信。 “这灶房好,两口大锅好作用,灶口宽敞,能堆放好多柴禾呢!”孙玉霞对灶房这块最上心,四下打量着:“哟呵,这贴在墙壁上的橱柜,就是曦儿说的那个壁橱吧?”孙玉霞被吸引,走过去把壁橱一一打开,打量着里面的布置,再次啧啧称奇,道:“乖乖,了不得了不得,这里面布局的真好啊,架碗的,搁菜盘子的,还有筷子筒汤匙,真是好啊!” 孙氏和琴丫也都围了过来,农村的女人,灶房就是她们最大的舞台。 很快,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便结伴而来,孙氏迎了出来,三人好久没在一起说话了,这会子相见,分外高兴,孙氏又引荐了孙玉霞和琴丫,一群妇人们站在灶房门口雀跃的说着话,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听说了孙氏怀的是双生子,自然少不了对孙氏的一番关怀和羡慕。 “曦儿娘,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和大牛家的时常念叨起你,如今你回来了可就好了,咱三还可以像从前那样一起做针线活了!”春柱媳妇道。 “就是啊,如今你家可是翻天覆地的好了,瞧这大院子,真气派!”大牛媳妇道。 “你们过奖了,说起来这还得多谢大牛和春柱的帮忙,这样的热天日日赶工。”孙氏谦虚道。 “咱们什么关系,还要说那些,你如今怀着身子,曦儿爹勤劳肯干,曦儿柔儿又乖巧又孝顺,你好好将养着,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去我们两家坐坐,有什么活计用得着我们的,也只管开口!”春柱媳妇道,一旁的大牛媳妇连连点头。 “那就先多谢你们了,等忙过了这几日,我一定去你们家坐,你们若是有空,也来我这说说话!”孙氏道。 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连连点头,春柱媳妇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要开始准备晌午的饭菜,有啥话咱三回头再说!” “那也好,我身子不便利,今个就辛苦你们两位了啊!”孙氏感谢道,由孙玉霞扶着去了那边厢房休息,这边,锦曦笑吟吟过来给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见礼,道:“米粮果菜全都搁在饭堂里,两位婶子请随我来。” 孙玉霞琴丫陪着孙氏在东厢房那边歇息,锦曦交代好灶房的事情后,抬步去了前院的堂屋,今天的晌午饭会摆在前院的堂屋,那里已经摆了一张大八仙桌。 锦曦和梁愈忠孙玉霞他们私下合计过了,因为梁愈忠这三房是从老梁家分出来另过的,所以梁愈忠家盖新屋子,跟老梁家那边的亲戚不需要走动。如此算来,梁愈忠家今日会到场恭贺的,应该是孙氏的娘家和孙大虎家,外加老梁家派出的两个代表,再有春柱和大牛,上桌的人数也就十个左右,一张大八仙桌能稳稳坐下。 梁愈忠领着张掌柜,后面跟着孙二虎和大牛春柱几个,刚刚从侧院那边参观正往堂屋这边而来,众人情绪极高,一路都在谈论往后这侧院里的果树布置,以及家禽家畜的饲养。 梁愈忠招呼着众人入座,锦曦麻利的给大家伙泡了茶,拿了瓜果点心摆在桌上,不一会,外面传来马蹄的嘚嘚声,梁愈忠带着锦曦迎了出去,来客是福伯。 梁愈忠颇感意外,但更多的是喜悦,锦曦倒是没太多惊讶,不管是孙记还是千里香开业,又或者锦曦自己的生辰。文鼎那边都有到贺,照着他的做派,这回乔迁他肯定也不会落下。只是,她和她们家收受了文鼎好几趟的贺礼,又受过他许多帮助,明里的,暗里的,锦曦一直在等待机会能好好回馈他。 福伯朝梁愈忠拱手一笑,说了几句祝贺之类的吉祥话,然后把一只礼盒交到锦曦手上。笑眯眯道:“锦曦姑娘。这是我们文少爷恭贺你们家乔迁新居的贺礼,文少爷这几日有事去了望海县城,便吩咐老朽前来到贺,礼品奉上。” 锦曦落落大方的收下那礼盒。双手端着感觉沉甸甸的。锦曦启齿一笑。道:“那就请福伯代我跟文大哥转达谢意,福伯里面请!” 刚刚迎接福伯去了堂屋,外面院子处又传来车轮声。除此外,还有锦柔的笑声。锦曦晓得,这是孙大虎接了孙老太她们出山了。 锦曦小跑到后院照壁处,朝内院的方向喊了两声,转身小跑着去了前院,不一会孙氏和孙玉霞她们也都赶了过来,堂屋里喝茶说话的人也都站了出来,只见孙二虎手里拿了一串长鞭,站在院子门口点燃,在噼啪作响的鞭炮声中,孙大虎将马车赶进梁家大院,稳稳停好,此时,长鞭还在炸响,梁愈忠和孙大虎并排上去,掀开马车帘子,锦柔从里面跳出来,雀跃着朝锦曦这边跑来,梁愈忠和孙大虎则在马车旁矮下身,两人各自驮着孙老爹和孙老太下了马车,孙氏和孙玉霞也早已迎了过去,孙玉霞跟在孙老爹身后,孙氏则扶着孙老太的背,簇拥着进了堂屋。 炮仗的喜庆声中,锦曦看到孙老太和孙老爹那两张笑得合不拢的脸,还有孙氏那由衷欣慰的笑容。作为从孙家嫁出来的闺女,孙氏恐怕这十多年来,就数今日最欣慰了,一直不能实现的夙愿,今日终于实现了,终于可以这样隆重的接老娘过来做客。 随之而来的,又有村里几个和梁愈忠孙氏交好的人家,都派了男人过来恭贺,后来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同村的,交情跟梁愈忠一般,以前没什么往来,但却都照着村里的规矩拿来了恭贺的份子,老梁家那边派出的代表是梁愈林,梁愈林进屋来屁股还没坐稳,梁礼青和梁礼柏也尾随而至,两人抠着门框朝堂屋里探头探脑的张望,梁礼柏鼻子下面依旧挂着两条清鼻涕,孙玉宝皱眉嘀咕了句:‘这是谁家的孩子?脏兮兮的,脸也不洗干净就跑出来耍,大人怎么管教的!‘ 大牛和春柱似笑非笑看向梁愈林,梁愈林涨红着脸赶紧呼喝着冲过去撵那俩小子,被锦曦拦住,锦曦瞥了眼门口那俩颗缩头缩脑的脑袋,道:“二伯多此一举干嘛呢?做给谁看?你都带了他们过来,又这样把他们俩往外撵,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家少那两双筷子呢!” 梁愈林看着锦曦,正待辩驳,锦曦可没空听他扯皮,朝梁礼青和梁礼柏招了招手,道:“你俩跟我去后院吧,再在这探头探脑的,当心二伯羞恼了真把你俩给撵出去!” 梁礼青和梁礼柏侧着身子进了屋,戒备的看着梁愈林垮下来的脸色,脚底抹油的跟在锦曦身后跑去了后院。 “曦儿妹妹,不是我俩跟过来的,是二叔招呼我们一道过来的!不信你问柏小子!”梁礼青一踏进后院,就赶忙给自己洗白。 锦曦看了眼梁礼柏,梁礼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正在用袖子擦鼻子,糊的两边脸上都是,锦曦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恶心死了。 锦曦把他们两人带到灶房后面的那块空地上,对他们二人道:“爷说今个只派一个代表过来,二伯把你们俩都带过来,肯定是瞒着爷奶的。这事爷奶要是晓得了,肯定要剥你们的皮!” 梁礼柏缩了缩脖子,显然很害怕老梁头和谭氏,梁礼青毕竟大一些,眼珠子转了转,讨好的道:“曦儿妹妹,你不说不少我们两双筷子么?” 锦曦翘了翘嘴角,鄙夷的看了这二人一眼,道:“我家是不少你们两双筷子,可也不能给你们两张嘴白吃!” “那你把我们叫进来干嘛?”梁礼柏不解问。 锦曦拍了拍手,指着那边墙角处堆放着的一堆木头锯屑。和一些没派上用场的木板,树枝,那些东西,都是盖新屋子剩下的边角料,用来做柴火和冬天暖桶里引火的料子很不错,可惜有点多,这炎炎夏日也没人顾得上去搬运进屋,要是赶上夏日的雷阵雨,被雨水那么一淋,指不定会烂掉。 锦曦对梁礼青两小子道:“瞧见那边堆着的东西了没?你们想要晌午在这吃饭。就把那堆东西给搬到侧院的杂屋去。你们给我干活,我给你们管饭,不然,我这就去喊爷奶过来捉你们回去!” 梁礼青和梁礼柏以前在老梁家。可是四体不勤最会偷懒卖坏却又最嘴馋的。别说锦曦家今日进新居宴请宾客。就算平常村里有谁家办红白喜事,这两小子也准会过去蹭吃蹭喝,不仅如此。还手脚不干净连吃带拿,偷了人家盘子碗回来,村里好多人家都烦死了这俩小子。 说到他们老子娘那里去,梁愈林和杨氏是更泼皮无赖的,还唯独老梁头和谭氏会管教一二,但是,这两小子频繁作案,久而久之,村里人都去老梁头那说麻木了,也就不再去说了,只是尽量的防着躲着。 锦曦家今日有好吃好喝的,这两小子铁定要来,那是躲不掉的,既然如此,锦曦也没有便宜给他们占。 梁礼青和梁礼柏望向那边墙角处的一堆木材碎屑和旁边的扫帚簸箕,齐齐色变。 “怎么,不想做事?就想白吃饭?那就滚一边去!”锦曦道,转身作势要走,突然,梁礼青拉住锦曦的袖子,望了眼梁礼柏,道:“别介,我们做!” 锦曦看着墙角处,顶着日头正忙着搬运和清扫的梁礼青俩兄弟,勾了勾嘴角,转身步伐轻快的去了前面。 外院的堂屋里,此时格外的热闹,那张大大的八仙桌都坐满了,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都没有座位,锦曦估摸这形势,拉了梁愈忠去到后面合计了一番。 梁愈忠很是意外,自己都没料到乔迁新居,会有这么多同村的人家过来恭贺,提前他一点都没得到风声,这会子虽然有些忙乱,但更多的是喜悦。 其后,又陆续来了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在村子里还算是小有钱的,那时候锦曦患病差点死去,梁愈忠私下去找那两户人家借过钱,但却被搪塞了回来,这事一直是梁愈忠心中的梗。 如今,这几户人家竟然也拿着礼品登门到贺,那礼品还很丰厚,梁愈忠真是百感交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记仇的人,进门就是客,短暂的感慨过后,还是热情的把人给迎接进屋。又去跟锦曦商议着添张桌子的事,所幸锦曦在采办米粮瓜果蔬菜和鱼肉的时候,准备的份量都很充分,这会子突然多出一桌的人来,她也能应付的过来。 锦曦转身去了后院跟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商议了饭菜的事情,折回前院的堂屋,瞧见新添的那一张桌子上,那几个富户家的代表,围着梁愈忠说着恭维的话,锦曦暗暗蹙眉,她对那几户从前不施以援手的富户到贺,虽然也有点意外,但还不至于被惊喜冲昏头脑。如今的梁愈忠家,在镇上开着铺子,村子里盖着大院子,那一处不要钱?这正应了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不,都赶过来攀交情来了,交情,可不是临时抱佛脚,也不是锦上添花,既然带着厚礼登门,锦曦不介意为那几个人提供一顿丰盛的饭菜,但想要攀到交情,呵呵,免谈! 晌午开饭前,孙二虎又去院子大门口,燃放了一挂长鞭,众人按着长幼和辈分纷纷落座,坐席位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东西以东为尊,南北以北为长,两张桌子的首席,唯孙老爹和孙老太是也,孙大虎也都上了桌子,孙氏留在后院张罗。梁愈林沾着老梁家代表的名额,原以为梁愈忠会给他安以一个东位,没想到,梁愈忠扶了福伯和张掌柜分别坐在两张桌子的东位,直接打发了梁愈林去酒令的席位,负责倒酒和接菜,梁愈林老大不情愿,可先前互相推让的众人这会子都齐齐缄默了,看着桌上的人无一为他说半句话,梁愈林一口闷气闷在心口,对梁愈忠更为恼火。 “曦丫头,青小子和柏小子哪去了?”梁愈林逮住端菜过来的锦曦问。 “二伯放心喝酒吧,青小子和柏小子说怕生不敢上桌,我就在后院给他俩安排了位置,这会子已经吃上了呢!”锦曦道。 梁愈林愣了下,听锦曦这话里的意思,猜测后院那边怕是也开了一桌女眷的,便放下心来。 第一轮上的是凉菜,凉拌黄瓜丁,凉拌豆腐皮,凉拌花生米,凉皮香菜,以及什锦水果丁。锦曦和琴丫端着托盘麻利的来来回回,身姿轻盈,脚步稳当,这些活计对于她们而言,如今是不在话下。 第二轮的菜,是热菜,其中以肉菜居多。鸡鸭鱼肉,变着花样的上。有清蒸鸡,白斩鸡,爆炒鸡杂。鱼有剁椒鱼头,酸菜鱼,以及油炸米粉小黄鱼。当然,这些肉菜里面,自然少不了这一带的特色菜:肉丸子肉饼。 第三轮的菜是甜汤,银耳汤,莲子汤,绿豆汤。 第四轮,是千里香的特色,卤蛋,艾窝窝,葱油卷,老婆饼,香草马莲糕。 最后一轮,上的是切成三角形的西瓜,在刚刚享受完大餐后,来几片薄凉的西瓜润润嗓子,会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后院饭堂里,锦曦将三只大碗里,分别装着肉菜,凉菜和一碗银耳汤,放在篾竹篮子里,上面盖上一块薄布,一旁墙根处蹲在那累得直喘气,又晒得脸膛发红的梁礼青梁礼柏看着锦曦,梁礼青问:“你不说我们给你干活,你就管我们饭吃吗?我听到炮仗响,前面一定在开席,我要去前面!” “我也去我也去!”梁礼柏喊。 锦曦一把拽住梁礼青,道:“你那活计还没做完呢?还想上桌子吃饭?我答应管你晌午饭,可没说让你去桌上吃!再说了,前面都坐满了,你就是去了也是白搭!” “曦丫头,你可不能让他们俩去前面,他们是出了名的连吃带拿的小泼皮,一去保准捣乱!”大牛媳妇出来,瞧见梁礼青梁礼柏和锦曦在那扯皮,走过来道。她婆婆前几日牙疼的紧,好歹弄钱买了些银耳回来炖着下火,大牛媳妇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那银耳熬好,原本以为端去给婆婆屋里,发现好烫,就搁在堂屋的桌上先晾着,自己去后面喂猪了,没想到,等她喂完猪回来,只看见梁礼青和梁礼柏跑出堂屋,而桌上哪里还有那银耳汤?就剩一只空碗底了,害得她婆婆对她好一顿骂,还差点背了黑锅,大牛媳妇对这俩贼小子那个恨哟…… 梁礼青瞪起眼,就想甩开锦曦的手,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了月份的堂妹,手上的力气竟然这样的大,梁礼青被她扼住手腕,根本就无法动弹,他快速的朝一旁的梁礼柏使了个眼色,梁礼柏冲上来,欲抱住锦曦的手开咬,锦曦抬起一脚,直接把梁礼柏踹倒在地。翻手一扭,梁礼青被拎的背过身去,胳膊的地方发出嘎嘣一声响,脸色随即一白。 锦曦冷笑一声,想她前世可是体育教师,只要跟体育和运动相关的东西,可都没少学。虽然才十一岁的身体,但长期的劳动锻炼了一副好体魄,对付梁礼青和梁礼柏,小菜一碟。本来没打算如何惩处他们俩,但他们竟然还敢来咬她,那就别怪锦曦不客气了。 “死丫头,你竟然敢、敢打我们?看我不告诉爷奶那里去!”梁礼青痛得哇哇大叫。 “谁瞧见我欺负你了?大牛婶子,你瞧见了吗?”。锦曦问。 “我可什么都没瞧见!”大牛媳妇撇撇嘴,连忙道。(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责 第一百六十五章自责 “我可什么都没瞧见!”大牛媳妇撇撇嘴,连忙道。 梁礼青和梁礼柏翻了个白眼,敢怒不敢言的瞪着锦曦,梁礼柏也不敢跑,因为锦曦早已揪住了他的肩,梁礼柏还在挣扎,锦曦对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当即就不敢动弹。 “青小子,柏小子,你们还要不要去前面吃饭呢?”锦曦笑眯眯看着梁礼青痛的大汗淋漓的脸,问:“你要是敢去前面吃饭,我现在就把你的胳膊给拧下来,你信不信?” 梁礼青目光转了转,吓得连连摇头:“我不去前面了,再不去了……” “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不管你饭。”锦曦点点头,一手拽住一个往侧院那边而去,侧院后面有扇小门,锦曦直接开了门把他们两个往外面推出去,倚着门框冷冷警告道:“我警告你们,从今往后,要再敢把死乞白赖,蹭吃骗喝的伎俩用来我家,我一定把你们的衣裳给剥了,挂到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上去!” 梁礼青和梁礼柏齐齐打了个冷战,只觉得锦曦的眼神,出奇的冰冷危险,整个人更是又凶又恶,根本就不像一个同龄的姑娘家。两小子对视了一眼,脚底抹油的跑远了。 ……………………………………………… “曦儿!”身后,突然响起孙氏焦急的声音,锦曦转身一看,大牛媳妇扶着孙氏。正急匆匆朝这边而来,大牛媳妇老远就朝锦曦眨了眨眼。 “娘,你不在屋里歇着,怎么来了这里?”锦曦迎了过去,孙氏避开锦曦直接擦身而过,急急朝后门那走去,跨出门槛朝后面张望,口里还在喊:“青小子?柏小子?曦儿跟你们闹着玩的,快回来啊……” 梁礼青和梁礼柏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哪里还听得到孙氏的呼唤。 “娘。您别喊了。他俩早走了没影了,这日头底下热,我扶你回屋歇着去啊!”锦曦说道,伸手来扶孙氏。孙氏竟然躲开了锦曦的手。往边上一站。锦曦愣住了,对孙氏这样的反应颇感意外。 “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对我这样置气?”锦曦迷惑问道。 孙氏皱眉道:“曦儿啊。娘一直都觉着你少年老成,做事稳妥,今个你对青小子和柏小子这事做得,真是、真是让人戳脊梁骨啊!” 锦曦蹙眉,孙氏不待锦曦开口,接着道:“撇开他们两小子是你的堂兄弟,是你爹的亲侄子不说,就算他们俩捣蛋调皮,今个咱家办喜事,也不能把人往外撵啊,不就多添两双筷子吗!” “曦儿娘,你别这样说曦儿,你这好些时日不在村里待,不晓得那两小子如今是越发的放肆,这村里人没有谁家没遭受过他们的戏弄,曦儿教训他们,也不过!”大牛媳妇道。 孙氏看着大牛媳妇,道:“嫂子,曦儿不懂事,你也跟着起哄吗?那俩小子再怎么的,也是孩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议论咱们家!” 大牛媳妇拍了拍孙氏的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你别动气了,当心肚子。那个,我去灶房那边看看,看看大锅里的饭焖熟了没!你跟曦儿好好说,曦儿不也是个孩子吗,孩子之间有个磕磕碰碰的,也不是怪事!” 大牛媳妇离开后,梁愈忠也找来了这里,孙氏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说给了梁愈忠,梁愈忠听完,也是皱眉不敢置信的盯着锦曦,显然,在这事情上,梁愈忠和孙氏是站在同一个角度。 孙氏转过身来,看着锦曦,锦曦也看着她,眼中是少有的倔强。 孙氏一愣,语气少有的严厉起来:“怎么,娘说的话,你听不进去?还觉着自己没错?” “娘,这两小子有前科,以前没分家那会子,他们趁着你和爹下地干活,可没少去我们那西屋里捣乱,你给柔儿纳的鞋,被他们扯成什么样了?我去如厕,他们就跑去偷窥,还朝里面扔石头子……”锦曦道,她早已完全融合了这副身体的记忆,对十岁以前生活的点滴,尤其是被人欺负的事情,更是记忆深刻。 “那些说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心性,最多就是让人厌烦,也不至于去踩踏他们啊?你扭青小子胳膊,和踹柏小子那一脚,娘在屋里可是瞧见了的,这事还是你做的过了!”孙氏道,梁愈忠沉默不吭声,但锦曦晓得,他跟孙氏始终是想法一致的,孙氏能代表他。 “如果爹娘要说,他们俩是小孩子不懂事,那么,你们可晓得,去年秋天我为何好端端染上那样的病?”锦曦淡淡道。 “你、你不是去洗衣裳的时候,一脚踩空掉进了村口的池塘里这才染了病么?是你自个养病的时候亲口说的呀?”孙氏惊问。 锦曦摇头:“我养病那会子意识有些混乱,也以为是自己失足落水的,其实不然,后来我病痊愈后,慢慢的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来,那天我洗衣裳,梁礼青梁礼柏朝我洗衣裳的地方扔石头砸水,我到处挪,到处躲,下过一场雨池塘边滑跤,我不小心滑下了池塘,他们两个见我滑下去了,还在边上拍掌叫好,我跟他们呼救,他们两个见我好想要沉下去的样子,也被吓到了,扭头就跑了,幸好大牛叔下地回来去池塘边洗手,把我抱了起来,捡回了一条命……” 孙氏脸色白了,上前来扶住锦曦的肩,张了张嘴,喃喃道:“曦儿,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你后来想起来了,怎么也不跟爹娘说呢?娘和爹再没用,这个公道也必然要为你讨回来的!” 锦曦冷冷一笑,看了眼面前的这对夫妻。道:“爹和娘是何等绵软的性子,我还不晓得?大伯和二伯合伙要把我给卖掉,你们真正又能拿他们怎么着了?爹还差点帮他们还债了呢,好笑不好笑!” “曦儿……”孙氏握着锦曦的手,欲言又止,不晓得该如何说,梁愈忠也是神情晦涩。 锦曦嘴角紧紧抿着,目光从孙氏和梁愈忠的身上收回,望向院子里的一处,袖子底下的手指蜷缩着。如果孙氏夫妇也和她一样。有过前世今生两辈子的经历和遭遇。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义正词严的谴责她了。有些事情,即便隔开了时空,再次回想,依旧是心底的伤疤。一碰还会痛。 上一世父母离异。幼小的她寄人篱下。姑母家的孩子多,最小的那个表弟,自小就比别的孩子要伶俐聪明。一家人吃饭,他相中的菜别人若是碰了一下,就会闹腾打赖不依不饶,家里人不仅不教育,还夸赞他聪明,晓得护食。 五岁的时候第一回偷了别人家的鸡蛋,家里人没有紧觉,归纳为其护家。八岁的时候,把村里人家的老母鸡和一窝小鸡仔全埋灰堆里,面对村民的愤怒家里人不以为然,觉着这是男孩子的捣蛋天性,十岁上偷看寡妇洗澡,还是不以为然,说孩子小,不当回事,甚至还指责那寡妇小题大做,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看到,又能看懂什么? 锦曦在姑母家长大,那时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农村条件不好,夏天洗澡男孩子们在村口的池塘里划水,女人和孩子就是在房间里用木盆洗。那个表弟,时常躲在锦曦屋子的楼板缝隙里,偷看锦曦洗澡,这一直是锦曦的困扰,她想跟姑姑他们反应,但是碍于颜面,还有自己毕竟是寄人篱下,所以一直隐忍,可是锦曦越隐忍就越助长了那表弟的魔性,锦曦爸爸寄给她的零花钱,都被他给刮去了。 直至她上体校那一年的暑假,那表弟还是如此,锦曦实在忍不下去,冲去阁楼揪出他,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好打,从那后,再不敢偷窥。 那个表弟一直被纵容着姑息着长到十六岁,犯下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大。到最后,他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只要他在村子里一日,大家都被搅的不得安宁,等到家里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想要管束时,已经晚了。就好比一颗长歪了的小树,在能够扭转的阶段你纵容了,等到他某一天长成大树,就再也扭转不回。最后,那表弟把姑父摁倒在地狠狠打了一顿,还偷了姑母的三千块钱跑去了外地,再无音讯。 等到两年后接到音讯时,因为持刀抢劫锒铛下狱,是锦曦陪着姑母去外省的监狱探监的,她永远忘不了姑母陡然衰老的样子,还有铁栅栏那边,依旧顽固不知悔的年轻面孔。 锦曦从那时候起,就深刻感悟到,每个孩子都如同一张白纸,没有谁生下来就是来作恶的,当发现有变坏的苗头,就要给予严厉的制止,绝对不可以找任何理由来给予包容和纵容。 锦曦的这些感悟和经历,是不能跟孙氏和梁愈忠说的,她只能抿嘴沉默,心里有些烦躁和懊恼。 看着锦曦这副模样,梁愈忠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梁愈忠道:“闺女,你怎么不说话?你要是觉着你娘说的不在理?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锦曦收回心神,看着面前这对苦口婆心的夫妇,他们刚才是带着责怪过来的,但现在被她如此一说,又哑口无言了。 锦曦垂下眼,想了想,站在孙氏和梁愈忠的角度和立场,还有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锦曦可以理解他们的一片良苦用心,但是锦曦心里依旧没有为自己的原则而动摇,如果有一些自责和懊恼,那她也是对自己今日这行为过激了而自责,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让自己站到了一个很不好的位置上,相反,梁礼青他们却能博得别人的同情,也难怪孙氏和梁愈忠即便获悉了当初锦曦闹病的事情,还依旧对锦曦今日的所做保留着不满。 “爹,娘,以后,我不会再做今日这样的事情了,我今日,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一时激动了些就把旧账跟他们算了。往后遇事我会三思后行的。”锦曦道,没办法,她不许下这承诺不松口,梁愈忠和孙氏会一直为此担忧下去。 梁愈忠和孙氏对锦曦的自责很满意,但同时也更心疼了。 “曦儿爹,回头你多拿些肉菜去那边老宅子,今日咱家办喜事,好好安抚下。”孙氏道,梁愈忠自然点头,孙氏摸了摸锦曦的头。正欲开口。隔壁主院那边,突然传来春柱媳妇的惊呼声,眨眼功夫,春柱媳妇就急匆匆跑来了梁愈忠他们这边。神色很不好。 “春柱家的。怎么了?”孙氏问。 “曦儿娘。我刚从前院堂屋那边过来,叮嘱我家娃儿爹少喝点酒,正准备回灶房来用大盆打饭端去前面。就看到灶房那水缸里的水,也不晓得被谁给弄脏了,怕是不能用!”春柱媳妇急急道。 “怎会如此?那水缸里的水,是昨日下昼我走前倒满的井水,走,去瞧瞧!”梁愈忠领先朝灶房而去,后面三人紧跟上。 大家走到水缸边,看到水缸里漂浮着一些黄色的碎屑,梁愈忠从里面舀了一些出来细瞧,疑惑道:“这是木头的碎屑。” “木头的碎屑?”锦曦眉心微蹙,梁礼青和梁礼柏这半上昼不就是在弄那些木材的碎屑吗?锦曦再看梁愈忠他们,显然,他们知道锦曦让那两小子做事的事情,都皱着眉。 锦曦转头问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两位婶子,你们可曾留意到那两小子何时溜进来过吗?”。这些木头碎屑,不用猜,肯定是他们俩弄的。 春柱媳妇道:“我之前一直在炒菜,他们在后院弄木材屑,一直没进来。上几轮的菜的功夫里,他们也没进来,上完菜后,我就去了前院堂屋叮嘱我家娃儿爹,提醒他别贪杯,等我回来准备盛饭,就发现水缸盖子开了半边,里面脏了。” 大牛媳妇已经回到了灶房,也正为那水缸的事诧异。,忙地道:“这水缸咱做完菜后,水缸盖子还是我亲手盖得,曦儿和琴丫把几轮的菜送去前面饭堂,灶房这暂且就能停歇一会子,春柱家的不放心娃儿爹去了前面堂屋,我就去了趟茅厕,回来就正好看见曦儿和那两小子在杂屋门口说话。后来跟着曦儿一起亲眼看着那两小子走远,就折回灶房门口乘凉,没去注意水缸,直到春柱家的说要盛饭,我俩一起进灶房,就看到水缸里的东西了。” 锦曦道:“那两小子铁定是趁着上完菜你们都不在的空挡里,偷溜进了灶房找吃的,难怪我当时拧住青小子的手臂时,他手上是干干净净的,敢情,是把我家的水缸当做了洗手盆呢!” “我就说嘛,曦儿教训那两小子是值得的,瞧瞧,这没一刻不做坏事!”大牛媳妇道。 梁愈忠吸了口气,孙氏心里也不悦,但还是出来打圆场道:“就上面一些木屑,把这些舀出来下面的水应该能用。” 锦曦淡淡一笑,道:“娘,这水一定用不了!你瞧那里!” 众人顺着锦曦的目光瞧去,便见水缸一侧的边缘以及那边缘下面的地面,留下了一些稀薄的液体。 梁愈忠蹲下身手指捻了点那还没来得急风干的液体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浓眉皱了起来,道:“我再去重新担水来用!”说完,拿起一侧的水井绳和木桶,闷声出了灶房。 “曦儿,那是……”孙氏张了张口。 锦曦淡淡一笑,对孙氏道:“娘,那是尿,那两小子撒的尿!” 孙氏又是惊讶又是气愤,想到自己刚刚还在为那两小子而责怪锦曦,孙氏心里很愧疚。 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也俱是一愣,两人脸上都涌上怒意,一边责骂那两小子,一边又责怪自己,觉着自己没有做好本分,疏忽了才让那两小子有机可乘进来做坏事。 大牛媳妇甚至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对孙氏道:“曦儿娘,幸好你们曦儿眼尖,看到了那溅出来的尿,要不,咱等会喝的水,洗脸洗手的,就都是尿水了!” “娘,姐姐,你们快来呀,我这屋遭贼了!”锦柔从外面跑进来,小脸上全是惊惶之色。 “柔儿别摔着了,有事慢慢说!”锦曦一把扶住锦柔,跟着她出了灶房,去了锦柔自己的屋子,孙氏和大牛家的跟在后面,春柱家的留在灶房盛饭。 “姐姐,我屋里被人翻过了,我和小姨去了前院吃饭,我先回屋,一进屋就瞧见我床上的枕头被扔在了地上,床板都被翻开了,圆椅子也翻到了。”锦柔急乎乎道。 锦曦皱眉,不会又是那两小子吧? 锦曦道:“柔儿,你那屋就算真被人翻过,也是无功而返,你今个才过来,你的衣物和行礼都还在我那屋搁着呢,你这屋除了铺着一张床,其他都是空的。” “不是啊,有东西的,而且还很贵重哪,这下都被人偷去啦,怎么办!”锦柔涨红了一张小脸,大声道,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急色,差点就要滚下泪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吃一堑长一智 第一百六十六章吃一堑长一智 “柔儿,你屋里少了什么东西?”锦曦忙问。 “不是我的,是小姨吃饭前搁在我这屋子里的一只小匣子,我给压在枕头底下,刚回屋就看到枕头被扔在地上,那匣子不见了!”锦柔泪眼汪汪道。 锦曦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扭身出了屋子去了隔壁自己那屋,先前收的那些贺礼,锦曦可都是放在了自己屋里,不会也遭贼了吧?当看到窗户关的严实,门上的锁落得紧紧的,锦曦松了一口气,暗幸自己今个多了个心眼锁了门窗。 灶房那边梁愈忠和春柱媳妇也来了锦柔屋里,孙玉霞吃过了饭提早下了桌子,也来了后院,大家伙都明白了刚刚在锦柔屋里发生的事情。 “小姨,你搁柔儿这的那木匣子,装的是什么东西?贵重不?”锦曦问孙玉霞。 孙玉霞气愤道:“二两碎银子和一包针线。银子是要给大虎他爹带回去过日子的,那包针线是捎给桃枝表姐的。因为赶着开席,就没来得及给大虎爹,只想着等会他们会孙家沟的时候,再拿出来,哪想到会遭贼!” “二两银子啊?”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两人又是吃惊又是惋惜,二两银子若是搁在他们的家里,大人孩子半年的吃穿开销呢。 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直接把那偷东西的贼怀疑到撵跑的梁家俩小子身上,孙氏一言不发。呆呆坐在那,一脸的懊悔和自责,这会子,她才晓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梁愈忠的脸则沉如水,问锦曦道:“那两小子是从侧院的后门处跑的不?我这就去追,要是那匣子真是他们偷了去,应该还能追回来!” 这回,孙氏没有拦住梁愈忠,不过,锦曦却出声制止了。 “爹。别去了。你是追不到匣子的。”锦曦道:“我跟他们二人撕扯的时候,他们身上可是没有匣子的,若不是他们偷的,爹你也追不回。若真是。那他们在到手之后。铁定将那匣子给扔出了院墙,爹你就算追出去,他们也早把匣子给藏匿了!” 梁愈忠刚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她也觉着锦曦说的话有理,道:“那,依曦儿看,咱们该怎么做?” 孙氏无助又愧疚的目光望向锦曦,锦曦头一回无视孙氏的目光,只对梁愈忠皱了皱眉,声音淡淡道:“捉贼捉脏,我们没能逮个先行,被偷的东西又不是像耳环衣裳这样容易辨认的,那匣子就算小姨认得,到时候那贼把匣子砸了取走里面的二两碎银子,就算当着我们的面花销,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这事只能认栽了?”大牛媳妇听明白了,愤愤不平问道。 锦曦没吭声,表情已经默认了,其实追回那二两银子,锦曦不是没有法子,无非就是豁出去多费些口舌罢了。但这回,锦曦不想管了,尤其是看到孙氏那习惯性的老好人的自怨自艾自责自恼模样,锦曦就忍不住心底窝火,她不是对孙氏的绵软性子,和泛滥的包容心窝火,一个人的性格成形是很难改变的,锦曦从来没有想过要强行扭转孙氏,让她强硬起来,锦曦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孙氏。 但是,孙氏的不信任,是真正让锦曦窝火的根源。 “吃一堑长一智,今个这事就算是花钱买教训,往后大家都长些教训罢!”锦曦淡淡道,把自己的手帕递给锦柔擦眼泪,转身出了屋子。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叹着气,去了灶房,梁愈忠也出了屋子,去了前院继续招待宾客,屋里一时间就剩下孙氏孙玉霞和锦柔三人。 二两银子对于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孙氏而言,是一笔巨大的数目,锦曦希望孙氏往后每每想起在心疼那银子的时候,能够多多的自我醒悟,别再包容心泛滥,就算是交了学费吧。 “玉霞,那二两银子,回头让你姐夫赔给你!”孙氏红着眼眶对孙玉霞道,脸色极其的难看。 “姐,你怎么这副样子?二两银子罢了,没多大的事,你别难过了,啊!”孙玉霞连忙安慰着孙氏道。 孙氏摆摆头,目光望着门口,喃喃道:“银子丢失了,还可以再赚回来,寒了的心,却是不容易捂热。” 孙玉霞一愣,思维有点跟不上,随即想起先前听到的,关于锦曦撵梁家两小子并为此遭到孙氏责怪那事,忙道:“姐,只要不是冰块,就算是块石头,也有捂热的时候,更何况,曦儿是你的闺女,她就算一时心里有怨,也不可能真跟你置气。” 孙氏苦笑,道:“我那闺女,跟着我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十岁的人儿,别人家还在爹娘怀里撒娇,我家就在外面跑买卖,里里外外一把手,如今这大院大屋的,还有我们的舒适日子,都是她撑起来的。作为她的娘亲,我真是窝囊又没用,可我还不晓得惜福,做出寒她心的事,那孩子心里有火,也是情理之中。” 孙玉霞叹口气,道:“姐,你早能这么想,曦儿也不至于伤心!算了吧,等她气消了也就好了,谁让你们是母女呢!” 孙氏自责的直想落泪,但想到今个是进屋的大好日子,落泪不吉利,孙氏好不容易才忍住。 “玉霞啊,你那二两银子,回头让你姐夫给垫上,你和大虎起早贪黑,挣钱累!”孙氏道。 孙玉霞连连摆手,道:“姐,不必了,钱没了我们还能再挣,这个损失,不该你们赔!” “那可不成,你今个头一回来我家做客,东西丢了,理当我们来垫上!” “哎呀姐,你怎么这样固执呢?我说不必就不必。你别多事!再说了,就当是我和大虎破财消灾,好不好?” 孙氏无奈,只得叹口气作罢,想到那二两银子,心里就揪得慌,更为自己今日的行为感到羞愧。 前院的宴席依旧在热闹的进行,除了后院帮忙的几个媳妇和梁愈忠他们,谁都不晓得后院还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插曲。 一顿宴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吃的宾主尽欢。等到宾客渐渐散去的时候。孙大虎也套好了马车,打算送孙老爹和孙老太回山。 孙氏原本是想留二老在这里住几日的,床铺都给铺好了,无奈两老儿上了年岁。都习惯了山里的日子。不习惯在外面留宿。吃过了晌午饭便启程回山。 临上车前,锦曦分别把两只包袱卷交到了孙老爹和孙老太手里,两只包袱卷里各装着一套过夏的衣裳。松软的点心吃食,还有一些多炸出来的肉丸子和土豆丸子,还挑拣了一些肉菜,用几只大碗装着扣着,放在一只篾竹篮子里,上面盖着一块布,等到了孙家沟,再由孙老爹和孙老太分去。 除此外,孙老爹的包袱卷里,锦曦还放了二两银子,外加一包针线,还有一段秋香色暗花的布料,那是送给桃枝表姑做衣裳的。 孙老爹多喝了几杯,有点微醉,又被晚辈们簇拥着告别,也就没顾得上去细看包袱卷里的东西,就这样上了马车离开了金鸡山村。 ……………………………………………… 梁愈林吃饱喝足,摇摇晃晃回了老梁家。此时日头偏西,虽是下昼,但外面的地面却是白花花一片,老梁头他们都在后院屋里歇午觉,院子里的大树上,知了在声嘶力竭的嘶鸣。 前面梁礼柏的屋子里,梁愈林推门进屋的时候,梁礼青和梁礼柏二人正在摆弄着桌上的一只木匣子,木匣子外面上着锁,他们两个打不开。 “爹,快来瞧,这是我们从三叔家的厢房里偷出来的匣子,上着锁,里面一摇晃就叮咚叮咚的,铁定有好东西!”梁礼柏吸着鼻涕跑到梁愈林跟前,献宝似的把手里的木匣子举国头顶。 梁愈林打了个酒嗝,本来有些困意的眼睛在看到那木匣子和外面的锁,猛地亮了起来。接过那木匣子,拍了拍梁礼柏的脑袋,朝梁礼青道:“嘿嘿,你们这两小子还算上道,不枉费我瞒着你们爷把你们带过去,还真没有白袍一趟!来来来,我来瞧瞧这里面装的是啥!” 梁愈林一屁股坐到梁礼柏的床上,开始撬锁。梁礼青和梁礼柏都围了过去,眼睛发光的盯着那木匣子。 “你俩晌午没混到吃的吧?”梁愈林歪着嘴巴一边捣鼓那匣子,边问站在身前的两小子。 “没呢,锦曦那死丫头鬼着呢,不止不给咱吃的,还想打发我们去给她扫木屑,后来还打了我们,还把我们从后门给赶出来了!”梁礼柏忿忿不平道,显然很纠结饿肚子。 “啥?那死丫头敢这样耍弄你们?”梁愈林瞪起眼,怒道:“你们俩豆腐和着屁做的不?俩小子还打不过一丫头片子?” “爹,曦丫头手劲儿可大了,你没挨打,你不晓得,那一脚踹的可痛呢!”梁礼柏嚷嚷道。 梁愈林啐了一口,目光眯起来,想起锦曦看自己时,那不屑的眼神,梁愈林就气不打一处来:“死丫头,不就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吗,早晚得让他晓得马王爷长几只眼!” “二叔莫恼嘛,咱兄弟俩也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曦丫头逞一时之强打了我们,可她自个也没落到好啊!我们揪住个空子就跑去那边的厢房里,偷到了这木匣子,把木匣子从后面的院墙给甩了出去,还在锦曦他们家的水缸里撒了一泡尿,谁都不晓得,嘿嘿,这两日三叔一家吃的饭菜,都是我们的尿做的!”梁礼青得意的道。 梁愈林一听,乐了,使劲拍着梁礼青的肩,赞道:“青小子,好样的,硬的来不成咱就来阴的,做人就要这么做!”转而又对梁礼柏叮嘱道:“儿子,瞧见了没?餐饭不饱,只鸡不肥,咱做人可别图那么一点点小利,要干。就要干一大票,你得跟青小子多学着点,啊!” 梁礼柏连连点头,梁礼青更为得意了,瞧见梁愈林使了半天力还是弄不开那木匣子,道:“二叔,你动作倒是利索点啊!” 梁愈林也没耐心了,把那木匣子扔在地上,站起身,作势要去踩。被梁礼青拦住。 “二叔。指不定那木匣子里装的是啥好东西,你要踹,也得把鞋子给脱了,要不给弄脏了。” 梁愈林想想也是。就脱了鞋子。赤脚上阵。突然一个起跳踩在那木匣子上。身体的力量全部承受在那一只单薄的木匣子上,只听得脚底传来嘎嘣一声脆响,那木匣子在他脚下碎裂成好几瓣。从里面骨碌碌滚出两粒蚕豆大的碎银子。 “二叔,是银子啊!”梁礼青眼睛冒光,梁礼柏也是兴奋的直拍掌,催促道:“爹,你快把脚移开些,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银子!” “嘶……”梁愈林突然一声闷哼,身子晃了晃,脸色随即就变了。 “爹,你怎么啦?”梁礼柏问。 “快快快,好像什么玩意儿刺到脚了,你俩快过来扶我一把!”梁愈林抽着冷气,道。 梁礼青和梁礼柏赶紧过来把梁愈林扶到床上,又帮忙抬起梁愈林僵着的那只脚,梁礼柏声音发颤:“爹,你这左脚板上渗血啦!,还,还插着几根针!” 梁愈林一惊,捧起自己的脚,果真看到脚底板一片殷红里,那几根绣花针差不多都没入了一大半,只露出外面的小半截针屁股,插得好像还牢实的很。 梁愈林又痛又怕,都快哭了,伸手去拔,才碰到那针屁股,身子一颤,他哭丧着脸,额头上热汗冷汗直冒,咧着嘴骂:“死丫头,小蹄子,人诡匣子也诡,妈呀,我这可怎么办哪!” …………………………………………………………………… 送走了孙老爹和孙老太,张掌柜,孙玉宝和孙玉霞孙二虎琴丫他们,都坐牛车回了镇上。梁愈忠去把春柱和大牛家的孩子们都给接到了家里,灶房里,锦曦把每样菜都拿出来在锅里热了,端到饭堂,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在锦曦家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又帮着收拾了碗筷,洗刷干净,这才各自回了家去。 锦曦忙活了这大半日,也觉得乏了,随便吃点饭后就回屋补了个午觉,锦柔随着孙氏在孙氏屋里学做针线,梁愈忠监顾着前屋后院,偌大的宅院陡然间便清静下来。 屋外的院子里,一片光秃秃没有半棵树,日光照在地面白花花的耀人眼,屋子里不闷,但是有些热,外面的暖气从洞开的窗户里灌进屋子里,锦曦在床上睡的有些不踏实,浑身都是汗。迷迷糊糊的辗转反侧间,似乎有谁轻手轻脚进了屋子,锦曦隐约听到窗户落下的轻微声响,然后,有一只温柔的手,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锦曦额头的汗。 锦曦微微睁开眼睛缝隙,隐约瞧见床前坐着的人,好像是孙氏,锦曦实在太困,孙氏手里的蒲扇轻轻摇着,阵阵凉爽的微风拂过锦曦的脸面和身上,说不出的舒爽,锦曦舒服的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孙氏轻轻为锦曦打着扇子,目光慈爱的绞着在锦曦的脸上。孙氏以前也常这样静静端详这熟睡中的闺女,她记得锦曦以前睡着的时候,面容无比的柔,跟柔儿一样,俨然是孩子该有的恬静。 自打去年那场大病后,梁愈忠一家四口的机遇便悄然发生了变化,先是把俩闺女送去了孙家沟,接着后来又是做茶叶,又是开铺子,一家人顾着挣钱忙得不可开交。孙氏也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静静的,专注的,端详着锦曦睡着时的模样了。 她长着茧子的指腹忍不住轻轻拂过锦曦的额头,不知不觉间,昔日依偎在怀里的黄毛丫头,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已褪去了许多青涩,不再是黄毛了,而是一头乌黑柔顺的乌发。饱满光洁的额头,岱青色如远山般的眉,睡着的时候,细密的睫毛垂下,秀气的眼角微微上扬,小巧的鼻子,粉色泛着珠光的唇,微微抿着,在嘴角两侧抿出浅显的唇纹。 闺女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能够挑起一个家了,孙氏满心的欣慰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锦曦这一觉睡得精神饱满,等到她醒来,发现孙氏还坐在她床前,手里的扇子轻轻摇着,目光落在床里面的帐子上,眼神好像是想着什么。 锦曦微微一惊,随即想到先前所听所见的,是真实发生的。孙氏果真在她睡觉的时候进来给她打扇子了。 “娘……”锦曦开口。轻唤了一声,睡了好久没说话,声音有点淡淡的嘶哑。 孙氏收回心绪,朝床上的锦曦温柔一笑。道:“渴了吧?娘给你温了水。这就给你拿来!”说着。就搁下扇子起身朝那边的桌子走去,锦曦撑着床板半坐起身,看见不远处靠窗的书桌上。放着两只茶碗,孙氏正在那给锦曦兑换温茶。 “娘,我等不及了,就拿你冷了的那碗先给我喝了吧!”锦曦道。 孙氏扭头看了眼锦曦,温声道:“睡醒的热身子,冷的可不能喝,会惊到的,娘把冷的掺和到热茶里面兑换成温的,一会儿就好,你稍微等片刻。” “没事的,这天气炎热,喝冷茶不碍事。”锦曦不以为意,搁在上一世,她夏天可是要抱着冰箱过的。 孙氏扭头皱眉看着锦曦,正色道:“傻闺女,娘是过来人,女孩儿家可不得随便沾惹冷水,对将来不好。你等下,我这就好了!”说完,她扭头加快了动作,显然,冷茶加的好少,在窗边轻轻的吹着。 锦曦愣了下,她明白过来孙氏所指是什么了,锦曦坐在床上,看着窗边书桌前孙氏把热茶水从一只碗里倒倒另一只碗里,再重复的动作,又回想起她刚刚叮嘱的话,锦曦抿了抿嘴,心里某个地方,再次柔软且觉着暖呼呼的。 上一世父母离异的时候,她才几岁,什么都不懂。每个女孩儿家在青春发育期,都会面临许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胸口有两只小小的肿胀,第一次发现腰部丰腴了,第一次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来了少女的初潮…… 锦曦的诸多第一次里,没有人给她指引,姑母是典型的乡下妇人,土里刨食思想又保守,能扔给她一包红色的粗糙卫生纸,随便说几句用法便别无其他,锦曦有痛经的毛病,每一次痛的冷汗淋漓,也没有人在身边细细的照顾。那时的锦曦,是那么的渴望而又怨恨远在国外的妈妈,她的成长她的发育阶段里,因为没有妈妈的搀扶和指导,她吃的苦头远超过她的那些女同学。 而现在,此刻,就在眼前三丈不到的书桌边,孙氏,这个异世界的妇人,给予了锦曦这世上最无私的母爱,她在用自己的经验来教导锦曦,或许这在别人看来,母亲指导闺女的个人生理问题这是最平常的事情,可是在锦曦这里,却是最渴求的。 在锦曦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一碗凉茶,却让孙氏如临大敌,看着她认真的给自己吹茶,打了一下昼的扇子,锦曦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变得好柔好柔。 “好了,这个热度刚刚好,来,赶紧喝吧。”孙氏微笑着端着茶碗到床边,锦曦双手接过,茶水温度适中,温温润润,茶叶淡淡的醇香萦绕鼻子,锦曦渴极,如牛饮水般仰头一饮而尽。 “呵呵,果真是渴坏了。”孙氏微微笑道,手里帕子轻轻擦拭着锦曦唇角溢出的水渍:“桌上还有呢,娘再给你端一碗来!”孙氏说道,挺着大肚子去了桌边。 “娘,我喝好了,你过来。”锦曦道。 孙氏微愣,不晓得锦曦要她过去做什么,但还是很柔顺的过来。锦曦拉住孙氏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然后扶起孙氏的一只手臂,从臂弯的地方一只揉捏到手腕处,再到每一根手指处。 孙氏颇感意外,道:“曦儿,你这是干嘛呢?” “我给娘揉揉手臂。”锦曦埋头全神贯注的揉捏着孙氏的手臂,口里低声道:“娘为我打了一下昼的扇子,手臂铁定酸了,我给你松松骨会舒服一点。” 孙氏受宠若惊,按住锦曦的手,目光慈爱又愧疚的看着锦曦,小心翼翼的问道:“曦儿,你,你不生娘的气了?” 锦曦手中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常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曦儿不会真跟娘置气,娘别担心。” 孙氏按住锦曦的那只手加重了点力度,道:“曦儿,今天这事,是娘错了,娘错在不该不相信你,还指责了你……曦儿,娘跟你赔礼道歉,好不好?从今往后,不管你做何事,娘都再不会质疑你,娘发誓。” 锦曦知道古人最在乎发誓了,她赶紧按住孙氏要举起发誓的手,道:“娘,你别这样,你的性子曦儿清楚,你当时能那样想,也不奇怪。今日这事,曦儿自己也有不对之处,是我处理问题的方法不妥当,没有考虑周全,往后,曦儿行事也会多加注意,不让娘担心。” 孙氏一贯是清楚自己闺女的善良大度,但是她没想到,锦曦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明事理,孙氏欣慰又自豪,眼眶又红了。 “曦儿,娘是一个没用的娘,不能为你遮风避雨,还要你顶起这个家,娘还识人不明,娘真是一无是处……”孙氏沉声道。 锦曦微微一笑,勾住孙氏的肩轻轻抱住她,呢喃道:“娘,就算您什么都不会,只要是你我娘,只要你开开心心的生活着,你坐在那,守着家,守着爹和我们姐妹,看着我们,让我每日从外面辛苦回来,都能听到你关怀的话,我就已经很知足很知足了。” 娘,我不要求你如何的聪明能干,如何的八面玲珑,如何的手腕通天,曦儿的要求很低很简单,曦儿只想要个这世间最普通也是最真实的娘亲。像港湾,像大树,给我安抚,让我栖息,娘的呵护千金难求,曦儿愿为娘撑起一旁广袤的天空。 孙氏品咂过来锦曦的话,脸上,眼底,尽是一片动容之色。双臂缓缓收紧,把锦曦抱在怀里,下巴顶着锦曦的头发,柔声道:“傻闺女,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成人,看着你成亲出嫁,从今往后,娘不会再胡思乱想,娘会好好的活着,看着你们,守着你们,哪怕你将来七八十岁,儿孙满堂,只要娘还有一口气在,你永远都是娘的傻闺女!” ………………………… 因为老梁头和谭氏晌午饭没能过来吃,梁愈忠和孙氏一合计,决定去请老两口晚上过来吃顿饭。 梁愈忠进了村子去老梁家请,不一会就回来了。 “曦儿爷日头倒阴的时候,去下地了才回来,说是累了不想挪动。曦儿奶说夜里不想跑动,都请不来!”梁愈忠回来后,如实跟孙氏娘三道。 孙氏看向锦曦,道:“就被你给估对了。” 锦曦抿嘴一笑,对梁愈忠道:“爹,既然爷奶都懒得走动,那我这就去把晌午剩下的一些肉菜每样给挑拣些出来,等会你再给送去爷奶那边吧!” 梁愈忠就算是分家另过了,但他跟老梁头和谭氏的血亲关系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三儿子家进新屋办酒席,再怎么着,也得给老爹和老娘送口肉送口酒,这是为人子女的基本孝道! 锦曦能这样想着老梁头和谭氏,梁愈忠心里是打心眼的高兴,二话不说,只等锦曦收拾好了几只大碗,放在篮子里盖上一块布,便拎着大步流星送去了老梁家。(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相不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相不中 晚饭就着剩下的一些残羹冷炙简单的打发了,孙氏怀里揣着俩小火炉,吃过晚饭就洗澡回屋躺着去了,锦曦和锦柔也都在各自的屋子里洗澡,梁愈忠是木匠,给打了两三只浴桶,这娘三都在屋里洗澡,他就端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纳凉。 不一会三间屋子里的人便陆续沐浴完毕,穿戴整齐的拿着蒲扇来到院子里纳凉,又到了梁愈忠发挥好丈夫好父亲的时候了,他依次把这娘三的洗澡水给倒去后院,然后才端着水退到院子后面的水井边,像所有粗犷的农村男人一样,就地擦洗起来,不时从正屋后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孙氏一边为俩闺女打扇子,边摇头抱怨:“你爹呀,就是个大老粗,我这不跟他叮嘱,他就没长心眼,家里俩闺女都这么大了,他还在露天的地方擦澡,那个人哟,真是……”虽是抱怨的话,可在锦曦锦柔听出来,却半点都没有感觉到真的责怪,言语之间只有脉脉的温情。 “娘,你就别指责爹了,他要真是大老粗就不会端盆水躲到后院去洗了嘛,这说明我们爹骨子里还是害羞的呀……”锦柔捂嘴笑道。 孙氏和锦曦都被逗笑了,孙氏摇头道:“唉,说来,他也就白长了一张板正的黑脸,内里还真被柔儿给说对了,当真害羞的紧。” 锦柔来了兴趣,目光眨了眨。缠住孙氏追问:“娘,你说我爹长得黑脸板正,那你当初怎么敢嫁给他呢?是不是他成亲前不黑脸?” 锦曦笑眯眯的托着腮听着,只听孙氏埋头笑了两下,夜色掩住她脸上的红润。 “娘,你就跟我和姐姐说说嘛,爹做毛头小伙子那会子是啥样?”锦柔抱住孙氏的手臂撒娇追问。 “我猜,我们爹年轻那会子,应该跟四叔现在这模样很相似!”锦曦轻缓道。 “是吗,娘。那我爹年轻那会子可还真是一个骨干黝黑的小伙子咧!”锦柔道。 “呵呵。曦儿猜对了,是跟你们四叔如今这模样相近,不过,你爹那会子比你四叔还要黑一些。我记得我和他定亲前夕。你们嘎公和大嘎公给安排了个机会。让我在你嘎公镇上做事的木匠铺子后面,瞟了一眼你爹。你爹并不晓得我在后面瞟他,我的个乖乖。你们不晓得,那一眼我还真是被吓到了,你爹也不晓得多少日没刮胡子,闯进铺子里来的时候,乱蓬蓬的头发,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张大黑脸,五官扳着火急火燎的,可把我给唬住了,回去后就跟你嘎公和嘎婆那闹,不想嫁给金鸡山村那梁家老三。” “啊?”姐妹俩齐齐惊呼,皆没想到孙氏和梁愈忠如今不止是登对,而且还如此的相敬如宾的背后,竟然还掩埋着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 “那后来,娘又是怎么扭转了对爹的看法,而愿意嫁给了爹呢?”锦曦问。 孙氏沉思了下,月光下的她,容颜被染上一层羞涩的光晕。 “后来,你嘎公从金鸡山村那边的村人那打听到,原来,就在我瞟到你们爹的那段时日前后,你们爷染了一场大病,你爹衣不解带的伺候,可你爷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后来听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给预做一副棺木,可以用来驱逐晦气,于是你爹就啥也顾不上,火急火燎的拔腿跑来了镇上的木匠铺子,想给你们爷订做一副棺木呢!” 锦曦点点头,棺木又叫长生,取义长生不死之说,在南方乡下,一般上了花甲的老人,家中晚辈都会提早给老人准备好长生,不止如此,考虑周全的晚辈,还会连着把老人百年后入殓的寿衣给一并准备齐全了,这个行为会得到周边村人的赞叹,也是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最羡慕的事情之一。 孙氏继续娓娓道:“我从你爹那件事上瞧得出,你爹真是个大孝子,一个男人能对自己的爹娘这样的孝顺,将来对老婆孩子铁定也是顾着的,即便,即便他长得比较……粗犷,满脸的络腮大胡子,但我就是相中了他那个人,跟样貌无关,再说了,我做姑娘那会子,也不见得有多白,后来我嫁给你爹,当你爹把我那盖头挑开的刹那,我又是吃了一惊,还以为换了新郎呢,后来才晓得原来是他梳了头还刮了胡子……” “娘也不算黑,娘是健康的麦色肌肤,小姨也是的,这应该是随了嘎公吧?我瞧嘎婆和小舅就不一样,不管怎么晒,都不黑呢。”锦曦道。 “那是,你小舅一个男孩子反倒长得那么白皙,我和你小姨俩姑娘倒黑实了,呵呵,我又嫁给你们爹,他更是黑的发亮,可没想到,曦儿竟然随了嘎婆和小舅!”孙氏感叹道。 “娘,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合着我就黑了?”锦柔最爱美了,闻言嘟起了小嘴,孙氏恍然,这才发觉自己无意间说话得罪了身边这小人,忙地改口道歉。 “蚕豆结蚕豆,豌豆结豌豆,柔儿你就认了吧,再说,咱爹和咱娘就算不白皙,可他们走在外面,谁不夸赞他们长得面容端正仪态好?你最像他们二人,自然也能遗传到他们漂亮的种子,长大后铁定好看!”锦曦哄道,锦柔嘟起的嘴角这才放下来。 “娘,我觉着你当初看人的眼光真是准,你瞧爹,对你,对我们,多好啊!”锦曦道,以前在老梁家,梁愈忠虽然心里是呵护着妻女的,可现实条件的制约和他自身脑子里极端的孝道,总让他不能随着本心去对待妻女,总有诸多顾忌不到之处,这也是他后来内疚的根源。 如今好了,分家另过。梁愈忠在做事这方面,那是拼了命的从来不惜力气,对孙氏娘三的体贴,再没任何顾忌。就好比今夜娘三浴桶里面的洗澡水,都是梁愈忠一双铁臂给拎进去,等到娘三洗完,他再依次的搬走去倒。孙氏月份大了弯腰不便,从好久前,就是梁愈忠给她洗脚穿袜穿鞋。 一个男人能够对自己的妻子做到这个份上,别说在女人半边天的现代社会是稀罕事。尤其在这男主女卑的封建社会里。梁愈忠能做到这样,该是何等的可贵?就冲着倒洗澡水这一条,锦曦都恨不得给他颁发一个‘好男人’奖章呢! 孙氏心里是感触深厚的,虽然以前在老梁家生活的不好。可她从未跟梁愈忠红过脸。就因为她心底清楚这个男人的好。如今。他的好越发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又被闺女这样当着面的夸赞出来,孙氏心里溢满了幸福。脸颊又不争气的红了。 “在后面就听到你们娘三嘀嘀咕咕的,还一会就闷笑,说啥逗趣的事呢?也说来我听听!”梁愈忠洗漱完,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端着凳子坐到娘三身边,问道。 孙氏捂嘴笑,摇头道:“没说啥。” “嘿嘿,你们娘三还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唉,闺女大了,合起伙来欺负我,也罢!”梁愈忠哈哈笑道,声音醇厚洪亮,昭示着他的心情很好很放松。 “爹,我们刚是在说四叔呢!”锦柔打趣道。 “哦,怎说到了你四叔?我也听听都说些啥!”梁愈忠逗锦柔。 “说四叔长得跟爹想象,标致!”锦柔揶揄道。 “人小鬼大!”孙氏笑着嗔道,锦柔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哦,说到老四,我倒想起傍晚时候去给曦儿爷奶送菜,听曦儿爷提了两句关于老四的!”梁愈忠一拍脑瓜子,道,显然是刚刚才想起。 “老四?何事呢?”孙氏偏过头问,也恍然了下,道:“哦,莫不是,老四的亲事有眉目了?说来也是,老四和礼辉一个上年头,一个下年头,礼辉如今成亲了,老四还没定亲呢,也该了!” 孙氏不说,梁愈忠也不说,但锦曦却从杨氏在池塘洗衣裳跟村里妇人嚼舌根子那听得,原来四叔梁愈洲,其实在梁愈洲满十六岁之后,老梁头就赶在梁礼辉之前,先给他相中了一户人家的闺女。那是长桥镇往东三十里路,有个周家村,周家村周货郎家有个闺女,据说长得好,家里老爹跑货郎,家境还不错。 那周货郎家经人介绍也晓得了金鸡山村这边的老梁家,晓得老梁家有屋有地,镇上还开着一间杂货铺子,家里长房还出了个秀才。周货郎对老梁家和梁愈洲很满意,周家闺女在正式下聘前,瞧了一回梁愈洲,为了娶回一个漂亮媳妇,据说还是周家村一枝花,梁愈洲那回去相看前,谭氏还破例给他做了一套新衣裳。 结果就是,郎有情妾无意,周家闺女没相中梁愈洲,梁愈洲一腔热情闹了个灰头土脸。后来,老梁头又发生村里有交情的人家,四处给梁愈洲谋亲事,梁愈洲也陆续去参加过几次相中,每一次都是阴差阳错,不能尽双方之满意大归,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年,梁愈洲也烦躁了,一提相看就冒火,这事也就被拖了下来,如今,梁礼辉十九岁,已经成了亲,尽管跟洪家的亲事差强人意,但梁礼辉终归是有家室的人了。 而作为他的小叔梁愈洲,自然这婚事又重新被老梁头和谭氏给抬上日程了。 锦曦和锦柔都是小八卦,跟梁愈洲又亲近,关于梁愈洲的终身大事,这会子两人都不做声,一眨不眨等着梁愈忠说。 “不远,就是咱金鸡山村的。”梁愈忠斟酌着道。 “啊?谁家啊?”孙氏忙问,她倒还真想不出来金鸡山村有哪家适龄的闺女能和梁愈洲匹配。 “村南边老槐树下崔伯家的二闺女!”梁愈忠道。 …………………………………………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了一会凉,夜风上来,一点点击退土地的燥热,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几人身上已感觉到丝丝凉意,便收了凳子各自回屋。锦柔早已趴在锦曦腿上睡着了,是梁愈忠把她抱回了屋子。 锦曦回到屋里后,瓦房的屋子里凉爽透气,她还不困,目光落到书桌上那一方礼盒,眼中露出一丝光亮,抬步朝书桌走去。 今日收受的宾客贺礼,锦曦在下昼起床后,已经和孙氏一起整理并并记在一本册子里,现在躺在锦曦书桌上的那只礼盒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是文鼎在除了贺礼之外,托福伯转赠给锦曦的。在别人的眼中,锦曦如今是识字的,而且开蒙老师是孙玉宝。 所以。文鼎想到了送她文房四宝。锦曦嘴角微微勾起。知我者,果真文大哥是也,她老早就想要一套文房四宝了。可一直都没忙到那个头上。 锦曦如今也自认对文鼎很是了解,他非但不出手,否则,经过他手送出的礼品,从来都是经讲究的。况且文房四宝在这个时代,可是上道的好货,用来送人也是极有品味和体面,那些以诗书礼仪传家的书香门第之家,据说还以收藏此为雅兴。 锦曦摸了又摸,果真是满心中意,直到窗外月影西沉,这才收了入桌,吹熄了烛火上床歇息。 屋外远处田间的虫鸣蛙鸣像是奏响着一曲夏夜的乐章,凉风习习从洞开的窗户底下钻进来,一夜好眠。 翌日早饭后,梁愈忠正准备赶车载锦曦去镇上的铺子里,孙大虎因为昨日下昼送了孙老爹和孙老太回孙家沟,就在孙家沟留宿了一宿,今日上昼回的镇上,顺道拐进梁愈忠家。 “姐,姐夫,这满车的树苗,是昨日在后面山里挖的,你们这主院里光秃秃的没有半颗树苗可热了!”孙大虎道:“我这带了好几种树苗,有梧桐,槐树,矮脚四季常青树,还有几捆竹子。” 梁愈忠一家都很欣喜,梁愈忠和锦曦一合计,决定今日就不去镇上了,这样炎热的天,这些树苗得早些种下去。 “等我喝碗茶歇下,待会我和姐夫一起动手,一上昼就能把这些树全给种下!”孙大虎道。 梁愈忠和锦曦拿了石灰粉去外面的院子里丈量和做标记去了,锦曦可不想杂乱无章的把树招呼下去,她要好好规划下这片树木的布局,弄出一座园林式的宅院来,留了孙氏和锦柔在屋里跟孙大虎说话聊天。 “姐,那二两银子我和玉霞都说了不用垫,昨儿曦儿还是偷偷藏在二两银子在我爹那包袱卷里,还有一段衣裳料子和那包针线包在一起,桃枝表姐忒感激,让我代她跟曦儿道个谢呢!那二两银子,本来我爹拿出来是要让我给曦儿捎回来,后来我换衣裳的时候给忘了,回头到了铺子里再给曦儿罢,那事都说了是破财消灾,不需要她垫付!”孙大虎歇息的时候道。 孙氏愣了下,这事锦曦还真没跟他们透露一个字,那孩子…… “既然是曦儿的一番心意,你们就随了她,劝说你爹收下吧,回头别再送来送去的了!”孙氏微笑道。 孙大虎憨厚一笑,道:“这事我得跟玉霞合计下,看她怎么说!” 孙氏又是微笑摇头,又给孙大虎倒了一碗茶,孙大虎三两口喝下肚,擦了擦嘴起身去了屋外,找梁愈忠和锦曦去了。 锦曦和梁愈忠已经用石灰粉在主院的前后两侧画了大概的路线图,基本做出了绿化布局,矮脚四季常青树和槐树,种在主院的前院,内外两院中间的通院子处,以照壁为轴心,两侧全种上竹子,布成一个小小的竹林,竹林中间留一条歪歪扭扭的鹅卵石小径,内院正中间,种一颗梧桐树,梧桐树夏日能遮蔽日光,阴凉怡人。东西厢房和正屋的前面廊下,种上一拍矮脚四季青树,用作隔断和点缀之用。东西厢房的后面,挨着院墙则种上几排竹子,留出一些空地,过段时日种上美人蕉和芭蕉。 锦曦幻想着自己坐在窗前的书桌上看书时,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后窗外面,微风中摇曳着的翠竹,一片苍翠。下雨的时候,还能看到雨打芭蕉,那肯定赏心悦目。还有主院里的其他地方,也都做了具体的规划和布局。 梁愈忠和孙大虎取来锄头和铁锹,开始按照规划好的进行栽种,锦曦拎着小木桶,跟在后面负责给那些刚刚栽种下去的树苗浇点水,孙氏看锦曦拎着木桶,心疼死了,想去帮一把,可她月份越来越大,穿鞋子都弯不下腰,什么忙都帮不上,当然,大家伙也都不指望她帮,只要好好坐着就行了。 锦柔也成了小帮手,梁愈忠他们培土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帮忙扶住扶正那些待栽的树苗,这样炎热的上昼,锦曦家的院子里,大家伙都是热火朝天的植树,看着那些小树苗一颗颗被培到土里,在阳光下弱弱,却又很顽强的活着,原来光秃秃一片白花花的地面,陡然就因为这些新添的植物,而让人在视觉上,感到凉爽了几分。 临近晌午的时候,日头越发的毒辣,照着梁愈忠的习性,是肯定会一鼓作气栽种完才作罢的,不过,考虑到孙大虎,梁愈忠在栽种了一半的时候,就拉着孙大虎回了饭堂歇息。 锦曦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抓了几把绿豆放在灶房的小炉子上炖,见孙氏一副想帮忙植树又帮不上忙的郁闷样子,锦曦便把监管小火炉子的差事托付给了孙氏,所以这会子大家伙回到饭堂歇息,孙氏就为大家端来炖好并温好了的绿豆汤。 绿豆汤解暑去火,是夏日居家必备之品,不过孙氏怀着身子,不宜多食这种性凉之物,不过,其他人都都喝的很畅快,几碗绿豆汤下肚,整个灵台都觉得清明了。 “爹,你和姨夫说会话,我去厨下弄两个小炒,昨日还剩下半坛子的酒酿,等会我搁井水里冰镇住,晌午你和姨夫好好喝几盅。”锦曦估摸着时辰该准备晌午饭了,便笑着起身道。 孙大虎也不跟这客套,一边和梁愈忠说话一边朝锦曦点头,孙氏也跟着起身,道:“我去给你塞火!” “娘,不用了,我用木材在灶里架上硬火,能管好一会呢,你就在这里坐着歇息!”锦曦道,一边已麻利的把围裙系在腰间。 “娘,你坐着,我去给姐打下手!”锦柔道,跟在锦曦身后去了灶房。 锦曦家的灶房也是很宽敞明亮的,灶房里收拾的很好,锦曦把米打好,放在细筛子里让锦柔帮着挑拣里面的稻壳。 自己的灶房里打量了一圈,昨日原本是准备一桌酒席的,临时又多出一桌来,幸好锦曦准备的份量充足,但两桌吃完后,就所剩不多。一些干炸类的吃食挑拣了些让孙老爹和孙老太给带回孙家沟去,春柱家和大牛家的又过来吃了一顿,夜里又还给老梁头和谭氏送去了两大碗光鲜些的肉菜,昨儿夜里锦曦一家人的晚饭,基本就都是几小碗残羹冷炙,隔了一夜今日早上,锦曦家都是一切重新置办。 还好今日一大早,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给送来一些辣椒,茄子和南瓜,昨日孙老太过来,带来了半篮子鸡蛋,孙老爹带了过年时候腌制的腊肉,约莫两斤多的一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锦曦心里这下有底了。 不一会儿,灶房屋顶的烟囱里便飘出袅炊烟,灶房里面,锦曦站在锅台后,一边和锦柔说说笑笑,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减。 抓了五六只鸡蛋敲在一只大碗里,然后洗两只青辣椒切成碎末,放入鸡蛋液里面搅拌均匀,撒入一点盐和葱花,锅里烧热油,倒入辣椒沫鸡蛋液,煎出两面金黄色,金黄色的蛋饼陪着其中点点新翠的辣椒沫,色彩特别的明艳清爽,一边翻炒一边用锅铲子把蛋饼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三角形状,撒了一点点水星,便可出锅。 南瓜是那种成人拳头大一些的青皮小南瓜,并非那种长的极熟的红皮大南瓜,锦曦把南瓜切细丝,辣椒切细丝,茄子切滚刀块,腊肉切条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打劫贺礼 第一百六十八章打劫贺礼 锦柔一直站在锅台后面观摩学习,偶尔去伺候下灶口里的硬火,姐妹俩配合的很默契,隔壁的饭堂里,梁愈忠和孙大虎这对连襟正谈论的兴起,孙氏偶尔过来灶房瞧一眼,还没进灶房门,就被锦柔给轻推了回去。 当村子里那些下地的人耐不住炎热纷纷跑回家去的时候,还没有到晌午,但锦曦家的晌午饭就已经做好了。 梁愈忠端来那半坛子冰酒酿,锦柔摆好烫过的碗筷,然后,锦曦便用一只大托盘,将菜一次性给端来桌上。 虽然大家伙早已领教过锦曦的厨艺,但这一回,他们还是被惊讶到了。 “曦儿柔儿,怪不得你们俩不要娘进灶房去瞧,原来是有惊喜要给咱啊!你那鸡蛋炒的可真好看,黄翠翠的,辣椒和鸡蛋还可以这样来炒?”孙氏看着桌上那几道色彩分明,幽香扑鼻的饭菜,忍不住夸赞道。 孙氏和孙玉霞她们做辣椒炒蛋,通常要用很多的辣椒来炒,先是炒辣椒,然后把鸡蛋液洒在辣椒上面。这种炒法很考验掌勺人的技巧。稍微驾驭不好,不仅糊锅,还有一股子鸡蛋的腥味。 孙玉霞有时候炒蛋,是先煎鸡蛋,然后再推入辣椒,两下一炒,这种情况下,通常辣椒还没熟透,鸡蛋就炒老了,于是孙玉霞改进了法子,把煎好的鸡蛋块盛出锅,再锅里放油炒辣椒。辣椒炒的差不多时再放入鸡蛋。这样的做法在锦曦看来,有些费油和火工,而且辣椒和鸡蛋基本属于临出锅才搅拌在一起,没有给与充裕的时间让它们去磨合,彼此吸纳对方的味道来完善自我,这样的炒法也不太好。 锦曦便想出一个折中的好法子,便是把辣椒切成细细碎碎的沫子掺和进鸡蛋液,这种炒法因为辣椒碎末少,易熟不会发腥,而且还不会太辣上火。锅里烧热油。还能煎出像韭菜鸡蛋饼一样的辣椒鸡蛋饼来。 “曦儿,你这炒鸡蛋可有名儿?”孙大虎笑着问锦曦,相比较孙氏的惊诧,孙大虎比较平静。因为他这半年来。都是和锦曦同处一块打理千里香早点铺子。铺子里那些特色的吃食面点。大多是锦曦捣鼓出来的,他早就对锦曦在灶房和美食这一块的天赋习以为常了。 “姨夫,姐姐说。她做的这鸡蛋叫做翡翠鸡蛋。”锦柔很兴奋的为锦曦代言,又指着桌上其他的菜,献宝似的介绍起来:“翡翠鸡蛋旁边的是爆炒小南瓜丝,那是千里香回锅肉,那咕噜咕噜还在冒热泡的是鱼香茄子煲,那撒了葱花的是飘香野山菌鸡蛋羹。” 回锅肉晶莹剔透,两边微微卷起,肉油都被炒了出来,油而不腻,一看就能勾动人的食欲。茄子煲又香又辣,上面铺着一层白色如玉的东西,那是拍碎的蒜头,只闻一口,便让人食指大动。 爆炒南瓜丝和翡翠鸡蛋清爽可口,又养眼可供观赏,野山菌鸡蛋羹清淡湿滑,极赋营养,可以说,在场的人都是地道的农家人,锦曦做出的菜,也是地道的农家风味菜,大家对锦曦的厨艺和巧手慧心越发的赞叹。 锦柔这边刚刚落音,锦曦又从隔壁盛来冒尖儿的白米饭,还有一大碗的糯米团子,上面包着黑芝麻,淋着热香油。除此外,锦曦还切了半只西瓜,坐在井水里冰镇着,等会吃完晌午饭大家吃的消暑。 “今个下昼我还得去趟镇上,回头带些菜回来,要不明日咱家就没菜了!”锦曦笑吟吟道,把米饭和黑芝麻糯米团子摆上桌。孙氏拿起帕子给锦曦擦了擦汗,又端起温茶让锦曦喝了几口,拉着锦曦坐在自己身侧。 “曦儿,那你下昼和姨夫我一道去镇上,回头等你采办齐全了菜,我再送你回来!”孙大虎道。 “嗯,那敢情好!姨夫,爹,你俩先吃菜喝冰酒酿吧,我等会再给你们盛饭。”锦曦笑道。 “大虎啊,咱都是自家人,什么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家常便饭管饱,酒酿管饱!”梁愈忠哈哈笑着道。 孙大虎也是一点都不拘束,大家伙围着桌子坐下来,两个男人推杯换盏起来。 锦曦拿起孙氏面前的碗,先给她舀了一碗野山菌鸡蛋汤,道:“娘,你怀着老三老四,流的汗比咱都多,你要多喝汤。” 吃过晌午饭,大家伙稍作休息,等到熬过了正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孙大虎又提议趁着他过来一趟,干脆一鼓作气把树苗给栽了,横竖剩下的也不多。于是,梁愈忠和孙大虎二人又花了一个左右的时辰,把孙大虎带来的那一牛车树苗全给栽下土。 处理完这些,梁愈忠也赶了牛车出来,锦曦坐上牛车,跟在孙大虎的牛车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朝长桥镇驶去。 锦曦在两边铺子里各待了一会,然后去市集那边置办些蔬菜米粮和瓜果,日头倒阴的时候,随着梁愈忠一道回了金鸡山村。 锦曦和大家伙商议过了,除非天气极端恶劣的时候才在镇上铺子里留宿,通常情况下,锦曦和梁愈忠每日都会早来晚归,镇上和金鸡山村两边来回跑。说到这每日跑来跑去,自然离不开他们的交通工具。孙大虎家,孙玉宝家,以及锦曦这三家,起初就只有孙大虎家有一辆牛车,后来文鼎松了一辆马车,有时候出山不方便就会跟孙家沟的一户人家借牛车,一来二去到最后,梁愈忠干脆出钱买下了那人家的牛车。 于是,便有了现在锦曦他们如今的出行工具。 回到金鸡山村,已经日暮偏西,炎热的一日就这样在忙碌中过去了,翌日。父女俩又是如此忙碌而充实的早出晚归,孙氏和锦柔守在家里,日子就这样一日接着一日,温馨而又充实的翻过,转眼间,便到了农历的七月初五。 初四下昼,梁愈忠和锦曦踏着晚霞而归,远远就瞧见官道下面自家大院门口,几个小身影在那玩耍,锦曦抿嘴眼中露出笑意。那几个小身影是锦柔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 锦柔瞧见牛车拐下了官道。丢下小伙伴朝锦曦这边雀跃着跑过来,道:“姐,下昼礼胜哥过来传话,说爷让我们一家明个晌午别生火。都去那边吃晌午饭咧。” “哦?为何事呢?”锦曦挑了挑眉。问。 锦柔摇头:“这要问娘。”说完。就又被她的那群小伙伴给喊过去了。 梁愈忠和锦曦进了院子,锦曦跳下牛车在内院遇着了孙氏,就把这事给问了。 “哦。那事啊,这不,明日洪氏那娃儿洗九朝呢。”孙氏道。 锦曦随即恍然,照着这一带的风俗,刚出生的娃儿是要请嘎婆家过来洗三朝的,但因为洪氏当时生孩子的时候失了血身子虚受不得嘈杂,三朝便省了,所以这会子就直接洗九朝。 娃儿洗九朝,嘎婆家打头阵,其他亲戚朋友也都是要过来恭贺的。 “爷许是见我和爹每日早去晚归的扑在铺子的事情上,娘你怀着身子也整日窝在家里没去那边走动,担心我们错漏了,就派二哥过来知会一声吧。”锦曦道,说话间,娘两移去了厢房。 “大家都是亲戚,你大嫂生娃儿洗九朝这事,咱家是铁定会去恭贺的。”孙氏道:“前几日进新宅子,接的那些贺礼我都收在柜子底,回头你看着挑拣些出来给洪氏那边做贺礼。” 锦曦接过孙氏递过来的绞了温水的帕子擦拭了脸,挂在洗脸架上,点点头。 “娘,爷让我们明日全家都过去,咱真的全家都过去吗?”。锦柔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孙氏和锦曦正在准备贺礼,问。 锦曦正埋头数鸡蛋,孙氏朝锦柔温柔一笑,道:“你爷那是客套话呢,去一两个人把心意送去就差不多了。” “姐,咱家大事小事如今都是你做主,你说明日咱家哪些人去?”锦柔问。 锦曦把二十只鸡蛋数完,一边从孙氏柜子里取了两条长糕,两包米面,两包麦面,俩包红糖和一包红枣,用一块红花包袱卷包好,这才对锦柔道:“洗九朝通常是妇人们的事情,娘身子不方便,这大热的天,铁定是不能去的,爹是个大老男人,估计也不爱去凑那种热闹,你要不怕热,明日你代表咱全家过去一趟?横竖就是把贺礼给送到,吃顿饭就回来呗!” 锦柔眼睛当下放光,虽然她害怕谭氏,但孩子喜欢凑热闹的天性还是没改,但是,爹娘不去,姐姐也不过去,就她一个人她还是不愿意的。 孙氏见状笑了,道:“你姐去,让她带着你,我也晓得你耐不住想去村子里耍了!” 锦柔开心的一蹦老高,脆声道:“姐去我就去!” 翌日,梁愈忠一大早就去了镇上,锦曦和锦柔吃过早饭,收拾完碗筷,估摸着时辰,姐妹俩拎着包袱卷动身去了村子里。 刚刚拐进老梁家门前那条青石板路面的巷子,老远就瞧见老梁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许是大伯回来了!”锦柔歪着脑袋道,锦曦笑了笑,她也是这样猜的,论起老梁家出门排场最大的,就数梁俞驹了,几乎每一回都是雇马车来回,当然,若论起老梁家,乃至整个金鸡山村,甚至长桥镇谁背上债务最多的,那也是非梁俞驹莫属。 锦曦眯了眯眼,她就觉着纳闷了,这都七月上旬了吧,距离梁俞驹还债的日子,不出三个月,锦曦很有兴趣,梁俞驹这会子还在耍派头,到时候看他如何去填那个大窟窿! 很快就到了老梁家,里外堂屋都没人,不过洪氏的屋门却是半开着,里面传出妇人说话的声响。 一个膀阔腰圆的妇人听到脚步声从屋里出来,瞧见正进门的锦曦小姐妹,那妇人一张胖脸笑得眯成一条缝:“哟哟哟,这小姐妹花长得可真好。是三叔家的妹子吧?快快快屋里坐!” 锦曦在洪氏头一回来老梁家过门的时候,跟这膀阔腰圆的妇人见过一面,眼前这妇人是洪氏的娘家嫂子。 洪氏的嫂子口里说着客气话,手已经热情的伸过来要接锦曦手里拎着的包袱卷。 “大舅妈客气了,今日你才是贵客,哪里能让你来招待我呢!”锦曦微笑着道,把手里的包袱卷往身后靠了靠。 “哪跟哪呀,大家都是亲戚,外面热死了,快进屋来坐吧。来看看你小侄女。长得可好耍了!”洪家的扑了个空,笑着又把手朝锦曦身后伸去,锦曦假装转了个身,对锦柔道:“那我先去看看小侄女。你先去跟奶那问安。回头我就去后院找你!”说完。锦曦把手里的包袱卷交给锦柔,朝锦柔眨了眨眼,锦柔会意。接到包袱卷拔腿就朝后院跑去。 洪家的一愣,笑容僵在脸上,睨着锦曦道:“你们这小姐俩唱的哪一出呀?瞧你那妹子跑的,好似我要吃了她似的!” “大舅母又不是饿狼,说的哪里话。我妹子跑是因为包袱卷里有鸡蛋呢,得赶紧给奶那送去让奶收拾,这大热天的若是鸡蛋坏了几只,我大嫂娘儿俩不就要少吃几只吗?”。锦曦道。 “唷,合着你还是为了你嫂子着想啊,那你怎不干脆点把包袱卷给了我拿进你大嫂那屋?”洪家的忿忿道。 锦曦笑了,道:“大舅母不晓得我爷奶家的规矩,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要是大嫂,恐怕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为难我这送礼的人!” “我为难你什么了?再说,你们老梁家的家规如何,跟我有屁关系,我好心好意帮你拎东西,你不见情就算了,还敲我话呢!”洪家走回屋门边靠着门框撇撇嘴道。 “呵呵,大舅母严重了,我哪里敢要你给我这晚辈拎东西呢,你今日可是过来洗九朝的,是贵客呢!”锦曦似笑非笑,瞟了眼屋子里,洪氏躺在床上闭目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大嫂好像睡着了,我看我还是先去爷奶那,等会洗九朝的时候再过来看侄女吧!”锦曦道,步伐轻快的越过洪家的,去了后院。 洪家的气鼓鼓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床上原本闭着眼睛的洪氏睁开眼睛,眼里半点睡意都没有。 “我一听你拦住的人是三叔家那曦丫头,我就晓得这回嫂子你铁定又是扑了个空!”洪氏躺在床上焉巴巴道,早产那一阵,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了,这八九日来,才刚刚回过气儿。 “真是气死我了,今个也不晓得是见了什么鬼,这一上昼进门来恭贺的,半只鸡蛋都没给拦下来,全给落了谭氏那老妖婆的裤兜里,没想到一个丫头片子也防我防的跟什么似的,气人哪!”洪家的骂骂咧咧道。 洪氏睁着眼盯着帐子顶棚,冷笑了声,道:“谁让这老梁家是老太太当家做主呢,一大家子人都把那老妖婆当祖宗似的供着,就连梁俞驹那死鬼,也是怕他娘怕的要命,给我点私房和零花,还跟做贼似的,过月子我一顿吃几只鸡蛋,都谭氏说了算,这日子过的真憋屈!” “妹子,听说梁礼辉前几日回来了下,他瞧见这娃儿了没?你们决定怎么着?”洪家的问。 “快别提了,那小没良心的,如今捡了高枝要飞了,回来休我呢,被梁俞驹给揪住两父子打了一场,当夜就又跑了,还丢下一封休书,被梁俞驹给烧了!”洪氏道。 “啊?还有这事,他敢!”洪家的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一响动惊醒了面前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娃儿,‘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嫂子,你快把那摇篮给晃几下,我一听她哭就脑瓜子痛!”洪氏捂着头,厌烦道。 洪家的扫了眼摇篮里睡着的孩子,也是满脸嫌恶,拿脚踩着那摇篮下面,摇篮摇动起来,孩子不一会就又乖乖睡着了。 “妹子,你可不能就这样怂儿吧唧的被人给休回娘家啊,那咱洪家人的脸面都没处搁!这事不成,得闹,狠狠的闹一场!”洪家的忿忿道。 “嫂子,还是你对我好,我让梁俞驹去闹,可他一听说梁礼辉入赘的那人家,就先怂了!我现在下不来床,要不,我早回娘家找你们搬救兵去了!”洪氏憋屈道。 “妹子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洪家的闺女不是这样让人给糟蹋的!”洪家嫂子忿忿道,她才没那好心去管嫁出门的小姑子的死活呢,不过,为了不白养着这被休回来的小姑子,洪家的决定这个头一定要出! “这事啊,就包在嫂子身上,保证不会让梁礼辉那兔崽子给休了你!”洪家的道:“等会子我瞅准个机会就去跟谭氏那说去,倒是你这闺女,你打算怎么着哦?这孩子是个怪胎,你真要这样养着她?” 洪氏扶额,目光瞥向床前那摇篮里蜷缩成一团的小婴儿,一脸的苦大仇深。 ………………………… 锦曦走到侧门处才发现锦柔并没去后院,而是拎着包袱卷躲在这侧门后面等她。 “姐,刚那人是不是想要抢我们的包袱卷?”锦柔天真的问。 锦曦微笑不语,估计洪家的等在这路口拦截的不止她们,就是不晓得战果如何。 姐妹俩进了后院,灶房的帘子因为天热早已卸下了,杨氏和金氏正在灶房的油烟里打转。 梁俞驹跟在老梁头身后从饭堂里出来,瞧见锦曦姐妹俩,老梁头和蔼一笑,象征性问了几句梁愈忠夫妇怎没过来,梁俞驹的目光在锦曦挎着的那只兰花包袱卷上打了个转,老梁头心不在焉问了几句旁的,然后就转身回了饭堂。 就打发锦曦姐妹去东厢房,道:“回头家去的时候,给你们娘带些饭菜回去,她一个人省的生火。” 锦曦拉着锦柔径直去了东屋谭氏的屋子,进了屋子才发现,这屋里坐了几个村里跟老梁头交好的人家的妇人,谭氏正陪着她们说话。 谭氏引荐,锦曦和锦柔乖巧的跟屋里的几位妇人和老妪微笑见礼。这些妇人和老妪里面,没有二房杨家那边的来人,却多了一个崔家的。 锦曦心里亮了一下,老梁家是从老梁头这辈从外县搬迁过来的,谭氏娘家基本没人,金氏是拐子拐来的,也没有可走动的娘家,老梁家真正实抵实的亲戚,就杨氏的娘家和孙氏的娘家,洪氏进门,又多了个洪家。 如今,二房因为梁锦兰跟杨家那边闹僵了,杨家这回就没来恭贺九朝,而三房分家了,孙家自然也就只跟梁愈忠他们走动,难怪今日老梁家娃儿洗三朝,家里有些冷清! 然后才把手里的包袱卷送到谭氏手里,谭氏接过包袱卷起身放到床上去,锦曦看到床上也还放着几只其他颜色的包袱卷,锦曦暗笑洪家的这上昼怕是战果为零了。 谭氏放好包袱卷回身,指了两张凳子给锦曦锦柔坐。两姐妹坐下来,安静的听着谭氏她们说话。 那几个妇人今个都是来恭贺九朝的,自然说的话都不离生养孩子这一块,锦曦听得津津有味,锦柔就有些枯燥了,但也没走,埋着头坐在那玩自己的衣裳角。 “梁家大嫂子,你比我们有福气啊,家里子孙满堂,如今又添了曾孙女,做了祖奶奶了!”崔家的笑着恭维谭氏。 “崔家的,你别光顾着羡慕我,你们家不也一样兴旺么!”谭氏被恭维的心花怒放,显然对崔家这门即将成为新姻亲的,很是热情,迎合着崔家的道:“你家虽说没养儿子,可养了两个好闺女呀!大闺女招的那上门女婿是个能吃苦耐劳的,还是出了名的孝顺孩子,一进门就连生了两个大孙子,你们崔家是兴旺发达的好人家啊!” 崔家也被点到了心坎上,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道:“只要他们小两口凡事有个商量的来,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再多给我生几个孙子孙女,那就更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覆水难收的丑事大曝光 第一百六十九章覆水难收的丑事大曝光 “那是肯定的呀,他们年纪轻,要生多少有多少!”旁边的几个村里老妇也都跟着附和,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晓得这老梁家和崔家最近好像在议儿女亲事,这几个老妇纷纷在中间为老梁家和崔家两面恭维说好话,一时间,东屋里的气氛出奇的好。 不一会,屋外又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老梁头和梁俞驹引着一个头上扎着方巾的中年妇人拎着包袱卷进了屋子,那妇人是金鸡山村张屠夫家的婆娘,张屠夫在市集上占着一块摊位卖肉,他婆娘就在村里口搭了个凉棚卖肉。 张家的一进门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径直落在坐在门口边的锦曦锦柔姐妹身上,一见面就笑得满面热情,连声夸赞锦柔的头发梳的好看。 锦曦锦柔站了起来,朝张家的微笑着问了好,张家的对锦曦锦柔姐妹态度非常的和蔼可亲,夸赞完了锦柔又恭维了锦曦几句,这才过去把手里的包袱卷送给有些意外的谭氏,说了几句恭贺老梁家喜得千金的客套话。 “张家的,你这般客气作甚?又不是什么大事,小丫头片子洗九朝,哪里还把你给惊动了,还拿来这样的厚礼,让我怎么是好!”谭氏招呼张家的落座,梁俞驹给她倒了茶,谭氏坐下来跟张家的寒暄。 边上其他的老妇也都各自惊讶,张屠夫在金鸡山村。可是头一号出了名儿的吝啬,极少跟人人情往来,跟老梁家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梁礼辉成亲都没来恭贺,怎么如今孩子洗九朝却屁颠颠的来了呢? 锦曦抿着嘴乖巧的坐在那,听着张家跟谭氏寒暄,那张家的几乎话里话外,都是在明着暗着拐着弯儿的夸赞老梁家的闺女们如何如何的懂事,灵巧…… 锦曦听得嘴唇微勾,又把屋里众妇人的神态扫入眼底。显然大家都张家的道贺都诧异。前几日锦曦家乔迁新宅,张屠夫也去恭贺了。锦曦差不多能猜出张家的用意来,此刻面对张家的热情和不时投递过来的讨好的眼神,锦曦假装看不懂。恬静的坐着喝茶甚少言语。 屋外院子里的梧桐树上。知了在声嘶力竭的嘶鸣。上房的灶房里,榨油炒菜的噼啪声不绝于耳。东屋里一群妇人老妪簇拥着谭氏,正拉家常的欢快。 突然。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嚣,锦曦坐在门边,侧目朝外瞟去,便见梧桐树下,梁愈林正和一妇人在缠磨。 锦曦勾了勾唇,本来还以为杨家那边这回不会来人,没想到,杨家的突然就来了,还是杨峰的娘,梁锦兰的舅妈。 “大姑子,姑爷,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我大伏天的屁颠着赶来给你们老梁家送礼,你俩怎把我给挡外面了?没良心的!”杨家的被梁愈林夫妇拦在梧桐树下,柳眉竖起,声量陡第拔高。 “女生外相,一点不假!你是老梁家的媳妇,可也是杨家的闺女,是娘让我过来道贺的,说不想断了老梁家这门亲,怎地,你想先断不是?那成,让你男人把欠我们家的钱给还清楚了咱就一刀两断!” 梁愈林忙地做出噤声的手势,对舅嫂又是拱手又是眨眼的,杨氏也是少见的慌张。 锦曦听力佳,听到杨氏压低声跟杨家的小声商议,气势再没刚才那番硬气,道:“嫂子,你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能不要娘家呢!这不,我们家老太太这会子最不待见的人就是杨家,你今个过来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你放屁,这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我是来送礼的,又不是找茬,你俩给我滚开!”杨家的道,抬脚就要往东屋这边来。 梁愈林夫妇俩一齐冲上去想要把杨家的给拦截下来,杨家的躲开杨氏,朝梁愈林猛地推了一把,梁愈林哎呦一声,身子往一边栽倒,幸好手掌及时撑住了一旁的梧桐树干,这才险些摔倒。 尽管如此,梁愈林的脸色却是显然一白。 “嫂子,你干嘛呢?兰儿他爹那脚头回被东西给扎了,灌脓发炎还害着哪,你咋能这样把他往死里推?你们家已经害了我们兰儿,还嫌不够?”杨氏扶起梁愈林,朝她娘家嫂子吼叫。 此时,院子里梧桐树下的闹动,已经惊动了东屋这边以及那边的饭堂,东屋里安静下来,大家都齐齐望着门口。 锦曦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梁愈林有一只缠着白纱布的脚上,若有所思。 杨家的冷哼了声,正要跟杨氏掰扯的当口,老梁头带着梁俞驹出了饭堂来到梧桐树下,先是抢在杨家的开口前,喝叱了梁愈林夫妇,骂他们混账糊涂,没有待客之礼,接着又对杨家的表示了欢迎,并引着杨家的进了东屋。 谭氏对杨家来人显然是不冷也不热,倒茶给座位之后,就扭头去和崔家的,张家的说说笑笑去了,杨家的也不怯场,坐在那笑眯眯的,好像刚才梧桐树下的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过了一会,金氏从屋外探进个脑袋,脸上还沾惹着灶灰。 “娘,水、水都烧热了,艾草也弄好了,鸡蛋也煮熟了,二弟妹让我来问问你,能不能给娃儿洗九朝?”金氏在外面坑坑哧哧问。 “谭家嫂子,您老是个有福气的婆婆呢,瞧瞧,这长媳被你调教成这样的敦厚憨傻,一寸长的主见都不敢拿,您老还真是调教有方呢!”杨家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鹅毛扇子,边扇风边斜着眼睛嘲讽。 谭氏冷冷扫了杨家的一眼,道:“那照你这般说,做媳妇的就要精明滑头,不把公婆当回事这就是好?作甚的。这是谁家的教养?” 杨氏摇扇笑而不语。 谭氏碍于屋里有人不好对金氏训斥,但也没什么好语气,朝门外道:“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那就能洗,别有事没事都跑这来烦我,赶紧给端去前面洪氏那屋吧!” “娘,那,那你不去给娃儿洗呀?”金氏又在外面愣愣问。 这回屋里的老妇们有几个就忍不住抿嘴笑了,谭氏脸上有点挂不住,朝屋外厉声道:“娃儿嘎婆那边都派了大舅母来了。自然是大舅母给外甥女洗。这是规矩!” “啊?哦!”金氏缩回脑袋,踢踏着去了灶房,杨家的嗤笑一声。 崔家的见谭氏脸上有点不好看,忙出来打圆场道:“你家这大媳妇倒是个一根筋的实诚人呢。她问那话。怕是记起她养孩子那会子三朝九朝都是你给洗的。心里记着你的好,这才有那样一问。”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谭氏脸上的尴尬这才算平复了一些。 “梁家婶子。娃儿要洗九朝了,咱也都去前屋瞧瞧呗,给孩子撒福好养活!”杨家的笑着收了扇子,提议道,率先站起身,其他人皆左右看看,谭氏坐在那,神色有点怪。 “这鬼天热的要人命,大家伙就别劳烦了,心意到了就成了,就在我这屋坐会我们好说话!”谭氏道,这意思,就是不想要众人去前面屋子里观九朝。 屋里人都目光微闪,虽然来老梁家恭贺一半是为了交情,还有一半也是猎奇,想看看村里人私下里说的老梁家生了怪胎这事是不是真的,如今瞧谭氏这样子,众人怕是都认定了那传言是真的。 杨家扫了眼屋里那些人脸上闪过的一丝讶异,心里冷哼,她今日能过来老梁家,早已不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交情,而是纯粹为了报复而来。 这些时日,她从杨峰那总算套出了那晚事情的始末,这才晓得她的宝贝儿子杨峰,果真是被梁锦兰那小狐狸精利用了,不止如此,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杨家的晓得梁锦兰是存了心的要下药勾搭别人,她的峰儿却不小心中了招,梁锦兰那小狐狸精见被别人撞见,心上狠劲,就把她的宝贝峰儿给砸了,还给扣上一个强暴的恶名! 杨家的心疼宝贝儿子,虽然对梁锦兰恨得咬牙切齿,但儿子对梁锦兰心心念念,杨家的还是托人来老梁家说亲,横竖生米煮成熟饭,能就此机会娶回家去也算不亏。 没想到,老梁家竟然还撂挑子,这些可把杨家可彻底惹恼了。 杨家的越想越气不过,从村人那里隐约听到一些关于老梁家生了个怪胎的事情,这不,杨家逮住这个机会就过来了,现如今,只要能够打击到老梁家,让老梁家出糗的事情,杨家的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杨家的咯咯笑起来,道:“梁家婶子还真是好客,不过我们可没忘了今个来这要办的正事,陪你老说话那有的是机会,今个可是你老的曾孙女洗九朝的好日子,你怎么能把我们留在这不让过去呢?难不成您这一大把年纪,都半截身子进了棺材的人,还要跟个曾孙女抢风头?呵呵呵,这道理讲不通啊!回头外面人道论起来,还得挑我们这些亲戚的不是呢,说我们做亲戚的过来给娃儿撒福,竟连娃儿个照面都不打!” 杨家的这话一出,屋里的几个妇人都挪了挪屁股站起了身,没错,今个她们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给娃儿撒福气的。 “兰儿她舅妈,你多心作甚?老婆子我就是体恤你们不想你们热到!你们都来了,这份心意我们老梁家受了,没人敢挑你们的不是!”谭氏压抑着怒气,道,说出的话也是态度坚决,在场的几个老妇都瞧出了谭氏和杨家的在暗暗较劲儿。 崔家的如今正和梁家议亲,头一个坐了回去,张家眼珠子骨碌转着,见锦曦坐着没起身,也跟着坐了回去。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权衡了一下也都坐了回去,这下,就剩下杨家的站在那,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不就是从这屋移动到那屋么,几步路,又不是下地干活,有什么热不热的。我这来都来了,自然要做全套啊!”杨家的咯咯笑道,见众人都坐了回去,谭氏悠闲的喝着茶,杨家的也不恼,只继续道:“既然诸位怕热都不想过去,那也罢,我就不强迫各位婶子嫂子了。我自己过去瞧瞧,撒把福,谁让我们杨家跟老梁家是实抵实的儿女亲家呢!”杨氏说完。抬脚就朝门口而去。 谭氏没想到杨家的竟然当真会厚着脸皮非要去瞧。等到她意识到已来不及去拦,朝坐在门边的锦曦使劲眨眼,想要锦曦帮她给拦住杨家的,可惜。谭氏的眼神传过来的时候。锦曦刚好埋下头喝茶。等到谭氏从椅子上起身脚步有些乱的冲出东屋门,杨家的早已风风火火出了内院。 “兰儿她舅妈,你站住!”谭氏大喊。东屋里的妇人们都跟了出来,锦曦拉着锦柔也出了东屋,梁愈梅从隔壁屋子里出来,睡眼惺忪。侧门那边,杨家的像没听到后面谭氏的叫喊,身形一闪,扭身穿过侧门去了前面的堂屋! “作死的,坏事了!”谭氏一拍大腿,脸上的镇定终于破功,这时老梁头和梁俞驹闻声从饭堂出来。 “老婆子,你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老梁头瞧到谭氏在廊下慌了神,忍不住沉声呵斥! “作死的训我作甚?杨家的去前面撒福了!”谭氏朝老梁头叫喊,这要是换做别的时候,谭氏断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对一家之主的老梁头大喊大叫,但这会子她慌了心神了,洪氏那孩子是老梁家的耻辱,可不能被杨家的把这个秘辛翻到日头底下晒! 老梁头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身后的梁俞驹早已抢先一步冲去了前屋,这个举措可把谭氏身后跟出来的那些妇人给弄得目瞪口呆,如果传言是七成,那么现在,已经是十成了,老梁家出了怪胎! 梁俞驹才刚刚冲到侧门处,前面堂屋的方向,就传来妇人的迭声惊叫,如果说那头一声尖叫是发自本心的惊恐所致,那么接下来的好几声,就带着故意和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了。 因为那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家的。 老梁头和谭氏瞬间面如死灰,跌跌撞撞着朝前屋奔去,后面的人一拥而上,跟在后面都跑去了前屋,锦曦拉着锦柔站在最后面。 “唉,怎就这般没个消停的呢!”梁愈梅揉着眼睛站在廊下,翻着眼皮望天。 锦曦拉着锦柔来到前屋时,发现老梁家前屋还真是热闹,洞开的大门外面,围了好大一圈的妇人孩子瞧热闹,因为杨家的,和洪家的已经在天井旁边掐起来了。 两人还一边掐架一边对骂,洪家的骂杨家出了强奸表妹的恶贼,下流下作的败家子。 杨家的就骂洪家养出爬灰的姑娘,生下两个‘逼’的怪胎,一家子老婊! 梁俞驹和杨氏插在中间拉架,其他来送礼的妇人在一旁劝架,老梁头急得团团转,谭氏整张脸黑的能刮下二两灶底灰来! 洪氏不能下床,就坐在床上朝着屋门口骂,把床上能扔的都被往屋门口砸,枕头,抹额,小娃儿的尿布,落了一地。 锦曦上回见识过刘寡妇打梁愈梅,只叹刘寡妇是一把打架的好手,这会子瞧见洪家的和杨家的厮打,锦曦才感叹,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梁愈林扶着墙壁远远站着,一只脚悬空着不能沾地,急得满头大汗。梁礼青和梁礼柏吓得早躲开了,梁愈梅来到梁锦兰的屋门口,两人扶着门框远远朝这边望来,也不敢上前去拉架。 梁俞驹和杨氏所谓的拉架,其实也都是带着私心的,所以这架没得拉,相反,还越打越激烈,不出一会,几人全都披头散发,衣裳破碎,梁俞驹白胖如包子一般的脸上,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般,好几条血淋淋的抓痕! “乱套了,乱套了,全乱套了!”谭氏拍着大腿嚎骂,可惜她的声音很快便被混乱给淹没! 锦曦拉着锦柔挨着墙壁站着,尽量远离战场,瞟了眼洪氏屋子里,床前的水盆是倒着扣在地上的,水泼了一地,艾草,鸡蛋,以及铜钱和其他一些洗九朝的东西,都散落一地。 金氏把洗了一半的娃儿从水里捞出来抱在怀里,小娃儿哭得手脚乱蹬,金氏手忙脚乱的给湿漉漉的娃儿往身上套小衣裳。 金氏的动作笨拙的很,许是想快些把娃儿的下面给遮住,可越是快就越不能成事。小娃儿被她弄的痛苦不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谭氏僵着脸看着杨家的和洪家的厮打在一块,压根就不去管屋里面的娃儿,洪氏也自顾着咒骂,对娃儿的哭声充耳不闻,骂杨家,骂梁愈林他们二房,骂老梁家,骂梁俞驹,骂梁礼辉,顿时场面混乱不堪,外面围观的村人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娃儿得赶紧包起来,这天虽热,可也是不出月子的乳娃娃,受了凉就不好了!”其中有两个老妇看不下去,抢步进了洪氏的屋子,从金氏手里接过那娃儿,麻利的给套好上面的小衣裳,下面夹上尿片,打了一个小小的萝卜包。 杨家的和洪家的这番厮打对骂,可谓是给金鸡山村的村人唱了一台浓墨重彩的好戏,两女发泄的痛快,可也把洪家,杨家,还有老梁家这三家牵扯的,不能曝光的丑事全给抖了出来,同时,也为疑惑很久的村人解了弥天大惑。 梁俞驹和洪氏的爬灰,秀才郎那方面的无能,梁锦兰被舅家的表哥强暴以至寻死觅活,以及洪氏遭了老天爷报应生下了双阴的怪胎…… 锦曦听着这二人抖包袱似的,把这一件件事情骂出来,犹如甩出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炸弹,老梁家门前的青石板路上,都围满了村人,男女老少,妇人老妪,就算是平常就怕热,最不愿出门的人,这会子都顶着头顶的骄阳站到了老梁家门前,把那青石板路给挤得个水泄不通,就算梁礼辉成亲那会,也赶不上这回热闹。 在精神生活匮乏的古代农村,村人最大的乐趣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老梁家一直被关注,但都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这会子可算是把这面纱给揭开来,底下一切丑陋的东西,全部暴晒在日头底下,可把村人给震惊的,震惊过后是莫名的亢奋,这样几笔巨大的娱资,可够他们嚼好长好长一段时日了,甚至,在他们接下来的走亲访友过程中,都是极好的饭后谈资呢!当下屋外议论声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梁俞驹素来扮演的深沉和沉稳的面具被击的粉碎,村里人看他的目光,已经是鄙夷到了无以复加,饶是梁俞驹再有城府的人,这会子那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红又一阵白,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老梁头堵不住屋里这一对发疯的妇人的嘴,更堵不住屋外那上百张嘴,半辈子在金鸡山村创下的好名声,这会子全给毁了,当下一张老脸气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差点就喘不过气来。 谭氏更甚,只觉喉间憋着一口腥甜,霍一下喷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当场就昏死过去!幸好崔家和张家的就在她身后,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 在外面下地的梁愈洲和粱礼胜听到风声,丢了锄头就朝家这边狂奔,因为有他们二人的加入,这场架才真正拉开。 但两边还在跳着脚对骂,继续抖包袱,揭短。 因为惦记着孙氏晌午一个人在家不方便,梁愈忠早起去了躺镇上的铺子里帮忙,临近晌午的时候,还是顶着烈日赶回了金鸡山村。牛车快要拐下官道的时候,远远瞧见村里大部分人都出动了,而且还都是往老梁家那条巷子而去,梁愈忠想起两闺女今日也在老梁家,放心不下直接赶了牛车就过来了,牛车自然是赶不进这边,因为老梁家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后,梁愈忠去请村里的李大夫过来给谭氏瞧病,粱礼胜去请了村那头老杨家的老爷子过来,梁愈洲架着梁愈忠的牛车匆匆赶去洪家接了洪氏的哥哥过来,两边来了当家的男人,这才将俩妇人各自带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被驱逐出老梁家 第一百七十章被驱逐出老梁家 老梁家都炸成了一锅粥,哪里还有心思去给到贺的几个妇人准备晌午饭?等到杨家的和洪家的被相继弄走后,也已过了晌午。 前来到贺的这几个妇人也识趣的找了诸多借口推却了晌午饭,各自散去回家去了。 梁锦兰本来是抱着瞧热闹的心理出得屋门来探了个头,没想到又被拉下了水,如果说以前还是藏着一丝侥幸,那么现在,她最后一丝侥幸被击碎,全村人,甚至很快,附近村子里乃至镇上的人,都会晓得她梁锦兰失贞了,才刚刚及笄就失贞了,不是什么两情相悦情难自禁,而是在堂妹的生辰宴会时,被表哥给强暴了的。 这失贞失的可谓是毫无尊严啊,梁锦兰受不得别人异样的目光,当下就掩面跑回了屋里,埋在被子里哭到嗓子都哑了。 当然,梁锦兰失贞这事,还是牵动了一部分金鸡山村人的情绪。有些曾经暗暗爱慕着梁锦兰的小伙子,心都跟着碎成了八瓣,不过,也有些村里的穷汉懒汉或者无赖好色之徒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而对于金鸡山村那些跟梁锦兰差不多年岁的姑娘们来说,因为她们以前一直被梁锦兰以美貌打压奚落,如今梁锦兰失贞这件事情,却是让她们激动而亢奋。 锦曦见梁愈忠守在老梁家,应该是想要等到谭氏苏醒才能放心离开,锦曦便跟梁愈忠知会了一声。拉着锦柔先离开了。 “锦曦姑娘,等等婶子呀!”姐妹俩刚走出老梁家还没拐过那条青石板路面的巷子,身后传来妇人的喊声。 锦曦转身一瞧,张屠夫家的婆娘正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张家婶子,你喊我何事呢?”锦曦站定,微笑着询问,心道,这些恭贺的人散了也快半个多时辰了,张家的怎么还在这? “锦曦姑娘,我有事想找你商量。方才在你爷奶那边不方便。就等在那边那户人家,瞧你姐妹出了门,我这不就追过来了!”张家的一边擦汗一边道,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锦曦微微勾唇。道:“恰好咱们有一段顺路。那咱这就边走边说好了。” “唉。好,好!”张家的道,跟在锦曦肩后半步的地方。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先是随便拉了几句家常,然后话题就转到了锦曦在镇上的千里香早点铺子上面,接着,张家的就说到了锦曦他们铺子里那些面点肉馅来。 “锦曦姑娘,当着你这聪明人我也不说糊涂话,是我们当家的让我来跟你商量个话,就是,如今你们那千里香早点铺子,那是压过了长桥镇其他家的早点铺子,不瞒你说,我家那外孙啊,就只爱吃千里香那馄炖和煎饺。” “呵呵,是吗,可惜我不太认得你外孙,那下回来了铺子里,你让他报出你们的名儿来,我送他一盘煎饺。”锦曦道。 张家的笑着谢过,接着道:“我当家的意思是,咱都是同村的乡亲,在镇上做买卖,要是能够互相拉扯着帮带一把,大家都好。” “婶子,你干脆就说,你家想把猪肉卖给我们千里香,成为我们千里香定期的猪肉供货商,是这个意思吗?”。锦曦问道。 长桥镇的市集里,虽然交易的都是百姓日常生活的物资,米粮蔬菜,鸡鸭蛋禽,水产鱼虾以及猪牛羊肉等。 长桥镇是大镇,镇上的市集颇具现代菜市场的规划格局,分专区的。张屠夫的猪肉摊位是猪肉类专区里的其中一个。锦曦从文鼎那得知,类似于茗山阁这样的大型酒楼,他们的菜类基本上都是选定了固定的商贩直接供送。而市集上那些每日最多抗半边猪来售卖的屠夫们,是吃不下像茗山阁这样的大酒楼的。于是,他们就会把目标瞄准镇上的其他小饭馆,早点铺子等。 千里香早点铺子,是如今长桥镇家喻户晓的早点铺子,且全天候开门招徕顾客,这些屠夫私下里也都找人收集了千里香的消息,据说千里香每日所需的肉馅,至少在十斤猪肉左右徘徊。 如今的市价一斤猪肉四十文钱,到目前为止,千里香还没有选择固定的猪肉供货商,都是货比三家的买。因为每日买肉都会花销四百多文钱,对像张屠夫他们这样的小本猪肉贩子来说,是非常值得拉拢的固定客户,而且,也不算小客户。 张家的一愣,随即红着脸点头,道:“锦曦姑娘真聪颖,一听就明白了我们的意思。我家男人说了,要是咱两家合伙做那买卖,给你们供的那肉价,还照着你们现在买进的那价格来算,铁定不会卖给你们高价的。呃……那锦曦姑娘,你怎么看这事呢?” 锦曦勾唇淡笑,眼中有些东西沉淀下来,这代表着她在思考。怪不得村里人都说张家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果真不假,想要拉拢住千里香这稳定的大顾客,可又不愿在价格上薄利多销。 “锦曦姑娘,这事我知道有点唐突,不急不急,你可以回去跟你爹娘他们好好商议下,我,我明日再去你家看望你娘,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也成!”张家的等了一会见锦曦还是淡笑不语,心里有点没底,本身就是她主动来求人的,所以连忙把话退了一步道。 锦曦笑了笑,弹了弹身上原本就没有灰尘的袖子,道:“婶子提的这事啊,前几日也有人跟我姨夫那提了下,不过这事也还没那么快定。等我回去跟我爹娘和姨夫他们商量下,到时候再给你答复。” 张家的一听还有其他的同行去找了这买卖,心里一急。说出的话又退了一步,道:“我们家的肉都是从村子里收上来的猪身上杀的,都是童叟无欺的好肉,知根知底。至于价格嘛,咱都是同村人,一切都有的商量的,咱图的是个长久的买卖嘛!” 锦曦微笑着点头,道:“那这事就先这样吧,回头再说,我先家去了!” 娘三吃过晌午饭。梁愈忠这才从外面进屋。锦曦赶紧把温着的饭菜端到饭堂,孙氏正跟他那询问谭氏的状况。 “醒是醒过来了,可娘那眼睛看东西却不大好了,爹他们都急坏了。李大夫给细细查看了下。说娘这是上了年纪本来就身子骨弱。这天热的,加之又受了气和刺激,脑袋里面有个地方有点梗。给开了几副药。说调理段时日,眼睛就能慢慢的恢复了。不过,这往后可不能再生气了,不然真要瞎了!”梁愈忠一边扒拉着饭边道。 孙氏叹息了两声,给梁愈忠盛了一碗绿豆汤。锦曦沉思着,她记得以前在一本养生学的书上见过类似于谭氏这样的突发病症,跟谭氏的症状,还有李大夫的诊断很有几分相似。锦曦至今还记得那种病症在医学上,有个学名叫做:脑梗塞! “兰儿那事被闹了出来,这下子全村人都晓得了,唉,那往后的亲事可就难了,唉,作孽啊!”孙氏叹道。 梁愈忠也皱起浓眉,老梁家人都晓得这些年,老梁家在闺女这块,就宠着两人,一个是梁愈梅,还有一个是梁锦兰。 宠梁愈梅那是因为幺女,而梁锦兰,则是生了一副好面容,老梁家打小就不让梁锦兰去下地干活,是想把她当金鸟雀养着,等着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给老梁家争脸。 “曦儿爷也气坏了,李大夫诊断,说曦儿爷那气管和肺都有毛病,给配了一副水剂的药,让喘不过气儿的时候搁鼻子底下嗅嗅,唉,老两口这回这身子骨可算是真气出毛病来了!”梁愈忠道。 “家里还有些下火的莲子芯,回头你送一包去曦儿爷奶那,下火。”孙氏道,梁愈忠点头不语。 …………………………………………………… 夕阳西下,劳作在田间地头的村人,扛着锄头赶着老牛,三三两两的往村子里赶。青瓦白墙连绵起伏的金鸡山村上空,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暮归的燕子,在屋顶上空盘旋打转,梧桐树和白桦树上,知了的叫声一阵紧着一阵。 村口的池塘边,村子里面的巷子拐角处,只要有凉风习习的地方,就会有三三两两的老妪摇着蒲扇聚在一块聊天,光着腚的小孩子蹲在一旁玩石子,这些人如今闲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老梁家来的。 而此刻,作为被关注的焦点老梁家,前屋死一般的寂静,家里的人除了洪氏和她的娃儿,所有的人都聚在后院,几个媳妇和孙子们或站或蹲在东屋门口的廊下,东屋里,老梁头和谭氏一个床头,一个床尾,两人都半靠在床上。 谭氏的眼睛上了药,用一块条形的布给蒙着,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老梁头虽然能正常喘气了,但只要一动嗓子,喉咙里就会传来呼啦呼啦的声响,就像在拉风箱。 床前,站了梁俞驹,梁愈林,梁愈洲,以及来给送莲子芯的梁愈忠。 “败了,败了,败了个一干二净了!”老梁头呼出一口浊气,长声悲叹道。 屋里的四个儿子都垂着头,没人吭声。 “我们老梁家的子女,到了第三代,振兴家族的期望就落在礼辉和兰丫头的身上。”老梁头自顾叹道:“礼辉是我们家唯一的秀才,却去入赘了周家!原指望兰儿能择个好人家,带一把娘家,这下也给毁了,这是老天爷要折我老梁家啊!” 老梁头仰望着帐子顶棚,老眼浑浊且一片颓败。 四兄弟面面相觑,梁俞驹和梁愈林面红耳赤,气势早就矮到尘埃里去了,梁愈忠和梁愈洲也都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劝慰老梁头,好半晌,梁愈洲才道:“爹,只要咱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你老前儿不还说,等到秋收后拿了稻子卖了钱,就送青小子和柏小子去村里的学堂吗?这就是希望!” “老四,你往前来两步。娘有话要交代你!”一直冷声的谭氏突然开口,点了梁愈洲的名。 其他人包括梁愈洲自己都有些意外,往前两步,便听谭氏偏过头,脸朝向床外面道:“老四,这家如今就你看着还像点样子,明日你甭去下地了,抽空去趟望海县城,把礼辉给我找回来!他是咱家的长房长孙,又是秀才郎。怎么都不能入赘别人家!” 梁愈洲为难道:“娘。这不太好吧,当初礼辉回来说那事,你和爷也没斩钉截铁的反对,还让他给跑了。如今他跟周家那边都拜堂成亲了。怎么又反悔了呢?不是我不跑这一趟。而是我这四叔的身份压不住!除非爹或者大哥二哥去,我赶车给送一趟方可!” “小兔崽子,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谭氏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循着梁愈洲的声音手指指过去,道:“我就反悔了,不成吗?没有我和你爹在,就算是天老爷给他证的婚也不作数,你明儿就去给我把他给找回来!” “我不去,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我做不来,再说了,就算把礼辉绑回来又能怎么样,家里前屋还住着个洪氏呢!”梁愈洲僵着脖子道。 “老二,老四不去你去,你去给我把礼辉给押回来,就传我的话,只要他回来,就还是我的好孙孙,至于那洪氏……”谭氏话音顿了顿,侧耳听着梁俞驹那边的动静,冷哼了声,道:“让礼辉放一百个心,就算他那禽兽不如的老子爹再如何拼命的护,洪氏那祸害精,咱老梁家也得扫地出门!” 谭氏的声音很大,屋里屋外都听到了,众人齐齐惊讶,杨氏和梁锦兰母女偷偷交换了个眼神,梁锦兰眼底飞过一丝得意,羞愤痛苦了这么久,总算遇上了一件能让她稍稍解恨的事情了。 屋子里,梁俞驹脸色白了白,看向老梁头,哑声开口:“爹,这事……” 老梁头摆手拦住梁俞驹的话头,异常冷静道:“老大,我晓得你心里怎么想的,爹也晓得休妻这事不地道,可走到如今这步,不休都不成了!” 照着真正安定梁氏的族规,像老梁家闹出这样一系列的事情来,作为一家之主的老梁头,必须使出铁腕手段来惩戒,对内警戒家族子弟,对外也有个交代。老梁家如今扎根金鸡山村,闹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来,传出去,是整个村子的耻辱,全村人都看着呢,里正还有村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都在看着,等待着老梁家给出的处置,老梁头不能再睁只眼闭只眼装马虎了! 洪氏未进门就与公公爬灰,还珠胎暗结,这样的女人失了妇德,必须要休。 梁锦兰闺誉尽毁,辱没家族门楣,照规矩也是不能留的,要么驱逐出老梁家,要么,就再狠一些,私下里处置掉。!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规矩森严的安定梁家,且不说老梁头和谭氏下不去那个手对梁锦兰,梁愈林和杨氏拼死都会护着的。如此权衡再三,既然对梁锦兰下不去手,那么洪氏就必须成为这次丑事大爆发的交待品,洪氏,必须得休! “金鸡山村是民风淳朴的大村落,爹我当初选择来这落户扎根的时候,就在老里正那起誓,必须遵从村规约束。如今老梁家闹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在金鸡山村,已置之风口浪尖,更如烈火烹油,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指不定还会被驱逐出村子,一家老小四处漂泊!自古以来,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老梁头目光复杂的落在梁俞驹身上,似简单道:“驹儿,事到如今,莫怪爹狠心,不止洪氏要休,就连你,与之爬灰,霸占儿媳,咱老梁家也是断然留不得!” 老梁头此言一出,屋里屋外都抽了一口凉气,金氏满脸惊慌,贴着窗户往屋里打看,粱礼胜和梁礼青几个,也是大惊失色。屋里,梁俞驹膝盖骨一软,砰一声跪在老梁头和谭氏的床前,声音呜咽,哀求道:“爹,你这是要我把驱逐出老梁家啊!爹,儿子从前糊涂创下弥天大祸,儿子真的后悔了,儿子往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求爹,再想想法子。千万被把儿子逐出家门啊……” 梁愈忠和梁愈洲皆神色冷峻,虽然内心觉着这惩罚忒重了些,但老梁头说的在理,如今形势严峻,老梁家岌岌可危,不能再心慈手软。 况且,在梁愈忠的心中,甚至还认为梁俞驹能变成如今这样,跟老梁头素来的纵容和打马虎眼脱离不了干系,虽然作为亲兄弟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做人的原则就是如此,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梁俞驹和一样! ………………………………………… 夜色浓浓笼罩下来的时候,梁愈忠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家。洗过澡后在院子里纳凉。把过去送莲子芯的事情跟孙氏娘三说了。其中就包括老梁家要休洪氏。以及驱逐梁俞驹出老梁家的事情。 “爹,爷可有说是怎么个驱逐法?镇上的铺子呢?家里的田产呢?还有大伯欠的,爷做的担保的那五百两银子的债务呢?”锦曦问。 “这个你爷没当着大伙的面细说。我们见他状态不是太好,也就没细细追问。想必,他后来留了大伯在屋子里,应该是交代这些。”梁愈忠如实道。 锦曦不语,目光微微眯了起来,做思忖状。 “曦儿,这有啥不妥吗?”。孙氏问。 锦曦看向孙氏,道:“爷不是真心要驱逐大伯出老梁家的,他这回是为了摆个姿态做个形式,给外面人和里正看的,等到风头过去了,到时候爷自然还会召回大伯的。” “我也有这感觉!”梁愈忠道。 “可是,就算这回是摆个形式,那都驱逐出去的人,怎么好意思再往回招?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孙氏不解。 锦曦冷笑了下,道:“娘别低估了爷和大伯的能力,这回能摆这样的姿态,下回自然还有高招!”让梁俞驹给村里人做些好事和所谓的善举,渐渐的逆转名声,还是能回来的。 “哦,我差点忘了,爹和二哥四弟他们明个要去一趟望海县城拜访周家,想看看礼辉那事情还有没挽回的余地,曦儿爷奶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礼辉能考取个举人,只有这样,老梁家丢尽的脸面才能再找回来!”梁愈忠道。 孙氏‘哦’了声,对此不发表任何评价。 “曦儿爷的意思是,见我跑过好几趟县城采办,就说让我明日也一道去!”梁愈忠接着道。 孙氏一听这话就急了,道:“曦儿爹,这事怎么又把你给扯上了呢?” “娘,你别急,等爹把话说完。”锦曦道,她相信如今的梁愈忠行事,不会再跟以前那般毫无自己的思考。 梁愈忠朝锦曦笑了笑,道:“曦儿爷说,如今再没脸去跟村里人家借牛车赶路,就想让我赶车送他们去一趟县城。我就说这会子家里镇上两边忙得抽不开身,没功夫去县城,明日一早我和他们一道出发,到了镇上我就下,让他们把牛车给赶去县城。” 锦曦忍不住朝梁愈忠竖起了大拇指,道:“爹,就该这样做!” 锦曦可以打包票,梁愈忠若是明日真跟着一道去了县城,铁定会被拉着一起去周家助阵,孙氏和锦曦他们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梁愈忠牵扯到老梁家那些绞成乱麻球的家事中去。 一家四口又说了些别的,锦曦把白日张屠夫家的央求的关于猪肉那事,给梁愈忠夫妇说了,一家人合计了下,依梁愈忠和孙氏的想法,横竖千里香到哪都是花钱买肉,若是张家的猪肉还不错,多照顾下同村人的买卖也不为过。但锦曦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去张家好好瞧一瞧,看看他们家后院安置收购来的肉猪猪圈卫生状况,存放猪肉的环境,以及其他一些相关方面,吃放心肉,对顾客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一夜无话。 翌日,天才蒙蒙亮,梁愈洲便过来敲门。梁愈忠和锦曦穿戴整齐,牵着牛车等在官道边上,梁愈忠和梁愈洲站在牛车边说话,锦曦站在路边,看着村口的池塘那边,老梁头背着手走在前面,梁愈林挎着肩跟在后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讨个说法 第一百七十一章讨个说法 “爷。”锦曦远远朝老梁头打过招呼,老梁头点点头算是给予了回应。 梁愈忠和梁愈洲的谈话打住,两人迎过来,梁愈忠扶着老梁头正准备上牛车,老梁头顿了下,偏头看着官道那边那一大排笼罩在晨曦中的黑瓦白墙的长院,眼底露出由衷的赞赏和惊叹,跟梁愈忠道:“老三啊,爹从前小看了你们三房啊!瞧这院落气派的,爹也跟着脸上有光!” 梁愈忠憨厚一笑,道:“爹,等您这趟回来若得空,就和娘来我这院子里耍!”说起来,梁愈忠家乔迁新居至今,老梁头和谭氏还一回都未登门。 老梁头神情有点过意不去,拍了拍梁愈忠的肩,道:“好,好,一定来耍!”说完,也不要人扶,自己爬上了牛车坐好,梁愈林跟在后面,垮着肩,手里拎着一只麻线袋子,里面沉甸甸的,从外面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农村的土特产之类。 “礼辉那岳父,是县丞老爷,我们这趟也不能空着手去,带点花生红豆绿豆什么的!”老梁头见锦曦目光在那麻线袋子上扫过,咳嗽了声,解释道。 梁愈忠和锦曦都笑了笑,梁愈忠道:“那是,那是。” 老梁头朝锦曦伸出手,锦曦笑了笑,抓住老梁头伸过来的手轻快的跳上了牛车坐好。 梁愈林把麻线袋子放到牛车上,也要跟着爬上去。被梁愈洲拦住,梁愈洲道:“二哥,这老牛可载不动那么多人。” 梁愈林一听有点恼,道:“老四你没良心,怎么就多了我一个?二哥我这脚还没好齐全哪!” 梁愈洲瞟了眼梁愈林的脚,道:“不就是被针砸了几下发了炎么,那么多日了,就算是被刀子给扎几个血窟窿也好齐全了!” “诶诶诶,你怎么说话的哪,有这样咒自个兄长的么?”梁愈林朝梁愈洲翻起白眼。老梁头坐在牛车上阴沉着脸看着。锦曦目光闪了闪,扑捉到梁愈洲刚才话里的讯息,又想起上回孙玉霞那被偷的木匣子,愈发肯定了她的猜测。那次的木匣子铁定是梁礼青和梁礼柏偷得。而且。梁愈林也脱不开干系。 “二伯的脚也是犯了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猜到绣花针呢?难道是二妈的针线箩筐里藏了二两银子,为了找银子才踩翻的?”锦曦挖苦梁愈林道。 二两银子?梁愈林目光警惕的瞟了眼锦曦这边。心中有些惊骇,莫不成,上回偷木匣子那事他们晓得了? “好了好了,尽折腾耽搁时辰!”老梁头一心放在去县丞周家的事情上,没心思理会眼前,坐在牛车上催促。 “老三老四,就让你们二哥上车来吧,他懒驴上磨屎尿多!”老梁头吩咐。 梁愈洲才懒得去扶,梁愈林也不需要人扶,自己爬上了车抓着两边的车把稳稳坐住。 “三哥,你赶车,我在后面追着走,我脚力好,等到了镇上我再赶车去县城。”梁愈洲道,他是地道的庄户人,小时候又是老梁家的猪倌和牛倌,这牛今日要赶很远的路,梁愈洲不忍现在就让它疲惫不堪。 梁愈忠懂梁愈洲的心思,说实在的,虽然是牛车,但他爱惜牲口从来不会玩死里使唤,像现在天热,梁愈忠晚上睡觉前,还得去侧院的牛棚里给牛添一回食料,把水槽里的水灌满,还会在牛棚的四角熏艾草驱蚊虫。 “四弟,还是你来赶车吧,正好跟这牛多熟透熟透,等会去县城一路它才听你的使唤不闹皮调。”梁愈忠道,推了梁愈洲上牛车,梁愈洲耐不住梁愈忠的坚持,只得照做,就这样,大家伙赶在日头起山前动了身。 牛车驶进长桥镇后,锦曦下了车,父女两个跟着老梁头他们分道扬镳。 梁愈忠照例去了孙记,锦曦进了千里香,半上昼的时候,孙氏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闹动,紧接着,阿旺急匆匆跑来千里香找锦曦,一问才得知有几位顾客因为买了花露油回去用,出现了不良的反应,这会子闹上了门,要讨个说法。 锦曦心里略惊,不管是孙氏还是千里香,开业至今在货品的品质安全方面,从未出过事故,锦曦对自己亲手调配研制的花露油很有信心,怎么会有不良反应呢?不可能! 锦曦很快稳住心神,抬步去了孙记,孙玉霞这边走不开,又担心顾客闹起事来混乱中会伤到锦曦,赶紧把孙大虎喊上让他陪同锦曦左右。 锦曦和孙大虎进了孙记的铺子大门,一眼就瞧见有好五六个人把张掌柜和孙玉宝团团围住,这五六个人里面有男有女,但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从下面的村子里上来的庄稼人。 “一瓶花露油能买好几斤猪肉,我们庄户人家是勒紧了裤腰带才买上一瓶,听大伙说用的怎样怎样的舒透,大人都舍不得用,就给家里孩子夜里洗过澡抹一点,瞧瞧瞧瞧,孩子这脖子下面,咯吱窝里,俩胳膊上,全冒起了麻子点儿似的红疹子,又痛又痒!” “这花露油害死人不偿命啊,你们这些商家是昧着良心挣黑心钱啊,瞧瞧这把孩子给折腾的,今个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堵在这闹!” “对对,不给说法,咱就闹,把亲戚朋友都喊来,把这黑铺子给砸了!” “……” 那五六个村夫村妇打扮的人把张掌柜和孙玉宝团团围住,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吵得面红耳赤,张掌柜和孙玉宝赔着笑脸在那解释,可是那些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不止如此,这里的响动还惊动了别的顾客,以及铺子外面的路人。不一会孙记里面就熙熙攘攘挤了好多的人,张掌柜,孙玉宝的声音都被淹没了。幸好梁愈忠,孙二虎,以及阿来都守在柜台外面,防备有人浑水摸鱼对铺子造成损害。 锦曦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混乱的一幕。 锦曦眉心微蹙,张嘴喊了几声,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跟孙大虎叮嘱了几句,孙大虎点点头。转身去了孙记的后院。不一会就回了来,手里多了一副盖锣。 锦曦朝孙大虎点点头,捂住耳朵,孙大虎往那一站。双手猛地一拍。手里的两面盖锣‘乓……’一声巨响。在拥挤的屋子里回荡,震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所有的喧闹和争吵都因这突然起来的锣声戛然而止。众人循声齐齐扭头,便见阁楼底下的八仙桌旁,站着一个浓眉大眼手里拿着一副大锣的年轻人,而他身旁的八仙桌上,却站着一个穿着冰蓝色衣裙,梳着双髻,眉眼清秀,目光有神的多岁少女。 少女虽然看起来极其的年轻,身量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显稚气。相反,那目光俯扫过铺子四下,带着一股清明且能穿透一切的锐利和聪颖。 目光扫过那些不怀好意瞧热闹并打算浑水摸鱼的人身上时,少女的目光闪过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之气,而当落在那几个要求讨要说法的村夫村妇身上时,少女的目光沉稳平静中,又带着一种亲和的体谅,在她的身上,根本就瞧不出哪怕一丝丝慌乱。 “大家伙静一静,听我说几句。”锦曦扫过一圈,把众人的目光和反应纳入眼角,沉稳开口,声音冷静无波,虽然不是太大,但足以让铺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我是孙记当家的,铺子里的一切货品采办都是经我的手促成,大家伙若是有什么货品使用不妥的问题,都可以来跟我反映,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讨论,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锦曦道。 铺子里短暂的静默后,人群又开始了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锦曦朝那些过来凑热闹的人举手意在制止他们的躁动,看向那五六个自称是受害者的村人,道:“到底是何情况?你们派人出来与我细细的说!” 那五六个村夫村妇交换了几个眼神,最后推了一个头上扎着方巾,看起来很伶俐的妇人出来说话。 那妇人背上还驮着一个孩子,妇人的眼眶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了,而孩子的脖颈下面,双手手臂,以及皮肤外露的地方,果真起了大片红疹,看着有些骇人。 “我儿子狗蛋,七天前夜里洗过澡,抹得就是你们孙记的花露油,不出两个时辰,孩子就说身上难受,像针扎似的痛,接着就这样了。”那包着方巾的妇人沙哑着嗓音对锦曦,也对铺子里所有围观的众人大声道。 “不止我们家狗蛋,我二叔二弟妹家的俩娃儿,也是抹了他们孙记的花露油,跟我家狗蛋一样出现了这样的红疹。咱找村里的大夫瞧过,大夫说,这是那花露油里面有对小孩子不好的药粉作祟,大夫这几日开了药抹了,孩子还是不见好,我们得把孩子送来镇上的大医馆诊治,不晓得要花多少诊资是其次,就冲着孩子遭受的这份罪,这口气我们做父母的咽不下去,怎么着也得来你们孙记给讨个说法!”那妇人道,虽然是农村人,但说话吐字清晰明了,难怪他们一伙都推她出来说。 锦曦认真听完,点了点头,朝那年轻妇人问道:“大嫂子,我虽然年纪尚浅,但是你们为人爹娘的心,我也能体会。”话锋一转,锦曦接着道:“我方才已跟大家伙说了,孙氏的所有货品,都是经我一人之手去采办的,我对自己采办的货品安危,我还是很有信心,孙记开业至今,从未出过任何一件假冒伪劣货品的例子。大嫂子,你说你们两家娃儿都是用我这的花露油出的岔子,那我问你,那花露油你今日可随身带来了?” “那是必然,花露油可是铁证,再没心眼也不会落下的!二叔,把那两瓶花露油拿过去让那掌事的小姑娘好好瞧瞧,看她还能不能狡辩!”包着方巾的妇人大声道。人群中议论声又起。 锦曦接过那两瓶花露油,在手里细细打量。 两瓶花露油从外形看,跟孙记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都是用砍下的青竹锯成,中间掏空,上面镶嵌着有凸起的木盖,瓶身根据花露油中掺和的不同花汁而雕刻出相应的花来,右下角的地方,刻着招牌式的两个大字:孙记! “张掌柜,货架上还有迎春花香味的花露油吗?若有就拿一瓶过来我好对比。”锦曦抬眼对站在人群中脱不开身的张掌柜道。 “迎春花香味的花露油这段时日卖的特别的好,昨日架上就售空了。不过。后面库房里许是还有几瓶,我这就去给掌事的找出来!”张掌柜道,他很聪明,这样的场合很快就改口不喊锦曦姑娘。而是喊掌事的。这样跟能助长锦曦的威慑性。 果然。那包方巾的妇人和她的同伴们,瞧见这精明的老掌柜竟然对那站在桌子上的小姑娘如今躬谦,先前的质疑也散了些。再看锦曦时,那目光就变得多了一层敬畏,内心皆觉着这小姑娘没外表这般简单。说不定,这个小姑娘还真能代表这铺子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一会,张掌柜便小跑着回来了,把找到的一瓶迎春花香味的花露油交给锦曦,锦曦当着众人的面,在张掌柜拿出来的那一瓶上面坐了标记。 然后把两瓶花露油放在眼前比较,从外形来看,就算是火眼金睛也分不出一点点差异。锦曦拧开两个瓶子的盖子,分别细嗅了两瓶里面的气味,然后,锦曦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大嫂子,你们过来嗅一嗅。”锦曦朝那五六个人招手,那几个人犹豫了下,然后都挤了过来依次嗅着锦曦手里的两只瓶子,一番下来,几个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奇怪,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东西,怎么嗅起来,这气味有点出入呢?”包着头巾的妇人皱着鼻子满腹疑惑道,她的同伴也都是一样的表情。 “大嫂子,实不相瞒,我们孙记的花露油,是我嘎婆他们孙家,照着祖传秘方给配制出来的,从来就没有外传过,外面的人,纵然绞尽脑汁的仿做我们的花露油,甚至还私下打出我们孙记的招牌,但因为配方不齐全,他们做的都不可能是正宗地道的孙记花露油。” 锦曦从容镇定道,把手里两瓶花露油传给孙大虎,道:“姨夫,你把这两瓶花露油传给其他顾客们嗅嗅,大家伙也帮着比较一下真伪。” 不一会,两瓶不同却又相同的花露油,便在铺子里传了个遍,所有嗅过比较过这两瓶花露油的顾客,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大家又在纷纷议论,锦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将众人的反应纳入眼底。 最后传到张掌柜的手中,他不止嗅了,还分别找来两只小碗分别倒入,惊讶道:“掌事的,他们带来的那瓶花露油,比咱们孙记的要稀薄一些,色泽偏黄,咱们的偏绿。” 铺子里的围观者中,有些就是居住在这青桥巷子里的,当下自告奋勇跑了一趟家,把家中的迎春花花露油拿过来,也放在一起比较,越发凸显的那几个村夫村妇带来的花露油有问题。 锦曦微微一笑,朝众人道:“承蒙诸位左邻右舍,乡亲父老以及新老顾客的照顾,我们孙记杂货铺子,自打落居青桥巷子开业至今,一直秉承良心买卖,孙记点规矩十不准,就挂着那边墙壁上,出入顾客皆可一目了然。孙氏更是郑重承诺,但凡在孙氏买到一件假冒伪劣货品的,一经证实,假一赔十!” “我们孙记,打开门迎四方顾客,从来不做昧着良心的买卖,这些,大家伙有目共睹!”梁愈忠振臂高呼,孙二虎他们齐声应上,顾客人有些老顾客也是出声力挺。 这下,那几个过来讨要说法的村人有些站不住了,包头巾的妇人道:“掌事的,不管你怎么对比,怎么保证,就算我们这花露油再异常,可我们这上面可是写着孙记两个大字,我们农村人来趟镇上不容易,我们只认准个死理,这两瓶花露油,就是在你们在铺子里买的,难不成我们还去王记陈记李记的铺子里买你这孙记的花露油不成?那道理说不通啊,这事,你还得给我们说法!” 众人哗然,孙二虎他们都有点恼了,没想到事实摆在眼前,摆明着他们是在外面买了假冒伪劣的花露油,如今还非要死咬上孙记! 锦曦微微眯眼,她也没料到这个农村妇人,嘴上功夫还这么厉害,不过,这些对锦曦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锦曦重新接过那一共四只瓶子,其中两瓶是那些人带过来的假冒伪劣品,还有两瓶分别是孙记的存货和一位老顾客提供验证对比的。锦曦目光环扫过众人,又对那妇人意味深长的勾起一个笑意,清声道:“大嫂子非要咬定这花露油是我们孙记卖出去的,那我就来证明给你们大伙看,看看到底是我在狡辩,还是你们在扯谎,若是我狡辩,我甘愿受罚,若是你们扯谎来我们铺子寻事,哼,今个我们就先礼后兵!” 锦曦此言一出,铺子里围观者的情绪更高涨了,大家都想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掌柜,孙二虎,孙玉宝,梁愈忠,以及阿来阿旺兄弟,都出声表示支持锦曦,面对质疑时,孙记的人都毫不犹豫紧紧站成一条阵线,相比之下,先前同声共气的那几个村人里面,有个国字脸八字须的男人有些开始打退堂鼓。 他扯了扯包头巾的妇人的手臂,小声道:“狗蛋娘,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包头巾的妇人一脚踩在那男人的脚上,男人痛的矮下身子,便听那包头巾的妇人啐骂那男人:“狗蛋爹,你别的事怂我也认了,关乎到咱们娃儿,你怎么也这样呢?你这几日不在家,你是没瞧见咱娃儿夜里被那红疹子闹得……掌事姑娘,你赶紧证明吧,我还等着你给我说法呢!” 男人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突然,他感到有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顷刻间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刺感,他一抬眼,就看见那边高站在八仙桌上掌事小姑娘的目光正轻飘飘移开,带着一丝嘲讽。 男人没来由的垂下眼,眼神闪躲着心里开始慌张起来,很想就此溜走,可铺子里都挤满了人,他很难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出去。 众人的目光此时齐聚在八仙桌上的锦曦身上,一袭水蓝色的修身长裙,纤细的腰间系着同色丝绦。柔软的秀发在头顶盘着双髻,分别用五彩丝线编成的小彩鞭给挽住,余下的部分,绕过粉色的耳朵垂跟刘海一起垂到两肩上,眉眼清秀,神态可人,纵使被人质疑也不显半丝慌乱。 “我们孙记铺子里售卖的花露油,香胰子,洗发的,洗脸的,洗澡的,等等这之类的货品,靠的都是我们孙家的秘方,完工之后售卖之前,都会在每一件货品上,做上只属于我们孙记的标示,为的就是防备某一日,有人鱼目混珠,打着我们孙记的招牌去招摇撞骗。等我姨夫取来菜刀,我就证明给大家伙看。”锦曦环顾四下道,话音刚落,孙大虎就从后院拿了一把切菜的刀过来。 锦曦把手里四只瓶子里的花露油全部倒在一只大碗里,然后,把空着的四只小竹筒倒置过来。 “爹,这里面的暗标示,是当初我们俩一道做的,你来破开竹筒给大家伙瞧瞧。”锦曦对人群中的梁愈忠道。 梁愈忠应声而出,对众人拱了拱手,道:“没错,我是个木匠,这些东西是我和我闺女一道做的,大家看好了!”说罢,接过菜刀,粗糙的手指在倒置的竹筒周围细细摸索了一圈,然后,一手固定住竹筒,另一手抄刀,沿着竹筒顶部那一圈奇怪的纹路沉稳而有力的整圈的切割下来,也就相当于是把原先竹筒的底部,给整个切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谋划 锦曦接过那切下来的四块底部圆片,目光扫过其中的外边缘,微微点头,然后递给众人,清声道:“大家伙请看!” 当初在做竹筒的时候,锦曦便跟梁愈忠探讨,希望能在里面做个加密的工序。于是,梁愈忠便在这竹筒的底部外檐,跟筒身衔接的地方动了一点小名堂,若不是把这竹筒有技巧的拆开,一般人是极难发现其中的名堂。 “曦?” “曦!” “这两块的外边缘都刻有两个曦字呢,那两块就没有!”铺子里的人议论声四起,皆感叹梁愈忠的刀工极好,竟然能够在这样狭窄的地方一笔一划刻上一个字体繁杂的‘曦’字! “能人高手能在小小的桃核上刻画,我梁老三不过是个木匠,粗人一个,没错,这个字就是取自小女的闺名。只有我们孙记货真价实的花露油竹筒里,才会有这个曦字的标记,至于其他没有这个标记的,一概不与我们孙记相关!”梁愈忠洪亮浑厚的声音又起。 “这个有,这个也有,他们带来的那两只都没有!”很快,四块切割下来的底部竹片便传遍了铺子里所有的人,大家都在惊啧不止,最后传到那几个过来讨说法的村人身上,包着头巾的妇人背上驮着孩子,旁边一个长相跟她很相像的年轻一点的妇人便举着那四块到她面前,她不认得字,但四块上面有两块没有那所谓的曦字,只要长了眼睛都能辨别出来。 包着方巾的妇人这下脸色真变了。脚下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是怎么一回事?打死我也不信这邪啊,都是在你们一个铺子里买的,怎么我们的就是次品?”包头巾的妇人满脸震惊,本是硬气而来,铁证确凿,没想到却没杀了个措手不及。 “大嫂子,我们孙记的这些货品,一直都只有在青桥巷子的孙记杂货铺子才能买到,从来没有像货郎一样沿街叫卖。更没有在其他铺子寄售。”锦曦对那包头巾的妇人道:“你们这两瓶花露油显然是假的。这就要问问你们自己,到底是在哪个旮旯里买来的!” 包头巾的妇人恍然回神,把背上驮着的孩子交给一旁她的妹妹,双手上前。一把揪住那个正准备往人群里溜的国字脸八字须的男人。厉声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狗蛋爹。这花露油可是你端午节那日从镇上带回去的,你说,你是从哪旮旯弄来这假货害了狗蛋他们!” “狗蛋娘。当着人面好歹给我点面子,咱有话家去再说,你要打要罚我都不吭半声,好不?求你了媳妇儿……”狗蛋爹被狗蛋娘扭住耳朵从人群里拉出来,弯着身子迭声求饶。 包头巾的妇人神情明显闪过一丝迟疑,旁边跟着一起过来助阵的村人,也一个个表情犹豫。 “这事牵涉到我们孙记的声誉,有人存心在抹黑我们孙记的招牌,你们谁都不能走,必须在这里把事情交代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哪里,把这样的花露油卖给你们的?”锦曦扬声道,一个眼神示意,孙二虎孙大虎拨开人群,窜到孙记的铺子前面,一左一右牢牢把住铺子大门。 包头巾的妇人和她的同伴都慌了,铺子里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把议论的矛头指向他们几个。 “弄来弄去原来是自个没有行正,还带着人过来人家铺子里闹,乡下人就是野蛮不讲理!” “不说清楚不能走,没白的这样抹黑孙记,人家开铺子也不容易!” “……” 包头巾的妇人被围观者指责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怒斥她男人:“你倒是说呀,你瞎了眼睛的,这两瓶假货是在哪弄来的?” “就,就是在镇上呗,端午节那日我媳妇让我来镇上买东西,在河边赛龙舟那处,有个男的挑着一担货郎沿街叫卖,我就问他有没有花露油,他说有,我说我媳妇点名要孙记的,他说他就是孙记的伙计,今日过节被掌柜的打发来河边人多的地方叫卖,我就跟他那买了。”那男人目光闪躲着道,哼哧哼哧道。 “掌事姑娘,我男人这话应当没扯谎,我端午那日确实给了他钱打发来镇上。”包头巾的妇人对锦曦道,早已不复先前的咄咄逼人,态度诚恳中带着一些惭愧。 锦曦淡淡扬眉,目光越过那包头巾的妇人投向躲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冷哼道:“你还当真狡猾,编织出这样低劣的谎言,道我看不穿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再扯谎欺瞒,休怪我这就你去报官让官老爷来处置这事!” 所有人都惊诧的在锦曦和那男人的身上来回的转,不晓得锦曦何故有这么一说。 “掌事的心软,这事早该报官,关乎到我们孙记的声誉,且不论他话里几分真假,都不容马虎!”张掌柜紧接着锦曦的话,厉声道:“到了衙门里,风火棍一夹,保准得说真话,咱也省了力气!” 国字脸八字须的男人在听到要把他扭送去衙门,当下就腿软了,差一点就半跪在地上,瓮声瓮气道:“掌事姑娘绕过我这一回吧,我、我什么都说,只求你们别把我扭送衙门!” 顿了下,那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对锦曦这边招供道:“端午那日我揣着我媳妇给的钱本来是要来镇上买雄黄酒和花露油的,去到河边看了一会赛龙舟,去买雄黄酒,付钱的时候才晓得我那包袱下面被人割了个大洞,媳妇给我的那半吊钱都不见了!” 这下,铺子里的人终于都回了神,包头巾的妇人气得眼眶都红了,指着那男人追问:“我卖鸡蛋辛辛苦苦攒下的半吊子钱,你倒好丢的便宜!那你说。你那雄黄酒和两瓶花露油又是怎么得来的?天杀的,咱人穷志不能短,你不会是去偷了吧?”包头巾的妇人问道,扬起手又要去打,被身边的同伴给拉住,大家都在劝。 那男人估计是个媳妇严,吓得抱头躲到一边,哼哧着辩解:“我没偷,是买雄黄酒那铺子里,遇到一个同样去打酒的人。那人说。说只要我帮他一个忙,他就送我两坛子雄黄酒和一斤烧刀子。” “你一没见过世面的下里巴人,人家图你什么?”包头巾的妇人着急追问。 “那人把我引到了一条巷子的后面,拿出来两瓶花露油。跟我说他们是孙记的。这是他们铺子里的新品。让我拿回村子里去给跟村民和亲戚朋友那多说说,许诺到时候分我红利呢!我本来是要应承下来,可后来不下河捞鱼染了病。就把那事给拖了下来!” “天杀的,你个没脑子的蠢猪,天上不会掉馅饼,你早晚被人给卖了还给人屁颠着数钱!”包头巾的妇人一口啐在那男人脸上,怒道:“老天爷开眼让你病着,你要不病,那你得帮着那人祸害我们多少村人多少亲戚朋友啊!天杀的!” 男人耷拉着脸,瞥了眼锦曦这边,嘟囔道:“我先前来孙记,我就说这铺子前后的景物,好像跟上回那人引我去的地方有些不一样,我跟你说好像不是这里,你听不进去,非要冲进来找他们讨要说法……” 包头巾的妇人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脸上,怒道:“祸都是你闯下的!如今,看你怎么收场,要进衙门还是怎样,我都再不管你!” 那男人吓到了,哀求的看向锦曦这边,道:“掌事姑娘,我把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个一清二楚,求求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宽恕了我这一遭吧!我家上有老下有下,真不能去衙门!” 锦曦微微蹙眉,道:“事情是因你男人而起,就算我们不扭送他去衙门,他也逃不掉干系,也是从犯!”顿了顿,又接着道:“除非,你们愿意将功折罪,出来指证那个背后制造假花露油的人!” …………………………………………………… 待到铺子里的闹剧散去后,锦曦才惊觉文鼎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门口,与孙二虎说笑,身后跟着两个面生的伙计打扮的人。 锦曦赶紧从桌子上跳下来,快步朝门口迎来,道:“文大哥,你何时来的这里?” 文鼎收回目光对锦曦淡淡一笑,抬步进了铺子,道:“来了有一会子了,见你正在处理事情,就在外边瞧了一会!” 锦曦略有点不好意思,道:“让你见笑了!” 文鼎摇头,道:“你做的很好。” 锦曦笑了笑,招呼文鼎去了后院坐着喝茶,孙二虎还有梁愈忠都跟了过去,前面铺子里,留下张掌柜和阿来阿旺兄弟打理。 “今日这事真是让人气败了,咱起早贪黑的经营铺子,不晓得被哪个王八蛋给盯上了,竟然打着我们孙记的招牌出去撞骗,出了事这黑锅还得扣我们孙记头上!”孙二虎一坐下来,就气呼呼道,梁愈忠也是愁眉紧皱。 文鼎目光从他们二人面上拂过,最后落在锦曦的脸上,相比较孙二虎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梁愈忠的郁闷,锦曦却是坐在那云淡风轻的喝茶。 “梁三叔,二虎兄,你们莫要太过气愤,我想,这事还没过去,曦儿一定还有打算!”文鼎淡淡调笑道。 孙二虎和梁愈忠都惊诧的看向锦曦,孙二虎急问:“曦儿,文鼎说的是真的吗?我就在想吗,我们都气得要命,依着你的脾性,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那躲在那抹黑我们招牌的人的!” “可是,曦儿,你这会子都把刚才那几个人给放走了,也不趁热打铁让他们领着咱找去那害我们的铺子,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梁愈忠也问。 文鼎不出声,含笑看着锦曦,锦曦瞥了眼面前这三人,无奈的笑着放下茶杯,正要开口,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 孙二虎霍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从外面跑进来的孙玉宝道:“玉宝。我正纳闷呢,方才铺子里人散去的时候,你也跟着不见了,你跑去哪了?” 孙玉宝顾不上说话,接过锦曦递过来的茶几口就灌了下去,这才道:“先前人群一哄而散的时候,曦儿安排我和那狗蛋爹从铺子后门出去了。” “啊?”孙二虎和梁愈忠惊讶,锦曦摆摆手,道:“听舅舅说下去。” 孙玉宝坐下来,对众人道:“还好我如今对这长桥镇大街小巷都熟悉。那狗蛋爹认路不全。还好勉强记得几样标示物,我们七拐八拐,最后果真进了一条巷子,狗蛋爹带我走到巷子里面一扇后门处就不走了。我绕到那铺子前门一瞧。那铺子的正前门面向的可是咱长桥镇人流量最多的大街道。你们猜猜看。到底是谁在背后顶着我们的招牌赚黑心钱来着?” 几人面面相觑,报了好几个长桥镇的杂货铺子,孙玉宝皆一一摇头。 “芝兰堂!”文鼎抿了口茶。轻飘飘甩出一句,锦曦眼睛一亮,道:“文大哥,我和你所猜一样。” 孙玉宝激动的一拍桌子,道:“没错,就是他们家!” 大家伙都震惊了,锦曦眯了眯眼,芝兰堂是长桥镇唯一的一家胭脂水粉铺,也是长桥镇走高档路线的一家女性化妆品专卖店铺,锦曦去过芝兰堂,那里面不止售卖胭脂水粉,还有一系列的女性护肤养颜之类的东西。 梁愈忠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芝兰堂怎么会把目标盯到他们这藏在巷子里的小杂货铺子? “见怪不怪,芝兰堂把目标打到我们孙记的头上,顶着我们的招牌制作假的花露油售卖,无非是为了两点罢了。”锦曦道。 锦曦如今身处的时代,商人的社会地位在所有行业里,几乎是垫底的,远排在农和工之后。所以,这个时代的市场经济这块,远不如现代社会,在同类物品的定价上,都会有很明确的国家机关相关的宏观经济政策进行调控和规划。 这个时代,尤其是位处这样的偏南小镇,市集这块都是比较散乱的。同类型的货品,考虑到各自的进货渠道和成本有高低,在不同的铺子里出售的定价也是有高下之分。 孙记的日用品,大多是锦曦自己制造出来的,成本低廉远非其他铺子所能及,所以在定价这一块,锦曦素来坚持的是走平民路线,因为她要面向的是巷子里的居民,附近乡下上来赶集的村民,价格定位那么高,卖不出去也是白搭,薄利多销走平民化价格路线,才是孙记能快速在长桥镇站稳脚跟的关键点。 芝兰堂一块香胰子,定价二百文,而孙记却要便宜许多。加之孙记的新日用品,如洗头的,洗脸的,洗发的,还有花露油蚊香之类的东西,都让其他铺子眼红,同理,作为女性保养用品专卖的芝兰堂,自然被孙记冲击。 “从前长桥镇的日用品这一块,如胰子香胰子,都是有价无市,自打我们孙记开张,以走低端低价的日用品占据长桥镇的市场后,日用品那一块受到了冲击,其他的杂货铺子也都纷纷调整胰子之类的售价。”锦曦喝了口茶,见大家都望着她等待着下文,接着道:“芝兰堂打出我们的招牌,制作假的花露油售卖,一方面是为了在暗地里借东风从中赚一把,二来,也是为了抹黑我们孙记,假若出了事到时候全扣我们孙记身上,今日之事就是最好的例证!” 孙二虎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起来:“好一个一石二鸟,要么就借着咱的东风闷头发财,要么就借别人之手把咱孙记给踹了,好阴险的计谋,既然我们现在晓得了是芝兰堂在后面捣鬼,就再不能装不知道!” “二虎,你打算怎么做?我力挺你,一定要让芝兰堂好好受个教训,让他们往后再不敢打我们孙记的主意!”孙玉宝也气愤道。 “你俩稍安勿躁,曦儿,你打算怎么做?”梁愈忠问道。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要好好筹备一份大礼送给芝兰堂!”锦曦淡笑道,唇角勾起淡淡的纹路,盯着手里的茶杯,淡淡道。 几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后。都各自散开忙活去了,后院就剩下文鼎和锦曦,还有文鼎身后那两个面生的伙计。 “他们两个叫阿福阿财,跟阿来阿旺在打理商铺方面的才干不同,阿福阿财对果树花草的栽种有一定的心得。”文鼎道:“听福伯那日从你家回来后提及,说你有意在侧院栽种花草果树,我想他们二人对你应该是派的上用场的,就给你带了来!” 锦曦惊讶又欣喜,且不说她迫切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单就她家如今那主侧两套空荡荡的大院子。也多需要人手来打理。 锦曦也不跟文鼎多做客套。当下就爽快的收下了文鼎的好意,文鼎对此很满意,因为他感觉锦曦不拿他当外人。至于什么感激,以后如何如何报答的话。锦曦从未对文鼎说过半句。因为在锦曦看来。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说的太好听,也抵不上真正当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的援手。她相信,只有她一步步的强大了,她才有真正的实力来回馈这些真心给予过她帮助的人,所以,她要更快的让自己强大且变得有实力起来。 “你方才跟二虎玉宝他们合计的那法子,我觉着可行是可行,但你还是有点过于手软。”文鼎优雅的喝着茶,口中淡淡吐出一句话:“对于那些躲在在背后,如豺狼般随时窥视着的贪婪对手,我的原则就是,要么不动,要么,一招必击!”午后的日光被头顶的树荫,分割成无数光影的碎片,罩在他英俊的面庞上,犀利的线条显得柔和许多,但却找不见他幽深如黑谭的眼眸里,那里面好像吸纳着极北之地的冷寒之气。 锦曦暗吸了一口凉气,她自然明白文鼎所指,在刚才跟孙二虎他们商议的计谋里,最终的目的是给芝兰堂一个教训,顺便也敲打下其他的杂货铺子。 锦曦承认自己的法子相对于文鼎而言,确实有点手软,点到为止,但是,那是因为跟她合谋的人是孙玉宝和梁愈忠他们,他们三人的性格,说到底还是老实善良的好人。 其实不然,照着锦曦自己的本心,她做人做事素来是恩怨分明,出来做生意本来就是竞争的,同行是冤家但锦曦却不会恶意去打压竞争对手,但是,如果对方主动挑衅到了她,尤其还使用这样的阴损招数嫁祸栽赃,那就是挑战到了锦曦的底限,锦曦决不可能放过。如今,文鼎的提议,无疑再次唤醒了锦曦内心的那份狠辣干脆,锦曦甚至对文鼎生出一份同道中人的知音感。 “文大哥,你一语点醒了我,没错,对于那样的对手,就像打一只贪得无厌的豺狼,一时的心慈手软给予警戒,根本刹不出,其他的同行都观望着,不能敲山震虎!只有真正一拳把那老虎给打死两人,其他的都会自我退避!‘锦曦沉声道。 文鼎眼中露出孺子可教的欣赏之色,道:“有道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果你甘愿永远守在这小小的长桥镇,那我不逼你,但若你想要爬的更高,那就必须让自己狠起来!嗯,我看你那计谋得改动几笔了!” 锦曦勾唇淡笑不语,端起面前的茶杯,明眸中涌上一层晦暗莫测的黑色。 文鼎凝视着锦曦,他突然发现,从认识锦曦至今,他好像就今日今时今刻,才头一回,真正的认识到面前的这个少女,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的提议会吓到她,没想到……或许,他们骨子里是同一类人? 想到这,他心里不由缓缓升起一股希翼,沉声道:“如果你愿意,我希望,我能够在这次事件里,成为你的助力!” “文大哥,我这回做的,可是算计人的事,我都不敢跟我爹他们细说变数,你这样力挺我,就不怕被我给拖下水?”锦曦笑着调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咱两谁是墨还说不定呢!说不定,咱两都是墨,也就没有谁染黑了谁之说!”文鼎勾唇温和一笑,眼中不复先前谋划时的幽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入赘真相 第一百七十三章入赘真相 老梁头他们赶走了梁愈忠的牛车去了望海县城,原本是计划当天去当天返,这边梁愈忠和锦曦等到快要日暮西山,都还不见他们回来。于是乎,梁愈忠和锦曦只得把孙记的那辆牛车给赶回了金鸡山村。 阿福和阿财白日里在铺子里发生的顾客闹事一事,父女俩在路上就商议好了,回家绝口不提,免得孙氏还要为这些分心。 回到家,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像往常一样纳凉聊天,各自回屋歇息,一夜无话。 翌日,老梁头和梁愈洲他们还是没有回来,锦曦抽空去了一趟同村的张屠夫家,察看了一番张家猪圈极其相关,最后以每斤三十八文的价格,跟张家谈妥了关于猪肉买卖的事宜。 因为今日是农历的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这一带又称今日为乞巧节,要祭奠织女,村里的未婚女子和初学针线的少女,都会在今夜,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在月下迎风穿针,向织女乞巧心灵手巧。 今夜,大家收工都早,孙氏和春柱家的,大牛家的几个媳妇,早给闺女们越好了夜里来锦曦家大院里一道乞巧。 锦曦不会针织女红,便早些在灶房准备瓜果点心和米酒,摆在院子中间的小矮桌上,晚饭后春柱家的,大牛家的,都带着自家的闺女来了锦曦家,锦柔和几个同龄的少女们在一起。一个个早就雀跃不已。 等到皓月中空,向织女祭奠过,大家伙开始乞巧,锦曦抱臂靠在一旁绕有兴趣的观看,一个个小姑娘严阵以待,在月下迎风穿针,飞针走线,规矩就是看谁穿的针越快越好,就能‘得巧’,也就是能得到织女的眷顾。 最后。当夜的乞巧以春柱家的二妮博得头筹。锦柔屈居次位,但却并未气馁。 这一夜锦曦家的内院充斥着妇人和女孩儿们的欢声笑语,一群人耍到很晚才各自尽兴散开家去。 翌日锦曦和梁愈忠清早出门去镇上,锦曦一眼就瞧见梁愈忠牵出来的那头牛的牛角上。挂着一串野花编织的花环。锦曦抿嘴轻笑起来。昨日的七夕节。在这一带的乡下农村人家,都会给牛庆生,在牛的角上面挂着野花编织的花环。 村里一代代的传说下来。说是当初西王母用发金簪划出一道天河,把牛郎织女生生分割开后,老牛为了让牛郎能够跨越天河见到织女,让牛郎把它的皮刨下来,驾着它的牛皮去见织女。 人们为了纪念老牛的牺牲精神,便有了“为牛庆生”的习俗。 “这牛倒是受用的很,不晓得四叔他们赶走的那头牛,昨日有没有得到庆生。”锦曦自言自语道。 梁愈忠望着那边晨曦笼罩下青瓦白墙的村子,又看向官道延伸的尽头,道:“你爷他们这都出去两日多了,今日怕是该回来了!” 梁愈忠的预测还真应验了,下昼收工回村的时候,两辆牛车在镇子西口的地方遇到了。 三日不见,锦曦忍不住对老梁头他们三人多打量了几眼,这一打量,才惊觉他们三人,跟三日前动身去望海县城时的那股子迷茫颓丧大不相同。去的时候,牛车上就一只装着土特产的麻线袋子,而回来的时候,牛车上那只麻线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两只崭新的包袱卷,还有一提捆扎在一起的礼品盒子。 锦曦时常去望海县城采办,认得其中有几盒是望海县城几家点心铺子里的特色包装盒。 再看老梁头和梁愈林梁愈洲三人,也都换了一身新衣裳,老梁头盘腿坐在牛车上,老远就朝这边的梁愈忠和锦曦招手,待到两辆牛车并排停靠在一起,老梁头从身子侧面的一只袋子里掏出一把毛茸茸的桃子,塞给锦曦,道:“曦丫头,拿去吃,县城里新上市的毛桃子!” 锦曦谢过老梁头,把那一把毛桃放好,两辆牛车驶出了长桥镇,一前一后朝金鸡山村驶去。老梁头他们的牛车行驶在前面,到了锦曦家大院前面的官道边上时,梁愈洲稍稍缓了车速,扭头询问坐在后面的老梁头:“爹,你们是在这里下车自个走回去呢,还是我先送你们回村再给三哥把牛车送回来?” 不待老梁头吭声,梁愈林抢道:“四弟这还用问吗?这车上还有不少东西,自然是你再赶车往前滑一段啊,总不能让爹都到了家门口还受累吧?” 梁愈洲又去看老梁头,老梁头摆摆手,道:“先送我们到家门口吧,回头你再把牛车给你三哥送回来就是!” 梁愈洲跟后面的梁愈忠吆喝了一嗓子,收回目光继续往前面的金鸡山村里赶,后面,梁愈忠和锦曦的牛车徐徐拐下官道,进了锦曦家气派的大院子。 “爹,爷都打我们家门前路过,你怎不邀请他们进屋来耍一会,喝口茶呢?”父女俩从牛车上往下搬整筐子的蔬菜瓜果时,锦曦笑眯眯问梁愈忠。 梁愈忠愣了下,看着锦曦脸上促狭的笑容,也咧嘴一笑,拍了拍锦曦的头,道:“这还打趣起爹我来啦?唉,刚前面你二伯和你爷那话,你不也听见了么?我这会子开那个口请你也进来耍,那是为难了他们,还不如识趣些,不要开这个口!” 锦曦笑了,摇头不语,先前梁愈洲询问老梁头牛车停在那里那几句对话,后面这辆车上的梁愈忠父女俩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梁愈林不想停车,是不希望那牛车上,从县城里带回来的礼品被梁愈忠这边沾了,小心眼的! 这边牛车上,老梁头扫了眼身旁一脸得意笑容的梁愈林,厌烦道:“瞧你那点破出息。护食护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梁愈林不以为然,道:“爹,这些礼品可都是礼辉那岳父家给咱老梁家的,都是好东西呢,我这样护着也是为了咱老梁家啊,怎么还骂起我来了呢!” “你个猴儿精的,打量你爹我真老糊涂瞧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就算分给一些给你三弟,那又如何?他就算分了家,也是老梁家人!”老梁头气道。 “爹。你这话说的。你在这训我,指不定三弟他们还瞧不上眼咱这点东西呢,你瞧瞧人家那大院子,多气派。他们不缺钱!”梁愈林嘻皮笑脸道。 老梁头直皱眉。狠狠瞪了梁愈林一眼。不再做声,因为牛车已经驶进了金鸡山村。 锦曦家这边刚刚把晚上的饭菜端到院子中间的小矮桌上,梁愈洲恰好送了牛车过来。一问。才晓得他还没吃晚饭,梁愈忠他们便挽留梁愈洲留下一道吃,梁愈洲也没太过客套,大大方方在院子里的小矮桌旁坐了下来。 梁愈忠兴冲冲去后院取井水镇的酒酿,这边梁愈洲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只东西来,递给锦曦和锦柔,眨了眨眼,道:“曦儿,柔儿,瞧叔给你们带啥了?” 锦曦锦柔惊讶接过一看,不禁乐了,竟然是两只面具,锦曦的那只,是牛魔王,有两只角,锦柔的那只,是织女,五彩斑斓。 “四叔,你真好。”锦曦笑吟吟道。 “四叔,你最好最好,这面具柔儿最喜欢不过了!”锦柔雀跃道,拿着那只面具戴在脸上,欢田喜地的跑去了屋里的清水盆里照。 “老四,她们俩都是大孩子了,你怎么还这样破费给她们买那些玩意儿?”孙氏道。 梁愈洲憨厚一笑,挠了挠后脑勺,道:“这不乞巧节么,我瞧见那县城像她们那么大的孩子们,都时兴戴那个,就也给她们俩买了两只,戴着耍呗!” “那,曦儿爷和曦儿二伯他们晓得不?青小子和柏小子他们,也都有不?”孙氏又问。 梁愈洲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是背着他们偷偷给俩侄女买的。” 孙氏恍然,锦曦勾了勾唇,摩挲着手里的面具,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当然,她还有些惊喜,因为四叔跟她爹有点不相同,她爹是真老实,以前没分家那会子,挣来的钱一文不落全上交给了谭氏。而四叔,也是老实憨厚,但却留有一点点自己的心眼,竟然知道藏着点私房,这很好,很不错! “咳,老四啊,不是三嫂不通情理还要说你,你纵然身上有点私藏,也不能这样破费,这往后成亲养娃走媳妇娘家,费钱的地方多着呢!”孙氏道。 梁愈洲咧嘴一笑,他晓得三嫂是真心为他好,才对他说这些话。当下点点头,道:“三嫂,我心里有数的。” 孙氏这才放心一笑,又道:“我听你三哥说,爹娘这会子正在为你跟崔家议亲,你那事,如今议的怎么样了?” 提及这个,梁愈洲耳后背有些发红,锦曦见状借故去灶房拿碗,走开了几步,却躲在灶房的窗户下面偷听。 “爹娘说,等过几日把水稻田收割出来,就去崔家下聘。”梁愈洲道。 “崔家没有儿子,就俩闺女,大闺女孔雀留在家里招了个女婿入赘,养了俩孙子,二闺女喜鹊,也是个勤快利落的好姑娘,针织女红,里里外外都能过一手,模样长得也水灵,是个值得娶的好姑娘!”孙氏由衷赞道。 崔家的二姑娘喜鹊,年方十八,比梁愈洲小一岁。早两三年前,在梁锦兰还没长开身子骨,还不曾夺得金鸡山村第一美人的名号前,崔喜雀可是金鸡山村的一枝花。从十五岁成年开始,崔家的门槛便被上门求亲的人给差点踏平了,梁愈洲以前也是崔喜雀的众多倾慕者之一。 人就是这样,往往众星捧月风头正盛的时候,总是容易挑花眼,得陇望蜀,这山望见那山高。 农村姑娘一般都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嫁人,男子也是十六七岁岁的时候定亲,通常十八岁都荣升孩子爹娘了,而崔喜雀今年十八岁,虽然在锦曦原来生活的现代根本还是青春少女。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有望步入老闺女的行列了。 尤其是这两年上门求亲的人越来越少,崔家二老急了,左右一相看,把目标锁定了梁家老四梁愈洲身上,十八岁的崔喜雀配十九岁将近二十的梁愈洲,可谓是正好,于是,在梁愈洲的婚事沉寂了一两年后,月老的红绳子把这二人栓在了一起。 “能娶到喜鹊。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梁愈洲坐在那微微垂着头。语气中带着三分羞涩,七分知足。锦曦抿着嘴偷笑,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黑黑实实的四叔害羞呢! 梁愈忠取了井水镇过的酒酿回来,兄弟俩就着矮桌上的几碟小炒推杯对饮起来。娘三在一旁安静的吃饭。酒过三巡。两兄弟的话匣子也越发的打开了,话题就转到了老梁头他们这番去县城周家的事情上。 锦曦在一旁乖巧的听着他们大人说话,虽没有亲见。但也大致把这趟他们去县城的际遇弄了个大概。 原来,当日老梁头带着梁愈林梁愈洲两兄弟风尘仆仆赶到县城,并一路打听找到周县丞的宅子那,已经是下昼。拜访人通常是选择上昼,下昼也夜里不合礼仪,老梁头便在周家所在的那条街上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爷三个要了一间屋子挤了一宿,打算养精蓄锐,洗去风尘,准确翌日上昼去拜访周家。 没成想,下昼的时候安顿好,梁愈洲陪着老梁头在客栈歇息,梁愈林借口出去透气,悄悄去叩响了周家的大门。 “二哥怎么忒急?这行事也太鲁莽了!”梁愈忠捏着酒杯子沉声道,浓眉聚拢在一起。 梁愈洲冷哼了声,道:“可不就是嘛,他也不晓得打的什么小心思,总之,下昼过去不止没见着礼辉人,还没周家的管家给轰出来了!人家管家说了,做亲戚要有亲戚的道儿,像那样下昼日头都要落山了还跑去攀答,没品!” 梁愈忠无奈摇头,一口饮下杯中的酒酿,又给梁愈洲面前的酒杯重新满上。 “翌日,爹正准备带着我们去周家,才来开客栈的门,就瞧见礼辉带着一个年轻的媳妇儿站在了屋门口,两人手里拿着好几只包袱卷,还有一捆的礼品盒……这一趟,我们别说去跟周县丞商议礼辉的婚事,就连周家的大门都没让进,唉!”梁愈洲道。 “不过,礼辉和他媳妇儿,倒也都给爹下跪磕了头,那媳妇儿还给爹奉了孙媳妇茶,喊了爷!”梁愈洲接着道。 锦曦勾了勾唇,暗想,怪不得老梁头回来时,看起来神色好多了,原来是关了一扇门又开了一扇窗,多少有点小收获啊!唉!”梁愈洲郁闷道。 梁愈忠和孙氏却不这样乐观,相反神情更加惊诧和阴郁,孙氏不禁道:“人都到了门口,也不请进门去,还带着媳妇找来客栈,就算是磕头奉茶又如何呢?还不是藏着掖着的不能见光似的?唉,礼辉都拿着那些东西找来了客栈,是、是不是他不待见你们几个去周家,想跟老梁家这边给彻底断了啊?” 锦曦微微蹙眉,若要真是那样,那梁礼辉还真算得上一个薄情寡义,且见利忘本的人,那样的人,别说是中秀才,哪怕就是中了举人和状元,也不过如此! “礼辉不待见是其一,我看最主要的还是礼辉那岳父周县丞一家,不待见跟咱老梁家有牵扯,瞧不起咱是乡下庄户人家!”梁愈忠道,声音染上一层隐隐的羞愤。 “三哥,你也甭气,气也没用。我跟你们就是一样的想法,礼辉在周家做上门女婿,头顶的岳父是县丞,礼辉那是半点都做不了主的!”梁愈洲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分明。 梁愈忠沉声道:“礼辉前十几年都是在做书呆子,自打考中秀才后,在功名那块就再没突破,如今他怕是换了个脑子,想着攀附上了县丞,多少会有些助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何况这事关乎到他的前程,礼辉会这样做,也不稀奇!” “人要是见利就忘本,走到哪里,攀附上谁,到最后都没用!”梁愈洲忿忿道。 三个大人都沉默无言以对,为了缓和下气氛,锦曦转移了话题询问梁愈洲:“四叔,我礼辉哥如今那新媳妇,跟洪家的比较起来,人怎么样啊?” 显然,锦曦的这个问题,也是梁愈忠和孙氏所关注的。 梁愈洲想了下,脸上露出一抹很古怪的神色,似是斟酌了一下,组织了词语,道:“我一做叔叔的也没细看侄媳妇的面相,只觉着那官宦人家的小姐,长得白净,不必咱这土力刨食的扎实乡下女人。年岁应该比礼辉要大几岁,说话行事的作风摆在那,挺老成的。” 锦曦有点忍不住想乐了,梁礼辉这是什么命和八字呢,一个两个媳妇都跟他是姐弟配? “有一事,礼辉没亲口告诉我们,可我们在那呆了两三日,从别人那打听到一些关于周家小姐的,不晓得是真是假!”梁愈洲道。 “什么事啊?”梁愈忠问。 “听那附近街道上的人说,周县丞家就这么一个小姐,早几年招了个得意门生做上门女婿,生养了一双儿女,大的如今都五岁了。后来周家那女婿得了疾病一命呜呼,周家心疼闺女带着一双儿女受累,便有意再给她招个男人上门,对那男人没啥要求,主要就是为了一道照看孩子……”梁愈洲沉声道,话尚未落音,面前的梁愈忠四人都目瞪口呆了! ………………………………………… 老梁家内院,东厢房。 吃饱喝足洗过澡,卸去了一身的疲惫之后,老梁头换了梁礼辉夫妇送给他的崭新绵软又透气的里衣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一根新买的烟筒正吧嗒着吞云吐雾。 谭氏坐在一旁,摇着手里的大蒲扇,一边给老梁头打风,边低声询问着这趟去县城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是一会气一会怒一会惊一会愤。到最后,当说到梁礼辉入赘的那周家小姐已生养了一双儿女,谭氏惊骇了。 手里的大蒲扇啪的一下往老梁头身上一扔,霍地站起身指着老梁头怒道:“你个死老头子,在家的时候一口唾沫一口钉的,怎去了县里一趟就又面又怂了?你作甚去了?” “扇子往哪里扔!”老梁头不满的挥开那扇子,也怒道:“我哪里又面又怂了?” “作死的,我好端端的大孙孙,去给周家倒插门就算了,合着捡个能帮他致仕的便宜岳父,还能娶个娇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做媳妇,我这口气也就忍了!”谭氏眉头竖起,继续道:“我要是晓得我大孙孙不止是去给人家倒插门,还是给人家做便宜的继父,拼死我都要揪住他那耳朵把他给揪回来不可!你这眼皮子浅的死老头子,人家几件礼品,一杯孙媳妇茶就把你给打发了,还屁颠屁颠的,我呸!” 谭氏站着,老梁头躺着,谭氏居高临下,这口呸可是实抵实喷在老梁头的脸上,老梁头也当即火起,但谭氏眼底熊熊燃烧着的怒火让老梁头迟疑了下,只能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沉声喝叱谭氏道:“死老婆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瞎嚷嚷什么!礼辉什么都跟我说了,他做男人不行,早前看了好几个老中医,都诊断他没有生育能力,这辈子怕是都当不了爹!” “啊?”谭氏脸色瞬间失血,显然被这个事情给冲击的呆住了。 “我就想着,周家的小姐养下了一双儿女,即便礼辉不能为周家开枝散叶,对周家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若是强行扭了他回来,只怕对他将来也不是好事,还不如,就这样着吧!”老梁头呼出一口浊气,悲痛又无奈。 谭氏在经历了短暂的震骇后,脑子里随即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副画面,当下,谭氏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先前的怒火不再,满脸都是濒临绝望的悲痛和悔恨! “辉儿啊,都是奶害了你啊……”谭氏捶着胸口哑声道,眼里滚出两行热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反击 第一百七十四章反击 “老婆子,你晓得什么?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老梁头扑捉到谭氏的话音,又从她悔恨悲痛的神情中瞧出端倪,猛地坐起身一把揪住谭氏的双臂,使劲摇晃了几下,涨红着眼睛逼问道:“你说,你说,你倒是快说呀!” 谭氏垂下眼皮,呜咽着道:“辉儿五岁那年,你和村里的老姜老秦几个人贩运木材去了县城那块,这一出去半个月才回来。那会子老大媳妇刚生完智小子还在床上歇月子起不来,老二媳妇刚进门不久,对家里活计不熟悉,就算熟悉也不顶个屁用,家里一堆的孩子,辉儿,老四都才五岁,胜小子和梅儿也都是刚学会走路的娃儿,家里的家务活计都是我一双手,铁定有顾忌不到的地方啊……” 老梁头不耐的打断谭氏开篇的一段自我倾诉,怒道:“旁的少扯,你就说辉儿出过啥事了!” “你作甚呢,催命啊?我这不正要说了嘛!”谭氏剜着老梁头,道:“那是个冬日,外面冷的很,我因为要洗衣裳就把大锅里烧好的热水舀在一只小木桶里,搁在院子中间的洗衣盆边上,梅儿吃多了闹肚子,我赶着去给梅儿拿擦屁股的纸,没留意到辉儿和老四从外面耍回来,辉儿一屁股坐在那木桶里了……” “啊?”老梁头握着谭氏双臂的手指猛地一紧,五岁大的小孩子,一屁股坐到那热气腾腾的水里面。那么娇嫩的下阴能不烫坏么?凭心而论,老梁头一直对梁礼辉关于自己不能生育和尽男人一事,始终保留着一丝怀疑,但现在听到谭氏追溯以前的事,老梁头最后一丝怀疑也打破了。 梁礼辉没有撒谎,他老梁头最引以为傲的秀才长孙,被寄予振兴家族希望的唯一人选,果真是个不能人道的废物! “后来呢,请大夫瞧了吗?”。老梁头红着眼追问。 “请了,就是村里的李大夫。说幸好孩子坐的不深。穿了厚厚几层的棉裤,最多烫红了或是烫坏了些皮,不会有啥大碍的。我们见大夫都这样说,当时也就没太多计较。又怕你回来后晓得发怒。当下就瞒了下来。到后来,见辉儿还想以前一样蹦蹦跳跳的,也就把那事给淡忘掉了……”谭氏说到这。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道:“作死的,我要是晓得那一下会给辉儿带来这样的恶果,当时怎么都不会瞒你了,孩子那么小,就算真烫出毛病了,往后还有的是功夫去调理,哪像如今,都成定局了……” 老梁头悲恸的松开握住谭氏双臂的手,如一截枯木般仰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盯着青老布,补丁套补丁的帐子顶蓬发呆,谭氏捂着嘴,低低哭泣。 夏夜的凉风习习,从支起的窗户下面钻进来,月光如水洒在老两口的床前一方箩筛大的地上,愈发的静寂清冷,萧瑟中带着一种了无生机的绝望。 与此同时,前院梁锦兰的屋子里,杨氏正帮着梁锦兰收拾换洗的衣裳,梁愈林垂着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屋子里气氛极其的压抑。 “娘,你就不能再跟爷奶那为我求求情?我不想去那该死的清明庵,我不要呆在那样的地方苦挨!”梁锦兰双目红肿的跟桃子核似的,拉着杨氏的手臂撒娇的哀求。 “娘啊,清明庵里面住的可都是些老尼姑,我跑过去,这乡里乡亲的还不都觉着我要出家做姑子了?那我往后可怎么办?就算我是残花败柳,我也要做红尘中的残花败柳,我才不要剃光头发天天敲木鱼,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梁锦兰越说越伤心,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滚下来。 杨氏心里难受死了,搂住梁锦兰单薄的肩,心肝儿肉的哭。 不待杨氏开口,一旁坐着的梁愈林无奈道:“兰啊,别怨爹娘狠心,实在是你爷这回动了真格的!你大伯和洪氏,一个驱逐出家门,一个休回娘家去,对咱二房若是啥也不做,在村里那没法交代,先前咱回村的路上还遇着了里正,里正对这事又表示了关注呢,唉!” “爹,你不也说大伯驱逐出家门那事,爷就是做做门面功夫的嘛?”梁锦兰梨花带雨的小脸从杨氏的怀里抬了起来,撇着嘴不服气道。 梁愈林鼻子里哼了声,道:“正因如此,爹我才狠心没跟你爷那求情,这会子咱老梁家正处风口浪尖上,你也做做门面功夫,去清明庵呆段时日,等这事差不多冷却了些,再接你回家来!” “就是啊兰儿,你就受些委屈去清明庵呆着,对外做出赎罪思过的样子来,清明庵里的普云师太以前每逢腊月常来咱这边的村子里化缘,咱金鸡山村这一带的村妇们信奉清明庵,过年过节都会去那里求签添香油钱,你爹前几日陪你爷去县城,就偷溜着去了一趟清明庵,孝敬了普云师太,普云师太说了,要你放心大胆的去,她自然会罩着你的!” 梁锦兰听到梁愈林和杨氏这几番保证,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点。 老梁头从望海县城回来的翌日,让谭氏在家中操持了一桌子饭菜,专门去请了村里的里正和同村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过来老梁家,村人自然也都跑来围观听交代。 梁俞驹背上插着荆条当着众人的面,跪在老梁家的里堂屋内,老梁头站在一旁,对着神龛上老梁家的祖宗牌位痛数不孝子梁俞驹的桩桩罪状,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梁俞驹的名字从老梁家的族谱上划上一个肥叉,当众宣布将梁俞驹逐出老梁家门,五百两银子债务依旧归梁俞驹,镇上梁记铺子的打理权责转交给梁愈林。梁俞驹辅助之,其余老梁家的屋舍田产一概不沾,老梁家的一切人际往来,也都不与梁俞驹相干,众人为证! 里正和请来作见证的村里长者,都对老梁头的此举感到满意,赞叹老梁头深明大义,大义灭亲。 老梁头宣布完对梁俞驹的处罚后,又雷厉风行的给了从洪家赶来的洪老秀才一纸休书。洪家养的闺女,品性不端。行为不正。还犯下乱伦之罪,老梁家要休,洪家再不服,也是理亏。当下。洪老秀才只得青白着脸接下那一纸休书。然后带着哭哭啼啼的洪氏离开了老梁家,回了洪家村。 老梁头趁热打铁,又宣布了二房孙女梁锦兰。为了洗涤罪孽,为家人,为村民祈福,甘愿去清明庵带发出家,伺候菩萨…… 围观的众人都被最后这一件给震惊了,大家谁都没料到,老梁家人还真是舍得,梁锦兰这样的妙龄姑娘,竟然要送去庵堂那种地方,那可真是比死还要难熬的!不过想到梁锦兰若真能为全村人祈福,带来庇佑,那也不错,当下,村里好些人再看梁锦兰的目光,跟当初得知她被人强暴玷污时,那种嫌恶的目光有所不同了,这样的牺牲精神,不是谁都能做的来的,梁锦兰的形象在众人的心目中,霎时起了悄然的转变。 锦曦是傍晚从镇上收工回家来,晚饭的时候听孙氏他们说的,锦曦眼睛睁大了几分,她今早可是天才麻麻亮就起床让梁愈忠给送去了镇上,因为张屠夫从今日起,每日早上就要送十斤五花肉来千里香,头一回接收锦曦得赶去早一些,有些事还得交代。 梁愈忠送她到镇上后,又赶着牛车回了家,他约了春柱大牛几个,今个要把侧院里的猪圈和鸡舍给搭建起来。锦曦暗叹,要是晓得上昼老梁家还会有这样精彩的好戏码,她上昼一定也会留在村子里的。 “娘,清明庵在哪里?距离我们这远吗?”。锦曦扭头问孙氏。 孙氏微微一笑,道:“望海县城往北不出十里地,有一座孤山,山脚下有座庵堂,那就是清明庵。” “清明庵?”锦曦呢喃:“这个庵堂的名儿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孙氏捂嘴笑了笑,锦曦突然想起来了,道:“我记起来了,娘还没有怀老三老四以前那阵子,嘎婆时常在爹娘这嘀咕,说让爹娘抽空去趟清明庵拜菩萨,求菩萨保佑娘早日怀上。嗯,没错,嘎婆说的就是清明庵!” 孙氏笑看着锦曦,脸上染上一层红晕,梁愈忠瞟了眼孙氏像揣着一只大西瓜似的大肚子,嘿嘿一笑道:“清明庵里的送子观音,据说可灵验了,咱望海县城这一带的人,都很信奉那里,据说那里的送子观音对前去求子的善男信女,都可谓有求必应呢,不瞒你说,我和你娘还真私下去了一趟清明庵,嘿嘿,还真应验了!” “是嘛,原来还有这一茬!”锦曦乐了,又道:“既然菩萨让爹娘得偿所愿,那回头等娘生下了老三老四,咱全家一道去清明庵还原,添香油!” 老梁家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转眼间过去了三日,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的三日,但在这三日里,锦曦和文鼎,可是私底下做了许多的事情。 三日后的清早,长桥镇的居民照例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开始各自的营生买卖。然而,位于长桥镇人流车马流最繁多的大街上,芝兰堂的铺子门口,却被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锦曦没有出去观看,她只需要坐守在千里香,就能从进进出出的食客口中,听到关于芝兰堂出事的详细情况。 “你们听说了没?今个有人冲进芝兰堂去砸铺子了啊!” “芝兰堂的严掌柜可是镇上头十名的小财主,财大气粗,什么人这么大胆?为啥呀?” “据说砸铺子的人是刘家人,起因好像是刘家人从芝兰堂买到了假货!” “刘家人?是不是那个家中有一子在庆安府城给知府大人做师爷的那个刘员外家啊?” “可不就是嘛,听说刘员外家的两位姨娘用了芝兰堂的香胰子,出了事,刘员外一怒之下。派人去砸了芝兰堂,听说还要去县城衙门举报芝兰堂售卖假货呢!” “……” 锦曦专心忙碌着,心里却在冷笑,不晓得芝兰堂的严掌柜,喜不喜欢她和文鼎精心准备的大礼呢? 不出半日的功夫,芝兰堂这批最新款上市的,夏日除菌止痒冰片香胰子出事的消息,便传遍了长桥镇各个角落,许多从乡下上来采买的村人,也都晓得了芝兰堂出事的消息。 “诶诶诶。你们大家伙听说了没?芝兰堂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刘员外家这回出事的可是三姨娘和四姨娘,听说那可是一对姐妹花,是刘员外五十大寿的时候,知府大人送给他的。最得刘员外的宠爱了。” “三姨娘据说长得一身好皮肉。想剥开的荔枝似的人儿。自打用了芝兰堂的冰片香胰子洗了两回澡,那荔枝肉儿似的肌肤都变成了荔枝皮了!” “啧啧,我听我家一个在刘员外家做丫鬟的外孙女传出的消息说。四姨娘更倒霉呢,四姨娘一头秀发,像云似的,就因为用了芝兰堂最新推卖的洗发露,那秀发一把把的脱落,半边脑袋都快成秃子了……如今啊,这两位姨娘是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刘员外心肝肉都在疼,这不,一怒之下就派家里的小厮去砸了芝兰堂,还扬言要把严掌柜给送官法办呢,揪出芝兰堂背后的不良供货源呢!” “呀,这可是要把芝兰堂连根拔起呢,不过话说回来,人严掌柜也不是吃素的,盘踞长桥镇这么些年,赚的是瓢满钵满,那背后铁定也是老树盘根,才没那么容易被踹呢!” “严掌柜再财大气粗,也敌不过人刘员外背后有官府的人做靠山。他们家儿子在府衙,那是知府大人跟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严掌柜再财大气粗,遇上当官的,还不得压得死死!” “……” 晌午的时候,铺子里吃凉皮和炒饭的顾客热情讨论的话题,依旧是围绕着芝兰堂的事情展开。 不一会,从外面又风风火火跑进一人,对里面高声道:“你们的消息太慢了,我刚从那边过来,你们猜怎么着,县衙那边刚来了衙役,拿了严掌柜要去县城,严掌柜的婆娘,带着严掌柜的两个小妾正追在后面哭呢!大家伙要不去瞧瞧热闹?” 来人此话一出,千里香铺子顿时炸开了锅,好多食客顾不上才刚刚吃了几口的凉皮拌面和炒饭,纷纷起身朝门口涌去…… 日暮时分,锦曦坐梁愈忠的牛车正朝金鸡山村的方向赶去,在镇西口的那家牲口货栈,梁愈忠进去有点事情,留了锦曦坐在外面的牛车上等。 此时,夕阳西下,金鸡山村那个方向的一片起伏的山头上空,像着了火似的,晚霞有的像是一条条怒放的火线,有的则是呈一片片的鱼鳞状,倒映在锦曦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有两簇火光在燃烧。 “曦儿,好巧!”锦曦正望着那边变化无穷的晚霞发呆的瞬间,有一道熟悉的男音从身侧响起,锦曦微微一惊,扭头便看到文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着一袭轻软的白袍,端坐在一批通体黑色的骏马上,手里拽着马鞭,墨发高高挽起,修眉俊眼,正目光含笑的朝她看来。 晚霞美,眼前端坐在马上的文鼎,更俊美,夕阳映着他的脸,去了清冷,多了些柔和,笑容温润如玉。 当然,如果摒弃掉他行事的那份狠辣外,就眼前如此看来,真是应了那句温润如玉。 “我在瞧晚霞呢,让文大哥见笑了。”锦曦收回目光,启齿一笑,道,看他这副打扮和神态,应该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面有风尘仆仆之色,但华衣却不沾灰尘! “晚霞也让你瞧得这般入神,难怪我连喊了你几声都不见回应。”文鼎低笑了声,道:“若是我把他们方大他们现在就已启程,明日一早便会把一纸诉状送到县衙,你会不会更高兴?” 方大就是当日为了花露油来孙记讨说法的狗蛋爹,也是包头巾妇人的男人。 锦曦目光一亮,道:“文大哥,这么说,咱们先前商议的那些,你都安排妥当了?” 文鼎点头,道:“嗯,都妥当了,证人,证词,证据,都齐备了。” “为了让证据更加确凿,我还伪造了一张严掌柜用来收买方大,帮助其推售和栽赃孙记的铁证——十两银子的银票!”文鼎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锦曦过目。 锦曦接过那银票一细看,不禁惊讶了,道:“这张银票,实在逼真啊,这上面还有汇通钱庄的宝印,以及严掌柜本人的印签!若不是你先入为主说这十两面值的银票是伪造的,我恐怕真会当真,文大哥,你实在好手段,曦儿佩服你!请问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文鼎目光炯炯,闻言略有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声,道:“怎么弄到的,嗯,那个嘛……那个不重要,关键在于这张银票够证据来证明严掌柜果真收买方大陷害长桥镇顾客,栽赃孙记,这就足够了!不过,仅凭着这些,最多也就给予严掌柜和芝兰堂小惩一番,根本不能动其根基。 锦曦勾唇一笑,道:“如今我们再给加了刘员外家那个筹码,纵然严掌柜树大根深,也敌不过刘员外这尊大佛。当然,若是连这都不能动摇严掌柜,咱不是还给他备下了一份厚礼嘛……” 文鼎扬眉低笑,看着锦曦,道:“最后那招最损,亏的你想的出来!不过,我却很是欣赏!” “彼此彼此,文大哥这一副行装打扮,这天都黑了,是不是还要赶去哪里?”锦曦问。 “嗯,这不方大他们今夜动身去县城,我也得连夜去一趟,再给他们交代一番,免得明日对簿公堂,还没审讯就被那风火棍给吓趴下了,到时候自乱阵脚让人瞧出端倪,我们的筹划不就都泡汤了么!”文鼎调侃道,虽是如此说,可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担忧和惶急,有的只是胜券在握的沉稳。 “这样大热的天,还要连夜马不停蹄赶去县城,我光想起来就觉着辛苦!”锦曦看着文鼎,道,人家没义务这样热的天放着舒坦去跑路,都是为了帮自己,锦曦心里很感激。 文鼎不以为然的笑着摇摇头,道:“别内疚了,我去县城也不全是为了帮你,也有我自个的事,喏,时候差不多了,告辞!” “文大哥,等一下!”锦曦突然想起什么,喊住正调转马头的文鼎。 文鼎端坐在马上,闻声侧头有点诧异的看着锦曦,锦曦从袖子底取出一块白底绣着一朵山茶花的帕子,递给文鼎道:“这块手帕是孙记新近采办的新货,这种棉布料吸汗忒好,这块是留给文大哥你的!” 文鼎目光一亮,随即恢复如常,没有急着去接,只淡淡笑问:“我想晓得,这块手帕你是单送我的,还是他们都有?” 这料子好,上面的花绣的也好,望海县城里的少男少女现在很流行夏日佩戴这种。 锦曦想着好东西自然要跟身边最亲近的人一起分享,所以在进货的时候特地多进了几条,大家都有份,自然少不了文鼎的那份。锦曦微怔,如实道:“我舅舅他们,还有琴丫,人手一块,我也有一块,这块是单独留给文大哥你的!卖这帕子的布料庄掌柜告诉我,这些帕子上的花样子,是从府城那边流过来的。” 文鼎点点头,淡笑着看着锦曦,认真道:“不是你亲手绣的,我都不要。” 这话就让锦曦尴尬了,干笑道:“文大哥拿别的事打趣我都可,唯独绣花这事,那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别说绣花,就是拿绣花针缝补个衣裳,我都不会呢!” “不会可以慢慢学,只要是你亲手绣的,不管绣个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我都喜欢。”夕阳下,文鼎端坐在马上,看着坐在牛车上的锦曦,语气轻缓却极其认真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劈死人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劈死人了 锦曦下意识掠起一缕落到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挽到耳后,清秀的小脸笑得眼角微微挑起,道:“文大哥,你就别逼我了,我真不是那块料!好吧,既然你不要,那我也不勉强,这里有几只鸭梨,你带着路上解渴!”锦曦说完,从身侧的一直箩筐里拿出两只大鸭梨来,用东西包裹了下,递给文鼎,道:“这个必须收下!” 文鼎无奈,只得收下那两只鸭梨,双腿一夹马腹,眨眼功夫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锦曦收回目光,那边牲口货栈的掌柜正送了梁愈忠出来,父女两个催动牛车,再次踏上回村的路途。 接下来的两日里,芝兰堂的事情一直是长桥镇老百姓们茶余饭后,酒楼茶馆里的谈资,陆续有消息从望海县城传回来。 因为刘员外家两位姨娘的洗浴事故,加之方大他们的状诉,芝兰堂的存货来源引起了县衙老爷的高度关注,然后,通过多方调查取证发现,芝兰堂这些年有四成的货品来路不明,且,在最新推出的冰片香胰子及花露油里面,含有某一种或某几种对人体发肤有损伤的药性成分。不止如此,芝兰堂还买通顾客试图栽赃同行。 诸多条罪状一下,严掌柜在堂上屁股就被打了板子,立马又被收监,长桥镇这边的严家,严夫人和两个儿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商议不惜拿出重金出去打通环环关系,可就在严夫人火急火燎跑去镇上的汇通钱庄。却被告知,严家这许多年来辛辛苦苦的家资积累,早在一天前被人拿着严掌柜的印签,一文不落的全部提走! 严夫人想起严掌柜平素最宠爱的小妾就是那个叫做春莲的,什么稀罕的好东西都是先让春莲挑,想必是春莲那小蹄子拿了严掌柜的印签提了钱! 严夫人急吼吼赶回家,刚一进门就有人来禀报,说是春莲和芝兰堂里新近提拔起来的年轻管事私奔了,春莲房中的梳妆台里,半件值钱的首饰都没剩下! 翌日。当严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去县衙大牢探监。把这雪上加霜的噩耗告知严掌柜,原本还存着钱能通神,即使身处大牢,屁股挨了板子也心无惧意的严掌柜。终于气得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严掌柜失去了通神的钱。便什么都不是,相反,以前那些被他和他的芝兰堂打压着的小铺子。纷纷如雨后春笋般浮出水面,纷纷来县衙举报和揭发芝兰堂这,芝兰堂那,一瞬间,昔日盘踞长桥镇数十年之多的芝兰堂,彻底分崩瓦解,而严掌柜本人,不仅要接受牢狱之灾,还变得身败名裂,他的家人都没脸子再在长桥镇露面,最后不得不变卖了宅子,一家人悄悄搬出了长桥镇,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尘埃落定后,某一日天气没那般炙热,文鼎带着锦曦,二人坐马车去了一趟望海县城,给严掌柜探监。 这是锦曦两世第二次探监,第一回是那年陪姑母去少管所探表弟,还有就是这回了。两次的心境,截然不同,第一回是心情沉重,悲痛和失望。而这回,却是心情畅快。 显然,严掌柜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探视,也是无比震惊,但震惊过后便是恍悟,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真正落到此处。恍悟之后,还是震惊,且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想象不透,自己纵横商海十几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唯独这次阴沟里翻船,而且还摆在孙记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身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天下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严掌柜的,很抱歉,我梁锦曦很不巧就是这样的人,你有今日,都是你自找来的,怨不得别人!”这是锦曦离开前,丢给严掌柜的一句长话,也是她和严掌柜所说的第一句话。 从县衙大牢出来后,站在明媚阳光照耀不到的路边树荫下,看着文鼎跑过对面那条街去给自己买路边小摊的冰镇绿豆汤,锦曦深吸了一口气,心情真是大好。 两人在树荫下面并排站着和绿豆汤,文鼎突然侧头问锦曦道:“曦儿,我觉着,你方才在监牢对严掌柜说的那番话,有点不实。” “嗯?”锦曦挑眉看着他,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当真把自己定义为那种难缠的小女子?我倒不觉着!” 锦曦闻言轻轻笑起来,道:“文大哥,你说,这世上的人,分为几种?” “三种。”文鼎道:“好人,坏人,假好人!” “我道觉着就两种。”锦曦道。 “怎么讲?”文鼎问。 “伪君子,真小人!”锦曦道:“我自认做不来那伪君子,也不屑那伪君子,于是,我只有做真小人了。” 文鼎品咂了下,忍不住目光亮了起来,道:“好一个真小人,曦儿,说得好,我俩真是同一类人!” 锦曦抿嘴笑了,举了举手里的绿豆汤杯子,跟文鼎手里的那只碰了碰,道:“好,那就为我俩是同一类人,我敬你一杯!”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锦曦家外面官道对面,那一片片的金黄色稻田成熟,收割,收割后的稻穗运去村子南面的那一大片道场晾晒,所谓的道场其实就是选择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的土地面被平的比较平整。 每年到了晾晒和打磨稻子的时候,也是金鸡山村除了过年外,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大人小孩全都齐聚在南边的道场,看鸡,赶鸟。 等到稻子打下扬净晒干入了仓,原先田地里也已灌进了水。老牛拉着犁,把水田重新翻耕了个遍,然后插上了一颗颗青翠欲滴的水稻苗子。这边靠南,灌溉方便,日照条件也好,这一带的农家一年要种两拨稻子。 等到农事稍稍告一段落,就到了农历的七月十五,中元节,在金鸡山村这一带,俗语又叫做鬼节。 中元节这日。千里香和孙记皆暂停营业一日。长桥镇上的店铺商家,十之八九都停了,因为大家伙都要赶在中元节这日给去祭鬼,也就是给已故的祖宗烧香。 中元节的早上。梁愈忠一家匆匆吃过早饭。便忙拿锡箔纸来折叠金元宝。孙氏没有叠,因为她是孕妇,老风俗说。孕妇叠的金元宝,焚化后鬼拿不动,到了阴间也无益处,所以孙氏便坐在一旁看。 锦曦和锦柔一边麻利的折金元宝,一边观看梁愈忠在一只只黄表纸糊成的纸包上写字。纸包内包有寸厚纸钱,纸包正面用毛笔一笔一划写上祖宗的名讳,包好后须在背面书‘封’字。这些纸包会和那些锡箔纸叠成的金玉宝一道,在晌午饭后去村子外面的土地庙前焚化掉。 锦曦看着桌上那堆放的一只只纸包,心道,这像极了快递,不过却是通往阴间的,传递着后辈对过世先祖的哀思的快递。 锦曦看着梁愈忠和孙氏那一脸虔诚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换做以前,她是典型的无神论者,认为人死如灯灭。 但自从老天爷给她开了个大玩笑,让她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后,锦曦的世界观便开始了颠覆。 眼见的,耳听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同理,那些看不见的,摸不着的,也并不代表就不存在。这世界有正能量正物质,自然也会有相应的暗能量和暗物质。不晓得冥冥中是否真存在那样的一个空间,在那里,我们已故的亲人朋友,并没有消亡,他们只是居住的环境和空间改变了,在那个世界,他们依旧照常生活栖息,和我们这个空间一样,有自己运行的规律? 这些东西实在无从考究,锦曦不想钻了牛角尖,她能做的,就是虔诚的为已故的祖人多叠上几锭金元宝,让他们在那个世界,能够过得衣食无忧! 晌午饭准备了清蒸鱼,红烧鸡块,五花肉炒米粉丸子。所谓的炒米粉丸子,实则是用磨出来的米粉,加入热水揉搓均匀,然后做成一只只荸荠大小的白色小米饼,用拇指在小米饼的正中间轻轻摁一个凹陷的图形,在锅里煎出两面金黄的时候,再倒入熟了的五花肉在一起翻炒,待到香喷喷的肉油渗入了米粉丸子,就可以出锅了。 这一带过中元节,家家户户都会磨斤把米粉,做点炒粉丸子,小孩子们最喜欢用筷子,像串糖葫芦那般将炒米粉丸子串在一起吃,锦曦也试过,别有滋味呢! 吃晌午饭之前,孙记就已经拿了几只小碗,分别从那些肉菜里挑了一些出来留作下昼烧香时的福礼,另外,还有一些水果,糖饼,和酒。 晌午饭后,梁愈忠带着锦曦锦柔姐妹出了门,锦曦手中拎着装着福礼和果酒的篮子,梁愈忠则夹着一捆稻草,一捆锡箔金元宝,几挂鞭以及几封沉甸甸的黄表纸‘快递’,父女三人去了土地庙前。 父女三个到的时候,土地庙前已经有好多村人家在那站着,有的已经烧过,有的正准备烧,大家见梁愈忠一家过来,纷纷过来打招呼。 锦曦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虽然以前梁愈忠和孙氏在金鸡山村人缘不错,但那主要是因为他们人好,肯吃亏,谁家有能帮的上的忙,从来不会推辞,农忙的时候去给别人家换工,也从来不惜力气。 人的消息最是灵通,一传十十传百,梁愈忠一家自打陆续传出跟镇上的茶香轩供茶,又跟娘家那边合伙在镇上开铺子,后又开了早点铺,金鸡山村的村人对梁愈忠和孙氏,早就发生了改变,加之梁愈忠后又回村买地,在官道边围起那样两座气派的大院,村人就更笃定了梁愈忠一家如今是真赚到钱了。 梁愈忠家乔迁新居,村里一些平素没有交情的人家,都跑去恭贺了,最吝啬的张屠夫家。也跑去巴结了,如今,梁愈忠一家,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走在村子里,村人都要高看好几眼。 所以,这会子当梁愈忠带着俩闺女大步来到土地庙,好多村民一眼瞅到,都热情的过来打招呼,梁愈忠人好。但也有点木讷不太擅长言语的交际。不过没关系,着些热情的村人自然会没话找话的找话题来聊。 烧完了香,又把福礼撒在土地庙前的地上,梁愈忠带着俩闺女匆匆朝家这边赶。前面迎面走来了老梁头。梁愈林。梁愈洲以及粱礼胜梁礼智梁礼青和梁礼柏他们。 双方人马在路上当面遇着。老梁头自然少不了问询几句,锦曦瞟了眼粱礼胜手里拎着的那只篮子,里面的福礼是最简单的不过的几样。又看老梁头。自打上回他们从望海县城回来后,锦曦也有好几日没瞧见他了,老梁头好像消瘦了一些,精气神看起来也没以前那般抖擞。 原本晴好的天空突然墨云翻滚,雷声轰轰,就像有巨大的木轮子在天上碾压着,起了北风,刮的地上的尘土树叶还有没燃尽的香纸漫天乱舞,整个世界仿佛都一片天昏地暗。土地庙前的烧香的村人,都纷纷往村子里赶。 “爹,不耽误了,你们赶紧过去把香烧了赶紧家去吧,这天一会子就要下大雨了!”梁愈忠道。 “诶!”老梁头点点头,带着大家伙加快步伐去了土地庙。 “这不梁三哥嘛?带着俩侄女烧过香啦?”又走出几步远,迎面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年轻小伙子,中等身形,精瘦骨干的样子,脸上挂着和气的笑。 锦曦认得这人,他就是崔家大闺女崔孔雀招回家来的上门女婿杨爱民,老梁家很快就要去崔家下聘礼,为梁愈洲求娶崔家二闺女崔喜雀,很快老梁家和崔家就是姻亲了。 “哟,是爱民兄弟啊,怎么,这都快要下大雨了,还往田地里去?”梁愈忠跟杨爱民问。 “没事,前两日插秧的那块水田就在土地庙那边,几步路,我去田坝那转下看下水,一会子就回!”杨爱民笑呵呵道,又逗锦柔,道:“柔丫头,晌午你娘给你做啥好吃的了?有没宰鸡呀?叔家晌午宰了一只老母鸡,你孔雀婶把那老母鸡顿了汤,下昼过去喝啊!” 锦柔眨巴着眼睛,梁愈忠哈哈笑起来,锦曦望了眼头顶越发墨云笼集的天空,还有那厚厚云层后面,不时劈过的一两道闪电,对杨爱民道:“爱民叔,我看你这会子还是别去田里看水,一会子打雷下雨不安全!” 杨爱民哈哈笑起来,道:“曦丫头,没事的,你叔我一辈子跟庄稼地打交道,啥没见过?要真是刮风下雨就窝家里不出来干活,那一家老小吃啥喝啥?好了,就不多聊了,俩侄女回头想喝鸡汤就上我家去,好几年的老母鸡可营养了,别见外啊!” 杨爱民说完,哈哈笑着扛起锄头大步流星的走了,不一会就走得不见人影。 “走吧曦儿!”梁愈忠催促着,拉起俩闺女往官道那边走去,他们家不在村子里,在村子口外面的官道边上,从土地庙过去按照正常步伐,得半碗茶的功夫。 梁愈忠父女三人前脚跨进大院子,头顶就落下噼里啪啦的雨声,孙氏挺着个大肚子一手撑伞,另一手抱着几把伞,正朝大院这边来,恰好遇见,一家四口人赶紧进了内院。 不一会,雷声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打在屋顶的瓦砾上,发出炸豆子一样的声响。 “大旱不过七月半,这句农俗谚语还真是准啊,自从入夏以来,这都好长时日没这样痛痛快快下过一场雨了,孙家沟后面茶园里的茶叶,下一趟应该长势会很好!”锦曦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欣喜道。 “咱家今年虽没种地,可别人家都种了,这一场大雨,可是缓解了连日来棉花地的干旱!”梁愈忠道,以往每年的这个时间段,棉花地里的抗旱也是最让人头痛的,村里就里正家有水车,别人家都是用水桶一趟一趟的往棉花地里挑水浇灌的。 一道绿色的闪电突然划破长天,昏暗的天空就像被劈开一条张牙舞爪的裂痕,紧随那闪电而至的,是一阵撕裂般的炸雷,震得人耳膜发疼! 锦柔吓得当时就哭了,孙氏忙道:“快,柔儿到娘身边来坐着!曦儿,你也往屋里面来些,别坐那当口!” 锦曦往里挪了些,小心肝也在噗通的跳着,只听梁愈忠凝望着方才那道雷电劈过的地方,皱着眉头道:“刚那一个雷,是破雷,破雷德性不好,往往砸破雷的地方,总会有些事情!” 孙氏叹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可不就是嘛,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还在孙家沟做姑娘,也是这样的下雨天,跟我娘在后山用镰刀拔红薯地里的草,一道打过,我只晓得我的手腕一麻,再看时,手里那把镰刀都甩出百米去了,可把我给吓得,打那后,再不敢打雷下雨天去外面做事了!” “娘,你那回真是好运,捡回了一条命呢!”锦曦道,夏天的雷阵雨最容易诱发触电的事情,镰刀一端是铁质的,庆幸握在手上的那一段是木柄,又或者孙氏的镰刀应该是被电流的光影给划了一下,不然,真要稍微落下那怕一成的电流在她身上,岂止是手麻? “那还是我像柔儿这般大的时候的事,也是听来的,说的也是这样的打雷下雨天,一个老伯赶着牛从田里往家赶,过桥的时候,一道炸雷劈下,那牛当场就被打死了!”梁愈忠也道。 “但愿方才那道炸雷没给村里带来灾难!”锦曦道。 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云收雨歇,天空中一碧如洗,日头从西面懒懒的露出面儿,空气中飘荡着雨后的清新之气。 “趁着这会子雨歇了,你把这些炒米粉丸子送去曦儿爷奶那,虽说他们也做了,可这过中元节,怎么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孙氏从灶房拿出一只大碗,里面是五花肉和炒米粉丸子。 “诶,好,我这就给送过去!”梁愈忠欢喜的接过那大碗,朝锦曦锦柔吆喝道:“你俩跟我去村子里耍不?” 锦曦摇摇头,锦柔屁颠着跟去了,父女俩出门没多大一会,锦柔从外面跑的小脸通红的跑回来一口气冲进内院。 “怎么了,地上滑,别跑那么急!”孙氏正坐在东屋的廊下给肚里的娃儿做小衣裳,对锦柔嗔道,锦曦坐在一旁的小矮凳子上帮孙氏撸线头, “娘,姐,村里有人被雷劈啦!”锦柔急道。 “啊?”孙氏和锦曦震惊了,锦曦按住孙氏的手背,道:“娘,你别激动,当心肚子!” 孙氏点点头,稳住自己的心绪,便听锦曦问锦柔道:“是哪个?在哪劈的?” “是爱民叔!就在土地庙那边的水田里,现在村里好多人都去了!”锦柔道,眼眶有点泛红。 孙氏咬着唇,喃喃道:“爱民兄弟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崔家这是遭了什么大霉了……” 锦曦蹙起眉头,想起先前跟杨爱民在土地庙这边还说了话,他还热情的招呼锦曦锦柔姐妹去他家喝老鸡汤呢,没想到,这一转眼就…… “柔儿,你在家陪着娘,我去看一眼就回来!”锦曦道,抬步出了内院。 锦曦跑进村子里的时候,发现家家户户的人都站在了外面的青石板路面上,人人都在神色惶恐的谈论雷劈事件,锦曦随着一些人跑去土地庙那边的水田,远远就瞧见那边崔家的水田那边,已经围聚了好多村人。 人群都站在田埂上,崔家的大闺女崔孔雀被边上胆大一些的妇人拉着跪坐在田埂上,哭得撕心裂肺,双手扯着田埂上的草皮,又捶又打,披头散发,好不凄惶。 二闺女崔喜雀也是哭成了泪人,两手各搂着俩小男娃子,大的跟梁礼柏差不多,小的也就三四岁的模样,两娃儿被吓得嚎啕大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丧事 第一百七十六章丧事 锦曦只在人群中看到了梁愈忠和春柱大牛几个,却没见到梁愈洲,正纳闷的当下,那边匆匆跑来一个男人,肩膀上扛着一块木板,正是梁愈洲。 围观的村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梁愈忠和春柱大牛几个忙地迎了上去,几人抬着那木板下了水田。 崔孔雀嚎哭着也要跟下去,又被身边几个妇人给拉住,劝着。 水稻田里,刚刚插下的青色秧苗,被压倒了一大片,一个男人面朝下背朝上的躺在水田里,后背的衣裳基本没有,露出一大片黑乎乎的膀子,头发也烧焦了,旁边散落着那把锄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杨爱民叔在村里是个勤快的大好人,锦曦家盖这新屋子,他可没少过来做小工,锦曦鼻子有点酸酸的。 水田里,梁愈忠和春柱抬着那木板侯在一边,梁愈洲和大牛弯下身去把杨爱民给翻了个面,锦曦看到杨爱民叔的脸上,也是黑乎乎的一片,还沾着水田里的污泥和小水虫,根本就瞧不清五官,但正因如此,才越发让人觉着他的死状凄惨。 梁愈洲和大牛二人合力把杨爱民抬到了一边的木板上,梁愈洲拿着事先准备好的一块白布,将杨爱民的尸身盖住,四人皆是脸色凝重,抬起杨爱民往田埂那小心走去。 田埂上的围观村民,早已退到了土地庙这边,纷纷避开。那几个妇人强制性的把崔孔雀拉到了土地庙前面,当梁愈忠四人抬着杨爱民的尸身走近,白布是临时找来的,长度不够,杨爱民一双泥巴脚还露在外面。 崔孔雀再也忍不住,一把挣开那几个拉住她的妇人,疯了似的扑到杨爱民的尸身旁,抱住杨爱民的尸身哭得撕心裂肺,与之同时,崔喜雀也带着俩男娃跪倒在担架前。俩娃儿那一声声‘爹……爹啊……’。让在场的人,闻着落泪,好多人都跟着哭了起来,锦曦别过脸去。眼角早已湿漉一片。 “爱民啊……我的个好儿诶……”村子那边。崔孔雀和崔喜雀的爹娘。正跌跌撞撞着朝这边奔来,身后跟着一堆村民,大人孩子都有。 崔家的老妪就是前几日老梁家洗九朝时过来送贺礼的那个崔老太。这会子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头上的发髻都已松散,两鬓花白的头发在风里飘摇。一旁的崔老爹也是红肿着眼眶,老人家神情一片凄惶…… 这两日,村里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无疑已从老梁家转移到了崔家,大家都为崔家感到惋惜。但是,也不乏一些无知者私下议议,莫非杨爱民上辈子做了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才有了这辈子被雷劈?乡下人家最在乎那些,冥冥中都觉着一个人若是被雷劈了,那就是被老天爷给收去了。 因为杨爱民是非正常死亡,里正和崔家的那些亲房的老人们都提议崔家最好请些道士过来,好好的做两日的法事给超度下。 崔老爹和垂老太上了年纪,又受了这样的打击,老两口一个病倒在床,一个就算没倒下,但也陡然间苍老了更多,谁都不能站出来挑起大事。杨爱民原本是家中的顶梁柱,现在这根顶梁柱没了,作为他的未亡人崔孔雀悲痛欲绝,恨不得追随他而去,自然也不能出来操持这些。两个娃儿年幼,到最后,便是崔喜雀站了出来,扛起了这眼前的重担! 老梁家虽然还没正式跟崔家结亲,但老梁头的行为已向众人表明了态度。梁愈林得去镇上的梁记打理,老梁头义不容辞派出梁愈洲和粱礼胜他们过去崔家帮忙。 崔家做法事那日,一共请来了八个道士,水陆道场做全套,那份开销对崔家而言,根本负担不起,就在崔家一筹莫展之际,梁愈洲把自己积攒下的私房贴补给了崔喜雀,但还是缺了不少。梁愈洲跑来跟梁愈忠这,以自己的名义又为崔家借了一两银子,梁愈忠一家毫不犹豫就借了。 可是,入殓的时候才发觉棺木也没有,临时赶着去镇上买,那价格不用想也忒贵,且买回来的棺木还得重新上油漆,当着死人的面上油漆,那样不吉利。 于是,垂老太让出了自己早两年前就准备好了的那副棺木,让她女婿先用,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的悲痛,自不必细说! 梁愈忠带着锦曦歇了半日,前去崔家哀吊,除了照着规矩买了必备的香纸炮仗。 等到把杨爱民送上山,入土为安,崔家二老,还有杨爱民的未亡人崔孔雀,都彻底的病倒在床,一家子的重担全部落在崔喜鹊一人身上。 崔家本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吃饱穿暖就算不错,也没什么家底,如今操办了一场大法事,已欠下了一笔外债,家里人又都病垮在床,就医吃药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崔喜雀几乎是愁得嘴角边起了一圈火泡。 这时候,梁愈洲又找到了梁愈忠,想再以自己的名义,为崔家跟梁愈忠借些钱,好渡过眼下这个难关。 梁愈忠没有再借钱给梁愈洲,却是在翌日,让锦曦带着一份丰厚的补品,去了崔家探望崔家卧病在床的二老,顺便,还在礼品里面,给封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对于此时的崔家人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崔家老小在心里对梁愈忠一家更是感激不尽。对此,梁愈忠这边却是没有因为崔家人的感激而生出别的什么,相反,孙氏还惋惜道:“崔家一家子好人啊,我那年怀着柔儿,有一回去菜园子里浇水,不小心歪到脚,就是崔孔雀和她娘扶着我回来的,曦儿去年病重那会子,有一回在李大夫那买药的药钱。还是杨爱民给垫付的,他晓得咱们家钱都在老太太手里拽着,晓得咱们手里没钱,那副药钱一直没找咱要。咱刚搬迁新居那头两日,崔孔雀还和春柱大牛媳妇一道,往咱这送过两回菜呢!” “唉,可不就是嘛,撇开老梁家不说,单就我们这一家子,跟崔家的关系素来不错。崔孔雀和杨爱民两口子也是务实的人。加之老四又跟他们家二闺女结亲,咱这两家可谓是亲上加亲,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惨事,唉。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啊!”梁愈忠感叹。 锦曦吸了口气。道:“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梁俞驹他们那样狼心狗肺,做人做事没下限的,反倒活得滋润。无病无痛的,真是不公平啊! “虽然二两银子不能给他们家挽回什么,但好歹也能让他们应急下,他们收下了,我也放心了!”孙氏道,二两银子如今对于梁愈忠一家,早已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庄户人家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阵阵两千文啊,能买整整五十斤猪肉! “嗯,咱做人得摸着良心,做厚道人,有恩就要报!”梁愈忠最后来了个总结。 逝者已矣,生者还需继续往前走,有老要奉养,有孩子要照料,崔孔雀跟杨爱民再夫妇情深,也不能撂下这一家老小随了他去,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 看过好几个郎中,都推断孙氏临盆的日子,应该在八月中秋节前后。自打过了七月十五,梁愈忠一家人,包括镇上的孙玉霞,远在孙家沟的孙老太她们,都对孙氏的身子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因为月份太近了,孩子在孙氏肚子里,如同那藤上的瓜般,已差不多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保不准一个弯腰一个趔趄,就动胎了呢! 梁愈忠和孙氏这几日在商议着,要不要去孙家沟把孙老太给接过来,而锦曦,却把心思用在给孙氏找稳婆上面。 如今在锦曦的心中,早已把孙氏当做了自己的亲娘,没有一点隔阂的,至亲的娘亲。锦曦自己上一世连婚都没结,更不提生养,因此,她心里对孙记临盆是有些没底的,尤其是这个年代不比现代先进的医术,孙氏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俩啊,搁在现代,直接打上麻药推去破腹产得了,可这是在古代,得靠她自个一个一个的生。 锦曦要多找几个稳婆,还有大夫,随时备着,以防万一,她要给孙氏最万无一失的保障,要孙氏母子都平平安安!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这期间,锦曦和梁愈忠,孙玉霞他们回了一趟孙家沟,察看了一番茶园,茶园有孙老爹坐镇,选的那几个负责打理的妇人,又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利落人,锦曦带着大家伙采集了一批茶叶,花了两日功夫坐好,回镇子的时候顺道给送去了茶香轩。 直到某一日锦曦早起,惊觉院子里的草木上,竟然都凝结着一层晶莹剔透的露水,这才恍惚,原来节气已过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转眼便到了白露。梁愈忠和孙氏这些常年给庄稼打交道的老把手,瞧见草木上凝结着的一层水露,都满心欢喜,梁愈忠还念出了两句农家谚语来: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 虽然日间的气温还是比较炎热,但早晚的温度却剧降,白露秋风夜,一夜凉一夜,锦曦他们如今夜里睡觉,都得着长衣长裤,盖着薄被才成。 关于孙氏过月子养胎由谁来照料这件事,梁愈忠和孙氏商量了好久,夫妇俩的意思都是想接孙老太过来帮忙,以前孙氏养胎那段时日,也是孙老太从旁调理的。 不过,碍于这一带的风俗,儿媳妇养胎,纵然是分家了,那也得顶头婆婆过来照料,其次才能轮到娘家那边。若是越过夫家直接找了娘家那头人帮忙,这无疑是打夫家的脸面,外人晓得了也会戳脊梁骨的。 于是,夫妇俩商议,去谭氏那边走个过场,照着他们的猜想,谭氏必定是不情愿过来伺候孙氏月子的。 七月底的某日,梁愈忠傍晚从镇上回来,吃过晚饭去了一趟老梁家,把孙氏坐月子这事给说了,谭氏果真以身子不好。得静养不能劳累为由,轻易拒绝了梁愈忠。 梁愈忠回来把这好消息告诉娘三,一家人都放下心来,八月初一这日,天气晴好,微风荡漾,不冷也不热,梁愈忠和锦曦赶着孙二虎他们的那辆马车去了一趟孙家沟,把孙老太,孙老爹。还有桃枝表姑全给接出了山。 孙老爹的腿伤早好齐全了。便想出山来转转,吵着要去千里香帮忙擦个桌子洗几只碗,也见见世面。孙老爹身边暂且不需要人照顾,便跟桃子一合计。由桃枝去锦曦家帮着孙老太一块照料孙氏坐月子。 桃枝小时候常回孙家沟。和孙氏还有孙玉霞也不算陌生。算起来,还是表姐妹呢。加之上回孙氏一家还托孙老爹给桃枝捎去两块衣料,桃枝心里对孙氏一家怀着感谢。这回正好过来帮一把也是极好的。不过,桃枝在来的一路上,还是有点心里的小埂。 锦曦把内院东厢房对面的西厢房,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一间给孙老太住,一间给桃枝表姨,两间屋里的相应的日用品都配备齐全,桃枝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般的待遇,心内更加恭谨。 吃晚饭的时候,桃枝是怎么都不肯上桌子吃饭的,说是要等大家伙先吃完再吃,孙氏微笑着拉了桃枝上桌,这才局促不安的坐着。 锦柔饭后偷偷告诉锦曦,说桃枝表姨一顿饭就吃了小半碗白米饭,都不敢夹菜。锦曦呵呵一笑,桃枝表姨从第一眼,就给人胆小怯弱,却又颓丧自卑的感觉,不过,是她主动提出要过来照料孙氏月子的,或许如今换了个新环境,不太适应,等过了两日应该就没事。 晚饭后孙氏陪着孙老太在饭堂拉家常,桃枝垂着头坐在一旁听,锦曦端着茶壶进来倒茶时,桃枝霍地从椅子上弹起,赶紧接过锦曦手里的茶壶连声道:“我来我来。” 锦曦微微一怔,发觉桃枝表姨自打跟着她上了马车到住进这里,这反应似乎有点过于敏锐,而且,处处抢着活干,问她什么才答什么,一副谨小慎微的丫头模样。 “桃枝啊,你这是怎么了?婶怎么觉着你自打来了你表姐这,就手脚老大不自在了呢?”孙老太也察觉到了桃枝的异常,问。 桃枝正给孙氏倒茶,闻言手微微抖了下,看了眼孙氏,垂下眼,脸皮涨红了些。 孙氏伸手接过桃枝手里的茶壶,拉住桃枝的手,桃枝吃了一惊,看着孙氏,低声道:“表姐……” 孙氏和蔼一笑,道:“桃枝啊,姐观摩你老半天了,瞧你这忙里忙外的抢活干,吃饭也不上桌,又不爱出声,一副小丫头模样。呵呵,在表姐这,你可千万别生分啊!” “就是呀,桃枝表姨,你能大老远的过来帮忙照料我娘坐月子,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可别把自己当外人!”锦曦在一旁笑吟吟道,笑容不似作假,很真挚诚恳。 桃枝微微一怔,再看孙老太和孙氏,也都是目光含笑,饱含关心的看着自己,桃枝鼻子一酸,把枯木般的手指从孙氏的手中轻轻抽出,道:“表姐,我没有生分,我也想跟你们亲近,可是,我怕………” 孙氏诧异,柔声道:“傻妹子,在姐这,你怕啥?不管是你姐夫,还是大虎二虎玉霞他们,咱跟你都是亲戚,你跟哪生分都不要跟这生分啊!” 桃枝目光黯淡,语气有着掩饰不住的自卑,低声道:“婶子,姐,我晓得你们都待我好,不跟我生分,可我要用到我的心思!你们家这样的兴旺发达,我,我却是一个不祥人,以前他们都说我是霉气,谁沾惹到就倒霉,可是,我却又好想过来帮忙照顾表姐你,你们别对我太好,就把我当个伙计丫鬟对待,指不定就不会被我带累……” 屋里人都被桃枝的想法给惊讶到了,短暂的惊讶后,孙氏再次微笑了起来,捏住桃枝的手,道:“桃枝啊,你这想法,姐能体会,姐以前跟你,有过差不多的遭遇,也被别人视作不祥人!可后来姐想明白了,那嘴长在别人身上,咱管不住人怎么说。可咱自个却不能也跟着轻视自个,埋汰自个啊!” 桃枝震惊无度,一眨不眨看着孙氏,孙老太也是满脸疼惜的看着孙氏,锦曦锦柔也齐齐不出声,心疼却又欣慰的看着孙氏,没错,孙氏以前在老梁家,一直被谭氏她们视作生不出儿子的不祥人,平时苦累的活计都是她,而逢年过节那些供品和福礼,谭氏从来不准孙氏触碰,就怕沾惹了她的霉气! 孙氏接着道:“我也自怨自艾过,也像你这样,在人前抬不起头,更不敢在人家办喜事的时候往前凑。更甚,大清早的出去村口捡粪,遇到村里有要出门模样的村人,还得赶紧躲开,有时候正路相遇躲不开,那也得赶紧背过身去,生怕别人到时候有个什么不顺,都怪罪在我这不祥人身上……” 饭堂里安静的能听到绣花针落地的声响,屋外,秋日的微风吹拂过院子里的树木,发出沙沙的清音。孙氏这是头一回,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感触,当着除了之外的人的面娓娓道来,不时诉苦,也不是抱怨,而是平静淡定的对过往心路历程的总结,目的是为了疏通桃枝心里的那道埂,那道压住自己心性,把自己束缚住的埂! 孙氏回娘家素来是报喜不报忧,孙老太还是从别的方面猜测孙氏在老梁家的处境不是太好,因为没有生出儿子而不被待见,也被妯娌瞧不起,这会子才真正晓得自己大闺女在老梁家这十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孙老太的眼眶当即全红了,不停的用粗糙的手掌根去擦拭眼角。锦曦锦柔沉默的听着,锦柔紧紧咬着唇,而桃枝,却忍不住滚出两行热泪来。 她起初只看到了孙氏如今的好日子,气派的大宅院,憨厚疼人的丈夫,乖巧懂事的闺女,还有贴心的娘家人,桃枝极其的自卑且恭谨,如今才真正看到,孙氏这一切好日子背后所吃过的苦。 “桃枝啊,这人哪有一条路到底都顺风顺水的?哪个人不要遭遇些不如意的事情呢?别什么都往命上面推,一遇到挫折就自暴自弃,用曦儿常说的一句话来说,命运也是可以改写的,只要你有这个心就成!”孙氏鼓励着桃枝道。 “桃枝表姨,我娘今日破天荒把她一直不肯外道的心里话,全给说出来了,就是想要表姨你解开心结,别整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遭遇里,敞开胸怀,开开心心的和我们在一起,不要总是愁眉苦脸!”锦曦对桃枝认真道。 “是啊桃枝,曦儿说的对,你可别辜负了你表姐的一番苦心。”孙老太脸上的悲伤之情稍稍稳定了些,也开口道:“在孙家沟那段时日,我看着你日日除了照料你舅,就是拼了命的找活干,一点生气都没有,我跟你舅当着你的面不敢说,背地里可是为你焦忧啊!你说你也就二十三的光景,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可不得就这样给枯寂下去了啊!” 桃枝看着这屋里的众人,不管是老是少,皆是那么真挚的关心着自己,孙氏甚至都为了开导自己,拿了自己亲身说法,桃枝心里枯寂多年的地方,突然就像涌出一股股的暖流,死气沉沉的眼睛里,也终于破裂出一抹光亮…… 八月初二是双日子,秋高气爽,老梁头让粱礼胜过来传口信,说是听到了亲家母过来了,想过来看看,顺便,参观下老三家的新宅子。 梁愈忠和孙氏一合计,干脆在家里置办一桌晌午饭,去镇上把孙老爹接过来,也把老梁头和谭氏给请过来,两边长辈在一起吃个饭,这也是礼仪。 初二日早上,梁愈忠天没亮就去镇上买菜,回来的时候带了孙老爹一道。把菜交给锦曦和桃枝,梁愈忠顾不上吃扣在锅里的早饭,又去了一趟老梁头那,带着几包礼品,相当于去接二老登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夭折 第一百七十七章夭折 锦曦和桃枝带着食材去了灶房开始着手准备,前院的堂屋里,孙氏和锦柔陪着孙老太孙老爹在那喝茶。锦曦送瓜子和点心过去的时候,正巧赶上梁愈忠进门,同来的还有老梁头。 双方老人都认识,见面简单的寒暄后,便都坐了下来,热情的拉起了家常。老梁头还带来了一大包旱烟丝儿,说是送给孙老爹的。 “爹,你怎么没接奶一道过来呢?”锦曦扭头问在一旁给孙老爹和老梁头点旱烟筒的梁愈忠。 不待梁愈忠回答,老梁头接过话茬对锦曦,也对对面坐着的孙老爹和孙老太道:“曦儿奶听说两位亲家来了,昨日夜就急着要过来陪亲家母说话,我跟她说哪有夜里去见人的,没有那般待客的礼儿啊,再说,老三媳妇生孩子,亲家母铁定要在这多耍些时日,有的是功夫过来陪客人说话!今个上昼来,没成想刚临出门那会子,家里的曾孙女有点咳嗽,老婆子在后面一会子就来了!这往后啊,亲家母你们若是有啥需要,或是老三和老三媳妇照料不周全的地方,都可以跟我和曦儿奶那说道说道,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啊!” 锦曦唇角勾了勾,老梁头说话还真是漂亮啊,这话里的意思有三层,第一层,他们重视亲家。第二层,谭氏是位慈爱的好曾祖母。至于第三层嘛,就更有意思了。老梁头口口声声待客的礼儿,其实是在跟所有人变相宣告主权,孙老太就算常住在梁愈忠家,那也是外客,他和谭氏即便分家,那也是正经的东道主。 锦曦能听懂老梁头这一番热情的话,在坐的其他人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孙老爹似笑非笑,孙氏脸色略沉,梁愈忠表示郁闷,锦曦无语。但没急着开腔。这个机会想必孙老太更迫切需要吧? 果真,只见孙老太喝了口茶,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面上,对老梁头笑的一团和气道:“亲家公忒客气也忒费心了。我闺女女婿素来是行事稳妥的人。两人白手起家。从上无寸瓦下无片土到撑起如今这样的家业,这样有出息的两口子,自然做事周全!瞧瞧这大宅子做的可真好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都跟着脸上有光啊,这样的好日子,咱做长辈的自然要常来耍耍,也跟着享享福不是?亲家公和亲家母也别外道,虽说你们分了家,可说破大天去,愈忠和玉真终归是你们的三儿和三儿媳,得空就常来这耍耍,咱一起说说话,啊!” 在座的人也全听懂了孙老太的话音,孙氏低头假装插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梁愈忠咧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老梁头老脸抽了抽,只听孙老爹笑呵呵道:“亲家公,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如今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有福享就多享一日,儿孙给给点啥好吃的,就受着,一颗心别掰碎了去给他们操心,操不尽啊!” 老梁头干笑了笑,道:“那是那是。” 这段小插曲一会就翻过去了,堂屋里很快就拉上了家常,锦曦和桃枝在内院的灶房有条不紊的操持着晌午饭,桃枝还给临阵发挥了几道闷菜和水煮菜。临近饭点的时候,还不见谭氏的身影,锦曦去到前面,瞧见老梁头也有点犯急了,一边陪着孙老爹和孙老太说话,一边朝门口张望。 “爹,饭菜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开饭,奶那怎还没见来呢?”锦曦左顾右盼,道:“要不,我跑一趟过去瞧瞧什么情况吧!” “诶,那也好,那你快去快回啊!”梁愈忠点头,锦曦解下腰间的围裙,交给一旁的锦柔,抬脚出了堂屋的门。 锦曦快步来到老梁家,径直去了后院,一进后院的侧门,就被一股扑鼻而来的中药的气味给冲到,锦曦拿出手帕捂着鼻子才挡住那股难闻的苦味,那股苦味是从灶房传出来的。 锦曦进了东屋,瞧见谭氏正坐在西窗下纳鞋底,听见有脚步声进来,谭氏撩起眼皮子甩了一眼,瞧见是锦曦,谭氏像没瞧见似的,又垂下眼专心拉线,口里却道:“你家今个一屋子贵客,一大早就听说你爹去镇上又是卖鱼又是割肉的,怎不在你嘎婆他们跟前献殷勤,跑我这来作甚呢?” 锦曦也不进去,就靠着门框淡笑着看着谭氏,道:“快开饭了,我爹让我过来接奶过去坐会吃顿便饭呢!” 谭氏手里动作顿住,扭头看着锦曦,道:“怎,合着你娘没请我过去那意思?” 锦曦勾了勾唇,谭氏还在钻话里的牛角尖呢,好,那就气气你。 锦曦笑了笑,道:“我爹的意思还不就是我娘的意思,我爹说了,男主外,女主内,往后我家这些请客吃饭和送礼的事,都我娘说了算的。” 谭氏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瞪着锦曦,怒道:“伶牙俐齿的混丫头片子,再出息也还是个混丫头片子!” “我爹娘说可稀罕丫头片子了。”锦曦不以为然,催促道:“奶你赶紧收拾下过去我家吃饭吧,饭菜都端上桌了,就等你一人呢!” “不去!”谭氏垮着脸,道:“回去跟你爹娘那说去,我不差你家那一顿饭!” “嗯,强扭的瓜不甜,那我就随奶了。”锦曦说完,转身就做出要走的样子。心里在数:一、二、三…… “站住!”身后,果真即时响起谭氏的低喝。 “我儿子的家业,凭啥让那些山沟沟里出来的孙家人胡吃海喝?作死的,你娘狼心狗肺不让我去,还派你这混丫头片子过来气我,我偏不中招,我还偏就要去!”谭氏说完。把手里还没纳完的鞋底往边上的笸箩里一扔,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蹬蹬的朝床后面的衣柜子那去,拉开衣柜子门弯腰挑拣衣裳,一边没好气的吩咐门边的锦曦:“你先外去等着,我换身衣裳就来!” 锦曦看了眼谭氏那气呼呼的背影,唇角微勾,对付谭氏这种别扭性子的人,一般的好言好语的相请,还真是请不来。瞧瞧。这么一激,事半功倍啊! 锦曦步伐轻快的去了前屋,自打梁俞驹被驱逐出老梁家,梁礼辉去了县城周家入赘。洪氏被休回娘家。梁锦兰去了清明庵静心思过。老梁家陡然间冷清了许多。 路过原来洪氏那屋门口,恰好看见门开了,金氏正在洪氏那屋子里。一手抱着洪氏的闺女,一手拿着汤匙,正笨拙的往那小女婴嘴里喂药,浓郁扑鼻的苦味,正是从这屋子里飘出来的。 锦曦没急着去后院,而是跨步进了屋子,屋子里就剩下老梁家原先准备的那张大床和一副桌椅,其他的衣箱衣柜梳妆台洗脸架那些家具什,都被洪氏带回了娘家。 锦曦留意到这孩子的小脸,还是皱巴巴的,没有半点满月孩子的憨态,不止这样,孩子的眼睛下方有两片青黑色的阴影,小脸上也泛出菜色,嘴角边起了一圈小小的火泡,看起来一点都不灵气,焉巴巴的。 “大妈,小侄女这是怎么了?”锦曦诧异问,她瞧见金氏又舀了药汁要往孩子嘴巴里喂。 汤匙是大人用的那种,黄黑色的药汁舀的满满的,孩子的嘴小小的,药汁大部分都从嘴角溢出来了,顺着喉咙滚进孩子的衣裳里,没两下就湿了一大片。而余下的那一点点,被孩子吞进肚子里,孩子小,还不太尝的出味道来,喝完还用舌头去添嘴角,怕是又苦又辣,还没添两下孩子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金氏抬眼见是锦曦,笑了下,道:“小丫丫病了,发烫,还咳嗽,娘请了大夫来瞧过,刚熬好的药,我来喂!” 锦曦点点头,那孩子说来也是奇怪,许是刚才被苦辣到了,这会子瞧见金氏又把勺子递了过来,便张开嘴哭了起来,哭声有气没力的,像是小猫在叫,听着就能让人感觉到她的虚弱和不适。 “小丫丫几时病的呀?她娘晓得不?”锦曦问。 “洗九朝那日着的凉,后来就一直不好!”金氏道,又是一勺,小丫丫胸前的衣裳更湿了。 锦曦皱了皱眉,想在屋子里找一块干净的软布给小丫丫垫到喉咙下面,目光触及的地方,不是堆着还没去洗的尿片,就是一些小丫丫换下的脏衣裳。 锦曦轻叹一声,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小丫丫围在喉咙下面,在旁边竖着双手扮猴子脸逗小丫丫,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金氏趁此机会,又喂了几勺药汁,最后实在喂不下去,金氏只得收了药碗,抱着小丫丫在腿上轻轻抖着,道:“大人造孽,小丫丫遭罪!” “小丫丫她娘走后,小丫丫都是跟谁过的?”锦曦问,自打九朝那事后,锦曦好些时日没往老梁家这边来了,后来又出了芝兰堂那事,锦曦也就没太关注过小丫丫的境况,今日见到这孩子病了,才有此一问。 “跟我过的。”金氏道,小丫丫躺在她的腿上,眯着眼睛望着屋檐,嘴里哼哼唧唧的。 “哦?那大妈你是拿什么喂的她?”锦曦问,心里想着,洪氏和梁锦兰先后走后,老梁家的女眷就剩下谭氏,金氏,杨氏和梁愈梅,梁愈梅自己都没法照料自己,杨氏铁定是百般推诿的,而谭氏一直都不待见洪氏,更视小丫丫为怪胎,于是,照料小丫丫的任务自然就非金氏莫属了。 “米汤和面汤呢!”金氏憨笑着道,把小丫丫抱直起来,轻轻拍着小丫丫的背,神态柔和,还悄悄对锦曦道:“曦丫头,小丫丫好乖的呢,还跟我笑来着,嘿嘿,大妈羡慕你娘,大妈也要养闺女!” 锦曦深看了金氏一眼,以前只觉着这位大妈憨傻木讷,有时候有些场合,脑子有些不好用,但是人心不坏。如今见她如此对待梁俞驹和洪氏的闺女,甚至。还有意想把小丫丫当做自己的闺女来养,锦曦更觉金氏其实是个真正心地善良的人。 只是,这样的善良,到底是好,还是坏?不过有一点锦曦可以肯定的是,若是换做自己,心胸再宽阔,也不可能去帮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养孩子,绝对不会! “回头下昼我给大妈你送包糖过来,小丫丫不喝药的时候。你就用手指蘸一点诱她。”锦曦道。 金氏感激一笑。连连点头。 锦曦耳力好,听到侧门那边传来的蹬蹬脚步声,赶紧站起身,出了屋子。等在老梁家门口。 谭氏出得门来。锦曦目光扫过谭氏的身。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谭氏换了一身簇新的蓝色秋衣秋裤,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白底的布鞋,鞋头还绣着几朵淡淡的碎花。花白的头发应该是沾了发油梳过。一丝不乱,在脑后挽了一个圆巴巴的发髻,用黑色的网状黑绸丝给罩住,一根银簪子穿那发髻而过,簪子顶端还坠着三寸长的吊坠。俩耳垂上带着丁香耳钉,净了面,洗了手,手和脸上似乎都还抹了一点点护肤的膏。 “呀,这走出来的是哪家的大姑娘?还是我奶吗?我都快认不得了!”锦曦笑道。 谭氏瞪了锦曦一眼,被打趣脸有点红,啐道:“作死的,还拿我打趣起来,不说要开席了嘛,赶紧带路!” 谭氏平素基本不出老梁家前面的正大门,上一回瞧见锦曦家的宅子时,还是两个月前,那会子她站在村口的池塘边洗东西,远远扫见官道那边一大排正在盖的屋场,没多大在意。 这会子跟在锦曦后面,出了村子,沿着那池塘坝走出一段,从官道上拐下去,眼前赫然出现一座气派的大院,青瓦白墙,宽敞的木头大院门向两边敞开着,一眼就能望见里面树木延伸的地方,有一座崭新的小院。 谭氏目光从锦曦家那院墙的一侧,看到另一侧,悄悄目测了下长度,不禁在心里暗暗咂舌,这么大的院子,就住三房几口人,真是糟蹋! “奶,小心脚下。”锦曦适时的提醒打断了谭氏的思忖,她赶紧收回视线,随着锦曦进了院子门,四目扫过,忍不住暗吸了一口气,乖乖,这才多久,这院子里就栽种了这么多高的矮的树木树苗,虽然看似随意的栽种,细瞧下,却会发现其中的布局甚是巧妙,路两边每隔一段就砌着一座多边的花坛,里面种着许多花花草草,还有打着蕾儿的菊花,等到再过些时日菊花开了,这一路的风景可好看了,谭氏在心底暗想。 “奶,到了。”锦曦轻声提醒,谭氏刹住脚步,把目光从四下收回来,抬眼就看到前面的堂屋门口,梁愈忠和孙氏迎了出来。 谭氏无视梁愈忠和孙氏,拢了拢两鬓的发,清了清嗓音,抬脚昂首挺胸的迈上几级台阶径直进了堂屋里面。 锦曦家的这顿晌午饭,吃的可真叫一个精彩啊,谭氏和孙老太,一个是雄赳赳气昂昂赶过来做婆婆,势要震住孙氏的娘家人,彰显自己老梁家当家主母的威势和对儿子媳妇的震慑,而另一个,却是内心积愤,有备而来正愁没机会为闺女扳回一局。于是,这一顿饭菜,真可谓是面上热情寒暄,如平静的大海,但话里话外的过招,却是激烈且锋锐,如同海底的咆哮。 婆婆遇上岳母,饭局如同战场,老梁头和孙老爹选择了默默支持,梁愈忠想从中打圆场,根本插不进发挥的余地,孙氏早被锦曦和锦柔扶去了内院歇息,避免她被前面的火力伤到。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到最后,桌上就剩下谭氏和孙老太,两人早已过招无数个回合,但还是不分上下。到最后,是杨氏急匆匆跑来锦曦家。 “老二家的,你说慢点,小丫丫怎么回事?”老梁头询问上气不接下气的杨氏。 “爹,小丫丫浑身发烫,身子烧的跟小火炉似的,米汤和药汁都灌不进去,你和娘赶紧回去瞧瞧吧!”杨氏大声道。 屋子里的人都吃惊的看向老梁头和谭氏,在先前的拉家常中有提到,晓得这小丫丫就是老梁家新近添的曾孙女。 “老婆子,别再扯了,赶紧回去吧,小丫丫病情又重了!”老梁头朝谭氏低喝了一声,谭氏立马顿声,霍地站了起来,招呼也不打一句,抢在老梁头身后就蹬蹬着跑出了锦曦家的院子。 “亏得我大闺女在那样的婆娘手底下讨生活,真是自私又刻薄!”内院里,刚刚跟谭氏进行了一场大交锋后的孙老太,刚一坐下来,就对坐在对面的孙氏嘟囔了一句。 “你婆婆那为人的脾性,怕是十里八乡都挑不出几个那样的来,我跟她说那么久的话,也算砸吧着些味儿来了,在她眼底心里,恐怕就只有她那大儿子大孙子和幺女,唉,亏得你以前回娘家去,还净跟我这说你婆婆的好话来着!” 孙氏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都过去了,她再不待见我,我也不能对她记仇。不管怎么说,她始终都是愈忠的娘,曦儿柔儿的亲祖母。” 孙老太也感慨着,道:“嗯,我们孙家养出来的闺女,都是实心眼的好孩子,好人终归是有好报的,你瞧瞧,如今你这日子过得多好!唉,过去的事儿,就让它都过去吧,今儿我跟你婆婆好好说道了一番,我这心里积压多年的怨气,也都发出来了,心里也舒坦多了!” …………………………………… 下昼粱礼胜急匆匆过来,找到梁愈忠借牛车,一问才晓得,粱礼胜这是奉了老梁头的吩咐,赶去洪家村接洪氏过来一趟,看看小丫丫。 “礼胜哥,小丫丫怎么了?那病又深了?”锦曦在旁急问。 粱礼胜脸色不太好,道:“小丫丫,怕是不行了。” “啊?”锦曦惊愕,追问道:“上昼我过去接奶,还瞧见大妈喂小丫丫药汁来着,怎么这一顿饭的功夫就……” “小丫丫原本就病了,还时不时的发热,这几日喝药也是反反复复的。”粱礼胜沉声道:“这不,今个晌午,小丫丫饿的直哭,我娘见爷奶都来了你家这边,就从给梅儿姑姑炖的那鸡蛋羹里,给偷舀了几勺子喂了小丫丫,小丫丫吃下那鸡蛋羹,没一下子就坏事了,上吐下泻,脸都青了。后来爷奶回去后请了李大夫家来瞧,李大夫说小丫丫这是伤及了根本,怕是药石无灵……” 粱礼胜说不下去了,锦曦也听不下去了,梁愈忠赶紧把鞭子交给粱礼胜,催促着他驱赶牛车出了大院子。粱礼胜挥舞着鞭子赶着牛车急匆匆走了,去接洪氏过来瞧小丫丫最后一面。 这边堂屋里,锦曦捂着嘴跌坐在椅子上,心里难受的要命。小丫丫本身就是早产,体弱,还病着。金氏此举必然是出自对小丫丫的爱护之心,可却正是因为这份爱护之心,却是狠狠送了小丫丫一把! 婴儿添加辅食一般得等到三个月以后,还得以易消化的清淡食物为宜,小丫丫才刚刚满月,本身就不宜吃鸡蛋羹,加之她还是个病儿,更何况,梁愈梅平素吃的鸡蛋羹里面,还都是搁了猪油的! 金氏啊金氏,这好心做坏事做的,真是让人无语啊! 锦曦抚额,她还想着等会给小丫丫送包白糖过去呢…… 烧晚饭的时候,锦曦去村口那边的池塘洗刷锅片,远远瞧见梁愈洲的牛车从官道那边过来,进了村,上面坐着一个头上裹着方巾的少妇,边上还坐着一对男女,应该是洪氏的哥嫂陪着洪氏一道回来了。洪氏坐在牛车上,好像是一路哭着进的村,那声音不大,但是远远瞧见就能见她捂着脸,肩膀抖动的厉害,显然是在呜咽,而且还是发自内心的悲伤才有的呜咽。 不过,洪氏的呜咽,很快就被坐在她边上的娘家嫂子的哭嚎声给彻底盖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动胎 第一百七十八章动胎 锦曦留意到洪氏的嫂子,从官道那边过来时都没声响,牛车刚一进村她就像突然被摁了开关的喇叭,哭声高昂尖利,那声调扬起又落下,有的地方突然杀出一个急转弯,有的地方还故意拖了个长长的尾音。似哭似说又似在骂,乱成一团,不晓得到底是在心疼外甥女,还是在责骂老梁家人,又或者两种皆有,总之就是唱念做打,面面俱到,且跌宕起伏,极赋乐感,夹杂其间的悲伤之情,已不足提也。 村里人好多都听到了些风声,牛车后面跟了一群瞧热闹的老妪和孩子,浩浩荡荡直往老梁家那边而去。 锦曦搓洗着手里的刷锅片,看着那牛车一溜烟拐进了老梁家那边的青石板巷子,才收回目光,冷哼了声。 都道虎毒不食子,洪氏这会子哭成那副悲恸模样,有什么用呢? 锦曦记得从金氏和梁愈梅那听来的,说是洪氏自打生下小丫丫后,嫌弃小丫丫是个女娃,还是个怪胎,对小丫丫冷淡的很,任凭那奶水涨得衣裳都湿透了,也不肯给饿的哇哇啼哭的小丫丫一口吃,夜里也不让小丫丫上床睡。 小丫丫从出生到现今,都没喝过一口娘奶。金氏善良憨傻,好心办坏事,心疼小丫丫没吃到过半口好的,就趁着谭氏不在家,偷了一回,却是害了小丫丫。 如今,洪氏过来。纵然哭成这样,那又能如何?错过了,疏忽了,冷待了,孩子病了,要走了,再也留不住了,再多的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曦儿,洗完了就赶紧家去啊。天黑了省得你嘎婆和娘担忧!”梁愈忠从塘坝那头急匆匆过来。朝蹲在这边洗刷锅布的锦曦大声道。 “洗好了,这就家去。”锦曦拧干了水,站起身,道:“爹。你这是去哪?” “你爷刚让人捎话来。让我去一趟那边!”梁愈忠看着锦曦安全上了塘坝。这才迈步。 锦曦点点头,虽然心里也很想去看看小丫丫现在怎么样了,但想到洪家那边来了人。老梁家现在怕是又要闹腾上了,便打消了想去的念头,返身回了家。 内院的梧桐树下面,石桌和石凳子旁边,孙老太,孙氏坐在那做针线,桃枝陪着锦柔翻手绳,瞧见锦曦进门,孙氏便收了桌上的笸箩,桃枝也起身去灶房准备碗筷了。 晚饭吃的很简单,就着晌午饭剩下的菜给热了一遍,大家都上了桌,桃枝也不复昨日来时的那般拘谨,和锦柔坐在一起。 才刚刚吃完饭,梁愈忠就回来了,与之一道回来的,还有粱礼胜。 锦曦和孙氏她们在饭堂里坐着,瞧见梁愈忠和粱礼胜两人进门,脸色都非常的难看,不止如此,粱礼胜左边额头上,还鼓起了一只鸽子蛋大的青红色肿包,身上的外裳袖口和领口的地方,也被撕开了。 有一点,锦曦不得不承认,在老梁家孙儿辈里面,梁礼辉是白净的书生,身板瘦削,五官端正,看起来一副文弱儒雅的书生样子。梁礼智在县城学手艺,长得跟梁礼辉有几分相似,但面相有些偏阴柔,梁礼青也是如此,这三兄弟的五官和肤色都随了梁俞驹,而梁俞驹却是随了谭氏。 而老二粱礼胜则不然,他跟梁愈忠,梁愈洲他们一样,继承了老梁头的黝黑和精实,不过,粱礼胜的五官却随了金氏,不是浓眉,而是有些霸气外露的剑眉,金氏的死鱼眼落在粱礼胜这,就变成了很好看的双眼皮,鼻子高高挺挺,嘴唇不厚不薄。给人的感觉不像梁礼辉的严肃呆板,也不像梁礼智的内敛生分,给人很亲切实在的感觉。 粱礼胜不太擅长表达,但以前在老梁家,好多回梁礼青和梁礼柏他们合伙欺负宿主和锦柔时,粱礼胜若是见着了,是必定会站出来护这两个堂妹的,有一回那拿拳头凑了梁礼青他们。所以说,锦曦若是对老梁家人印象最好的,首当其冲是梁愈洲,其次,便是二堂哥粱礼胜。 而且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颗小虎牙,又给这个高大黑实的小伙子增添了一份可爱的劲儿。 孙老太和孙氏娘们瞧见粱礼胜这副模样,都吃了一惊,再看梁愈忠,除了脸色阴郁,身上还好没什么打斗的痕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曦儿娘,等会去前院收拾一间屋子,礼胜今夜就在这歇下!”梁愈忠进门就朝孙氏道。 孙氏自然点头道好,担心问:“胜小子这是怎么了?怎这副模样?”先前来借牛车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呢!孙老太和饭堂里其他人也都诧异的看向粱礼胜。 粱礼胜拧着眉站在那,梁愈忠看了眼粱礼胜,道:“我刚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两家人在里面吵起来了,我刚抬脚进门,没提防一个东西砸过来,是胜小子挡在我前面,要不这会子那大肿包就落我额头上了!” “爹,洪家那嫂子拿的什么东西砸的?礼胜哥那包也忒大了,一般的东西可砸不出来那样啊!”锦曦惊讶道。 粱礼胜扯了扯嘴角,道:“大嫂一进门瞧见小丫丫那样,就指着咱爷奶的鼻子大骂咱老梁家故意要弄死她闺女,是杀人凶手,还把咱老梁家的祖宗十八代全给骂到了。奶,二妈,还有梅儿姑姑她们自然也都出了言语,两边吵了起来,大嫂娘家嫂子趁机跑到里堂屋,端起咱家的祖宗牌位就是一通乱砸,我那会子正好在进门的地方劝,瞧见三叔刚好进门,我没来得及接住,就被砸中成了这副样子了!” 孙氏娘们都是又惊又后怕,孙老太道:“老天保佑。那铁盘的烛台这要是砸到眼睛上,胜小子这眼就该废了。唉,好好的姻亲做到这个份上,啥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大打出手呢!” 这回,粱礼胜可谓是替了梁愈忠挨了那一下无妄之灾! “胜小子,这回真是难为了你,为你三叔挡了那样一下……”孙氏对粱礼胜感激道,又让梁愈忠去请李大夫过来。 “三婶,你别那样说。那种情况下换做别的人。我也会那样做的。不必请大夫,回头我敷点蜘蛛丝睡一夜就消肿了,不必费事!”粱礼胜很干脆道,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既如此。那就随了他吧。男子汉吃点苦头也不算什么。是吧!”梁愈忠拍了拍粱礼胜的肩,显然对这个侄子很是喜欢,粱礼胜咧嘴一笑。重重点头。 梁愈忠和粱礼胜坐了下来,桃枝给他们两人都倒了茶,温顺的站到一旁,目光在粱礼胜额头上那个大肿包上扫过,在心里觉得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不赖,额头肿了个那么大的包,怎么会不痛呢,他还跟没事人似的。 “那爷奶那边现在怎么样了?”锦曦问。 “还能怎样,继续乱着呗,哭的哭,闹的闹,今夜洪家人是要在你爷奶那住下了,你爷说让家里给腾出一间屋子来,我见胜小子这额头肿的,就给带了回来……”梁愈忠道。 “好好好,胜小子今夜就在这歇息,婶子这就去给你收拾屋子!”孙氏道。 “三婶,你不用太操持,只要给我两床被子,打地铺都成!”粱礼胜道。 “那怎么行,夜里地下凉气重,你们小伙子就算身子骨健,也耐不住那地气,还是睡床铺的好,铺张床也费不了多大功夫!”孙老太道,转而跟孙氏道:“我看你就别去铺了,你自个行动都不太方便,让曦儿她们谁去都成!” “表姐,我去给胜小子整理屋子!”桃枝道,孙老太点点头,孙氏也不反对,锦曦笑呵呵把围裙往腰间一系,道:“爹和礼胜哥铁定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我去给热两个菜!” 梁愈忠点头道好,粱礼胜也对锦曦一笑,锦曦和桃枝一前一后朝饭堂门口走去,粱礼胜犹豫了下,憋住了劲儿突然站了起来,对桃枝道:“那就有劳桃枝姐了!” 孙老太哈哈笑了起来,粱礼胜和桃枝都被弄得有点愕然,只听孙老太道:“傻小子,桃枝年纪虽说比你长几岁,可你喊她做姐还是轻了哟!” 啊?屋里人这时都恍然过来,桃枝跟孙氏是表姐妹,相当于是梁愈忠的表小姨子,锦曦他们都喊桃枝做表姨。而粱礼胜和锦曦锦柔是同一个辈分,照着这样推,粱礼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就应该跟着锦曦她们喊桃枝做表姨! 粱礼胜想明白这其中的环节,年轻爽朗的面庞,当即躁红了,就像刚出锅的蒸虾,站在那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梁愈忠和孙氏他们都清楚这侄儿的性格,晓得刚才对桃枝的那一声道谢,恐怕是在憋住了半天的劲儿才敢挤出来的,被孙老太这样一撘趣,瞧这窘迫的。 孙氏笑着打圆场,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曦儿前会子不也常桃枝表姑表姑的叫么,这些错综复杂的辈分称呼啊,我有时都有些犯迷糊,更何况他们呢!再说,胜小子和桃枝这两家算起来,可是隔了好几道关系转儿呢,就算胜小子喊一声姐,也当得起!” 有了孙氏的回转,尴尬气氛散开了些,桃枝和锦曦出了饭堂各自忙活去了,不一会,饭菜便热好端了上来,桃枝和锦曦又去灶房给大家伙烧洗澡水了,孙氏见粱礼胜来时的那身衣裳都脏了,回屋去给找了一套梁愈忠的干净衣物来,给粱礼胜夜里洗澡后换上。 翌日,天还没亮,梁愈忠家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拍的砰砰作响,粱礼胜睡在外院的客房,自然当先听到,便起身去了院子门口开了门,来人是金氏。 “礼胜,小丫丫断气了,你爷奶,让我来跟你三叔说,让他过去一趟,把小丫丫送到柳树林子的土窑去!”金氏急吼吼道。 粱礼胜惊了,脸上露出一抹沉痛,思忖了一下。道:“我回去也一样,三婶还睡着,我这样过去喊,会惊醒她的,她如今也快临盆了,不能受惊吓!” 金氏是个没主见的,粱礼胜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她只是负责把话带到,何况,她这一夜也没合眼。这会子披头散发的。又为小丫丫难过,也没什么气力怎么着。 “走吧娘!”粱礼胜拉起金氏,就要出院子门,这时。后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粱礼胜扭头一看。见梁愈忠已经披着外衣赶了出来,后面,跟着锦曦。 “三叔。曦丫头,你们?”粱礼胜惊讶。 梁愈忠摆手,叹了一口气,道:“什么都别说了,小丫丫……我这个做三爷爷的,也该去送她一程!” “礼胜哥,这是我昨日对小丫丫许诺的糖,还有一串拨浪鼓,都给她带上吧!”锦曦道,眼眶已经红了,粱礼胜拎着眉,金氏忙地接过锦曦手里的东西,抹了把眼角的泪,道:“曦丫头,小丫丫会晓得你对她好!” 锦曦点点头,把院子门拉开些,道:“爹,你们赶紧去吧,爷他们还等着,我就不过去了!” 梁愈忠点点头,率先出了院子,粱礼胜和金氏紧随其后,不一会就走得没影儿。 锦曦抱臂靠在院子门边,望着东方渐渐露出的一抹晨曦,新的一日即将开始,而小丫丫,却再也瞧不到日出了,走了也是解脱,像她那样的情况,即便活在这世上,将来也会很辛苦很累,希望她下一世,以一副完整健康的身躯,托生在一个好人家,小丫丫,天堂的路,你走好…… 尽管锦曦没言明,然吃早饭的时候孙氏见梁愈忠和粱礼胜都不在,心中也已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大家伙都在为小丫丫叹息…… 自打进了八月,锦曦回回去镇上,但凡带回来的东西里,必定都会有为孙氏临盆所需的用品,孙老太也带过来几大包婴儿的衣物和尿片,小被子等等,虽然原来就已准备了好多,但都是照着一个孩子的份量去准备的,自打大夫诊出孙氏怀的是双胞胎,孙氏和孙老太她们又得紧赶慢赶的继续准备。 八月初五,锦曦从镇上,带回两个稳婆,一个姓周,一个姓顾。桃枝得信,跟锦曦搬到一块去住,腾出自己的屋子,还把内院西厢房剩下的那间空屋给这两位稳婆收拾了出来,只等着锦曦把两位稳婆提早接回家来住下,孙氏随时有动静心里也好放心。 其中,这周稳婆是长桥镇这一带家喻户晓的稳婆,五十多岁的年纪,瘦小身板,听说从事接生这一行,已有几十年了,相当的有经验。 还有一位顾姓的稳婆,四十多岁的样子,是文鼎从望海县城那边给重金聘请过来的,据文鼎道,那顾姓稳婆在望海县城,可是专门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姨娘们接生的,不仅懂接生,家里祖上还是专攻妇科这块的医药世家,如此的双重保障,让锦曦踏实之余,对文鼎的感激更深一层。 两位稳婆到来后,都用自己的法子给孙氏做了检查,锦曦感叹这世界的奇妙之处,虽然在现代,胎检基本都是依靠现代的医疗设备,做B超,彩超心电图什么的,而在这古代,虽然医疗技术跟不上,可环境的局限有时候却也会造就一些人独特的本领和手段。 譬如这两位稳婆,她们就只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在孙氏挺的像大西瓜一样的肚子周围摩挲着,就能感知腹中孩子的大致胎位正不正常,从肚脐的位置还可以判断出,孩子下坠到了那里,大概多久有可能动胎,以及其他一些相关的临产情况。 相比较孙老太,梁愈忠以及其他至亲之人的担忧,孙氏反倒显得轻松很多,或许是母爱的天性给予了她无穷的勇气,又或许是两位稳婆的到来,让她安心,锦曦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状态。就这样,随着日子的一天天推尽,大家的心弦都跟着一天天紧绷起来,尽管大家都在你给我打气,我给你打气,但私下里还是该怎么紧张还怎么紧张,梁愈忠更甚,这一连好几夜都睡不着觉,日日顶着个黑眼眶在铺子和家里两头跑。 孙氏临盆的日子,几位大夫都预测在八月十五前后,顾稳婆也是这么推测的。可是,眼看着日子一点点临近八月十五,孙氏的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大家伙怀着激动紧张的心情,慢慢的等。 终于,八月十五中秋节到了,孙氏的肚子还是不见动静,顾稳婆每日都为孙氏把脉检查,一切正常,孙氏能吃能睡,每日饭后还都会坚持在院子里散散步,说是到时候好生。 这个八月中秋节,一家子人可没放多少心思在过节上,夜里孙氏多吃了几口月饼,然后肚子出现了微微阵痛,还以为是要动胎了,一大家子人都披衣起床,守在东屋的门口。 可是等到下半夜,那股阵痛又消散了,两位稳婆一检查,告诉众人,这两娃儿是懒货,还打算赖在娘肚子里呢! 就这样,从八月中秋节那夜开始,孙氏几乎每隔两日,就会出现类似要生的症状,可把一大家子人的心揪的,一会在水里泡,一会在火上烤,尤其是梁愈忠,整个人都迅速憔悴下去,夜里都不敢合眼。两位稳婆见多识广,说像孙氏这样的情况,以前也见到过,只要孩子在娘胎里,每日都会像往常一样的闹动,那就不碍事。 锦曦记得以前在一本相关的书上看到过,说这叫假性宫缩。 这日子一天天滑过,转眼间,超过预产期都十日了。八月二十五日早上,孙玉霞照着当地风俗,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和孙大虎一道过来看孙氏,有肉有面条,说这叫送‘催生汤’。 锦曦原本是打算今日留在家中陪着孙氏的,但张掌柜临时派阿旺过来传话,关于去县城采办货品的事宜。张掌柜体恤锦曦这段时日放心不下孙氏,便把这趟去县城采办货品的事宜,揽在自己身上,但关于采办货品的价格和品种,份量等相关事宜,张掌柜还需要得到锦曦的进一步交代。 张掌柜这话早两天前就托梁愈忠给捎带给锦曦,奈何锦曦一直忙的没顾上这头,这不,张掌柜今日再不能等了,便让阿旺过来一趟。 “曦儿,这些事情你跟阿旺说,也怕他转达不了那般详细,你不如回一趟铺子里,当面跟张掌柜交代清楚。”孙氏道。 锦曦看着孙氏,有些犹豫不定,孙玉霞笑道:“曦儿,你娘这你别担心,你嘎婆,我,桃枝,还有两位稳婆,你就去一趟镇上,一会不就回来了嘛!” 孙氏也是这个意思,锦曦想了想,觉着应该去一趟镇上,铺子是一家子人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也不能疏忽。于是,锦曦便简单收拾了下,跟着阿旺启程去了镇上。 锦曦这边刚跟张掌柜商议采购事宜的当口,孙大虎突然回了镇上,看他那火烧眉毛的样子,锦曦一下子心就揪起来了。 “曦儿,你上回说好的那大夫是哪家的?走,我们赶紧接大夫去,你娘这回是真的要生了!”孙大虎急道。 锦曦霍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道:“我娘、她现在没啥事吧?” “没没没,就是先把大夫接过去,这样心里踏实些!”孙大虎道。 锦曦点头,虽然孙氏让大家伙别担心,说自己前面都生了两闺女了,又不是新媳妇头一遭,没啥,一个是生,两个也一样生。 可是,大家伙私底下聚在一起,都特担心,两个跟一个,那可不是一样的概念啊,而且,听金鸡山村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妪们私下里说,以前那些生双胞胎的,通常后面那个都爱出点什么岔子,怕就怕胎位不正,要么就脐带绕颈,一个搞不好,大人孩子都没命,所以,为什么古代人都常说,妇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呢,一点不假啊! “姨夫,那我们赶紧去王家医馆,我跟那里的老郎中早说好了的!”锦曦道,抢步跑出了铺子,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有小弟弟啦 第一百七十九章我有小弟弟啦 孙二虎和孙玉宝见状,决定留孙二虎看守铺子,孙玉宝也跟在锦曦和孙大虎后面追了出去,他跟大姐情深,如今大姐生孩子,也是他一直记挂于心的,不跟去看着心里不踏实! 当锦曦带着老字号王家医馆的王老大夫,风风火火赶回金鸡山村的途中,金鸡山村的梁愈忠家内院里,此时也是忙成一团。 东厢房里,孙老太,孙玉霞和两位稳婆陪在孙氏床前,桃枝和锦柔被派去灶房烧水,周稳婆说了,热水要越多越好。 “见红了,三夫人别怕,听老婆子的话,来,咱先深吸一口气,憋着别吐,诶,对,就像我这样再吐出来,下面使劲,用力……” “……” 梁愈忠守在东厢房门口,听到东厢房里,不时传来两位稳婆教导的声音,还有孙氏压抑的一声接着一声的痛呼,以及孙老太的打气话语,梁愈忠双手交搓,一颗心好似被吊在千万里的高空上。 一门之隔的厢房里面,孙氏的痛呼已经越来越大,每一次叫喊都仿佛像一只爪子挠过梁愈忠的心上,感觉时间过得太慢太慢,突然,厢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周稳婆从里面出来,梁愈忠一喜,赶忙迎上去,急问:“生了吗?”。 周稳婆笑了,道:“哪有那么快的?还老早着呢!我是出来催热水的!” “热水来啦!”桃枝慌白着脸,从灶房那边端来一木盆热气腾腾的水。周稳婆接过,转身进了屋,屋门再次关上,把梁愈忠的目光阻挡在外面,桃枝又跑回去继续烧热水去了,厢房门口就剩下梁愈忠一个人。他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发现孙氏的叫声暂歇了,里面嘈杂的妇人说话声中,他好像听到什么‘破水,胎头下来了……’之类的话。又听到两位稳婆在让孙氏使力…… 可是这回。梁愈忠却再没听到孙氏的叫声,他忐忑不安的在门口走过来,又走过去,灶房的烟囱里炊烟袅袅。他一会就跑到前院去。往官道那边张望。希望能看到锦曦和王大夫的身影。 梁愈忠又跑回内院继续守在厢房门口傻等,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里面有嘈杂的说话声。但就是没有孙氏的,就在梁愈忠纳闷之际,厢房的门又吱嘎一声开了,这回是孙老太侧着半边身子出来,手里还端着那只木盆,梁愈忠箭步迎上去接过那木盆,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梁愈忠看到自己怀里端着的木盆里,哪里还是刚才端进去的那一盆清水?全是血水! “岳母,玉真她、她怎么样了啊?”梁愈忠头一回说话结巴,抱着那木盆,堂堂的铁汉子,双腿竟然直打颤。 孙老太微怔,随即笑了笑,安慰梁愈忠道:“别怕,没事的,妇人生孩子都这样!” 桃枝随即赶来接走那木盆,很快又重新端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过来,孙老太接过要进屋,发现梁愈忠晃着两条腿也跟在后面要进去。 “这里面你个大男人可不能进!”孙老太拦住梁愈忠。 “岳母,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在外面听不见她出声,我这,我这都要疯掉了!” 孙老太故意沉下脸,道:“她怕力气给叫喊跑掉了,等会就没力气生孩子,顾稳婆就放了个线球在她嘴巴里让她咬着,你自然听不到声响。你去外面等着吧,你要进来大家伙都得分心,放心,没事的啊!”孙老太说完,端起水进了屋子,厢房的门再一次紧紧关上。 梁愈忠怔怔站在外面,就这样,东厢房的门一会就开,从里面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来,然后又关上,梁愈忠数着那些盆数,都快急疯了,抱着头蹲在墙壁跟下。 当蹬蹬蹬的急促脚步声从外院那边传来,梁愈忠如遇救星般的飞奔着迎上去,来人是得了消息的谭氏和金氏。 “娘,玉真她进去好一会子了,端了好多盆血水出来,娘,玉真她和娃儿不会有事吧?”梁愈忠粗噶着嗓音对谭氏急问。 谭氏狠狠瞪了梁愈忠一眼,道:“世间哪个婆娘不生孩子,老娘我生你兄弟那么多,哪一个不是这样来的?就你媳妇下的是金蛋?瞧瞧你急的这副怂样,不像个男人!” 梁愈忠哽住了,这会子也没心思去跟谭氏计较,求助的看向金氏,金氏正踮着脚傻乎乎朝东厢房那边直瞅。 “曦丫头呢?死哪里去了?平素不是能的很,到哪也少不得她吗?这会子她娘生孩子怎不见?”谭氏四目一扫,没见着锦曦,问。 “曦儿在镇上,怕是正往回赶。”梁愈忠道,垂着手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目光胶着在东厢房。回想自己虽然不是头一回当爹,可前面俩闺女出生的时候,他都不在孙氏跟前。 生曦儿的时候,他和村里春柱几个去了县城卖农副产品,生柔儿的时候,当时老梁家正忙着收割稻子,孙氏当时是在割稻子的时候动的胎,梁愈忠只把她抱回家去,就被谭氏以农忙和妇人生孩子男人在旁会沾惹晦气为由,生生将他给打发去了田里。 两个闺女的降生,他这个做爹的都没在边上等着,陪着,只回来就能看见洗的干干净净的孩子包裹在小棉被里。 如今这回,他全程陪护,听到孙氏的痛喊声,还有那一盆盆触目惊心的血水,梁愈忠承认,他被彻底震骇到了!心疼自是不必说,内疚更是排山倒海。 谭氏撇撇嘴,道:“老大家的,你就陪着老三在这等着,我去灶房那瞧瞧去!” 谭氏一走,金氏才敢开口说话。她道:“三弟。别怕,三弟妹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无疑像是给濒临落水的人一根救命稻草,梁愈忠牢牢抓住,他想到金氏可是连生了四个孩子的,她说的话铁定是经验之谈。 “大嫂,玉真失了那么多血,不碍事吗?”。梁愈忠问金氏。 “血是人身上的精气,流多了会要人老命的!”金氏道。 “啊?”梁愈忠提起一口气。 “不过,这生孩子就得流血,多吃些好的。能补得回来!”金氏又道。 “哦!”梁愈忠松了一口气。 “她说肚子痛。从进去到这会,都快一个时辰了,照理,该快了吧?”梁愈忠又问。 金氏做了个讶异的表情。道:“啊?咋那么慢。我生娃儿就一顿饭的功夫!”金氏说的是大实话。她生四个孩子,就梁礼辉投胎稍慢一点,还是生在床上。后面三个,粱礼胜是捡棉花的时候生在棉花地里的,幸好当时家里人都在跟近做事。梁礼智是在后山柳树林子扒松毛的时候生的,当时就她一人,脐带是自己咬断的。 梁礼青更甚,金氏如厕,差点就把他给嗬茅房了!她是典型的快枪手,金鸡山村的妇人都晓得的,谁都不能跟她比。 梁愈忠一个大老男人,自然不晓得这些。 “我听人说,孩子得快些生,动了胎还不下来,会憋死的!不憋死也得闷成个傻子!”金氏倒是实诚,把她从别人那听来的,全一五一十告诉给了梁愈忠,梁愈忠好不容易平下去的那口气,又被提上来了! “啥?”梁愈忠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又听金氏歪着头做琢磨状道:“不过,三弟妹这回是要生俩娃儿的,慢些也不稀奇,二弟妹生柏小子那会子,就生了大半日呢,不也好好的!三弟你莫怕!” 梁愈忠紧张的看着金氏,稍稍吞了下口水,自我安慰道:“嗯,玉真要生俩娃儿,时候久一些也不稀奇,我慢慢等,不急,没事,没事的!” “三弟,你们家送剪子进去了不?”金氏突然又问。 “两位稳婆那,早就备下了剪子,咋啦大嫂?”梁愈忠有点莫名其妙。 “有剪子就好!”金氏点点头:“要没,得坏大事!” “啊?啥大事啊?”梁愈忠心又被揪住了。 “三弟妹呗!”金氏道。 梁愈忠懵了,愣愣看着金氏,金氏继续发挥着自己的想象,道:“三弟妹生两娃儿,那下面空儿不大,得用剪子挨着大腿里面给剪开了才好生,要不剪,孩子还是出不来!” 梁愈忠凌乱了,道:“可我听那稳婆说,剪子是用来给娃儿剪脐带用的啊!照着那样的剪法,玉真她这苦头吃的……”梁愈忠说不下去了,眼眶全红了,抱着头蹲在地上,早晓得孙氏生娃儿要吃这么多苦头,这样的鬼门关前走一遭,打死他都不会要她遭这份罪了! “咦,怎么这么久还听不见动静哪?不会是难产吧?”金氏丢下梁愈忠,也在院子里来回走了起来:“俩娃儿可不是好生的呢,我听旁人说,那时候有个人也是生双生子,前面那娃儿的脐带勒住了脖子,后面那娃儿是脚先着地,被接生婆给拽出来的,养是养活了可也是个瘸子,三弟妹该不会也这么倒霉吧?” 金氏一边走来走去,口里一边碎碎念,看样子也是真心的担心孙氏,可她人终归是敌不过正常人,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压根就考虑不到边上抱头蹲着的梁愈忠,都已经快要凌乱和抓狂了! “爹!”锦曦的声音,无疑是一束光亮,破开重重黑色的迷雾,直达梁愈忠的面前。 “曦儿!”梁愈忠猛地一个抬头,便看到锦曦熟悉从容的身影迈步进了内院,正朝梧桐树下而来,在她的身后,孙玉宝,孙大虎,簇拥着一个半百年纪,身板瘦小却目光有神采的大夫打扮的人,梁愈忠一下子就猜出这人必定是王大夫,几乎是飞奔着迎接过去! 锦曦这一路都很焦急担心,但却不会有梁愈忠这般因两眼一抹黑而带来的茫然恐惧,尤其是这一路上,通过跟王大夫的交流,锦曦的心就更安定了。她相信,她娘和老三老四,一定都会顺利平安的! 锦曦和王大夫的到来,稍稍平缓了些梁愈忠内心的恐惧,锦曦已从金氏的碎碎念中,猜测她的言语必定是压垮梁愈忠的最后一根稻草,找了个借口,把金氏支去了灶房。 大家伙在梧桐树下的石桌边坐下,锦曦给王大夫泡了茶,大家都不说话。静静的等待着东厢房里面的动静。 终于。当第一声嘹亮的婴孩哭声,响彻在内院的上空,院子里的人都激动了,桃枝和锦柔都从灶房里冲出来。乐的合不拢嘴。梁愈忠再坐不住。一下子从石凳上弹了起来,三两步就冲到厢房门口,咧着嘴不知是笑还是哭。但是,众人的心都不敢随即放下,因为后面还有一个呢! 谭氏也出来了,瞟了眼东厢房紧闭的门,撇撇嘴道:“别乐太早,后面还有一个呢!” 梁愈忠的脸色当即变了变,王大夫和孙玉宝他们都不满的看向谭氏,很诧异这婆婆怎么这样说话的! 锦曦蹙着眉心朝谭氏道:“我娘吉人自有天相天佑,奶还是回去该忙啥忙啥吧!” 谭氏瞪了眼锦曦,嗤了声,转身进了灶房。 锦曦藏在袖底的手指微微蜷着,希望老二也能顺顺利利的诞下,母子三人平安! 可是,好像老天爷很喜欢故意跟人开玩笑,原本在头一个出来后,第二个再延迟,也不可能拖延太久,可是,外面院子里的人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第二道哭声,这不符合常理啊! 梁愈忠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又重新换上了担忧,更深更甚的担忧和恐惧。 “玉霞,里面啥情况了啊?”梁愈忠拍着门朝里面喊,锦曦恍然,这才记起还有位小姨也在里面呢,差点就忘了。 果真,没下一子孙玉霞就慌慌张张出来了,看了眼外面等着的众人,吞了口口水道:“姐夫,头一个是个男娃,后面那娃儿,不知怎么弄得,这会子就挂了一只脚下来,娘和两位稳婆正跟那想法子呢!” “啊?”梁愈忠双腿一软,当场就摔倒了,孙玉宝赶紧上来拉起他,孙大虎对王大夫求助,王大夫为难道:“实不相瞒,我过来的目的主要是在应急那块,这胎位的问题,实在非老夫所长。” 王大夫是实话实说,锦曦找他过来,主要是提防孙氏产后有可能出现的症状,对接生这块他一个男人也不是内行。 东厢房里面孙老太都急得哭了起来,两个稳婆好像在激烈的商量着什么,院子里,大家伙都慌做了一团。 锦曦心里也是如沉到了冷水窟窿里去了,她深吸了口气,对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周稳婆和顾稳婆都是经验老到的接生婆,见的比我们要多,我们这会子除了相信她们,不再有他法!舅舅,你快扶着我爹去那边坐会,咱都围在这屋门口惊呼大叫的,会扰乱两位稳婆的心神!” 锦曦此言一出,梁愈忠立马噤声,不用孙玉宝扶,自己走过去扶着石桌坐了下来,身体一片僵硬,锦曦又看了眼其他人,一个个都安静的或站或坐。 王大夫看了眼锦曦,带着赞赏的点点头。 “小姨,你带我进去,我要在边上亲眼看着我娘!”锦曦吸了口气,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孙玉霞一惊,道:“曦儿,那里面……你不怕?” 锦曦摇头:“我不怕!” “曦儿,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避讳些好!再说,你就算进去了,也什么忙都帮不上啊!”孙玉霞还想拦住锦曦。 锦曦皱眉,道:“我去给我娘打气!小姨,你别磨蹭了,赶紧带我进去吧,我不在乎那些避讳什么的,我只要我娘和老三老四平安!” 孙玉霞无奈,只得随了锦曦,打开门两人进了东厢房,屋门在锦曦身后随即关上。 锦曦早顾不得屋里扑鼻的血腥味中混合着的一些体液和羊水之类的复杂气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孙老太怀里已经抱着一只包裹好的孩子,坐在距离床有一段距离的这边桌子边,神情极度复杂。 锦曦匆匆瞥了一眼那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点都不皱巴,小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黑溜溜的转。锦曦只一眼看到三弟就觉着他跟孙玉宝的眉眼有七成相似,长大后定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锦曦心里一喜,指腹在他的小脸颊上轻轻刮了刮,根本没有心思去逗弄他,因为孙氏还躺在那里,情况未知。 锦曦走到床边,孙氏直挺挺躺在那里,腰间的地方用篾竹弓起一方罩子。上面还罩着一块干净的蓝布。两位稳婆正躬身在她身下忙碌着。 孙氏直挺挺躺在那里,侧着脸,眼睛闭着,头发全被汗水给打湿了。黏在脸上。锦曦上前去拨开孙氏的湿发。露出她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来。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嘴巴微微张着,若不是看着那胸口微微的起伏。锦曦真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没气了! “娘,娘你听到我在叫你吗?我是曦儿,娘你别睡啊,快些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弟弟!”锦曦在孙氏耳边轻声唤道,孙氏睫毛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睛,瞧见锦曦,想抬手摸下锦曦的脸,可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两位稳婆,你们可商量出法子没?”锦曦急问,两位稳婆对视了一眼,顾稳婆重重点了下头,转身去了一旁的热水里净手,这边,周稳婆来跟锦曦和孙氏她们道:“孩子一只脚垂在下面,我们俩刚试了好多种法子,都不能出来,怕是卡在里面。顾稳婆决定使出她的杀手锏来,你们放心。这会子先给三夫人喝点东西补充下气力,一会生娃儿还得使劲儿!” 锦曦点点头,转身去冲了一碗红糖水,端来给孙氏,孙氏一口气给喝了下去,顾稳婆已经举着双手折了回来,锦曦诧异的看了一眼顾稳婆的手,忍不住惊诧了。 顾稳婆平素左手都是藏在袖子里,锦曦没大在意,这会子瞧见她的左手,跟一般的人的手竟然有很大的不一样! 那应该是一种畸形的手吧,很小,差不多比锦柔的手还要小一些,手上的皮肤看起来很娇嫩,而且,她活动手指的时候,软塌塌的,也跟一般人的指骨不一样。 锦曦目中露出一抹亮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接生‘圣手’?如果真那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娘,你别怕,老四调皮,等顾稳婆给他调正了位置,你再使一把劲儿,等他出来了,我一定要敲他!”锦曦笑着舒缓孙氏的紧张感,给她打气。 孙氏也挤出虚弱的笑,道:“曦儿,娘,娘不怕,你出去,别跟这呆,这里污秽……” “娘,你别说话,留着力气,我不出去,我就在嘎婆那等着,你放心大胆的生,爹和大家伙都在外面等着你们,爹吓得都直不起腿来,你要努力加把劲儿,让爹瞧瞧你多厉害!”锦曦道,用自己的袖子擦拭掉孙氏脸上的汗,许是刚刚喝完一碗红糖水的缘故,孙氏的七色稍稍缓过来了一点。 “锦曦姑娘,你去那边坐着,我要动手了!”顾稳婆沉声吩咐锦曦,锦曦点点头,对孙氏笑了笑,转身站到了孙老太身后。 床那边,周稳婆从旁协助,顾稳婆一手拎起老四脱下来的一只脚,用热水消过毒的左手,缓缓徐徐的塞进了孙氏的产道…… 外面院子里,所有人的心几乎都被提到了万丈高的空中,屋里的说话声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晓得顾稳婆在使她的杀手锏,这一招要是还不成,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外面院子里,基本上是针掉在地上的声响都能听到。就连谭氏,都满脸震惊的站了过来,金氏还想碎碎念,被谭氏一记厉眼给震住了! 大概半碗茶的功夫后,厢房里,传来孙玉霞惊喜的喊声:“出来了出来了,又是个男娃儿!” 外面的人顿时舒缓过一口气来,可是,锦曦的声音却响起了:“这孩子脸色发青,怎么不哭呀?” 院子外面又哑声了,顾稳婆平稳的声音响起:“没事,在娘胎里憋了一下,有点缓不过气儿来,让我来!” 几声清脆的巴掌声从东厢房里传出,随之而来的,是婴儿嘹亮振奋的啼哭声…… 不一会儿。孙玉霞和锦曦,便一人怀抱一只打好的萝卜包拉开屋门站在廊下。 “姐夫,恭喜你哈,一对大胖小子呢,母子都平安!”孙玉霞朝梁愈忠兴奋道。 梁愈忠从椅子上直直站起,孙大虎和孙玉宝他们早已等不及,跑了上前去,梁愈忠却还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那俩萝卜包,挪不动步子。 “曦儿。你娘怎么样了?啊?”梁愈忠先不看孩子。只追问锦曦关于孙氏的状况。 锦曦为孙氏感到暖心,梁愈忠不像别的只想要儿子的男人,他第一句关心的是妻子的安危,这样的男人。是真正的好男人! “爹。你放心。娘没事,就是一下子生俩,疲倦过度。这会子睡过去了。” “姐夫,你怎么不过来看这俩小子呢?嘿嘿,快来呀,老三可是随了我呢!”孙玉宝笑着招呼梁愈忠,对于外甥像他这事,忒自豪。 梁愈忠得到孙氏无碍的消息,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目光这才落在那一双儿子身上,神情复杂,迟疑着朝这边走来,每一步都仿佛极其的沉重。 “呵呵,姐夫那是欢喜啥了呢,还是被吓傻了?”孙玉霞打趣,众人都笑了起来,梁愈忠这才终于回魂,加快步伐过来,从锦曦手里接过老四,轻轻软软的包裹里,传来孩子身上的淡淡温暖,那么的小,那么的脆弱。 “爹,老三跟舅舅好相似,老四可跟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不过老四只遗传了你的眉眼和五官,肤色却没那么黑!”锦曦比较着两个弟弟,兴奋道。前世今生,唯有老三老四,是完完全全在锦曦的守护下孕育诞生的,从孙氏怀孕到孩子呱呱坠地,锦曦似乎也跟着经历了一个轮回似的,虽为长姐,却有一种视如己出的错觉!何况,这样粉雕玉琢似的两个小人儿,怎么看怎么爱不释手,恨不能疼到肉心里去才好呢! 桃枝和锦柔早已围了上来,都争抢着要抱要看,金氏也过来了,开心的手舞足蹈,谭氏远远站着,还想矫情一下,让锦曦她们亲手把俩孙子送到她手里,没想到锦曦她们压根就无视她的存在,谭氏气不过,也想瞧瞧自己这一对双生孙子到底长啥样,只好厚着脸皮往前跟了两步,也不上前。 梁愈忠看着自己怀里的老四,又看着孙玉霞怀里的老三,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移不开眼,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就是两儿两女的爹了,心里更是百感交集啊! “老三,抱过来我瞧瞧!”谭氏终于憋不住被这样的无视个隔绝在热闹圈外,喊了梁愈忠一声,蹬蹬着也冲过来,拨开锦曦直接从梁愈忠手上接过老四,又跟孙玉霞怀里的老三对比着看,素来紧绷着的扑克脸上,终于飞过一抹柔和之色。 砸吧着嘴巴道:“嗯,不错,像我老梁家的孙孙!我就瞧不出哪里还像到别人头上去了!” 锦曦和桃枝锦柔对视了一眼,都翻了个白眼,孙玉霞咯咯笑道:“亲家母这话说的,外甥随舅,天经地义,我就瞧着这两孩子都像我孙家的血脉,尤其这肤色,一点都不像姐夫,姐夫,我说的对不对呀?” 谭氏瞪起眼睛看向梁愈忠,梁愈忠夹在其中一脸尴尬,但还是点点头,照着孙玉霞的话道:“对!” 谭氏气得一个倒仰,锦曦见她还要开口辩驳,便抢道:“大家伙都别争了,我俩弟弟甭管像谁多些,都是传了我爹和我娘两人的血脉,不是一巴掌打出来的,像谁都在理,是不是?” “嗯,还是我们曦儿会说话,明事理,我俩外甥到底像谁,往后长着瞧不就得了嘛,这会子争个脸红脖子粗算啥呢?是吧小甥甥?”孙玉霞咯咯逗弄着老三,转身踱进了东厢房,这边,锦曦从憋了气的谭氏手里包过老四,道:“外面风大,我和小姨先把孩子送进他们娘那里去!爹赶紧带着大家伙去那边喝茶吧!” ……………………………………………… 三日后,锦曦家内院热闹的不得了,所有亲戚朋友家的女眷,还有村里那些跟梁愈忠孙氏两口子交好的人家,都派了老妪和媳妇们过来,因为今日,是梁愈忠家俩双生小子洗三朝的好日子。 今日,梁愈忠和锦曦都没有去镇上,天还没亮就去镇上采办了几大箩筐的食材,桃枝带着锦曦锦柔在灶房忙得团团转。 锦曦把孙氏的早饭端去她屋里,是芝麻荷包蛋,里面搁着几勺子红糖。屋子里,孙氏头上围着抹额,躺在那里闭目休息,经过这三日的调理,她的精气神恢复了许多。锦曦扶着孙氏半坐起身,垫上防污的布片,让孙氏自己端着碗吃。 床前的大吊篮里,老四睡的正香,老三却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望着屋顶发呆,小嘴巴微微张合着,一双小手臂露在萝卜包外面,握着小拳头,一会就伸个懒腰。 “娘,人都说三岁看八十,我觉着我这俩弟弟的脾性,现在就能估摸的些出来!”锦曦逗弄着醒着的老三,对孙氏扭头笑道。 孙氏也笑了,道:“老三是个不安分的,老四老实些。唉,这也不能怪,生老四那会子,耽搁了,孩子卡在里面也不晓得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老三出来的早,活泼机灵,老四卡住了,出来时身上都青了,还不会哭,后来总算是会哭了,可却明显不及老三神气,生下来三日,老四除了进食的时候偶尔睁眼,其他时候都是呼呼大睡,孙氏他们内心都暗暗为老四担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攀比挑衅 第一百八十章攀比挑衅 “娘,你别担心,王大夫和顾稳婆都说了,老四应该不碍事,就算是虚弱了点,后来好好调理就是了。再说,小婴儿睡得好才长得好嘛!”锦曦安慰孙氏道。 孙氏点点头,一会就把碗里的东西吃下了肚:“曦儿,等会洗三朝的那些物什,都准备在手么?” “娘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呢,艾草,铜钱,鸡蛋,都不差。你先小睡一会,前院堂屋里嘎婆和小姨正招呼那些亲戚们喝茶,洗三还有一会子呢!” “嗯,你办事娘有啥不放心的呢,那你忙活去吧!”孙氏道。 锦曦接过碗起身往外走,轻轻带上屋门。 前面堂屋里,孙老太,谭氏,金氏,杨氏,孙玉霞,以及春柱家的,大牛家的,张家的,还有许多村里的其他人家的妇人,全都过来恭贺洗三。崔家的人虽没来,但却捎了礼过来。这会子,堂屋里大八仙桌旁坐了满满一桌子的妇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梁愈忠给她们每个人献茶,别人家的茶里是加糖就已经很不错了,锦曦家的茶里加的是蜂蜜,寓意在希望妇人们喝了加了蜂蜜的茶,等会在观洗三的时候,就能说出更多的甜如蜜的祝福的话来。 过了一会,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孙老太让梁愈忠去后面询问洗三的事情,不一会,梁愈忠便折回前院的堂屋。招呼着众人去后院观洗三,大家伙都说说笑笑着移去了后院孙氏的东厢房。 东厢房里,锦曦和桃枝已经在孙氏的床前,清空出一片空地来,中间摆着一只洗澡的大木盆,里面盛着煮好的艾水,旁边的一只小些的木盆里,还备着一盆艾水。边上的小凳子上,放着折叠整齐的小儿衣物,从帽子到袜子。都是崭新的。还有一碗煮熟的红鸡蛋。 孙老太是嘎婆,洗三该由她来洗,孙玉霞和春柱家的,各自抱着老三和老四。老三一直在折腾。这会子犯困了。不停的打呵欠,老四倒是睡好了,睁开眼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孙老太一个个的来。先是给老三洗,接着再给老四洗,孙氏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锦曦和锦柔都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梁愈忠陪着孙氏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也是咧着嘴笑。 孙老太给俩娃儿洗三,先是洗头,接着洗手,再擦身,最后洗小脚。一边洗嘴里还在碎碎念着吉祥话:“一洗洗掉前世冤孽,二洗洗掉天灾疾病,三洗洗出富贵平安。” 一旁观礼的妇人们围着一个会移动的圈子,以孙老太为圆圈的核心,转动着缓缓走动起来,每一个妇人都会从一旁背着的木桶里舀出一瓢艾水来给添水,口里的吉祥话不断,有的念:长命百岁,有的念:狗头狗脑,有的念:文武双全…… 除此外,每添一回艾水,都她们都会往澡盆里扔一枚铜钱,谭氏作为孩子的奶奶,她扔的东西自然不能仅仅是铜钱,锦曦很好奇谭氏会送什么见面礼给自己的俩孙子。 来此的妇人们显然也都怀着跟锦曦一样的心思,大家都起哄着把谭氏推到澡盆前,连声跟她道喜,恭贺她喜得俩孙子,赶紧给见面礼压压! 谭氏显然是有备而来,只见她笑眯眯从袖子里掏出一对细细的银镯子放进水盆里,然后目光颇为得意的瞟了眼孙老太,站到一边。 孙氏诧异了,锦曦诧异了,梁愈忠更是瞪大了双眼,谭氏这是刮得什么风啊,竟然给了一副银镯子,尽管很细很小,但鉴于谭氏以前的一贯手笔而言,鉴于锦曦锦柔出生洗三谭氏根本就没到场而言,这回日头真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我跟俩孙孙他们爷说,咱们庄户人家手头紧缺,拿不出啥像样的见面礼,他爷就说,难得家里添口,还是双生子,作甚砸锅卖铁也得给俩孙孙一点像样的见面礼不是!”谭氏站在那,颇为骄傲得意的对左右的妇人们说道:“我这穷奶奶只能给到这份上了,再往好的我也拿不出来,不像他们嘎婆家,开铺子手头灵活,亲家母,该你给你俩外孙见面礼了!” 孙老太微微一笑,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两把纯银打造的长命锁来,给老三老四挂在脖颈上,长命锁的锁链子比谭氏拿出的那镯子粗多了,银链子从两端穿过一块小螃蟹壳大的银锁,锁面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那长命锁一拿出来,谭氏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而周围的妇人也都目光发亮。 “嘎婆给了,这下轮着我这做小姨的了,来来来,小甥甥,小姨给你们每人一副脚镯啊,将来长大了,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平平稳稳脚踏四方!”孙玉霞送给俩孩子的是一对纯银打造的脚镯,端口的地方为了防止刮擦到孩子柔嫩的皮肤,还用红丝线给缠绕了一圈,镯子下面还坠着几颗银铃铛,可以想像着走起路来的时候,那清脆的叮咚声,一定特别的喜庆可爱! 在这两样见面礼下,谭氏方才那一副纤细的银镯子,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而且,忒寒碜…… 寒碜没关系,这些无非是走个过场,锦曦一家人谁都不会计较别人给多给少,可是,谭氏的态度和她刚得意而挑衅的话语在先,这就让人不得不去比较。而谭氏自己,也是脸色一变再变,偏生锦曦还很不识趣的在这时候拿话来讥讽她。 “呵呵呵,老三老四好福气呀,嘎婆给了你们长命锁,小姨送了你们脚镯,如今奶奶也给了你们每人一只手镯子,往后可要轮着带,不能争抢打架哦!”锦曦逗弄着老三老四,在‘一只’两个字眼上故意加重了语气。 周围观礼的妇人都你看看我。我碰碰你,目光含笑的从四面八方射来,落在谭氏的身上,金氏脑子慢半拍,杨氏目光滴溜溜的转,梁愈忠满脸郁闷的垂着头站在那,谭氏做事已经不止一次让他感到窘迫难过,这一回又是如此,可是她是他的亲娘,他又能如何呢? “那啥。我这俩孙孙还真是有福气的。摊上这么有钱的外家,我刚说甚来着,就说这开铺子的嘎婆和小姨就是跟我们这土力刨食的穷奶奶不一样啊,一出手就把屋里人全给比下去了!”谭氏扯开一丝干笑。道。 屋里的妇人没人跟她搭腔。来这里的。可以说都是冲着孙氏的情分而来,跟他老梁家和谭氏没半文钱关系! 孙老太淡淡一笑,不想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跟谭氏多做口舌之争。不过孙玉霞可不是吃素的,当即咯咯笑道:“亲家母这可说错了,咱们小本经营能图个穿暖吃饱就不错了,哪里比得了你们老梁家呢?谁不晓得你们老梁家原是安定梁氏之后?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家族啊!何况金鸡山村唯一的秀才郎还是出自你们老梁家呢,我们不敢跟你比啊!” “小姨这话是在打老婆子我的脸面吗?作甚的,你们有钱爱怎么送那是你们的事,我老梁家只能说尽力而为,我前面几个孙孙洗三,我还没拿这么多呢!”谭氏脸色垮下来道。 孙玉霞似笑非笑:“哟哟哟,大家伙作证,我那句话有打亲家母脸面的意思了?我是在夸赞亲家母呢,亲家母手头谨慎,持家有道啊!” “哼!”谭氏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脸去。孙玉霞不以为然,也哼了一声,把脸背向另一侧。 “玉霞,你少说几句,这样的喜庆日子,你跟亲家母何必做不必要的口舌之争?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亏得你也长了这么大年纪,这点道理都不懂?”孙老太责怪孙玉霞,话却是说给谭氏听的。 谭氏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孙老太随即话锋一转,对谭氏笑了笑,道:“亲家母,玉霞不懂事,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顿了下,又道:“我这两副长命锁啊,用的是我家祖上留给玉宝将来娶媳妇传家的长命锁给化开重新打制的,玉霞他们两口子给娃儿的那副脚镯子啊,也是玉霞拿的嫁妆去改的。” 孙氏惊呼出声,道:“娘,你、你怎么能把玉宝那长命锁给化了呢?这,这……”孙氏说不下去了,梁愈忠也沉默了,孙玉宝的那副长命锁,当初锦曦想要盘孙记铺子的时候,孙老太就打算拿出来,砸锅卖铁也要力挺锦曦盘铺子,后来茶香轩的掌柜预付了茶叶钱,才缓了一急,没有去当那长命锁,但这回,孙老太为了给老三老四见面礼,还是动了那副长命锁! 梁愈忠两口子心里各种滋味都有…… 谭氏不再吭声了,咬了咬牙,极其肉疼的从袖子底再掏出一对银手镯来,扔到澡盆里面,没好气道:“作甚的,被你们这一打岔,我都差点搞忘记了,喏,给准备了两副,俩娃儿每人一副,戴的岁岁平安!” 周围观礼的妇人都再次互换了眼神,挤眉弄眼的想笑又不敢笑,孙老太点点头,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来缓和了屋里的尴尬气氛。 见面礼都给完了,接下来孙老太把俩娃儿擦干净,在给他们兄弟两套上新衣裳之前,孙玉霞又剥了两只红鸡蛋。孙老太用那两只去壳的鸡蛋,从俩娃儿的后脊背,一路滚到俩娃儿还泛着青色的屁股上,这叫做‘滚屁股蛋儿’。 滚完了屁股蛋儿,那碗里还剩下的好多只红皮鸡蛋,孙老太和谭氏分发给屋里的年轻媳妇们吃,据说年轻的媳妇们吃了这洗三朝的鸡蛋,会多生儿子的,孙玉霞就分到了两只,欢欢喜喜的当场就剥了吃了。 孙老太给俩娃儿系上红底福娃的小肚兜,外面穿上一件右衽开襟腰间系带子的小秋褂,然后打上小萝卜包。估计是这澡洗的太过舒服,俩娃儿才刚刚穿好上衣就睡着了。孙老太把打好包的两孩子抱到床上,分放在孙氏的左右两侧,至此。洗三朝就结束了,然后梁愈忠招呼着众妇人们浩浩荡荡去了饭堂喝茶。 孙玉霞和锦柔留下来收拾屋里的盆桶之类,桃枝和锦曦则去了灶房,给那些过来观礼的妇人们下肉丝面条,煮甜甜的荷包蛋,还蒸了馒头,发了米粑,到时候让她们回去的时候带上,给家里的孩子们分食。 ……………………………… 这几日老梁家赶上捡棉花,地里的棉花一波波的白了。地里的芝麻。黄豆,绿豆也全成熟了,老梁家人除了谭氏和梁愈梅,几乎是全体出动。忙得没日没夜。 等到某一日粱礼胜从地里回来。洗澡换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上回在三叔家借宿。换下了一套衣裳,至今还没去取回。 翌日,粱礼胜抽空去了趟梁愈忠家。三叔和锦曦一早就去了镇上,锦曦嘎婆在三婶屋子里照料,是桃枝接待了粱礼胜。 “桃枝……表姨,我,我是取回上回那衣裳的。”内外院搭界的照壁处,粱礼胜涨红着对桃枝吭吭哧哧道,不知为啥,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没法喊面前这女子做姨,就是喊不出口! 桃枝也很是尴尬,道:“哦,你那衣裳啊,我给洗了收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取去!” 桃枝转身就走了,不一会就拿着折叠好的衣裳回来,递给粱礼胜,道:“你那衣裳我见脏了,就随手给洗了下,你别见怪!” 粱礼胜怀抱着手里的干净衣裳,嗅到淡淡的香胰子气味,挤出两个字:“多谢!” 桃枝点点头,此时后院灶房锅里还给孙氏炖着鸡汤呢,也顾不得跟他寒暄,点点头,转身就去了内院。 粱礼胜怀抱着干净的衣裳,逃也似的离开了梁愈忠家,等到一口气跑回老梁家来抖开衣裳准备换上的时候,粱礼胜看到那衣裳领口,袖口,还有胳膊肘的地方,打上新补丁时,他愣住了,犹豫着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细密的阵脚,又响起桃枝表姨那温顺安静的眉眼,心里突然涌过一股暖呼呼的感觉来…… …………………… 因为有孙老太和桃枝的精心照料,孙氏的月子养的很好,气色一日日的红润起来,俩娃儿也是一天一个样。而梁愈忠和锦曦,也不需要耽误功夫,还像往常一样,早去晚归每日在村子里和镇上来回的跑,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着,充实,忙碌且温馨。 在这段期间,孙记又上了一次货,孙家沟后面的茶园又采摘了一批秋茶,锦曦跟茶香轩的严掌柜签订的契约快到了,因为这一年来两方合作愉快,两方都有意继续合作下去,于是借着送秋茶,双方关于下一年的供茶计划,又续了一份契约。 锦曦从严掌柜那,还意外得到一个迟来的消息。原来,当初锦曦焦急盘下杂货铺,严掌柜大老远送来的那五十两银子,其实并非严掌柜支付的茶叶预付款,而是文鼎借严掌柜之手,支助锦曦他们的。 锦曦听到这个消息时,当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犹记得孙记开业,孙记赚到第一桶金,孙记蒸蒸日上跻身长桥镇最具影响力的杂货铺,孙记让锦曦尝到了甜头,又连续开了千里香,家里盖了大房子大院子…… 锦曦尝到了创业的快感和赚钱的成就感,每一次取得了成绩,会在文鼎他们跟前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自己的快乐和感想,侃侃谈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文鼎每次都是含笑的听着,认真的点头,眼神中充满欣赏和赞叹,这更让锦曦觉着自己的价值感…… 可是严掌柜的一句话,却让锦曦惊诧的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人心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锦曦从不否认自己的能力,但是,就好比那高楼大夏,她如今拔地而起,再不复当初那吃不饱穿不暖的乡下小丫头,而文鼎,就是她这座高楼大厦的奠基石,是他,在她创业的初期,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给了她最实在的帮助! 五十两银子,对于现在的锦曦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她会铭记一生,终于一日,当文鼎需要,或是能够用的上她的时候,她也定会不遗余力的回报他。 转眼间,孙氏满月了。母子三人都长得白白胖胖。梁愈忠家又办了一次满月酒席,把亲戚朋友都给请来好好的热闹了一场,还给俩娃儿取了名字。 老三白净清秀,眉眼五官随了孙玉宝,甚至比孙玉宝还要俊秀,斯斯文文的样子,但偶尔又有些古灵精怪的小动作。梁愈忠和孙氏便给老三取名:梁礼文。 锦曦猜测梁愈忠和孙氏的想法,应是希望老三将来都从这个‘文’字上来。 老四的名字,孙氏坚持要让锦曦来给取,孙氏的理由是。当时情况紧急。要不是锦曦进去给她鼓舞打气,她怕是不能坚持下来,加之锦曦是长姐,又为这个家辛劳奔波。由她来给四弟取名也是理所当然。 锦曦也不推辞。给老四取名叫:梁礼武。 老四从出生就一直身体孱弱的样子。锦曦希望他将来能长得身体棒棒,平安康健。 农历的十月初二,是黄道吉日。锦曦她们决定去一趟望海县城以北的清明庵还愿,给送子娘娘上香,添香油。 孙氏刚刚满月,老三老四太娇嫩,经不得颠簸,于是,便决定派梁愈忠和锦曦锦柔为代表。另外,孙老太也要去,还得带着孙玉霞,一面还愿,一面继续帮孙玉霞跟送子娘娘那祈愿,也希望他们俩早些开窝抱孩子! 于是,十月初二早饭后,梁愈忠赶着牛车,上面坐着孙玉霞和锦曦,孙大虎赶着马车,车厢里坐着孙老太和锦柔,谭氏听到消息,派了金氏随行。家里,桃枝和孙氏留下照顾俩娃儿,倒也放心。 …………………………………… 金氏挎着篮子跟锦曦坐在一起,她一年中基本很难出一趟门,这会子被谭氏派出来,就像出了笼子的鸟,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路上话也多了不少。 “你奶看你娘求了菩萨,生了儿子,说灵验,就要我去祈愿!”金氏兴奋道。 “哦?那奶让大妈去庵堂祈什么愿呢?”锦曦笑问。 “给梅儿祈愿,让她赶紧找个好婆家!”金氏脱口而出。 孙玉霞用胳膊肘碰了碰锦曦,问道:“你梅儿姑姑和你二堂哥,谁大?” “二堂哥大,二堂哥今年十七,梅儿姑姑十六,嗯,我堂姐十五。”锦曦想了想,道。 孙玉霞若有所思,点点头,锦曦也没管她,转而又问金氏:“二妈晓得大妈你今日去清明庵不?” “晓得的。” “那二妈没托大妈给兰儿姐捎带什么衣裳啥的?”锦曦问。 金氏摇摇头,道:“没呢,你奶还问了你二妈,你二妈说不要,说兰儿这回去庵堂是清修和为咱家祈福的,吃些苦头才好呢!” “哦?”锦曦挑了挑眉,杨氏这反应有点奇怪了。 “那二妈还有没有私下里跟大妈你交代什么呢?”锦曦套问,搁在任何母亲那里,家里有人大老远去一趟清明庵,怎么着也得捎带几句话或是几件衣物去才合情理,杨氏何时变得这般大义灭亲了呢? 金氏是典型的挥一鞭子走一步的个性,锦曦不追问她就不说,得一句句的套,于是,金氏又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我临出门前,你二妈在村口池塘边堵住我,跟我说,要我别去叨扰兰丫头清修,要是我不听话非要去,菩萨就要降下雷电劈死我,就像劈死崔家那上门女婿那样!” 锦曦眉眼皱起来,杨氏这是摆明着恐吓金氏啊,锦曦捏着下巴,目若所思,越发觉着杨氏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嘿嘿,既然如此,那她还真非去看望下梁锦兰不可了,好长时日不见,还真想得慌呢! 锦曦和梁愈忠对望海县城一点都不陌生,时常过来采办货物,不过其他人就对此很是新奇了,尤其是锦柔和金氏,对街道两边闪过的景物和商铺,酒肆,茶楼都惊叹不已。 秋意深重,路两边的一排排的桦树,早已脱去了夏日的青翠繁茂,牛车和马车出了县城一路往北行去,入眼的,是光秃秃的笔直的枝干和那路两旁堆积很厚的枯叶杂草。 出了望海县城不到五里地的时候,牛车后面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听声音还不止一匹。 金氏惊讶的张大嘴巴转过身去看。大喊:“曦儿,那人来过咱们家!” 锦曦本对后面的马蹄声没在意,听到金氏大呼小叫,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扬起的尘土里,几匹快骑眨眼已快要追上这前面的牛车和马车,当先那人,一袭黑袍箭袖,端坐于骏马之上。骏马通体黝黑,那人墨发在风中飞舞。修眉俊眼。神情冷峻,眸光清冷。从漫天风尘中飞扬而出,风华无匹。 “文大哥?”锦曦眼前一亮,赶紧朝后面招手。梁愈忠听到后面动静。也缓缓把牛车往路旁停靠。前面孙大虎也如此。 “曦儿?”文鼎目光扫到前面牛车上正朝自己招手的少女,头顶梳着两个包包髻,两条光亮的麻花辫子从耳后绕出来垂到两肩上。清秀的脸蛋,神采飞扬。 文鼎也不禁眼睛一亮,拽住缰绳刹住骏马。锦曦跟梁愈忠说了一声,从牛车上轻快的跳了下来,朝后面文鼎那小跑而去。 因为是出来上香还愿的,锦曦今日穿的是一件芽黄色修身百褶裙,上身罩着一件右衽开襟的紫色半透明纱小秋褂,同色宫绦系在高腰的位置,宫绦下面坠着白色流苏用来压裙子,她步伐轻快的朝文鼎这走来,走动间,裙角飞扬,两条麻花辫轻轻甩动,有一股说不出的飘逸和灵动之美。 文鼎目光凝着在锦曦的身上,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恢复如常,翻身从高高的黑色骏马上跃下,大步朝锦曦这边迎来。 “文大哥,好巧啊!”两人在路的中间相遇,锦曦兴高采烈道。 文鼎微微一笑,摸了下锦曦的头,道:“是好巧,走,先陪我过去跟你嘎婆他们打个招呼,来!” 锦曦欢快的跟在文鼎身后朝孙老太所在的马车那边走去,文鼎先是隔着车厢跟里面的孙老太见礼,孙老太探出脑袋见是文鼎,也很高兴,锦柔见到文鼎更是雀跃。接着,文鼎又跟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孙玉霞跟文鼎也不陌生,金氏显然很兴奋,盘腿坐在牛车上,抓着牛车两边的扶手对文鼎咧着嘴笑道:“嘿,小兄弟,我见过你的!” 文鼎微微一怔,英俊的面庞飞闪过一丝疑惑,他可想不起来他何时何地有见过面前的这位……傻大婶。 “你来我家喝过酒,我见过你,小兄弟,你长得可真好看,那回过来帮忙的媳妇们都夸你长得好看来着,嘿嘿!”金氏大咧咧道,摇头晃脑,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孙玉霞捂嘴咯咯的笑起来,梁愈忠尴尬的搓了搓手,孙老太微微摇了摇头,缩回了马车厢里。 文鼎俊脸微微一红,嘴角扯出一丝干笑,道:“呃……请问这位大婶是……”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锦曦,锦曦抿嘴一笑,道:“这是我大妈,她必定是说上回我大堂哥成亲那次的事。”锦曦道,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文鼎瞬间明白过来锦曦的意思,轻吁出一口气,敢情这位大婶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啊,难怪! 这才跟梁愈忠道:“梁三叔,这条路是通往清明庵,你们这是要往那庵堂去么?” “这不,你三婶子满月了,我们去清明庵堂还愿呢!”梁愈忠高兴道:“对了,文兄弟,你们这一行匆匆的,是要往哪去啊?” “我们有事要赶去一趟林祥镇,从那边北山后面包抄过去,有一条小路可省不少功夫!”文鼎道。 梁愈忠点点头,文鼎又露出温和的笑,对梁愈忠道:“我听闻福伯回去说,打心眼里觉着乐呵,说来惭愧,这段时日事务繁忙,俩小弟的满月酒都没顾得上喝,改日得闲,定当过去看望一番俩小弟!” “不碍事,叔晓得你忙,何况你还给他们送来那样贵重的贺礼,总是这样破费!你若得空,就家来吃顿便饭倒是真的!你三婶子常念叨你哪!”梁愈忠说的是大实话,不管是出于文鼎对锦曦他们的鼎力相助,还是文鼎跟孙玉宝和孙二虎他们的交情,抑或是文鼎这个人的为人脾性,梁愈忠一家都对他特别的来好感! 虽说锦曦家俩弟弟满月酒文鼎没能亲自过来,但福伯做了代表,而且还带来了丰厚的贺礼。 “区区小礼,不足挂齿。我若是得空,定然去看望婶子和两位小弟。”文鼎温声道,在梁愈忠面前,俨然是一个躬谦的晚辈后身,瞧不出丝毫锐利锋芒。 他们说话的时候,锦曦侧目观察和文鼎一道过来的其他几人,发现那几人一个个皆面色严肃,身形举止穿着打扮,甚至神色和气质都如出一辙似的,文鼎下马,他们也都纷纷下了马,其中一人为文鼎牵着马,文鼎跟梁愈忠这边寒暄的时候,他们就牵着马安静肃穆的等候在两丈外的地方。 锦曦眯了眯眼,这些人的行为举止看起来,跟一般酒楼里的小厮不一样,在那些小厮的身上,锦曦察觉不出这种气息,锦曦微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思忖,这些人显然是追随在文鼎身后的,从他们整齐划一的下马动作和走路动作来看,好像是受过专门的训练才有的气质。 只是,文大哥怎么会驱动的了这样的一批人呢? “曦儿,曦儿……文鼎问你话呢,这孩子,老是走神,真拿她没办法!”孙玉霞戳了下锦曦,锦曦恍惚过来,抬眼就见文鼎正低头看着自己,清亮的凤眸盛满疑惑。 锦曦随即莞尔一笑,道:“嗯,我还真是走神了,文大哥,你刚问我什么来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成了精的尼姑 第一百八十一章成了精的尼姑 “我问你,回头可否有空闲?头回你不跟我这提及,说想在县城给谋个早点铺位来着么?我打听到有一处地方位置,价位,跟你的要求像符,你回头若得空,我去清明庵接你,顺路带你过去瞧瞧看!” 哦……锦曦想起来了,没错,她上回跟文鼎一道来望海县城探望芝兰堂的严掌柜时,两人在县衙大牢斜对面的路边摊喝冰镇绿豆沙的时候,曾无意间提及过,想在县城谋个差不多的小铺面,想把千里香扩展到县城来,毕竟一座长桥镇极其下面辐射的村落顾客有限,还是县城大地方,人口多,更有市场发展前景。 锦曦想了想,看向梁愈忠,梁愈忠如今在做买卖这块是完完全全仰仗锦曦拿主意,道:“曦儿,你自个决定啊,家里别担心,该怎么忙活正事就怎么忙活!” 锦曦点点头,对文鼎道:“文大哥你不是要赶去林祥镇办事么?” “无妨,一点小事,去去就回,我们是快马,抄小路最多一个半时辰。”文鼎道,看了眼天色尚早,跟锦曦道:“那我俩就这么约定了,回头等你们烧完香还完愿,你们就在清明庵堂那等我,等到了县城,让嘎婆他们先回去,我陪你看望了铺子,你再随我一道回长桥镇!如何?” 锦曦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做事就要雷厉风行,自然点头道好。 文鼎又对梁愈忠道:“梁三叔。你觉着怎样?” 梁愈忠还能觉着怎样,自然是一百个欢喜和放心了,约好后,锦曦上了牛车,文鼎上了马,一行人快马加鞭扬尘而去,梁愈忠他们的牛车和马车,也在前面的岔口拐了个弯,朝北面的那而去。 锦曦坐在牛车上,远远望着路的前方入眼的。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峦。不禁疑惑道:“爹,你不说清明庵堂是在一座孤山脚下吗?”。 梁愈忠哈哈一笑,用手里的鞭子指向前面起伏的山峦,道:“瞧见最北面那座稍矮一些的山头没?那就叫孤山。” 锦曦恍然。敢情孤山是个名儿啊! 果真。牛车再往前行去。到了孤山脚下,锦曦跳下车,抬头望向前面山坡上那茂盛的枫树。远远望去,在秋日的风中摇曳,青的,黄的,半青半黄的,以及由黄到红过度的,还有完完全全火红色的枫叶,组合成一幅色彩纷呈的画卷映入眼帘,而那隐在画卷深处的,那一抹红瓦黄墙和廊角飞檐,就是清明庵。 为了表示信徒的虔诚之心,但凡善男信女到了这孤山脚下,皆会走下车轿,亦步亦趋进庵,于是,天长日久,这孤山脚下便多出了几项营生,路两旁多出了些带顶棚的摊位,有专门给人看守牛车马车等交通工具的,也有供轿夫和香客落脚喝茶的,还有一些专卖蜡烛香纸鞭炮以及莲花灯的。 孙老太在锦柔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孙玉霞和锦柔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孙二虎和梁愈忠两人拎东西,锦曦和金氏跟在后面。 早在家中的时候,锦曦便从孙老太和孙氏的谈话中,经常听到关于清明庵的讯息,早上在村口的池塘边浆洗,也能时常听到村里的妇人说起清明庵如何如何灵验。 现任主持是慈云师太,慈云师太为人极其低调,除非特殊的日子才会在香客面前现身,其余时段都在自己的禅房中参禅诵经。所以,庵堂里的一切日常事宜,如教导弟子们学习经文,打坐,诵经以及劳作和化缘兹事,皆由慈云的师妹普云师太掌管。 方才这一路而来,路上也遇上了一些往这个方向赶路,类似上香的香客。锦曦跟在众人身后,一边听着众人的说话,一边拾步而上,很快就穿过了那片枫树林子,来到了座落在枫树林子后的清明庵前。 锦曦微微眯眼,打量着面前的这座庵堂。庵堂依山而建,坐北朝南,红瓦黄墙,应该是有些年头,那墙身上的黄漆早已褪去了当初的明亮,庵堂的朱红色拱形大门,也是红漆剥落,门上有铜质的狮头把锁下面坠着厚重的锁环。 这个时候庵堂里的尼姑们刚刚做完早课,庵堂的大门朝两边敞开着,正门口摆着两只半人高的白狮子石像,狮身日晒雨淋,好多地方的棱角也有些脱落。锦曦眯了眯眼,目中闪过一丝思惑。 锦曦一行算是够早,但已经有陆陆续续的香客赶在她们前面进了庵堂,从那些人的穿衣打扮来看,差不多都是附近一带的乡下村妇,那些人中有年纪大些的老妪,也有包着头巾的少妇,有的还牵着孩子,挎着农家常用的篾竹篮子,里面装着香纸之类的东西,有的还拎着菜籽油。 应该也是过来还愿添香油的信徒吧,锦曦暗想,扶着孙老太随在那些人后陆续进了庵堂里面。 踏进庵堂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片整齐的花圃和菜畦,这个时候菊花开的正好,庵内清雅宜人。菜畦一片接着一片,打理的很好,种着这个季节应景的菜,两个穿着灰色纱衣的小尼姑正在菜畦里给萝卜菜浇水,看得出这些尼姑们闲暇时劳作的很用心思。 通常这类庵堂的经济来源,有几个部分,一是善男信女的香火钱和做法事的所得,二是出外化缘,这其三应是自给自足,眼前的这些菜畦应就是农禅并作的典型。 孙老太先是带着大家径直去寻送子观音堂,老远便瞧见先前在他们前面进庵的那一拨妇人们都等在观音堂外面,孙老太瞧见人太多,便主动提出先领大家伙去庵堂里面转一圈再回来。 一行人继续往里面行去,庵堂的布局一一呈现眼前。跟所有寺院的格局无异,不过因为占地面积不是很大,所以一切好像都是在寺院的基础来来了个微缩版,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以中轴线上依次为弥勒殿,大雄宝殿,大彻堂,大雄宝殿前方,坐着一座八角大炉鼎,周围插着点燃的红烛,炉鼎里面焚着滚滚浓香。还有人往里面烧纸。 东西两侧为附属建筑。东侧有客堂,大悲殿,为望海县城所有善男信女和老妪媳妇们所信奉的送子观音也座落在东侧的千佛堂内。西侧是斋堂,寮房。 “从这一直往最里面去。还有一座小藏经楼。藏经楼后面有一座四合小院。住的是清明庵里的众弟子们。”孙老太道,她以前随着孙家沟的村妇们来过这清明庵两趟,前面后院都参观过。便欢喜的给锦曦做起了介绍。 锦曦和孙玉霞一左一右搀扶着孙老太,含笑听着不时点点头。 “娘,我看咱也转了个差不多,这会子观音堂那边该清闲了些吧?要不咱再过去瞧瞧?”孙玉霞提议,孙老太点头,于是,大家便折了回来又朝东侧那边的观音堂而去。 这回,先前那些等在门口的人少了些,孙老太带着大家伙挤了进去,观音堂不大,两开的门,里外两间。 外面的那间烟熏火燎,上座供奉着一座千手观音像,座下放着几排的蒲团,几乎每一只蒲团上都跪着人,有的在求签,有的发祷告,有的在念念有词,有的在磕头。佛座左下首跪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尼姑,穿青色粗布素衣,手里的木鱼一下下敲击着面前的木鱼。里间那屋里,供着一座千手观音佛像,挨着墙壁是一副雕花靠背木椅,旁边的小矮桌上的小炉鼎里,插着檀香。 椅子上垫着蒲团,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白胖的老尼姑,穿着海青袄,脖颈上挂着佛珠,好像是在那参禅打坐的样子,手指间缠绕着一串佛珠,正拨弄着,微微闭着眼,口里咿咿呀呀的念念有词。 锦曦留意到那个白胖老尼有点意思,当锦曦他们进来的时候,那老尼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目光在孙老太和孙玉霞几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便落在孙玉霞拎着的篾竹篮子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即便错开重新闭上,薄薄的嘴角一开一合。 “咱先在这站着,等她们拜完了咱再过去。”孙老太有点担心孙玉霞她们耐心不足,小声的对左右道。 不过大家都是一脸的恭敬和虔诚,没有谁表现出不耐的样子来,今日大老远来这,就是为了还愿和祈愿的,再难等也得等,怎么会不耐烦呢? 大家都不做声,带着敬畏的看着前面那些妇人进行仪式,那些人都是跪拜叩头,对佛像喃喃自语,求签发祷告。有的带了香油和供品过来,就都双手奉到佛前,那些供品都是素食,柿饼,米粑。小尼姑只专心瞧木鱼,对其他事充耳不闻。 先前那几个挎着篮子的妇人,叩拜完毕,又往前去把篮子里带来的一大壶菜籽油双手奉献给那小尼姑,除此外,还有一块红布。周围的妇人都齐齐惊讶出声,孙老太也忍不住低声道:“看样子怕是有十来斤香油呢,这些人家还真是虔诚啊,佛主一定会保佑的!” 那几个献上香油和红布的村妇显然很享受周遭惊讶敬佩的目光,小尼姑停下敲击,端着菜籽油和那块红布移步来了隔壁的里间。 这边,有好几个同来拜佛的妇人就拉住那几个献上香油和红布的妇人打听。 “是家里今年新打的菜籽油,给娘娘送来孝敬,顺便扯了两丈红布给娘娘批彩,祈愿娘娘保佑我家媳妇早日抱娃儿!”其中一老妇双手合十,虔诚无比道。 边上的妇人都用崇拜执信的表情赞同的点头,道:“你们对娘娘这样用心,娘娘一定会保佑你们如愿的,这样的大孝敬,若是能请得动普云师太过来给你媳妇亲手祈福,撒福水,那就更是幸事了!” “……” 外间的小声谈话还在继续,锦曦侧过脸去悄悄观察里间的动静。只见那小尼姑双手捧着东西跪在老尼姑面前轻声请示,锦曦特意留意了里间俩个尼姑的对话。听到什么‘添了十斤香油’,‘披红’之类的话,老尼姑像入了定似的盘膝坐着,直到小尼姑说完,老尼姑摆摆手,眼皮重新阖上,自始至终没半句言语。 锦曦 那几个刚奉献完的妇人等候在外,见小尼姑空着手出来,忙地围上去请示,便听到那小尼姑对那几人做了个佛号。道:“施主抱歉。实在不巧,家师正在为头前刚离去的那位赵施主诵法华经三百遍,这会子不得空为施主祈福,还请施主择日再来。” “小师父。这样啊?可是我们这大老远的赶过来。又是添香油又是披红的。就是想要请普云师太为我媳妇祈福撒圣水,我这媳妇进门都十年了,还不见开窝抱娃……小师父。求求你,再去跟师太求求吧……”老年妇人央求那小尼姑。 “小师父,我们住的村子离这孤山可是几十里地啊,这会子刚刚结束农忙就赶了过来,可不得让我们白跑一趟,小师父发发慈悲,再去求求师太吧……”旁边一起来的其他人也都帮着求情,那包着头巾的媳妇模样的人眼眶都急红了,差点就给小尼姑跪下。 小尼姑被众人围着央求,兀自岿然不动,只单手打佛号,面无表情着重复一句话:“凡事皆有一个缘法,家师正在诵经,贫尼不敢贸然打断,诸位施主请见谅,若要祈愿,可在佛前祷告,心诚则灵,若要家师亲手祈福,还需择日再来。” 前来烧香祈愿的妇人们都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为难却又无计可施起来,那个求孙子的老妇人拉着她媳妇想去里间的佛堂给普云师太磕头,被小尼姑给拦住:“两位施主,请莫强求,家师正诵读法华经,若被强行打断,菩萨会降罪于尔等!” 妇人们只得无奈又失望的叹息着,互相劝着,陆续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过来烧香求签的,还在那磕头。 孙老太和孙玉霞他们也都随着众人退了出来,一个个也全慌了,孙老太担忧道:“怎么办呢?咱们大老远赶过来,一来是为了玉真还愿,二来还是为求普云师太祈福撒福水的,如今普云师太不得闲,难不成要白跑一趟不成?” “娘,这也是预想不到的事情,也不止咱们一家,方才那些人不都没机缘吗?今日要不成,咱就先去给大姐还愿,我那事不急!”孙玉霞如此安慰孙老太,道,虽然她嘴上这般说着,但锦曦看的出来,她都既然到了这里,心里铁定是希望能得到普云师太的赐福的。 梁愈忠和孙大虎是两个大男人,也没辙,加之普云师太的形象在众来百姓的眼中,可是带着一抹神秘色彩的,那可是菩萨的代言人呢,谁都不敢去热闹她。 就在大家伙都一筹莫展,又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的犹豫当口,锦曦灵机一动,对孙老太道:“小姨,你扶着嘎婆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去跟那小尼说两句话。” 孙玉霞诧异了,拉住锦曦,道:“曦儿,你跟那小尼又不熟,说啥呢?再说了,菩萨跟前,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啊!” 锦曦微微一笑,拍了拍孙玉霞的手,道:“我心里有数,去去就来。”说完,锦曦在孙玉霞和孙老太她们的注视下,转身折回了送子观音堂。 …………………… 锦曦径直走到那还在眼观鼻鼻观心敲木鱼的小尼姑跟前,微微一笑,清声道:“小师父,劳烦你去帮忙请示下尊师普云师太,我们大老远赶来,不晓得有没有那缘法能得到尊师的祈福?” 小尼姑看了眼锦曦,依旧是方才那波澜不惊的样子,锦曦瞟了眼那边蒲团上,那几个妇人刚刚埋下头去拜,锦曦拉过小尼姑的手,在她掌心放上某样东西,笑道:“我们一家可都是清明庵虔诚的信徒,小师父,劳烦你再跑一趟问问吧!” 小尼姑垂下眼,道了声‘阿弥陀佛’,抬脚去了里间的佛堂,锦曦两手抄在身前,仰头目光如水的凝视着上座的千手观音像,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好一个佛门清净之地,滋生出这样的贪婪恋俗之人,若不是因为嘎婆。娘,和小姨她们以此为信仰,锦曦才不屑踏入此地,乌烟瘴气! 一会儿功夫,小尼姑便出来了,说是普云师太请里面叙话。锦曦微微一笑,抬步进了里面的佛堂……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里面的小尼姑迈步出到观音堂的外面,在堂门口左右环视了一番,最后朝着这边树荫下或站或坐的孙老太一行径直而来。 “敢问这位可是孙家沟的孙老施主?”小尼姑对孙老太施了个法礼。问。 孙老太大感意外。忙地双手合十回礼,道:“正是老朽。” 小尼姑淡淡一笑,道:“家师有请,孙老施主请随贫尼而来。”说罢。小尼姑转身朝观音堂而去。孙玉霞大喜。忙地扶起孙老太,跟在后面也追了上去,周围还有一些没有散去的妇人不满且不解了。有两个人站出来责问那小尼姑何故偏心对待?说这很没有公道! 小尼姑尚未回声,一道略有苍老的女音从观音堂里传了出来,带出一股威压和震慑,道:“公道自在人心,本座只度有缘之人,佛门乃清净之地,诸位若是不得度,便是不得缘法,强求不来,反倒饶了菩萨清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普云师太,不止如此,普云师太还亲自迎出佛堂的门,虚扶了孙老太的手引进佛堂,进了佛堂后,径直领到了里面的那间佛室。外面的众人纵然心有不甘,但普云师太亲自启口,她们又当如何呢?只能三三两两垂头丧气的去了别的大殿拜佛,自叹缘法不高,不能得普云师太慧眼! 梁愈忠和孙大虎留在外面,孙玉霞,锦柔,金氏随着孙老太跟了进去,孙玉霞难掩心中的震惊,只见锦曦早已笑吟吟恭候在里面的佛堂,见她们进来,锦曦朝孙玉霞俏皮的眨了眨眼。 孙玉霞此时对锦曦可谓是又佩服又惊愕,不晓得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让普云师太亲自迎接了出来? 锦柔和金氏张大着嘴巴仰望着佛堂里面供奉的送子观音的佛像,是一个镀了金的妇人造型的菩萨,怀里还抱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娃,慈眉善目,俯视着纵身,目光带出悲悯一切的光芒,怀里抱着的那个男娃,也是雕刻的极其讨喜,一看就让人喜欢。 座前放着几只镀了金粉的盆,里面飘着几朵莲花,那莲花是假的,但看起来却是栩栩如生。 在普云的从旁指导下,孙老太先是领着大家进去跪在佛前那一溜儿的蒲团上,对上座怀抱婴儿的送子观音五体投地,磕头跪拜行过大礼。 等做完这些,那普云起身过来,手指间缠着一串佛珠,朝孙老太一行念了一句佛号。 “主持师姐闭关参禅,如今庵内的礼佛事宜皆由老尼照应,老尼法号普云。孙老施主功德无量,请随老尼而来。”普云师太听到孙老太道明来意,便领着她们一行出了此堂,先是去了外面大雄宝殿前的大炉鼎前,然后,在普云师太的指导下,孙二虎,梁愈忠他们小心虔诚的把带来的香烛点燃,草纸和莲花灯放入炉鼎内焚化,众人又拜,再随着普云师太重新折回送子观音堂。 锦曦看着孙老太重新跪在蒲团上,为孙氏还愿,又为孙玉霞祈愿,还添了香油,普云在一旁瞧着手里木鱼,口中念念有词,还把一块佛像旁边的红布抽出来,像围脖又像哈达似的,披在孙玉霞的肩上。 “孙老施主稍侯片刻,待老尼去取来宝物和法器!”普云念了句佛号,转身去了外间的佛堂吩咐小尼去了。 这边,孙玉霞跪在蒲团上朝锦曦探着脖子压低声问:“曦儿,你使了什么手段让那老尼改了态度?” 孙老太也是惊疑的看着锦曦,锦曦微微一笑,蹲到孙玉霞身侧,比划了个手势,悄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孙玉霞恍然,孙老太也是大惑,锦曦微微一笑,又退回了一边垂手安静的站着。 普云师太已经折了回来,手里多出了一只瓷白长颈细口的白玉瓷瓶,从盛着莲花的木盆里舀出一些所谓的甘露来,用杨柳枝沾着,轻轻洒拂在孙玉霞的头上。身上,口里咿咿呀呀着诵读经文。 孙玉霞收敛起嘻哈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跪在那,双手在胸前合十,紧闭双眼,任凭普云老尼折腾。 锦曦站在一旁抿着嘴看着,猜测这应该是在给孙玉霞祈愿,祈愿她早日开窝生孩子呢,锦曦又看守在门口的梁愈忠和孙大虎,两个大老男人此刻也是恭敬而立。一副虔诚信徒的模样。再往外面。围拢了好多瞧祈福的妇人们,一个个对这颇富神秘的祈福仪式又是憧憬又是惊羡又是向往。 锦曦面上保持着一副恭谨的模样静静看着普云老尼煞有其事的表演,心内却很是不屑。 这个老尼姑,真是披着槛外人的神圣法衣。骨子里却是一个没有丢掉六根的俗人一个。且还极其的贪婪虚伪。狡诈势利。锦曦扶着孙老太进门,从普云那在篾竹篮子上打过转的审视目光就可窥见普云老尼的心思,根本就是以物度人! 锦曦在来到清明庵的时候。看到庵堂外面那些破旧褪色的院墙和门,心下猜测着,这个时代显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通常最大的消遣娱乐就是去寺庙进香,而且都会选择那种古刹名寺。 据锦曦所知,望海县城内是没有那般名寺,但出了望海县城,庆安府城所辖内,却是有一座千年古寺:法华寺的。 锦曦在清明庵内转了一圈,心中大概有了个大概的猜想,想必,这清明庵的名气,只是流传在望海县城这一带的镇上小户之家,以及下面村子里的村妇之间盛行。瞧瞧,方才被普云师太婉拒的那些妇人,不都是一身的村妇打扮么?进献的香油钱也是极其的寒薄,普云根本就不屑一顾! 于是,锦曦便塞了五两银子给那小尼姑,普云老尼见到那五两银子,可谓是心花怒放,忙地让小尼把锦曦给迎进了内堂,接着,锦曦便与普云老尼进行了一番寒暄和交涉,锦曦清楚普云老尼的弱点,便有的放矢,如此,普云老尼亲自迎出了观音堂,把孙老太一行接了进来,并亲自为孙玉霞祈福。 锦曦自己不屑普云老尼,又怎么会信奉她的赐福呢?笑话! 不过,孙老太她们是信的,锦曦的目的就是要让孙老太和家里人都满意而归,这就够了! 孙玉霞的祈福仪式估计要废一会功夫,锦曦在这逼仄的佛堂呆的时间一长,就觉着有些胸闷气短,尤其是那檀香的气味熏得,太阳穴直跳,恰好金氏也看的很过瘾了,这才想起去前面的大雄宝殿给梁愈梅抽姻缘签,于是,锦曦便跟孙老太交代了一声,陪着金氏先离开了观音堂,去了前面的大雄宝殿。 金氏被大雄宝殿两侧那或笑或嗔斥,或怒或喜,或龇牙或咧嘴的十八罗汉相给吓到了,匆匆拜了几拜后,便拿起装着竹签的筒里一顿猛摇,抖出一根二十三签起身就跑去大雄宝殿外面一隅的尼姑那兑换了签文。 金氏拿到那张签文,倒着瞅了几眼,就折好收进了袖子里。锦曦扫来一眼,上面的签文内容没瞧清楚,不过有三个字却是瞧见了。 下下签! 那尼姑又问金氏:“施主要不要解签?五文钱一解!” 金氏想也不想忙地摇头,谭氏只吩咐她给梁愈梅抽一根姻缘签,又没交待旁的。 “大妈,姑姑那签文,你要不要解?”锦曦问。 金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锦曦又道:“那签文,我劝你还是给换一支拿回去吧,就你手上那支,指不定奶和姑不中意呢!” 金氏为难了,道:“不成啊,我来时,你奶可交代了,让我就取那头支,后面的都不灵,做不得准呢!” “哦,这样啊!”锦曦道。 锦曦瘪着嘴,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道:“你奶就给了我十文钱!” 锦曦讶然,随即明白过谭氏打的如意算盘,合着把金氏塞到梁愈忠他们的便车上,这一趟来清明庵,就给了金氏抽取一支签的钱,仅仅一支,外无啰嗦!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一抬头,就看到已经来到西侧的寮房前面。 寺院中的禅房通常是为僧众弟子们准备的,而所谓的寮房,一般情况下是为居士,或者特殊的香客备下的。锦曦眯了眯眼,对金氏道:“大妈,咱既然都到了这里,哪有不去探望下兰儿姐的道理?” 金氏茫茫然摇头,道:“我随你,你要看,我就陪!” 锦曦嫣然一笑,正巧前面那给菜畦浇水的小尼姑拎着空木桶过来,锦曦赶紧拦住那小尼姑,跟她打听起梁锦兰来。 “哦,她呀……她如今可不在这寮房住着呢,她可特殊着呢,普云师太对她可照顾着呢……两位施主是她什么人哪?你们是要见她么?”那小尼姑眼神闪躲了几下,欲言又止。 “我们是她同村的,她是我们村的村花,过来烧香就顺道来探望下她。小师父,你可晓得她如今不在这寮房住,那在哪住呢?”锦曦问。 “呃,这个嘛,请恕贫尼不能多言,普云师太可是有交代,我们下面这些弟子可不得多言,一经查明会受到责罚的呢!”小尼姑道,空着的那只手指,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动着,看着锦曦似笑非笑。 锦曦恍然,梁锦兰待在这清明庵,果真也是有故事的呢!锦曦挑了挑眉,瞧出这小尼姑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应该说这清明庵里的老尼姑小尼姑都是成了精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梁锦兰惊天秘密 第一百八十二章梁锦兰惊天秘密 普云老尼是个见钱眼开的,她底下的这些弟子也一个个修炼的眼中只有那金银之色,好一个庵堂好一处佛门净地,锦曦可算领教到了,不过就是用来糊弄那些无知村妇的行所罢了。只是,锦曦又有一点不甚明了,这个尼姑既然都是出家之人,这般敛财意欲何为?建设庵堂?不可能这庵堂的大门都破败成那副样子了。报效家国上交国库?那更不可能,难不成,她们是假尼姑,敛财是为了接济家中? 锦曦压下心内纷呈的设想,从袖底掏出几十文钱来,先把眼前的小尼姑给笼络住咯。 小尼姑接过那几十文钱,心下暗喜,想着他日还俗嫁人,嫁妆箱底又多出一笔,把那几十文钱藏在身上,对锦曦笑道:“施主是个聪慧人,那贫尼就与你指引一二。”她说罢,抬起手来往锦曦身后的某一方向指了指,道:“施主打这朝那而去,径直往里走,在看到左手边有一处月亮门再拐进去,梁锦兰就住在那里,那院子,可是普云师太自己住的院子呢!” 小尼姑的话语中,酸味十足。 锦曦暗诧,问道:“梁锦兰不是佛门中人,不是应当住在这前面的寮房吗?怎会住进普云师太的院子?” 锦曦至今还清楚的记得,梁锦兰和杨峰发生那事,是在她生辰宴的当晚,四月二十。决定来清明庵静心思过为村民祈福。是在小丫丫洗九朝之后,也就是在七月中旬。眼下是九月底,梁锦兰来清明庵不知不觉竟过了两个多月了啊!两个多月的清修日子,她也熬得下去?杨氏和梁愈林那边也沉得住气还不想法子来接?锦曦越琢磨越觉着有些古怪,便又跟那小尼姑多打听了些。 有了几十文钱问路,小尼姑这下子说话行了方便,她悄悄告诉锦曦,原来梁锦兰七月中旬的时候来到庵堂,普云安排她跟众小尼一道生息,做早课中课晚课。闲暇时一起劳作。庵堂里种着菜园,后面山坡地上,还开垦了荒地,种着芝麻。点着黄豆绿豆之类的农作物。起初的头两日。梁锦兰还能勉强跟着做做课业。可她那小脚去到菜园里,还没两下就崴着了,普云懂点医术。给瞧了,说是脚骨的地方折了,得卧床调养几日。 可是这一卧,脚骨不知有没调理好是其次,梁锦兰又感上了风寒,据普云说,还病的很严重,止不住还会传染。普云老尼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无私宏愿,把梁锦兰从前面的寮房移了出来,在藏经楼后面的她自己的专门小院里,给梁锦兰腾了一间屋子来,好让她专心养病。 每日三餐,都有斋堂的小尼,一个叫做清平的,亲自端了送去梁锦兰屋里。 打发走了小尼姑,锦曦跟金氏道:“大妈,虽说二妈拦着你不要你来打搅兰儿姐清修,可现今兰儿姐病了,还病的这般重,我们再不去看望下,实在过意不去!家去后,还得把兰儿姐重病的消息跟爷奶说成!” 金氏也点点头,道:“嗯,那就去吧!” 于是,两人径直找去了普云老尼住的小院子。清明庵本身就不大,庵内上下包括慈云和普云在内,也不过十多个老尼小尼,慈云据说一直住在藏经楼清修,庵里的事务都是普云在打理,如今秋收刚过,普云把庵堂里的小尼们都打发了出去化缘,就留了三两个担当日常活计。所以,锦曦和金氏这一路寻去普云的小院,基本都没遇到什么人,两人很顺利的,就进到了月亮门里面。 照着方才那浇水的小尼姑指引的去做,径直去了西面第二间厢房,锦曦在那屋门口叩了几下,里面传来的果真是梁锦兰的声音。 “是清平小师父吧?午斋今个这么早就备好了?进来吧,门是掩着的呢!”梁锦兰在屋里道,声音带着三分慵懒。 还真跑到这里当大小姐来啦?锦曦暗想,跟金氏眼神示意了下,金氏上前,推开了门一马当先进了屋,锦曦紧随其后。 这间屋子里的陈设比较质朴简单,除了基本的日常用具外,别无啰嗦,不像梁锦兰在老梁家那闺房花里胡哨的。锦曦踏进屋门的时候,鼻子嗅到中药的气味,淡淡的,若有若无,难道真的是病了? 开门就是一张床,床上的帐子是落下来的,一个人影盘腿坐在床中间,正是梁锦兰。锦曦微楞,还以为梁锦兰是在念经打坐,当她目光瞥到床前地上那落了厚厚一层的瓜子皮,花生皮时,锦曦悟了。 “清平,你今日怎么这么重手重脚的?我如今受不得惊吓,回头我告儿你师父去,仔细你的……皮……咦?”梁锦兰后面那个字还没说完,就看到金氏风风火火闯进了屋子,口里大声道:“兰丫头,听外面的小尼姑说你病了,大妈来瞧瞧你!” “啊?”梁锦兰一声惊呼,原本正盘着双腿立马放下,身子往边上一倒,顺手抓起一旁的薄被盖在身上,只露出张脸来。 “大、大妈,你怎么来啦?”梁锦兰的声音显示出她此刻的惊慌。 “你奶打发我来给你姑姑求签,我坐曦儿他们家的牛车来的!”金氏如实道,站在梁锦兰的床前,隔着帐子直直瞅着里面。 “兰丫头,你病好些没?裹那么紧是要发汗不?”金氏好心问。 “啊?是,是要发汗!大妈,你说,曦、曦丫头也来啦?她在哪?”梁锦兰这回的声音,不再仅仅是惊慌,还有颤抖。 “兰儿姐,我在这里呢!”锦曦巧笑嫣然,从金氏后面站出来。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梁锦兰没好气的质问锦曦,方才她闭着眼睛嗑瓜子。没注意门口的动静,等到睁开眼就瞧见金氏那傻子冲了进来,可把她唬了一跳,自然就没太注意她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人! 锦曦隔着一层帐子跟里面缩在被窝里的梁锦兰打招呼:“今个好像刮得是东北风,嗯,是东北风把我给吹来了这里呢!” “你出去,少在我面前碍眼,我这里不待见你!”梁锦兰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指着门口的方向,二胡不说直接撵锦曦。 锦曦笑了笑。站在那里不移步子。只笑眯眯道:“兰儿姐好薄情,我们大老远来清明庵拜菩萨,堂姐如今在这里清修,又传出染了重病起不来床。做妹妹的肯定要来探望下啊。要不心里难安!” “哼。少在这猫哭耗子假好心,你是存心来看我笑话的吧?要不是你,我这会子在家好好的。何至于此!我呸!”梁锦兰怒道。 “堂姐说错了,你有今日遭遇,是你自个作践自个的,你遗落的那朵花,就是最好的证据,这种赖人的话,以后少说为妙!” “什么?”梁锦兰大惊,随即恍悟,随即震骇。她终于晓得那朵花怎么再找不着了,原来在锦曦之手,锦曦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发现了那朵花里的问题,这个把柄……梁锦兰的气焰顿时矮下半截来。 “我怎么瞧着堂姐在这里小日子过得舒坦着呢?也不晓得二伯二妈到底给了普云师太多大的好处,让你躲在这里说是清修,内里却是过着小姐的舒坦日子,小尼姑都能拿来做使唤丫头!”锦曦道。 “你胡说,我哪有,我日子过得难熬死了!我脚扭伤了,又染了风寒,又不能出门,又没有爹娘在旁,几个月都没见着半点油腥,谁能有我惨!”梁锦兰躲在被窝里愤怒道,说着说着就自己觉得委屈起来,隔着一层帐子在里面抹泪,哭得抽抽搭搭。 金氏从进门就只听到锦曦和梁锦兰在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她插不进腔更听不懂她们说的到底是啥,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堂姐妹俩是在斗嘴呢! 而且,梁锦兰还被斗哭了,金氏从不觉得锦曦哪里坏,相反,她对锦曦的好感远甚梁锦兰,因为梁锦兰以前在老梁家时常和杨氏一起挤兑她。这会子,瞧见梁锦兰哭了,金氏习惯性的害怕起来,想着过去劝几声,便往前一步,手已经触到了帐子。 “你干嘛?拿开你的臭手!”梁锦兰突然大喝,抄起枕头里面的一把扇子,照准金氏的手背啪啪就是狠狠几下,金氏痛的一呼,退回了好几步远,一脸不解的望着帐子里面又缩回了被子里的梁锦兰。 锦曦翻了个白眼,用脚尖蹭了蹭床前地面那一层瓜子皮,道:“堂姐真是病的起不来床吗?怎么这瓜子皮嗑得遍地都是,刚打大妈时,那啪啪声可是忒响亮了,这样的中气十足,谁能想象竟是个病的连床都起不来的人?” 梁锦兰愣了下,暗恼自己的把柄又被锦曦给抓住,狠狠咬牙,道:“你不信就算,反正我不待见你,你、你出去!”手指转了个方向,直指躲在一旁的金氏,道:“还有你,也一起滚!” “堂姐犯了错,做出有辱老梁家,甚至抹黑金鸡山村的错事来,被大家容不下,便说要来清明庵带发出家,洗净罪孽,为大家伙祈福。”锦曦淡淡笑道:“依我看,堂姐这清修真是半点功效都没见着,骄躁,易怒,甚至殴打长辈,你添了这么多罪孽,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这乌鸦嘴,有多远你就滚多远,滚!”梁锦兰大吼,气得把自己垫在后腰的一只枕头从帐子里给扔了出来,朝锦曦砸来,枕头飞出的瞬间,梁锦兰的脸暴露在锦曦和金氏的视线中,锦曦看到了一张清瘦略显苍白的脸,确实有股病后的怏怏之气。 锦曦灵巧的侧身避开梁锦兰的枕头,笑吟吟道:“我可不是圆球,哪里能滚的了呢?堂姐要不待见,那我走就是了,不耽误你养病!” 金氏被梁锦兰发怒的样子给吓到了,见锦曦要走。赶紧没命似的朝锦曦这边跑过来,道:“她打人,好可怕,快走!” 锦曦被这话给弄笑了,拉起金氏的手,道:“嗯,我也怕,咱赶紧走!”说完,两人赶紧出了梁锦兰的屋门,身后。又有一物飞了出来。锦曦没有回头看,只听见那物砸在地上发出喤铛一声响,料想应该是梁锦兰褪下了手腕上的镯子来当武器。 锦曦和金氏出了月亮门,没走几步迎面遇上一个拎着食盒的小尼姑。约莫跟锦曦差不多的年纪。步伐匆匆正朝这边而来。双方擦肩而过,锦曦在那小尼姑身上同样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跟在梁锦兰那屋里嗅到的。是同一种气味。 金氏走到前面突然说肚子痛,锦曦领着她去了如厕,想了想,觉得有些疑点有待进一步查证,于是,锦曦找了个借口让金氏等会直接去送子观音堂,而自己,则悄悄折身回了普云那院子,绕到西厢房后面,贴在梁锦兰的窗户下面听。 偷听,是一门学问,一种本事,也是一种乐趣,当然,这种本事可不能随便乱用,要用在该用之人身上,锦曦把这当做自己开的上帝视角好了。 屋子里,听声音,梁锦兰应该是正在享用午斋,许是因为方才的一番折腾,受了气,没吃几口梁锦兰就吃不下,没好气的吩咐清平收拾走碗筷。清平劝了几句没成效,便作罢,接着,清平好像拿出了一碗药汤来,端给梁锦兰,劝她喝。 “清平,你去跟普云师太说,让她给我来一记猛的,狠的,我才不要每日一小碗这样苦哈哈的汤药,师太那里摆明着有那猛药的嘛,这要折腾我到何时才能永绝后患啊,我不喝!”梁锦兰在抱怨。 “兰施主你这情况不比其他人,若是月份小,我们师太是能一记猛药给弄下来,可施主你娘送你来时,就已将近俩月,那会子若是下猛药还是成的,可施主你偏生扭伤了脚后又染了风寒,师太说你若是在那会子动那猛药,会出岔子的。没想这一耽误,月份就给拖延大了,如今,是万万不能用那猛药的!”清平声音平静无波的道。 “可如今我这副样子,就不出岔子了吗?师太让我喝这药,我都喝了三日了,身上淅淅沥沥一点点红,折腾死了还不能干净,方才我家那该死的堂妹也不晓得怎么找到了这里,还好我躲在被子里没出来,要是被她看去我这幅样子,还不笑话死!”梁锦兰在提及锦曦的名字时,声音都是满腔的怨愤。 “兰施主,你还是听从我们师太的吧,她老人家有医术,这药也是她亲手给施主你配的,对你这月份是对症下药,得慢慢的来,急不得。来,汤药已经冷却了,赶紧喝!”清平在里面小声的规劝梁锦兰,声音压得极低,但耐不住锦曦听力极佳。 梁锦兰应该是妥协了,屋里暂没响起说话声,只听到咕噜咕噜的声响,一会儿后,梁锦兰应该是喝完了,把药碗递还给清平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她道:“药渣呢?” “兰施主放心,我和师父常为香客做这些驱逐烦恼的益事,我们有自己的规矩。你每日药渣我都会带过来,等会出去的时候,我就会把药渣埋到你屋后的那颗松树下,没人会瞧见的。”清平小声道,锦曦眯了眯眼,听这话,她虽年纪不大,可跟着普云做这些事情,还是老练的很。 好个普云老尼啊,锦曦暗叫,还以为你只是敛财和狗眼看人低,没想到你的能耐还这么大啊,堂堂的佛门重地,倒生生被弄成了私人诊所,还接私活给人打胎?极品啊极品! 梁愈忠还了愿,孙玉霞得到了普云的亲手祈福,金氏虽然在梁锦兰那遭遇了一点惊吓和小不愉快,但她这人脑子迷糊,忘性也大,所以,从庵堂出来往枫树林子外面返回,大家伙除了锦曦,都是满心眼和满脸的欣喜。 山脚下,锦曦他们停靠牛车和马车的地方,文鼎已经等在了那里。 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香客下山,路两边还有买各种香纸鞭炮的小摊贩,文鼎站在那里,无疑把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去。走在锦曦他们前面的几个妇人,先前在庵堂那打过照面,她们是枫林镇那边过来的,其中有两个是专门来为自家闺女祈求姻缘的。 文鼎就站在下山毕竟的路口不远处,手里拿着马鞭,身形挺拔,风姿如玉。 梁愈忠抬了抬手,正准备跟那边的文鼎打招呼,前面的那几个妇人突然说出的话,让梁愈忠一伙给打了个顿。 “你们快看,那个少年郎当真俊美,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走在锦曦他们前面的妇人们在小声的谈论,都是庄户人家的婆娘,没得那些贵族太太们的教养和矜持。 “呀,真好看,我还从来没看到过那样俊美的郎君,哎哎哎,要是我闺女来日能嫁个那样的女婿,我做梦都要笑醒!话说回来,那样俊美的男人,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家那些乡下丫头呢,想也是白想!”又一个妇人捂着嘴笑道,一起来的同伴就纷纷打趣起来。 “是你闺女嫁男人,又不是你嫁,看把你乐呵的,你若真要梦里笑醒,你男人还不得揪着你厮打一通,说你做春梦,做梦都笑醒了……你们两口子可不是没那么折腾过唷……”这些庄户人家妇人都带着一股子野气,很快话题就从文鼎的身上转开,一伙的窝里起哄了来。 “你个杀千刀的,有这样埋汰我的理儿?合着你不想男人?也不晓得那夏天夜里,是谁家两口子在西瓜地里看瓜,还要在瓜棚里的凉床上弄一回,那叫声大的哟……我的个妈呀,去棉花地里放水的村民,都给听到了,你要不想男人,咋饥渴成那样?” “要死了要死了,又拿这事笑我,你莫笑话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回……”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都消停下吧,咱是来拜菩萨的,这才刚走出门没两里地,就扯出这些,也不怕冲撞了菩萨!”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要稍长些的出口打圆场,众妇人这才消停,说着别的家长里短的话题出了枫树林子。 午后的暖阳从头顶照下来,他整个沐浴在温和的深秋日光里,俊美的五官都似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韵。黑衣黑马,又有一份神秘莫测的气息,墨发在风中轻舞,飘逸清俊,嘴角噙着如玉的浅笑,朝梁愈忠和他们这边看来,目光从容的越过众人,最后落在走在最后面的锦曦的身上。 锦曦把方才那些妇人的玩笑话听在耳中,这会瞧见文鼎站在那远远对自己笑,心中暖融融又颇有一种自豪的感觉,也对他远远翘了翘嘴角,展颜一笑。 待到近处,文鼎和梁愈忠他们寒暄了几句,然后各自上车上马,锦曦上的是牛车。 那牛在这山下停歇的时候,曾跟旁边一辆牛车的牛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冲突,看守牲口车辆的铺子伙计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两头大家伙给拉开,于是,这会子锦曦家那头牛还没平复暴躁,猩红着眼,在那撅蹄子一副老大不高兴,师父随时要罢工的倔强样! 梁愈忠爱惜牲口,舍不得打,就在一旁跟那牛讲道理,锦曦登牛车的时候,那牛轰的一下,后面的车板突地一动,差点把锦曦给撂下去了,幸好文鼎眼疾手快,从后面一把给托住。 “死牛!”锦曦笑骂了一句,站直起身,拿过文鼎手里的马鞭照着家里那头还在闹情绪的牛就是一鞭子,啪的一声,响亮清脆,梁愈忠一个‘别……’才出口,鞭子就落下了,梁愈忠吃了一惊,再看,这才松了一口气,那鞭子锦曦是抽在地上,压根就没落到那牛的身上。可是,那牛却被吓到了,瞪着眼睛看锦曦,鼻子里喷着粗气,但却不敢有接下来的动作。 “别牛欺负了你,你就欺负回来,输了就输了,赢了就赢了,不就一场架的得失嘛,至于如此跟我们甩牛脾气?没出息!”锦曦揪住那牛鼻子,大声训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坏她好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坏她好事 “你要是再敢对我撩蹄子,我明个就让张屠夫把你给牵去剥了皮宰牛肉下火锅!”锦曦恐吓,牛这回像是听懂了似的,只眨巴着一双超大的眼睛看着锦曦,再不敢暴躁了。 梁愈忠和孙老太他们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直摇头,文鼎却低笑了起来,趁着锦曦还在教育那打输了架而无处泄愤的牛,文鼎踱步到梁愈忠身侧,不知跟梁愈忠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梁愈忠频频点头,笑容中带着一抹感激。 接着,梁愈忠上了牛车,金氏也爬了上去,锦曦要上的时候,梁愈忠已经驱赶起牛,顺便扭头对锦曦道:“曦儿,我们赶得慢,先动身了啊,回头你家去的时候,文鼎说会送你的,走了啊!” 说完,不待锦曦反应,被锦曦给吓住了的牛非常识趣的迈开四蹄子,前面孙大虎已经出发了,锦曦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梁愈忠他们渐行渐远。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头,扭头一看,文鼎正站在她身后,对他温和一笑,道:“上马,我们快马加鞭先回县城!” “可是,我不会骑马……”锦曦略有为难。 “一点都不会吗?”。文鼎问。 在公园游玩的时候,被景区工作人员扶着趴在枣红马上拍过一张照片,算不算会骑?应该是不算的吧,锦曦毫不犹豫的摆头,道:“一点都不会!”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马可都是属于比较昂贵的消费品,可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拥有那骑的,就那回为了跟那枣红马合影,还花了她十五块钱呢,划不来啊。 “不碍事,不要你骑,我载你!”他道。 什么?他载?那不就是两人同乘坐一骑吗? 锦曦心中才没那么多森严的男女大防,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些假小子的性格,跟亲近之人,如四叔。如舅舅。都是可以勾肩搭背的说话,在心底也把文鼎认定做了亲近之人,同骑一只马,也无不可。何况。这个时代的乡下这块。民风相对大地方而言,还是算得上开放彪悍的,瞧瞧先前那一群互相调笑的村妇就可见一斑。 “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怕别人说闲话?我可不晓得原来咱们曦儿还是这样腼腆的性格啊!”文鼎早已翻身上马。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锦曦,见她站在下面迟迟不上来,忍不住微俯下身来,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 锦曦翘了翘唇角,道:“我才多大呀,哪还有那些忌讳?上就上,你拉我一把!”说着,朝文鼎伸出手去,做出上马的姿势。 “好嘞!”文鼎笑着,没有接她的手,而是直接揪住她的肩,锦曦只觉脚底一阵空虚,整个人转了个圈便已端坐在那匹高高的马上,路两边那些小摊贩里,还有陆续从庵堂下来的香客,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这边。 “马无夜草不肥。文大哥,你这马喂得真好,打理的也好,膘肥体壮!”锦曦紧紧揪住那黑马的鬃毛,那毛黑的油光发亮,像是抓着上好的锦缎。 文鼎低笑了声,声音从锦曦耳后传来:“坐稳咯,咱出发!”双腿轻夹马腹,黑马哒哒的向前窜去。 从这北面的孤山回望海县城,文鼎是抄的另一条小路,这小路上基本没什么人,黑马可以敞开了蹄子的狂奔。这一路可谓是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的到了望海县城,可把锦曦过了一把骑马的瘾!到了望海县城边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文鼎跳下了马,步行入城,马上端坐着锦曦,两人说说笑笑径直去了望海县城最大的市集:小北楼市集。 这个时代的市集,在社会经济中充当的角色可不仅限于一般的菜市场,可以说,小北楼市集,是望海县城极其辐射周边镇子和村落的一个最大规模的市集,跟长桥镇的市集是差不多的性质,当然,小北楼的规模和占地面积更大更广,交易的农副产品和家禽家畜,河虾鱼鲜,也都要比长桥镇市集要种类繁多,每日进出小北楼的人流量和客流量也非长桥镇所能及。 “我相中的那间铺面跟你如今在镇上的千里香铺面差不多大,后面带座歇息和烧饭的小院子,没有阁楼。这地可谓是黄金铺面,租金我也问过了,每月是……”牵马进城的一路,文鼎都在跟锦曦介绍那铺面的相关情况,锦曦坐在马上听的很认真。 “租金从每月来看,是贵了些,不过那原来的主人家说了,若是一年一付,还有的商量。”文鼎道:“我打听到,这铺子起初是庆安府城某一大户之家的产业,后来变卖给了现今的这主人,这主人叫王兴,也是买卖人,从前是在小北楼卖米粮面的,后来发迹了举家搬迁去庆安府城,于是望海县城的小铺子,便想脱手换些租金。” 锦曦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个铺子还是间吉祥铺呢,嗯,租金这块我现在还没拿定主意,我们现在过去瞧瞧,若是相的中,咱再在租金上跟那主人家做春秋,就算是旺铺,也不是他说多少就多少算的!” …………………… 天色将黑未黑之际,路上已无行人,文鼎送了锦曦回到金鸡山村。 “你头一回骑马,就赶这么多路,待会家去好好歇息!”文鼎在官道边让锦曦下马,温声道。 锦曦点点头,刚开始骑马是新鲜刺激,后来新鲜感没了,就只剩下颠簸了,这还是文鼎的骑术好,骏马也优良,可这会子下了马,锦曦还是觉着胃里面翻江倒海的难受。不过,再难受,心里也是愉悦的,这愉悦不仅仅是因为她相中了小北楼那铺子,还有今日这一路跟文鼎同骑。说说笑笑,她觉得自己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后,一直就是拼了命的钻研挣钱,挣钱再挣钱,今日这一趟,放松了一把。 “小北楼那铺子,回头你那日领梁三叔和大虎哥他们去瞧,也知会我一声,我与你们同去!”他又道。 “嗯!”锦曦再次点头,把千里香的生意开到县城去。不止是锦曦一个人的设想。也是她身后这许多人的愿望。小北楼这铺子要是谈拢了,那可是要出一笔不小的银子的, “文大哥,你不来我家中坐会喝口茶么?”锦曦邀请。 文鼎抬眼望了眼官道下方那一长排大院。微微一笑。道:“我是定然会再来的。我还没见过三弟四弟,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是不进去了,等改日上昼,我备下礼品再来看完三弟和四弟。” 锦曦这个做长姐的,都是老三老四的直叫唤,他倒好,还未谋面呢,就一口一个三弟四弟,叫的亲热的,锦曦都有些嫉妒了。 “好吧,既如此那我就随你,文大哥慢走!”锦曦道,拍了拍那已经更她混熟了的黑马的脸。 黑马在原地打转,没有文鼎的命令是不会走的。 “你怎不走?”锦曦诧异。 “我看你家去再走!”文鼎道,快要立冬了,这日子是一天天的短,两人这一说话的功夫,暮色又沉了几分。 “我家就几步路,没事的!”锦曦抿嘴一笑,道:“倒是你,还得赶夜路回镇上,你赶紧出发,别耽误了,啊!” “家去,听话!”文鼎对自己的决定很坚持,锦曦无奈,只得转身下了官道,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望向官道这边,那人高坐于马上,黑马黑袍黑发似乎跟这从四面八方聚拢的暮色融合在一块,独独那眼却极其的明亮,穿透暮色追随着她身。 锦曦朝他摆摆手,他也举起了手里的鞭子,朝这边挥了下,锦曦轻笑了声,推开自己的院门抬步进了院子,院门在她身后再次掩上。 文鼎这才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如离弦之箭朝前射去。 这边,院门再次开了一条缝,锦曦从里面出来,只看见浓浓夜色下,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踪迹,很快便消失不见。 …………………… 锦曦夜里回到家中,因为是踏着夜色回的家,孙老太迷信上来先是推着锦曦去了侧院和灶房转了一圈,这才准许她去东厢房看老三老四。锦曦去的时候,老三老四刚刚睡下,锦曦在摇篮边看了一会,便被孙氏催去洗澡吃饭了。 晚饭后,锦曦和梁愈忠把县城小北楼那铺面的事给说了,梁愈忠的意思是,只要锦曦觉着满意,这事就成了一半,对锦曦在经商这块的眼光,梁愈忠他们是毫不怀疑,加之这回的铺面还是文鼎介绍的,那就更放心。不过,明儿回镇上铺子里,还得把这事更孙大虎他们细细说下,然后接下来,就等排个日子,让孙大虎,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再一道过去瞧瞧,人多主意大嘛!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长桥镇杨记布庄的伙计在拉开铺子门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有一只牛皮纸袋挂在铺子大门的铁环上,上面写着杨成筹亲启。 杨成筹是杨峰的爹,也就是杨记布庄杨掌柜的名讳。当小厮把那牛皮纸袋送去后院,杨掌柜夫妇刚刚起床。 “没瞧见是何人挂在门口的么?”杨峰爹接过那牛皮纸袋,边打量边问,满腹诧异。 “回掌柜的,小的一开门,只瞧见一个人影晃进斜对面的巷子里,没太留意,接着就看到这牛皮袋子了。”小厮据实回答。 “管他是什么人,你把袋子打开瞧瞧不就得了嘛!”杨峰娘催促。杨峰爹嗯了声,打发了那伙计去前面忙活,夫妇两个坐的头凑头,拿剪刀剪开牛皮袋子,刚一剪开,就嗅到一股扑鼻的中药气味。一只拳头大的小布布包从袋子里掉了出来,袋子里别无其他。 杨峰爹打开那小布包,里面裹着的是熬煮后的碎药渣,湿漉漉的,显然是有人更近正在喝的药。 杨峰娘捂着鼻子背过脸去咳嗽了几声,啐骂道:“这是哪个倒霉催的。大清早的给咱送药渣来,这是存了心的诅咒咱啊,晦气!” “要是让我查出来是哪个兔崽子,老娘我要他好看!”杨峰娘还在一旁咒骂,不见杨峰爹有半丝回应,杨峰娘有些火起,推了自家男人一把,只见杨峰爹脸色沉了下来,正一眨不眨的拿着那包裹药渣的布块,看的出神。 “峰儿爹。你瞧出啥名堂来了没?”杨峰娘凑过来问。 杨峰爹眉心处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马脸阴沉如水,指着那布块对杨峰娘道:“咱是经营布料买卖的,你看看这灰蓝色的布块,通常哪里有?” “这、这种布料和颜色。不是寺庙里那些尼姑们裁做素衣常用的么?”杨峰娘讶异道:“是哪个该死的尼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大清早的往咱家送药渣子?” 杨峰爹点点头。精明的目光中闪过思忖,一旁的杨峰娘突然一拍大腿,惊叫出声:“我晓得了。你外甥女,你外甥女如今可不就住在清明庵嘛!这药啊,铁定是梁锦兰喝的,可是,人干嘛把她喝过的药渣往咱家送呢?她病死病活,干我们屁事?” 杨峰爹没理会杨峰娘,只道:“空穴未必无风,待我把这药渣送去镇上给几位大夫验看过,再做计较!”说罢,匆忙把药渣收进牛皮纸袋里,起身出了屋子。 孙记,锦曦照例坐在柜台后面翻看这些时日的账簿,阿财从外面进来,跟锦曦那低声回复:“……小的躲在布庄斜对面的巷子里,亲眼瞧见杨掌柜的匆匆出门,腋下就夹着那只牛皮纸袋。” 锦曦听完,眯了眯眼,微微笑道:“嗯,如此便好,这件事你完成的很圆满,先过去歇一会吧!” 阿财退了下去,锦曦身子往后,带着三分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嘴角弯起的弧度,显示出她此时内心十分的愉悦。 对于梁锦兰那个外表美丽,内心龌龊且阴暗的少女,锦曦从来就提不起半分好感。若是梁锦兰安安分分不要来招惹自己,锦曦也不会主动去要把她怎么样,最多就是女孩子间言语上的互相攻击,锦曦也不会真当回事。 可是,梁锦兰偏偏就来招惹了她,在锦曦的生辰宴上,使出那样肮脏的计谋,这已经足够挑战到锦曦的容忍和底线,如果她后来受到了惩罚,能稍微有一点点的悔过之心,锦曦也不会再对她关注,可是,庵堂一行,梁锦兰的态度给锦曦的感觉,不仅没有半点悔过,反倒越发的自私跋扈,锦曦又怎么能不插一手呢?想要躲到清明庵,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除掉,锦曦偏就要坏她好事! 杨掌柜夫妇都是精明人,只要一看到那布料,就会起疑心,再一验看那药渣,自然什么都会明白过来,不需要只言片语的提醒。 ……………… 一个时辰后,杨记布庄的后院,杨峰爹气得一拳头砸在厢房的桌子上,桌上的茶碗都跟着跳了几跳。 “啥?那药渣是用来堕胎的?天哪,这么说,梁锦兰那贱人在尼姑庵都不得安份,还敢跟男人苟且怀了贱种,哈哈哈,这可真是老梁家的又一丑闻哪……”杨峰娘痛快的哈哈大笑起来,还没笑完,就被杨峰爹一声喝住! “笑啥笑?那种堕胎药,是专门针对四个月朝上的胎儿才能用的,温和缓慢,不用上十天半月的,是起不了效用!”杨峰爹沉着脸怒道。 “啊?”杨峰娘愣了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掰着手指算了下,不禁大惊失色:“我的天,梁锦兰那贱人,不会,不会怀的是、是咱们峰儿的种吧?” 杨峰爹重重叹息一声,颓然跌坐在桌子旁,道:“算算日子,可不正是么?冤孽啊,注定了跟老梁家解不开的冤孽啊!” “什么冤孽不冤孽的,既然是咱们峰儿的种,那就得保下来!”杨峰娘道,梁锦兰归梁锦兰,大孙子归大孙子,这一点她还是撇的很清楚的。 杨峰爹不理会杨峰娘的话,兀自痛心道:“还有我那成喜妹子,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瞒着我把兰丫头送去清明庵。还让那里的普云老尼给兰丫头私自堕胎,兰丫头怀的,可是我们杨家的血脉!虽说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光彩,可兰丫头怀的终归是我们老杨家的血脉啊,她怎么能不暗地里招呼一声呢?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杨峰爹气得捶着桌子大骂杨氏,杨成喜便是杨氏的闺名。 杨峰娘重重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妹子几时当你是兄长敬重来着?打秋风倒忘不了你!峰儿爹,照我说,你也别跟这唉声叹气。埋怨这个抱怨那个的。赶紧的,咱兵分两路,你现在就去老梁家提亲,把这事给挑明了。他们家不答应也得答应!” “那你呢?”杨峰爹问。 杨峰娘哼了一声。撸起了两只袖子。道:“我这就带着几个伙计去一趟清明庵,我要把那普云贼尼的头给拧了,看谁还敢对我大孙孙下毒手!” “啊?”杨峰爹惊骇的站起身。道:“峰儿娘,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至少也得等峰儿从县城回来也问问他的意思,要我说,若是峰儿如今不甚在意兰丫头,我们就随了他们去吧,大孙孙……往后峰儿成了亲,定然会有的!”杨峰爹的意思是,与其为了一个孙子,而非要把两家系在一起,非要把梁锦兰娶进门来弄成一对怨偶,与其如此,还不如这会子就算了! 可是,杨峰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当下柳眉竖起,一把扭住杨峰爹的一对招风耳,狠狠发了一通雌威。然后,半碗茶的功夫后,杨峰爹彻底举了白旗,夫妇俩把铺子交给家里的管家,兵分两路出了杨记布庄。 …………………… 傍晚的时候,梁愈忠和锦曦照例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坐着牛车从官道的那头拐了下来。牛车驶进院子里,还是如以往一样的情景,桃枝和锦柔在前院给那些花花草草的浇水,孙老太和孙氏每人抱着一个娃儿,在院子里踱步,望天。 锦曦跳下牛车快步过去,从孙老太怀里接过老四,抱在怀里逗弄,老四懒洋洋的,黑溜溜的小眼睛望着天,小嘴巴抿得紧紧的,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来,不管锦曦怎么扮鬼脸,吹口哨,还是一股不予理睬的冷酷模样。而老三就不一样了,在孙氏怀里手舞足蹈的,锦曦朝他眨眨眼,他就裂开嘴笑,还没长牙的小嘴巴里,粉色的牙龈看着就滑稽。 “我这俩弟弟日后那性格,可是南辕北辙的呀!”锦曦逗弄着俩弟弟,开心道。 孙氏笑了,正要开口,院子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粱礼胜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沾着泥巴,显然是刚下地收工回家,还没顾得上换衣裳就奔来了这里。 粱礼胜跑进院来,先是跟孙老太有礼貌的打过招呼,这才跟梁愈忠和孙氏道:“三叔,三婶,爷奶让我来传话,说让你俩赶紧过去下,有要事相商!” “啊?”孙氏微微吃惊,不晓得老梁家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怎么把她也给捎带上了。 “二哥,你可晓得一点眉目不?”锦曦上前一步问粱礼胜,多少晓得一点,心里也好有个数。 粱礼胜抹了把额头滚落的汗,道:“晌午饭的时候,兰儿她舅舅过来家中,不晓得跟爷奶在东厢房说了啥事,爷晌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带着二叔随着兰儿舅舅一道出了门,我刚刚收工回来,还没一会儿,爷和二叔也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直接吩咐我过来催三叔三婶过去,旁的,我也不晓得!” 梁愈忠点点头,孙氏一头雾水,孙老太有点担心的看向孙氏,生怕谭氏又是要找茬。锦曦却勾了勾唇,想不到杨家的,动作还这么快啊! “娘,你把弟弟交给嘎婆和桃枝姨带,我陪你和爹一道过去!”锦曦道。 孙氏迟疑了下,孙老太正准备让锦曦也去,没想到锦曦先提出来了,孙老太赞赏的对锦曦点点头,道:“你就陪你爹娘去一趟,家里的事交给我和桃枝。” 于是,梁愈忠孙氏和锦曦,动身去了老梁家,粱礼胜离开的时候,目光从那边花坛子那匆匆一瞥,桃枝刚接过老四,正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动作温柔,神情温暖,一身蓝底白色碎花的秋衣穿在身上,苗苗条条的,粱礼胜心内一热,忙地垂下眼跟在梁愈忠身后匆忙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谈婚论嫁 第一百八十四章谈婚论嫁 梁愈忠带着妻女赶到老梁家时,梁愈洲已经等在了前门口,门口的青石板路面上停靠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的马车夫是杨家的伙计。梁愈忠一行进了门,梁愈洲随即把大门给紧紧关上,杜绝村人和左右邻舍的窥探。 “三哥,三嫂,你们来了就好了,……”锦曦跟在后面,听到梁愈洲边走跟梁愈忠小声嘀咕,一个两个脸色都沉的很。 很快便来了内院,径直去了饭堂,饭堂是老梁家最好的议事的地方。 饭堂里,大八仙桌旁老梁头和杨峰爹各坐一端,谭氏和杨峰娘各自坐在自家男人身侧,八仙桌前的地面上,并排跪着梁愈林和杨氏。金氏,梁愈梅带着梁礼青和梁礼柏站在一旁。 梁愈忠一行踏进饭堂门槛的时候,正巧赶上老梁头在训斥梁愈林夫妇,锦曦把八仙桌前的两队人马的面部神情快速扫过一眼,得出一个慷慨,真是大大印证了那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啊! 想当初杨峰和梁锦兰的事闹出来的时候,老梁家和杨家也这样相向而坐的交涉过,当时老梁家作为受害女方的家属,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可都是占据了上风头呢。而这回,形势就完全调转了过来,杨家两口子比老梁头可是矮了辈分的,可竟也敢跟老梁头和谭氏相向而坐,还坐的腰杆笔直。 屋里压抑逼仄的氛围,在梁愈忠一行踏进的饭堂的时候。稍稍破开一条口子,老梁头赶紧从座上弹了起来,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老远就朝梁愈忠伸出手去,道:“老三,你们两口子快坐!我们这正说兰丫头的事情呢!” 杨峰爹一直在喝茶,就连老梁头训斥梁愈林的时候他也是眼皮也抬,瞧见梁愈忠一家进来,杨峰爹搁下茶碗,朝梁愈忠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梁愈忠也朝他点点头,带着孙氏坐了下来,锦曦安静的站在孙氏的身后。杨峰爹的目光在锦曦身上多停留了一下,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琢磨。锦曦目光平静的跟他的视线对接。一副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的淡定模样。 “爹。娘,二哥二嫂这是……”梁愈忠看到跪在那缩着肩膀的两口子,不禁讶异问道。昨日清明庵一行。锦曦并未将看望过梁锦兰的事情跟他提过半句,所以梁愈忠对这情况是毫不知情。 “唉!”老梁头重重打了个哀声,摆摆手,老脸都扭曲到了一块,道:“这事……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啊!” 梁愈忠疑惑更甚了,又去看谭氏,谭氏垮着脸,像泥雕木塑般坐在那,一副事不与己相干的样子。 “哼,既然你们老梁家人都觉着没脸开口,那就由我来说!”杨峰娘道,轻蔑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梁愈林两口子,清了清嗓音,对梁愈忠和孙氏道:“梁锦兰怀了我们老杨家的骨肉,还瞒着我们老杨家,借着清修的嚼头躲去清明庵,不晓得我那妹妹妹夫是给了多少好处笼络那普云贼尼,还让她帮着给打胎!说来也是老天有眼保佑我家骨肉不被扼杀,若不是我今日心血来潮也去了清明庵上香,还真不晓得你们老梁家人合着那老尼,一道来谋杀我家的大孙孙!” “啊?”梁愈忠和孙氏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都被杨峰娘丢出的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给震到了。 “我们今个来老梁家,就是为这事,来讨个说法的。”杨峰娘接着道:“论起理儿来,你们老梁家,要把未婚失身的闺女往哪旮旯里送,这我老杨家管不着,可你们要是背着我们老杨家把梁锦兰肚里那孩子给弄了,那得问过我老杨家!”杨峰娘道,态度十分的坚决。 “梁三叔,事情就是贱内说的这般,我们老杨家没有扯谎,贱内已将兰丫头带出了清明庵,去县城找了位大夫诊脉,老天垂怜,所幸那药量轻微,还不至于对胎儿构成危害,如今,兰丫头母子暂且安置在我们杨记布庄的内院。我们布庄生意兴隆,来来往往的人多,兰丫头母子住在那,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我们今个来老梁家,就是为这事来的。因着这事棘手,我们说要找个旁人来做个中正,你家老爷子许是觉着这事说出去不好听,就想到了你们三房,你们三房虽说也是老梁家出来的,可如今另立门户也算得上个中间人,有道是大路不平旁人踩,今个这事你们两口子可得做个中正。”杨峰爹接过话茬道。 梁愈忠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合着,在老梁头他们的眼中,他们这分出去的三房,已经成了旁人。锦曦眯了眯眼,老梁头的心思如今她是完全的能洞悉,三房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旁人,而是能保守秘密,不会把家丑外扬的旁人呢! “娘,这事,真如兰儿她舅母所言?”梁愈忠跟谭氏求证。 谭氏哼了一声,像挥赶苍蝇似的,一摆手道:“作死的,别拿这脏事来问我,兰丫头就跟她娘亲近,有样学样的,是她娘的教养!如今做下这不要脸的丑事,你们作甚的别来问我,去问杨氏,去问她!” 锦曦勾了勾嘴角,谭氏这话可以说是把责任变相的推给了杨氏,因为杨氏自身教养不好,所以才会教养出梁锦兰这样的闺女,如此说来,最后的责任还在老杨家? “哟哟哟,谭家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哪?你这一推三五六的,敢情你老梁家孙女未婚先孕,还瞒着夫家私自堕胎,是我老杨家的不是来着?这话我可不爱听,要不咱去外面找村人评评理儿?这老梁家内院的规矩可是婶子你定的,你是怎么教导这些晚辈的?” “老婆子我怎么教导晚辈。干你屁事!评就评,作死的,谁怕谁?”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几句吧,还真去外面评理?你不嫌丢脸丢到祖宗坟前了?”老梁头用他新买的那根烟杆子敲打着桌面,喝叱谭氏,谭氏闭上嘴,一脸的委屈样。 杨峰爹也见好就收,对杨峰娘,也是对老梁家人道:“你也少说几句吧。今个我们过来。又不是来吵架的,咱是来商量婚事的,他日亲上加亲,怎么能这样吵呢?” 从方才的一番争吵中。梁愈忠和孙氏再后知后觉。也已听明白了杨峰爹娘的来意。原来,是来提亲的,不。准确来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直接过来商议婚事的。梁愈忠和孙氏皆压下心内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目光齐齐落在老梁头的身上。 说罢,杨峰爹又对谭氏道:“婶子就别跟她一个晚辈计较了,她也是心疼孙子差点被那老尼给害了,这心头上火一急啊,话就说重了点,婶子别放心上啊!” 谭氏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杨峰爹干笑了笑,转头跟老梁头道:“老梁叔,我们今个上门来,就是商量峰儿和兰丫头婚事的,这两孩子以前不懂事,各自犯下的那些荒唐事,如今再追究也都没有必要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孩子都有了,不如就把婚事给办了吧!” 梁愈林和杨氏闻言,身形一震,他们是最清楚闺女的心思,但凡对杨峰有一丁点情意,也不至于躲去清明庵堕胎! “爹,兰儿的婚事不能草率呀!”梁愈林往前跪行了两步,对一脸为难的老梁头央求。 杨峰爹当即沉下脸来,杨峰娘重重啐了一口,怒道:“撒泡猴尿照下自个吧,有啥能耐来挑拣我们家?兰丫头如今早不是那干净的黄花大闺女了,还指望堕了胎儿飞高枝?做梦吧你!” 梁愈林不理睬杨峰娘的奚落,只对老梁头继续央求,杨氏在一旁伤心的抹泪,要是换做旁的,她早撒泼了,可如今一边是自己娘家哥嫂,一边是自己怀着杨家骨肉的闺女,杨氏彻底没了辙! “我呸,我们老杨家对你们老梁家的闺女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晓得当初到底是谁勾引谁,衣裳都还没穿好,兰丫头就把我峰儿脸上砸出那么一条长疤,我都还没跟你们追究呢!”杨峰娘旧火又起,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梁愈林跟前,双手叉腰怒道:“今个来上门提亲,是最后一回,再不热脸贴冷屁股!你们老梁家要养闺女那就留着,我们老杨家也不隐瞒,就是冲着那大孙孙来的!甭管你们老梁家应还是不应,兰丫头肚子里那娃儿,我们老杨家是拼了命也要保下来。你们要是再动我老杨家大孙孙一根汗毛,我就把兰丫头这事给捅出去,她假借思过祈福之名,却是行污秽堕胎之事,污染佛门净土,我要让她名声扫地,你们老梁家养出这样不要脸的闺女,还包容她,我要你们老梁家也跟着被村民们的口水淹死,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老梁头老脸几近扭曲,老梁家其他的人也都一个个满脸惊愤,老梁头手指紧紧揪住桌底,暗自思忖着,兰丫头这清白可算是被杨家小子给毁的干干净净了,要是不答应杨家这最后一回的提亲,杨家铁定会狠狠的把这事给闹出来,老梁家可再承受不起。可是,真要答应这门亲事,兰丫头那脾气闹起来,寻死觅活的,谁也挡不住。 老梁头琢磨着,最好就是能找出一个能折中的法子,他也估摸着弄明白了,老杨家在意的孙子,如果…… 老梁头就要做出决定,突然,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梁愈忠,目光炯炯道:“忠儿啊,你大哥被逐出家门,你二哥自个身心不正,爹我上了年纪,家里能仰仗的,也只有你了。忠儿啊,这事,你怎么看啊?” 老梁头一口一个忠儿,叫的锦曦浑身一阵恶寒,孙氏抚了下胳膊,想必也是起了鸡皮疙瘩。 梁愈忠自己也是老大不适应,身子在椅子上挪动了几下,咳嗽了声,正色道:“爹,老梁家的事,啥事不都是您老做主吗,你说了算,我们自然都听您的!” 孙氏温温顺顺的。也轻声道:“曦儿爹说的对,我们啥都听爹的,何况,借兰儿舅母那话说的,我们三房今个过来,是过来做旁人旁听的,没有掺和进来的理儿。” 锦曦目光眯了眯,老娘进步了啊,竟然有勇气把心中的不爽给点出来,好! 老梁头老脸有些尴尬。谭氏是最不待见孙氏的。一听孙氏这话,立刻就要接招,被老梁头给瞪住了,老梁头的眼神带着警示。做事要分清轻重缓急。训斥儿媳是小事。眼下的外敌是杨家人,谭氏读懂了老梁头的眼神,于是生生按下了火气。垮着脸继续坐在那装石雕像。 老梁头手搭在梁愈忠的肩上,双眼涌起浓的化不开的慈爱,并用恳求的语气跟梁愈忠和孙氏商议:“爹我是做梦都想和老杨家亲上加亲,可耐不住兰儿年纪小,不懂事,脾气还躁的慌,嫁过去也是给人家添乱啊,于是爹我就想着把她搁在家里多约束两年,亲事的话,等大一些再说也不迟……” “爷,你说话对错方向了,亲家伯伯们坐在那边哪!”锦曦忍不住开了口,她最见不惯老梁头这副做派,有用的着三房的时候,就大秀慈爱和亲情,没用处的时候,就扔在一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拿锦曦家盖那新屋来说吧,这一带的风俗是,村里人家盖房子,同村的都会在盖房子期间或多或少去送一两回菜来犒劳工匠们,可老梁家就没有送! 新屋子落成那日办酒席,老梁头和谭氏一个未到,还是孙氏生孩子前后,老两口才头一回上门。后来老梁头再没踏足过那块,就算去外面下地,也是绕着道儿的走,谭氏更甚,孙氏坐月子,一切照料事宜都是孙老太和桃枝,她就洗三朝那日去了,后来再未露面。 这会子想必是又有用得着的地方了,倒一口一个忠儿,搞的好像多么慈父似的,谁信?反正锦曦是不信,梁愈忠和孙氏那反应,应该也是不信的。 老梁头的话被锦曦打断,瞪了锦曦一眼,老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和尴尬,但随即就恢复了一贯的和蔼笑意,道:“我这话也不单是说给你爹娘听得,我是说给大家伙听的,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家的别乱插嘴!” “忠儿啊,当着兰儿舅舅和舅母的面儿,爹我想求你件事儿啊……” “爹,有啥事用得着我的,你老就直接开口说,我们商量着来!别动不动就求,儿子不敢担那个字啊!”梁愈忠道,吞了口口水:“还有,爹你还是叫我老三吧,我听着习惯了,也自在!” 老梁头老脸白了下,随即恢复如常,微微笑着点点头,叹了口气,又继续道:“爹想跟你商量个事,兰丫头不管嫁不嫁杨峰,就这样住在布庄里终归容易被人察觉,那样不妥!你家如今两座大院,又坐在官道边上,锦曦嘎婆和那桃枝姑娘也都是老实人,加之你家离村子有段路,串门的不多,也走露不出风声,能不能给腾一间屋来,先让兰丫头给住到你那去?” 梁愈忠愣住了,孙氏惊呆了,锦曦眯了眯眼,原来三房这回的用场是派在了这个上面啊! 梁愈林和杨氏从老梁头的话里琢磨出一丝味道来,都齐齐把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在梁愈忠和孙氏的身上,讨好的笑着。 杨峰爹娘对视了一眼,杨峰娘冷笑了下,道:“我不管你们如何安排处置,我要的是大孙子,兰丫头要是愿意嫁过来,安份老实的跟我峰儿过日子,看在孙子的面上,我自然接纳,若是你们要留她在家多过几年,那也不干我事,只要别弄丢了我的大孙子就成!” 回过神来,梁愈忠对老梁头正色道:“爹,你到底是答应这门亲事,还是不答应呢?都这个份上了,你还跟谁打哑谜?给我个实在话!” 老梁头讶然,没料到梁愈忠跟他较真起来,沉下脸,道:“老三,你只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接纳兰丫头!旁的别管,我自有主张!” 孙氏有点紧张和担忧,下意识看向锦曦,见锦曦对自己微微摇头,又指了指梁愈忠的背,孙氏瞧明白了锦曦这是在暗示她莫要慌张,孙氏深吸口气。继续端坐在那,随梁愈忠去处理这事。 “我不愿意!”果真,梁愈忠斩钉截铁道。 “啥?”老梁头眉头竖了起来,搭在梁愈忠肩上的那只手微微僵硬,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你说你不愿意?老梁家如今举步维艰,你有能力,你却狠心袖手旁观?”老梁头一怒,少年时代喝的那些墨水倒出几口,一口气用了两个成语。 梁愈忠浓眉皱起。目光在众人身上环顾一圈。正色道:“爹,我是不是那种狠心,冷肠的人,大家伙都清楚!我这回不是不愿意帮助老梁家。而是不愿意再看着你们一次次的纵容和误导兰丫头!” 老梁头搭在梁愈忠肩上的手。果断的收了回去。掉转了个身,把侧背对着梁愈忠,显然是生气了。 可生气了。梁愈忠还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完。 “爹,事已至此,你就别再想一出是一出,兰丫头和杨峰,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老还有什么要坚持的呢?打胎这事,那可是伤阴德的!”梁愈忠道。 “老三,合着兰丫头不是你亲闺女,你就不心疼了是吧?要是曦丫头和柔丫头也这样,看你是不是也这样逼迫她们嫁人!”梁愈林怒道。 “二哥这话就是喷粪,我家曦儿柔儿才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你别在这乱打比方,先想好怎么给兰丫头收拾烂摊子吧!”孙氏回了过去,谁敢说出辱没她俩闺女的话,她跟谁急。 “我娘说的对,我们老梁家的孙子孙女们,都会以兰儿姐的事情为前车之鉴。就算杨峰表哥不是兰儿姐的心仪之人,可兰儿姐既然已经犯下了错事,就必须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负责,没得还要扯上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做陪衬。”娘都已经开了口,锦曦自然要站出来力挺孙氏,哪怕谭氏在那里双眼飞刀,锦曦也丝毫不惧,该说的话就不能吞吞吐吐。 “我也觉着三哥和曦儿说的在理,爹,不如就让兰儿嫁过去吧,好女不侍二夫,她都怀了杨家的骨肉,虽一波三折,但成全了一段姻缘也是好事啊!”老四梁愈洲也表了态:“再说,杨峰喜欢兰儿,这是真的,纵然兰儿再任性不懂事,嫁过去了,孩子也生了,婆婆公公又是嫡亲的舅舅舅妈,哪有真不喜欢的理儿?爹,你老就放心吧!” 老梁头沉默了,谭氏又哼了声,骂了一句:“作孽!”就没了声响。 这样的场合,粱礼胜通常是不发言的,梁愈梅倒是想发言,可她最近时日吃多了红辣椒炒蛋,喉咙上火,耳朵背后肿起了个鸽子蛋大的包块,喉咙里也沙沙的痛,喝水都艰难,何况说话?便也沉默了。梁礼青和梁礼柏不懂这些,只瞪大眼睛看热闹。 “哈哈,好一个好女不侍二夫,梁家四叔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杨峰娘再次出声,讥笑道:“我们杨家大度,这个份上都还愿意让他们俩奉子成婚,老梁叔你再打花腔,是想要把兰丫头留到以后去祸害哪家啊?” 老梁头身子一震,整张脸都黑了,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谭氏忙地递过一碗茶给他喝下,才稍好些。 老梁头重重叹口气,用力一锤桌面,像是下了一万分力气似的,目光无神,面如灰色的道:“好吧,那咱两家就再亲上加亲一回!” 杨峰爹和杨峰娘站起身,毕竟是生意人,脸面转的快,立马就热络起来,一个握住老梁头的手,另一个忙着去跟谭氏道喜。 锦曦绕有兴趣的看着老梁头那一脸苦涩的笑,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梁锦兰如此,杨氏如此,梁愈林如此,老梁头和谭氏也同样如此。 杨峰爹和杨峰娘喝完碗里的茶就告辞了,临走前,两家商议,等过几日挑个双日子,再派媒人来上门提亲。老梁家这两日就派个马车去镇上的杨记布庄,把显了怀的梁锦兰给接回家来。鉴于梁锦兰那暴躁的性子,为防止她在听到这个婚讯时,会做出激烈的举动来误伤了腹中的胎儿,两家还约定暂且把婚事瞒住她,杨氏被两家郑重警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棉花地沟里的男女 第一百八十五章棉花地沟里的男女 回到家中,梁愈忠和孙氏已经迫不及待询问起锦曦昨日庵堂还愿的事情来,因为在离开老梁家前,老梁头责问了梁愈忠他们,意思就是,他们这一群人昨日去了庵堂上香,曦丫头和金氏都去看完了兰丫头,兰丫头病了都不回来说一声,让他们今日被杨家人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梁愈忠和孙氏这才得知原来昨日锦曦私下去见了梁锦兰。 “曦儿,你昨日去看兰丫头这事,怎么瞒着我们大家呢?”梁愈忠不解问,他觉着这没必要隐瞒。 “曦儿,你昨日去看兰丫头,有没有看到她肚子?”孙氏也问,闺女昨日不会就已晓得了兰丫头怀孕的事情吧? 锦曦想了想,这事原本是不想说出来的,可是金氏跟老梁头那捅出来了,她自然也不会对梁愈忠和孙氏再隐瞒。 “爹,娘,我昨日和大妈也是从一个浇水的小尼姑那,打听到兰儿姐生病了,于是我俩就过去瞧了下……”锦曦于是就把昨日在普云的小院子里探望梁锦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自然把后来她又折回去躲在窗下偷听到的,以及那一包药渣的事情给省略掉了。 “昨日回来的晚,没说到这份上,今个一早又去了铺子里,都没顾得上说。”锦曦补充道。 “敢情,兰丫头去庵堂,还真是奔着普云师太那点医术,过去堕胎的啊!要不。怎躲在帐子后面的被子里呢,心里有诡!”孙氏喃喃道。 “兰丫头再倔强,终归年轻浅,这事啊,十有八九是二哥二嫂两口子的主意。”梁愈忠琢磨道:“曦儿爷的意思,那是在责怪我们知情不报呢!” “真该责怪就该责怪那犯了错的二哥二嫂他们,何况,我们也不算真的知情。”孙氏道。 “那是,我们安安分分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别人的事情咱不搀和就是了。爹娘那。我如今也见开了,十根手指有长短,他们要怎么想就随他们怎么想,我问心无愧!”梁愈忠道。 …… 翌日。锦曦和梁愈忠大清早动身去往镇上。半路上遇到梁愈洲赶着一辆马车从镇上的方向朝金鸡山村这边而来。俩车在官道上当面相遇,互相打了个招呼。 不用问,仅从梁愈洲的表情。锦曦和梁愈忠也猜得出马车厢里坐着的人,一准是梁锦兰。 回到镇上,上昼的时候,普云师太被人殴打的消息,便传到了长桥镇,孙记和千里香客来客往,消息灵通,锦曦很快也就晓得了。 锦曦听到普云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大半个月怕是不能下床,却又不敢去官府控告肇事者,而引来长桥镇百姓们的诸多猜测时,锦曦愉悦的笑了。 普云老尼姑是被杨峰娘给打了,这是杨峰娘昨日在老梁家时亲口说出来的。普云身为出家人,竟然接私活帮人打胎,这已经完完全全触犯了佛门的清规,犯了戒,杨峰娘之所以没有把这事扬出去而让普云身败名裂,主要应是考虑到梁锦兰肚子里的孩子。 也正因如此,普云挨了打,也不敢去官府控告肇事者,就这样,闷头挨打,也不敢站出来给信徒们一个解释。 “小姐,杨记布庄的杨掌柜刚派了伙计过来,说是请你晌午去镇上的茶仙楼一趟,有要事相商。”阿财过来给锦曦传话,那会子,锦曦正在孙记后院的库房里盘点存货。 “哦?”锦曦挑眉,问面前垂首而立的阿财:“那伙计过来传话,除了你,铺子里还有谁听到?” “回小姐,除了小的,其他人都在忙活。”阿财道。 锦曦点点头,跟阿财道:“那你准备下,晌午随我同去,嗯,这事就你我知晓,别再跟他们多言,可记住了?” 锦曦并非对梁愈忠和孙玉霞孙玉宝他们这些最亲近的人不坦诚,而是,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没必要把他们也给扯进来。何况,有些偏阴暗的事情,锦曦可以去做,而他们都是善良正直且光明磊落的人,锦曦或许是不想让他们看见她身上带着的一些黑暗元素吧,于是,才让阿财别多言。 阿财点头,退了下去。锦曦对阿财这个伙计很是满意,不多言不多语,还有些身手,留在身边当个保镖也很不错。 晌午的时候,锦曦抽了个空带着阿财去了一趟茶仙楼,杨掌柜也就是杨峰爹,早在茶仙楼订了个小包间,点了点心和茶水等候锦曦。 “杨掌柜如此盛情,不晓得找我何事啊?”锦曦落落大方在杨峰爹的对面坐下,笑容清清淡淡。 杨峰爹亲自起身往锦曦面前的茶碗里倒入泡好的茶水,锦曦微微眯眼,嗅了下那茶香,是庆安府地颇为上品的茶——桐城小花。 “锦曦姑娘,杨某人今日请你过来,是要当面致谢。”杨峰爹也不拐弯抹角,坐了下来,捧起手里的茶碗跟锦曦举了下,道:“若不是锦曦姑娘的那一包药渣,此刻我家那大孙子只怕已挽留不住,杨某人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多谢锦曦姑娘此举!”说罢,杨峰爹仰头喝干碗里的茶,朝锦曦露出空碗底。 锦曦微微一笑,明白杨峰爹所指的是那包药渣的事。这事,锦曦也不想推诿,事情本就是她做的,杨掌柜只要多留个心眼去打听一下,也是能推测的出来是谁做的。 “杨掌柜谬赞,锦曦不敢当。”锦曦笑着道,但还是端起茶碗也一饮而尽,也是变相的承认了此事,并接受杨掌柜的答谢。 “以往咱梁家交集不多,又因着我那妹妹妹夫从中作梗搬弄是非,咱两家或多或少存着一点点嫌隙。今番,锦曦姑娘你此举,可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份大恩情,我们老杨家算是记下了!”杨掌柜道。 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都往锦曦身上赞了,她可是从不信佛的,也没那功夫去刻意做些积德行善的事,而且,送那包药渣。主要是为了破坏梁锦兰的如意算盘。锦曦怔了下。口里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幸好这茶水冷却了一会,不然这样个喝法,嘴巴还不得烫掉一层皮不可。 锦曦微微一笑,也解释道:“请恕我不能正大光明告知你这事。毕竟。这事关乎的不止是你杨家子嗣。更关乎老梁家声誉,我们三房虽然分门独户,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幸杨掌柜你是聪明人。一下子就能从那包药渣猜出用意,及时挽救了一条性命,这也是老天爷垂青你们杨家。” 杨峰爹点点头,道:“我家峰儿自从那回那事后,又见去老梁家求娶屡次不应,便心伤志消,日渐消瘦,我和他娘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部指望都在他一人身上。见他如此,便合计着把他送去了望海县城他舅家。” “难怪这些时日不曾见过,原来如此!”锦曦应声道。 “兰丫头今日清晨便由梁家四叔给接回了金鸡山村,婚期也已定在十月初六,黄道吉日,婚宴将在金鸡山村的家宅操办,届时,还请锦曦姑娘全家过来喝喜酒,这是请柬!”杨掌柜把请柬递过来。 锦曦瞟了眼大红烫金的请柬,微微一笑,没有去接那请柬而是端起茶杯,道:“杨掌柜不必这般客气,届时若是能抽得出功夫来,我们定当过去恭贺,请柬就不必了。” 在这一带的风俗习惯里,请柬可不是那么容易送出和接受的,但凡都是亲戚,而且平时都有礼尚往来的频繁走动的亲戚之间,才能用上请柬。请柬也就相当于红色罚款单,接了请柬就代表着要备下贺礼,且还不能是随份子的那种,而且,还有另外一层意义,接了就代表着往后是要走动来往的亲戚。 老梁家和杨家是姻亲是该礼尚往来,如今梁锦兰嫁过去,更是亲上加亲,可是,梁愈忠这分出来的三房跟杨家那边可从未有过这些交集。上回锦曦家乔迁新居,还有俩弟弟办满月酒,杨家没有送礼,也没有随份子在先,如今他们家娶媳妇锦曦家自然也没必要送礼,顶多就是跟村里人一样随份子罢了。 “锦曦姑娘,我今日专程请你出来,一则是为了当面答谢,二则是为了给你送请柬,往后咱两家交好,常走动,如何?” 杨峰爹瞧锦曦不接请柬,又那般说,也看明白了锦曦的态度,脸上有些讪讪的,但想到锦曦家如今在镇上势头正旺的两间铺子,以及有传闻说,千里香有可能会开到望海县城去,杨峰爹便惊觉这梁家三房不简单,便起了要攀附的心思。哪怕此刻锦曦对那请柬看都不看,杨峰爹还是厚着脸皮继续把请柬往锦曦面前送。 “杨掌柜,咱都是经商的,在商言商,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永远的同伙,一切皆以谋利为前提。即便我今日不接你的请柬,咱两家不以亲戚的名义走动,若是他日咱两家的买卖有机会搭伙互利,我自然会主动找上你,何须你如此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呢?”锦曦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收起你的请柬,别再为难于人。” 锦曦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杨掌柜只得无奈的收起那请柬,也附和着几句,但眼底还是难掩失望之色。跟锦曦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找了个借口先告辞了,当然,他告辞前,是把这桌上的点心和茶水账给结清了才走的。 “阿财,来,坐下吃点心!”锦曦招呼一旁站着的阿财,阿财也不扭捏,随即坐了下来、 “听闻杨记布庄在望海县城的小北楼黄金地段,也开了两间铺面,今番杨掌柜主动示好抛来橄榄枝,小姐怎么拒绝了呢?”阿财不解,在长桥镇,许多人都想跟杨记布庄攀上关系,小姐是个例外。 锦曦捡起一块糕点来吃,道:“我如何不懂他的意思?若是换做别的商家来跟我抛橄榄枝。我估计会接,强强联合谁不想?不过,杨记布庄再能耐,我也不愿跟他们扯上关系。” “?”阿财不明白。 “亲戚间贵在以和为贵,杨家那样的亲戚,我惹不起啊!”锦曦感慨道,杨峰爹是只老狐狸,杨峰娘是个泼辣且小家子气的,杨峰平庸无才,胸无大志。且还把县城纨绔公子哥的那一套给学了个精通。如今再添上准儿媳梁锦兰,这一家子人,跟锦曦家的人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锦曦要是真接了杨掌柜的请柬,那可真是脑袋被牛给踢了! 阿财这回听明白了。不再做声。主仆两个面对面的大吃起来。好一通吃饱喝足,才起身离开茶仙楼,回了孙记。 …… 时令已经是农历十月初。夜里冷意瘆人。孙家沟有户人家老太太过世,孙老太便由锦柔陪着回了孙家沟吊丧,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孙氏担心俩娃儿夜里睡不暖实,便把俩娃儿抱到了床上,睡在她和梁愈忠的中间。 这几日,老四每每夜里都哭闹,找了大夫来瞧过,孩子不发烫也没其他症状,白日里睡得好好的,单单一到半夜,就开始啼哭,可把一家人给急坏了。 老四一哭就吵醒了老三,两孩子一起闹,桃枝便把老三带去了她屋里单独照看。 夜里,孙氏哄不住老四,锦曦也披衣过来,帮着一起哄,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梁愈忠披了薄袄子下床,把老四裹在小被子里,抱着在屋里来来回回的疾步走,如此,情况才才稍微缓和一点。 可是,梁愈忠白日要去镇上忙活,夜里如此伤神也不是个事儿啊,孙氏体恤梁愈忠和锦曦白日里辛苦,便让他们各自歇息,自己披衣半坐在床上,把老四搂在怀里允奶,如此一允,便到翌日天明老四呼呼睡去才作罢!几日下来,孙氏也是眼窝深陷。 十月初五这日,天气晴朗,锦曦和梁愈忠照例去了镇上,家里就孙氏,桃枝带着俩娃儿。 桃枝顾惜孙氏夜里没得合眼,便催孙氏补觉,自己坐在摇篮边,把两孩子摇睡着后,便想着趁此空闲,将两孩子换下的尿布拿出去洗了好晒。 锦曦家后院打着一口水井,用作家里人的吃水和洗漱用,顺便浇灌后院的那一片菜园子。 尿布和衣裳这些物什,都是拎到村口那边的大池塘边去洗。锦曦家位处官道下方,屋子两面都是田地,从锦曦家大门出发去池塘边洗衣裳,要经过两块田地。那两块田地,是村里一个出了名的懒汉李长根家的。 李长根游手好闲,不务农活,整日里就在村里晃悠,喜欢喝点小酒和打牌,跟老梁家的梁愈林是臭味相投的牌友。娶了个婆娘叫黑毛,脑子有点傻,生了个儿子,住在李长根过世的爹妈留给他的三间土基屋里,家里邋遢的不像样。 这个时令,别人家的地里棉花杆子早拔出来,翻过了地点上了麦子或者种了油菜,李长根家的两块地里,棉花杆子还在,一簇簇,东倒西歪,像是打了败仗的士兵集聚在一块,村里人都笑话呢。 桃枝挎着木盆来到池塘边时,正好是半上昼,这个时间段,池塘边没什么人,村妇们的衣裳都是起早来洗的,这会子村民们都吃过了早饭去田间地头侍弄油菜麦子去了。 桃枝蹲在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就着流动的清水把俩娃儿换下的尿片仔仔细细的洗着,心里在琢磨着晌午饭炖个什么汤好给表姐孙氏滋补身子,就没太留意身后棉花地里的动静。等到桃枝察觉出不对劲,从面前的清水面看到一张男人猥琐的脸印在水里,而惊讶扭头时,一只大手早已捂住桃枝的口鼻,另一只大手直接环住她的腰,把她拖进了池塘后面的棉花地…… 桃枝一般都是呆在锦曦家的内院,最多就是来池塘边洗衣裳,根本就没往村里去过,压根就不认得眼前这个身形矮小,却力气极大,把自己压在棉花地沟里的男人到底是谁! 桃枝张口要喊救命,李长根早一步把自己的那双干粗活的麻线手套塞进桃枝的嘴里。桃枝又踢又打,想来抓李长根的脸。就被李长根扼住双手绕过她的头顶,他整个身子压住桃枝,双腿夹住桃枝的腿,一张混合着烟味和酒气的嘴巴凑到桃枝耳朵边。 “小娘皮,老子盯你好久了,听说你是个被夫家撵出来的?嘿嘿嘿,好些日子没男人弄你了吧?老子让你爽一把,咋样?”李长根猥琐的笑着,桃枝被他臭烘烘的嘴巴熏得差点就要晕过去了,嘴巴里被堵着。嗯嗯的摇头。脸上泪水横流,目光在乞求…… “嘿嘿,你莫哭嘛,老子是疼你。可怜你没男人碰。好些日子没见过男人下面那玩意儿吧?来。哥哥让你好好摸下,哥哥那玩意儿大着呢,保准等会弄起你来。比你前面那几个男人都要爽,来,摸一下,都翘起来了咧……”李长根口里说着污秽的话,像骑大马那般骑在桃枝身上,抓住桃枝的一只手,就往他裤腰那塞。 桃枝惨白着脸,哭得涕泪成河,又惊又怕又怒又愤,脑袋使劲往后面的地沟里撞,恨不得就此死了才好! 就在桃枝的手快要碰到李长根身下那污物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身子一震,眼皮翻白,在桃枝惊恐的注视下,李长根耷拉下脑袋,身子栽倒在桃枝身上。 “滚开!”一只男人的大脚把压在桃枝身上的李长根踹到一边,然后那个男人蹲下身来,拔出桃枝嘴里的手套。 桃枝顾不上看清救自己的男人是谁,趴在一旁干呕,那麻线手套上的气味让她五脏六腑都翻涌了。 “你,你没事吧?”身后,木讷的男低音响起,桃枝身子一震,扭过脸来,看见粱礼胜就蹲在她身后,在他脚边,还躺着昏了过去的李长根,一根锄头落在地上,显然,粱礼胜是用锄头柄敲晕了李长根。 “没,没事!”桃枝喘着气道,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今日这事,多谢你,求求你,别把这事说出去,我表姐和表姐夫那,也都别说,成吗?”。桃枝抱膝坐在棉花地沟里,无助又悲伤,低低道。 粱礼胜皱起了眉头,道:“这混蛋这样欺负你,难不成就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万一这事被村里人晓得了,我被人道论不说,还的连累了我表姐一家受人指点。”桃枝咬唇道,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是古往今来的说法。你就没想过再找个男人过日子?”粱礼胜憋了好一会,终于把这句话给问出来。 “再嫁?”桃枝抬起眼,目光一片颓丧和黯淡,为何命运总是对她这般不公?前面嫁的几个男人,每一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好不容易住到表姐家来,心结也渐渐解开了,可又被她遇上这样无赖的男人,这要不是粱礼胜经过相救,她今日铁定会被李长根给玷污,那她也只有去跳了那池塘,别无他法了,老天爷啊! “嗯,你还这般年轻,总不能一个人过下半辈子吧?”粱礼胜又道。 桃枝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蹲着的粱礼胜,想到这个看起来沉默的小伙子,竟然劝她再嫁?她自嘲的笑了声,道:“胜小子,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懂。你桃枝姨我,我=是个不吉祥的女人,没有男人再敢要了。” “不会的,一定有人想要!”粱礼胜认真道。 桃枝看着面前这张年轻却有执着的面孔,不禁苦笑了笑,摇摇头,眼泪又出来了。不想跟他议论这些,眼下她心里难受死了,眼泪又止不住下来了。 瞧见桃枝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还有对人生失去了希望,粱礼胜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打小跟金氏就不亲近,粱礼胜可谓没有从娘那体会过什么叫做女人的温柔和体贴,他的衣裳一直都是自己缝补,桃枝给洗过还打了补丁的那件衣裳,他一直收着舍不得穿,怕穿坏了就没有了。时常在夜里取出来摸一摸,嗅一嗅上面的香胰子气味,还有那细密的针脚,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什么被填满了,乱哄哄的,让他觉着舒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丧考妣的嫁女 第一百八十六章如丧考妣的嫁女 这样的事情,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慰,只得木木的蹲在那,桃枝抹泪,他就沉默的蹲着陪着。 桃枝抱着腿蜷缩着坐着,脸埋在膝盖上,单薄的双肩哭的一抖一抖的,粱礼胜心烦意乱,把火气撒在一旁昏了李长根身上,又重重踹了几脚,对桃枝道:“这人是村里的泼皮无赖,这里是他们家的棉花地,他常躲在这棉花地里偷看村妇们洗衣裳,大家伙都拿棒槌打。往后你来洗衣裳,别挑这个时段,最好别一个人过来!” 桃枝哭了好久,心里总算稍稍平复了下,点点头,从棉花地沟里爬起来,跌跌撞撞着往地头那走,棉花杆子勾破了她的衣裳,也没察觉,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粱礼胜紧紧抿着嘴看着桃枝离去的背影,手掌握紧了拳。 突然,他几个箭步追上去,拉住桃枝,桃枝如惊弓之鸟,粱礼胜忙地松开手,迭声道:“别怕,我不会害你!” 桃枝回过神来,有点歉疚的看着粱礼胜,粱礼胜抬手拨去她头发上的枯棉花叶,又给她拍了拍肩上和后背的泥土,神情冷峻中泛出一点温柔,目光无一丝亵渎,道:“这样回去,三婶才不会起疑。” 桃枝感激的看了眼粱礼胜,点点头,转身出了棉花地,去池塘边拿回了木桶,匆忙回了家。粱礼胜却没有即刻走开,而是远远跟在桃枝后面。一直到目送她踏进了锦曦家的大门,这才扛起锄头离开。 …… 锦曦傍晚回到家中,在书桌里取出文鼎送的那套文房四宝,孙氏和梁愈忠一边一个站着,目光落在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执笔的锦曦身上。 “曦儿,娘说,你写,一字不落,回头往官道边的树身。还有村子口那些过路人多的地方贴去啊!”孙氏一本正经道。 “嗯。可以开始了!”锦曦做好准备工作,手执毛笔,把孙氏口里念出来的东西转化成娟秀的文字,一一呈现在面前的纸上: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过路行人念一遍。一觉睡到天光光! “写好了。”锦曦落笔,道。 孙氏点点头,道:“就照着这。再多写几张,写好了回头让你爹送去张贴起来!” “好!娘尽管放心就是!”锦曦抿嘴一笑,孙氏这才匆忙出了锦曦的屋子,回了她自个那屋,老三老四在睡觉,桃枝忙着做晚饭,孙氏得赶回去陪着孩子们。 锦曦埋头继续写,梁愈忠笨拙的磨墨,充当了一回小书童。 “爹,这法子真管用么?”锦曦边写边随口问道。 梁愈忠干笑了下,道:“爹也没试过,既然是从她们老人口里一辈辈的传下来的,想必总是有点说法吧!” 锦曦点点头,不语,这个土法子,是上昼崔家老太太过来看望老三老四时,孙氏跟崔老太太说话间无意中提到老四夜里不老实,总爱哭,大夫也瞧不出啥名堂来,崔老太太就给出了这么个土法子。虽然是迷信了些,但锦曦一家却愿意照此去做做看,反正也就是费点笔墨纸张罢了,只要老四睡觉情况能改善,什么都值! 于是,锦曦写好后,便去了灶房拿米糊,梁愈忠接过米糊和纸张一刻也不耽误的出了门,去张贴‘小广告’去了。 晚饭还没好,梁愈忠还没回来,东屋里,锦曦坐在吊篮边看着老四睡大觉,孙氏踩着床踏板坐在床沿边给刚刚醒来的老三喂奶,母女俩轻声说这话。 “桃枝表姨好像有点心事的样子,方才我去灶房取米糊,瞧见她坐在灶门口抹泪,不晓得想什么想的入神,喊了她三声才回过神来。”锦曦轻声道。 孙氏抬起眼来,想了下,也有点纳闷道:“你这一说,我倒也想起来,晌午饭的时候我瞧见她过来给我送汤,也是眼眶红通通的,我当时唬了一跳,也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是烧火的时候柴禾碎屑入了眼,没说旁的啊!” 锦曦想了下,又道:“桃枝表姨这段时日在我们家,一直都过得好好的,人也开朗了不少,不像从前那般,有时候也爱说说笑笑了。娘,今日家中没来什么不待见的人,给了表姨气话吧?” 孙氏认真回想了下,道:“上昼我在睡觉,下昼的时候,就崔家老太太过来了一趟,我陪着她在前面的堂屋说的话,桃枝在内院看俩娃儿,都没出来打照面呢!” 这就怪了,莫不成,桃枝表姨是在去村口那池塘边洗尿片的时候,遇到了村里的人,给了她言语上的不快?锦曦没来得及把自己后面的猜测说出来,因为老四在摇篮里动了动身子,淡淡的小眉头皱了皱,锦曦早已摸清了这小屁东西的习性,这个表情和动作,是憋尿了。锦曦暂把桃枝表姨这个疑问暂且放在心里,起身弯腰抱老四起来。 “老四,来,姐抱你嘘嘘完再睡啊!”锦曦柔声道,动作轻柔的掀开小被子,抓过旁边的一件小袄子盖在老四的身上,然后托着他的脑袋和小屁股,把他抱了出来。 从他的胯下抽出他的尿片,就着地上的小木桶轻吹口哨子来导尿,随着锦曦轻柔的哨声,老四舒舒服服的尿了一大泡。 “呀,咱老四真棒啊,小小的人儿,尿这么大,来,姐香一个!”锦曦在老四粉嘟嘟的小脸上啵了一口,轻轻抖了抖,擦拭了他的小屁股,重新换了一条干爽的尿布给他塞在胯下,然后放回摇篮里去,盖好被子,轻轻晃着摇篮,不一会儿,老四就又香香的睡着了。 “老四大白天的睡得可沉了,雷打都不醒。等到夜里我们大人洗漱落睡的时候,他就醒了,可劲儿的折腾。唉,这孩子呀,真是让人没法子!”孙氏无奈的苦笑道,语调里却听不出半分不耐。 “可不就是嘛,这小屁家伙作息的规律跟咱是反着来的,我听铺子里那些养孩子多的顾客们说,有些孩子是这样的,因为小。分不清白昼和黑夜。等到过了六个多月,就会恢复正常了。”锦曦掖好被角,既要保温暖和,又不能让老四觉着睡得压抑难受。掖被子也是一门学问啊! 孙氏在一旁看着锦曦娴熟的做着这一切。还煞有其事的样子。目光里全是慈爱和柔和,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来,道:“我的曦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里里外外一把手,还能把弟弟们照顾的这般好,为娘分担,娘瞧在眼里,喜在心里。” “呵呵,怪不得人都说,长姐如母,我比他们俩可是要年长十一岁的,差不多都赶上一轮了,能不往心眼里疼他们嘛!”锦曦道。 “老三老四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赶上咱家如今日子过好了来投胎,要是早几年,可就没这般好了。唉,娘跟你说话,也不拐弯抹角,咱家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幸亏有你这能干的好姐姐操持,他们能做你的弟弟,是他们俩的福气啊!” “谁让他们是我弟弟呢,能照顾他们,我欢喜着呢!”锦曦微微笑道。 梁愈忠贴完手里的几张‘小广告’赶回家来,夫妇俩都松了一口气,桃枝那边已经把晚饭摆在饭堂。 晚饭后,锦曦去灶房陪桃枝表姨收拾碗筷,尝试着绕着弯子的打听她的心事,却是未果,锦曦摸清了桃枝表姨内敛的性子,她若是自己不愿意说出来,怎么问都没辙,锦曦只好撤了回来,打算另想他法。 …… 十月初四,老梁家派了媒人去崔家下聘,送了第一波认亲礼,至此,梁愈洲和崔喜雀的婚事就算正式定了下来,成亲的日子选在腊月初一。 十月初五,孙大虎,孙玉宝,锦曦三人,动身去了望海县城的小北楼考察文鼎推荐给锦曦,后被锦曦相中了的那间铺面。锦曦特地请了张掌柜同行,他是老经验老在行,一路把关,自然,文鼎这个举荐人也没落下。 初五下昼从县城回来一路,大家伙一直在兴奋的讨论那租赁以及远景的畅想,租赁小北楼那铺子的相关事宜,被提上了日程。 锦曦一家这几日一直忙的分身乏术,先是老四夜里不睡觉,后来贴了那‘小广告’后,情况好转了一些,后又忙着去县城看新铺面,也没顾得上关注梁锦兰的婚事,等到初五日夜里,一身疲惫的梁愈忠和锦曦回到家中,梁愈洲过来传老梁头和谭氏的话,说让过去一趟,梁愈忠这才想起明日就是初六,兰丫头嫁去杨家的日子。 梁愈忠和锦曦匆忙扒了几口饭,就提着灯笼进了村子,去了老梁家。锦曦一路都很好奇,老梁家和杨家双方商议好这婚事是要瞒着准新娘梁锦兰进行的,老梁头说了他的计划,先是把梁锦兰从镇上的杨记布庄给接回家来,然后瞒住,等到初六日上花轿前,再临时跟她摊牌,能乖乖上花轿就最好,要是还负隅顽抗,就干脆绑了双手,堵了嘴巴直接塞进花轿里去。 锦曦跟在梁愈忠身后,步伐匆匆,想快些到老梁家看看老梁家现在是何态? 很快,两人便进了村子,循着青石板小路到了老梁家,前屋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人后聚在后院的东厢房。 梁愈忠和锦曦进去的时候,老梁头正跟谭氏那合计明日早宴的菜,因为是嫁闺女,老梁家是早上办饭菜招待道贺的亲戚朋友。 梁愈忠过去跟老梁头他们说话,锦曦看到东厢房的桌子上,还有老梁头和谭氏的床上,都堆放着一些小包袱卷,一只只包袱卷从外面看都差不多的块头,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差不多的,应该是村里人,还有左邻右舍送过来的随份子嫁礼。 孙家沟那里孙玉霞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些村人送的出嫁礼,大概都是十只鸡蛋,一双袜子。交情重一些的人家。会在里面再添一条洗脸的帕子,主家会抓几把花生蚕豆或者糖角子来回礼,这是这一带的风俗。 既然村里人家都来恭贺了,想必老梁家这两日已经把梁锦兰初六嫁到杨家的事情给公诸于众了,夜里来了这么多人恭贺,梁锦兰呆在屋子里难道就没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依她的脾气,难道就不闹?奇怪! “明儿兰丫头出嫁,你和曦儿,也耽误一日功夫,让那桃枝在家照看文小子和武小子。曦儿娘俩起早过来帮忙烧早饭。明儿早上。你们全家就别开伙了,都来这边吃早饭,早饭后,你还得去杨家那边送嫁!”老梁头在那边给梁愈忠分派任务。梁愈忠和锦曦都听到了。都没什么异议。梁锦兰出嫁,作为分出去的三房,过来帮忙这是情理之中的。不过。怎么有个人,还是个很重要的人不见了呢? “曦丫头,爷的话你可记住了?回头跟你娘那说一声啊,明儿你未过门的四婶也要过来帮忙呢!”老梁头见自己交待任务的时候,锦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专注力放在他身上,有点不悦的重点提醒锦曦。 锦曦收回目光,笑吟吟点头,道:“爷放心,我娘和我都不会误事的!爷,怎不见二妈呢?” 老梁头脸色微沉,道:“她有她的事,谁晓得呢!” “哦。”锦曦察觉出老梁头话里有所隐瞒,又见梁愈洲在边上一个劲儿的朝自己眨了眨眼,锦曦也就不再多问。 那边,谭氏已经找来了一只箩筐,蹲在那把村人送来的鸡蛋往箩筐里放,梁愈梅蹲在一旁帮着数数:“一双、两双、三双……” 锦曦听老梁头在那跟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他们交待明日的出嫁事宜,感觉梁锦兰这出嫁,老梁家的意思是一切从简。锦曦还在暗想着,或许是因为梁锦兰这情况特殊吧。那边,刚收拾完鸡蛋的谭氏突然垮下脸来低声啐骂。 “作死的,什么叫趁火打劫,这就是了!说起来是有钱的人家,镇上县里到处都有铺子,娶个媳妇寒碜的,十里八乡都没得这样寒碜的聘礼!”谭氏背对着这边桌旁的众人,一边收拾着床上的袜子和帕子,口里还在骂:“我老梁家养出的闺女就这样不值钱,几斤猪肉几坛老酒就把人给娶去了,黑心烂肺的人家,早晚得赔的裤衩都没!” 锦曦暗吁出一口气,原来谭氏是在骂杨家给的聘礼不够。 梁愈忠也双目环视了下东屋里,确实那边角落里有一只贴着大红双喜字的箩筐,里面散落着几刀肉,几包点心,边上是几坛子酒。 “爹,杨家没送聘礼过来?”梁愈忠忍不住问道。 老梁头把目光从谭氏身上收回来,叹了口气,指了下那只箩筐,道:“杨家那边说是时间紧迫,全在那了!” “啊?”梁愈忠惊诧,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锦曦暗暗蹙眉,成亲前男方会有三节礼要送女方,即便梁家杨家这情况紧急,那也得照着程序来,时间再紧迫,只要有心,把三节礼折合在一块送啊,准备实物来不及,那就折现成银子啊,杨家的富有在金鸡山村都是排的上号的。这箩筐里的东西,算什么? 梁愈忠浓眉皱起,屋子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面有愠色,谭氏还在那边低声啐骂,屋子里没有丝毫办喜事前的喜悦气氛! “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杨家这是什么意思?”梁愈忠道,再怎么跟梁愈林关系不合,梁锦兰毕竟是他的亲侄女,梁愈忠的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唉,道理是这样的,可谁让兰丫头她自个不争气呢,落到这样一步田地,娃儿都有了,即便堕了胎,杨家那边再一闹,她还能指望嫁给什么好人家?如今,杨家还肯迎娶了进门,咱们老梁家也只能认了!”老梁头坐下来,拔出后腰的旱烟竿子吧嗒着抽烟解闷,屋里不一会就充斥着劣质烟味。 “作死的,他老杨家不地道,逢高踩低,咱也没必要跟他客气!用他的拳头堵他的嘴,兰丫头出嫁,咱家也不给嫁妆,半只木盆都别指望!”谭氏坐在床边,怒道。 “娘。这样终归不好吧,杨家那边不地道,可兰丫头是咱老梁家的闺女,咱得体恤她。一点嫁妆都不给,那多少给点压箱底的钱啊什么的,要不兰儿在杨家,真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啊……”梁愈林低声下气的讨好谭氏,试图为梁锦兰争取到一点点嫁妆。 锦曦暗叹口气,梁愈林再猴儿精,跟梁俞驹还是不一样的。梁愈林面上泼皮无赖猴儿精。骨子里还是真心疼惜自己孩子的。而梁俞驹则不一样。应该说,梁俞驹在老梁家人堆里,是唯一一个例外。 外表的道貌岸然也抵挡不住他内力的禽兽之心,跟自己的儿媳妇暗度陈仓。还生下了孩子。是典型的衣冠禽兽。 谭氏的一声怒喝打断锦曦的思绪。无疑,梁愈林不仅没为梁锦兰争取到嫁妆,还找了一顿骂来挨。灰溜溜的缩着肩膀蹲在墙角不敢再做声。 锦曦见屋里人一个个都如丧考妣的悲痛模样,又见梁愈忠也是神情复杂,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晚,锦曦惦记着回去,想了想,轻咳了下,打算缓和下气氛,好早点脱身。 “爷,你也别太难过了,虽说兰儿姐这回出嫁,杨家那边没给足体面,可来日方长啊!”锦曦开口道。 “还怎样来日方长?我们女人家出嫁一辈子就这一回,头等的大事人家都不抬举,还能指望以后?”梁愈梅不赞同的开了口,其他人也都把目光落在锦曦的身上。 锦曦笑了笑,道:“杨家这回如此怠慢,也是有前由的,这我就不赘说了。我倒觉着,只要兰儿姐经过了这回的教训,往后多学学行事,二伯和二妈也多督促着些,别再让她像以前那样犯错,还是有后福的呢!他老杨家就杨峰表哥这独子独媳的,兰儿姐很快就要为杨家添丁,那家业往后不还是落在杨峰表哥和兰儿姐的身上?” 老梁头叼着烟杆子看着锦曦,谭氏也侧过脸,脸上的神情稍稍缓了一点,梁愈洲拍了拍掌,道:“曦儿说的对,咱要把目光放在长远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梁愈忠也点头,道:“嗯,没错,本来这事兰丫头就有错,能得个教训对她日后也是有好处的,爹,娘,我们大家伙都要打起精神头来,别一个个哭丧着脸!” 老梁头垂下眼皮,继续吧嗒着喷烟卷儿,这副模样也算是默认了锦曦的话,谭氏鼻子里哼了声,抓着床单咬牙道:“作死的杨家,我们走着瞧!” 梁愈林从角落里抬起头来,猴儿精的脸上那双小眼睛闪动着仓鼠般狡诈阴暗的精光,眯着眼冷笑。 锦曦抚额,这一屋子的气氛总算好些了,梁愈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跟老梁头告辞,老梁头也站起身,把明儿一早都过来帮忙的事,又叮嘱了一遍,得到梁愈忠再一次的亲口保证后,这才放心。 梁愈洲见天色好晚,坚持要送梁愈忠父女俩出村。 路上,锦曦听到梁愈忠和梁愈洲在说梁锦兰的事情。 “兰丫头出嫁这事,爹是今儿上昼跟村里人说的,大家伙都觉着突然的很,都来问,说都没见杨家来送礼定亲什么的,怎么突然就嫁了……”梁愈洲一路低声跟梁愈忠说这事。 “这事一说出去,村里人都过来贺喜,那兰丫头那不就瞒不住了么?”梁愈忠道。 “唉,爹就是考虑到了这个,今儿天还没亮,就跟杨家那约好了,把兰丫头堵了嘴巴绑了手脚给塞在马车里,送去了望海县城,二嫂也跟着去陪去安抚去了……” “啊?”梁愈忠一声低呼,锦曦也是被这消息震骇的踢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一跄,被梁愈洲一把扶住。 “曦儿,没事吧?”梁愈洲担心的问。 “提到了石头,没事没事,四叔你接着说!”锦曦道,难怪老梁头对杨氏的去向避而不答,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啊,了解! “小心脚下!”梁愈洲松开手,又跟梁愈忠低声继续说道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甜蜜的小两口 第一百八十七章甜蜜的小两口 “听杨家那边人说,在县城有屋子,杨峰和兰丫头成亲后,暂就住在县城,免得村人看了兰丫头那肚子说闲话……” “这样安排也好,可那、那明日出嫁上花轿不就没人吗?”。梁愈忠惊问,锦曦也在一旁跟着点头,亲戚朋友和众村民都来看着呢,从老梁家嫁到老杨家,一个村这头一个村那头,没有新娘怎么跟众人交差? “杨家那边,给找了个跟兰丫头身形差不多的丫鬟过来假扮,爹的打算是,到时候红盖头一盖,往花轿上一送,等到了老杨家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到时候找个新娘身子不舒服的借口把看热闹的人给打发出洞房,这事就差不多给遮过去了!” “啊?”梁愈忠被老梁头这一系列完美的计划给震骇的老半天没声响,锦曦更是嘴角直抽抽,就是想不透,为何那些滑稽另类的事情,怎么都发生在老梁家呢? 洪氏进门,准新郎没了,是粱礼胜跟洪氏拜的天地。如今梁锦兰出嫁,准新娘也掉了包,老梁家啊老梁家,这戏真是一出接一出,惊喜不断啊!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锦曦觉着自己才刚刚躺下没一会,就被孙氏给喊起了床,外面天亮了,得去老梁家那边帮忙准备早饭去。 孙氏娘俩赶到老梁家时,谭氏和金氏已经在后院灶房里忙活了,梁愈梅自然是还没有起床的。为了不让事情露馅儿。杨氏怕是昨夜连夜赶回来了,这会子肿着双眼在灶房门口择菜,嘴边都是一圈火泡,瞧见孙氏和锦曦进来,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气鼓鼓的端着菜篮子去了灶房门口。 自从孙氏生下老三老四后,虽然谭氏极少过来探望孙氏,更没有为老三老四洗过一回尿片,但是,谭氏看待孙氏的态度,却跟从前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回,谭氏更是直接把挑大梁的灶房事务分配给了孙氏,谁让这几个儿媳妇里。就孙氏最能干呢。锦曦负责给孙氏打下手。其中还有一项,就是给做供品,到时候供奉到老梁家祖宗牌位前去。以往,这供品都是杨氏来做。谭氏甚至都不让孙氏碰触。而今。谭氏把这个‘神圣’的重任交给了孙氏,孙氏心里也是无数的感慨。 快要架火开烧的时候,灶房外面的院子里。听到谭氏在用相对和软一点的声音跟人说话,不一会,灶房的帘子一掀,梁愈洲领着一个清瘦白皙的小媳妇装扮的人进了灶房,藕荷色的秋衣包裹着娇小玲珑的身形,双眼皮高鼻梁,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意。 能让梁愈洲如此引以为豪的领进灶房的人,不是崔喜雀还能有谁?锦曦上回见崔喜雀是在两个多月前的中元节那日下昼,也就是崔喜雀的姐夫杨爱民被雷劈死的那日,崔喜雀当时拉着她姐孔雀的俩娃儿跪在田埂上哭的披头散发,根本瞧不出什么美感来,如今事情过去了两个多月,崔家人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些,加之今日又赶上老梁家嫁闺女办喜事,崔喜雀稍稍打扮了一番,容光焕发的来了老梁家帮忙。 锦曦把这未来的四婶打量了一番,在心里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金鸡山村的前任村花呀,崔喜雀长得确实很美很耐看,小巧玲珑的身形站在高大魁梧的梁愈洲身畔,颇有一种小鸟依人的美感。也难怪梁愈洲这般的稀罕崔喜雀,自杨爱民去世后,梁愈洲几乎三天两头往崔家跑,崔家的那些力气活计几乎都是梁愈洲给包揽下来了。 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都认得,也就不需要再额外介绍,崔老太太和崔孔雀她们,尤其跟锦曦家走得最近,但这会子在老梁家后院,都是以老梁家媳妇们的身份聚在一起,崔喜雀还是难掩羞涩,白净的脸上涌上些红色,梁愈洲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幸好金氏木讷,杨氏心情不佳,孙氏温婉,只有锦曦没放过他们,在锦曦的揶揄下,梁愈洲还是笨拙的为双方再做了个介绍,然后,挠了挠脑袋,道:“几位嫂嫂,喜鹊就交给你们了,好歹多带着些她!” “哟,咱们老四还是个这样护媳妇儿的男人呢!喜鹊的能干劲儿那是全村人都晓得的,老四你多操心了!”孙氏笑道调侃了句,梁愈洲的脸更红了,崔喜雀抿着嘴笑,偷偷嗔了梁愈洲一眼。就那一眼嗔,锦曦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个怀春女子的幸福和甜蜜,心里不禁微微一动。 “她那是在她自个家,这会子不是换地儿了么?三嫂,你好歹给指点着,她非要过来帮忙,别到时候帮了倒忙啊!”梁愈洲笑呵呵道,话里行间虽明着带点贬意,实则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满足。 崔喜雀还是弯着嘴笑,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锦曦眯了眯眼,心想这崔喜雀应该是有几把刷子的,能把如野马般暴躁的梁愈洲给驯服成这般,当然,夫妻间的事情往往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梁愈洲觉着开心,锦曦也会开心的。 金氏只知道傻笑,杨氏明显心不在这里,孙氏亲切的点点头,好让梁愈洲放心。锦曦则直接挽起崔喜雀的手,对梁愈洲道:“四叔,你放心去忙,四婶就交给我来照拂!” 崔喜雀也笑着捏住锦曦的手,对还杵在那不太想离开的梁愈洲笑着催促道:“就是啊,跟曦儿在一块,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呢?你个大老爷们还跟灶房这傻愣着做啥?刚进门的时候,三哥都在前屋打扫摆桌子呢,你还不去搭把手!” “诶,这就去!”梁愈洲一乐,朝锦曦眨了眨眼,赶紧转身出了灶房的门,龙行虎步朝前屋而去。 “三嫂。听娘说,今个灶房你说了算,那你就看着给我分派点啥活计呗!”梁愈洲一走,崔喜雀便跟孙氏笑吟吟道,一边已掏出随身携带的围裙,系在腰间,还没开动呢,利落的身手就已初露端倪。 “喜鹊啊,你先就和曦儿一道伺候灶火吧。”孙氏道,虽然崔喜雀今日是以老四媳妇的身份过来帮忙。这是出自她的礼仪。但毕竟是还没有正式迎娶进门的,算得上是半个客人,孙氏也就是象征性的给崔喜雀分派个活计,走个形式。大家里子面子都有就够了。 崔喜雀的伶俐之处就表现在此。洞悉孙氏的良好用意。弯嘴一笑,也不扭捏多言,就跟锦曦坐到了灶门口。引火架柴,两人有一搭没一撘的说说笑笑,金氏在一旁切菜,杨氏端着一盆猪肠子去了外面院子里翻洗,锅台前掌勺的孙氏,也不时插几句,灶房里的气氛很不错。 早上的宴席准时开席,亲戚朋友过来道贺的,还有杨家那边过来迎亲的,坐了满满三大桌。照着望海这一带的风俗,和比对上回孙玉霞出嫁的情况,老梁家前屋正开饭的当口,老梁家的女眷,还有亲戚家的女眷们,都得去新嫁娘梁锦兰的屋子里添妆,届时还得请村里的全福人过来给梁锦兰梳头穿衣开脸等等。 可是,当老梁家那些亲戚女眷们过来想去添妆时,却被告知准新娘早已梳妆完毕,头上都盖上了大红的盖头,袖着手坐在闺房中间的大筛子里,只等着杨氏最后给她穿上新绣鞋就可以出嫁了。 亲戚家的女眷,还有村里过来看热闹的妇人们,都是懂这些规矩的,无疑,一个个都对此诧异不已。大家伙甚至都不晓得,老梁家是请了哪个全福人过来给梁锦兰梳头换衣的,怎么这么麻利,这么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样藏着掖着的嫁闺女,还真是奇闻。对此,老梁家给出的答复是,这是安定梁氏的规矩,叫做‘赶早。’众人一阵唏嘘,兴趣缺失了大半。不过想到等会还能去村那头的杨家看新娘子,吃喜糕,大家又提起了精神。 早宴结束,一般情况下,男人们是要开始搬嫁妆到门口,一担担,一挑挑,然后新娘子屋里,奶奶,娘,姑姑,姐妹这些人就要哭成一团,表现出浓郁的依依不舍来。 在老梁家,这两道环节,又让众人刮目了一把。十里八乡还是头一回瞧见没有嫁妆的新娘子,这还不止,娘家的奶奶和娘这些人,一个都没去新娘子屋里哭嫁,新娘子自始至终都是安安静静的披着盖头袖着手坐在那,半声不出,末了要上轿子的时候,杨氏这才进去给新娘子套上鞋子,然后粱礼胜给把新娘子背到了正门口的花轿子里,鞭炮一放,喇叭唢呐一吹,迎亲的人围着一抬花轿就这样起身走了,梁愈林端了一盆水出来,在轿子起步的时候用力泼了出去,取义: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锦曦抚额,不免在心底唏嘘一句世事无常啊!想当初,梁锦兰是那般的骄傲美丽如开屏的孔雀,因为长着一副得天独厚的美丽容颜,而成为老梁家精心悉养的金丝鸟儿,盼望有一天放飞出去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如今呢,女人一辈子就一次的婚嫁,梁锦兰的待遇竟是如此的荒谬可笑,被众人当做笑话来看,甚至,都剥夺了她穿猩红嫁衣的机会! 花轿还没拐过老梁家门前的那条青石板路面的长巷子,杨氏就板着脸扭身回了屋,谭氏也没多呆,梁愈梅终归是跟梁锦兰好了一场,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花轿,尽管晓得里面坐着的人不是梁锦兰,但梁愈梅还是忍不住眼里都是水光。 门口围观的村人们,议论指点不绝于耳,大家都越发的觉着这老梁家行事如谜了。 照规矩,老梁家这边的所有男丁,都要跟去做‘送娘舅’,梁礼文和梁礼武因为是襁褓中的婴儿,所以这回就没安排他们俩去。临出发前,崔喜雀把梁愈洲叫到了一边,崔喜雀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梁愈洲点头如捣蒜,谭氏远远瞧见这二人,脸色沉了沉,碍于众人都在,就没有发作。 锦曦很好奇,悄悄走近几步竖起耳朵听。差一点就要笑了,原来,崔喜雀是在那给梁愈洲交待,不准他晌午宴在杨家贪杯,就如同无数结了婚的女人叮嘱要出去应酬的男人那般,梁愈洲杯盘全收,只有允诺保证的份儿。然后,崔喜雀还伸出手来,给梁愈洲拍了拍后背在墙上蹭来的灰,两人四目相对。一副蜜里调油的恩爱模样。 “娘。四婶在那叮嘱四叔不准他贪杯呢,你怎不去督促下我爹呢?”锦曦笑眯眯跟孙氏轻声道。 孙氏撇头望了眼那边角落里的梁愈洲和崔喜雀,微微一笑,道:“你爹他本就不贪杯。无须我多言。” “娘。四婶还真是老天爷派来专治我四叔的那个人呢。你瞧瞧,四叔平日里多暴躁的一人啊,这会子我都险些认不得他了!”锦曦抿嘴低笑道。 孙氏也目光带着暖意的看着那边。轻声道:“喜鹊这闺女,人着实不错,你四叔能娶着她做媳妇,是福气呢!就算被管着,你四叔也是乐意的。” “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锦曦道。 孙氏点点头,又道:“不过,我瞧着你奶的脸色刚有点不太好呢!他们俩啊,还是年轻了些,当着你奶的面……这样终归不好。” 孙氏的话含含糊糊,但锦曦还是能听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没错,天底下几乎是没有哪个做娘的,不盼着儿子媳妇恩恩爱爱,可是,人终归是会有私心和控制欲占有欲的。做娘的,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儿子,在自己面前如一头暴躁的牛,可在媳妇儿跟前,却温顺的像只绵羊,这心底的落差替丁是有的。 更何况,像谭氏这样性格的娘,就更是控制欲强烈,纵然她满意崔喜雀这个四媳妇,可也不能容忍崔喜雀在梁愈洲的心中,取代了她这个十月怀胎的娘! “娘,或许是咱多虑了,我倒瞧着,像四婶那样伶俐的人,是不会做傻事给自个找麻烦的。”锦曦道,崔喜雀既然敢当着谭氏的面这样做,势必就是心中有一定的手段来接招,一个会调教男人的女人,试问又怎么会是个傻女人呢?锦曦突然对这个未来的四婶,充满了期待。 没多大一会儿,村那头老杨家的方向,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不用猜也晓得,那是‘新娘子’的花轿进了杨家的门。 老梁家的亲戚朋友都散去,男丁们也都去了杨家喝喜酒,家里就剩下一拨子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的女人们。孙氏和金氏在灶房热饭菜,锦曦和崔喜雀在灶房门口的院子里洗碗筷,梁愈梅陪着谭氏坐在饭堂等开饭,那边,杨氏双眼肿的跟山核桃似的,进了饭堂,跟谭氏那央求。 “作死的,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在家待着么?今儿凌晨才刚从县城回来,这会子新娘子刚出门,你就又去县城,回头村口被人撞上,旁人怎么想?”谭氏的怒声从饭堂里传出,外面刷洗锅碗的锦曦和崔喜雀听得一清二楚,崔喜雀对锦曦眨了眨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狡黠。两人都不做声,还很有默契的放缓了刷洗的动静,侧耳听着饭堂里面的对话。 “娘,我不放心兰儿啊,昨儿闹腾了一日,要死要活的,后来还是在她饭菜里给下了点睡药,我才能脱身回来一趟。娘啊,就让我回县城去看看她吧,我悄悄的,择那没人的小路去,保准不被村里人瞅见……”杨氏带着哭腔在那央求谭氏,恨不得给杨氏下跪磕头。 “作死的,少跟我这哭哭啼啼,这会子晓得心疼闺女了?早前干啥去了?把个好端端的闺女教导成那副鬼模样,老梁家的脸面都给你们这对不省心的母女给拖累了!” “娘,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教好兰儿,娘说的都是对的,从今往后我给娘做牛做马,只求求娘,就让我出去一趟吧,兰儿喝了那睡药这会子醒来要是没瞧见我,指不定该怎么着呢……”杨氏那样一个高嗓门,尖酸刻薄的妇人,如今软肋被捏到,如此的做底伏小,哪还有从前半点风采? 崔喜鹊忍不住轻轻摇头,嘀咕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二嫂这回知错,也晚了!” 锦曦抿了抿嘴,算是认同她的看法,饭堂里面,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接着就是梁愈梅吃惊的尖叫,在谭氏的怒骂声中,梁愈梅惊慌的冲出屋门,朝外面洗碗的锦曦和崔喜鹊大叫:“快,快去拉一把,二嫂要寻死!” 锦曦和崔喜鹊对视了一眼,两人赶紧起身冲进了饭堂,隔壁灶房,听到动静的孙氏和金氏也匆忙赶来。 饭堂里,谭氏正拼尽了全力拦腰抱住杨氏,而杨氏,正拼尽了全力要往饭堂里的一根柱子上撞,杨氏又高又瘦,谭氏身型矮小,只及她的肩膀下面,两人拉拉拽拽的,看着似乎很惊险。 锦曦没有去拉,崔喜鹊也没有去拉,两人冲进来后都站在边上看着,好像都被吓坏了不晓得动弹的样子,幸好孙氏和金氏随后进来,把杨氏给拉回了桌子边坐着,然,杨氏的额头上,还是撞出了一个鸡蛋大的包块。 谭氏在一旁又气又后怕,跺着脚骂杨氏,杨氏就趴在桌子边上嚎啕大哭。 崔喜鹊和锦曦一直保持着惊骇的样子远远站在一旁看,孙氏也没多上前,在边上淡淡劝了几句,就金氏在中间转悠,杨氏见谭氏被惊吓到了,索性豁了出去,满地打滚哭嚎起来,谭氏气的脸都白了,最后只得妥协,松口答应了杨氏的要求,杨氏也不再闹腾,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一阵风似的回屋收拾东西准备抄小道去县城。 杨氏走了,谭氏就坐在桌子边哭骂,锅里的饭菜早就热好了,金氏提了一回,被谭氏一口唾沫啐在脸上。孙氏头痛,不想再待下去了,又惦记着家中的老三老四,早饭也不想在这吃了,跟锦曦交代了几句,转身回了家。 崔喜鹊和锦曦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出来继续洗碗,留了谭氏和梁愈梅在饭堂,当然,还有躺着也中枪的金氏。 “曦儿,你奶这脾气我今个算是领教到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崔喜鹊压低嗓音跟锦曦嘀咕,摇摇头,面有戚色。 锦曦抿嘴一笑,咋了眨眼,打趣道:“那四婶还敢不敢嫁进老梁家来?” 崔喜鹊微怔,随即扬眉一笑,道:“那有啥不敢的,我嫁的是你四叔梁愈洲,又不是你奶!” 锦曦差点就笑了,道:“可即便如此,你们还不得在我奶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你不怕?” 崔喜鹊毫不犹豫的摇头,压低嗓音道:“我做好我的本分,自认无愧于心,不让别人揪出我的错处来,别人再要来找我的茬,跟我故意过不去,我也不是块软豆腐好捏的!” 锦曦眯了眯眼,崔喜鹊外表看起来娇小玲珑的,可这直爽泼辣的性格,跟孙玉霞还真是相像呢,很对锦曦的胃口。 “再说了,只要梁愈洲真心待我,我进了门,行的端坐的正,他自然会维护我的,我男人维护我,谁还敢欺负我去?你说是不?”崔喜鹊又道。 锦曦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 “哎呀,瞧瞧我,怎跟你说这些了,你才多大呀,谁了你也不懂,好了好了,咱赶紧把碗筷洗完去灶房扒口饭吧,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崔喜鹊嘟囔道,锦曦笑着点头,两人埋头洗碗不再言语。 就着些剩饭剩菜,两人随便糊弄了下,便离开了老梁家,各自家去。二人出门的时候,正巧瞧见挎了一只包袱卷的杨氏,急匆匆赶在她们二人的前面出了老梁家大门。 锦曦和崔喜鹊没声张,尾随在杨氏后面朝村口那边走去,经过前面一条分叉口时,远远听见那边大树下的石凳子上传来老妪和妇人们的说话声,议论的事情正是关于老梁家和杨家今日大婚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情爱萌芽 第一百八十八章情爱萌芽 杨氏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竖起耳朵,锦曦和崔喜鹊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躲到旁边一户人家的院墙一角,目光投向前面。 “不晓得两家搞的什么鬼名堂,梁家这边悄无声息就给新娘子给穿戴整齐披了盖头,都不给瞧见模样!”风从大槐树那边吹过来,把树下妇人们的说话声带过来,清晰的很。 “就是啊,我还领着我家正换牙的娃儿去了杨家,原本想着让新娘子给我娃儿摸牙,可谁晓得,从老梁家到杨家,都没见着新娘子的面儿,吃了一块喜糕还是杨家的旁人给的,新娘子都没出来分发喜糕,不像话!” “杨家说是新娘子身子不舒服,拜天地的时候还是杨峰扶着呢,拜完天地送进洞房,就把看热闹的人给撵出来了,我们都没得见新房去瞧!” “哎哎哎,你们说,是不是兰丫头脸皮子薄,毕竟都跟杨家小子那个……啥了嘛,这会子就算嫁过去,也不是黄花大闺女,觉着没脸见人呗……” “怕不真是这样的哦,不晓得老梁家是怎么教养出的人,才刚成年呢,就跟表哥那个了,听说,还是在镇上她梁三叔家的铺子里,当时好多人都亲眼瞅见了呢……” “杨峰长得可真丑,兰丫头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哎!” “能怪谁了,只能怪她迫不及待想要男人呗……” “……” 前面,杨氏的身子明显僵硬起来。原本挎在臂弯处的包袱卷滑到了地上,锦曦蹙了蹙眉,对身畔正一脸窥视还很有兴趣的崔喜鹊低声道:“二妈要发飙了。” 话音还没落,前面不远处,杨氏弯腰脱下自己的鞋子,‘嗷……’的一嗓子,高举着鞋子朝大槐树那边冲去…… …… 老梁家和杨家奇怪的嫁娶,以及杨氏在闺女出嫁当日跟村里几个妇人厮打这两件事请,成为了金鸡山村以及附近几个村子里最热火的饭后谈资。不过,村人的注意力也是极容易被转移的。继梁杨两家婚嫁后的第五日。金鸡山村李长根去县城赶集,在小北楼市集因跟人起了言语上的冲突,继而引发了肢体的碰撞,不止带去售卖的两只老母鸡在混乱中被人抢了。李长根自己也被对方打折了腿。 李长根平日在村里没有结下善缘。偷鸡摸狗。村人都厌恶防备至极,这会子挨了打,自然没人为他出头。何况,李长根挨打的时候,还是喝了个醉醺醺的,连对方是哪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记住,就算村里人给他出头,也是不成的! 最后,是他婆娘黑毛哭着央求娘家哥哥,拉着板车去县城小北楼才把被打折了腿的李长根给拉回了金鸡山村,李大夫给出的诊断是,李长根这回少说得在床上躺上三五个月,但右腿应该是废了的,再不能跟正常人那般行走和干活。 “听大牛回来说,那李长根这几日躺在床上,可是不得消停,黑毛端给他的药碗全给砸了,床上的枕头被子也扯得一条条的,几个孩子都吓得不敢上前……”傍晚锦曦从镇上回到家,内院的槐树下石桌边,孙氏和大牛媳妇坐在那喝茶说话,桃枝在一旁抱着老三玩耍。 “他必定是心里不痛快,挨了打还找不着苦主,只好回来拿老婆孩子泄气,哎,何必呢!”孙氏叹道。 “娘,老四呢?”锦曦进来,先跟大牛媳妇问了好,目光一扫没见着老四,便问。 “在屋里睡着呢!”孙氏道,锦曦去东厢房看了一眼老四,出到院子里,坐到孙氏身旁喝茶,大牛媳妇还在跟孙氏说话。 “李长根那样的泼皮无赖,从前大家碍着一个村的,总是惹不起就躲,这回真是应了那句话,恶人还需恶人磨!”大牛媳妇撇撇嘴道:“说起来,这回李长根也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大牛去瞧过了,回来说那边人下手还真是狠哪,大牛不止折了一条腿,那脸打的跟猪头似的,身上还有好多处暗伤。”。 “哎,李长根也真是的,不就卖两只老母鸡嘛,拿去镇上的市集卖了多省事?还大老远的跑去县城!”孙氏道。 大牛媳妇挤了下眉眼,道:“曦儿娘,这你就不晓得了,李长根两口子是出奇的懒,他们家又没养鸡,哪里来的老母鸡卖?那两只鸡啊,怕是从村东头佟家鸡窝里偷来的,佟家老太太昨日寻了一整日的鸡,说是给闺女坐月子留了两只大芦花鸡,一夜功夫就不见了,你说,这两只芦花鸡除了李长根,还能有谁偷了去?” “啊?”孙氏惊呼:“难怪要跑那么远去县城倒卖,敢情是怕被人撞见了啊!” “可不就是嘛,佟家那老太太可是出了名的会骂人,那手里可是有一本骂书的,李长根家两口子这下子有的受了!”大牛媳妇道,孙氏直摇头,对这些人的行为,实在是不能理解。 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话,话题转的很快,锦曦安静的喝着茶,目光偷偷瞟向一旁抱着老三正来回踱步的桃枝,桃枝看似对这边的谈话漫不经心,但锦曦留意到她方才在听到李长根被殴打的消息时,脸上明显闪过震惊,但随即听到李长根会在床上躺好几个月才能下地,桃枝眼底露出一丝松缓,好像歇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似的。 锦曦垂下眼,盖住眼底的欣慰,能让桃枝表姨从李长根的恐怖阴影中走出来,锦曦不介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惹上黑暗。这一段实力的朝夕相处,桃枝的善良和勤恳早已被锦曦家的每一个人所认同,大家都把桃枝当做了自家人。这段时日的观察,锦曦越发的肯定桃枝表姨是个与世无争的善良人,又命途多舛,这样一个可怜的善良人,怎么能让她生活在李长根那种无赖的阴影下呢? 李长根惹到了锦曦想要守护的人,那他就必须付出几倍的代价,锦曦就是大牛媳妇口里的那个恶人,谁敢来侵犯她要守护的人,就等着被磨吧! 大牛媳妇坐了一会就家去了,老三被桃枝抱在怀里晃得睡着了。桃枝把孩子送回摇篮里睡下。让孙氏进来看着,见外面日头虽落山了,但天色还没黑,桃枝便拿了老三和老四换下的尿布。打算去池塘边洗了。 “表姨。明儿再去洗吧。家里还有干爽的尿布呢!”锦曦道。 “没事,天色还早,我去洗了好晾干。这尿布啊。多多益善呢,指不定那俩小家伙一会子就又尿了!”桃枝微微笑着道,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自然不怕天黑,主要是李长根如今不能下地了,去池塘那条路她就不怕了。两孩子尿布脏了,她自然要随手洗出来,好备用,怎么能拖? 锦曦目光一亮,自从那日看到桃枝表姨坐在灶门口抹泪开始,这几日她一直是心神恍惚的,垂着头默默干活,话也说得少了,又像从前不爱笑了,今日,她终于又笑了,而且,还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成,那表姨去洗尿布,我去灶房准备晚饭!”锦曦开心道。 “嗯,好啊,回头那肉给我留着,等我洗完回来给大家做个手撕白条尝尝味儿!”桃枝道,转身步伐轻快的出了内院,锦曦也转身去了灶房。 桃枝端着木盆,步伐轻快的出了锦曦家的大院子,此时,日头已经沉到了西边的山头下面,天空中遍布鱼鳞状的晚霞,微风拂来,丝丝凉意。李长根家的棉花地里,那些棉花杆子还没有拔掉,桃枝深吸口气,大步从那田埂上经过,在心里告诉自己,恶有恶报,李长根再不能出来祸害人了! 桃枝听到官道那边传来村人说话的声响: “唷,这不梁家胜小子么?这天色都要黑了咋还没收工哪?” “哦,是叔啊,一会子就家去。” 桃枝步伐慢下来,扭头朝声音传来的那边看去,桃枝微微诧异。隔着一条官道,官道那边的地势要高一些,梁礼胜又在老梁家的那块油菜地里忙活,桃枝四目一瞧,官道对面那一片的农田里,就梁礼胜一人还没收工。 这人还真是个能吃苦耐劳的,桃枝在心里感叹着,收回目光朝池塘那边而去。 官道这边的油菜地里,梁礼胜虽然手里的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头忙活着,然目光却是偷偷投向官道这边的池塘边,落在那个正浣洗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穿着很朴实的蓝底白色碎花的单薄衣袄,蹲在石头上,手里的棒槌轻轻捶打,削肩窄背细腰,一头乌亮的黑发在脑后一侧挽了个髻,用一根古朴的木簪子固住,余下的发绞了一条马尾,从后颈脖绕过,垂到胸前。夜风吹拂起她的刘海,他看到她不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刘海轻掠到耳后,风声簌簌,水声潺潺,那女子的背影却是如此静好柔美,梁礼胜看的入了迷,手下的锄头每个方寸,等到他回过神来,才懊恼的发觉脚下好几颗油菜全给葬送了。 瞧见池塘边的女子正要起身,梁礼胜赶紧扛起锄头,上了官道,朝金鸡山村而去。 桃枝步伐轻快,走到一半遇到迎面而来的梁礼胜,见他憋红着脸目光有些躲闪的看向这边,桃枝心情大好,很主动的跟梁礼胜打了招呼。 “胜小子,这么晚收工哪?” “嗯……啊!”梁礼胜吭哧着,半垂着头,脚步慢下来,一副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憋样。 桃枝对这个沉默寡言,但却对她有过相救大恩的晚辈后生感觉很好,接着道:“勤快些好,咱侍弄庄稼的人,偷懒可是有现世报的呢!” 梁礼胜点点头,看着桃枝,不做声。 桃枝想到自己这几日,不管是早上,还是上昼,抑或是下昼,不管她什么时候出来池塘这边洗衣裳,都能遇着梁礼胜在官道那边的油菜地里忙活。而这一带的农村人家的汉子们,农闲的时候都会去外面做点小工来贴补家用。桃枝不禁问道:“我见你这一连好几日都在那边忙活,怕是那几块油菜地都被侍弄的差不多了吧?如今快到下冬天了,你爷没让你出去做点小工?” 桃枝微笑着问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微微眯着的,露出一颗小虎牙,给人温和可亲的邻家大姐姐的感觉,梁礼胜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对自己这样亲和的笑过,顿时。目光都直了。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嗯,过几日后面鲍家村有人盖房子,叫了我和四叔过去做瓦工,早去晚归。一日管两顿饭菜还有六十文工钱。”梁礼胜道。 “哦。那待遇不错呢。那你可得好好做,屋场活计累,你年轻可也得保重身子。天色不早了。你赶紧进村去吧1”出于对相救,还又保密的这份感激,桃枝关心道,见梁礼胜愣愣的,没啥反应,桃枝不由觉着这人呆呆的样子还蛮有趣的,不免低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梁礼胜心里震惊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这个一直清清冷冷的桃枝竟然跟他说这些关心的话,老天,他从小到大,且不说每次去别人家帮人盖屋子做力气活,哪怕就是他病了起不来床,也没有谁对他说过这样关心的话。谭氏那是跟他不冷不热的,金氏也就那样,有娘等于没娘。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时,桃枝早已走远了,梁礼胜挠了挠后脑勺,扛起锄头步伐生风的朝村口而去,已经是十月的中旬,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些沁骨的凉意,梁礼胜浑然不觉,相反,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只火炉子,暖的脸膛都发红。 翌日上昼,孙大虎赶着马车,梁愈忠和锦曦坐着牛车,三人在锦曦家门口的管道边汇合,恰巧遇着梁愈洲和梁礼胜两人从村子口出来,一个手里拿着绳索,另一个拿着柴刀和竹筢。 看到坐在牛车上的锦曦,梁礼胜朝锦曦投来一个笑意,那笑意里,带着一些感激和敬佩的意味,锦曦平静的点点头。 双方打过招呼后得知,梁愈忠他们这一行是要回趟孙家沟,又到了跟茶香轩供茶叶的日子,顺便接孙老太和锦柔回来。 梁愈忠如果没记错,老梁家这一季的棉花杆子和芝麻杆子,还有麦杆子都多的堆放不下呢,老梁家后院,还有他们原来住的那西厢房三间屋子里,如今全部都用来堆放柴禾了。 “老四,你们俩这是要去山上砍柴?爹吩咐的?”梁愈忠问,怎么还要去山上砍柴? 梁愈洲嘿嘿一笑,被问及此,黝黑的脸膛上浮出一抹暗红色,有点不好意思道:“是我自个要去砍柴的,这柴是要砍了回头路拉去镇上卖钱的。胜小子恰好今日没事,说去帮我!” “砍柴卖钱?”梁愈忠问,梁礼胜笑了笑,接过话茬道:“四叔腊月要成亲,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听这话,梁愈洲是想要去挣点小外快来充实手头了,锦曦想,没错,光指望着谭氏拨付的那一点,到时候梁愈洲婚前带着崔喜鹊去镇上扯衣裳,都会紧巴巴的。 “我们正好要回孙家沟,你们去后山刚好顺路一段,你们上来坐一段吧?”孙大虎热情相邀,梁愈洲和梁礼胜也不假客套,两人上了车。梁愈洲上了孙大虎的车,梁礼胜和锦曦坐在一块,两辆车启程下了官道,顺着小路朝后面的山间缓缓而去。 梁愈忠一边赶车一边跟前面的梁愈洲和孙大虎说话,牛车后面的座上,梁礼胜用只有锦曦和他自己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而谨慎的问道:“曦儿,李长根那事……是你做的吧?” “嗯,没错,是我做的。”锦曦稳稳扶着车把,点头道,就像在回答一个极其寻常的问题般,反倒让梁礼胜更惊诧了。 “怎么了,二哥,你吓到了?”锦曦侧过脸,看了眼梁礼胜惊讶的合不拢嘴的样子,淡淡一笑,问道:“还是,你觉着我做的不对?不该给那人渣一个教训?” 桃枝那日从池塘边洗衣回来,情绪就变了,锦曦和孙氏心内诧异却又询问不出,正无计可施之际。梁礼胜过来送棒槌,说是桃枝落在池塘边的,他下地经过恰巧看到,就干脆送过来。 锦曦送梁礼胜出门的时候,用了一点法子终于从梁礼胜那里套问出导致桃枝情绪突变的事由,这才得知是李长根…… 梁礼胜艰难的吞下口水,道:“不,我不怕,我就是想求证一下,当真是你做的!做的好。曦儿。你真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锦曦眯了眯眼,淡淡一笑。 “曦儿,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一个女孩儿家,手无缚鸡之力的……” “二哥真是迂腐。有些事情何必要自己亲自动手呢?对李长根那种人渣。我若亲自动手。还怕脏了我的手。”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能告诉二哥不?”梁礼胜道,脸上充满了敬佩。只觉眼前这个从前一直娴静乖巧的堂妹,其实跟所有的乡下女孩子不一样。 锦曦笑了笑,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手势,漫不经心道:“这没什么难的,有句话叫‘有钱好办事!’” 不管是在哪个时空哪个世界,只要钱给的到位,还怕找不到人去收拾李长根么?而且那些人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做的干净利落,就连李长根也被蒙蔽误以为自己当真是因为老母鸡的价格跟人产生了纠葛,实则,对方根本就是怀着目的过来寻事的呢! “曦儿,你真厉害,是二哥我迂腐了。这几日我一直在懊恼,那日在棉花地里,我要干脆心狠一些,下他两只臂膀就好了,如今你给收拾了,真是解气啊!”梁礼胜感慨道,顿了下,又对锦曦问道:“那,你桃枝表姨还不晓得李长根是被你给收拾了吧?” 锦曦摇头,道:“这种事,我不想让她晓得,以免她困扰。还有我爹娘那,也都别说。就你我晓得便可!” “曦儿,你放心,二哥有分寸,这事都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还有棉花地那事,我答应了她不往外说,可还是跟你那说了,真觉着对不住她……” “二哥你别懊悔,棉花地那事是我逼你说的,再说,你也是晓得我会为桃枝表姨讨回公道,才松口的,是为了她好。这些事,就当是咱两的小秘密,咱谁都不要再提,好不?” 梁礼胜重重点头,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锦曦眨了眨眼睛,想到一事,突然凑近他,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锦曦不说这个还好,这一说,梁礼胜整张俊脸都红透了,从脸膛一直红到脖颈后面,活像一只刚出蒸锅的河虾! “没有的事,曦儿,你别捉弄二哥!”梁礼胜窘迫的埋下头,道。 锦曦莞尔一笑,道:“我这几日都在忙着筹备县城那铺子的事儿,哪有功夫捉弄你?倒是二哥你也真是的,你要真稀罕人家,就大胆的去跟她说呀,天天就那么不远不近的望着人去池塘洗衣裳,远远那么看着,你做护花使者,可你的心意不亲口传递到,人家那可不一定懂啊!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嘛!” 梁礼胜没想到自己这几日的一些小动作全被锦曦给瞅见了,而且,还当着面说破了,真是窘的恨不得钻了地缝,口里也结巴起来:“我、我哪有……再说,她、她那么好,又和我隔着辈分,我、我哪里敢……” 锦曦抚额,难道喜欢一个人,去跟她表明心迹,有这么难吗?就算对方不一定会接受,但至少自己这边的心意得传达到才能甘心吧?顾虑这么多,还把辈分也扯进来了…… 不过,锦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男女之事,也是纸上谈兵,事实上,有两世经历的她,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雏儿。 “曦儿,跟你二哥说啥呢,说的这么热乎,我都喊你们两声了也没应。有啥话回来再接着说,他们倒地儿了!”梁愈忠的笑声传过来,牛车缓缓停靠,梁愈洲已经下了车正跟孙大虎说话,梁礼胜如蒙大赦,在锦曦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以最快的速度跳下了牛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祥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不祥的女人 梁愈忠三人这一趟进孙家沟,足足呆了三日,三日后,牛车和马车满载而归。马车里坐着孙老太和锦曦锦柔姐妹,这一趟带了好多过冬的衣裳,还有琴丫姑母捎给琴丫的棉袄棉裤。 梁愈忠驱赶着的牛车上,装载着炒制好的茶叶,有绿茶,红茶,黑茶……除此外,梁愈忠的脚底边还有一只篾竹箩筐,里面是几只绑了翅膀的老母鸡,一路的咯咯乱叫。 经过锦曦家门口的官道,两辆车拐进了大院,孙大虎把孙老太从马车厢里给搀扶下来,又把那些过冬的衣物给送进锦曦家的大院子里,那边,梁愈忠也正从牛车上往下卸那装鸡的箩筐,衣物鸡筐和孙老太祖孙三人都下来了,这对连襟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就催赶着牛车和马车回了镇上。梁愈忠是赶着要把茶叶送去茶香轩交货,孙大虎是出来三日,不放心孙玉霞和千里香,孙老太和锦曦自然明白,也就都随他们去了。 听到说话声和车轮子声,桃枝早已从内院迎接了出来,锦曦端起装鸡的箩筐,桃枝双手各拎起地上的衣物包袱卷,锦柔扶着孙老太,一行人说说笑笑着进了内院…… 锦曦留意到,孙老太这一趟带回这么多换洗的冬衣,孙氏嘴上不说,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人都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旦入了夫家的门,就再不能如从前做姑娘那般随意。娘家就是娘家,得区分开来,回娘家那得夫妇分床而睡,而娘家的爹妈过来闺女女婿这做客,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的吃两顿饭,再客气一些的女婿会挽留丈母娘歇两晚。 孙氏以前也是这样的想法,觉着出嫁了就得严格区分开来,可是,孙氏和孙老太母女情深,这种强迫性的区分只会让孙氏心里愧疚难安。 后来。是锦曦好多次跟她说话。谈论到这些,是锦曦的思想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孙氏,让她明白,赡养和孝敬父母。是不分男女的。其中。这父母,并不单指公公婆婆,更包括女方自己的爹娘。 试问。一个人如果对生育和抚养了自己的爹娘都不孝敬,又怎么能指望她去孝敬她丈夫的爹妈呢?而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孙氏的爹早就不在人世了,就孙老太在,要孝敬得抓紧功夫,别计较太多别人的看法,没有人会嘲笑别人孝敬娘老子的。 于是乎,孙氏和梁愈忠左右一合计,决定顺应自己的本心,极力邀请孙老太来自家崭新的大院子里居住,好让孙氏补偿前面十多年没有尽到的孝心。孙老太起初是有顾虑的,顾虑老梁家那边,但随着老三老四的诞生,看着梁愈忠起早摸黑,看着孙氏忙里忙外,老太太也不再坚持了。 这趟回孙家沟带回这么多冬衣,也就代表着孙氏常日在孙老太那说的话凑效了,孙老太愿意接受孙氏和梁愈忠的一番好意,决计在孙氏这常住一段时日了,陪着孙氏,一起照顾俩小外孙。 “嘎婆,你这趟出来,可就要等到年根下,才能回孙家沟了,你老不会念生吧?”在孙老太屋里帮忙整理衣物的时候,锦曦笑着打趣孙老太。 孙老太笑得脸上皱纹一条条,道:“你娘,你小姨,你舅舅,还有你们大家伙的,都在我这眼皮子底下,我老婆子日日跟你们在一块共享天伦,不晓得有多乐呵着呢!” 锦曦笑了,她明白孙老太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儿女们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嘎婆,我记得我娘和小姨以前总劝你过来我家常住些时日,你总推辞,说这不合规矩,还说你若是住时候长了,我爷奶那有看法,别人也会道论,怎地,这趟回了一趟孙家沟,你老的想法怎地就换了呢?曦儿很想晓得是谁开导了你!” 被问及此,孙老太叹了一口气,扶着床沿边坐下,花白的头发无不显露出她真的是个垂暮的老人。 “哎,这趟回去吊丧啊,看到村里那些跟我差不多年纪一起过来的人,如今都走的走,病的病,我就在想啊,这人的一生,可真是短,眨巴下眼皮子的功夫就到了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做啥事瞻前顾后,要身前身后名什么的,其实都是虚的,只有活着的时候就拼了命的去好好的活,自在的活,才算是真的赚到了。”孙老太道,拉过锦曦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慈爱道:“嘎婆再过两年就六十了,嘎婆不晓得还能在这世上过多久,能多看着你们一眼,能多跟你们多待一会儿,嘎婆都是赚到了。什么别人的看法,我统统不管,我只要跟我的孩子们在一块就成!” “嘎婆,你早这样想就对了嘛,这世上,再没任何事,能够压得过跟自己的儿女一起住来的光明正大。你是我嘎婆,你生养了我娘,没有我娘就没有我曦儿,曦儿以前跟你说过,会接你出山凹,曦儿现在再跟你老许诺,在不久的将来,应该很快,曦儿还要接你去县城,让你过上城里老太太的日子,看看那山外面的世界是个啥样!”锦曦反手握住孙老太的手,轻声却极其认真的道。 孙老太的手很大,手掌厚重而粗糙,手背上的皮肤如枯萎的老树皮一般,褶皱极深,掌心的纹路也很深,指腹处老茧层层叠叠,这样的一双手,不用想是知道是经历了很漫长的一段劳作岁月,做了很多的粗糙活计才锻造出来的。 锦曦再看自己的手,又白又软,皮肤光滑,指甲处泛出淡淡的粉色,一看就是正当青春年少,而且,好保养的不错。 “好,好。嘎婆相信曦儿说的出,就能办得到,嘎婆如今都跟着享福了,嘎婆会好好过,等着跟我的曦儿去县城见世面……”孙老太激动道,眼眶中泛出水光,锦曦心里暖呼呼的,鼻子却一酸,弯腰抱住孙老太,把脸搁在她的肩上轻轻蹭了下。感谢老天爷。赐给她如此慈爱体贴的外祖母1 …… 原本,锦曦家的侧院鸡棚里,新鸡棚筑好后,为了图个吉利。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分别抱了一只打鸣儿的鸡公和一只下蛋的母鸡过来。孙老太这趟从孙家沟回来。又把孙家寄养在琴丫姑母家的那三只老母鸡给带了过来,一只都没剩。琴丫姑母听说了孙氏养娃的消息,因为没空出山。便托了孙老太给孙氏捎来两只大母鸡炖汤。 如此一来,锦曦家的侧院鸡棚里,便有了一只大公鸡和六只大母鸡。孙老太提议留着公鸡打鸣儿,母鸡留一只下来明春孵小鸡,其他五只母鸡全宰了炖汤给孙氏催奶,可孙氏不同意。 孙氏舍不得吃,想把这些母鸡全留下来,等到明春全部孵小鸡,因为她听锦曦有一回提及过,扯远的大鸡棚里,到时候要养很多很多的鸡,锦曦要另辟一条买卖生财的路子,就从这鸡身上来。 最后,经过几方缠磨,孙氏只得答应就宰杀一只老母鸡来催奶,其他的都留着。 …… 灶房里,桃枝正埋头把土豆切成细细的丝儿,下面灶里,架着硬柴火,锦曦站在锅台边,正端着一碗炖枣吃的津津有味。“嗯,这种野枣滋味真不错,炖出的汤汁酸酸甜甜的,真好喝!”锦曦赞不绝口,道。 桃枝抽空抬眼瞟了眼锦曦,面露微笑,道:“就晓得你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才专门给你留着呢,那里还有一葫芦瓢,都是个赶个的大,回头明儿去镇上,给带些去,给你小姨和琴丫她们打打牙祭,可别忘了!” “她们要晓得明儿有野酸枣打牙祭,铁定得高兴死了,忘不了。”锦曦抹了把嘴,道:“我记得,这个时候,别人家的家枣都下市了,这野酸枣得去山里,还要运气好才能碰的着!表姨,这野酸枣是打哪来的呀?” 桃枝动作丝毫不减,随口道:“哦,这野酸枣啊,是胜小子给送来的。” 锦曦嘴角一翘,问道:“我二哥几时送来的?他怎么会有这种野酸枣呢?” “三日前吧,你们动身回孙家沟的那日下昼,他说是去后面山上砍柴,看到了一棵酸枣树,就给打了些下来,顺便给送些来给大家伙尝尝鲜儿。”桃枝继续道,脸上没有半点异常,手里动作不减。 “哦,原来是我二哥送来的呀,”锦曦道:“我二哥以往可没这般灵活劲儿呢,这会子怎么变得这么有心了,去山里砍柴见着了新鲜货儿还惦记着咱这边,表姨,你说是不是?”目光钉在桃枝的侧脸上,一边说一边留意她面部的表情变化。 “可不就是嘛,胜小子人好,心眼也不赖。”桃枝顺着锦曦的话往下说,刀下圆溜溜的土豆眨眼功夫就被切成片儿再被切成一扎扎细丝儿,显然,她没有听出锦曦话里头的意思来。 “我二哥人勤快,长得也端正,心思粗中有细,也懂得体贴人,又是瓦工有门手艺傍生,往后要是哪个女人嫁给他做媳妇,那日子肯定不差。表姨,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嗯,你说的都对,胜小子着实不赖,谁嫁给他那是福气!”桃枝道,把切好的土豆丝往锅里推,然后抄起锅铲子噼啪炒作一气,口里叫着:“曦儿往边去,仔细油化溅出烫着了你!” 锦曦往后退了两步,心叹,这两个人,男的吞吐不敢表露心迹,女的呢,虽说嫁过两回,可还是个后知后觉的。锦曦决定再暗示的明白一点! “表姨,你说,我二哥人那么好,往后谁嫁给他那都是有福气的,与其让别人来占着这个福气,不如咱自个先占住,你说好不好?” “啥?”桃枝炒菜的动作一顿,猛地扭头看向锦曦,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锦曦在心里打了个响指,哦也,这木头疙瘩终于有了反应了。 “曦儿,你说胡话吧?那可是你嫡亲的二哥呢。再好,你也不能动那心思啊,再说,你还没成年,你这丫头,这话可别去外面胡说啊……”桃枝弃了锅铲子,过来抹了把锦曦的额头,惊道。 锦曦眼神一翻,打掉桃枝的手,没好气道:“表姨。我说的人是你。是你!” 桃枝惊骇了,愣愣看着锦曦,突然猛地转身重新抄起锅铲子来,用力的炒着菜。脸绷得紧紧的。不发一言。 锦曦看着她把土豆丝炒好装盘。又刷洗了锅,开始烧水做汤,两人都不发言语。最后,锦曦等不下去了,主动开口。 “表姨,你要是觉着我说错了话,你就骂我,你别这也绷着脸,我害怕。” “曦儿,表姨没生你的气儿,就是心里突然有点堵得慌,你拿旁的事跟表姨打趣,都不碍,唯独这事不成。”桃枝低声道,背转过身,靠着锅台,道:“表姨的过去你是晓得的,也不用表姨再说,表姨我是个不祥的女人,跟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得倒霉,非死即伤的。胜小子人好,你不能拿他跟我打趣,会脏污了他,因为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暗沉下来,锦曦从她黑深的目光里,看到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无生机。 锦曦皱了皱眉,道:“表姨,这人从落下娘胎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祥和吉祥之说,无非就是每个人的经历不同罢了!你不能因为以前遭遇过的一些不好的经历,就个自己打上一个‘不祥’的烙印来,谁都可以鄙视你,可你自己却不能自暴自弃!” 桃枝抬眼看着锦曦,目光中流过一抹动容和感激,没错,她不能自暴自弃。 顿了下,锦曦又道:“还有,我刚才说的那些,并非打趣你,而是试探你的。” “试探?”桃枝不解。 锦曦点点头,上前一步,捏住桃枝的手,道:“我二哥对你的心思,我都能看的出来,你不会不懂吧?” “啊?”桃枝低呼一声,惊得甩开锦曦的手,皱眉道:“曦儿,你别浑说!” “我没有浑说,表姨难道不觉着奇怪么,为何你近些时日去池塘边洗衣裳,不管啥时候都能遇着我二哥?我二哥那是怕你一个人害怕,才假装着下地其实是在暗暗的保护你,给你做伴呢!我二哥那人,从前一直寡言少语,去山上砍柴不晓得多少趟了,从不见他带半只野果子回来。是我二哥怕你,觉着你清冷,怕冒犯了你,不敢来跟你表明心迹,就让我先来试探下……” “曦儿,你快别说了,这不可能!”桃枝急吼吼打断锦曦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赶紧背过身去,双手低着锅台,胸口起伏急促起来。 什么不可能?是她不可能喜欢上梁礼胜呢?还是她对梁礼胜即便也喜欢,但两人是不可能有机缘走到一起的?锦曦抚了下额,她弄不清楚这句‘不可能’指的是哪一方面?可是,眼下桃枝这个情况,看样子是不再适合继续谈论这些了,锦曦苦笑,看来红娘这个职业也是一门考验真功夫的,锦曦自问不适合,梁礼胜那,怕是还等着她的试探结果呢,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锦曦尴尬的转移了几个话题,都提不起桃枝的兴趣来,于是干脆找了个借口溜出了灶房,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因为有了灶房这段不成功的试探插曲,弄得晚饭桌上,锦曦和桃枝四目相对都觉着有些尴尬。所幸,翌日锦曦去镇上,就要和孙玉宝孙二虎他们一道启程去县城了,这一趟去县城,是去接手小北楼那铺子的,顺带处理下相关的事宜。所谓的处理相关事宜,其实就是打点相关的人事,这一块,孙玉宝他们如今已摸到了门道,何况,文鼎还派了福伯同行协助,有这么多人的相助,锦曦对把千里香开到望海县城,是信心满满啊。 锦曦和孙玉宝他们花了五日的功夫留在县城打点一切,终于处理好县城小北楼的铺子。这间铺子,位处望海县城人流量最密集的小北楼市集的北大门处,铺子还是承袭锦曦一贯的风格,两面开门,一面正对川流不息的大街,另一面,开向进入小北楼的街道。 铺子面积跟长桥镇的千里香铺面差不多大,上面没有阁楼,但后面却带着一个小院,小院里有灶房,有茅房,一间大厢房隔断成两间小厢房,灶房里的工具设备,以及厢房里面基本的日常用品锦曦都布置妥当了。 只等着回来镇上,让孙氏去跟金鸡山村的半仙那讨问个好日子,把千里香的招牌挂到门楣上,再燃放一挂鞭炮,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关于开张的日子,锦曦他们的本意其实是选日不如择日,差不多时节到了就能开张。讨问半仙开张口吉日这一事,纯粹是专门留给孙氏,让她去表现的。要不,孙氏会觉着她如今在家养孩子,对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一丁点力气都使不上而觉着气馁,所以,大家便把定日子这个看起来似乎极其慎重的‘大事’留给了孙氏。当然,事实证明,当孙氏得知这最后一步得由她来做时,当即表现出极高的情绪和热情,在梁愈忠一行从县城回来的当天晚上,孙氏晚饭都顾不上吃,由桃枝陪着,拿着一些礼品就匆匆进了村子,找半仙那掐良辰吉日去了。 很快,孙氏便从金鸡山半仙那讨回了新铺子开张的吉日:农历的十一月二十八,还有将近十日的功夫筹备后续事宜,也算是充足了。 但是,现在,还有个相对比较严峻的问题,摆在大家伙的面前,那就是,人手的紧缺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大家私下里合计过,小北楼那边的千里香铺子,经营的营生是孙大虎夫妇的拿手项,最好的人选自然是派遣孙大虎夫妇去县城的新铺子里打理,他们夫妇俩正好合住一间厢房。但是光他们夫妇是肯定忙不过来,孙玉霞便提议从孙记杂货铺里,要么匀孙玉宝出来,要么匀孙二虎同去。 孙玉宝是跃跃欲试,很想去县城发展,孙二虎的心意似乎更想继续留在镇上。 但锦曦最后却提出了不同的想法,锦曦的考虑是,县城小北楼那片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初到陌生地,不比在长桥镇都是熟悉了的小镇居民,锦曦的意思是,孙玉宝既然有想去县城闯的野心,锦曦自然要成全,但除此外,她还想让从孙记的四个伙计里,拨出阿财同孙玉宝同去。 文鼎送给锦曦的四个伙计,都各有所长,其中这阿财的长处就是身手好,小北楼是辐射望海县城下面所有镇子的最大市集,往来之人龙蛇混杂,孙大虎老实本分,孙玉宝斯斯文文,孙玉霞再泼辣也终归是个妇人家,带着身手好,心思细的阿财同行,锦曦会放心很多! 大家也都对锦曦的思虑表示赞同,关于县城新铺子人手的安排就这样定了。可接下来,这边镇上千里香铺子里,就只剩下了琴丫和梁愈忠,锦曦不能完全计算在内,因为她的时间不可准确估计,还得在镇上和县城还有金鸡山村几边跑,她一几边奔波,连带的梁愈忠也得做车夫,如此一来,孙记的人手也只足够支撑孙记自身,而镇上的千里香可就只剩下琴丫一人了。 纵然琴丫如今早不是当初那什么都不会的青涩小丫头,这将近一年的锤炼,琴丫也能独当一面,但终归一人之力还是不成! “镇上的早点铺子里,看样子得去外面招两个人手回来!”晚饭桌上,梁愈忠道。 “这人手说好招也好招,说不好招也不好招,咱做的是吃进口里的东西,那招来的人可马虎不得,最好是那种能知根知底的干净利落人!”孙氏琢磨道。 锦曦点点头,没错,做餐家这块的,首先那员工得身体健康才成,其次,也不能长得太歪瓜裂枣影响顾客的食欲。所以,这招到合适的人,得费一番功夫。(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投河自尽 第一百九十章投河自尽 “表姐,既然婶子和柔儿回来了,要不,把我匀出来,我白日里去千里香,晚上回来做家务!”桃枝道。 “那可不成,千里香那活计可累着呢,你这样起早贪黑的两头跑,这身子骨没过几日就受不住!”孙老太道:“再说,你姐这俩娃儿也离不得你,你可不能走!” “是啊桃枝,家里的活计多着呢,你婶子上了年纪,柔儿又还小,你姐夫和曦儿白日你通常不在家,我又有俩娃儿拖着,没你在,饭都弄不进口啊!”孙氏也忙道,梁愈忠和锦曦跟着点头。 桃枝抿着嘴,她清楚孙老太和表姐一家这是在心疼她呢。 “那,要不明儿我进趟村子里,看春柱和大牛媳妇她们有没有空闲,若是有,她们两人可是利落干净的人。”孙氏又道。 “我看啊,你去问了也不成,这农闲那可都是男人,妇道人家还是一样不得空,一家老少爷们的浆洗饭菜不说,哪户庄稼人家的妇人这会子不是整夜的纳鞋子呢?”孙老太拦住孙氏,道。 孙氏一愣,是啊,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好些事情都由锦曦操持去了,她倒疏忽了。没错,往些年,每到这个时候,她们这些妇人可都要赶着为腊月和过年的衣物鞋子做准备,白日里妇人们聚在一起晒日头,手里都都忙着呢,大过年的一家人的鞋袜都从她们这手上出。 “娘,嘎婆说的固然在理。不过,你明儿也还是进趟村子,大牛婶子她们自个抽不开身,可也能包打听,让她们给帮着留意下也成,咱金鸡山村那么大,甭管她是年轻的婶子,还是大姑娘或小媳妇,总有能抽的开身的利落人!”锦曦最后道,孙氏点点头。一家人继续欢欢喜喜吃晚饭。 …… 初冬的暖阳从头顶落了叶的树枝缝隙里射下来。地面落了厚厚好几层的枯叶,最上面一层,是红色的松毛,一根根一簇簇。像是铺了一层猩红的地毯。人踏在上面。发出松软的沙沙声。 清晨,沁凉的风从柳树林子里穿过,呼呼的风声中。隐隐传来年轻男女的低低说笑声。 林子深处,一棵大松树上,梁愈洲如矫健的猴子,骑在松树的树干上,一手环抱树身,另一手里的木棍正对准那满树的松球,一敲一个准,松球滚落在地,皆被站在地上穿着粉色夹袄子的女子一一拾起放到一旁的箩筐里。不大一会儿,箩筐里便已装了大半箩筐的松球。 “雀儿,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去我三哥那早点铺子里做事么?”骑在树干上的梁愈洲问站在树底下的崔喜鹊。 “怎,你不乐意我去呀?”崔喜鹊抬起头望着他,日头从上面照下来,她白净的脸上被山风吹得有些红扑扑的。 “我不是不乐意,就是心疼你,不想你去受那个累!”梁愈洲道:“你要是缺钱买啥,就跟我说,我有使不完的力气,这后山也有砍不完的柴,我就是不舍得让你出去挣那个辛苦钱!” “那有啥,做啥事不都得受累,我是去卖早点,又不是风吹日晒的力气活,那点累不算啥!何况,那还是你三哥家的铺子,和曦儿她们一块处,我乐意!”崔喜鹊脆声道。 “你乐意就好,幸好是在我三哥的铺子里,大家都是亲戚,曦儿定然也会照顾你的,要是换做别处,我宁可不让你去挣那钱,也不要你这样受累!”梁愈洲道。 崔喜鹊噗嗤一声笑了,道:“别介,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趟去镇上挣钱,可不是为了给自个挣嫁妆钱,我那工钱是要一文不落的补贴给我娘我姐还有我那俩没爹的可怜侄儿的!我家的状况你也清楚,我爹上了年纪,我姐夫没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两个孩子又年幼,我做小姨的不能白看着。” 梁愈洲点点头,道:“雀儿,你要做啥,我都依着你,不管咱俩成亲前还是成亲后,但凡你家有啥用得着我的地儿,你只管开口!” “老四,你能这样说,我满心眼里的欢喜。女婿就当半子,你瞧瞧你三哥,这一点做得可真好,三嫂好福气。不过,我相信,我嫁给你,你也一定不会做得比你三哥差,往后,我也会是个有福气的,对不?” “对,对,你说啥都对!”梁愈洲连连点头,瞟了眼崔喜雀身后的箩筐,问道:“松球够了没?不够咱再换棵树敲去!” “嗯,你先下来再说!”崔喜雀道,看着梁愈洲矫健的从松树上下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 崔喜雀拿出自己的帕子,踮起脚尖抬手给梁愈洲擦汗,袖口淡淡的胰子香味飘入梁愈洲的鼻息,梁愈洲深吸了一口,打趣道:“你也是个口是心非的,我说送你一块香胰子吧,你死活不要还把我给骂了一通,好像跟那香胰子有多大仇恨似的!我一梗脖子给你买了送去,你这不也用的挺好的么?嗯,这香味真好闻!” 崔喜雀嗔了梁愈洲一眼,戳了下他的胸膛,道:“傻子,我那不是心疼你的钱么,你得砍多少担柴去卖才能给我买一块香胰子啊,我舍不得,可你这傻子上了脾气都买来了,我不用难道还看着它坏掉么?” 梁愈洲捉住崔喜雀的小手,惊呼道:“怎么这么凉?来我给你吹吹!”说完,用他粗糙的大手掌包裹住崔喜雀的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 “别介,痒死了!”崔喜雀面色涌上一抹红色,抽回手,瞪了梁愈洲一眼,继续给他把两鬓的汗给擦拭掉。 “雀儿,你对我真好!我,我恨不得明儿就把你给娶回家去!”梁愈洲愣愣看着崔喜雀。道,她红扑扑的脸蛋,还有微抿着的粉红色的嘴唇就在眼前,梁愈洲直勾勾的看着,心里就像有一只猫爪子在挠,恨不得抱住她在她那红唇上狠狠碾压一番才好! 崔喜雀扑哧一笑,揪了揪梁愈洲的耳朵,道:“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去?”瞧见梁愈洲那黝黑的脸膛。还有那眼底升起的一些属于男人才有的情绪。崔喜雀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斜着眼羞红着脸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腊月不就要成亲了么!” 梁愈洲咧嘴傻笑,道:“我以前做梦都没敢想。我梁愈洲终有一日还能娶到你崔喜雀!” “傻子。又在说胡话咧!”崔喜雀嗔道。主动伸出手,环住梁愈洲的腰,把俩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轻声道:“这话该我说才对。是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姑娘,还肯娶我,还这样掏心挖肺的待我,老四,你晓得不?那日瞧见你们家兰丫头出嫁,我心里凉飕飕的,心里头突然就多出了些想法。” 梁愈洲激动的把崔喜雀抱了个满怀,两个人的身形相差颇大,她根本就是被他镶嵌进了身体里似的。 “啥想法?说来听听。”他道。 “女人啊,这一辈子,啥都是其次,就是要嫁个真心疼自个的男人,把自个当回事,才像那么回事。”崔喜雀道:“你瞧兰丫头,那可漂亮吧?是村里一枝花呢,杨家也有钱吧?可兰丫头自己行不正,你瞧她那嫁的,真是连村里的黑丫都比不上。这还恐怕只是个开头呢!” 可不就是嘛,梁愈洲点点头,梁锦兰出嫁后的第二日,本来照着这一带的习俗,杨家是要迎接老梁家的女眷们过去做客的,接着是新人三朝回门。鉴于梁锦兰的特殊情况,老梁家和杨家商议着把这些都免了算了,对外就宣称新娘子病了,新婚翌日就跟着杨峰去了县城瞧病,并在那小住,这一小住至今,就再没回过金鸡山村。 老梁家人清楚这,梁愈忠一家也清楚这,崔喜雀也晓得,这才有此感悟。 “雀儿,你放心,我稀罕你,我敬重你,我不会让你也陷身那样的境地。”梁愈洲对崔喜雀认真保证。 崔喜雀看着他严肃的模样,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心里暖呼呼,脸上却不由的躁红了,轻啐了梁愈洲一口,道:“傻子,你说啥呢!” “雀儿,我是认真的,我,我晓得一个女人啥最要紧,我一定会让你正大光明的嫁给我,不让你被村人落下话柄……唔……” 梁愈洲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话便被堵住了,一张柔柔软软,温温润润,还泛着淡淡香味的唇覆压在他偏厚还有点粗糙的唇上,梁愈洲身子猛地一僵,没料到崔喜雀竟然会主动亲他的嘴,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崔喜雀的唇已经移开了,站在那微微喘着气酡红着脸问道:“老四,这点甜头,你稀罕不?” 梁愈洲木木的点头,道:“甜,好甜,我还要!”说完,梁愈洲向前跨出一步,把崔喜雀抵到身后的大松树上,崔喜雀‘呀!’的一声低呼,梁愈洲已经俯下身把自己粗糙的厚唇,重重覆压在她柔软的唇瓣…… …… 锦曦这两日又运送了一批物具去了躺县城的新铺子,两天后的傍晚从县城回到家中,孙氏就迫不及待把找到了帮忙的人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锦曦。 “……照你开出的价儿和要求,我往村里去跟她们说了,让她们帮忙打听下,有好多人过来问呢。这些人里面,我仔细琢磨了下,你四婶是最干净利落的一个。”孙氏道。 锦曦刚回来就径直来了孙氏的东厢房,这才晓得老三老四被嘎婆和锦柔抱去了侧院那边看鸡去了。锦曦便在桌边坐下来,听孙氏说话,孙氏一一报出那些有意者的名字,在脑子里对号入座一一过滤了下,确实,崔喜雀是这些人里面的佼佼者。 “四婶若是想去千里香做事,那就在原来每日四十文的基础上再给她加上十文,虽说是亲戚,但有些话该说的还得交代清楚,七日的考察期。咱双方都琢磨琢磨,七日后四婶要是还愿意做下去,就再给提十文的工钱,要觉着做不下去,那就再造人,七日里包吃住,每日工钱照常结算!”锦曦道,端起一旁的茶来细细喝着,眉眼间难掩倦意。 “成,你四婶那还在等你的回音。那我明儿就去把你这话一字不落的给她回了。看她怎么说。”孙氏心疼道:“去了一趟县城,受累了,赶紧去洗把脸吃晚饭了,今日你桃枝表姨做了五花肉烧红薯粉丸子。是你最爱吃的呢!” 锦曦闻言目光一亮。脸上的倦色似乎一下子就扫空了许多。站起身道:“是吗,桃枝表姨太好了,我这就洗手去!”说完。三步并两步出了孙氏的东厢房,去了自己屋子洗脸洗手。 孙氏目光追着锦曦的背影,微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全是宠溺。 这一顿晚饭吃的真叫一个满嘴流油,大饱口福啊!桃枝表姨的厨艺,丝毫不在孙氏和孙玉霞她们之下,油而不腻,辣而不躁,很是对锦曦的胃口,连续在县城奔波了两日的疲惫,似乎在归家后享用了这丰盛温馨的一顿饭后,而消散于无形。怪不得人都说,家是温馨的港湾。 自打入冬后,锦曦每夜临睡前都有泡脚的习惯,坐在书桌前的小圆凳子上,双脚插在一口小木桶里,木桶里面架着一根棒槌,脚正好踩在上面,膝盖上围上厚厚的外衣,如此桶里的热气才不会轻易走掉。 袅袅蒸腾的热气里包裹着双脚和小腿肚,从脚底心的地方丝丝渗入,整个身子都觉着暖融融的,浑身轻飘飘,真是无比的通畅。这个时候,手里再捧一本书来轻轻翻阅,就真是一天中最大的享受了。 锦曦一边蒸脚一边看书,这回的书可不是书局里能买得到的那些,而是带些民俗和神话色彩的小册子,里面有的地方还配上了插画,这样的小册子在现代是司空见惯,可在印刷术还不甚发达的古时代,能有这样一本册子,那可是稀罕的物资。据锦曦从望海县城的书局逛了一圈下来发现,如今在县城这一带,这种带插画的神话故事册子可是极其难寻的呢。 当然,这一切得多感谢文鼎,因为这小册子是他给弄来的,锦曦翻看的津津有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直到有人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她才恍然抬头,便见桃枝不知何时进了她的屋子,正端了把小圆凳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曦儿,真还没睡呢,我在外面敲了好几声门,都没见你回应,又见你屋里还点着灯,我这才推门进来瞧瞧。”桃枝轻声道:“我有没吵着你看书吧?” 锦曦微微一笑,顺手把那本小册子合拢放到书桌上,道:“无妨,我正要起脚上床了。表姨这晚上过来有何事呢?” 桃枝从身后拿出一双布鞋来,放到锦曦腿上,道:“你等会起脚,试试看这鞋子合不合脚,我好改。” 锦曦拿起桃枝递过来的崭新绣花鞋,蓝底鞋头绣着黄色的迎春花,花边上还挑着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很漂亮精巧的一双绣花鞋,鞋里面鼓鼓的,看样子里面还加了料子,纳进了棉花来保暖。 “表姨,这鞋子,是做给我的?”锦曦惊问。 桃枝点点头,道:“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找你娘要来了你的鞋样子,你没裹脚脚背也高,我往外放了些,理当穿得下。” 锦曦点点头,赶紧把脚从热水你捞起来擦拭干净,然后试穿起来。 “我手头的花样子不多,你娘那里也都是些常见的,还是你小姨那花样子多,回头你得空跟我向她讨些回来。”桃枝蹲在那帮锦曦试鞋,边道:“这眼瞅着天越来越冷了,我正琢磨着给你嘎婆绣条抹额,老太太系着好,可我手头的花样子都不太合她那岁数,哎!” “表姨,村子西头那片道场边,有一条河,我记得往年的这个时节忍冬花该开了,你就照着那花样子给嘎婆绣抹额,保准合岁数还有新鲜儿!”锦曦出主意道。 桃枝目光一亮,道:“忍冬花?那敢情好,回头我明儿就去那边瞧瞧去。” 锦曦点点头,咬着牙拔鞋:“呀,表姨,我这脚又肥了,挤不进去呢!” 桃枝低声笑了,拍了下锦曦的脚,道:“你刚泡过的脚丫子有点大,你明儿早上再试,回头再跟我说,夜深了,你也别看太久的书,早些上床歇息啊!”桃枝叮嘱道,起身出了锦曦的屋子,顺手还给锦曦把洗脚的水给带出去给洒在院子里。 翌日天明,锦曦推开屋门,对面西厢房的屋檐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锦曦伸了个懒腰,昨夜降了霜呢。 早饭后照例和梁愈忠一道去了镇上,孙玉霞和孙大虎还在镇上,只等着锦曦这两日带了新伙计过去就动身去县城。孙记的库存很充裕,能供应很长一段时日,梁愈忠便在孙记的后院腾空出一片空地来,每日都在这里打制冬天用来取火用的暖桶,有靠背的圆形的,还有月亮船那种两端尖溜溜的,还有单人当做凳子坐着的那种,只等着天气再冷一些,就推出去售卖。 晌午饭的时候,锦曦去了千里香,开饭的当口,琴丫照例把孙记张掌柜他们几个的饭菜给拣出来,按人头分别装了几碗,步伐欢快的送去了孙记。 这边,锦曦轻碰了碰孙玉霞,问道:“小姨,我这段时日忙着跑县城,没太多留意琴丫,刚我怎么觉着她好似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啊,进进出出脸上都挂着笑,怎,不会是她姑母给她捎了新棉衣过来,就乐呵成这样了吧?” 孙玉霞嗛的一笑,道:“有个事我没跟你说吧?是关于琴丫的。” “何事啊?”锦曦问,来了兴趣。 孙玉霞又是嗛的笑了,瞟了眼周围,那边桌上几个食客正在津津有味的吃肉丝蛋炒饭,孙大虎在铺子外面的棚子下面给人下水饺,孙玉霞压低嗓音道:“这事啊,也是我心底的猜测,就连你姨夫那,我也没敢说。你也别往外道,琴丫那丫头啊,来日差不多要跟我做妯娌了呢!” “啊?”锦曦惊呆了,琴丫对孙二虎的心思,锦曦一早便知,孙玉宝他们也都看的清清楚楚,琴丫就是这样一个质朴甚至很直接的少女,她不会拐弯抹角,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全表现在她那张牛鼻子脸上。据孙玉宝他们说,琴丫打小就是孙二虎屁股后面的尾巴,到哪都喜欢跟着,孙二虎一直很烦她。 “小姨,你说的话准吗?”。锦曦问孙玉霞。 孙玉霞眨了眨眼睛,道:“你呀你呀,一心扑在生意上,都耳目不聪了呢,七夕乞巧节那日,琴丫悄悄送了只荷包给二虎,二虎收下了。那傻小子,许是怕咱们晓得了笑话他们,一直缠着,若不是前几日我去他那屋给他换被套,无意间从棉絮底下翻出来了,那上面的针脚我一看就认出来,铁定是琴丫那小妮子的,她那女红是我亲手教的,我不会瞧错!我还记得当初她缠着我要我教她绣花,我箩筐你那么多花样子,她偏就只挑交颈鸳鸯来绣,我当时还笑话她了呢,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是打着这注意……” 锦曦又是惊诧又是喜悦,道:“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二虎舅舅收下了她的荷包,琴丫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你说错了,这就叫二虎终于受不了琴丫的缠磨,终于妥协,被她拿下了!”孙玉霞咯咯笑道:“怪不得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纱,瞧瞧二虎,那闷头僵脑的愣小子,这下也开窍了。” 锦曦微怔,随即明白过来,抚掌道:“有理。不管是出于何种,他们两个要真能在一起,那我们倒也乐见其成。”顿了下,锦曦恍然,道:“哦,怪不得啊怪不得,怪不得前几日咱商议让二虎舅舅去县城新铺子时,他有点吞吐,敢情,问题出在这儿,是不想跟琴丫离开太远呢!哎,小姨你也真是的,你要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让二虎舅舅为难了,瞧瞧我,差点被琴丫怨上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人性的行径 第一百九十一章无人性的行径 “曦儿,谁怨你呢?”锦曦话音才落,琴丫便从侧门处进来,脸上挂着欢愉的笑意,接过锦曦的话尾音诧异问,看这样子,是没有听全。 锦曦轻咳了下,端正了身形,笑眯眯看这琴丫,孙玉霞在那挤眉弄眼的,锦曦在桌子底下踩了下她的脚,然后用别的话题给转移了。孙大虎那边给顾客送去水饺,又给这边的孙玉霞和锦曦她们各下了一碗肉丝面,端上来,大家伙围着一张桌子凑着头吃面,锦曦这边才刚刚吃了几口,铺子外面梁愈忠大步冲了进来。 “曦儿,你娘刚托人来给咱捎话,说让你赶紧回去一趟,你桃枝表姨出事了!”梁愈忠急吼吼道。 “什么?”锦曦一惊,霍地站起:“出什么事了?” “投河了,就村西口边那条小河!”梁愈忠急的跺脚道。 “啊?表姐她、她现在怎么样?”孙大虎急问,眼睛当即就涨了血。 “曦儿娘托那人来捎话,那人来的时候只晓得桃枝投了河,还没捞到人……” 这就是生死未卜了…… 锦曦膝盖一软,差点就要摔倒,还好孙玉霞从旁扶住,那边,孙大虎眼眶全红了,也顾不得汤锅里的面汤快要沸腾出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 锦曦想不透桃枝表姨昨夜还给她送新鞋子来,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到底因为什么,怎么今个就要投河?西边的河边开了忍冬花,还是她建议桃枝表姨去那边采花回来做花样子的,怎么这一上昼不见,就投了河? 过来捎话的人捎完就离开了,弄得锦曦这边焦急的摸不着底儿,要是桃枝不严重,孙氏是铁定不会大白天的来惊动镇上的他们!锦曦一想到这,心就揪的更紧了,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回去! 孙大虎兄弟跟桃枝更是嫡亲的表兄妹。两人兄弟一听全急了。孙二虎当即把那辆马车拉过来,梁愈忠和孙大虎连忙跳上车厢,孙玉霞他们不放心也恨不得跟着去村里瞧瞧情况,奈何两边的铺子里都脱不开人手。 “二虎舅舅。等会把马车往王家医馆那拐一下。请王家医馆里面的老郎中也跟我们走一趟!”锦曦临上车前。突然道。 梁愈忠几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道:“差点就急糊涂了。没错,是要带上一位医术好的老郎中同行,还好曦儿提醒!” 锦曦点点头,跳上了车厢,孙二虎一挥马鞭,那枣红马嘶鸣了一声,抬起蹄子便走,路过王家医馆门前,梁愈忠和锦曦跳下了马车进去了片刻,不一会便接了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出来,这老者还是上回孙氏临盆,锦曦请过去照应的那位,医术好,主要是经验足,孙氏那回难产,虽然主要得益于那位有奇妙小手的稳婆,这老郎中开出的几副产后调理的补药,也是助孙氏快速恢复的关键之笔副。 尽管这位老郎中愿意同行出诊,但锦曦还是在心底祈祷桃枝表姨莫要出事! 从镇上回到金鸡山村的这一路,孙二虎把马车赶得差不多快要飞起来了,把个老郎中颠的脸色都青了,为了顾念老郎中上了年纪,孙二虎不得不把马车的速度稍稍慢下来,但即便如此,往常赶牛车要半个时辰的路程,这会子不到一碗茶的功夫就到了。 “曦儿,我们往哪去?”眼看前方就要下官道,梁愈忠急问锦曦,前面赶车的孙二虎也侧过耳朵急等锦曦的指示。 锦曦晓得梁愈忠他们是不确定桃枝现在的情况,锦曦打起车厢的帘子朝外张望,官道下方她家的大院子门关的紧紧的,门口一个人都不见。就像苍蝇喜欢叮着臭鸡蛋,照着村人们素来喜欢围观瞧热闹的心理来分析…… “二虎舅舅,直接把马车赶去村西头的河边!”锦曦沉声吩咐,梁愈忠和孙大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马车下了官道,径直朝着前面那一排高低起伏的青瓦白墙的金鸡山村行驶而去,眨眼功夫就进了村,沿着村里修整平整的青石板路面七弯八拐了一番,很快便到了村西口那块大道场。 大道场的用处很多,村人用来晾晒打磨稻子,麦子,棉花和其他农副作物,这会子到了下冬天,这道场上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圆土堆,老远瞧去就像一座座小坟头,上面长着些枯草还盖着破烂麻线袋子的土丘,就是村人积压土粪用的。等到明年开春耕地,把这些土粪给运到田地里去,能给庄稼提供给足够的养料。 所以,下冬天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通常喜欢在这一带玩耍,捉迷藏,打仗,锦曦身体里属于宿主的那份记忆中,就有这样一幕幕的场景,梁礼青和梁礼柏就常在这里玩耍,不过,他们不仅不带着锦曦锦柔姐妹,反倒还经常伙同村里的其他孩子们欺负她们姐妹。当然,自从宿主消失后,如今的锦曦是再不可能在下冬天混迹在这群孩子里来这里玩耍了。 “王大夫,我背你过去!”梁愈忠的声音把锦曦的回忆打断,锦曦很快拉回心神,马车已经停靠在道场外面,梁愈忠正将王大夫背下车,孙大虎孙二虎兄弟早已箭步朝前面的小河边冲去,而那条小河边上,还有道场的粪堆包上,远远近近站满了人,冬日的寒风从北面吹来,刮在身上寒的沁人,但丝毫阻碍不了村人围观的热情,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嗡的,直让锦曦头痛。 梁愈忠背起王大夫快步朝河滩那边而去,锦曦跳下马车,小跑着跟在后面。朝前面河滩边围成一个半弧形,孙氏的哭声从那半弧形的中间传出来…… 看样子,是找到了?锦曦加快步伐。 孙大虎孙二虎兄弟上去就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里面,听到孙二虎在那暴躁的对围观的人吼:“大夫来了,都让开些!” “大家伙都让开了,莫耽误了大夫诊治啊!”梁愈洲的声音传出来,还有老梁头也在一旁维持秩序。 人群让开一条路,让锦曦和身后的梁愈忠还有他背上气喘吁吁的王大夫进来。 河滩边的地上,桃枝表姨半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件灰蓝色打着补丁的大衣裳。一看就是男人的衣裳,她躺着的身下地面,印出一大摊的水渍,孙氏跌坐在一旁。声音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怀里还紧紧抱着桃枝的头。崔喜鹊眼睛红红的,蹲在孙氏身旁小声劝慰着,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也都在。跟其他那些围观的村人不同,她们几个跟锦曦家走的近,跟桃枝也都熟悉了,大家对这个苦命却又安静本分的桃枝,都很有好感,如今,一个个都在抹泪,是真的伤心。 桃枝紧闭着眼,湿漉漉的发丝散开来,有的黏在她瘦削的脸颊上。昨夜还跟锦曦说说笑笑的那张脸,此刻惨白无一丝血色,连唇上都失了色。那双能做出好吃的红薯粉丸子,还有给锦曦纳鞋,给老三老四做虎头鞋和小肚兜的巧手,此刻无力的垂落,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生气。 孙大虎和孙二虎上前去摇动着桃枝,没有半点反应,两个大男儿都哽咽了,锦曦当下像掉进了冰水盆里,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之际,她听到王大夫从梁愈忠背上踩到地面,对孙氏气喘吁吁道:“她是溺水之人,不可那般抱着,赶紧把她放平!” 孙氏沉浸在悲痛中目光痴痴的,锦曦他们进来她都没来得及反应,何况王大夫气喘吁吁的话? 锦曦赶紧逼回快要夺眶的眼泪,上前去从孙氏怀里接过桃枝,孙氏的双手扣得极紧,锦曦哄道:“娘,我们找大夫来救表姨了,你松手。” 孙氏听到大夫来了,目光一动,下意识松开手,锦曦赶紧将桃枝放平在河滩边。 王大夫上前来蹲下身直接按住桃枝手腕处的经脉上,然后,又把手指探到桃枝鼻子底下,倒剑眉皱在一起,收回手,摇了摇头叹息了下,道:“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啊?”孙家兄弟面如死灰,孙氏直接昏倒在梁愈忠怀里,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抽气声,随即便是七嘴八舌的惋惜声,议论声,从四面八方盖来。 锦曦身子一晃,强撑住身形,道:“王大夫,劳烦你再探探看,方才我放平我表姨时,触到她耳朵背后,还是有一丝丝暖意的。” “哦?”王大夫诧异,又伸出手去在桃枝耳朵背后触了触,倒剑眉还是皱着,但眼底却闪过一丝疑惑。 锦曦看着桃枝躺在那直挺挺的,身上虽然盖着一件大衣裳,然腹部的地方却有点微微凸起,她平时是很纤瘦苗条的,没有一点小肚腩,莫不是…… 锦曦脑子里闪过一法,以前都在书籍和电视上见人这么做过,她从未尝试,不管了,死马当做活马医! “二虎舅舅,你来帮我捏住表姨的鼻子,快!”锦曦跟孙二虎道,随即轻轻捏开桃枝的口,自己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把气渡入桃枝的口中…… 虽然不清楚锦曦这是在做什么,但是,梁愈忠和孙家兄弟都选择了暂按住悲痛,默默支持锦曦的行为,王大夫毕竟是有经验的老郎中,虽然也没见过锦曦的做法意欲何为,但也能估摸着猜测出一些来,当即抖手朝围观的众人大喊:“大家伙帮帮忙,都往边上散开些……” 锦曦此时一门心思用在急救上,一次,两次,三次……如此反复的往桃枝口里渡入空气,然后又把双手移到桃枝的腹部,用力的按压,一下不行两下,两下不行三下,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尽一切可能来挽回桃枝表姨! 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孙氏也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怔怔的瞧着锦曦像疯了似的在桃枝身上忙活着,可桃枝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曦儿……算了吧。你表姨她、去了……”孙氏悲从心来,哽咽着过来抓锦曦的手,就在她伸出手来的瞬间,锦曦手下的桃枝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咳嗽声,虽只是极其细小轻微的一声咳,但锦曦却无疑是听到了天籁,听到了福音…… 她挣脱开孙氏的手,又用力在桃枝腹部按了几下,这一回,桃枝又咳嗽了一声。梁愈忠他们全听到了。不止如此,伴随着桃枝的咳嗽,吐出了一口接着一口的河水。 锦曦简直欣喜若狂,赶紧过去扶着吐完水的桃枝半靠着自己坐着。孙家兄弟被这变故惊呆了。梁愈忠只剩下傻笑。孙氏则不敢置信,崔喜鹊还有大牛媳妇她们则一个个的破涕为笑,孙氏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对着河边拜了又拜,因为先前村人中有人议论说是河神要收了桃枝去,孙氏大悲大喜后只想着先拜河神,答谢他释放了桃枝…… 围观的村人也是对此目瞪口呆,在大家伙的眼中,锦曦自打打理铺子后,形象就已发生了逆转,如今,若不是亲眼瞧到她把桃枝给拉回来,说出去谁信这一切竟然是锦曦做到的呢?当下,村人们看着锦曦的目光,崇敬又钦佩! “王大夫,接下来这事儿我就爱莫能助了,还得劳烦你老出手给我表姨好生诊断下!”锦曦对王大夫清声道,没有半点居功的样子。 王大夫行医多年,遇到的疑难杂症不少见,但锦曦这一招急救溺水之人的法子,却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一把,心下正想着日后若是得空,一定要好生跟锦曦姑娘讨教下这奇异的救人之法。自己对那溺水女子束手无策,锦曦姑娘不仅救活了那溺水女子,还对自己这般恭谦,王大夫赞赏的看了锦曦一眼,点点头,上前来给桃枝认真查看起来。 翻眼皮,探鼻息,把脉,看舌条,还有一些其他的锦曦瞧不懂的专业诊治手段,孙氏回过了神,紧紧抓住梁愈忠的手,紧张兮兮的看着王大夫的表情,孙大虎和孙二虎他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大夫,周围围观的人一个个探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 桃枝虽然被抢回了一条命,但半靠在锦曦身上,垂着眼,呼吸弱弱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色的。垂着眼皮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似乎下一刻还会提不上气儿的样子,还是着实让人担心。 须臾,王大夫收了手,倒剑眉动了动,道:“性命无堪,就是寒气入体,回头开几副温补的药好好调剂一番,理当不会大碍。” 得到桃枝表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锦曦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手按在桃枝的肩上,问:“表姨,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落到水里的?他们说你是投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枝眼皮动了动,抬眼看了锦曦一眼,目光在边上围观的人群中掠过,又垂下眼,低声虚弱道:“曦儿,我没要投水,是我自个不小心踩踏了。” “踩踏了?”锦曦蹙眉,瞟了眼河边,这好长一段时日没有下雨,河边干燥的很,怎么可能会踩滑? “表姨,你莫怕,到底是怎么回事?今个你就当着这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我和我爹娘都给你做主!”锦曦大声道,想到上回李长根对桃枝的欺侮,锦曦怀疑这一回莫不是又有村里不怀好意的人作祟?一次可以为了顾及声明而默忍,可第二次再忍,就不好了,锦曦可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杀鸡儆猴是必要! “表姨,你莫怕,不管是谁欺负了你,你说出来,我一定要揪他送官法办,这叫蓄意谋杀!”锦曦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大家伙一直在议论,从她们杂乱的议论声中也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显然这些人也都是事发后听闻了风声才赶过来的,谁也不是起初的第一目击者。 见桃枝还是缩着肩膀不言不语,孙氏在一旁急道:“曦儿,我来说。” 从孙氏口里听到的事情始发是这样的:早饭后梁愈忠和锦曦去了镇上,桃枝收拾完碗筷便提出要去村西的河边采些忍冬花回来做花样子,孙氏正好要出门去给崔喜鹊回话,两人就顺道了一段,在崔喜鹊家门口分道扬镳。孙氏在崔喜鹊家坐了一会,外面崔孔雀家的大小子狗蛋从外面跑进来,说瞧见桃枝表姨跳了河,孙氏震惊,崔喜鹊当即就找了她家隔壁的邻居去镇上捎话,两人就匆忙赶来了河边。 “曦儿,我和你娘赶到河边时,正好瞧见梁礼胜把桃枝捞出水,见我们过来梁礼胜就把人交给我们,他自己跑去村里请李大夫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瞧见的这样子了。”崔喜鹊接过孙氏的话茬,快言快语道。 “我二哥呢?”锦曦问,大家到处瞧,都没瞧见梁礼胜的身影,也不见李大夫的身影。 崔喜鹊揪出一个小男孩,推到锦曦面前,道:“狗蛋,是你说亲眼瞧见桃枝表姨跳河的,你过来,跟你曦儿姐的面再把当时的情景说一下!” 崔狗蛋就是崔孔雀和杨爱民的大儿子,今年七岁,跟梁礼柏和锦柔差不多的年纪。不过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男孩子的皮实,相反,白白净净的,有点偏阴柔,一副老好人受气包的模样。 “我不敢说,柏小子说我要再跟大人说这事,往后就再不跟我玩,还要见我一次打一次!”崔狗蛋扭捏着直往崔喜鹊身后躲,崔喜鹊揪住狗蛋的耳朵大骂:“你个男娃子怎这么胆小怕事?当着我们大人的面,谁敢打你一个试试?小姨我不抽下他一层皮来!” 即使如此,崔狗蛋还是直躲,打死都不敢再说。还是梁愈洲瞧不下去,从崔喜鹊手里解救下狗蛋。 “当务之急,还得尽快把人送回家去!这里风大!”王大夫提醒道。 王大夫话音一落,孙二虎便率先蹲下身:“曦儿,快把你表姨扶到我背上来!” 锦曦和孙大虎赶紧把桃枝扶上孙二虎的背,孙二虎背起就朝官道那边疾步而去,孙大虎跟在后面扶着,梁愈忠帮着王大夫拎着医药箱子往马车那边而去,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一左一右搀扶着孙氏跟在后面往村里去。 围观的村人没有散去,而是留在河边继续兴致勃勃的围观这事的始末。 “梁礼柏?”锦曦眼睛眯了眯,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梁礼柏赶紧往老梁头身后躲,锦曦一指梁礼柏:“柏小子,你给我出来!” 梁礼柏自打上回锦曦家乔迁被锦曦打了一顿后,就开始怕她了,这会被她这一指一喝,吓得身子一抖。老梁头眉头直皱,很不悦的看了锦曦一眼,但桃枝这事事关严重,他也不能太包庇,把梁礼柏从自己身后拽出来,沉声道:“柏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说!” 梁礼柏胆怯的看着锦曦,用力吸了一口青鼻涕,道:“不关我的事,是、是、是礼青哥要我们用土巴块砸她,她躲着躲着,不小心滑倒了就栽到了河里去了!” “柏小子,你可别浑说,青小子是你哥,你可别给他泼污水!”老梁头沉声低喝梁礼柏,脸色很难看。 锦曦嘲讽的目光看着老梁头,老梁头尴尬的皱起眉头,对梁礼柏道:“我的意思是,柏小子随他娘,说话向来就每个准的!诶,柏小子,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别添油加醋的!” 梁礼柏不干了,嚷嚷起来,道:“爷偏袒哥哥,我没扯谎,就是那样子的,是礼青哥骂桃枝表姨是狐狸精,勾搭男人,骗吃骗喝,还让我们扔土巴块砸她,把她砸到了水里,我们吓坏了,要去喊大人来,礼青哥不让喊,说她是个勾搭人的狐狸精,后来是礼胜哥跑来了,跳到河里捞起来了……” 梁礼柏断断续续的说着,锦曦从中捕捉到几点有用信息:一,这事梁礼青是始作俑者,二,是梁礼胜救起的桃枝。(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获全胜 第一百九十二章大获全胜 “胜小子呢?不是说是他把人给救上来的吗?他哪里去了?”老梁头大声问道,四目一寻,周围的人都跟着四下瞅。 “我在这!”梁礼胜的喊声由远及近,锦曦的目光随着众人朝那声音来的来源处望去,但见道场那端一个年轻人正驮着一个老者朝这边疾步赶来。那老者大家伙都认得,是金鸡山村的李大夫,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人,正是梁礼胜,李大夫的医药箱子挂在梁礼胜的脖颈上,随着他的跑动左右晃动。 锦曦看到梁礼胜穿的是里面的中衣,目光眯了眯,桃枝表姨身上盖着的那件男人的外衣应当非他莫属了。 老梁头迎了过去,帮着把李大夫从梁礼胜后背给扶下来,李大夫的胸前一片衣襟全沾湿了,而梁礼胜浑身上下更是湿漉漉的没有一处干,连头发都是湿的。 “老二,你怎也不家去换身干衣裳来?这浑身湿漉漉的,着凉了可怎办!”老梁头抹了把梁礼胜身上能拎出水来的衣裳,大皱眉头的抱怨道,当然,这不仅仅是汗水,更是河水。 “爹,你别怪胜小子,他一把桃枝姑娘从河里捞起来,就火急火燎的赶去找李大夫了,没顾得上换衣裳!”梁愈洲道,梁礼胜在那弯着腰直喘气,脸膛都红了,看样子跑了好远地的样子。 锦曦走过去问道:“二哥,你去哪里接的李大夫?” “胜小子去我家寻我。我今日上昼恰好去了那边的傅家村出诊。一来一回给耽误了,呃,落水之人呢?”李大夫道,围观的人便都嘁嘁喳喳跟李大夫讲叙起了先前的一系列事情来。 “曦儿,你表姨她怎样了?”梁礼胜喘着粗气只问锦曦,目光在河滩边和人群中没找见桃枝,脸上和眼底全是掩不住的焦急和担忧。 锦曦心里一动,这位二堂哥看样子对桃枝表姨还真是动了真心的,是他及时跳下冰冷的河水救起了桃枝表姨,粗中有细还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又第一时间去找大夫。怪不得一直不见他,原来如此! “我表姨险险救回了一命,这会子送回家去了,镇上的王大夫说喝几副温补的药。理当没有大碍!”锦曦道。 梁礼胜眼底的焦急和担忧终于散去了一些。道:“那就好。那就好!” “二哥,今日要不是你及时相救,我桃枝表姨她……二哥。你赶紧家去换身衣裳吧!” 梁礼胜摆摆手,道:“我不碍事,等会再家去!” 李大夫见已经没自己啥事了,就自家去了,这边河滩边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去。 不知没散去,围观的人群众还发出了不满的指责声,因为有梁礼胜的对比,这指责的矛头都是对准梁家的俩孙子,梁礼青和梁礼柏,尤其是梁礼青。 村民们虽然爱看热闹,但本质都还是比较淳朴的。梁礼青比锦曦大一岁,今年十二,是村里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一般小罗罗们做些调皮捣蛋的事情,还小偷小摸,着实让人烦恼,但终归还是能勉强容忍的。 但是,若是梁礼青当真祸害桃枝落水,自己见死不救,还不许其他小孩子去找大人寻求帮助,那么,梁礼青的这种恶劣行为,就已不单单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捣蛋行为,而是上升为一种极其恶劣的有失人性的行为了! 淳朴的村民们,也是不能容忍这样的行径的!当下,各方的议论声,指责声更甚,纷纷把目光落在老梁家的一家之主——老梁头的身上。 锦曦沉下脸,目光从老梁头变了色的脸上重新落到梁礼柏身上,冷声问:“梁礼青呢?他现在哪处?” “曦丫头,你要做啥呢?”老梁头唬下脸,目光瞪着锦曦。 “爷,今日这事你也亲眼瞧到了,柏小子也亲口证实了,虽然我桃枝表姨并非我们金鸡山村人氏,可她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梁礼青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自然要找出他过来,给我桃枝表姨一个交代!爷是老梁家的一家之主,不会当着这么多村人的面来包庇梁礼青吧?”锦曦道,在老梁头冷沉威压的目光注视下,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清越,丝毫没有半点退缩和畏惧! “包庇就是纵容,梁老爷子,这事你真得管管……”周围的指责声四起。 梁愈洲和梁礼胜作为老梁家的一份子,都站在那羞愧的垂着头,崔喜鹊已经是半个老梁家人,也觉着脸上无光,虽然没有跟围观者那样把话说出口,但她走到锦曦身侧,扶住锦曦的肩,这一举动足以表明了她的立场。 老梁头嘴角的肌肉剧烈的抽了几下,压住心底腾起的怒火,目光从锦曦身上移开,对躲在他身后被众人的指责压迫的快要哭出来的梁礼柏喝问:“青小子呢?去把他给我寻来!” 梁礼柏抬头看着老梁头,见老梁头对自己说话时还奇怪的眨巴了下左眼有点惊诧,老梁头抬手捏了把梁礼柏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还愣着干嘛?你曦儿姐这还等着要他给个交代,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找来?” 梁礼柏脑瓜子一直很灵活,刚才是吓到了,这回似乎看懂了老梁头暗里的意思,畏惧的瞟了眼那边的锦曦,点头如啄米道:“我这就去喊他来!”说完就要跑,突然,锦曦一个抬步,迅速拦住梁礼柏,道:“你一个人是带不来的,我跟你一道去!” 梁礼柏一慌,缩到老梁头身后,老梁头怒了,护住梁礼柏,反而对锦曦低吼:“曦丫头你做啥呢?仔细吓着你弟弟!” “我俩弟弟在家里好好的睡着呢!这样狠心狠肺的人不配做我弟弟!”锦曦嘲讽的对老梁头道:“爷要纵容包庇他们就直说,别弄这些花样子来给谁看!” 老梁头老脸一白。僵在原地,被锦曦堵得说不出话来! “柏小子,你就说青小子这会子躲在哪处?让你四叔去带过来!”崔喜鹊道,梁愈洲点点头上前几步。 “都别吵了,我晓得青小子在哪!”问完桃枝安好后,便一直沉默着站在一侧的梁礼胜再次开口,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身影,又过了片刻功夫,道场那边传来脚步声和哭骂声。接着。大家伙便见着梁礼胜拽着哭骂抗拒的梁礼青大步来了道场,后面还跟着亦步亦趋,满脸恐慌的金氏。 梁礼青的哭骂声断断续续,但众人把这些话拼凑在一起。都不禁惊讶起来。 “不要脸的寡妇……勾引男人……骗吃骗喝……淹死了拉倒……”梁礼青挣扎着哭骂着被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梁礼胜给拽到了河边。直接扔到锦曦的面前,然后自己站到一边。 梁礼青被梁礼胜扔的摔倒在锦曦的脚跟前,嘴里还在用最肮脏恶毒的语言咒骂。一口一个‘寡妇’,“勾搭人的狐狸精”,一听就晓得是在咒骂桃枝,围观者中的议论声更甚。 “你再敢乱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扔去河里喂鱼?”梁礼胜对梁礼青低喝。 “我没有乱说,我亲眼瞧见你给那寡妇送野枣子,二哥你偏心眼,有好吃的给那寡妇送,我才是你亲弟弟……” 梁礼胜的俊脸都快扭曲了,摇晃着梁礼青的肩,痛声道:“就为这,你就拿土巴块砸人?还把人砸的掉到水里,眼睁睁瞅着不去求救?青小子,你的心怎变得这样狠?你还是不是我弟?啊?” “胜小子,别为了个外人吓着你弟啊……他就是个半大小子,不懂事啊……”老梁头在一旁打圆场,压低声音提醒梁礼胜。 “爷,这事不能再包庇,外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梁礼胜满脸的愤怒。 老梁头一怔,梁礼青趁机嚎哭道:“爷,救我,二哥为了个寡妇要打杀了我啊……” 梁礼胜一个头两个大,被老梁头推开。 “闭嘴!”锦曦一声冷喝,梁礼青唬了一跳,骂声停顿了片刻,双眼喷着火的瞪着锦曦,随即更加凶猛的咒骂起来。 “老子就骂你表姨是狐狸精了,她勾搭我二哥,骗吃骗喝,还学人采花,骚蹄子,老子看不顺眼,就该死……啊……你打我!你这贱丫头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梁礼青的咒骂声被锦曦的一记巴掌给震断,脸上赫然印出一张鲜红的五指印,梁礼青短暂的震惊后,爆发出要燃烧一切的愤怒来,嗷的一嗓子从地上爬起来,朝锦曦扑来…… 围观的人都被这变故给惊住了,老梁头更是大变脸色的瞧着这一切,梁愈洲和梁礼胜有心要阻止,可他们俩站的距离有点远,来不及,而相对比较近一些的老梁头,在瞧见梁礼青扑向锦曦的瞬间,他按住了想要阻拦的念头,相反,异常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念头。 崔喜鹊就站在锦曦身旁,当作为哥哥的梁礼青扑向作为妹妹的锦曦的时候,崔喜鹊来不及多想,想在中间把两人拉开,十二岁的梁礼青一掌把崔喜鹊推得连连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然后,飞起一脚,踹向站在那的锦曦的小腹。 围观的人都惊讶的忘记了呼吸,十二岁的野小子这一脚,成人受了都要吃苦头,锦曦一个十一岁的丫头…… 所有人都在为锦曦捏了一把冷汗的瞬间,甚至有村民在那边朝锦曦大喊,让锦曦快跑……锦曦却是没有后退半步,清冷的站在原地,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看着梁礼青飞来的脚,然后,在他的脚尖快要触到她的衣裳时,背在身后的双手迅猛出手,捉住他的脚,双手用足了力道往边上一拧,但听一声清脆的嘎嘣声,连带着梁礼青的整个身子,都被锦曦给扔出好几步远。 梁礼青趴在地上,右脚像是失了知觉般。随即便是钻心的疼痛涌上来,热泪一颗颗的往下落,额头更是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你这个贱丫头,赔钱货……”梁礼青爬不起来,趴在那里双眼冒火的对着锦曦破口大骂。 锦曦脚尖勾起面前的一块土巴块,拿出以前体育课射门的技术,照准梁礼青的额头射去。 “你不是爱拿土巴块砸人吗?我就让你好好尝尝这滋味!”锦曦说完,又勾起几块,接二连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梁礼青的额头颅。鼻子。嘴巴,脸颊,还有耳朵几处射去,啪啪啪的连串声响中。那些土巴块砸在他的额头上再碎裂成那几块。有些碎末落进了他的眼里。不得不用手去使劲的挠。还有的进了嘴里,在那又抠又吐的。 人群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醒过神来,不晓得是谁起的头。竟然都跟着拍掌喝彩起来,当然,都是在赞锦曦。梁愈洲早奔过去扶崔喜鹊去了,老梁头气急败坏的朝那边的梁礼青奔去,经过锦曦面前时,稍微停了下,那目光在锦曦面上刮了一圈,跟瞧见仇人似的,最后顶着一张比灶底灰还要黑的脸朝梁礼青那边去了。 “青儿啊……你伤到哪啦?让爷瞧瞧……” “爷,我的脚,我的脚痛死了……还有我的脸上,全是泥巴……呜呜……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啊,天哪,咋下手忒狠哪,脚踝都红肿了……这不是一家人哪,这是来讨债的冤家啊……青儿啊,你忍着点啊,爷这就带你去瞧大夫……” “……” 单看这画面,真是好一个慈爱的祖父啊…… “老四,快过来带青小子去瞧大夫啊!”老梁头抬头瞧见梁愈洲不仅没去教训锦曦,也没有过来安抚梁礼青,反倒在那扶着崔喜鹊嘘寒问暖的紧张样,加之崔喜鹊又是因为护着锦曦而被梁礼青推到的,老梁头心里早就对崔喜鹊生出不满来,于是朝梁愈洲急吼。 梁愈洲愤怒的瞪了眼趴在地上哭的可怜兮兮的梁礼青,啐了一口,道:“知错不改,没大没小,活该,痛死拉倒!” 老梁头气的一个倒仰,脖颈处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指着梁愈洲还想再说什么,崔喜鹊突然软哒哒靠在梁愈洲的身上,抚着额头道:“老四,我这胳膊好像脱臼了……” 梁愈洲再顾不得就要发大飙的老梁头,赶紧搀扶着崔喜鹊,急匆匆进了村子去找李大夫那买膏贴去了。 “胜小子,这是你亲弟,被人给打成这样,你不管?”老梁头只得又朝这边杵着的梁礼胜怒吼。 梁礼胜目光漠然的投向哭的鼻涕横流,同时也痛的脸色发白的梁礼青,又看了眼这边正捏着手腕按摩的锦曦,皱紧了眉头对老梁头道:“爷,今日这事,大家伙都瞧着呢,一切都是青小子错在先,如今这样,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二哥,你说啥呢?我是你亲弟,你就为了那骚蹄子寡妇这样不待见我?”梁礼青冲梁礼胜哭喊着咆哮,从小到大,梁愈驹素来是不管他们兄弟的,娘金氏脑子不灵光,大哥梁礼辉整日闷在屋里苦读,话都不怎跟梁礼青说。三哥梁礼智一直在县城跟师傅学艺,那也是一年到头就见几面的,梁礼青跟二哥梁礼胜感情最好!如今,因为桃枝寡妇,二哥竟然这样不偏袒他,梁礼青心里落差极大!顾不得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在那又捶又打,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在对桃枝的咒骂和诋毁上。 因为梁礼青的这些诋毁,边上没有散去的村人,都从中扑捉出一些敏感的信息。没办法,在这个精神生活缺乏,和信息不流畅的古时代乡下,往往有三类东西最能吸引大众的关注: 色情,暴力,还有就是封建迷信! 老梁家胜小子跟桃枝小寡妇之间……围观者在十月底的寒风中看热闹,一个个看的热血沸腾,在猜测着,议论着,窃笑着,说什么话的都有,持什么态度的都有,一个个浑然不觉着冷意沁人。 锦曦深吸一口气,这个梁礼青,怎么打都堵不住他那张喷粪的臭嘴,今日这般一抖包袱,对桃枝表姨的名声真是一个摧毁,若是梁礼胜内心脆弱的话,指不定对桃枝表姨刚刚萌发起的那一颗情感萌芽,就要被掐灭在舆论的压力下了。 那边,已经有胆大的村妇们在打趣梁礼胜:“胜小子,你弟说你喜欢人家桃枝,不止给人送酸枣子,人家没回出来洗衣裳,你就远远的跟着,是这事么?你倒是说话呀?” “哎哟,还真瞧不出来呀,老梁家的胜小子闷声不做的一个人,心里头主意还蛮多的嘛!” “你们这些人别这样乱说,梁礼青说的混话不能信,礼胜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以前大家伙在一个村子你住着,也没见他去给哪个寡妇家献过好啊!”围观者中也有为梁礼胜辩护的,那是村里头几个暗暗喜欢梁礼胜的姑娘,但是,她们的辩护不仅没有起到给梁礼胜解围的作用,相反,还让这浑水越搅越浊。但是碍于锦曦在场,那几个喜欢梁礼胜的姑娘,就算心里嫉妒桃枝,但锦曦方才对梁礼青的那一番作为,让她们不敢直接说出桃枝的名儿来!但那模样明显是把勾搭人的矛头指向了桃枝。 梁礼青还是不知死活的在那继续抖包袱,锦曦不免暗自惊诧,这梁礼青还真是有两手,竟然把梁礼胜的这些小动作全看在了眼底! 不行,锦曦觉得自己不能再由着梁礼青在那浑说,她抖起袖子,决定过去给他一记最狠的,让他直接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僵硬在那边的梁礼胜再度开了口。 “乡亲们,你们谁都别再多议了,桃枝是个实抵实的好女人,是我,是我梁礼胜稀罕她!” 梁礼胜的话不多,就那么一两句,但却足以震慑全场,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要是哪家的男人跟个寡妇扯上些闲话,哪怕暗地里对那寡妇有啥心思,明面上也会给撇的干干净净。何况,梁礼胜还是个没有定亲的‘净头郎’,怎么能跟个寡妇扯上闲话?众人都震惊的目瞪口呆,梁礼青惊得忘记了嚎哭,那几个喜欢梁礼胜的姑娘,有的已经忍不住捂着嘴低低的哭了,再没什么事情能比得到梁礼胜的亲口承认来让她们心碎了。 锦曦则眯了眯眼,对梁礼胜投去了深深的一瞥,赞赏和钦佩之光,从眼底直达心底。梁礼胜这样的男子,是真正有担当的好男子,桃枝表姨要是真能解开心结,跟了他,可真是一段佳话。不过,只怕就算桃枝当真也郎有情妾有意,只怕这埂在两人中间的阻碍还是不小,因为那边,老梁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梁礼胜的那一番话,老脸一片铁青。 几乎是咬着牙指向梁礼胜:“你被河水灌迷糊了?说些没头没脑的昏话!你弟弟的脚都要断了,还不快些过来把他驮去瞧大夫!” “爷,我说的不是昏话。”梁礼胜沉声道,许是被河水浸湿了身子又一直站在寒风中,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此时河边围观的人都静悄悄的,大家都看向他,他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老梁头的身上,嘶哑着,一字一句道:“今日,当着全村父老乡亲们的面,我梁礼胜就把这话撂在这,甭管桃枝是不是中意我,那是她的事,我不敢强求。反正,我是稀罕她,只要她一日不嫁,我就一日不娶,往后要是谁,胆敢再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在背后说败坏她名声的话被我听到,休怪我不留情面!” “二哥,说的好,曦儿今日真是对你刮目相看!”锦曦抚掌高声道,人群中也有些跟锦曦有同样感悟的村人,又或是顾念着锦曦家如今的势头,还有钦佩锦曦的村人们,都跟着抚掌赞叹。梁礼胜微微一笑,朝那些人拱了拱手,有一股说不出的男人风范。(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开 第一百九十三章离开 老梁头像是遭了雷击,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在锦曦和梁礼胜身上来回的转,最后大喝一声:“梁礼胜,少给我丢人现眼,赶紧滚过来驮你弟弟去瞧大夫!” 梁礼胜顿了下,看了眼一脸央求的金氏,大步朝前背起梁礼青,路过锦曦身前时,梁礼胜扭头对锦曦道:“回头等他瞧过了大夫,我再领他去给你表姨请罪!”说完,朝村子里匆匆而去,金氏抹着泪跟在后面小跑。 梁礼柏早在先前一片混乱中就已经脚底抹油的开溜了,老梁头背着手在人群里瞅了一圈没找到梁礼柏人影,只好折身往村子里去,临去前还不忘瞪一眼锦曦,换来的,是锦曦嘲讽不屑的目光,老梁头气的七窍生烟,张口还想痛斥几句,锦曦哼了一声,转身混入散去的人群中,回了村子。 桃枝自被孙二虎驮回家来后,在孙氏的帮助下擦洗了身子换过干净的衣裳,又喝完孙大虎煎熬的汤药,便沉沉睡去。桃枝床前留着锦柔在看守,其他人都退出来去了外院的堂屋,义愤填膺的孙家兄弟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外院堂屋商议着桃枝落河这事,怎么着得向那肇事者讨个说法。 梁愈忠虽说跟这两边都是亲戚,可他是典型的帮理不帮亲,这事上,桃枝是明摆着的受害者,所以,虽说梁礼青是他的亲侄子,可梁愈忠的性格就是如此的耿直。大家伙正聚在外堂屋商议着如何去讨个说法之际,锦曦回来了,带回了孙大虎他们离开后河边发生的事情,让大家伙稍安勿躁。 原本很气躁的孙二虎他们,在听说了梁礼胜,梁愈洲他们的态度和作法后,怒气不由平缓了一些。尤其是听到梁礼胜大庭广众下,对桃枝的那一番维护,甚至表明心迹的话,孙家兄弟和梁愈忠都不由感慨不已。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都对这梁礼胜生出一抹敬佩来,孙家兄弟心内也生出跟锦曦一样的想法,横竖传言都出去了,梁礼胜也表明了心迹。若是桃枝这边没啥意见。这两人要是凑在一块过日子。倒也不失一段佳话。 作为桃枝的嫡亲表兄弟,孙家兄弟自然不忍心看着桃枝年纪轻轻就这样孑然一身。 很快,外院再次传来脚步声。梁礼胜果然信守承诺,待梁礼青脚踝处推拿且摸过药酒后,就直接绑了双手给押去了锦曦家,给桃枝当面请罪。 孙家兄弟在看到梁礼青脸上的巴掌印,脸上身上的泥巴印,还有脚踝处贴着的膏药,不用猜也晓得这肇事的小子也得到了好一番修理。孙家兄弟本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胸中的怒气也就渐渐散了,毕竟,要不是梁礼胜及时跳入河里把人给捞起来,还跑去傅家村找李大夫,就算锦曦再神通,也没法子对桃枝施救,功过相抵,此事作罢!何况,若是桃枝他日真能梁礼胜结为秦晋之好,那梁礼胜就是他们的表‘妹夫’‘姐夫’,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孙家兄弟松了口,没有对梁礼青再如何,梁礼胜心内对这孙家兄弟多了一丝敬重。 “曦儿,你桃枝表姨现在什么情况?”梁礼胜望了眼内院的方向,问锦曦。 “表姨回来后换了衣裳喝了药,这会在睡着了,等她醒来,我会把今日的事情一字不落说给她听的。”锦曦道,说完朝梁礼胜眨了下眼,带着一丝俏皮。 梁礼胜恍然过来锦曦所指,俊脸微微一红,忙地撇过头去掩饰尴尬,开口命令梁礼青就跪在外院,朝着内院西厢房那个方向磕头认错,梁礼青先前在河边被锦曦打怕了,后来又被梁礼胜一路的教训,老梁头又没有跟在一旁给他撑腰,这会子见到孙二虎那凶煞的模样,还有锦曦似笑非笑却让他打冷战的眼神,梁礼青早不复河边的跋扈,摆出一副知错的怂样来,乖乖跪在那磕头口里还在说着赔礼道歉的话。 …… 老梁家父子祖孙叔侄兄弟们家去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争吵,关于梁礼青梁礼柏兄弟的,关于梁愈洲护着媳妇的,当然,在诸多事情中,梁礼胜心属小寡妇桃枝那件事,成为了老梁家人吵闹的重点,也是不短时日内,整个金鸡山村人们茶余饭后,村头村尾议论的焦点。 不过,这舆论漩涡中的两人,却都在这件事后一连好几日,都不再露面。 桃枝是因为回来后就病着,一直卧床调养,纵然下地,孙氏也不准她出去外院,也都是在内院转转。而当事人的另一方梁礼胜,自打那事后的翌日,便被老梁头找了个由头,给派去傅家村那边一户盖新屋的人家做瓦工去了,梁愈洲也没逃脱这命运,叔侄俩一道去了,日日早去晚归,没有半点空闲。 锦曦这几日一直在千里香忙活,千里香重新招募了两名新成员,一个是崔喜鹊,还有一个是金宝红。 金宝红是大牛夫妇的老二,比锦曦年长两岁,今年十三,一直都是跟着大牛他们田间地头的忙活,十三岁的孩子倒也炼就了一把力气。大牛的意思是如今宝红大了,农闲的时候,就带着他去人家屋场做小工,削砖块,和泥浆什么的,但大牛媳妇不这样想,她的意思是,两个儿子老大宝林就跟着大牛围着庄稼地打转,老二宝红,让他跟着锦曦他们去铺子里长见识,走不一样的路子瞧瞧。 于是,金宝红便来到了千里香。锦曦这几日都在领着崔喜鹊和金宝红熟悉千里香里的事宜,从前面招呼顾客,到后面灶房里包子饺子馅料的调配,几乎是手把手,毫无保留。事无巨细的传授给他们。 崔喜鹊素来是个利落能干的,加之女人天生跟灶房这块有天赋,好多东西一点就通,甚至还能提出些有新意的想法来,这让锦曦颇为惊喜和意外。金宝红虽然是个半大小子,但好在脑瓜子灵活,肯上心的学习,尤其是他长着一张亲和憨实的娃娃笑脸,很是得顾客的喜欢。 开始的头两天,孙大虎和孙玉霞还不太放心。也在铺子里照应着。后来见崔喜鹊和金宝红渐渐上手,尤其是崔喜鹊,都能开始独挡一面了,孙大虎和孙玉霞放心的把镇上的铺子交给了他们。夫妇俩收拾了行装。赶在二十八开张前搬去了县城的新铺子。 镇上这边。崔喜鹊完全取代了孙大虎从前的活计,负责灶房那一块的所有事宜,和面揉面。给顾客下饺子馄炖面条炒饭炒面等,琴丫主要负责跑堂和结账,金宝红负责卫生和洒扫事宜,当然,还包括洗碗。金宝红住在阁楼上,崔喜鹊和琴丫住在后院。 转眼间就到了十月二十六,锦曦和梁愈忠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县城小北楼,后日新铺子开张营业。 二十六的下昼,孙玉宝和阿财已经动身去了县城小北楼,锦曦和梁愈忠提早了半个时辰回了金鸡山村,明儿这一趟去县城,锦曦决计要在那里逗留个十天半月,今日早些回家跟嘎婆,娘亲,柔儿,主要是老三老四多聚聚。 晚饭后帮着孙氏一起给老三老四洗完澡,哄着他们兄弟俩入睡,锦曦回屋收拾好行装,估摸着时辰还早,便去了对面西厢房桃枝的屋。晚饭的时候孙氏告诉锦曦,说桃枝这两日身子恢复了些,提出要离开这回郑家村她娘家去。 桃枝娘家如今是那嫂子当家做主,原本就是因为容不下桃枝这外嫁了的姑子,桃枝娘才求到孙老爹这,最后辗转来了锦曦家,这才算是暂且找到了一个安稳的落脚点。如今在金鸡山村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桃枝直觉没法儿再在这呆下去了,白日里跟孙氏和孙老太提出过两日要走。 孙氏和孙老太白日里就轮番的劝过了,都劝不住,只得等锦曦家来再想法子。 锦曦在桃枝屋门外轻轻敲击了两下,自报了名字才推门进屋,屋里点着灯,桃枝靠坐在床头,身上披着外面的袄子,正在拉线纳鞋底。 瞧见锦曦进来,桃枝把鞋底搁到一边,微笑着道:“就晓得你夜里必定要过来。” 锦曦翘了翘嘴角,桃枝朝她伸出双手,锦曦握住桃枝的手,挨着她坐到了床边,瞟了眼一旁搁着的那双大码子的鞋底,笑了下,道:“表姨说过几日要走,那这是给哪个赶工纳鞋呢?” 桃枝也不藏掖,瞟了眼那鞋底,道:“给胜小子纳的。” “哦?”锦曦挑眉,眼睛眯起来。 桃枝刮了锦曦一眼,道:“别瞎想,我没啥能答谢人家的,只能给他纳双棉鞋聊表谢意。” “嗯,表姨说的没错,我二哥对表姨,确实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实话说了吧,表姨你就算拿十双鞋子也没法报答人家。不过嘛,我二哥最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大家伙都晓得了,表姨你要是真想报恩,不如就成全了他的心意?” “这份恩情,我会一辈子记在心底的。”桃枝目光黯下去,低声道:“我、我配不起胜小子,不敢埋汰他。” “这就是你急吼吼要回郑家村的缘由?”锦曦问,因为不想埋汰了梁礼胜,所以选择逃避? 桃枝也实在,点点头,道:“我是个寡妇,还不是个一般的寡妇,我是个克夫还不能生育娃儿的寡妇,胜小子那么好的一人,我比他大了个五六岁,我不能埋汰了他,也不能拖累了他,他自然会有好黄花大闺女能匹配。” “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六,那能抱一箩筐的金砖呢!”锦曦道。 桃枝忍不住被这说法给逗笑了,摇摇头不语。 “再者,我二哥那日都当着众村人的面说了,此生非你不娶!你就这样忍心躲回郑家村去让我二哥打光棍?” “傻丫头,那话你还真信?胜小子那是年轻气盛,等我离开时候一长。等他脑子冷了下来,就不会再那样钻牛角尖了。” “表姨,我还小没经历过这些事儿,也不晓得怎么劝你,我只晓得,咱人活着,得随着自己的本心去走。我二哥能当着所有村人的面那样的维护你,还说出那样一番情深意重的话来,我觉着他是个不错的,就冲着这份勇气和魄力。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若是你也不讨厌他。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去试一试呢?来日如何,这不是凭空想出来的,是过出来的呀,你这样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到最后啥都落不着!”锦曦小心翼翼诱导道。 “至于生育那事。曦儿始终觉着不能完全拍板就说问题落在表姨你身上,就算表姨你当真生育方面有点问题,咱还可以寻医问药啊!我娘不也是好几年没动静。后来寻医问药,又解开心结,你瞧,还一生就俩,如今老三老四长得多好?只要你想,你敢,你也可以像我娘那样的!” 桃枝被锦曦这样谆谆善诱的,眼底闪过一抹向往的神采,但随即又湮灭了。 锦曦捕捉到那一丝神采,暗暗高兴,这么看来,桃枝心里,也不是完全对梁礼胜没感觉?既然有感觉,那就好办。 “表姨,我二哥是真的关心你,你好好想想他这段时日对你做过的一切,以前你嫁过的那几个男人里面,可有像他那样细心体贴的?就拿那日你落水来说吧,我二哥可是湿这衣裳跑去傅家村,后来又押着梁礼青过来给你磕头,还私下里问我你的情况如何。” 桃枝怔怔的听着,脸上有些动容。 “我二哥这几日和我四叔一道去了外村做瓦工,每日天还没亮就出了村,天漆黑才收工回来,我娘这两日给你炖的那红枣枸杞汤,可不是我家的,是我二哥预支了他的工钱给你买的送来的。” 桃枝惊讶的睁大双眼,眼睛带着一丝水汪汪的感觉,全然不是锦曦初见时,那如死水般枯槁无神的眼。 爱情的魔力呀,果真是女人最好的滋润品,锦曦暗叹。 “曦儿,我,我心里乱糟糟的,就像这乱线球似的,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回郑家村去,我放不下老三老四,我那娘家嫂子也不待见我,我一回去我娘就要省下她的口粮来贴补我,可是,我这边这事这样一闹,胜小子又说出那样的话来,村里人都把眼睛放在我这,连带着你们都要被人道论。说真的,我这会子都不敢去村口那池塘洗衣裳了,我、我心里乱的很……” 锦曦看着桃枝烦恼无助的样子,算是终于摸清楚了她内心忌惮的,无非就是这事太过震撼,又刚闹出来没几日,桃枝心里还不能适应过来,鸵鸟心里作祟,想要逃避。锦曦想了想,觉着这热火头上,让桃枝短暂的离开一下,让她冷静的梳理下自己的心绪,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也顺便让村里那些爱道论的人降降温,也不失个好法子。 锦曦目光一转,道:“那我给表姨出个主意,这段时日,你就别跟这呆着,我县城的新铺子刚开张,你随我过去那边呆小半个月吧,顺便帮我的忙,如何?” …… 这一夜,西厢房的灯火许久才熄灭,翌日,锦曦精神饱满的起床洗漱,桃枝则盯着一双黑眼圈,把一双崭新的棉鞋交给孙氏,委托她回头转交给梁礼胜。 听到锦曦要带桃枝去县城小住段时日,孙氏和孙老太都觉着这是一个折中的好法子,况且跟锦曦再一块,她们也不担心桃枝会被人欺负了去。就这样,早饭后,梁愈忠把锦曦和桃枝的行装拎上牛车,告别了抱着孩子送出大院子的孙氏她们,梁愈忠一行三人启程上了官道,朝着县城的方向进发。 县城小北楼,锦曦带着满眼新奇,还是头一回进县城的桃枝进了新铺子。涂了油漆的门楣上,挂着黑色烫金边的‘千里香’三个大字,进了铺子里面,一切都是粉刷装潢一新的,铺面跟长桥镇的差不多大,因为里面桌椅的形状和摆放的关系,看起来比镇上的铺子还要宽敞明亮些。 两面墙壁都做了门,门是这个时代普遍流行的那种几开的雕花木头门,没有阁楼。房梁上每隔一段空挡就垂挂着一盏灯笼。锦曦在装修设计的时候,动了个念头,灯笼打破了传统意义上一贯的大红椭圆状灯笼,有柔和的粉黄色砂纸糊的南瓜状的灯笼,还有绿色西瓜状的,蓝色树叶形的…… 为了答谢文鼎的鼎力相助,这些灯笼上面,锦曦还特地请文鼎亲笔题词,孙玉宝也按耐不住显了一手。文鼎的字遒劲有力,方刚大气。亦如他的人。沉稳内敛中又不失清贵不羁。 孙玉宝的字则圆润秀巧,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孙玉宝题的是一首西江月,文鼎则是一首清平小令。无疑。这二人的题字。再配上这满屋雅致的布置,无疑让一间寻常的铺子添了几分雅致。似乎进到这铺子里,不止是消费。而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偌大的铺子里,一道夜里便五颜六色,流光溢彩,雅致中不失温馨。且每一张桌子间,都竖着一道镂空的小屏风隔开,热闹且又不显嘈杂。 孙玉霞留守在铺子里,接待了锦曦一行,孙大虎,孙玉宝还有阿财去小北楼里面的市集采购食材去了。这边孙玉霞将桃枝和锦曦领到一桌上倒茶,桃枝惊羡的目光从头顶转到墙壁上,最后落在桌椅上,当她看到几乎每一张大红桌子的中间部位,都有一个镂空的,圆形的空洞,而空洞下面隔着一段距离,都有一块悬空的木板,桃枝诧异了。 “桃枝啊,你还别说,我前几日过来的当口,瞧见这桌子中间都留着一个大碗口粗的洞眼,我也跟你一样的疑惑。后来还是玉宝跟我细说了,我这才消了疑惑。”孙玉霞瞧见桃枝那表情,咯咯笑起来,道。 桃枝笑了笑,转头问锦曦,那洞眼是用来干嘛的? “哦,那些洞眼和悬空的木板,回头用来搁放小火炉子,瞧见没,那洞眼周围包了一圈东西,那料子是防火用的,回头火炉子就架在那木板上,火焰恰好从那里冒出来,上面架着一口锅子,如今不正赶上这大冷天么,咱刷火锅吃!”锦曦耐心的解释着。 在决计把千里香的买卖扩大到望海县城来之前,锦曦进行过一番市场调查。县城不比小镇上,在这里,一条街上卖各色早点的铺子那是如雨后春笋,至于饭后甜品和糕点点心,有专门的铺子,其精致度跟千里香不相上下。千里香且不说要在县城打开一片新局面,就算是站稳脚跟,仅凭着原来小镇上的那些花样,在小镇是足够,可再县城那可行不通。 锦曦思考了许久,决计在保留原来早点品种的基础上,必须做出有特色的东西来。卖各种滋补药用的汤?城北就有几家专门煲汤的铺子,卖啤酒烤鸭芝麻烤鸭?县城那些大酒楼里,什么野味没有?而且人家那醉鸡醉鸭子什么的,腹里还大有文章呢,且还管外送呢,只要你买一只,从城北送城南都没问题,这条路无疑也行不通! 锦曦在连续查访和研究了县城这一带居民的饮食习性后,一个点子油然而生。 那就是:做火锅营生!干锅菜或许县城里任何一家酒楼饭馆都有,但是,这种以各色干锅为锅底,照着自己的喜好往干锅里现烫现吃的唰火锅吃法,想必在望海县城还是仅此一家! “桃枝啊,你来了就好了,多个人手总是好一些。如今我们这新铺子可不比镇上那老铺子,我们这早上还管卖早点,午饭和晚饭如今改做刷火锅了呢!”孙玉霞拉住桃枝,跟她讨论起来,不一会儿,孙玉宝他们采购回来,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还有各种蔬菜和菌类。 桃枝对那些不符合这时令出现的蔬菜倍感惊诧,又是孙玉霞给她解释,原来这县城里呀,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专门的暖房种菜,好些大菜棚子也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产业,暖房里能种出其他节令的蔬菜瓜果呢!桃枝恍然,只觉县城这一行,确实让她眼界接连着大开,曦儿说的果真不假,人真的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小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夜市上的冤家路窄 第一百九十四章夜市上的冤家路窄 农历十月二十八,新铺子吉时开张,文鼎和福伯都前来道贺。开张头一日,千里香就推出了好几款不同口味的火锅。针对来往顾客的食辣程度,分别有三鲜火锅,肥牛肉和唰羊肉火锅,除此外,喜欢一桌人边烫菜边享用的,还有川味麻辣火锅,针对同一桌的食客有的食辣有的怕辣,还有鸳鸯剁椒鱼头火锅。 烫菜都是选用白底蓝花的小碟子装着,有各种片的很薄很薄,事先用调味料腌制入味的肉片鱼片,清洗干净的青菜,豆芽,土豆片,还有各种凉皮粉丝,荤素小丸子,以及丰富的豆制品。 铺子门口打出宣传牌子上声明,但凡在千里香开业头七日,每顿消费超过两百文钱的餐桌,会按餐桌就餐食客的人头数赠送千里香特色风味的糕点,消费满三百文的餐桌,除了赠送的糕点外,还会免费赠送一坛子酒酿(坛子的规格以酒坊出售的常规坛子大小为准)。 因为开张前的那段时日锦曦家这边一直忙的难以抽身,火锅铺子的开张前宣传火候没有到位,新铺子开张的前三日,生意远不如大家伙的设想,早点那一块马马虎虎,但火锅营生就有些萧条了。第一日晌午和夜里两顿,铺子里统共才接待了三桌,准备的那些食材好多都没有派上用场,还好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冷了下来,有些食材还可以勉强留到隔日继续用。 第二日。铺子里的买卖还是不见起色,两顿正餐接待了四桌,第三日,还是三桌。无疑,开张前三日,火锅铺子是稳赔不赚,大家伙儿的激情被浇了一盆冷水,看着那些浪费了的食材,还有这铺子每多开一日就要多交一日的租金,还有其他的苛捐杂税。孙玉霞和桃枝她们心疼的直抹泪。孙大虎和孙玉宝也是急的团团转。绞尽脑汁的想法子来改变这一现状。 锦曦这三日来,脸上虽没表现出太多的情绪,然心底那份焦急跟他们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锦曦完全敢拍着胸脯打保证。她开的这家火锅铺子。绝对是望海县城一稀罕的新玩意儿。不管是东西的口味,卫生,铺子里面的环境。抑或是铺子里孙玉霞他们的服务态度,那都是挑不出错来的。 生意凋零的最大原因,锦曦认为,应该还是输在宣传效应上。虽然小北楼这一片人流量多,但相比较起望海县城这也不过是偏北的一隅,再者,顾客往往有一种奇怪的观望心理,那就是对新鲜事物的尝试态度,就说锦曦自己吧,从前去饭店吃饭,大多都会挑那些顾客爆棚的地方钻,潜意识中就会觉着人多的地方那肯定错不了。就好比傣妹火锅城,排着队都要等,哪怕边上就开着一家别的火锅店,也还是宁愿选择傣妹。 就在锦曦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扩大宣传之际,文鼎再次光顾了千里香,午饭后,铺子也没什么生意,清闲的很,文鼎便邀锦曦一道去外面街道上走走,两个人不觉就聊到了千里香这萧条的生意上,锦曦便跟文鼎请教。 “你们这的火锅,我也吃过两回,那口味确实没得挑。”文鼎边走边笑道:“不过,你看的是对的,你们这火锅铺子,知晓的人还是太少。只要把人给吸引了过来,其他的就好办。” “眼下的问题是,我不晓得该如何吸引那些人。”锦曦道。 文鼎低低一笑,清亮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思忖,淡笑道:“如何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这个不难。人都喜欢瞧热闹,就像苍蝇喜欢叮有缝的蛋,想当初我那茗山阁开张,是请了一支舞龙舞狮队,鞭炮一炸,锣鼓一响,唢呐一吹,几条街道的人都凑过来瞧热闹了!” 锦曦目光陡地亮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文鼎,道:“好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文大哥,你接着说。” “还有就是,多印制些传单之类的,花不了十几文钱的本钱,去人多的地方散散,尤其是望海县城的华阳闸口码头边,那里有条大水路,来往的客船行商都会在华阳闸码头中转卸货或歇个脚什么的,去那里也能拉到生意。” 锦曦听得极其认真,如小鸡啄米一一记在心底,文鼎温和一笑,接着道:“等把人都吸引过来,晓得你这里有一家火锅铺子后,接下来,你得弄明白你们这火锅铺子,所要面对的顾客是哪几类人群,再去分析那些不同类别的顾客们的切身需求,对症下药的给予接待。” 锦曦眉心微微蹙起来,想起上一世在肯德基那些地方用餐,有商务性质的,有针对情侣会推出情侣餐,针对全家会有全家桶,赶上小朋友过生日,还会送上精美小礼品,锦曦脑子里突然劈开一道灵光。这三日来,一直困扰着她,让她寝食难安的问题,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文大哥,今日你来这一趟,真是特地过来助我的呀,文大哥,多谢,多谢!”锦曦道,文大哥真不愧是在县城打理酒楼的,这见识就是不一样! 文鼎眼睛微微眯起来,道:“就晓得你聪明,一点就通!” “嗯,还是文大哥你启发的好,真是应了那句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文大哥,我这就送你到这里了,我想到了好法子化解这回的危机,我得赶紧赶回去跟他们好好探讨一番,不送了,你慢走,下回过来我再好好招待你!”锦曦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身朝回小跑而去,实在是太激动了。 文鼎望着锦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禁摇头失笑。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转眼,已是五日后。 文鼎再次造访千里香火锅铺子,这一回,他瞧见的景象再不是上回一铺子人耷拉着脑袋守着清冷铺子的景象,尽管已经过了晌午饭时间,但千里香里面却依旧是客满为患,孙玉宝他们一个个忙的分身乏术。文鼎瞧见眼前这幅盛况,又瞧见那个穿梭在铺子里的蓝衣少女锦曦,眼底浮起浓浓的赞赏。 果真是个聪颖的人,他那日只寥寥提了几句。她就能融会贯通。而且还能在他建议的基础上,更加的完善,文鼎暗暗点头,目光追着那蓝色娇小的身影。舍不得移开。 看到这样。他也放心了。跟孙玉宝站在门口随便闲聊了几句,便转身告辞。还没走开两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文大哥请留步!”是锦曦的声音。 文鼎心内一喜。扭头只见锦曦正从铺子里小跑出来,清秀的脸蛋浮着健康的红晕,因为心情好,眼角眉梢还有嘴角都是弯弯的。 “文大哥,上回还说这回好好招待你,看样子又要食言了。”锦曦微笑道,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惭愧,别说把文鼎请进去斟茶落座,就是站也没地方,里面每一张桌上都坐满了顾客,大家伙烫菜涮火锅,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傻丫头,我还跟你计较这些!”文鼎温和一笑,伸手摸了摸锦曦的头,他的手指触到她的秀发,柔顺的好像摸着一批上好的云段,都有些让他爱不释手了。穿着一件粉蓝色的秋裙子,袖口和裙子下摆的地方,绣着几支粉黄色的迎春花,腰肢纤细,站在那如三月春风中的一株迎春花,清纯玉立,再不是初见她时,那山林里林荫小径上挎着篮子捡蘑菇的黄毛小丫头了。 锦曦早已习惯了文鼎抚摸她的头,微笑道:“那你吃过晌午饭了没?” “吃过了来的。”他道,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吃过了也要接着,这里面是一包点心,有醉枣,甜橙皮,都是我自个做的!”锦曦说道,从身后拿出一只牛皮纸袋子,推给文鼎。 文鼎微诧,想到方才锦曦还在那忙着给顾客端茶倒水,看样子这牛皮纸袋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是我早就捡每样装好了的,就等着你过来拿给你,诺,尝尝鲜儿!”锦曦道。 文鼎眼底的喜色直达心底,果真是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 “还有这个,也给你一沓,这是我们千里香火锅铺子的代金卷,你手里的这一沓,每一张都能抵十文钱,帮我跟散发散发呗!” 文鼎二话不说,欢欢喜喜的收下,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收下了,你放心,但凡来茗山阁吃饭的顾客,我都会帮你散发这些。” “文大哥,你就不怕我分了你那的生意?”锦曦笑道。 文鼎摇头失笑,道:“你开的是火锅铺子,又不是酒楼,就算是,我也不怕!大家各凭本事吃饭!” 锦曦笑了,文鼎道:“那你赶紧回去忙活吧!” 锦曦点点头,正准备转身,又听文鼎在身后问:“曦儿,你何时回镇上去?” 锦曦想了下,道:“这边刚刚见起色,我怕是还要在这待个十来日的样子。怎么了?” “哦,没事,我是想说,我这几日恰好也有事要在县城的茗山阁逗留,你若是得空,可以过去那边找我耍,你上回不说,想去逛县城的夜市么?我可以陪你去!” “嗯,那敢情好,回头我得空就去找你,说定了哟!” 文鼎含笑点头,紧握着手里的牛皮纸袋子,一直目送锦曦的背影进了铺子,这才转身离去。 因为铺子里的买卖蒸蒸日上,锦曦这一忙活起来就觉时光如飞梭,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中旬,眼看着离家快大半个月了,锦曦心里想老三老四想的慌啊,眼瞧着孙玉宝孙玉霞他们都已完完全全胜任了铺子里的事宜,锦曦也能放心的把这里交给他们。 决定了十一月十六回家去,十五的晚上,锦曦腾出空来,约了文鼎一道去逛夜市。逛夜市事小,主要是想给老三老四买点小玩意儿,尽管。他们现在还不懂得如何玩。 文鼎在约定的时辰过来接了锦曦,两人步行去了望海县城南面的夜市一条街。 这是锦曦来到这个时空后,头一回逛夜市。虽然时令已是农历的十一月中旬,但仍挡不住夜市处的喧闹。 夜幕笼罩下的夜市一条街,每隔几步路便挂着灯笼,把一切照的如同白昼。 寒风拂面但依旧游人如织,路两边摆满了小摊位,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路瞧来看的眼花缭乱。捏面人的,卖零嘴的。卖面具的。还有玩小杂技的,当街表演书画的,有的地摊前面,围着一大群人。都凑不进去。 长桥镇跟这县城可真是没得比啊。锦曦感叹。长桥镇一到夜里,基本就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没几个人。这里就不一样了,夜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文鼎和锦曦并肩走在人群中,不快不慢的观赏着两边的风景,说说笑笑,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聊生意的事情,卸下了各自肩膀上担负的责任,两人此刻就是一对年轻的男女,轻松愉快的逛夜市,说的话题都离不开吃喝玩乐。 锦曦以前只觉文鼎少年老成,一心扑在帮他舅舅打理酒楼的生意上,今夜这番探讨才惊诧得知,他跟她竟也是这方面的同道中人。尤其是两人说起天下美食来,更是滔滔不绝。 锦曦在一个小摊位前,给锦柔买了一张花仙子的面具,又给老三老四各买了一只小拨浪鼓,扭头瞥见前面不远处的地摊前,有个中年妇人在那卖小动物,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文大哥,那边有卖小宠物的呢,你陪我过去瞧瞧呗!”锦曦道,文鼎点点头,跟在锦曦后面过去。 中年妇人的一对大篾竹篮子里皆铺了一层稻草,其中一只篮子里装着几只小狗小猫,看个头应该都不出两个月,小猫瘦骨嶙峋的,小狗的牙口都还没长齐,且从品种来看,都是这一带的土品种。而另一只篮子里,装着的是兔子,白兔子灰兔子,缩成一团毛茸茸的球。 锦曦不禁有点失望,文鼎看到锦曦露出失望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买小狗是打算用来当做宠物耍呢,还是用来看家护院?” “我是想要弄两只那种不长个头,脑瓜子机灵的小宠物狗带回家去,柔儿最喜欢小卷毛狗了,以前在老梁家时,我堂姐就养过一只那样的卷毛狗,柔儿羡慕的不得了,那时候我没钱,买不起。不过,若是看家护院,这种土狗倒是也可以考虑。可这种土狗,我四婶子家,还有张屠夫家都有老狗娘,他们都许诺了等下了狗崽子送给我家几只看家护院呢,大可不必在这花冤枉钱买!”锦曦如实道。 文鼎点点头,道:“那土狗在我眼中,三九天用来下狗肉火锅还差不多。既是看家护院,那等我回头去庆安府城,给你弄两匹狼犬回来,那种狗可烈着呢,保准小偷不敢上门。如何?” “还有啥如何,自然是一百个好啊,文大哥,那这事可就拜托你了啊!我家那俩大院,又是在官道边,前后都是田地没有人家,养两只狼狗着实让人踏实些!”锦曦喜道,文鼎摸了摸锦曦的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我看这兔子也不错,好喂养,也干净,你喜欢不?”文鼎问。 “喜欢,但我没打算买。”锦曦道。 “为何?” “太贵了,一只兔子要三十文,不划算!”锦曦道,虽然她如今不缺钱,但正因为挣得钱多,才更能体会挣每一文钱的艰辛不易,有钱,也要花在刀刃上,花三十文钱买一只兔子回去耍,锦曦舍不得。 “文大哥,那边好热闹,走,过去瞧瞧。”锦曦的目光移到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处摊位边,围聚了好多人,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还听到大声吆喝的声响。锦曦招呼完文鼎,便快步去了那边, 文鼎并未急着移步,而是蹲下身来打量了一眼那兔子堆,指了两只对那正跟别人侃价侃的唾沫横飞的中年妇人道:“老板,给我包一对兔子,一公一母。”文鼎指了两只兔子对那中年妇人招呼,中年妇人早在跟边上的买者侃价,文鼎随手扔给她一些铜钱,没有侃半文钱的价,中年妇人开心极了,放下其他正砍价的买者不理直接把那两只兔子给文鼎装好,双手奉上,没有小篮子,便把两只兔子的腿各绑了一只在一块,文鼎接过直接抱在臂弯里,欢喜的弯了弯嘴角,转身寻了锦曦而去。 且说这边的锦曦,三步并两的来到那边的摊位前,摊位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锦曦还是从人堆缝隙里瞧清楚了里面的景况。 里面的地上垫着红色的毯子,毯子上面照着一定的间隔和布局摆放着形形色色的物品,大到古董花瓶,摆设器皿,小到泥雕木刻的小人偶,小男孩玩的打鸟弹弓,还有珍珠,玛瑙,翡翠的手链手镯,银簪子,木簪子。锦曦目光在那些饵物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摊主手里捧着的一物上。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用布缝制而成的,小儿拳头大的布偶小狗,小狗做的极其的逼真,眼睛黑溜溜的,鼻子小乔乔的,小嘴弯弯,耳朵又大又耷拉,浑身还有一层蓬松的卷毛。若不仔细瞧,还真以为是一只袖珍型的小卷毛狗呢。 这布偶小白狗吸引住了锦曦的目光,若是可以,她想用它来做钥匙扣。不过,瞧这样子,应该不在饵物的行列内。 摊主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瞧那神色和伸手动作,应该是个跑江湖的老手,不然,摆出这么多炫目诱人的值钱家当来,没几本刷子也是受不住的。 锦曦竖起耳朵听那摊主跟围观的人群介绍游戏规则,就是很普通的套环游戏,二文钱一只成人手腕粗细的木环,站在指定的位置扔环套物,套到何物就归了你。 不待那摊主介绍完,围观者中便有好几个年轻模样的男子跃跃欲试,有的男子身边还跟着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那些女子的目光都钉在那些手链镯子和簪子上面,再移不开眼,怂恿着一道过来的男子套环。 不过可惜,锦曦一连看了几个男子套环,不晓得是他们手法不准的缘故呢,还是那木环的问题,他们中几乎没有一个人能顺利套住那些值钱的玩意儿,成绩最好的那个男子,还是在花了六十文钱,一口气扔了三十只木环后,才勉强套住最近处的一把弹弓,人群发出唏嘘之声,摊主面不改色的收了那些木环,继续引诱着那些围观者。 “借过借过,老板,你手里拿着的那小白狗什么价儿啊?怎不放到下面让人套呢?”一道清脆的女音穿透围观的喧闹,突然响起。 众人循着这声音看去,便见一个梳着双髻,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挤进人群,少女削肩膀,水蛇腰,瓜子大的小脸上长着一双勾人的狐媚子眼,薄嘴唇,鼻子边上一颗黑痣。涂脂抹粉,穿着红色的绫袄绿色的石榴裙,满身鲜艳的色彩,像一只花蝴蝶,她的到来,一下子就把那些套环的年轻男子的目光全吸引了去,那些带了女眷同行的男子,少不得被身边的女眷狠狠掐住胳膊,这才收回眼神。 “喂,老板,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怎不答应?”少女很享受周围投注过来的目光,没好气的朝那摊主大声问。 “姑娘,我这手里拿着的小布狗可是这里的压轴之物呢,那得有人环环套中了这摊位上所有的物品,我这小布狗是最后的压轴奖励!”摊主道。 “呀,还不卖呀?那可如何是好呢?我家小姐偏就相中了你这手里的小白狗,你出个价卖给我们吧?”丫鬟道。 周围的人都诧异了,这么诱人的少女竟然是伺候人的丫鬟,那她家的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更期待了。不负众望,丫鬟的话语刚落,她身后便也挤进来一个女子,随着那女子的到来,喧闹的摊位前,突然有一刹那变得寂寂无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打谁的脸 第一百九十五章谁打谁的脸 锦曦一直在边上看着,这会子自然也有兴趣多看几眼那小姐是怎样一个天女落凡尘,都让众人不出声了,于是,便朝着丫鬟身后望去。 不是锦曦想象中的一抹纤妖娆抑或娉婷的身影,那小姐,穿着一身宽松大气的冬日裙袄,上身在袄子外面还罩着一间半袖的银红色纱褂,高腰的地方系着一根宫绦,下面的裙子是蓬松的那种,跟丫鬟的纤细相比较,这位小姐就相对显得丰腴很多。 她的秀发披泄在身后,头顶绾着一道半月髻,上面插着两根珠钗,鼻子下面的地方蒙着一层网状的面纱,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如远山,微微上挑的杏仁眼中波光粼粼,她拨开哑然的人群款款而出,夜风扬起她的发丝,脸上的面纱轻轻舞动,带着三分妩媚,三分妖娆,四分神秘,当下便把众人的目光全吸进了那双勾魂的杏仁眼中。 锦曦看到站在她身前的一对年轻男女,那女的在死命的掐那男人的胳膊,可那男人还是回不了神,目光痴痴的追随着那蒙着面纱的小姐到了摊位前。 锦曦目光在那小姐的脸上到身上扫了一遍,有点哑然想笑,这不是梁锦兰么? 虽然蒙着面纱,可那眼神锦曦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瞧她的双手,抄着恰到好处的挡在小腹处,确实看不出来她是个孕妇呢。 “老板,我们家小姐愿意出两百文来买你手里的小狗。”丫鬟脆声道。 “多少钱都不卖。我这狗是最后的压轴奖励品呢!”摊主硬声道。 丫鬟的小脸涨红,指着那小布狗脆声道:“不就一只布缝的小玩意儿吗?能入我家小姐的眼是你的福气,两百文你都不卖,留着喝西北风呢?” 锦曦像旁观者一般,冷眼瞧着前面的一幕,心道,难怪戏文里那些丫鬟都能的很,个赶个的都伶牙俐齿,眼前这个可不就是么,梁锦兰的一把好枪。 “这位小姐既然出手这般阔绰。想必眼界该不窄才对。难道小姐你就瞧不出我这手里的小布狗。这缝制的手艺不是一般人能出的?”摊主举起手里的小白狗朝众人晃了晃,接着道:“这小布狗可是从京城那边流出来的,是京城最具盛名的‘皖绣阁’顶尖绣娘洪秀杨的最新品,数量有限。如今在京城。一般的官宦之家的小姐们都还寻不来呢!” “少显摆了。你就蒙人吧,要真有你胡吹的那样稀贵,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小丫鬟不屑道。 摊主也不气恼。掂量着那小白狗,道:“横竖我有我的法子,信不信由你,这小白狗是有市无价,我是不卖的,除非,这位小姐能套中这里所有的饵物,我这小白狗双手奉上,不然,还请小姐往边上去些,别耽误我做生意!” 小丫鬟气的小脸腾地一下全红了,指着那摊主就要发飙,梁锦兰拦住了她,俯身贴在那丫鬟的耳朵边又轻声嘀咕了几句,小丫鬟一听,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锦曦微微摇头,梁锦兰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真是半点没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丫鬟一拍手掌,脆声道:“我家小姐让我敢问一下在场的姑娘小姐们,还有谁也跟我家小姐一般相中了那小白狗?” 其他的女子目光大多流连在那些精美的饰物上面,就锦曦的目光追着那摊主手里的小白狗。 “对面的那位姑娘,就是你,穿蓝色衣裙的那位,劳烦你往前站几步好么?”突然,那小丫鬟的手指径直穿透众人指向对面的锦曦,随着她的指尖指向,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射向锦曦,站在锦曦身前的一对年轻男女连忙让开身子,后面不知是谁把锦曦往前推出了几步,站在摊位前。 锦曦淡淡一笑,目光从梁锦兰微微垂下的眼帘上扫过,睨着那丫鬟,声音清凉:“怎么说?” “姑娘,小婢刚打量你,瞧得出来你也是属意那小白狗的,对不?”丫鬟道。 “那又如何?我可不像你家小姐,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我只有看的份儿!”锦曦道,似笑非笑的扫了眼站在丫鬟身后几步远的梁锦兰,在‘小姐’两字上咬音加重,梁锦兰眼皮明显跳了跳,有点不自然。 “你只要承认属意,那就成了。”小丫鬟快言快语道:“我家小姐愿意出六百文钱,在这挑选出几位手法好的兄台们,帮忙一起套物。势必得到那小白狗不可!” “六百文啊?这小姐可真是大方啊……” “人家是有钱人,你没瞧见她主仆的穿戴么,穿金戴银的,六百文钱对她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那是不看在眼底的呢……” “我手法不错,等会我也去那表现一把……”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窃窃的议论声,摊主自然是笑成了一朵菊花的看着这一切。梁锦兰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双手抄在身前正好挡在她的小腹前。 锦曦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你家小姐爱如何如何,跟我有半文钱的关系?” 小丫鬟似乎早就料到锦曦会这样问,扬眉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她想邀请一位喜好相同的小姐来帮她助阵,人多力量大嘛。” 什么时候跟梁锦兰喜好相投了?锦曦压住心里想笑的冲动,继续跟那小丫鬟周旋,她想知道梁锦兰这样一掷千金,大费周章的,到底是想玩什么? “你家小姐那么出手阔绰,虽然蒙着面纱只瞧到眉目就能牵动大家伙的心,想必只要她摘下面纱,一声号令,为她献殷勤的人前仆后继。有没有我助阵不打紧。”锦曦淡淡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是啊是啊,揭开面纱让我们大家伙一睹小姐的天人之姿吧……”有些年轻男子荷尔蒙瞬间上升,躁动道。 梁锦兰微微蹙眉,扯了扯小丫鬟的衣裳角,对她竖起了两根手指,丫鬟会意,跟锦曦道:“我家小姐的面纱可不能轻易摘下的,这样吧,给你两百文钱。你啥都不用做。只要给我家小姐助阵就成,好不?” “这话早该说了,先给我钱吧,要不我心里不踏实。”锦曦道。小丫鬟鄙视的撇了撇嘴。取出一吊钱来。从上面摘下两百文给了锦曦,还剩下八百文,小丫鬟晃了晃手里的铜钱。脆声问:“挑六个手法不错的,合起来代表我家小姐套环,剩下的两百文回头也一并赏给你们六人。” 丫鬟的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个年轻男子撸起袖管自荐上阵,丫鬟便把规矩又跟他们六人说了一遍,大意就是,六人在套环的过程中,所套之物必须送给她家小姐和那位助阵的蓝衣小姐,当然,愿意送给哪位小姐,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等到六人合力把摊位上所有物件都全套完后,梁锦兰就能得到那只小白狗了。 套环开始了,锦曦和梁锦兰各站在摊位的左右两侧,选定的六个年轻男子轮番上阵,虽然摊主早在其中设置了难度,但这六人中也有手法不错的,很快,就有人开始陆续的套到物件。 锦曦现在明白了梁锦兰所谓的助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助法了,众目睽睽下,那些套到物件的年轻男子,无一例外,都把自己获得的战利品双手奉送到梁锦兰面前。纵然其间也有两个人迟疑过想把战利品送给锦曦,但那丫鬟就会在这个时候用力的咳嗽一声,然后晃动一下手里的铜钱,那两个人不再动摇,赶紧掉转身形把战利品给那边的梁锦兰双手奉上了。 锦曦一直是两手空空,而那丫鬟每逢有人奉上战利品,都会扬声提醒一番游戏规则,让别人不要忽视那边还有一位等待着接受胜利品的助阵姑娘。 梁锦兰面纱半遮着脸,一双妙目婉转生辉,随着她手里的战利品越来越多,她的腰杆就挺得越发的笔直,偶尔目光朝锦曦这边瞥来,也是饱含着骄傲得意。 这不是助阵,这是陪衬,锦曦无所谓的站在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如果这些小伎俩也能够打击到自己,那自己就不用活了,就让梁锦兰的得意度升腾到极限吧,因为只有这样,晚些时候她出洋相,才会跌的最痛,锦曦不介意这会子做陪衬,给她长落差。 过了好一会,梁锦兰挑选出的那六人已经给她奉上了许多的战利品,她和丫鬟两人的手里都抱不下了,眼看着摊位上还剩下寥寥几件,围观者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梁锦兰自己也是很激动。可那六人里面只有一人手里还剩下二十只环,其他五人都已经下了场,剩下的那人,是所有人里面手法最高的。 “这位大哥,你再加把劲儿,给我们小姐套光所有的东西,只要你帮我家小姐拿到那只小白狗,我家小姐还会对你额外奖励哟!”小丫鬟在那鼓动,周围的人也都在紧张的看着这一切。 锦曦也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将手里最后的二十环接二连三的抛出,不过,很可惜,最后俩环都没套中,人群中发出一旁唏嘘声,丫鬟惋惜的直跺脚,梁锦兰眼睛绞着在摊主手里那小白狗上面,一副欲语还休的柔弱可怜样。 锦曦勾唇一笑,她这是在使美人计呢,可惜那摊主好像跟一般男人有点不一样,不吃梁锦兰这一套,弯下腰在摊位上那些空出的位置上,重新摆上东西,跟方才被套走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梁锦兰铩羽而归,站在那美目中闪过一抹懊恼,但当她看到锦曦两手空空的站在那,她的懊恼一扫而空,挑着眉得意的睨着锦曦。虽然没有得到那只小白狗,但这战绩已经足够让围观的人惊羡不已了。梁锦兰身边的小丫鬟给那六人把最后的两百文分发完,得梁锦兰授意,从战利品中挑了一件最不值钱的小泥人,举着送到锦曦面前。脆声道:“难为你也陪着站了这么久,可惜半件东西都没得着,我家小姐体恤你不想你太没面子,诺,这个赏你了!” 锦曦目光淡淡看向那小泥人,突然,一道低醇的男音从人群外面响起:“且慢,这么有趣的游戏怎能少得了我的参与呢?” 锦曦一喜,是文鼎的声音,人群如流水般才中间分开一条路。一年轻男子缓步而来。墨发轻扬,眉眼清俊,身姿倜傥,着一袭跟夜色融为一体的墨色衣袍。袖口和衣摆处绣着大朵墨色梅花。头顶一轮皎月。光辉灼灼,却被那人周身流转的淡淡清贵光华给压了下去。 “好俊美啊……”人群中有女子发出低吟,锦曦眉眼一亮。文鼎的风采是不容置疑的,他还有一种更厉害的本事,那就是能对自己的这种风华收控自如。他可以内敛低调的让人忽略,也可以高调的让所有人为他转不开眼,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这会子他好像是故意绽放出一些他的风采来,瞧瞧,这里所有的女子,都为他神魂颠倒,梁锦兰从文鼎进来的刹那,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美目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文鼎走近,那眼底流转着很复杂的情愫,有震惊,有喜悦,有猜测,有爱慕,有怨恨,还有一些锦曦瞧不明白的东西。 而那丫鬟更甚,嘴巴张的大大的,手里端着的那间摆设轰一下落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清脆的响声拉回了所有人的心神,等到大家伙回过神来时,文鼎已经站在摊位前,正面含浅笑的跟那摊主交涉,他的臂弯里,还抱着一对依偎成团的小兔子。 锦曦心里涌过一股自豪,因为这个进来的大帅哥,是她的挚友!再看到他臂弯里的兔子,锦曦恍然,自己惦记着过来这边瞧热闹,把他丢在后面,敢情他还在那买了兔子啊,这对兔子,是送给她的吗? 锦曦想跟文鼎打招呼,可是文鼎从进来后,视线就没往她身上扫过,俨然一副陌生人的样子。锦曦暗自诧异,心道,莫不是自己惦记着过来这边瞧热闹,把他一个人丢在后面,他恼了?再想想,不对,文鼎才不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嗯,既然他要如此,那必定是有他的打算,且看看再说。于是,锦曦垂下手,继续站在那摊位边上。 梁锦兰悄悄观察着文鼎和锦曦的表情,心里也在犯嘀咕,在文鼎进来的起初,她猜测他和锦曦是一道过来逛夜市的,这个猜测让她恼怒又不甘,但在看到这两人一副互不相识的模样,梁锦兰更纳闷了,不对呀,他们两个是最熟悉的,难不成,一道逛夜市,后来吵架了? 想到这,梁锦兰心里的恼怒稍稍缓和了一点点,吵架好,最好吵崩掉。就算没自己啥事,也不想锦曦那臭丫头落到好! “这摊位上统共摆放了三十件饵物,你给我三十枚环便可。”文鼎低醇的声音响起,围观的人都诧异万分,梁锦兰本来想出声提醒他两句,好给他留个好印象,但碍于自己的声音一开口,铁定会被锦曦和文鼎识破,于是招了那丫鬟过来耳语了几句,丫鬟得知自己被授权去跟那俊美的男子搭讪,还能落到一个好印象,自然巴巴的满脸堆笑的,凑到文鼎身旁,眨巴着那对狐媚子眼睛先对文鼎猛放了一通电。 “姑娘,劳烦你退开几步,你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仔细冲着了我的小兔子!”文鼎淡淡道,摸了摸臂弯里的小兔子,往锦曦这边挪了两步。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尤其是那些年轻女子瞧见这丫鬟吃瘪,都觉着解气。丫鬟碰了一鼻子灰,小脸燥嘚嘚通红,没好气道:“我家小姐让我提醒你一句,三十只环不够,她愿意再出三十只环,助公子一把,公子只需把所套取的胜利品送给她几样便足矣,如何?” 梁锦兰紧张期待的看着文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两人身上打转,众人心里是毫无悬念的,这样美丽的小姐主动示好,拒绝的那是傻子。 文鼎却是看也不看梁锦兰那边,也不往锦曦这边瞧,只抬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小姐的好意心领了,三十环足矣。” “那我们小姐也不勉强。我们小姐还有那边那位蓝衣小姐再为公子助阵。公子这对兔子,要不交给小婢来暂为抱着?公子也好专心套环?”丫鬟又道。 文鼎这回连回答都免了,一手端着那两只兔子,一手接过那三十只环,站在指定的位置,只见他微微眯眼,然后手腕一转,手里的一只环径直飞出,稳稳套住左下角一物。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片呼声,梁锦兰惊叹的看着文鼎。锦曦的目光饶有兴趣的淡淡扫来。便见文鼎又飞出一环,稳稳套在方才那物旁边的另一物上,接下来的接下来,围观者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文鼎手里的环一枚枚飞出。大家都留意到了。只要是他想套的,就没有套不准的,随着文鼎手里的环越来越少。摊主的脸色也越来越紧,到最后他再也挤不出笑来,哀怨的看着文鼎漫不经心的抛环,不过眨眼的功夫,文鼎如同探囊取物,当他手里仅剩最后两枚环的时候,摊位上也只有两件最遥远的死角里的俩物还没有挂上环。 先前那六人中手法最高的那人,睁大着双眼看着这一切,当他看到文鼎竟然闭上双眼,手里的俩枚环嗖一声飞了出去,在众人的异口同声的抽气声,以及摊主惊愕的叫声中,那俩枚环分辨牢牢套在那剩下的俩物上,三十枚环,环环中彪。 人群爆发出喝彩声,惊叹声,那个手法高的年轻人更是激动的一崩几丈高,摊主一脸愁苦,怨怨的看了一眼文鼎,朝他拱拱手,道:“黄某人出来跑江湖,今日算是遇着高人了,愿赌服输,我这就给公子把东西包起来!”说罢,摊主弯下腰去就要给打包,文鼎伸手拦住,淡淡一笑,道:“这些东西我不要。” “啊?”摊主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围的人也都以为听错了,唯有锦曦摇头笑了笑,这才符合文鼎的作风。 “把你手里那只小白狗交给我。”文鼎道。 摊主的一颗心在刚才文鼎无一环虚发的时候,就已经沉到了谷底,想着自己这回可真是赔到底儿了。这会子听到文鼎不要那些战利品,只要这小白狗,权衡之下,摊主自然是欢喜奉上。 文鼎接过那只小布狗,唇角终于勾起一丝浅笑,这浅笑迷人的,刚刚挤进来站在锦曦身旁的那两个手里端着热芝麻糊的少女见了,都忘了吞咽。 “公子,这小白狗想必也不是公子自己留着耍的吧?应该是要赠给佳人的吧?”旁边有人在打趣,好多人跟着起哄。 “这里有一位最漂亮的姑娘,最心仪那小白狗呢,公子,赶紧拿着表衷心呗!” “……” 这里谁最漂亮?自然是梁锦兰当之无愧了。当下,瞧见众人都在这样起哄,而文鼎把玩着那小白狗,也确实朝自己这边瞥来一眼,梁锦兰一喜,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的站在那里,手心里全是汗。 文鼎把玩着那只小白狗,嘴角含笑,果真抬步朝梁锦兰那边踱步而去,边上的人都在拍掌,小丫鬟惊喜的看着文鼎一步步走来,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梁锦兰更是恍惚觉着这是在做梦吗?锦曦歪了歪脑袋,有点摸不着状况。 就在文鼎快要靠近梁锦兰,就在梁锦兰把手里的东西腾到另一手,正摆好了姿势准备来接那小白狗时,文鼎的脚步突然刹住,身形一转,跨步来到这边的锦曦身前,拉过锦曦的手,将那小白狗亲手放到锦曦的掌心里,微笑着吐出两字:“收好。” 一切的转变来的太突然,不止围观的众人,不止梁锦兰,就连锦曦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手便被文鼎的大手紧紧握住,掌心里被塞进了一只柔软毛绒的小白狗。 锦曦抬头望着面前挺拔的文鼎,对上他眼底那一抹狡黠,锦曦瞬间明了他的用意。对他莞尔一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公子要是有心成全,不如也将你这一对兔子送与我,如何?” 锦曦此言一出,围观者中不由掀起一片抽气声。(未完待续……) 对订阅一百九十五章的读者们说 因为我的疏忽.一百九十五章传上去的时候漏掉了一小段,有的亲们看的时候会觉着有点奇怪.我刚刚修改过了,觉得奇怪的亲们可以回头再去看一眼,呵呵,不好意思哦.(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梁礼辉夜访 第一百九十六章梁礼辉夜访 “啊……那小姑娘好贪心哪,别说得到那公子送到小白狗,哪怕就是他对我笑一下,我都知足了呢……”先前在锦曦这边瞧热闹的一对少女,在文鼎向梁锦兰那边靠近时,也端着黑芝麻糊的杯子挤去了那边近距离看,文鼎转变的太快,她们还没来得及追过来,就听到锦曦这样说,心里嫉妒羡慕之余,不免为文鼎抱不平。 “那位蓝衣少女也是一个清秀机灵的可人儿呢,要是她能这样看着我撒娇,别说是一对兔子,一窝兔子我也乐意送……”又有男音为锦曦鸣不平。 锦曦不理睬周围那些为文鼎抱不平的女音,也不在乎那些为她撑腰的男音,只抬眼看着文鼎,淡笑着再问:“我还想要你的那对兔子呢,你可舍得相送?” 文鼎低低笑了,伸手揉了揉锦曦的头,道:“傻丫头,别闹了,难得你喜欢,我求之不得,哪里还有什么不舍得?”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喜欢看到欢喜的大团圆结局,梁锦兰和她的丫鬟被冷落在那,原本还以为找了个好机会来奚落锦曦,没成想,半路杀出个文鼎来,让她颜面全无,黯淡无光! 摊主今夜心情遭遇了大起大落,也得了不少钱,估摸着差不多便开始收摊,围在摊位前的众人开始乱糟糟散去,梁锦兰和她的丫鬟还站在那,突然。只听那小丫鬟一声尖叫:“该死的贼,敢抢我的簪子!看你往哪跑!”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灰衣裳的背影抢了那小丫鬟手里端着的战利品,转身就跑进了人群中,小丫鬟跟在后面哇哇叫骂着追了过去,只留下梁锦兰站在摊位前,手里端着其他的战利品,脚边个隔着一只高高的花瓶和两件摆件,一副恼怒无助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文鼎道。锦曦摇头:“还有一场好戏。看完了再走!你瞧那边!” 文鼎抬眼看去,一眼就瞧见那边火急火燎过来三个人,一副寻人的模样,走在前头的。可不就是杨峰么。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从打扮看应该是下面的伙计。 小丫鬟追那小偷去了,这边梁锦兰抱着东西左顾右盼,显然也是瞧见了那边正朝这边靠近的杨峰。梁锦兰赶紧背转过身,还伸手把脸上的面纱往鼻子上面提了提,唯恐被杨峰给识破。 “真正的好戏快要开锣了。”锦曦冷笑,大步朝前,随着人群往梁锦兰那边移去,文鼎稍一迟疑,真要追上去,便见到锦曦混迹在人群中,伸脚一勾,走在她前面的那两个端着热芝麻糊的少女脚下一绊,两人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栽,手里的热芝麻糊泼出去,不偏不倚全泼在梁锦兰的脸上。 虽已不再是刚出锅的那种沸烫,但这热度黏在梁锦兰的娇嫩的脸上肌肤,已足够让她迭声惊叫。何况,像她这样以美貌自居的人,爱美是她的最大的软肋。 那两个犯下了错的少女吓得不得了,赶紧过去跟梁锦兰赔礼道歉,有个人递出自己的手帕来想要帮梁锦兰擦拭脸,梁锦兰忌惮这边的动静会把杨峰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连连摆手还往后直躲,可那俩少女却是个实诚的,更加自责,跟着过去想帮一把,梁锦兰只顾着往后退,没注意脚下的东西,直到她再次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后一倒。 “啊……”她再次发出一声惊叫,把正准备离场的人都震住了,大家伙都停下步子扭头诧异的看着这边,梁锦兰惊恐自己会摔出个好歹来,没料到自己并未摔倒,而是被人从后面给扶住了。熟悉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子里,这种气味混合着烟酒还有勾栏院里那些风尘女子们劣质脂粉的气味,梁锦兰闻之欲呕,却又再熟悉不过。 她目光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杨峰那双阴冷淫邪的眼睛,还有那一条狰狞的疤痕,从他的额头一直划下,贯穿过他的鼻子,蔓延到另一边的眼睛下方。 鼻梁上星星点点的麻子,还有那条狰狞的疤痕,再配上眼前男人的五官,真是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可这丑陋不堪的男人,偏生还成了她梁锦兰要厮守终身的,还要为他生孩子,梁锦兰悲哀的闭上眼。 突然,脸上一凉,她都忘了自己还戴着面纱,面纱就已被杨峰给揭开了,甩在脚边。杨峰抬起袖子给梁锦兰擦去脸上的芝麻糊,她的容貌毫无遮盖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众人无不发出一声声的惊叹,果真是个天仙似的人儿啊……只是,那个从后面扶住她,还对她做出如此亲昵动作的丑陋男子,又是何人?众人不由发出窃窃猜测。 “文大哥,我说好戏这才真正开场吧?如何呀?”锦曦抱着那对兔子,侧头低笑着问站在她身畔的文鼎。 “嗯,确实精彩,咱接着往下看。”文鼎坏坏一笑,背手而立,眼里带着一抹嘲讽看着前面。 “小姐,小姐,那可恶的贼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小婢……”小丫鬟这时也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冲进人群大声道,后面的半截话还没说完,就不敢再往下说了,惊恐的看着正扶着梁锦兰的杨峰。 “翠儿,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嘴巴不好使?这里只有我杨峰的夫人,哪里来的小姐?嗯?”杨峰目光阴冷的瞪向那个叫做翠儿的丫鬟。 翠儿吓得身子抖了一抖,看了眼梁锦兰,又看向杨峰,张了张口:“姑、姑爷……”小丫鬟磕巴着挤出两字,就这两字,像是扔了一枚火雷,人群砸开了锅,都惊诧的看着这一对‘璧人’。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对我的夫人,你的少夫人乱用称呼。仔细你的皮!”杨峰威胁翠儿道。 翠儿吓得脸色全白了,连连点头,梁锦兰瞥见文鼎和锦曦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人群中冷嘲的看着这一切,脸色白了几分,想推开杨峰搭在她肩上的手,杨峰邪笑着又把手滑到了她的腰上,梁锦兰扭头愤恨的盯着他,他报以一个无赖的笑。 梁锦兰狠狠打了一下他的手,他反倒嬉皮笑脸的大声道:“夫人。打是亲来骂是爱。你要亲我,好歹家去闺房中为夫任凭你挥霍,当着这么一众外人的面,为夫可抹不开颜面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来。大家都喜欢这种荤玩笑。有的人甚至还在称赞他们小夫妻感情好。当街打情骂俏。 梁锦兰气的眼睛翻白,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外人面前跟这个丑陋的男人扯上半文钱关系。可她自己又挣脱不开杨峰,便向丫鬟翠儿使眼色。翠儿犹豫着欲上前从杨峰手里扶过梁锦兰,被杨峰一掌挥开:“滚开,老子扶我夫人,你要丫鬟瞎起什么哄?” “少夫人如今怀了身孕,是老子的种,你晓得不?你这粗笨的贱婢,连个称呼都分不清,还敢来搀扶少夫人?要是少夫人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祸及老子的儿子,老子唯你是问!”杨峰竖起一根大拇指指着自己,一口一个老子,大声道,唯恐众人不晓得梁锦兰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还当众抚了抚梁锦兰的小腹,这一下,周围围观的众人再次震骇了。 难怪这美人这么丰腴,还用面纱蒙着面,出手那么阔绰,敢情是个有些家底,又耐不住寂寞的已婚妇人,而且,还是个怀了孕的妇人啊? “成了亲的人,眼瞅着就要做娘,不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还跑出来耍什么威风?” “就是嘛,这叫招蜂引蝶……” 人群顿时发出唏嘘之声,好多人看向梁锦兰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鄙夷。杨峰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梁锦兰却再也没法多呆片刻,用力甩开杨峰扣在她腰间的手,甩身拨开人群气愤离去。杨峰捏着下巴嘿嘿一笑,吊儿郎当的尾随其后,追了上去,留下那两个伙计和丫鬟翠儿在后面搬运套环的战利品。 好戏谢幕,这边的人群一哄而散。 “你怎么没上去跟她相认呢?”两个人转身朝来时的路返回,文鼎问锦曦。 “我更喜欢看戏。”锦曦道,她喜欢看梁锦兰出丑,但却不愿意把自己也给搅进去,梁锦兰如今怀着身子,假若自己真上去天一把柴禾,固然会让梁锦兰丑出的更大,但难保梁锦兰不会狗急跳墙,借坡而下,杨峰说了,谁动了他儿子一根汗毛,跟谁没完,锦曦可不想被梁锦兰给利用了。 文鼎也想明白了其中弯弯绕,不禁点点头,道:“点到为止是最好,没那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何况,这出戏有他们夫妇来唱,足矣。” “文大哥,你是何时识出蒙面纱的人是梁锦兰的?” “实不相瞒,我并未识破,我跟她,不过才打过两三回照面,我过来寻你时,瞧你这样甘愿做陪衬,又见她得意的模样,料想依你的性子,定然不会无缘故的凑这样的热闹,便猜测她必定是‘故人’。” “原来如此。”锦曦点点头。 “天色晚了,走吧,我先送你回铺子去!”文鼎拍了拍锦曦的头,道。 “嗯。”锦曦抱紧兔子,加快步伐跟上他,朝小北楼那条街道而去。 文鼎把锦曦送到铺子门口,亲眼见着锦曦进了铺子,这才转身离去。 锦曦迈着欢快的步伐踏进铺门的时候,铺子里的客人早已全部离去,不过,孙大虎和孙玉宝正陪着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一张桌子边喝茶说话。瞧见锦曦进门,孙玉宝忙地朝这边招手,道:“曦儿可算回来了,快过来,你大堂哥过来找你,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随着他话音落,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转身站起,面带淡笑的看向锦曦。是梁礼辉,算起来,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得见这位仁兄了,还是跟当初在老梁家时一个样。没什么变化。高高瘦瘦的,带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穿一身八成新的蓝色长袍,头上带着平定四方巾,举手投足间一股子读书人的儒雅气息。 许是到了县丞家条件好了,摄入的营养也丰盛了,梁礼辉的面色较之从前在老梁家那会子,显得红润和有气色许多,看起来,确实是一表人才。 “曦丫头。你回来了。”梁礼辉开口道。有点拘谨的抽开身旁的一张椅子。 锦曦把那对兔子交给孙大虎,自己坐了下来,微笑着问道:“大哥,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何事啊?” 梁礼辉有点拘谨的笑了笑。从他身侧的另一把椅子上。取过一只蓝花包袱卷。推到锦曦面前,道:“这里面是一件冬袄子,你帮我捎带回去交给我娘。这还有两副膏贴,是前日庆安府城过来的退役御医给我岳母诊断风湿腰痛时开的,听说效果极好,劳烦你也一并给我娘捎带回去。” 金氏有风湿腰腿酸痛的毛病,已经好些年了,每逢阴天下雨,或是春日反潮的时候,就会发作,谭氏从来没有给金氏请过大夫,顶多给金氏大半日休息便是天大的恩赐。 锦曦惊诧不已,梁礼辉以前在老梁家,可从未见他如此为金氏着想过啊,怎么这出来大半年,突然就晓得念亲恩了呢?看来,这成了家,一下子就成了周家俩娃便宜爹的人,就是要成熟多了呀。 锦曦接过那包袱卷,道:“大哥你算是来对了,我恰好明日就要启程家去,这东西一定帮你捎带到。”顿了下,锦曦正准备问他何来这些钱给金氏置办东西,梁礼辉率先开了口。 “除此外,还得再劳烦曦丫头你给我娘捎个话,让她别惦念着我,我承蒙知县大人赏识,又幸得了我岳父举荐,如今在县衙的收发房谋取到一份差事,每月多少还是有些俸禄养活自己的,如此半工半读,学业也不至于荒废。”梁礼辉微微笑着道,眼底闪烁着三分怀才不遇和壮志未酬的遗憾。 锦曦微微垂下眼,梁礼辉这是不想要金氏为他担心,另一方面也是在为自己长脸,所以他说的话里,有一个地方是撒谎的。 他以为锦曦和孙玉宝他们不懂这个时代的俸禄规定,然锦曦在县城书局购买的一本{大月会典事例}那本书里,就有清楚的记载大月国县衙官衔及相关职务和待遇等细节问题。 据锦曦所知,为使县衙门行政有法可依,有章可循,大月国的县衙机构及官员设置如下: 县令,也就是知县大人,是一县的最高行政长官,掌管的事务可多了,基本是一手抓,如赋税征收,决断刑狱、劝农稼穑、赈灾济贫、除奸除霸、兴善之教、贡士、读法、祭神祭孔等无所不包。 其次是县丞,也就是梁礼辉的岳父大人。周县丞是知县的辅佐官,相当于副县长,其职责是主管全县的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下设攥典1人协助其处理公务。 再次便是主簿和典史,这些官职都是由吏部铨选,皇帝任命。故称“朝廷命官”。 除此外,县衙还会设置日常办公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皂班、壮班和快班这三班,他们和禁卒、门子、仵作、稳婆等统称为衙役,他们服务于县衙,担负站堂、行刑、拘捕、查脏、催科、征比、解囚等差事。 在大月国的官员任职正法里给出了明确规定,除了朝廷和皇帝亲自任命的那几位朝廷命官享受俸禄,其他的一概不享受朝廷俸禄。他们的银钱大多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由县衙拨付一定数量的工食银,另一方面就需要他们从自身的职务来谋取方便。 而梁礼辉,现在从事的职务就是给他岳父大人,给周县丞做攥典,协助周县丞处理公务,所以,他每月挣来的那点工食费,与其说是县衙拨付的,莫不如说是他岳父赏的。 锦曦明白这其中的大概,但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以及一般人没有研习过{大月会食典例}那本书的人都不可能知晓,于是,当梁礼辉这样一说的时候,孙大虎和孙玉宝都惊羡又佩服的睁大双眼,觉着梁礼辉真是厉害。即便有裙带关系,那也是厉害,毕竟皇粮可不是人都能有那本事吃的! 锦曦干咳了一声,不想在这个时候揭穿梁礼辉的谎言,微微一笑,接过那包袱卷,道:“大哥尽管安心,你的东西和话,我都会原封不动的给捎带到。” 梁礼辉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打扰人家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锦曦临睡前又拿洗干净并晾干的嫩叶子。喂食了那两只兔子一回,这才上床歇下,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桃枝帮着锦曦把行礼拎到梁愈忠的马车上。拉着锦曦的手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 “表姨你要真惦记老三老四。就跟我一道回去吧?”锦曦笑道。 锦曦眼眶都红了。很是想跟着一道回去,但想到村里那些人热聊的关于自己和梁礼胜的话,桃枝轻摇了摇头路。道:“我待到月底再回去。” “那样也好,有些事情,表姨你还是花点功夫好好想一想吧,这样一直躲着,拖着,总也不是个办法。”锦曦道。 桃枝微微脸红,但这回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应激烈的来捂锦曦的口,而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锦曦对她这个进步,非常的满意,看来,在这县城呆了半个月的时日,桃枝表姨的心态和思想,果真发生了悄然的改变,不再像以前那般把自己关在一个方寸大的规矩里,喘不过气。 有进步就好,锦曦不指望能在瞬息之间彻底颠覆一个人的思想,她更愿意这种微风细雨的潜移默化,就好比种子的力量,是这世间最不容小觑的,只要桃枝的心底播下了光明希望的种子,再配以时间和关爱的雨露,这颗种子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开花结果。 告别了众人,梁愈忠和锦曦驱赶着马车,缓缓驶离了小北楼,朝着长桥镇的方向出发。 锦曦昨夜睡得晚,一坐上马车撂下车窗帘子,便歪头睡去,梁愈忠好几次跟她说话,都听不到回应,揭开车窗帘子一瞧,梁愈忠忍不住笑了。横竖天色尚早,梁愈忠便放缓了车速,减少颠簸,沿着官道往长桥镇大马而回。 等到锦曦一觉醒来,马车停靠在孙记杂货铺的后院,梁愈忠和阿旺他们正从车厢后面把这回采办的货物一捆捆搬卸下来,送往库房。锦曦跳下车,去了隔壁的千里香铺子瞧了一遍,镇上的千里香铺子里,晌午和晚上供应炒饭和炒面,还有煲仔饭,盖浇饭云云。崔喜鹊和琴丫他们,正有条不紊的忙着接待过来吃晌午饭的顾客,琴丫和锦曦半月不见,两人这一见面都亲热的不得了,若不是铺子里这会子正忙,两人都有着说不完的话。 临出门的时候锦曦去了一趟铺子外面的棚子下面,崔喜鹊正在那拿着一柄长长的大竹捞,在面锅捞面,捞出来的面放在一旁的凉水里稍微浸润一下,再放到一旁早已调好了作料的大海碗里,热腾腾的面汤一浇,再舀上一勺花生米,淋上几滴芝麻油,撒上一簇葱花,乖乖,面条劲道,面汤浓浓,色香味俱全,崔喜鹊下的这花生酱拌面看的日日跟饮食打交道的锦曦,都忍不住食指大动,恨不得夺过那顾客的面碗为己用! “嘿嘿,馋了吧?你四婶煮面可是很有一手呢!回头让她也给你做一份!”梁愈洲的声音突然从锦曦身后响起,锦曦惊了一下,扭头果真瞧见梁愈洲正系着围裙端着一摞洗好的碗筷朝这边过来,很轻车熟路的搁到一旁的竹篮子里。 “四叔,你怎么在这哪?”锦曦惊问,老梁头每年到这个时候,可不都是把梁愈洲他们给撵出去做工么?要么就是上山去打柴,怎么还让她过来铺子里帮忙?稀奇啊,少见啊! “大牛他岳母前日过世了,全家都得去奔丧,我就过来顶替宝红那小子几日,诺,瞧瞧,你四叔洗起碗筷来,忒雪亮吧?能照见人呢!”梁愈洲打趣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梁愈驹‘衣锦还乡’ 第一百九十七章梁愈驹‘衣锦还乡’ 锦曦连连点头,夸赞了一声:“果真雪亮!”梁愈洲极是高兴,屁颠着又奔去铺子里继续收拾用过了的碗盘,哼着小曲儿端去了后院洗漱。 这边,崔喜鹊给几位顾客把面条送过去,有了一小会儿的松缓片刻,便拉着锦曦到一旁说话。虽然望海县城并不是太遥远的距离,但对于崔喜鹊和桃枝她们这种在乡下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县城就是大地方,外面的世道,对外面的世道她们都很惊奇。 锦曦便挑了几样望海县城那边居民的生活习惯,譬如早市和夜市来跟她说,听得崔喜鹊目光发亮。锦曦又问起她不在这本月里家这边发生的事情,崔喜鹊抿嘴一笑,瞥了眼那边瞧见梁愈洲没过来,便对锦曦笑道:“你这问起来,倒真是有两件事,都是老梁家的,一好一坏,你要听那件先?” “好的那件。”锦曦道。 “梁愈洲他大哥,也就是你被逐出家门的那位大伯,前两日家来了,一把甩出好几张银票,就把欠茗山阁方掌柜的那一大笔债务给还清楚了,可把你爷奶高兴坏了。不止如此,你大伯还又出了银子,把咱村那私塾给翻修了一遍,添置了好几张崭新的桌椅,还给私塾里的杨老先生添置了两套笔墨纸砚。另外,还把咱村口那口大池塘,给修建了三级的青石台阶,以往下雨天。那池塘边滑的,可没有人栽水里去,这下可方便了村里浆洗的人,如今村里的人遇着你爷奶,都会夸赞你大伯心眼好,发财了也不忘村里乡亲们。里正和村里几个有名望的老者,有意劝你爷重新接纳你大伯入族谱,你爷推辞了,说还有待观察,不急不急。” 锦曦听得目瞪口呆。梁愈驹当日被老梁头驱逐出老梁家时。为了不至于让他饿死街头,老梁头虽把镇上的梁记杂货铺打理事宜转交给了梁愈林,但还是准许梁愈驹从旁协助。 后来过了半个多月,梁愈驹某一日突然辞别了老梁头。孤身一人去了外县谋生。这一去。便再没音讯捎回。没想到,今番竟然衣锦还乡了?还一出手就做了这么多有益于村民和孩子们的公益事业,迅速在村民们的心中扭转了往昔不好的形象! “可有听到他们说。我大伯在外县是做的什么大生意,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挣来那么多钱?”锦曦问道,除非是运气和财气来了个大碰撞,还有天时地利等因素的完美组合,要不,短短几个月的光景,梁愈驹不可能挣到那几百俩的银子!若要真有,那这银子的来路,也铁定是有问题的,锦曦暗想。 “这可没听到,这村里人啊,才不管他在外头做的啥营生,大家伙只要看到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就只剩下羡慕佩服的份儿了,谁还去往深里琢磨呢!”崔喜鹊撇撇嘴,又道:“如今村里好多人都成日里追在你大伯屁股后面献好,我就跟你四叔说,这天上不会掉馅饼儿,你大伯挣钱跟捞金似的,咱不羡慕也不眼红,咱这些人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和力气,踏踏实实一文文的挣!” “四婶,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锦曦笑道:“那还有件坏事,又是什么呢?” 崔喜鹊一愣,随即笑道:“哦,对咱来说,也算不得好事坏事。就是吧,胜小子对桃枝那心思,全村人不都晓得么?听你四叔说,为这事你爷奶可没少跟胜小子那训,奈何胜小子这萌生不做的一人,真要下了狠心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不,你大伯前几日不威风的回家了么,你爷就把胜小子对桃枝那心思一事跟你大伯说了,你大伯想必是仗着老子的身份去跟胜小子那说了些什么呗,胜小子和你大伯吵了一顿,接着便跑出了家门,这都快三日了,还不见回来,诶,如今村里人都在猜,那胜小子会不会是去县城找桃枝了?” “不可能,这几日我一直在县城,也没见他去找我们啊!想必是村人胡绉,当不得真。”锦曦道,但心底还是有些狐疑,这梁礼胜要是真离家出走,最有可能去的地方,锦曦自己也觉得应该是望海县城,因为桃枝在那。当然,也有例外。 跟崔喜鹊说了一会话,很快铺子里又忙活起来,梁愈忠那边货物搬卸完毕过来催锦曦,锦曦便告别了崔喜鹊他们,来了隔壁和梁愈忠一道坐车回了金鸡山村。 冬天日短,回到金鸡山村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到了西面的山坡处,官道两边的田地里,一片绿油油的全是油菜。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距离前面拐弯的下坡还有小半里地的时候,锦曦听见前面赶车的梁愈忠远远‘咦’了一声,揭开帘子往前瞧去,锦曦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曦儿,你瞧那刚从咱家大院子门口出来的人,像不像是你大伯?”梁愈忠消息来源不及锦曦,这会子瞧见前面那个袖着手正往村子里慢慢踱步而去的肥胖背影,惊讶了。 锦曦眯眼瞧了片刻,低笑了声,道:“我听四婶说大伯家来了,不晓得在外面做什么大买卖发了财,一把就将欠方掌柜的那几百两银子全还了,还给村子里做了不少好事呢!” “啊?”梁愈忠更惊诧了,凝望着那渐渐消失于村口的肥硕背影,突然想想到什么似的,扬鞭赶马,加快速度朝前方赶去。锦曦也忙地撂下帘子坐好,梁愈驹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刚从她家出来,她家如今就嘎婆和娘还有弟弟妹妹们在,锦曦的心和梁愈忠想到一处去了。赶紧回家! …… 回到家中,见到嘎婆和娘她们都安然无恙,嘎婆和锦柔抱着老三老四在内院里踱步望天,孙氏在灶房烧饭,烟囱里炊烟袅袅,瞧见这父女二人风尘仆仆归来,嘎婆和孙氏她们欣喜不已,瞧见家里这些老弱妇孺都安好,梁愈忠和锦曦也松了一口气。 “估摸着你们这几日就该归家,又摸不清定在那一日。我这再去添几个菜。过一会就开饭。”孙氏忙着张罗道,梁愈忠好些时日不见孙氏,洗了把脸就跟去灶房帮她打下手,说话。 这边的院子里。锦曦把在夜市上采购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的拿出来。孙老太的是一串檀香佛珠。锦柔是一张花仙子面具。 “老三,老四,大姐给你们带了小拨浪鼓呢!”锦曦先逗弄了一番孙老太怀里抱着的老三。大半个月不见,这俩小子又长了,再没有打萝卜包,而是穿着小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两个人的屁股后面还都系着个红色绣着福字的抱裙,头上戴着虎头帽,脚底蹬着虎头鞋。老三很活泼,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小嘴巴里噗噗的,像会冒泡的鱼儿,脖颈下面围着一块干净松软的帕子,专门用来给他擦拭口水泡泡。 锦曦又从锦柔手里接过老四,相比较老三的活泼好动,老四就安静许多,用现代的话来说,有点小酷帅,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有点犹豫的气质。锦曦坐在石凳上,一手半搂着老四,另一手拿着小拨浪鼓在老四的眼前轻轻摇晃,咚咚咚的声音一响,原本抬头望天一副心不在焉耍酷样子的老四,突然就转过小脑袋来,黑宝石般的小眼珠好奇的打量着锦曦手里会发响的怪东西。锦曦把小波浪鼓上下左右的轻轻移动,老四的小脑袋就跟着两边转,虽然转动的有点缓慢笨拙,但这个发现已经足够让锦曦惊喜了。 “嘎婆,你瞧见没,四弟的脖子终于长好了,如今能自由的转头了呢!”锦曦兴奋道。 孙老太和锦柔显然赶在锦曦之前发现了这一点,孙老太笑眯眯道:“是啊,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遇了一点阻碍,那脖颈一直都是软哒哒的,每回给他洗澡,我和你娘都提心吊胆的,如今,可算是长好了。” 锦曦连连点头,老三老四是双生子,但老三的体魄和精神头各方面,都比老四要强壮,老四一直是锦曦一家人悬在心胆上的。 “三翻六坐,老三已经能翻身了呢!”孙老太一边逗弄着老四,边跟锦曦道。 “哟,我们老三可真是个厉害的小伙子呢,老四,你可得加把劲儿啊!”锦曦在老四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一边晃着小拨浪鼓一边跟孙老太说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方才瞧见梁愈驹的事情来。 孙老太叹了口气,道:“自打他发了财回村子,又接二连三的给村里做了几件好事后,如今村里好多人都敬着他呢,他也自个把自个抬得极高。这几日啊,没事就往这跑,还净往这内院而来,这家里都是些妇道人家和孩子,你爹又不在家,他一个做大伯的,总得要避避嫌吧?” 孙老太话音刚落,锦柔接过话茬,愤愤道:“姐,还不止这些呢,大伯每回过来可都是踩着饭点呢,摆明着过来蹭饭嘛。头两回娘招待了他吃饭,爹不在家,家里也没烧酒,大伯还老大不高兴了,敲着筷子说我们家做买卖的,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晓得,还非要我去村里的小杂货铺子给他打二两烧酒来才作罢!” “那方才可是他来了?怎么不蹭完晚饭再走呢?”锦曦问。 锦柔噗嗤一笑,道:“大伯刚坐下来,正在这院子里喝茶,老三突然轰的一下放了几个屁,那是要拉粑粑呢,娘也没避着,就当着大伯的面给老三把粑粑,大伯许是被恶心到了吧,捂着鼻子就走了。嘿嘿,要是晓得这招凑效,我早几回就用了。” 锦曦听得又怒又想笑,道:“我和爹一旦离开家,你们一个个怎么又畏惧他了?他要你们做这做那,你们就当真唯命是从?我平日教你们的那些,敢情都是白搭了不是?锦曦为了扭转包子爹娘和小包子妹妹逆来顺受的性格,可没少给他们洗脑。 “曦儿。我们不是畏惧他,我们孙家人素来不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计较,他毕竟是你爹的亲大哥,过来蹭两顿饭也吃不去个啥。你不晓得,你大伯如今可是全村人心目中的大善人呢,我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那得罪的可是一群人。”孙老太无奈道。 “那就去找爷,爷一贯自诩是安定梁氏之后,最有骨气的么?”锦曦道。 “姐,那就更不成了。你不晓得。这几日爷在村里走路。那腰杆挺得比以前都直都硬,大伯如今可是给他长了大脸了啊,我们真为这事去找爷,指不定还要落个数落。说咱一家人不念亲情。奸猾!”锦柔嘟起嘴道。 锦曦疑惑。问锦柔:“这么说,你是为这事去找过爷?” “也不算专门去找,我是去村子里给大伯打烧酒。路上遇着爷,就把这事给说了,爷当下就批评了爹,连带着还说了姐你……” 锦曦挑了挑眉,道:“说爹和我什么了?” “说爹不顾念亲情,耳根子软,说姐你奸猾,眼皮子浅,买卖做得再大,也注定是个奸商……”锦柔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锦曦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乌云压顶,随即,头顶的乌云散去,锦曦突然怒极而笑了。 “曦儿,你没事吧?你爷那人偏心眼,你又不是这会子才晓得?何必跟他计较呢?他要说你,就随他说去好了,又不掉块肉。横竖咱自己开自己的买卖,不用求济于他。快别气了啊!”孙老太瞧见锦曦这样,颇为担心。 锦曦摇摇头,轻拍着怀里有点小打嗝的老四,淡淡一笑,道:“嘎婆别担心我,我在老梁家长大十来岁才分家,我爷奶说出再重的话来,也都见怪不怪了。他们也就嘴上说说嘴凉罢了,我不会往心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孙老太连声道,眼底的担忧散去些,多了更多的心疼。 锦曦垂下睫,轻拍着老四的背,心里却在冷笑。她本是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但如果别人当真要招惹到她的头上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梁愈驹,好吧,这可是你主动挑衅的!此时,灶房里,从孙氏那得知了事情经过的梁愈忠,也是满脸的阴沉。 “无理的事情咱不做,但有理的事情,咱也不怕。曦儿娘,我晓得你还是在顾及我,才没有去跟我大哥硬杠,我感激你这样体恤我为我着想,但我也要给句话在你心中。”梁愈忠扔了一把柴禾进灶膛,抬头跟锅台上掌勺的孙氏恳切道:“从今往后,但凡是我大哥二哥他们过来,若是提些无理的要求,你都可以不必理会,别顾及旁人的看法和道论,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 孙氏手臂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被灶火映红着脸膛的梁愈忠,“这话,等回头吃饭的时候,我还得跟曦儿柔儿她们俩姐妹再重申一遍!”梁愈忠沉声道。孙氏眼睛有些湿润,然后,用力的点头:“你是我们家的天,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 晚饭后,孙老太去了东厢房照看睡着了的俩娃儿,锦柔去了锦曦屋子里看那一对兔子,孙氏在灶房收拾碗筷,这边饭堂里,锦曦跟梁愈忠还在喝茶说话。 “爹,我觉着,大伯这趟回来,年内该是不会走了,我们俩这年内铺子里是一日忙过一日的,也顾不上家里。即便你叮嘱了娘和柔儿,可我觉着大伯那道行高深的,娘和柔儿压根就敌不过。给了话也是枉然。” “嗯,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啊,曦儿,你有啥好点子不?”灯下,梁愈忠一脸隐忧道。 锦曦目光眯了眯,道:“我觉着咱家如今,是时候添置些人手帮工了。等到年后,侧院和主院那些花草果树需要人手打理,鸡鸭猪都要专门来侍弄,嘎婆上了年纪,柔儿只能算半个大人,娘的事情也不少,家里必须得添置些人手帮工才玩转的开。” 梁愈忠认真听着,思忖着,道:“早在咱把千里香开到小北楼去的那会子,我就有这个打算了,嗯,那我明儿就再去一趟县城,看能不能寻到几个合适的人。” “爹,你别急,想要寻到合适的人,可是急不来的。再说,我们家以前也从没买过人,阿财他们都是文大哥送的,想要买到放心的人留在家里,这事回头等我和文大哥碰了面,让他帮忙指引下。” “这样啊,那也好,哎,咱家能有今日,文兄弟可是功不可没啊,好多事都少不得他的相助!”梁愈忠感叹道。 锦曦展颜一笑,可不就是么! …… 十一月十八,从县城回到镇上的文鼎带着福伯,还带着丰厚的礼品来了金鸡山村锦曦的家,专程过来看望老三老四。文鼎的到来,让锦曦一家人都格外的惊喜,孙氏更是忙着炒炖煮蒸,在灶房里忙的不亦乐乎。 文鼎和锦曦抱着老三老四在院子里散步,这还是老三老四从出生,和文鼎的初次见面呢。锦曦留意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那就是,老四原本是最喜欢让锦曦抱的,可是文鼎的到来,锦曦就被老四给抛弃了,锦曦一碰他就哭,而文鼎接过,老四就乖了,嘴巴还往上翘,嘴巴里哼哼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曦儿,你家老四好像跟我一见如故呢!”文鼎低笑道。 “老四,你这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亏得大姐我对你那么好,还挑上了呢!”锦曦有点吃味的道。 文鼎低低笑了起来,在老四粉嫩的小脸颊上轻啄了一口,惹得老四咯咯的笑。文鼎刮了下老四的鼻子,对老四道:“四弟,赶紧长大,等你长大了,我教你习武,好不好?” 老四回应文鼎的,是眉眼笑得弯弯如月,露出没长牙的粉色牙龈,可爱又滑稽。 “曦儿,你瞧,老四这是答应了吧?” “嗯,我想应该是吧,跟你习武也好,你身手那么好,不求能学到几成你的精髓,只求能通过习武,让他强身健体,顺顺利利安安康康的长大,这就足够了。” “哦,还有一事,文大哥,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是关于我家想添置帮工人手的……” 三日后,福伯造访孙记,与之同行的,还有两个面生的男子,锦曦看到那两个男子,年长的那个大概四十左右的光景,看起来很精练骨干的样子,年轻的那个,应该刚刚二十出点头,跟梁俞洲差不多,面相憨实,两人的五官有七成相似,想必是对父子。 锦曦把他们请到孙记的后院说话。通过福伯的引荐,那俩男子给梁愈忠和锦曦他们磕头,梁愈忠从未被人这样跪着磕头过,尤其是这蔡金山还比他年长一些,当下有些坐不住。 锦曦微微一笑,按住梁愈忠的手,低声道:“爹,这是规矩,你要真不习惯,往后大可让他们减免些礼数,这头一回,还是当受的。” 见锦曦如此说,梁愈忠只得重新坐了回去,待蔡家父子磕完头认完主,赶紧伸手虚扶起蔡金山,先前锦曦说的话,福伯听到了,蔡家父子也听到了,福伯暗暗点头,觉着锦曦姑娘如今是越发的干练稳重,分寸拿捏的好,既没有失了规矩,又充分体现了对下人的亲和。 同理,蔡家父子也在心里有个权衡,从进铺子里这蔡父就在暗暗观察,发现这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包括福爷在内,都无不对梁愈忠老爷身边那个穿蓝衣裙的少女敬重不已,如今,又听到那少女如此说,蔡父心内已有个判断,料想这新主家,想必当家做主的,是眼前这个蓝衣少女。 于是,他的态度较之先前更多了几份恭敬,吐字清晰,条理清楚的介绍起自己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的闺女谁敢打! 第一百九十八章我的闺女谁敢打! 年长的那个,叫做蔡金山,年纪轻的那个叫做蔡庆阳,两人是一对父子。蔡金山以前啊在庆安府城的一大户当差,负责打理一片山林,儿子庆阳跟着打下手。后来那大户人家得罪了权势,家道中落,蔡家父子也被发卖了,被福伯给锦曦家淘了来,跟锦曦家签的是卖身契。 锦曦眯了眯眼,感激文鼎和福伯的细心,给她找来的人,原来是打理山林的,如今用来侍弄花草果树,也算是老本行有经验,这就好! “老奴家中还有老妻,老妻从前就是在山林后面搭建的鸡棚里伺养鸡鸭禽类,儿媳妇操持浆洗,此外,老奴还有一对孙子孙女。因为临行前那对孙子孙女染了寒气正吃着药,老奴怕贸然带过来把病气过给了两位小少爷,就让她们娘们这两日暂留在原来住的那地儿,等过几日俩娃儿病痊愈了,再过来给府里的老太太,太太,老爷和小姐少爷们磕头。”蔡金山弯腰跟锦曦请示。 锦曦合了杯盖,抬眼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淡淡一笑,简明扼要的把他们的职务给交代了一遍,尔后,梁愈忠便要带着蔡家父子去金鸡山村,后面要叮嘱的细节问题,回头再让梁愈忠去补充吧。 …… “不晓得是你大伯这几日有事抽不开身呢,还是得知了你们俩归家的消息,你们打从县城归家后这几日。你大伯再没上门来蹭吃蹭喝了。”晚饭后在东厢房陪着老三老四玩耍的时候,孙氏突然道。 这个时候,梁愈忠去了前面的外院厢房,蔡家父子安置在前面的外院,梁愈忠过去跟他们说话去了,这边就锦曦陪着孙氏。 “怎,娘莫不成还稀罕大伯过来蹭吃蹭喝的?”锦曦打趣道。 孙氏刮了锦曦一眼,嗔道:“你这丫头,倒学会呛人了啊,我不过就是觉着奇怪。随口那么一说罢了。稀罕谁也不能稀罕他呀!” 锦曦莞尔一笑,挽住孙氏的肩,把头颅靠在孙氏的肩上,亲昵道:“像他那样捞金发大财的人。哪能清闲的了?娘日日呆在这家里内院。消息倒不如我那来的灵通了。” “我听村人们说。大伯前两日放出风声,说要出钱,在柳树林子后面那废弃的土窑边上。盖一座小儿庙。如今,村里人对大伯那可是敬仰的不得了,日日备下酒菜,东家接,西家请的,大伯日日是酒不离口,享受着大家的恭维和奉承,哪里还有功夫到咱家来呢?” 孙氏对锦曦的这番话里的某一个信息惊愕了,随即抓住锦曦的手,急问:“曦儿,你这话听说说来的?当真不?” “昨日村里里正家的儿媳妇去镇上我那孙记买香胰子,我从她口中听来的,想必,应该是当真的吧?” 孙氏双手合十,眼底露出欣慰和感激之色,道:“阿弥陀佛啊,这事若是真的,那你大伯当真是做了一件最大的善事了啊,就算他再来我这蹭饭,我也不撵了!” 锦曦摇头失笑,心想那倒也是,柳树林子后面的废土窑,对金鸡山村的人来说,可是块伤心地啊。 从金鸡山村人开始在这里轧户起,村里但凡有夭折的小儿和病死的孩童,村人都是用一只装运土粪的簸箕给装着,上面盖几块破棉絮,就那样拎去土窑里。柳树林子连着后面的巍巍群山,山里的野狗时常来这里觅食,有时候那些埋在土巴下面的,都被刨出来吃干抹净,就剩下些小衣裳和小鞋子,真是可怜…… 孙氏在锦柔之后,弄掉了一个男娃,那孩子的去处也是柳树林子,孙氏时常想到柳树林子那个被野狗吃了,魂魄无所依的孩子,就夜夜睡不着觉,眼睛都快哭坏了。村里,有类似孙氏这样经历的妇人更是多不胜枚举,毕竟这个时代医疗卫生条件都低。 如今可好,梁愈驹要出资在柳树林子的土窑旁修建一座小儿庙,好让那些夭折的孩子的灵魂,能够有个栖息之地,逢年过节,还能享受香火,小儿庙里面,还会供奉一位‘梦嘎婆’的神像,‘梦嘎婆’顾名思义,是村民们心目中那个来于虚无去往虚无却又无处不在的神灵,她专司抚慰和庇护幼儿这一块。 有梦嘎婆的庇护,那些夭折小孩的灵魂就不会被其他的恶灵欺负,而且,还能投胎转世。 这对信奉神佛,相应来世今生的村人们而言,梁愈驹此举真是大大的善举啊,感激不尽。 锦曦虽然对这些不是太崇信,但是,有些事情存在即是合理,譬如她自己的遭遇。正是因为孙氏的大女儿梁锦曦病死了,才有了她的重生,很奇妙的经历,不是吗? “曦儿,你大伯在外面做的什么大买卖呢?怎么这趟回来,整个人都完全换了个样呢?”孙氏激动和欣喜过后,不免对梁愈驹诧异万分。 被问到这个,锦曦目光微眯,响起上昼福伯带蔡家父子过来认主,后来锦曦去送福伯离开,两个人说的那番话来。 …… “锦曦姑娘,少爷说,您让打听的那事,有了一点眉目了。”福伯道。 锦曦讶异,看着福伯,只听他接着道:“你大伯自打两个月前离开长桥镇后,便去了湖海县。他一到湖海县,就跟当地一些不良的小商贩勾结在一块,靠着中转茶叶和黑炮仗赚取中间利润。” “实不相瞒,我老梁家是从我爷这一代过来落户的,在这之前,曾爷爷他们一直都栖息在湖海县。想不到我大伯这趟,还是落叶归根去了。”锦曦低笑道。 福伯微微一笑,面上没太多讶异。显然,对于老梁家的根在哪里这事,他一早就知道了。 “福伯,劳烦你还给文大哥捎个话,就说,还请他多费点神继续帮我留意着些,我大伯这趟回村,那可是财大气粗的,我从他做的那几件事情上来估测他的财力,那可不是一般靠着贩卖点茶叶和炮仗的赚头就能支撑的了的。这背后。他肯定还在做着一项大买卖!” 福伯眉心微蹙,思忖了下,郑重道:“锦曦姑娘所言极是,自打梁愈驹一把还清了那几百年的债务。我家少爷就起了疑惑。这段时日一直在暗中观察。不过。梁愈驹这人行事还是很谨慎,于是,暂只有打探到这些。锦曦姑娘莫急。如今有了这些眉目,我们要好顺藤摸瓜,相信假以时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锦曦点头对福伯感激一笑,对于文鼎的查探能力,锦曦是没有丝毫怀疑的,锦曦这边在努力把买卖经营到县城去的同时,茗山阁不止如此,更往望海县城周边的其他县城发展,当然,湖海县城就开了分阁。酒楼是个迎来送往的热闹之地,茗山阁里面除了给顾客供应打尖和住店,大厅里还专门设有吹拉弹唱的地方,隔三岔五便会热闹那么一番,至于那些有口才的说书老人,更是驻扎在茗山阁内,所以,文鼎的消息渠道灵敏,锦曦一点都不奇怪。 “那我就先谢过文大哥和福伯了,我不急,福伯您慢走。”锦曦彬彬有礼的送福伯上了马车,这才回了铺子。 …… “娘,咱甭管大伯做的什么买卖营生,若是真金是不怕火炼的,我们也不羡慕。若是行的是那歪门邪道,也定会有露馅儿的那日,我们只等着慢慢瞧。”灯下,锦曦挽着孙氏的肩,哄道,在没有真正掌握梁愈驹发了横财的由来前,这事锦曦谁也没提。 孙氏点点头,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了,只道:“但愿你大伯那些钱来的正,浪子回头可是金不换啊!哦,我倒差点忘了,下昼你和你爹还没回来那会子,你爷让柏小子过来传话,说是明日上昼让你爹歇半日,让去那边吃晌午饭,有事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说呢!也不晓得是何事,这样大张旗鼓的,哎!” 锦曦点点头,眼底闪动着猜测,道:“怕是跟重新接纳大伯回老梁家那事有关罢!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把礼辉哥捎带给大妈那东西给送过去。” 孙氏微怔,随即也点点头,叮嘱道:“那得亲手交到你大妈手里才成。” “大妈若是自己没本事,就算交到了她手里,回头还没转身就又被别人给谋去了。”锦曦道,母女俩坐了会,便各自歇去。 翌日早饭后,梁愈忠便带了锦曦锦柔往村子里而去,父子三人到了很早,到的时候,老梁家人还在后面的饭堂吃早饭。 老梁头照例坐在一家之长的首位上,边上就是梁愈驹,谭氏和梁愈梅坐在梁愈驹对面的一条长高凳上,梁礼青和梁礼柏坐在老梁头对面,两小子吃的规规矩矩的,在他们身后,杨氏站在那端着碗在吃,金氏站在梁愈驹和老梁头两人身后的空隙里,正在帮忙给桌上的人盛粥和递馒头。 锦曦锦柔跟在梁愈忠的身后进了饭堂,趁着梁愈忠给大家打招呼的瞬间,锦曦扫了眼桌上的早饭,心内忍不住讶异了一把。 老梁家以前的早饭是极其的简单,青菜稀粥,再配上几碟腌咸菜,最丰盛的时候,就是在饭锅边贴几只米粉或者小麦粉耙。梁愈梅通常是不会在早餐时出现在饭堂的,她的早餐都是几只荷包蛋,还得送去她屋里。 而今日,这桌上的粥是浓稠得当的小米粥,主菜是青红二椒炒鸡蛋,配菜是咸萝卜条,咸豇豆,从中间切成对半的咸鸭蛋,白色的蛋白,蛋黄里面还流出金黄色的红油来,看着就诱人。除此外,还有三只大海碗,里面依次是白面大馒头,油煎锅贴饺,还有炸的金黄金黄的油条。 真是太丰盛了啊! “爹,娘,大哥,你们吃着呢!”梁愈忠像往常一样恭敬的跟他们打招呼,因为梁愈驹如今做的这些善举,梁愈忠虽在心中对梁愈驹还是持怀疑态度。但态度上稍稍改观了,至少在打招呼的时候,没有直接把梁愈驹给漏掉。 锦曦锦柔也紧随其后,给桌上的人见了礼,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哦,是老三和曦儿柔儿过来啦?吃过了吗?要是没吃,就在这吃,让你大妈去给添置几副碗筷?”老梁头停下筷子,拿起一旁草纸抹了下嘴角的粥米粒,带着一抹慈祥的笑容看向这边的父女三人。询问道。 梁愈驹也搁下了筷子。颇有乃兄之风的笑望着梁愈忠,邀请道:“老三啊,你我兄弟好些时日没有在一块吃饭了,快来坐下!” 梁愈忠和锦曦姐妹都心内震惊。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正给梁愈梅挑鸭蛋黄的谭氏鼻子里就哼出一声。看也不看三儿子和俩孙女,只道:“作甚的,哪个不是吃过早饭才去别人家串门的?饿着肚子去串门不摆明着蹭饭吗?你们父子俩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梁愈忠尴尬的道:“爹和大哥吃吧。曦儿娘一早就起来生火造饭,我们是吃过了才过来的。” 老梁头不满的瞪了眼谭氏,道:“就你那眼皮子浅的,就算吃过了,这有这么多馒头油条的,怎么着也是添得下去的!” “就是嘛,来来来,曦儿,柔儿,大伯给你们油条吃!”梁愈驹笑容可掬的夹起两根油条要递给锦曦锦柔,正埋头扒拉着粥的梁礼青和梁礼柏哥俩,看着样,两人都紧张的看着那油条和锦曦,但因为惧怕锦曦,两人只好紧张的盯着那油条。 锦曦锦柔本就不饿,加之在这样的氛围下就算真是饿,那也没心情吃。尤其是谭氏这时候突然发出重重一声哼,锦曦连忙道:“多谢爷和大伯的好意,我们来时真的吃过了,添不下。” “这样啊,那大伯就不勉强了。”梁愈驹眯着眼睛笑道,收回了筷子,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谭氏斜了眼边上站着的梁愈忠三口人,冷笑道:“作甚的,人家家里如今养着岳母和小儿,我听那村里浆洗的人说,老三家如今可是日日吃香喝辣的,去池塘那不是杀鱼就是宰鸡什么的,这点馒头油条也就咱们这样的人家当个宝似的到处献,哪里入得了人家的眼?” 老梁头看了眼梁愈忠,面色沉了下来,不复先前的热情,梁愈驹垂眼细嚼慢咽着,似笑非笑。 梁愈忠更尴尬了,连声解释道:“娘你别说太远,我们不是那意思,是真的吃饱了添不下。” 没人理会梁愈忠的解释,锦曦皱了皱眉,但还是微笑着道:“我看奶是酸萝卜条吃多了,这说出来的话怎么听着也带着酸味呢?我嘎婆在我家呆着,那不是来享清福的,是过来帮我娘带俩弟弟的!吃香喝辣也当不起,我们是做小本买卖的,又不是日进斗金的大生意人,我娘勤俭持家是出了名的,奶别丢了自个的儿媳妇不信反倒去听信旁人捕风捉影的话!” 锦曦的话才刚落音,谭氏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扭头怒瞪着锦曦,眼角眉梢都像着了火似的,道:“作死的混丫头片子,老娘教训你爹,有你插嘴的份儿?” 锦曦一愣,谭氏瞧这阵势像是蓄势待发呀,锦柔吓得躲到锦曦身后,怯怯的拉着锦曦的手。 “无法无天的混丫头片子,上回在河滩边对青小子又踢又打那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奸猾的坏坯子,一肚子的坏主意,你敢说胜小子跟桃枝那寡妇的破事,少得了你在中间牵线搭桥?”谭氏目光如锋利的刀子,怒视着锦曦,声声质问。 谭氏提起这件事,让锦曦更加确定谭氏这是心里憋着火气,一直没找着机会寻锦曦的麻烦,这会子蓄势待发了。 老梁头回想起那日发生在河滩边的事情,也很是不悦,目光看向锦曦,先前那一点点慈爱一扫而空,梁愈梅事不关已,依旧在那该吃吃,该喝喝。 “奶这话我可不敢受,那日河滩边发生事情的始末,爷和四叔二哥他们回来,想必也一五一十的告儿了奶,到底是谁的错,奶应该心知肚明吧?如今还在这拿我训斥,难不成要我亲眼见着青小子惹祸。对桃枝表姨见死不救还拍掌叫好不成?”锦曦理直气壮的顶回去,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可有时候也要看人看事。 “你这牙尖嘴利的,怪不得说女生外相,为了个外人这样当众打骂青小子……” 锦曦不给谭氏反击开口的机会,立马扬声夺过话语权:“我是帮理不帮亲,谁错就该骂谁!桃枝表姨对奶来说是外人,可对我们一家,她可不是!照顾我俩弟弟,伺候我娘月子。一家子人的饭菜浆洗。试问有这样的外人吗?桃枝表姨为我家做了那么多,要还是外人,那你这个连给俩亲孙子洗一块尿布都没有的亲奶,那又算什么?最有血脉亲的外人?奶口口声声外人外人。合着外人的命就不是命就不值钱了?” “你这死丫头片子。赔钱货。专挑我的话漏来顶我,作死的,无法无天了。老娘都能管你老子娘,还教训不了你这翻了天的小蹄子!”谭氏一拍桌面,腾地站起身,扬手就要来甩锦曦耳光。 “老三,你作甚呢?”谭氏的手腕在半空中悬住,因为梁愈忠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边上的其他人都没有一个人开口劝阻,杨氏自打梁锦兰出嫁后,梁俞林又长期在镇上打理梁记,老杨家那边的娘家又也不如以前待见她,杨氏如今在老梁家地位明显不如从前,话也少了很多。但这会子谭氏对锦曦发飙,杨氏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梁礼青和梁礼柏对谭氏和锦曦双方都惧怕,在他们心中,锦曦手段更甚,如今两强相争,他们俩赶紧埋下头扒粥,不敢多看。老梁头虽对谭氏过激的举动略有不满,正准备开口制止,但他瞧见梁愈忠竟然第一时间出手拦住了谭氏,老梁头的不满立刻转移到了梁愈忠的身上。 “老三,你这是在做什么,曦丫头不懂事,没大没小,没长没幼,你娘管教她,你边上看着去!”老梁头沉声道。 “爹,娘,儿子不觉着曦儿方才哪里说错了。”梁愈忠沉声道:“即便曦儿真有哪里做的不好,也犯不着挨这一巴掌,你们跟我说,家去我自然会教导她!” “你教导?哼,作死的,你就是个惧内的怂蛋,围着老婆孩子转悠,把个老婆孩子惯得这一个个的都要飞上天去了!”谭氏怒道。 “老婆娶回来就是疼的,孩子是我的亲骨肉,我围着他们转悠天经地义!”梁愈忠一字一句道,老梁头的脸色在不停的变幻着。 “作死的,我是你娘,我还偏就要打你这野性难驯的闺女,你滚开!”谭氏怒道。 “我的闺女谁敢打!”梁愈忠的声音陡然就冷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谭氏的手腕,像大山一般挡在锦曦和锦柔面前。 锦曦从未惧怕过谭氏,更不可能惧怕老梁头这一家子,但此刻梁愈忠如此护在她身前,为她抵挡住一切暴风骤雨,锦曦心里暖融融的。有爹的保护,就是不一样啊! “我呸!”谭氏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喷在梁愈忠脸上,锦曦从后面看到梁愈忠身子刹那僵了一下,懒得抬手去抹,只冷冷扫了一眼老梁头,声音已经沉到了冰点,道:“爹今个要是找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跟曦儿翻旧账,那看来我们今个真是走错地方了!” 梁愈忠说完,松开谭氏的手,转身一坐一犹豫拉起锦曦和锦柔的手,道:“曦儿,柔儿,跟爹家去,这里不是咱待的地儿!”锦曦和锦柔乖巧的跟着梁俞忠走了没两步,老梁头再度开口,这回说的是挽留的话,而且还开始责骂谭氏眼皮子浅,见识少,让梁愈忠他们别跟谭氏一般见识。 梁愈驹像没事人似的,瞥了眼心虚埋头啃油条的梁礼青,又看向腰杆站的笔直的梁愈忠一家三口,笑呵呵从座上起身追过来拦住梁愈忠他们,陪着笑道:“都是孩子,小打小闹的不算什么。曦丫头明事理,我前几日回家来听说了这事,还狠狠训斥了青小子一通呢!哎,娘也是瞧见青小子回来后脚踝肿了心疼,才说了些过激的话。老三,曦丫头,你们可别走,爹今日找你们过来,可是真有要紧事情要商议的。” 这已经是梁愈驹今日再一次让锦曦意外和震惊了,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和宽容竟然在梁愈驹那张包子脸上面出现。难不成他真的接受了教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大哥,你足智多谋,我们兄弟一直以你为榜,爹身边有你在,啥事都好合计,我在不在场无所谓。”梁愈忠道。 “老三啊,你这话可就说岔了,这么些来。我是家里的长子。爹娘疼惜你们,就凡事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分担,久而久之或许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但可不能不说爹不倚重你们啊。你这话往后可别再说。要不爹娘听了。那心底该多寒啊!”梁愈忠手搭在梁愈忠的肩上。语重心长的道。 “是啊老三,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爹娘的。这心都是一样的!”老梁头适时道,还长叹一口气,道:“爹娘都上了年纪,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啊,指不定那一日脚一蹬就去了。爹要真去了,放不下心的,不还是你们几兄弟吗?”。 梁愈忠的脾气,锦曦摸得清,老梁头也拿捏的准准的,梁愈忠是那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谭氏硬来,逼起了梁愈忠心底的排斥所以他反抗,而老梁头软话一说,梁愈忠也就没法再硬起来。 锦曦微微别过脸去,老梁头这煽情的话说的,那真叫一个厉害啊。不止梁愈忠再没法子对他们置气,就连锦曦,光挑着这一番话来听,那也是要落泪的呀。可惜,锦曦对一切看得太清楚了,错觉很快便消失,恢复了心神。 “爷,有句话叫十根手指有长短,做爹娘的,拣那才干多一些的倚重,这也是常理。如今大伯衣锦还乡,爹身边有大伯,这是好事啊。”锦曦无视老梁头和谭氏他们对自己的极端不顺眼,偏要在这个时候开腔,转而又跟梁愈驹道:“大伯,你能者多劳,不介意多为爷多分担一些吧?” 谭氏挨了老梁头的训斥,又见梁愈驹如此去拉拢梁愈忠,想起先前一家人的合计,这会子有点懊恼,差点因为自己的急脾气把老三一家给气跑了,搅黄了计划。谭氏这会子坐在那,垮着脸不说话,即便锦曦再一次在大人说话的时候又插嘴,谭氏还是生生忍住了。 “老三啊,就算如今你大哥回来了,爹不需你拿啥主意,好歹你也得在边上听着,让爹也心里欣慰欣慰,觉着儿子还在身边,成不?”老梁头退了一步,继续跟梁愈忠缠磨,梁愈忠左右为难,但已没法再拒绝了。 “爹,那你们先吃着,我们去外面院子里透口气,等会你们商量事情的时候,我们再进来!”梁愈忠道。 “嗯,好,好,老大家的,你带老三他们去前屋喝茶吧。”老梁头吩咐金氏,金氏连忙过来。 出了饭堂门口,锦曦跟梁俞忠道:“爹,你还是先去灶房那弄点水洗下吧,奶的唾沫都黏在你头上呢,看着怪恶心的呢!” “嗯,那你和柔儿先随你大妈过去前屋吧!” 锦曦声音故意放得不小,饭堂里面的人都听到了,谭氏老脸一黑,忍不住就要破功,被老梁头按住,老梁头对谭氏摇了摇头,谭氏胸口剧烈起伏着重新跌坐在凳子上,对面的梁愈驹,脸上虽还是挂着一丝笑,但眼底却闪过一抹阴沉和算计。 “老三家这曦丫头,如今在外面做买卖锻炼的,是越发的精明滑头了,难缠啊!”老梁头吸吧着旱烟,旱烟杆是梁愈驹给他新买的,外面镀着一层金粉,吸吧的时候,底下有水冒泡的声响,抽起来很有感觉。 “岂是难缠,简直就是个冤鬼投胎来了的,跟咱老梁家半点情分没有,铺子一间接着一间的开,都开到县城里去了,也不见给我们这边啥好处!老三原本不是这样的,如今被孙家那边的人带的,都不跟我们这亲了,作死的,这个儿子算是白养活了!”谭氏这会终于可以出声,怒道:“老大啊,娘幸好还有你,你如今出息了,这回回来为村里人做了那么多好事,如今大家伙见了你爹都夸你来着呢,你给爹娘长了脸,娘做梦都要乐醒了,这往后你接着飞黄腾达,你这唯一的妹子,你可得多多照拂才是啊!” “娘,你放心,我就梅儿一个妹子,不照拂他照拂谁去?”梁愈驹安抚着谭氏,转而又道:“就算没有老三,我又为了买卖在外奔波,老二在镇上,家里不还有四弟么?少了老三他一个,也不算啥!” “快别提你四弟了,作死的,我也算是白养了他!”谭氏提及老四梁愈洲,那火气也是半点不亚于梁愈忠。 “崔家那二闺女崔喜鹊,也是个跟咱老梁家犯冲的冤家,这还没进门呢,就把你四弟给撺掇的去了镇上那铺子里帮忙,老四跟老三素来走的近,那崔喜鹊又跟孙氏和曦丫头要好,这一进门啊,我又是多了个愁头哟,作死的,别人家的婆婆是坐着享福,我就这么命苦,养儿子没用,没用啊……”谭氏拉着梁愈驹的手抹泪,掏出帕子用力的摁鼻涕,梁愈驹脸上的包子肉直抽抽,随口敷衍了谭氏两句,赶紧把手给抽了回来。 “老大,你说,那事老三能答应么?我看还是换个时候再说吧,今日他带了曦丫头过来,那可是一个最难缠的主儿啊!”老梁头压低嗓音跟梁愈驹小声嘀咕。 梁愈驹阴阴一笑,胸有成竹道:“爹,有我在,你放心。老三家那大闺女着实是难缠了点,但说到底不还是个没上过学,没见识的乡下丫头么?开铺子赚几个小钱算不得什么本事,在我面前,哼,总之,爹,你等会不需要开口,就交给我来办,保证办的妥帖,还让老三那一群土包子挑不出错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阔气背后的肮脏 第一百九十九章阔气背后的肮脏 饭堂外面,梁愈忠自去洗去了,金氏领着锦曦锦柔姐妹去了前屋,前屋的天井边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据金氏说,自打梁愈驹回来后,村里好多人都来家中串门,老梁头便提议在这里堂屋摆张桌子待客。 “大妈,前几日在县城,礼辉哥去找我,让我给你捎带了这些。”锦曦对金氏道,拿出一直挎在手臂上的包袱卷。 金氏愣住了,看着那包袱卷,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大妈,别愣着了,我给你把这包袱卷送屋里去吧!”锦曦笑吟吟道,金氏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堆满喜色,激动的领着锦曦姐妹去了前面她的屋子。 金氏带着锦曦进的这屋子,也是梁愈驹以前和金氏成亲时的屋子,自打去年洪氏头一回来老梁家认门,金氏被梁愈驹从镇上打发回来,说是代替他留在谭氏跟前尽孝,自那后,金氏再没随梁愈驹去镇上了。 锦曦从杨氏和村妇们在池塘边浆洗时的拉家常里得知,自打金氏去年被梁愈驹从镇上打发回来后,梁愈驹每每有事回村子里,再不跟金氏同屋,而是去梁礼青屋里跟梁礼青挤着睡。这番,锦曦进了金氏屋子,一眼就瞧见那张剥落了红漆的雕花大床上,并排摆着两只枕头。床里面的被褥上,散落着一件男人的外袍,看那超大的款式,应该是梁愈驹的无疑。 难不成。这趟梁愈驹回来,从梁礼青那屋搬回了金氏屋里歇息?锦曦暗想,目光环顾屋里四下,并未发现有其他的铺盖之类的东西,不过,在靠着床脚的一只矮脚柜子上,放着一只牛皮缝制而成的,能斜挎在肩上的那种大口袋子。 在锦曦打量屋里的同时,金氏早已迫不及待打开了梁礼辉捎回来的那只包袱卷,抖开里面的冬袄子。照着身上比划起来。脸上乐的不会说话了,只晓得嘿嘿的傻笑,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 “大妈。这是礼辉哥的一番心意。你不如就穿上身呗!”锦曦笑道。 金氏摆摆头。摸着那袄子,贴着胸口,道:“留着。过年的时候穿,礼辉家来,穿给他瞧!这几帖膏药,我等会就贴一张,这两日腰痛死了!” “大妈,这新袄子你可得保管好了,别等回头过年礼辉哥家来,你的袄子又被别人给骗去了!”锦柔善意提醒,金氏没啥好东西,但以前梁愈驹带着她在镇上,为了不至于太丢他脸面,有时也会给金氏添置一两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衣裳,若是有梁愈梅相的中的,那谭氏会直接过来拿,而杨氏却也会使各种手段来骗,而损失了东西的金氏,却没有半个人站出来给她做主。故,锦柔才有这么一说。 金氏嘿嘿一笑,对锦柔道:“不会了,你大伯家来,给你奶,你姑,你二妈她们,都添置了好多衣裳,还给你奶买了一对绿色的镯子哪,可好看了,她们瞧不上我这件袄子的!”顿了下,金氏欢快道:“不过,柔儿提醒的也对,像你二妈那样的人,啥都不愁多,这袄子是我儿子给我的,我可要藏好咯!” 锦曦眯了眯眼,响起方才在饭堂,果真瞧见梁愈梅的耳朵上换了一副耳坠,银色的坠子上串着暗红色的小珠子,而谭氏扬手要甩巴掌的时候,袖口露出了一截绿色,难道,是翡翠镯子?那也太价值昂贵了吧? “大妈,大伯在外面做的什么大买卖呀?发大财了吧?”锦曦探问。 金氏茫茫然摇头,道:“不晓得,他不跟我说。你爷奶那铁定晓得,昨儿夜我在灶房烧饭,就听到你爷奶和大伯在饭堂合计着来,说是要去县城开间大铺子,买什么花瓶字画啥的,我也听不懂!” 金氏的脑子不好使,尤其是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等到过了那个节气,她的脑子就比以前清醒了一些,说话也清楚了一些,但是等到了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又会犯病,这种病在这乡下一带,叫做‘菜花疯’。如今,金氏的这一番话,却是让锦曦惊讶了一把,梁愈驹要开铺子卖花瓶和字画?难不成,他要开古董行?那得花多大的本钱啊?锦曦在外面跑买卖,也大概晓得些,如今长桥镇可是没有古董行的,偌大的望海县城也不超过三家,那一行可不好做啊,且不说要求广阔的人脉和流通资金,梁愈驹恐怕连鉴别真品和赝品的本事都没有吧? 又想起梁愈驹今日对他们父子三人的礼遇和客气,他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啊,这么做必定是打着目的,什么目的呢?锦曦目光眯了眯,哦,难不成,梁愈驹和老梁头使用各种手段把梁愈忠留下来,是想要从梁愈忠这里谋取到资金的支持? “嘿,终于被我找到个好地方了,保证老鼠咬不着!”锦曦暗自思忖的时候,金氏也在屋子里团团转,找地方收藏那件冬袄子,终于,她发现了一处好地方,就是床脚处的那只矮脚柜子。 锦曦和锦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金氏抱着袄子快步走到矮脚柜子边,把上面的牛皮袋子往脚步随手一放,打开柜子在那撅着屁股开始藏袄子。 “大妈,我给你把风。”锦柔道,蹦蹦跳跳到了门后面,竖起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 锦曦的目光却被那地上的牛皮袋子吸引,许是金氏太用力,又许是因为那牛皮袋子本来就没有系口,这样一甩在地上,有一物从里面探出小半截。露出的小半截,跟锅铲的木柄没什么区别,不过,木柄上面却设有关节,就像那种可以自动收缩的钓鱼竿,木柄上的那几道环节应该也是可以自主收缩拉长的。 锦曦被一股好奇驱使着走过去。蹲下身握住那露在外面的木柄,从牛皮袋子里把那物整个的抽了出来:是一把铲子! 锦曦再往牛皮袋子里瞧了瞧,里面是两双沾着泥土的鞋子和干粗活才用的麻线手套,锦曦打量着那把铲子,试着去转动木柄,果然,她的猜测没错,这木柄是可以收缩拉长的,而且,木柄里面不是实木。而是镂空的。依稀可见一点点泥土的残渣。 “曦儿,快莫动那个,那是你大伯带回来的,他都不让我碰呢!要是晓得我带你们来屋里。还让你动了他的袋子。他又要骂我了!”金氏惶恐的声音打断了锦曦的观察。锦曦忙地把铲子还原成原来的长短,递还给金氏,道:“大妈别跟大伯说我看过这个。大伯就不会责骂你了。” 金氏连连点头,忙地把东西放回那牛皮袋子里,然后系好袋子口重新拎到矮脚柜子上面放好。 “耽误了这么久,我爷和我爹他们应该在商量事情,咱出去吧!”锦曦道,于是,三人出了屋子,那边侧门处,老梁头背着手正朝天井这边的桌子走来,后面跟着梁愈驹和梁愈忠兄弟。 天井边的八仙桌旁,老梁头端坐在上首,梁愈驹坐在他左边,梁愈忠坐在右边,谭氏和梁愈梅还有青小子柏小子早吃晚饭就溜出去玩耍了,金氏给大家泡茶完毕就被打发去了后院铲猪圈,杨氏在洗刷锅碗,老梁头一摆手,让锦曦锦柔也跟梁愈忠做了同一条高凳,这在老梁家可是莫大的恩赐呢! 梁愈忠扭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俩闺女,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尽管他头上有一半因为刚刚洗过,还是湿漉漉的黏在那。 老梁头喝了口茶,在商量事情前,照例是一番煽情,号召家族,兄弟手足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的开场白,不过这回的开场白没有以往那么累赘重复,很简单也煽的很到位,然后,就把话语权让给了梁愈驹。 梁愈驹满脸堆笑,从来没有过的亲和和亲切,全部堆砌在他那张有褶皱的白净包子皮脸上,先是跟梁愈忠拉家常,关心的询问了一番千里香铺子的经营情况,以自己多年来打理梁记的经验和心得,对千里香提出了几点自己的看法,都很由衷实在,锦曦乖巧的坐在那,认真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梁愈忠目瞪口呆之后,在梁愈驹的谆谆善诱下,也跟大哥探讨起了这段时日做买卖的心得,瞧见两兄弟难得头一回坐下来交流的这般投机,老梁头舒了口气,掏出梁愈驹给新买的那根水烟筒,在那咕哝咕哝的吧嗒起烟圈来。 锦柔对这些生意经可听不懂,也没多大兴趣,锦曦见她坐不住,便找了个由头打发她去找春柱家的几个闺女玩耍去了,还起身送锦柔到门口。老梁头瞧见锦曦和锦柔一道起身去了门口,心里一喜,想着总算把曦丫头给打发走了,没想到,眨眼功夫锦曦又折了回来,挨着梁愈忠身侧坐下,依旧饶有耐心的坐着听着,不时抿一口茶,没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老梁头不禁垂下眼皮,沉默的抽吧着烟。 梁愈驹估摸着气氛和时机都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对梁愈忠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弟你如今再不复从前那土里刨食的梁家老三了,刚大哥我跟你一番探讨,你的所见所得所想,着实让大哥震惊了一把,好样的,好样的啊!” 梁愈忠难得得梁愈驹如此赞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大哥莫这样说,跟你比起来,我还差得远。” 梁愈驹目光带着欣赏的看着梁愈忠,道:“做买卖,本就是一场场赌博,低价收进高价卖出,从中赚取差额,像我们两家的这几间铺子,梁记,孙记,千里香,说到底,跟真正赚大钱的买卖比起来,那可真叫一个小打小闹,赚取的也都是些微薄的利润,一家人混个温饱罢了。” “都是小本经营,混个温饱就已足够了。”梁愈忠道。 梁愈驹边感叹着,边摆摆手,继续道:“老三啊,有句话叫。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用在我们这些生意人身上,那不想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人,不是好商人!你就没想过,把眼光放得再长远,再广阔一些,赚更多更快的银子,在县城,甚者在府城,一挥手就买下一套三进的庭院。买一堆的丫鬟仆人。让妻儿过上太太小姐那种养尊处优的日子?” 锦曦嘴角微微一勾,梁愈驹终于切入正题了,这会子先抛出诱饵,然后就放线掉梁愈忠上钩。 不过很不好意思。梁愈忠的心。现在还没有那么大。锦曦刚把千里香开到县城去,梁愈忠可是激动和忐忑的好几夜睡不着觉呢! “大哥,你这说的忒远了。我还真没想那么远哪!”梁愈忠憨厚一笑,老实道。 “那你就没替老三老四想过?他们如今的起点,就是在咱这农村乡下的土娃子,你再有钱那也是土娃子的出身。要是你挣了大钱,能去县城和府城买了宅子,家里仆人成群,他们也就摇身一变成了城里的少爷公子了,出入都有人伺候着,将来再在城里寻一个门户相当的人家小姐成亲,那多好啊!” “大哥,一个人,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儿,我这才刚刚从庄稼地里抽身,打理铺子都还主要是靠着曦儿和我那几个小舅子他们,严格算起来,我顶多就是个跑腿送货的学徒!”梁愈忠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尽我的能力,至于老三老四将来如何,那还得靠他们自个去经营去拼!” 老梁头瞟了眼梁愈忠,又瞟了眼他身侧安静坐着不发一言的锦曦,再次垂下眼皮抽烟,他得了梁愈驹的嘱咐,不轻易开口。 梁愈驹知道这个诱惑打动不了梁愈忠,砸吧了下嘴巴,摆摆手,对梁愈忠道:“那曦丫头和你俩小舅子,也不是打从娘胎出来就会经商的不是?还有你大哥我,就是最好的例子,那还不都是后来摸索着学的,老三,你要对自己有决心。” “哦。”梁愈忠木木的应了一声。 梁愈驹道:“我问你,这世上,最宽阔的东西是啥?” 梁愈忠微诧,胡乱猜了几个,都被梁愈驹一一否决,锦曦翘着嘴角饶有兴趣的听着。 “这世上最宽阔的,是大海呀!海纳百川啊!”梁愈驹道。 “啊?”梁愈忠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梁愈驹接着又问:“那比大海还要宽阔的,是啥?” “是啥呀?”梁愈忠愣愣的问,不晓得梁愈驹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是天空!”梁愈驹道,梁愈忠皱了皱眉,觉着脑子有点不够用。 “那比天空还要高远,还要宽阔的,是啥?” “大哥,你晓得我读的书不多,就识得几个字,你就别跟我耍文,干脆点说是啥吧!”梁愈忠满脸纠结道。 “是心,男人的一颗心哪!”梁愈驹重重捶了几下桌子,用力道,包子脸都跟着几颤! 锦曦抚额,梁愈忠满头黑线,老梁头也一直在心底猜测答案,没想到是这个,当下被烟狠狠呛了一下,背过身去咳嗽。 “大哥跟你说这番话,就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咱是男人,是纯爷们,甭管啥事,只要我们有那个心,就没有不能成的事!”梁愈驹一挥手臂,激昂道。 “大伯,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就别拐弯抹角旁征博引了,我和我爹都被你给弄迷糊了。”锦曦忍不住开口道,梁愈忠巴巴的点头,他确实迷糊了。 梁愈驹尴尬的垂下手臂,咳嗽了声,对梁愈忠道:“三弟,咱们是亲手足,大哥我发财自然也要带动你,这趟我去外面,做了很多买卖,你也瞧见了,大哥我这趟回来手头可是阔绰了不少,眼下大哥这有个最能生财的好买卖,不想便宜了外人,就想邀请你入伙,如何?” 锦曦目光眯了眯,果真是打着这个主意,她看向梁愈忠。 梁愈忠惊讶了下,随即问道:“啥买卖啊?” “开古董铺子!”梁愈驹道。 “啊?”梁愈忠从座上惊讶的站了起来,道:“大哥,别逗了,我连啥是古董都没瞧见两样,还去买卖古董,那伙我入不了!” 老梁头紧张的看着梁愈忠,只听梁愈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我晓得你不懂这一行,可我懂呀,这一趟在外面,你大哥我可是长了不少见识呢,再不济,咱花钱聘请个懂这些的内行来铺子里打理。到时候我来打理铺子,你做甩手掌柜,你晓得的,古董那行暴利呀,到时候咱两就等着数钱数到手软吧。哈哈哈……” 梁愈忠干笑了两声。习惯性的看向锦曦。 锦曦翘了翘嘴角,问梁愈驹:“大伯,你辛苦打理铺子,让我爹做数钱数到手软的甩手掌柜。这样的好事可真是难寻啊!” 梁愈驹朝锦曦竖起大拇指。道:“曦丫头有见识。谁让咱们是至亲骨肉呢,你家如今四个孩子要养活,我做大伯的以前没有能力。如今有能力的自然要拉扯你们一把!” 锦曦点点头,道:“那,我爹既然不用出力,那他总得出点其他的什么吧?总不能白吃红啊!”梁愈忠跟着点头。 梁愈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道:“要不这样吧,我手头现在有一笔钱,去县城租赁个黄金铺面和打理关系外,进货那块也是足够的,不过这铺子一开,头两个月怕是不一定会赚,但铺子还得有开销,老三啊,要不你就出个一百两银子作为后续填补的吧,回头那古董铺子的东家,我写你的名儿,半年分红一回,咱五五分,如何?” 锦曦眯了眯眼,这就是绕了好大一个圈最后要到达的终点了! “老三,你别尽顾着看曦儿,你是当爹的,这事你说了算!愿不愿意跟你大哥合伙开铺子,就一句话!”老梁头咳嗽消停了下来,看了眼梁愈忠,不满道。 “爹,我家这些做买卖的大事,素来都是曦儿拿主意,我们都信她。”梁愈忠带着自豪道,又对锦曦道:“曦丫头,你大伯提的这事,你怎么看?” 锦曦抿嘴一笑,对梁愈忠的力挺和信任心里暖融融的。梁愈驹听到梁愈忠这般说,眼底先前的那股胜券在握的光芒不自觉的暗淡下去几分,但还是强撑着笑意看向锦曦,等待着锦曦的答复。老梁头干脆重新吧嗒上他的烟,对此事不再抱任何希翼了。 “大伯,你的这个提议很让我觉着耳目一新,对你许诺的红利,还有东家的名头,说不心动,那是假的。”锦曦道,梁愈驹目光又亮了几分,一眨不眨的盯着锦曦,等待着她的下文。 “不过,你对我们提出的条件,我们不是不接受,而是,没有那能力去接受。”锦曦话锋一转,道。 “曦丫头,你这话忽悠别人行,跟大伯这可就假了啊,你家如今都开了三家铺子了,还跟茶香轩供茶叶来着,区区一百俩银子对你家而言,那可不是啥难事!”梁愈驹道。 “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新近才把铺子开到县城去,这添下去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呢,别说是一百两,就是十两银子那还得先紧着孙记进货呢!”锦曦微微笑道,端起面前的茶杯又轻抿了一口,道。 梁愈驹的脸色变了几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道:“这可是一桩发财的大买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曦丫头,老三,你们可别回绝的这般利索呀,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拿不出入伙的本钱来,再琢磨也是枉然,这回咱没机缘跟大伯合伙,还有下回嘛!”锦曦道。 梁愈驹的脸色更沉了几分,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老梁头垂下眼皮,沉默的抽烟。梁愈忠对这样尴尬的气氛有些坐不住,锦曦接着道:“大伯也别太为那一百两银子的缺口心烦,这不,没了我们的入伙,那还有二伯和梁记呢,都是一家子的亲骨肉,肥水不落外人田嘛!爷,你说是不是?” 老梁头不理睬锦曦的问,抄起烟杆子背着手去了后院。 “大哥,这事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回头爹那,还要你去给说说……”梁愈忠最见不得老梁头郁郁不解的样子,跟梁愈驹小声道。 梁愈驹垮下脸来,目光愤恨的扫了眼坐在他对面的梁愈忠和锦曦,然后冷冷哼了一声:“不识抬举!”抽身而起,也去了后院。 梁愈忠和锦曦也起身离开了老梁家。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路上,梁愈忠突然问锦曦:“曦儿,咱家现在当真拿不出一百两么?” “怎,爹难不成还真想去跟大伯合伙卖古董?”锦曦问。 梁愈忠连连摇头,道:“我就是问问。你爹我虽是个大老粗,可这一年来跟在你们身后,耳濡目染的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外行,那古董买卖是那么好做的嘛?望海县城不超过三家!” 锦曦翘着嘴角笑了,道:“爹如今也变得有点滑头了,在大伯那还装外行。心里也是亮堂着的呢!”顿了下。又道:“区区一百两银子,咱家怎么会拿不出来呢,我就是不敢跟大伯扯上钱财的关系,这才回绝了。” 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这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是要针对人品而言的。像梁愈驹这样根深蒂固的卑劣人品的人,锦曦在他身上只信奉一句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动辄就是开古董行,摆在那的浮夸,被他说动了那才是没长脑子。 梁愈忠摇头失笑:“人的性子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了的,你大伯以往对咱是啥样,我心里有数,陡然就亲热起来,必定有诡!你那刚回绝掉,你大伯那也懒得跟咱敷衍着赔笑,你回绝的好!说真的,你爹我长到如今,还真不习惯你大伯那亲热态度呢!” “大伯跟咱家素来是不对盘的,他爱怎么愤恨咱不在乎。这回可算是把爷爷给彻底得罪了。”锦曦轻叹道。 梁愈忠沉默了下,拍了拍锦曦的肩,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爷自己会想明白的,好了,这事别想了,咱去春柱家接柔儿一道家去!也跟柔儿叮嘱下,今个在你爷奶那发生的不快,家去别跟你们娘说,省得她心里又不好受!” …… 夜里临睡前,锦曦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在金氏屋里瞧见的那把铲子,越想越觉着那铲子有点问题,但也不敢太确定。于是干脆取出文鼎送的那套笔墨纸砚来,在靠窗的书桌上展开,沾了墨在洁白的纸张上,照着记忆里的形状和细节,一笔一划,认真的描摹出那铲子的外形来。然后拿砚台压住,搁在书桌上让它自然风干。 翌日,锦曦和梁愈忠早饭后动身去镇上的铺子里,锦曦出门前随手将那已经风干了的纸画卷成了筒,插在腰间上了牛车,去了镇上。到了镇上后,又让阿旺送去了文鼎所在的鹊桥巷子。 锦曦让阿旺把她绘制的那张图纸送去鹊桥巷子后,不出两日,文鼎竟然亲自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用布条完全裹住的条状东西。 锦曦和文鼎去了孙记后院说话,文鼎把那布条解开,露出一物。 “文大哥,这种铲子……没错,这就是我要画的那种!”锦曦打量了一眼文鼎带过来的铲子,激动道。 文鼎点点头,问锦曦道:“你前两日画的那把铲子,是在哪里瞧见的?” 锦曦于是便把那日在金氏屋里,无意间翻看了梁愈驹带回来的那只牛皮袋子,发现了这把铲子的经过跟文鼎复述了一遍。文鼎眉心微微蹙了下,沉吟道:“照你这般说来,这把铲子是你大伯的物品了!难怪!” “难怪什么?”锦曦问。 “难怪你大伯这趟回来,一把就还清了债务不说,还阔绰大方。”文鼎道:“因为这把铲子,足够说明一切。” 锦曦目光落在那把看起来很寻常的铲子上,问道:“文大哥,这把铲子,有何稀奇之处吗?”。 文鼎瞥了眼带来的那把铲子,拿起那把铲子,握住那木柄,斟酌了下,对锦曦道:“你瞧这铲子,铲夹宽仅两寸,外形是半圆不扁,如此弧度,对成型时的打造极其讲究,需要经过制坯、煅烧、热处理、成型、磨刃等近二十道工序,需细心敲打,稍有不慎,打出的铲子就会带不上土。” “再看这木柄,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头,这是极富韧性的腊木杆,设置了这么多环节,可以无限制的环环相套来延伸木柄的长度,在行事的时候,接上特质的绳索,可以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的地方,铲子提起之后,铲头内面会带出一筒土壤,可据此来推测地下的情况。” “这不是普通的铲子,这是……洛阳铲。”文鼎沉声道。 “洛阳铲?”锦曦讶异,这个名词有点耳熟,上一世像是在那些电影小说里见过,啊,锦曦终于想起来了,脸上露出惊愕:“洛阳铲?那不就是用来……” “没错,这可是盗墓者们最了热衷的家伙什!他们通常用它来探测墓室,咱们这一带群山环绕,在那些盗墓者的眼中,这山岭间可都暗藏宝藏呢!这差事啊,可是无本的买卖,一般人没那本事和胆量,是做不来的。”文鼎淡淡一笑,道。 锦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跳,难为自己那日在金氏屋里,还握着那把洛阳铲,甚至还用手指去黏了下那上面沾惹的泥土,想到那泥土有可能就是来自于地下不知多少米的坟墓里面的土,锦曦就感到浑身一震恶寒,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文鼎瞧见她这样,忍不住低低笑了,自然是遭了锦曦一记白眼:“合着听你这话音,好似对这盗墓的差事,还心生敬仰啊?” “好吧,我不笑话你了,你也别打趣我,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你大伯吧!”文鼎笑道。 锦曦摸着胳膊,嗤笑了下,道:“我大伯那身躯和身手,那是连走几步路都喘的人,他去盗墓,能钻的进那盗洞吗?我看悬得很!”(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哄抢 第二百章哄抢 文鼎道:“湖海县往南有个很不起眼的王山村,也就十几户人家,王山村在湖海县志里是没有记载的,因为这个小小的王山村是近几十年前才出现的。” “王山村的村人有异常?”锦曦问。 “据我所知,王山村的村人跟其他村落的村民有些不一样,农忙时也在田间地头耕种,农闲时节,村里的男丁大多会外出挣钱,而且都是父子兄弟同行,村里血缘关系稍远一点的,都不会结伴同行。他们会自主结成好几个小团伙,每一伙不少于三人,但也不会多于七人。他们在外面呆两三个月,腊月年根脚下才归家。”文鼎道。 “我们这一带的村里男丁,也好多人农闲时候去县城那块挣钱,不稀奇呀!”锦曦道。 “可问题就这在于,王家村每年腊月归家的队伍中,总会损失好几个成员,却从未见他们报官查究过。即便剩下的人活着家来,也总有人会患上奇怪的病,然后药石无灵的死去。年年如此,于是,近两三年来,王家村的男丁越来越少,大都是留着些妇人和孩子在家,山间的土地贫瘠难开垦,可这些孤儿寡母的却依旧吃穿不愁。听说,王山村的妇人,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拿件首饰去县城的当铺,换来的银钱足够她们吃上好几个月了。”文鼎道。 锦曦惊讶的睁大眼,道:“那一个村的男人。农闲时候都是出去盗墓?在外把性命都丢了,是因为墓室里机关重重?以及沿路遇上一些同行的明争暗斗给搭进了性命?” 文鼎点头,显然是默认了锦曦的猜测。 “那他们染上奇怪的病,是不是因为长期跟那些地底下的东西打交道,尸气入侵太久所致?” “没错,我也是在一次偶然中意外发现的,因对他们的行径产生疑惑,便顺藤摸瓜找出了这些。移居福海县创建王家村的第一任祖辈,八成是盗墓出身,后来不晓得是因何会轧户在那。他的后人承袭了他的衣钵。用来发家致富。只可惜,他的那些后人,只承袭了祖辈的盗墓本事于六成,却没领悟到此事的精髓所在。” “精髓?”锦曦诧异。都拿着铲子去挖别人家祖坟了。还谈什么精髓? “每一行都都每一行的行规。盗墓也是如此,且还有不同的派别之分。这些我就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只能说,王家村的那些盗墓的村民们,着实不遵守行规就罢了,有些人品行堪称恶劣。他们活动的范围,一般在湖海县城和望海县城北山交接的那一带山脉中。他们所掘之处,那是如同蝗虫过境,十墓九空,搬运不动的,便就地砸毁。有的更甚,棺椁都不给人原主给合上。那一带的山脉里据说有很多前朝的古墓大墓,但埋藏之深之隐僻,已不再是王家村如今的那些盗墓者能轻易寻到的,于是,将近一两年来,他们便把目标放在这一带新近的墓地上。” “文大哥,你如何晓得这么多?”锦曦诧异问道。 文鼎垂眸,脸上飞过一丝尴尬,随即淡淡一笑,道:“别忘了,我可是开酒楼的,消息灵敏些也不稀奇。” 锦曦点点头,道:“言归正传,文大哥,我大伯既然手里有那把洛阳铲,是不是代表他跟那些盗墓贼勾结在一起了?可他不可能有那本事去盗墓啊!难不成……” “没错,你大伯跟王山村的那些盗墓者勾结在了一块,你大伯虽不能盗墓,可他在生意场上混迹了几十年,生意场上的那些门道,他摸得只比我们多就不比我们少。他必定是靠着那人脉和手腕,跟王家村那边仅存的盗墓者搭上了,那些明器被妇人们拿去当铺的价格,跟在黑市出售的价格,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差距,你大伯从中赚取这些中间费,也够他赚个瓢满砵满!” 锦曦点点头,这个时代好多销售的货品是需要官府的特批才成,如茶叶,酒,烟花炮仗,还有盐等等。梁愈驹去年腊月就尝到了转卖黑炮仗的甜头,这回去湖海县,除了重抄旧行不说,还连茶叶都贩卖上了。茶叶和炮仗就算再有赚头,也远不如在黑市转卖明器来的暴利。 “难怪这趟回来,财大气粗的,还前两日还想让我家给入伙跟他在县城开古董行呢,幸好我们没有动心,不然,可真是上了他的贼船了!”锦曦道,开古董行,说白了就是个洗黑钱的地方,还美其名曰让梁愈忠来做东家,到时候梁愈驹那边出了事,出来背黑锅的可就是这东家梁愈忠了,实在好险。 锦曦和文鼎两人又合计了一番,然后文鼎起身告辞,傍晚的时候锦曦和梁愈忠回到金鸡山村,牛车驶进大院子门口,父子两个下车,蔡庆阳便过来牵过牛车送去了侧院那边,前院的花草树木都是一副修整过后的样子,蔡金山过来跟梁愈忠禀报家中这一日来发生的大小事宜,何人来过云云,锦曦满意的暗暗点头,抬步去了内院。 内院的石桌边,大牛媳妇和春柱媳妇还在内院陪着孙氏说话做针线,锦曦跨进内院的时候,微风把几个妇人的话语声吹过来,是在谈论这几日村里最热火的事情,那就是在柳树林子那盖小儿庙。 锦曦过去跟孙氏她们几个打过招呼,回了自己屋子洗手净面,想到如今盖小儿庙的事情,已经完完全全牵动着全村男女老少的心,尤其是家中曾经有过早夭孩子的人家,就更是做梦都期盼着梁愈驹能早日动土盖庙。如此的善举,这背后耗费的金钱却是来源如此的阴暗,去掘别人祖坟盗取来的。不晓得村民们会做何感想? 大牛媳妇她们离开后,孙氏进屋来跟锦曦商议过几日梁愈洲和崔喜鹊成亲,相关的送礼事宜。母女俩合计妥当后,孙氏又问锦曦:“你四婶子腊月初一成亲,等她成亲后可就是老梁家的人了,这去铺子里做事,不晓得你奶那准不准?方才春柱媳妇过来问到了这事,她说要是崔喜鹊那边不去铺子里了,她就想让他们家大丫头秀兰去,让我问问你来着。” 锦曦略微顿了下。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想过了,崔喜鹊如今在铺子里那是里里外外一把手,锦曦还真不舍得放她走,可孙氏的顾及也是对的。崔喜鹊嫁进了老梁家的门。那可就什么都要听由谭氏这个婆婆来安排了。照着谭氏的性子。是断不会再准许崔喜鹊去铺子里的。 “当初,四婶找到我,说想来铺子里帮忙那会子。我就问过她这个问题,我问她,是要做长还是做短?我心中也好有个安排。”锦曦回忆当时的情景,跟孙氏道:“当时她就跟我拍着胸脯保证,是必定要做长的,即便嫁进老梁家,也不会改变了这决定,我当时见她信誓旦旦的,又看她那人素来是爽利干脆,也就没再多问,带了她去铺子里。” “哎,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后备的招数用来应付你奶?我看啊,她怕是不能做长,这事悬的很。”孙氏摇头道。 “娘,我们别管那么多,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春柱伯家的秀兰姐也是个不错的,等明儿你去她家说一声,后日我先把秀兰姐带去铺子里,四婶成亲后若是能继续来铺子里帮忙那更好,若是不能,咱从现在起,就让秀兰姐先过去学着,这更近年关,下面村子里的老百姓都上镇上来采办年货,铺子里的买卖比平常忙多了,人手是多多益善呢!” 孙氏听到买卖红火,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翌日,来到千里香铺子里,锦曦和崔喜鹊在铺子外面的棚子里给顾客们煮饺子下面条的时候,锦曦便把昨夜孙氏问的,关于崔喜鹊成亲后还能不能接着来铺子做事的话给原封不动的说了。 “四婶,我们亲近我才把这些话跟你直问,而不想拐弯抹角的去探你的话风。没有旁的意思,我奶那脾气,你一个村的也听到过。我娘和我都担心你做不了主,若真是这样,你也别为了当初来时给我的承诺和保证,硬要跟我奶他们硬抗,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铺子开在这,往后你若有机会,我们还是随时稀罕你回来的。”锦曦道。 崔喜鹊专心的抖面,嘴角弯起一抹不以为意的弧度,侧头对锦曦笑了下,道:“你这样直接来问我才是真的跟我亲近,四婶心里蛮欣慰的,好歹咱没白相处这一段时日!” 锦曦弯了弯嘴角,从边上递过去一只干净的碗,道:“说实在的,我可是打心眼里的舍不得四婶你走,哎!” “曦儿你放心,四婶我也说个话在你心中,这趟我和你四叔成亲,就算你爷奶他们不插一杠子,怕是也要耽误个好几日才能来铺子里做事,随即又是过年,你不如给我停一个月,等到明年正月初六铺子开张,我保准欢欢喜喜过来开工!”崔喜鹊干脆道。 “嗯,这也好,就当是婚假了。停工的那一个月的工钱,我也一文不落的给你算上,谁让我是个体恤伙计的好东家呢!”锦曦笑道。 …… 望海县城,小北楼市集地。 昨夜刮了一宿的北风,清早,桃枝第一个起身,挎着两只大大的菜篮子照例去市集里买菜,推开门,就发现外面的街道上,还有对面店铺的屋顶闪过,全部蒙上了一层白色,不止如此,整条街,眼睛所瞧见的一片,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 大街上的雪有五寸厚,踩在上面嘎吱作响,天空中还在继续飘着细细的雪花。桃枝回屋拿了一双木屐出来,踩着木屐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小北楼里面的市集而去。今日下雪,街面上的行人较往常少了许多,加之又是清早,人就更少。不过,天气再恶劣,时辰再早,市集里面总能聚集着一排接着一排的小贩子。 桃枝挎着俩大篮子,一路的问询挑拣着。从市集的这头走到另一头时,两只大篮子里已经装满了采购来的各色蔬菜,鱼肉。前面拐角的地方,有附近村子里上来的庄稼人,蹲在那里叫卖新鲜的莲藕,那人前面的地上,铺着的麻线袋子上堆放着好多的莲藕,围了一群同样买菜的男男女女在那挑拣砍价。桃枝眼前一亮,想着火锅铺子里正好缺了这莲藕,也挎着俩篮子朝前而去。 就在她快要接近那莲藕摊子的时候。突然从边上跑出一个人来。狠狠撞了她一把,桃枝踩着木屐本来就重心不稳,加之又是两手各挎着一只大篮子,被这样一撞。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两只大菜篮子里面的菜全都甩了出去。鱼儿在跳。白萝卜在滚,其他的东西洒满雪地。 桃枝想爬起来,可是她的右脚脚踝处一片火辣辣的痛。根本就撑不起来,她想朝前面几步远处的莲藕摊子前的众人求救,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目瞪口呆。 那些原本围聚在莲藕摊子前的众人,听到身后的大动静,齐齐扭头,有个妇人想要过来搀扶一把桃枝,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一句:“捡东西咯,不捡白不捡!” 那人话音一落,便当先冲上前,从雪地里挖出那几条蹦跶的被雪给裹住了的鱼,赶紧丢进随身携带的麻线袋子里,后面又有几人受其鼓动,也跟了上来,还有几个人在那观望,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有些犹豫。 “求求你们,别这样……”桃枝哪里遭遇过这样的场面,趴在雪地里又起不来,使劲的拍打着身下的雪,朝前面哄抢的几人哭喊着。 “你们别这样哦,这事缺德哦,那女的是那边千里香火锅铺子的,日日来这边买菜……”附近有卖菜摊位前的人开腔道。 “你可小声点,没瞧见那带头的是东街马家的婆娘吗?惹恼了她,等会连你的摊铺也没好果子吃!”那帮桃枝说话的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人给拦截住了,周围顿时再没声音开口为桃枝说话,大家伙显然是认得那带头哄抢的肥胖妇人是马家的,都不想去招惹她。 就这样,桃枝却没有人上前来替她出头,眼见着这两大菜篮子里的东西都要被那几个人给哄抢光了,桃枝一急,抓起地上的雪揉成一只雪球,朝着那正撅着屁股捡萝卜的肥胖妇人身上砸去。 “唉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王八羔子砸老娘?”马家的婆娘哇的叫起来,扭头瞧见桃枝的手势,当下就火了,扔了手里的萝卜,踩着嘎吱嘎吱的雪,朝桃枝这边移来,脸上的肥肉因为暴怒而一块块的颤抖。 “不开眼的小贱蹄子,敢打老娘,老娘今个不把你那小脸打开花,就不晓得你马王爷长几只眼!”马家的骂骂咧咧着已经来到桃枝身前,抬起那又圆又大又厚,像蒲扇般的大巴掌来照准桃枝的脸就要抽下去,周围的人都不由抽了一口凉气。 那先前为桃枝开口说话的卖菜妇人心道,这年轻小妇人今个真是倒了大霉,人说破财消灾,她这破财还惹灾,马家人是东街一条街的灾星,晓得底细的人都不敢惹,这小妇人真是从下面来的,不晓得行情就是这样吃亏呀! 马家的大巴掌没有抽到桃枝泪水横流的脸上,而她本人,却被人从后面推了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周围的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都以更加惊恐的目光看向那个推倒马家婆娘的,是何方神圣! 雪地里,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干粗活的蓝色短打衣袄,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身后几步远隔着一根扁担和一摞捆绑在一块的麻线袋子。 “胜、胜小子……”桃枝不敢置信会在这里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梁礼胜,而且,还是他出手相救,让她免受了那一巴掌。 “你是哪里来的混账小子,敢推老娘我?你晓不晓得我是哪个?你晓得我娘家有几个兄弟?我告儿你,我是……” “我管你是谁,管你几个兄弟,敢公然哄抢别人的菜,就是不要脸!就是该打!我从来不打女人,你别逼我!”梁礼胜出声打断马婆娘的话,又怒视其他几个正准备抱着捡来的菜正准备开溜的人,抄起那边的扁担几个箭步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把菜还回来!” 桃枝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吞还有点木讷和腼腆的梁礼胜?那几个人被梁礼胜这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到了,赶紧扔下方才好不容易捡来的菜,然后夹起尾巴跑的不见踪影,那边,马婆娘摔着了屁股,坐在地上打赖骂街,梁礼胜懒得理睬,把那些滚落的菜一一捡回桃枝的两个大篮子里,又把马婆娘的菜篮子拿到桃枝面前,道:“哪些是你的菜?挑出来!” 桃枝收回感激的目光,垂下眼,把手伸向马婆娘的菜篮子,马婆娘急的嗷嗷大叫,梁礼胜一记冷目瞪过去,马婆娘顿时禁了声。 “别怕,有我在,谁敢欺负你要她好看!”梁礼胜沉声道。桃枝点点头,垂下眼,从马婆娘的菜篮子里挑拣出自己的那一份,马婆娘气的坐在地上拍腿大哭,见在场的人没一个去搀扶她一把,也收了泪,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菜篮子也不要了,揉着摔痛的大屁股急吼吼出了市集,口里还在扬声撂狠话,大意就是让这边的两人等着,走着瞧之类的恐吓话语。 马婆娘一走,先前为桃枝开腔的那个卖菜的妇人还有她的同伴跑过来,帮着把桃枝的木屐从雪地里找出来给她套上,其中一人还对桃枝和梁礼胜道:“小伙子,你们惹上大麻烦了啊,那马婆娘可是东街那一条出了名的悍妇。知道她底细的人,谁都不敢惹她呢!” 桃枝和梁礼胜有点茫然,两人都是初来县城,对这里的一切哪里晓得那么清楚? “悍妇?这么说,她家的男人是做什么营生的?很凶吗?”。桃枝问,在她的心目中,女人在外面腰杆子硬,主要是来自于男人的抬举。 “才不是呢,马婆娘那男人去年才死,是被马婆娘给活活气死的,谁家两口子不拌嘴的,马婆娘仗着自己娘家有五个兄弟,每回跟男人拌嘴就把那五个兄弟给找来,她男人可没少挨他们姐弟的打!” “哎,你们如今惹恼了马婆娘,麻烦大咯,她最抠门的人这连菜篮子都不要了,铁定是去娘家搬救兵去了,哎,你忙赶紧走吧!” “……” 桃枝大惊失色,推梁礼胜道:“胜小子,你快走,莫跟这呆着!” “我行的端坐的正,管她来多少个兄弟,我要认怂就不姓梁!”梁礼胜扶住桃枝的手,沉声道:“你的脚还能走不?” 桃枝尝试着抬脚,可惜实在不行,脚踝处都明显肿了。这雪还在下,站在这,就算不被痛死也得受凉冻坏。 “来,我背你回去!”梁礼胜道,在桃枝身前扎个马步矮下身,桃枝犹豫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趴在他的背上,何况,他们之间那些言论,桃枝犹豫的很。 “快呀,雪越发的紧了!”梁礼胜催促了一声,桃枝这才极为难为情的趴在梁礼胜宽阔温暖的背上,然后,两手拎着那菜篮子,旁边的人又帮忙捡起梁礼胜带来的那扁担之类,梁礼胜双手握在手中,背在身后,正好给了桃枝身体的支撑,避免了手掌碰触她的臀部。尽管如此,当桃枝爬上他的背,两人起身抬步的时候,两人的心口还是忍不住的一阵狂跳,桃枝是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梁礼胜则是耳后根全红了,就像喝酒上脸的那种。 就这样,两人在冰天雪地里,一步步朝着千里香那边行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闹洞房 第二百零一章闹洞房 十一月二十八,梁愈洲带着崔喜鹊,两人花了半日功夫,就在镇上扯全了成亲的衣裳布料。老梁头和谭氏这两日在布置梁愈洲新房,所谓的布置,其实也就是洒扫灰尘,把原来的床铺座椅的摆放位置换了下。 老梁头的意思是,新床就不额外打造了,干脆把梁礼辉那屋的新雕花床给搬过来,梁愈洲倒是没意见,但崔喜鹊不乐意。崔喜鹊的意思是,与其睡梁愈洲原来那张旧木板床,也不愿意去睡别人的婚床,尤其是那对‘别人’,还是那样的一种状况,不吉利!于是,婚床就没换,把床上的床单和被套整套换了新的,桌椅重新上了颜色,墙壁上简单粉刷了下,贴上几张醒目的大红双喜字,就算齐全了。 有村里好事的村民过来老梁家瞧新房,看到这样简陋的家私,连个搁放洗脸盆的木架都没有,就问谭氏。谭氏给出的回答是,那些家具都折合成钱,纳入聘礼里面送去了崔家!至于送了多少聘礼,谭氏就闭口不答了。 据崔家老太太跟孙氏私下里聊天提及,老梁家送给崔家的聘礼,外加成亲前的三节礼折合在一块,统共也不超过二两银子,这个标准,搁在乡下人家,已经是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准了。不过,崔家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一来是因为相中了梁愈洲这个女婿,就算老梁头夫妇精打细算了些,但只要梁愈洲对崔喜鹊好。就成了。二来,崔喜鹊的年纪在乡下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崔家的上门女婿没了,老两口就更有心要把这二闺女嫁到更近,好照应。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初一,崔喜鹊和梁愈洲成亲的好日子。前几日下过雪,这两日雪停天晴,路面的雪块也融化的差不多,这样的好天气。很适合嫁娶。 老梁头隔夜就把梁愈忠一家给找过去。商议了翌日帮忙操持午宴的事情,孙氏自然是灶房那块的主力军,梁愈忠要去迎亲,原本想要锦曦也过来帮忙。无奈镇上铺子里因为崔喜鹊和梁愈洲的离开。虽然新添入了春柱家的大闺女秀兰。但还是极度作用不过来,老梁头只得放了锦曦。 翌日天才刚刚亮,孙氏便把俩熟睡中的孩子交托给孙老太照料。自己带着菜刀和围裙,随了梁愈忠一道去了老梁家帮忙,蔡庆阳赶着牛车把锦曦送去镇上铺子里。 直到傍晚收工,蔡庆阳赶着牛车来镇上,锦曦这才得以归家。忙了一日,早是浑身酸痛,回到家,锦柔和几个同村的孩子在外院那块的地上玩抛石子的游戏,瞧见锦曦回家来,锦柔撇下那玩伴跑过来跟锦曦打招呼。 “柔儿,娘他们呢?”锦曦摸了摸锦柔的头,问。 “娘先前回来了一趟家,刚送老三老四睡下后又去了爷奶那,嘎婆在内院陪老三老四,他们俩下昼去了爷奶那耍了好一会子,回来就睡着了。爹早上去的爷奶那,还没家来。” “哦,那晌午饭你们是怎么吃的?”锦曦问。 “晌午饭是等午宴结束,吃的二排,嘎婆也过去了,嘎婆吃的是头排酒席呢,还是爷亲自过来叫的。老三老四也去了,我们都瞧见了四婶嫁过来呢,可热闹了。蔡管家父子留在家里看家护院。”锦柔道:“哦,姐,先前我们家来的时候,四叔叫我跟你说一声,让夜里都过去吃饭,回头还要闹洞房呢!” “嗯,好,姐晓得了,姐先去里面看嘎婆她们,你去耍吧!”锦曦微笑道,锦柔点点头,转身撒丫子跑回了那群小伙伴中。锦曦抬手捶了捶肩,抬步进了内院。 内院,孙老太守在东厢房的吊篮边,老三老四正呼呼大睡。孙老太见锦曦带着一身寒气的进了屋子,赶紧把锦曦拉到她坐着的小月亮船的暖桶里面:“脱了鞋子把脚架在上面好好烤一烤!”她边道边把盖在腿上的一件旧袄子搭在锦曦的腿上。 锦曦一坐进那暖桶,就置身一处暖融融的天地,早就麻木的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祖孙两个压低着嗓音说着话。 “听柔儿说,晌午饭嘎婆是去我爷奶那边吃的?”锦曦对今天不能参与崔喜鹊和梁愈洲的婚礼有些遗憾,又问道:“嘎婆看到那排场了没?怎么样?” “哎,你爷都亲自过来打了两回招呼,我自然要过去的。也看到了成亲的场面,看得出崔家那边可疼这二闺女了,那嫁妆还真多呢,比你小姨出嫁那会子还要多。”孙老太今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跟锦曦描述起当时的情景来,锦曦一边听,眼前似乎浮现出相应的场面,想象着崔家那十八抬的丰厚嫁妆肯定艳羡了全村的人。锦曦虽没有亲临现场,但依旧可以感受的出这场婚礼在农村人眼中,真是算得上隆重热闹喜庆。 “嘎婆过去吃饭,还坐了头排,铁定也没有空手,对不?”锦曦笑问。 孙老太笑了,道:“嗯,你爷那般客气请我过去吃饭,我也不好腆着脸皮白去啊,就给包了个两百文的红包,给了你奶。” 锦曦眯起眼睛笑了,掰着手指算道:“四叔成亲,我家送礼,银钱送了五百文,还有两段布料,两筒挂面,两包红枣,两包花生,两包莲子,两包桂圆。如今再加上嘎婆的这两百文,嗯,咱全家就算晌午和夜里都不生火过去那边吃,也是当的!”相信老梁家在接受的所有亲戚朋友中,再没有谁家能送出超过梁愈忠家这样份量的重礼了。 孙老太摇了摇头,道:“你们夜里过去吧,我就免了,我得在家看孩子呢,那夜路也不好走。” “那我给嘎婆带饭菜回来!” “也别,人上了年纪。白日里吃的多了些,夜里就不想吃,积食不好消化呢!”孙老太道,锦曦点点头,也不再坚持。 过了一会,梁愈忠回来接大家过去吃夜饭,孙老太把这情况一说,梁愈忠也只好由着她去了。梁愈忠带着锦曦锦柔姐妹踏着淡淡的暮色进了村子,去了老梁家。 锦曦她们到的时候,前屋摆着的两张桌子上。上面那张桌子已经围坐了男宾客们。有村里的里正,私塾的老先生,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还有老梁头的几个好伙计。梁愈驹手里拎着酒壶。正一边谈笑风生边依次给诸位长者斟酒。下面那张桌子上。梁愈林作陪,依次坐着杨氏娘家的老爹,杨峰的爹。张屠夫也过来了,还有几位平素跟梁愈洲关系铁的年轻小伙。 梁愈驹和梁愈林今日的任务,主要就是接待和安排宾客入座的事宜,梁愈忠一家如今也算是老梁家的亲戚,送礼恭贺什么的,孙氏都可以直接上桌,但孙氏没有这么做,而是恪守媳妇的本分,去灶房帮忙。那么,梁愈忠和俩闺女,就必须安排位置才符合礼仪。 瞧见梁愈忠带着一双闺女进来,梁愈驹只把重心放在讨好里正他们的身上,目光根本不朝这边看。梁愈林也是假装不见,背过身去假装给他自己的老岳父老杨头斟酒,杨峰爹却抢先一步拿起老杨头面前的酒杯,很不满的瞥了眼梁愈林,道:“咱爹入冬有了哮喘,喝不得冷酒,他那酒还在我妹子那烫着呢!” 梁愈林尴尬了下,对自己的老丈人和大舅子,也是如今的新亲家陪着笑道:“我这……搞忘记了,惭愧,惭愧啊……” 老杨头上了年纪,耳不聪目不明,坐在那呆呆的,杨峰爹瞪了梁愈林一眼,轻哼道:“女婿都做老了,还摸不清老丈人得的啥病!” 梁愈林心里对杨峰爹是一百个憎恶,但碍于梁锦兰如今进了他们杨家的门,今日又是老梁家办喜事,只得强按住,扭过头去想跟张屠夫说话来转移尴尬,没想到张屠夫突然站起身来跟梁愈忠拱手打招呼,梁愈林一个没坐稳,高凳翘了起来,他跌到了桌子底下,当下里屋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还有人调侃起了梁愈林,梁愈林自己摸着摔痛的屁股往桌子外面爬,看到一双绣花鞋的鞋尖,又往上,对上锦曦似笑非笑的脸。 “今日我四叔成亲,二伯这可是乐坏了,这都还没上菜呢,就先喝醉钻桌子底了啊……”锦曦笑语盈盈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角眉梢皆带着一抹嘲讽。 梁愈林皱了皱眉,被张屠夫一把拉起,道:“老二,对不住啊,我刚起身的太快,让你摔着了,等会开席了老哥给你碰一杯算赔个不是!” 梁愈林连连摆手,又笑侃了几句,算是把这尴尬的小插曲给揭过去了,张屠夫跟梁愈忠拱手寒暄了几句,又对锦曦锦柔和颜悦色道:“那边新人屋里还摆了一桌,都是女眷,你们婶子也在那桌,你们赶紧去那桌吧。你们爹我可要留下来跟我坐一块,我们午宴不在一桌,这晚上可得好好走几个来回!” 梁愈忠憨厚的笑了两声,锦曦点点头,对梁愈忠道:“爹,那我和柔儿自己过去就成,你跟张叔坐一块吧。”说完,锦曦拉着锦柔去了梁愈洲和崔喜鹊的新房。 崔喜鹊的新房里,也摆了一桌,坐在首位的,自然是一身猩红嫁衣,涂脂抹粉的新娘崔喜鹊,其次依次是老杨家的老太太,也就是杨氏的老娘,梁锦兰的嘎婆。接着是张屠夫家的,还有两个是村里几个和老梁头交好的老伙伴家的婆娘或者儿媳妇,桌上正好还有三个空缺,锦曦锦柔一进来,崔喜鹊和张家的立刻过来拉着他们她们姐妹入了座。 锦曦坐下后,目光在新房四角扫过,果真如同孙老太所言,崔家给闺女置办的嫁妆,真是丰盛啊,大到箱柜,小到洗脸洗脚的木盆,甚至刷牙的杯子毛巾,全都置办齐全了。床上两卷崭新的被褥,一副被面是鸳鸯戏水,还有一副是八子捧福,桃花朵朵的被单上,洒落着好多的花生,枣子。还有柏枝树的叶子,床前的小矮脚柜子上,点着一盏红灯笼,边上的几只小碟子里,有米糕,蜜饯,糖角子,还有各色炒豆子。箱柜,梳妆台,洗脸架。圆桌圆凳。以及婴儿的摇篮都给置办齐全了,这些物事上都用红布绑着,上面还扎了大红花,入眼一片喜庆。 锦曦坐的位置在崔喜鹊的右手边。桌上的妇人们都在高声说笑。锦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一身正装。一脸正经端坐的崔喜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问她:“今日感觉如何?” 崔喜鹊瞄了眼桌上其他人,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压低嗓音跟锦曦回答了八个字:“一言难尽,稍后再说。” 锦曦嘴角抽了抽,从这八字箴言里,她已经能够品砸出其中的复杂和精彩了,崔喜鹊那模样,就像一个盛装打扮的吉祥娃娃,然眼底的倦色还是一览无余。锦曦低下头抿嘴偷笑,做人儿媳有那么简单么!晚上开饭前,是不需要放鞭炮的,不过,临开饭前,谭氏拽着有点扭捏的梁愈梅也进来了,双目一扫,把梁愈梅直接按在所剩的那个空位置上,然后叮嘱了两句,在这其间,新媳妇崔喜鹊,还有锦曦锦柔姐妹都站起身跟谭氏打招呼,谭氏甩都不甩锦曦姐妹,只瞥了眼崔喜鹊,木着一张脸点点头,转身蹬蹬的走了。 晚饭后,客人们渐渐散去,最后留下来的那些年轻人,都是村里跟梁愈洲关系很铁的,且大都是一些还没有成亲,或是跟梁愈洲一般新近成亲的年轻人。 这边新房里的酒席才刚刚撤了没一会,那些年轻人就簇拥着梁愈洲来到新房,起哄着要闹洞房。锦曦饭后和锦柔一道去了后院的灶房找孙氏,谭氏,孙氏,杨氏,金氏,还有老梁家请来帮忙的几个妇人都在饭堂吃饭,锦柔留在灶房这边等孙氏收拾完碗筷一道家去,锦曦则跟孙氏招呼了一声,跑去了前屋看他们闹洞房。 里堂屋里,老梁头,梁愈驹,梁愈忠还有几位跟老梁头交情好的老头都还围坐在八仙桌前抽烟喝茶闲话家常,新房的门大开着,但门口挤满了瞧热闹的人,梁礼青梁礼柏还有那几个过来帮忙的妇人带过来的孩子们都挤在屋门口,屋子里面不时传来一阵哄笑,还有嘈杂的大声说笑声。 锦曦兴冲冲的奔过去,梁礼青和梁礼柏见锦曦过来,不用招呼赶紧往边上让,锦曦很轻松的就进了新房。闯入眼中的情景,让她惊呆了。 屋里早前吃饭的那张大桌子给撤走了,里面或坐或站,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锦曦留意了下,发现这里面年长的男人,以梁愈林为首,年长的女人,以村里两个大胆的媳妇为首,锦曦是个还没成年的少女,来这种场合看热闹也没什么稀奇,而梁愈梅却是个正谈婚论嫁年龄的闺阁女子,也出现在这里,就有点…… 锦曦把目光收回,望向前面的喜床处,那里,崔喜鹊和梁愈洲正被梁愈洲的几个铁哥们簇拥着,两人站的面对面,中间垂下一根红线绑着的大枣子,有个年轻人用手提着那红线的一头,每当一对新人都凑过去想咬那大枣子时,中间提线的那人就会恶作剧的手腕一抖,让一对新人扑了个空的同时,两人的嘴唇还碰到一起去。 围观者这时就会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还有激烈的鼓掌声,如此几次,一对新人都没碰到枣子,两人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嘴对嘴的不晓得亲过多少次,一对新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这个玩腻歪了,换个换个!”人群中有人在起哄,于是很快,又有人拿来几只熟鸡蛋,还有两小杯米酒。 “老四,这里有两种玩法,一个是摸蛋,一个是喝奶,你俩选一样!” “选啥呀,自然是两种都耍嘛!” “兄弟们,手下留情啊……”梁愈洲在那朝四方拱手,迭声求饶。 “对,对,轮着耍,轮着耍……”大家伙热情四溢,难得的乐子哪里能轻易罢休,梁愈林也夹在中间起哄,新房里的氛围特别的火热,夹带着一种暧昧的气息。锦曦目光环顾四下,发现梁愈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亢奋,目光少有的炯炯。 有几个人冲上去把梁愈洲给逮住,然后把煮熟的红鸡蛋往他衣领里面,还有裤腰带下面都塞了几个,又有几个人去到床后面,把躲进床后面缝隙里的新娘子给拽出来,拽到梁愈洲面前,死活要把崔喜鹊的手塞进梁愈洲的裤腰带里面,崔喜鹊一张脸燥的通红,但这里的规矩就是,洞房的时候得好好的闹,闹得越凶将来这对新人的日子就会越过越红火。 且这些闹洞房的手段都会带着些荤味,一方面娱乐大家伙,二来也是为新人之间消除紧张感,作用多多呢!所以,即便闹得再凶,新人都不能发火。于是,可怜了崔喜鹊和梁愈洲! 崔喜鹊被众人强迫着好不容易把手塞进了梁愈洲的裤腰带下面,她的任务就是把那红鸡蛋给摸出来,旁边的人就在起哄道:“新娘子,你可得摸准了呀,这下面的蛋可不止一只,咱要你摸得是红鸡蛋,可别把你男人的别的啥蛋给摸出来了呀!” 旁人又是一阵哄笑,屋子里的几个年轻媳妇都是知晓了男女情事的,这会子瞧见崔喜鹊红着脸从梁愈洲裤裆里掏出一只有些破损的红鸡蛋,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翻。梁愈梅是个大姑娘家,还不太懂此蛋非彼蛋,但瞧见四嫂的手塞进四哥的裤裆里,脸都躁红了,眼睛里雪亮雪亮的,内心被震惊和亢奋冲撞着,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 锦曦混迹在人群中,看到这些也忍不住轻笑,蛋摸完了后,又有人用红绳子绑了那俩碗米酒,绕过崔喜鹊的脖颈,悬挂在她的双肩下面一点,正好在她丰满的胸部前。 有人控住崔喜鹊,又有人把梁愈洲推搡到崔喜鹊跟前,硬是逼着他埋头去喝新娘子胸脯前悬挂着的乳白色米酒。 梁愈洲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边上踩着小凳子的人,一敲手里的一面小锣鼓,高声问:“老四,你媳妇的奶好喝不?” “好喝!”梁愈洲忍不住笑道,挨了崔喜鹊一记粉拳。 “还要不要接着喝?”那人又问。 “要!”这回是屋里的其他人替梁愈洲做了回答,崔喜鹊要躲,又被押了回来,含羞带怯的看着梁愈洲被众人押着埋首在她胸前,硬是将那两碗米酒给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暂且让他们小两口喘了一口气。接下来,又玩了好几种花样,每一样都让人笑喷了,越到最后,那玩法就越是露骨,那几个年轻的小媳妇都掩面不好意思再看了,锦曦往人群后面退了些,对于看过岛国‘动作片’的她来说,这里面闹洞房的伎俩,都算不得什么,最多就是打打擦边球,搞点小暧昧,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可就是超级震撼了。 梁愈梅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家,这样的事情本该回避,可她却还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站在最前面没有要半点避讳的迹象。 锦曦不禁对梁愈梅来了点兴趣,顺着她的目光,好几次都追溯到她的目光,竟然落在人群中,那个带头闹洞房闹得最凶,出点子出的也最多的年轻人的身上,目光带着一股自然界雌性动物对雄性动物那种莫名的狂热和崇拜。 锦曦心里一惊,梁愈梅不会吧,那个年轻人叫做张大强,是张屠夫的亲侄子,张大强虽然长相不错,人在村子里的晚辈后生里,也是滑利的人,但张大强上回中秋的时候成亲了,媳妇是枫林镇那边的,叫做春妮儿,春妮儿是张屠夫老婆的娘家侄女,可谓是亲上加亲。 梁愈梅不至于被今晚的氛围躁动的,把心思放在了张大强身上吧?锦曦抚额。(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还阳 第二百零二章还阳 “曦儿,时候不早了,咱家去吧。”人群中有人轻轻拽了拽锦曦,锦曦回头一看,原来是孙氏过来喊她家去,孙氏笑着瞟了眼屋里头正在进行的事情,也不禁脸颊一红,拉住锦曦赶紧往外面走。 锦曦乐呵呵的跟着孙氏出了屋子,发现梁愈忠正驮着锦柔等候在新房门口,锦柔趴在梁愈忠的背上打瞌睡。一家四口出了老梁家大门,发现蔡庆阳正提着灯笼等候在老梁家大门外。 蔡金山父子都跟梁愈忠家签了卖身契约,已经是属于梁愈忠家的一份子了,梁愈忠让蔡金山做管家,对蔡金山礼遇有佳,从未摆过主人的谱儿。蔡家父子起初或许对梁愈忠一家人保留着些戒备和疏远,但通过接下来的相处发现,梁愈忠两口子是实抵实的实诚人,因为出生庄户,对他们父子很亲切关爱,前两日蔡庆阳赶牛的时候,不小心被那牛角顶了下胸口,虽没造成什么大伤害,但梁愈忠一家还是从镇上请来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还开的药也是极好的,药钱并未像别的东家那样从工钱里面扣,还额外许蔡庆阳卧床休养几日。 经此一事,蔡家父子也就对梁愈忠家愈发的衷心。 “老蔡,你啥时候来的?这外面冷死了,怎不进屋?”梁愈忠一惊,忙地道,孙氏和锦曦也很惊讶。 蔡金山朝梁愈忠几人弯身行礼,道:“我也就刚刚才到。老爷。要不然我来背二小姐吧?”蔡金山父子出来时,都一口一个老奴的自称,但梁愈忠夫妇实在是听不习惯,便要他们改了,就像这村子里的人一样,自称‘我’,叫孙老太喊老太太,叫梁愈忠夫妇为老爷,夫人,锦曦锦柔是大小姐和二小姐。老三老四是三少爷和四少爷。至于其他人。依次类推。而梁愈忠一家,也都是叫他们老蔡,庆阳。 崔喜鹊嫁进了老梁家,老梁家添丁进口。与此同时。锦曦家也添进几口人。蔡庆阳回了一趟他们原来落脚的那个地方。把老娘和媳妇,还有一双儿女给接来了金鸡山村的新东家这,并领着她们到内院来给孙老太。孙氏,梁愈忠,锦曦他们一一跪拜叩头认主。 锦曦打量着眼前的蔡家人,蔡金山的婆娘,娘家姓董,大家都叫她董妈,大概跟蔡金山一般四十上下的光景,是北方人,长得高高大大的,比蔡金山还要高出半头。胳膊腿还有肩膀什么的,看起来都很粗壮结实,说话嗓门也洪亮,走路风风火火,头发一丝不乱的在后脑勺处紧攥了一个圆髻,利落干板。锦曦一看到董妈,就不由得响起大户人家内院总少不得的那几个膀阔腰圆,负责执行家法的老妈子来。 不禁微微一笑,心道,家里有个这样的妇人在,也不错啊,孙氏她们都是一贯的柔弱,董妈在,很有威慑感。再打量那媳妇儿简氏,跟孙玉霞她们差不多的年纪,文静瘦弱,个头只及董妈的肩膀,头上包着乡下妇人常用的头巾。虽赶了小半日的路,但简氏身上的衣裳却极少有褶皱,也瞧不出什么尘土,简氏一手拉着个六七岁光景的小女孩,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一双儿女的身上,脸上,手上,都打理的很干净,而且都很乖巧机灵的样子。瞧见奶和娘给新东家叩头,那大一些的小女孩也跪下来给孙老太她们磕了几个响头。 “唷,这孩子还真是个实诚的,这头磕的这般响,快快起来吧,这地上的石板硬着呢!”孙老太爱怜的把那个小女孩拉到跟前,轻揉着她微微泛红的额头,先是问了年纪,姓名,会不会做针线,那小女孩都一一回答,眉眼随了简氏的温顺柔巧,很讨人怜爱。 孙老太很是喜欢,笑道:“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这家里呀,有一个小姐姐,比你长一两岁,往后正好一道耍,一道做针线!”说罢,又把在等在一旁有些迫不及待的锦柔也拉过去,两个小女孩都互相打量着彼此,孩子就是孩子,脑子里没有太多成人等级森严的观念,加之锦曦家的氛围又是如此的好,很快那蔡家的小孙女便和锦柔手拉手一道去了边上玩耍、 这边,孙氏逗弄着简氏怀里的小男孩,拍掌想抱,那小男孩有些人生,紧紧抱住他娘的脖子不肯松手。董妈就在那小男孩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夫人要抱你,是你的体面,没出息的混小子,上不得台面。” 小男孩挨了奶奶这一巴掌,哇哇的哭起来,简氏一边心疼的安抚着孩子,一边还歉疚不安的看向孙氏,孙氏倒有点手足无措了,只得往后退了几步,也跟着哄那小男孩,小男孩显然是换了环境换了人,还在那哭哭啼啼。 “咚咚咚!”一阵清澈的拨浪鼓的声音响起,那一只哭闹不休的小男孩突然就不哭了,睁大着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追着锦曦手里的拨浪鼓看。锦曦翘着嘴角笑起来,道:“你若不哭,这只拨浪鼓就给你耍!要不要?” 小男孩点点头,朝锦曦伸出小手,锦曦得意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其他人,把拨浪鼓放到他的小手里,还顺便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简氏感激的看着锦曦,董妈却显得很尴尬,同时,心里又百感交集。起初她打孙子,是因为觉着这头一回见新东家就闹成这样,不让东家夫人抱已经是不给面子了,还哭闹不休,东家夫人铁定要厌恶死他们一家。董妈想了想,还是去跟孙老太那说些赔不是的话,孙老太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对董妈道:“你说你也是的,一个做奶奶的人,咱对孙子下巴掌呢,孩子嘛。认生那是常有的事儿,往后可别再这样吓着了他!” 董妈只在来的路上听儿子蔡庆阳说道新东家一家,都很随和亲切,没有什么大架子,也体恤他们。但董妈以前跟着蔡金山在被打发去管理山林前,可是在庆安府城的一大户人家内院待过的,心思自然比蔡庆阳他们要深一些。但如今,见老夫人,夫人,还有两位小姐都是这样的亲和人。董妈心里感激又庆幸。 “老夫人说的极是。是老奴鲁莽,唯恐小儿冒犯了夫人,是老奴心急没处理好这事。这得多谢大小姐,这才让他消停了。”董妈弯腰道。 “董妈。瞧你说的哪里话。我也做娘的人。孩子的天性就是如此,我怎么会去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呢,你呀。真是担心的太多了。”孙氏摇头笑道。‘ 简氏话不多,只抱着孩子,目光感激的看向孙氏。 董妈陪着笑连连点头,对孙氏道:“老奴不是那意思,老奴是对这小儿恼了,觉着他不成气候。” “董妈,你真是太多虑了,且不说我娘不是那样的人,你家这小孙孙不过才三岁,三岁的孩子你要他成个什么样的气候呢?不就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么,没必要如此严重,这往后大家伙在一块过日子,家里的小孩子们在一块玩耍,少不得会有些磕磕碰碰,都像你今日这般,那可如何是好?你这般,许是在别的东家那受用,可搁在我家,只会让我娘她们心不安!”锦曦接过话茬道,孙氏点点头,确实,看到简氏怀中的小儿因为抗拒孙氏的抱,而挨了董妈一巴掌,孙氏心里很过意不去呢,锦曦这是道出了她的心声。 董妈有些哑然,还有有些无用武之地了,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时候庆阳还小,他们夫妇在府城一大户人家当差,庆阳跟着那家的小少爷伺候,两个孩子差不多年纪,有一回在一块戏耍,庆阳只是不小心把那小少爷给撞倒了,当时那东家夫人气狠的样子,董妈要不是当即几巴掌把庆阳的门牙打掉两颗,让那东家夫人解了气,只怕庆阳会被东家夫人给发卖了! 从那件事情以后,董妈摸索出自己的一套跟东家相处的法子可是,这在以前百试百灵的一套,用在如今的东家这,怎一点都不受用呢? 蔡金山夫妇在去打理山林前,曾在府城的大户人家做过事,这些福伯在送人过来的时候,早已跟锦曦交待的一清二楚,据锦曦这段时日的观察,蔡金山身上确实有大户人家做一庄管事的本色和本事,但这董妈身上,也或多或少的沿袭着一些大户人家内院那种复杂的猜测衡量试探的习惯。还有她打孙子的举动,锦曦自然也能猜到几分她的真正的想法,这无非是在抢夺主动权,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董妈,我只说句话在你心里,我家跟你以前做差的大户之家不一样,我家内院很简单,你们的职责就是帮忙打理一家老小的日常事宜,吃饭浆洗,洒扫晾晒,种种菜园子,陪我娘做做针线拉拉家常,等到明年开春抱了小鸡仔和小猪仔,再把那些也侍弄好,这就是你们的本分。”锦曦淡淡笑道。 董妈何其精明的人,顿时就从这位大小姐的话音里听出意思来,大小姐这是在告诫自己,来了这里,就别把大户人家那些猜度主人家心思,极尽讨好的手段拿出来,这里是农家大院,安于本分就是做好大小姐交代的这些事情。 董妈连连点头,道:“是是,夫人一家都是极好的人,是老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求老夫人夫人和小姐恕罪,老奴往后行事一定三思后行。” 孙氏摇了摇头,道:“董妈,咱们家也算不得什么大户,最多也就乡下的殷实人家罢了。请你们过来也不是买人过来奴役的,咱家是以经商和务农两者为根本,请你们过来,是因为人手不够,这往后大家一个屋檐下相与,啥事都简单些,我们都是简单的人,不喜欢太多复杂深沉的东西。” 顿了下,锦曦接过话茬对董妈道:“这往后孩子们在一块耍闹,有个磕磕碰碰什么的,谁错了,咱就说谁,小孩子起纷争是常事。咱都一笑了之便可,你们若是能做到这些,那就留下,留下的话,以后也别总是老奴老奴的叫,咱就跟那村里的妇人们一样。若是不能留下,那我也不强求。” 董妈心底暗暗惊叹,还以为这新主家既然出身农村,再有钱那眼界应该也是农村人,可如今跟这新主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们打交道。确实发现老夫人和夫人的朴实亲切。但这位大小姐。却是这个主家里与众不同的一个人,她既不失亲和随意,又保留底线,言谈话语间给下人一种会相处得很融洽的预感。可又不失当家主母的必备威仪。让人忍不住的对她又亲又敬又畏! “大小姐。照着规矩,你得帮我们家俩孩子改个名儿!”一直沉默安静的简氏突然开口道,董妈一怔。随即抚掌道:“是啊,我倒把这茬给忘了,大小姐给娶个名儿吧,希望俩孩子也能沾点大小姐的聪颖,我就满足咯!” 锦曦也诧异了,老三老四出生的时候,老四的名字梁礼武也是她娶得,如今蔡家一家老小加入进来,照着这规矩新主家有必要给蔡家最小一辈的子女改名,代表着他们自从后对新主家的从属关系。想不到自己还要给别人取名儿,有意思。 “曦儿,你就给他们取名儿吧!”孙老太笑着催道。 锦曦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董妈和简氏,又看了那边堆在锦柔身旁一起玩石子的小女娃,眯了眯眼,道:“大的叫蔡文芸,小的就叫做蔡文安,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董妈乐的合不拢嘴,简氏排着儿子的背,轻声道:“听到么,往后你就叫文安,平平安安。” 再有几日便是腊八节,今年是锦曦家搬进新居过的第一个腊八节,加之今年连开了两间铺子,孙氏添了一对儿子,家里还又添了蔡家这六口人,如今的锦曦家,可谓是个人口繁盛的大家庭了。 孙老太和孙氏商议着,今年的腊八节要好好过一回,熬煮的腊八粥,一定要比去年在孙家沟时,加入的花样还要多。于是,这几日,董妈和孙老太都在准备这些,孙氏带老三老四,简氏负责做饭浆洗,锦柔,文芸,带着三岁的文安在院子里玩耍,大牛家的小闺女和春柱家的小闺女都是锦柔的小玩伴,如此一来,锦曦家大院子里,每日汇聚着好多小女孩,欢声笑语不断。 十一月初六日早上,孙氏照例在差不多的时候过来锦曦的屋里喊她起身,梁愈忠已经在洗漱,灶房那简氏早已做好了早饭,只等着父女两个吃完早饭就如往常那般赶车去镇上。 孙氏如往常一般在门口轻轻喊了两声,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听到锦曦的回应,孙氏有些诧异,又抬高嗓音喊锦曦,还用力拍着门,可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孙氏慌了,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啊! 门是从里面插的闩,最后是孙氏的喊声惊动了梁愈忠还有对屋的孙老太,梁愈忠一脚踹开屋门,大家伙进了锦曦的屋子,这才发现锦曦躺在被窝里,好像是睡着的样子,可呼吸很粗重浑浊,一张脸异常的红。 孙氏伸手摸了把锦曦的额头,惊呼出声。“烫、烫的很哪!”她惊道。 梁愈忠和孙老太都急了,孙老太上前来把脸贴在锦曦的额头,又用她一贯的法子,用舌条舔了下锦曦的两边太阳穴,忧心道:“这丫头烫的跟只小火炉似的,天哪,也不晓得烧了多长时候,愈忠啊,你得赶紧去把大夫给请家来,快呀!” “岳母,你别急,我这就去请李大夫过来!”梁愈忠忙地道。 “不,不要去请李大夫!”孙氏突然叫出声,一把拽住梁愈忠,梁愈忠和孙老太吃了一惊,只见孙氏满脸惊恐道:“曦儿爹,别去请李大夫,去,去镇上请那位王大夫,再不行,就去县城请更好的大夫来!” “曦儿娘,你这是怎么了?莫怕,咱曦儿没事的,她应该就是昨日下昼回来着了凉风,李大夫过来瞧下就会没事的。”梁愈忠安抚孙氏道。 “玉真,你镇定一点,曦儿应该是着了寒气,昨儿下昼她家来,我就瞧见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呢,你赶紧松手让曦儿爹去吧!”孙老太道,过来把孙氏拉开,孙氏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站在那半天不晓得动。 梁愈忠也顾不上许多,转身火急火燎的出了屋子,去了外院。这边锦曦的屋子里,直到屋门从外面关上的声响响起,孙氏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两的奔回床边,摸着锦曦滚烫的脸在她耳边轻声叫唤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可锦曦还是没有反应,显然是烧迷糊了,孙老太忧心忡忡的坐到锦曦的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锦曦的脸,又看着情绪异常波动的孙氏,莫莫叹气。 “别哭了,赶紧去弄块热帕子过来先给她敷敷!”孙老太毕竟是经历更多的老人,催促孙氏孙氏一怔随即抹了把泪转身急忙出了屋子,不一会简氏便端来了温水,后面跟着拿着好几块干净帕子的孙氏。 “娘,曦儿还在烧吗?”。孙氏进门就问孙老太,接过简氏手里的温水盆几步来到床前,看到躺在那还是紧闭着眼的锦曦,孙氏脸上的神色一沉到了谷底。 “简氏,你去外面吧,等会老三老四醒了还得把尿,这里有我和她娘就成!告诉你娘一声,就说早饭都要晚些,我们这边抽不开空。”孙老太道,简氏点点头随即出了屋子。 “娘,曦儿,临睡前去我屋里说话,还好好的,这怎么就……也不晓得烧了多久,这脑子会不会烧坏呀……”孙氏把一块帕子敷在锦曦滚烫的额头,坐在床脚处,忧心忡忡的问孙老太。 孙老太也是一脸愁眉,叹口气,双手合十道:“老天爷保佑,保佑我家曦儿平安渡过这一关。” “娘,去年入秋曦儿大病的那一回,就是差点把性命都搭进去的那一回,起初也是像这样,一觉睡过来,就发烫,再后来,李大夫开的好几副药,吃了一点效用都不见……孩子一日日发烫,到最后……药水都灌不进……”孙氏坐在那,双手捂面,看到锦曦如今的情况,又想到去年那时候锦曦病的奄奄一息的那段煎熬的岁月,孙氏泣不成声。 “你呀,就爱瞎想,放心吧,曦儿这回的情况,跟那回……不会一样的!”孙老太道,其实心里也是极度的担忧恐慌。 “娘,曦儿不会是还灵来了吧?”孙氏又呜咽道:“自打曦儿那回病好后,这一年多来都没再犯过病痛。我这心里还一直偷着乐呢,谁曾想就………” “玉真啊,人吃柴米油盐的,哪有不生病痛的呢?一不小心不就会犯病吗,这也是常有的事,你别太焦心了啊!” “娘,我不是要焦心,有些话我都不敢跟你,还有曦儿爹说……” “什么话?是不是外面有些跟咱曦儿有关的风言风语?”孙老太问。 孙氏点点头,看了眼锦曦,道:“她自打那回大病不死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曦儿也是听话的孝顺孩子,可却胆怯怕事,人也有点呆呆的,如今的曦儿,甭管是智慧还是胆量和魄力,全都出来了。咱两家还有大虎他们,算起来是三家,咱三家的崛起可不都是在这短短的一年内,在曦儿的引导下咱大家伙才发了财的么?村子里有些人私下里说,咱家曦儿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要么是被山里的精灵附了身,要么,就是阎王可怜她来着,这怕是还灵的,娘,曦儿不会有事吧?” 还灵是这一带乡下人土话里的,大意就是,对于那些早夭的孩子,有时候阎王爷爷会挑选一两个,可怜他们准许他们还阳,这些还阳的孩子们通常都会表现出和以前不一样的行事作风来,不过这种优惠只持续一年,一年后,那孩子还是得被阎王给招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黄花闺女’的怪癖好 第二百零三章‘黄花闺女’的怪癖好 孙氏是典型的乡下妇人,鬼神观念很重,她最忌惮,最恐惧的,正是这个,所以上回去清明庵还愿是其次,主要是想要梁愈忠去菩萨那许愿,求曦儿能够平安顺利的长大成人,嫁人生子。没想到,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你少听那些人嚼舌头根子,他们是见不得我们好,才故意说那些人心惶惶的话!”孙老太信佛,相信因果轮回,心里很恐惧,但还是呵斥孙氏。 “曦儿如今生着病,你是她娘,不在边上照料着,反倒在那哭哭啼啼说些危言耸听的废话,有你这样当娘的吗?”。孙老太毕竟是经历过丈夫早逝,独自一人拉扯着子女长大,这种情况下的定力就是比孙氏要稳。 “还不赶紧过来给曦儿把那帕子给换了?” “哦,好,这就换!”孙氏被孙老太训斥的满面惭愧,忙地止住哭,赶紧起身来给锦曦换额头上的帕子。如此反复,直到换到第五块帕子的时候,外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往这内院而来,随即锦曦的屋门被推开,当先一人是梁愈忠,后面紧跟着李大夫,李大夫身后是提着医药箱子的蔡金山。 “李大夫,你快这边请!”孙老太忙地从床头那起身,给李大夫让出地方好诊断。 “给她换了五六回帕子,额头还是滚烫,不过好似这会子热度没再往上攀升的样子。李大夫,还是请你来给孩子瞧瞧!”孙老太道,瞥了一眼一旁还是低头抹泪的孙氏,无奈的摇摇头。 梁愈忠扶着孙氏退到一旁,看着李大夫给锦曦把脉诊断…… 李大夫先是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排银针来,先给锦曦扎了几针,接着,锦曦终于幽幽醒转,但眼神还是有点涣散,显然意识还没能完全恢复清醒。如此。孙老太和孙氏皆稍稍松了半口气。半柱香的功夫后,李大夫收了手,走回桌子边,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了的纸笔。摸着胡须沉吟了下。提笔在纸上沙沙写出大半张纸的药方。道:“诸位莫担忧,锦曦姑娘不过是染了些寒气入体,照着我这上面的药方去镇上的铺子里抓药。不出两副,保准痊愈!” 李大夫的话无疑是天籁之音啊,孙老太当即喜得双手合十,孙氏得到李大夫如此保证,惊愕之后恨不得就此给李大夫给跪下来。倒是把李大夫给吓了一跳,忙地虚扶住孙氏道:“区区小事,不过是给开两副去寒气的药,当不得梁三夫人如此大礼呀!” “多谢李大夫,那就请李大夫去堂屋喝茶!”梁愈忠扶着李大夫出了锦曦的屋子,蔡金山早在药方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拿着药方子急匆匆出了门去镇上抓药去了。锦曦屋里,孙老太坐在床头处,把渐渐恢复了些意识的锦曦给托起头来,然后照着李大夫的叮嘱,每隔一会子,就喂她喝几勺温开水。蔡金山很快就抓了药回来,董妈带孩子,简氏在灶房把药熬好,端来锦曦的屋里,孙氏又是和孙老太一道,一个托着头,一个一小勺一小勺的,把药给喂下去。 这一日,锦曦几乎都是在昏昏沉沉,时断时续的睡眠中度过,只晓得一会就有人跟她轻声说话,喂她水和药,锦曦只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一个水深火热的地方,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直到那种水深火热的感觉渐渐消失,锦曦这才终于睁开眼,此时,眼前一片朦胧,床前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灯笼,屋子四角灯笼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呈现一片朦胧的黑,显然,锦曦是在夜里醒来的。 月亮型的暖桶紧挨着锦曦的床沿,暖桶里面,孙氏袖着手正靠在那打瞌睡呢,听到床上传来轻微的动静,孙氏身子一抖,瞬间睁开眼睛。 “曦儿,你醒了?头还痛不痛?口里干不干?肚子饿不饿?娘先给你泡碗蜂蜜水润润嗓子啊!”孙氏霍地从暖桶里跳出来,搭在腿上的旧袄子落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捡,赶紧去了那边的桌子上冲蜂蜜水。 锦曦撑着身体半靠坐起来,看着孙氏端来蜂蜜水,想双手接过,却发现双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你就靠着别动,娘来喂你。”孙氏道,又是一勺一勺的舀着送到锦曦唇边,甘甜温润的蜂蜜水缓缓流进腹中,锦曦觉着身子松缓了许多。梁愈忠在外面轻轻敲门,孙氏过去把门开了,梁愈忠挤进,直往床边走来,瞧见锦曦坐在那微微眯着眼,梁愈忠大掌按在锦曦的额头触了下,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点点头道:“嗯,已经不烫了!” 锦曦睁开眼,对梁愈忠虚弱的笑了笑。 “你赶紧回屋去吧,等会老三老四醒了还得把尿,这里有我在呢!”孙氏催促道。梁愈忠点点头,跟锦曦叮嘱了两句,轻手轻脚出了屋子,这边,孙氏继续喂锦曦喝蜂蜜水。 一碗蜂蜜水搁在平时,锦曦三两口就能一饮而尽,这会子却喝了好一会,孙氏就在一旁轻声的跟锦曦讲述着今日这一日来发生的事情,锦曦这才获悉,自己竟然昏睡了整整一日,看到孙氏眼底下面的那一方阴影,锦曦不免响起去年她刚刚重生在这里的那几日,在老梁家后院外的那间潮湿泛着霉味的小杂屋里,孙氏就是这样的一副憔悴的样子。 “娘,是曦儿不小心染了寒气,让你们大家跟着担忧了。”锦曦低声道。 “傻闺女,跟娘还说这样的客气话干嘛?只要你身子快快好起来,就比什么都好,来,趁热喝。”孙氏柔和的笑着,道。 “是曦儿醒了么?”梁愈忠离开后没一小会,孙老太的声音从门外面响起。 “娘。你进来吧,门没插。”孙氏轻声道,随即,孙老太披着外面的袄子,也进了屋。 “我在对面,听到你这屋有隐隐的说话声还有开门走路声,猜该是曦儿醒了,就过来瞧瞧。”孙老太对孙氏道,走到锦曦的床边,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锦曦的头。欣喜道:“谢天谢地。可算平安无事了,李大夫那药还真是见效快。不过这下面几日,曦儿可不得再去镇上铺子里了,得在家好好将养几日才成!” 锦曦虚弱的点点头。头痛脑热是寻常的事。可是。这一日一夜的,牵动着家里人的心至如此,孙氏是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梁愈忠和孙老太想必也是心里记挂着,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赶了过来,虽然身上还是提不起力气,头也还有些痛,但心底却升起了一轮暖阳,舒坦极了。 孙老太被孙氏撵回了对面的西厢房,这边,锦曦拉着孙氏的手,语气带点撒娇道:“娘,我一个人睡不暖和,你上来陪我。” 孙氏慈爱一笑,很干脆的就答应了,锦曦微微一笑,若不是这样说,孙氏是肯定会窝在那小暖桶里面的,这样的三九天的夜里,暖桶再暖和也比不上床上被窝舒服啊,锦曦可不想自己病好了,孙氏又垮下去了呢! …… 翌日,锦曦在孙老太和孙氏的双重要求下,洗脸漱口还有早饭,都是在床上进行的。早饭后,家里准备过腊八熬粥的事情,交给了董妈去忙活,浆洗和洒扫的事情是简氏在做,小孩子们抵抗力差,锦曦担心把病气过给了家里的小孩子们,便不让锦柔文芸,还有文安和老三老四进来她这屋。早饭后,孙氏把老三老四喂饱,便把孩子交给了孙老太和锦柔她们,自己端着针线箩筐来了锦曦屋里陪伴锦曦。 母女俩说了一会话,药性上来,锦曦觉着眼皮子沉沉的,便渐渐睡去了,孙氏去到屋外把锦柔和文芸她们几个孩子撵去了前面院子耍,进屋坐在一旁安静的做针线活,不时瞟一眼床上的锦曦。屋门轻掩着,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窗户微微支起中指宽透气,冬日的暖阳从外面射进来一束,落在床前锦曦并排摆着的那双崭新的绣花鞋上,这样的上昼,温馨而恬静。 锦曦也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际,感觉到有轻轻的说话声在自己屋子里,她闭着眼睛舒服的躺在被窝里,脑子里清醒了些,感觉到落下的帐子外面,应该是桌子旁边,孙氏正低声的跟来人说着安慰的话。 “梅儿就是那样的脾性,从我进他们老梁家门到现今,也没见她给过我这个嫂子一个好脸色,娘疼她是幺女,护着她,跟你这立威,也是情有可原。你和老四这才成亲六七日,做婆婆的,自然都喜欢对新进门的媳妇立威,等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别难过了啊!”孙氏轻声道。 “三嫂,婆婆跟我这立威,我不怕,我是她媳妇是晚辈,理当孝敬她。可是,你晓得不?婆婆她可不止是你口里说的脾性差看媳妇不顺眼,那也就算了,她这就是摆明着的偏袒梁愈梅,你晓得梁愈梅做了啥事不?她、她竟然……哎呀,她好意思做那事,我都没那脸说了!”崔喜鹊的声音尽管压得极低,但还是流露出苦涩和懊恼。 “梅儿她,对你做啥了?”孙氏一头雾水,看崔喜鹊涨红着脸扭着身子的样子,孙氏更迷糊了,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梁愈梅一个黄花大闺女家的,她、她有那听墙角的怪癖!”崔喜鹊挤出一句话道。 “啊?不至于吧?”孙氏震骇了,躲在被窝里装睡的锦曦,猛然听到这个,也差点笑喷了,还好及时给忍住了。 “三嫂,我吃多了撑的,拿这些荒唐事来嚼舌头!”崔喜鹊嗔怒道。 “你等会再说,我看曦儿醒了没?”孙氏朝崔喜鹊打了个嘘声,轻手轻脚来到床边,挑开帐子瞧了眼,然后给锦曦掖了掖被角,转身坐回桌子边,继续问崔喜鹊道:“这事有多久了?” 孙氏的意思是问崔喜鹊,梁愈梅偷听他们小两口闺房那事,有多久了? “从我和老四洞房的那夜开始。我当时没太在意,还以为是老四的那群哥们,后来接连两夜,窗户外面都好像有人似的,我就让老四瞧瞧溜出去逮,就瞧见梁愈梅蹲在我们屋子后面的窗户底下,问她干啥,她说嗬屎。老四就问她怎不去后院茅房,她说夜里睡迷糊了,跑错了地儿!”崔喜鹊道。 “那。她会不会是真的睡迷糊了。或是梦游跑错了地儿?”孙氏问道。 “那我也不晓得,她蹲在那,大裙子拖在地上罩住了,也不晓得里面裤子脱了没。可后来两夜。她还这样。我就跟婆婆那拐弯的提了下。还挨了婆婆一顿骂,说我不安好心,进门脚跟还没站稳。就埋汰起小姑子来,说她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这名声都被我给抹黑了,可把我给气的!” 孙氏听得直摇头,道:“梅儿那也是被娘给惯得。” “谁家孩子不是爹生娘养的,谁家孩子心里不疼不惯来着?要都跟梁愈梅那样,那还了得!”崔喜鹊气呼呼道。 “许是娘找了她说话,这两夜可算是消停了些,可昨夜,窗户下面她又冒了头,可把我给气的,三嫂,我不怕你笑话,我和老四刚刚成亲的小两口,在一起怕是那没两回,两回还都是草草收兵,现在夜里躺下,只要后面窗户下面有动静,我就浑身不自在。” “我不笑话你,夫妻不都是那样过来的么,你们这会子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孙氏很善解人意的道。 “这事我憋心里好几日了,我娘家老娘和姐那里,我都不敢说,就跟三嫂你这里说道说道,心里舒坦多了。”崔喜鹊道。 “这事你跟我这说说,我劝劝你就罢了,凡事都想开些,别再跟娘那里去说,回头还是你挨骂。差不多的事,就多忍忍吧,你嫁给了老四,就得为着老四着想。再说,你再忍,也不过一两年功夫,这兰丫头比梅儿都小几个月,如今都快要生孩子了,爹娘那嘴上不说,心里铁定也是在暗地里为梅儿谋划着呢,等她出嫁了,你的好日子不就来了么!”孙氏小声劝慰着崔喜鹊。 锦曦郁闷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完了,孙氏在把她逆来顺受儿媳妇的忍功传授给崔喜鹊了,锦曦捏着掌心,在想,若是崔喜鹊跟孙氏求助求支招的话,锦曦倒是不介意给她参谋参谋。 “要不是为了老四着想,怕他这个当哥的夹在中间难做,像梁愈梅听墙角那事,要是换做我原本的性子,逮住直接上去就抽她几巴掌,再问!”崔喜鹊道,被窝里的锦曦暗暗点头,崔喜鹊这话不假,梁愈梅若是真敢继续惹到崔喜鹊的底限,肯定挨巴掌。锦曦原本还想着崔喜鹊若有求那就伸出一把手,她可不希望老梁家再出第二个孙氏。但这会子从崔喜鹊的话音里听出,崔喜鹊可不是孙氏。 崔喜鹊又跟孙氏闲聊了些别的,然后赶在晌午饭前起身回老梁家去了,孙氏送她出屋门,又转身回到桌子边继续先前没有做完的绣活。装睡可真累啊,锦曦估摸了下时辰,差不多可以醒了,便在被窝里轻轻动了动,然后打了个呵欠。 孙氏立马就放下手里的针线,赶紧过来把帐子往床两侧的挂钩上挽起来,道:“这会子醒了好,正好赶上吃晌午饭,先别喝茶,喝碗米汤润润肺。” 锦曦点点头,孙氏快步走到屋门口,朝灶房那边的简氏喊了声,锦曦瞧见桌上摆着的两只茶碗还有些花生瓜子什么的,‘诧异’问道:“娘,先前屋里来人了?” 孙氏看了眼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茶碗和零嘴,笑了下,道:“你四婶听到你病了,特地过来瞧瞧。” “哦,原来如此,那真是有心了。”锦曦微微笑道。很快简氏就端了热腾腾的米汤过来,锦曦不再说话,自己用双手捧着专心喝起了米汤,孙氏在一旁看着锦曦的好转,心里悄悄的欣喜。 傍晚的时候,梁愈忠和蔡庆阳从镇上收工回来,一下牛车就赶过来看望锦曦,并给锦曦带回来俩则消息。 “下昼的时候,文兄弟恰巧有事顺路青桥巷子,就进来坐了一会,听到你病了的事,文兄弟当即顾不得已经是下昼,就要来咱家探望你,后来是我说,你吃过大夫的药,昨儿夜已经退了热,他这才稍稍作罢,说既如此,那就明儿上昼再过来探望你。”梁愈忠道。 锦曦嘴角弯了弯,点点头,道:“文大哥有心了。” “文兄弟对咱家一直照顾有加,咱们却从来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去回馈他,哎,想想都觉着惭愧。曦儿,明个文兄弟若是来了咱家,备下些什么菜来款待他呢?”梁愈忠见锦曦的脸色比昨夜好些了,又习惯性的开始征询起锦曦的主意来。 锦曦笑了笑,沉吟了下,道:“回头跟娘那说一声,人文大哥明个来了,把鸡舍里那只芦花大母鸡给整只的炖了。文大哥爱吃鸡,虽说酒楼里什么好菜都有,可这芦花鸡却是从孙家沟那样的大山里带出来的土特产,用来款待他再合适不过了!” 锦曦说什么是什么,梁愈忠自然无异议。“哦,还有一事要跟你说,是关于咱县城那千里香火锅铺子的。” 县城不比镇上,每日可以来回的跑,情况尽在掌握之中。县城路途远了许多,一天只能单程,若是双程往返会很费功夫,所以锦曦自上个月中旬从县城回来后,就一直没再去过,那边完全是交给孙玉宝他们一手打理。前两日,锦曦还没生病之前,正巧孙记要进货,便让孙二虎和阿旺去了一趟县城。 “二虎舅舅进货回来了吧?他说火锅铺子怎么了?”锦曦更坐直了些,问。 “火锅铺子,前些时日,遭到了人的捣乱呢!”梁愈忠道:“那些人来咱铺子里刷火锅,却说汤底里有臭虫,死赖着不给钱不说,还要咱铺子给赔偿他们的损失。要是不给赔偿就去外面宣扬!” 锦曦心里疑惑不已,不管是镇上的千里香还是县城的火锅铺子,锦曦做餐饮这一块,且不说如何的讲究口味和特色,首先最要抓住的就是卫生!这也是锦曦为何不愿意去外面招人,只要知根知底的,如孙玉霞崔喜鹊和桃枝那种干净利落人主阵的原因。从业至今,从未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接着如何?”锦曦问。 “因为这是头一回遇着这样的事情,你舅舅和小姨他们也是惊疑不已,但那些人扬言不给赔偿就要去外面宣扬这事,你小舅和小姨他们一面为了息事宁人,二来心里也有点没底儿,唯恐真的是百密一疏,于是头一回就赔偿了那些人的损失。” 锦曦目光微微沉了下来,道:“这种事,有其一必有其二!后来那些人是不是故伎重演还要咱赔偿?” 梁愈忠惊讶,道:“曦儿,你还真就猜对了呢,果真如此啊!还没隔一两日,还是那些人过来刷火锅,这回汤底里不是臭虫而是一条多脚的蜈蚣,他们闹得比上回还不可开交。这一回你小舅他们多长了个心眼,在上菜的时候都仔细检查过了,白明光着是对方在找茬,于是两边便僵持起来。那些让在咱铺子里大闹,仗着人多掀桌子,砸椅子……” 锦曦手指握拳重重捶在床沿边,那铺子开张的时候,不管是官府还是当地的一些暗势力,锦曦和文鼎都已多方打点过了,不存在有人过来砸场子捣乱的事啊?除非有不长眼的宵小故意找茬。 “是什么人胆敢去我们的铺子捣乱?查清楚了吗?如今情况怎样?报官了吗?文大哥晓得不?”锦曦迭声问,火锅铺子是她的心血,谁不长眼睛的胆敢过来捣乱,‘虽远必诛!’这句话或许有点过头,锦曦还不至于去诛杀谁,但大意也差不多,定要叫那些捣乱者吃不了兜着走。(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欲 求不满 第二百零四章欲求不满 “曦儿你别急啊,你这还病着呢,好歹等爹把话说完啊!”梁愈忠道,方才从闺女的眼神中,他突然看到了一种跟年龄极端不符的劣气和狠辣,按住心内的震惊他道。 锦曦没再吭声,目光静静的看着梁愈忠,等待着他的后文。 “二虎回来说,那些来捣乱的,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说白了,就是一些宵小之徒,而且,他们起初是冲着胜小子和桃枝去的,得知桃枝是咱火锅铺子里的人,便把咱火锅铺子一起给恼上了。”梁愈忠道。 锦曦稍有诧异,梁礼胜和桃枝表姨?这事从何而起呢?接着,梁愈忠便把孙二虎带回来的消息,包括事情的起因,也就是那日下大雪,桃枝去小北楼里面的市集买菜遭遇马家婆娘的哄抢,梁礼胜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和因此而跟马家婆娘结下梁子,由此引发出的马家婆娘伙同娘家五兄弟大闹千里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锦曦说了。 “曦儿,二虎回来说,文兄弟送给咱的那个阿财,还真是厉害啊,你晓得不?这趟马家婆娘和她娘家兄弟大闹咱铺子的时候,阿财一个人撂倒那五兄弟中的三啊,剩下两个,你大虎姨夫和二堂哥一人一个。后来你礼辉哥不晓得从哪里得知了这事,带了两位衙役大哥来铺子里,你舅舅给那俩衙役大哥塞了红包,嘿嘿。等马家兄弟回去又找了人手打算过来再闹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兄弟里的三都下了大狱,马婆娘碍于是个妇道人家,当场又装死犯病,就暂且放过了她一马,她剩下俩机灵的弟兄还在潜逃!” “不止阿财,文大哥送过来的那四个安排在铺子里的伙计,都是有身手的练家子。”锦曦淡淡道,显然对阿财身手好这事,一点都不惊诧。 梁愈忠哑然,这事他还真不晓得。孙玉宝他们以前也都不晓得。只晓得这四个伙计做事走路都很麻利矫健,原来……如此啊! 锦曦目光微微眯起,犯病装晕?潜逃在外?哼,如此的东街恶霸。这样的惩罚还是太轻。等着吧。敢来招惹她的,后面还会更精彩。 …… 翌日上昼,文鼎果真如约而来。马车里带了差不多大半车厢的礼品,蔡庆阳全搬进了锦曦的屋里,桌上,书桌上,堆得高高的,有各种滋补品,有各种各样的零嘴和玩意儿,有布匹,还有好多有小册子和书籍。 “文大哥,你带来的这些礼品,可把我的小屋子给填塞满了啊。”锦曦目光发亮的从那些书籍上扫过,揶揄道:“若是早晓得生个小病还能换来这么多好东西,那我早该如此!” “快别胡说!”文鼎坐在床前两步远的小圆凳子上,锦曦目光追着那些礼品看,他的目光一直不移的盯着锦曦的脸色神气打量。这会听到锦曦这般揶揄,微微沉下脸色,又道:“果真是病了一场,这脸瞧起来都似窄了一圈,你如今感觉如何?” “我身子大好了,早就能下床了,可我嘎婆和娘她们硬是不让,还要我在床上呆着。”锦曦道,说完,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微笑道:“上个月在火锅铺子里,天天大鱼大肉的,脸都婴儿肥了!我当真瘦了吗?这可是好事啊。” 文鼎被噎了下,无奈的笑了笑,两人说了一会话,就有些事情合计了一番,接着,蔡金山便进来请文鼎去前院的堂屋吃晌午饭。 “曦儿,你再好好歇息两日,我先出去了。还有,我们方才商议的那两件事,我会着手先去准备下,等你痊愈了,可以下地活蹦乱跳的时候,再陪你让你亲手去办。”文鼎起身道,锦曦笑着点点头,还是文大哥了解她,含笑目送他出了屋子。 文鼎在锦曦家留用了一顿丰盛的农家特色的晌午饭后,便动身回了镇上。虽然明日才是腊八节,但孙氏好不容易赶上文鼎过来一趟,提早让董妈把这几日精心筛选出来的八宝米,在文火上慢慢的煮熬,让文鼎在这提早一日尝了腊八粥。文鼎离开锦曦的屋子后,春柱家的,大牛家的,还有崔家的,以及张屠夫家的,都来了妇人看望锦曦,春柱家的是带着鸡蛋,大牛家的带的是家里刚出锅的葱花油饼,张家的带着一对猪腰子说是让孙氏给锦曦炒着开胃,崔家的崔孔雀则是拎来了一只活鸡。 翌日,便是真正的腊八节了,过了腊八,就意味着真正的进入了腊月,一日日迫近年关了,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在筛米熬粥,整个村子的上空,似乎都回荡着腊八粥特有的浓香。 逢年过节,梁愈忠家都要对老梁头和谭氏有所孝敬,这不仅仅是因为分家时的条约,更是出自晚辈对长辈的回馈,纵然明知老梁头和谭氏对自己一家的大人孩子都不甚待见,但晚辈该尽到的孝道,梁愈忠和孙氏这对夫妇,从来没有怠慢过。 于是,当浓香的腊八粥熬好后,简氏先是盛起一碗,分别搁在灶房锅台内侧的灶神爷处,然后梁愈忠把老梁头和谭氏的那份给送进村子里去,简氏又盛了好几碗备在那里,孙氏把这些依次送进村里那些交好的人家,很快,那些交好的人家也给锦曦家送来了他们各家熬煮的八宝粥,等到互送的差不多,锦曦一家子人都洗了手,围桌在内院饭堂里的那张大八仙桌旁,准备开席。 蔡金山一家虽然在别的方面也会随着锦曦和梁愈忠的要求而改变,如称谓和见面就磕头行礼之类的,都简单了,但在吃饭这块,无论梁愈忠和孙氏如何邀请。他们一家六口人都坚决不同主人在一桌共食。但是赶上腊八这样的节日,梁愈忠和孙氏极力相邀,蔡金山一家人见如何都回绝不掉,心中感念主家的恩赐的同时,只得满心激动的上了桌,于是,内院的大八仙桌围坐的满满当当的,锦柔和文芸在那玩翻弄手绳,文安拿着拨浪鼓逗弄孙氏怀里的老三,老四在孙老太怀里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新奇的打量着一切。笑容满面的董妈和沉默寡言却踏实勤恳的简氏。把各色菜肴和腊八粥一一呈现上桌,锦曦虽然身子恢复的更好了,但还是耐不住孙老太的唠叨,硬是在袄子外面还披了一件。坐在那。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真是从未经历过的热闹和温馨啊,要是往后每年都能这样,那该多好! 与此同时的老梁家。前屋后院也都笼罩在浓郁的腊八节喜庆氛围中。临近晌午,老梁头带着从镇上赶回来的梁愈林,梁愈洲,还有梁礼青和梁礼柏坐在饭堂里,一边喝茶呱啦着家常话,一边等着隔壁灶房的女人们把腊八节的饭菜粥食给端上桌。 隔壁灶房里,谭氏领着金氏,杨氏还有崔喜鹊围着锅台忙活,梁愈梅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还没出来。 自打崔喜鹊嫁进老梁家后,便重新接替了以前孙氏的锅铲大权,金氏降到坐灶门口塞柴火,还要兼负后院猪圈鸡棚的打扫,杨氏负责谭氏和梁愈梅的一干洗漱事宜,端菜送水什么的。 “老二家的,去把碗筷给摆上,顺便去东屋喊你妹子出来吃饭,老大家的,灶里的火差不多了,你去把菜碗橱柜里的热菜给端到隔壁饭堂去,老四家的,你把腊八粥给舀出来!”谭氏站在一旁,挥舞着手臂把三个媳妇指挥的团团转,金氏和杨氏依次出去了,灶房里就剩下崔喜鹊在那舀粥。 崔喜鹊背对着谭氏,虽没用眼去瞧,但却能感觉到谭氏的目光冷飕飕的在她的后背上来来回回,崔喜鹊感到身上毛乎乎的,一个扭头,正好跟谭氏冷飕飕的目光给撞个正着。 崔喜鹊心里猛地一惊,这老太是个啥样的目光啊?吓人哪! “娘,你、你在打量我个啥?”崔喜鹊压住惊骇,脆声问。 谭氏目光依旧冷飕飕的在崔喜鹊浑身上下扫了个来回,冷哼了一声,道:“作甚的,我想瞧瞧你跟别的女人有啥不一样的能耐,把老四给迷的就晓得围着你裙子下转悠!” 崔喜鹊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些火了,今日过节,强按住,冷声道:“那娘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打量个啥结果出来了没?” 谭氏很不屑的睨了眼崔喜鹊,阴阳怪气道:“作死的,也不咋样嘛,还说啥金鸡山村一枝花呢,这前不凸后不翘的,一看就不好生养的主儿,个子不高年龄倒不小,就一张狐媚子脸蛋把我那没出息的儿子哄得团团转!” 崔喜鹊没想到谭氏把两个嫂嫂给支出去,是存心要在这挖苦她呀,这批判还真是不留情面,崔喜鹊当即脸就气白了,手里的瓢往粥锅里一摔,挺直了腰杆和胸脯对谭氏道:“嘿,你老还真给说对了,我是啥能耐也没有,可我有一样会哄男人的本事就够了,这个呀,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娘你要不信,就问问你儿子去,看他乐不乐意被我哄!” “不要脸的骚狐狸精,这种话也有脸拿出来说,作死的,老四日里要做事,你这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还夜夜缠着我儿子,半点不晓得体恤自己的男人,不知羞……”谭氏瞪着崔喜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崔喜鹊脸上一阵躁热,只有天晓得,她和梁愈洲自打成亲至今,那事不过就做了两回,两回都是草草收尾,她除了疼痛,都还没体会到啥叫做女人的快乐呢,在谭氏的眼中,自己却成了欲求不满的…… “娘真是好本领哪,连儿子媳妇床上那点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金鸡山村像你这样手长管的宽的婆婆,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人了。”崔喜鹊不怒反笑,一拍大腿,道:“哦,我晓得了,不是娘本事大,而是我有个喜欢听墙角的好小姑子,还没许婆家的黄花大闺女呢,对哥嫂床上那点事就屁颠颠的。哎呀呀,这事我要是往外面去说,村人恐怕都要羡慕我来着呢,这样好的婆婆和小姑子都被我给摊上了,好福气呀……” 谭氏别的不怕,就怕别人拿住梁愈梅来说事,崔喜鹊以前就从锦曦那得知,梁愈梅是谭氏的软肋,嫁进来后瞧瞧观察,加之这会子验证。果真如此。 “作死的。别把脏水泼到梅儿身上,都说了她打小就有梦游的毛病,走错了地儿也不稀奇!”扯到梁愈梅身上,谭氏气急败坏下就开始自乱阵脚了。气焰跟先前想必。瞬间落了两丈。 崔喜鹊不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谭氏。 “好了好了,我也没啥恶意。就是看你们小年轻的,有些事情没个节制的伤身子,就好心来提醒你几句,作死的,倒还落了一身骚!”谭氏见崔喜鹊那冷对待却丝毫不让步的样子,也晓得这个老四媳妇跟其他三个媳妇都不一样,不是她能轻易就能拿的下来的,谭氏只好暂且改口,做出退让的姿势。 崔喜鹊挑了挑眉,还是不语,冷冷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谭氏。这时候,金氏送完菜从饭堂回来,道:“娘,梅儿他们都坐齐了,爹问怎还不把腊八粥给端去?” 谭氏眉头竖起来,指着那被摔到粥锅里的瓢,催促崔喜鹊道:“作甚的,赶紧的舀粥给端过去呀,合着你想让一大家子都饿着肚子不成?” 崔喜鹊瞥了眼那粥锅,双手环抱胸前,轻哼了一声道:“我的手刚扭着了,拿不动瓢,也气饱了,腊八粥也吃不下了,我回屋歇着去了,娘自个想法子吧!”撂下这句话,崔喜鹊抬脚就出了灶房,谭氏在后面气的差点一个倒仰,媳妇罢工,这是她这辈子遭遇的第二回,第一回是去年过年前,孙氏那回,这回又是崔喜鹊! 反了反了,这一个个的都越发不把她这个婆放在眼底,谭氏气的脸都绿了,恨不得冲上去揪住崔喜鹊一口唾沫星子喷死她,可又怕崔喜鹊当着老梁头的面把梁愈梅听墙角那事给抖了出来,谭氏只得打碎了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吞,暗想,往后常住一个屋檐下,有的机会拿崔喜鹊的错处! 一抬眼瞧见金氏在在灶房门口缩头缩脑的样子,谭氏更加火了,把怒火全转移到金氏身上,怒道:“作死的,僵头怪脑的还愣在那干嘛?赶紧的过来舀粥,一个个都翻了天了,就想着坐着等吃,你也想翻天不成?” 金氏憋屈的赶紧过来舀粥,听着谭氏在身后咬牙切齿的咒骂崔喜鹊,孙氏吓得身子直打哆嗦,然心底却是非常的羡慕崔喜鹊。 “老头子,老大不说今个赶回来陪咱过腊八嘛?作甚的人呐?”金氏端着粥来到饭堂,谭氏气鼓鼓跟在后面进来,目光一扫饭堂里面的人,没瞧见梁愈驹,大声质问老梁头。 “我也不晓得,前日走的时候是那么说的,指不定是路上耽搁了,或是遇着什么生意场上的朋友了吧!你也晓得,前两个月他在湖海县那边做买卖,必定是结识了很多那边的商人,这大过节的,生意场上的朋友一道喝两盅也不稀奇!”老梁头抬眼瞅了眼屋门口,皱了皱眉,道。 “爹,前两日大哥走的时候,那急匆匆的,不会是他那边的买卖出了啥状况吧?那可使不得呀,梁记可还往里给搭伙了五十两银子哪!”梁愈林急道,前些时日梁愈驹找到他,邀请他入伙跟他一起做古董生意,梁愈林是个猴儿精的人,但最大的弱点就是贪,虽然明明心里头对买古董这事有点不太稳妥,但却敌不住梁愈驹的舌灿莲花,更加受不住梁愈驹这趟回来那阔绰的手笔,于是,梁愈林以梁记的名义入伙五十两银子,自己私底下还动了二十两的私房银子,也一并给梁愈驹那入了伙。 杨氏听到有这样的好发财机会,也瞒着老梁头和谭氏悄悄去了趟县城找了梁锦兰,梁锦兰被杨氏说动,给了杨氏三十两银子的入伙钱,于是,这会子梁愈驹急匆匆去了湖海县,没能赶回家来过腊八节,一大家子人里面真正心急心焦的,当属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 “是啊,爹,大哥做古董买卖那事,银子那边有缺口,找老三老三一家可是半文钱都不帮衬,可是咱们梁记给填进去的,爹,这事你可真的把把关啊,啧啧,五十两银子哪,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杨氏真给梁愈林和老梁头那斟酒,也忙地惊愕道。 “老二你们两口子胡说个啥,你大哥做事那不明摆着的嘛,他在生意场上的眼光,啥时候出过错?甭管是以前打理咱家的梁记,还是这趟从湖海发财回来,那一把掏出几百年银子把那欠方掌柜的钱一把还清,他赚钱是一把好手!你们哪,就见不得他好,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没赶回来吃腊八粥,就跟这瞎琢磨,眼皮子浅的!”老梁头不满的瞪了眼梁愈林和杨氏,极力维护梁愈驹道。 梁愈林两口子顿时不敢再说话了,一家人开始埋头吃粥。 “咦,老婆子,怎不见老四媳妇儿呢?”老梁头刚拿起筷子,双目一扫,这才发现屋里少了崔喜鹊,于是问谭氏。其实先前崔喜鹊离去前,是进了趟饭堂,在梁愈洲耳朵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梁头那会子正跟梁愈林探讨古董铺子生财的美好前景,没太留意崔喜鹊的动向。 提及崔喜鹊,谭氏铁青着脸,狠狠挖了梁愈洲一眼,道:“说是手腕扭到了,回屋歇着去了!” 老梁头‘哦!’了声,有点不悦的看了眼梁愈洲,没再说什么,于是一家人沉默的吃粥。 “爹,娘,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先回屋去了!”一直没吭声的梁愈洲匆匆扒完一碗粥,站起身跟老梁头他们道。 “咋了,一个大老男人,就吃这么几口?”老梁头诧异的问。 梁愈洲有点支吾,谭氏抄起小调羹给梁愈梅舀第二碗,斜了眼梁愈洲,哼道:“没出息的东西,成日里就晓得追在媳妇屁股后面瞎转悠!滚吧滚吧,省得老娘瞧见心烦!” 梁愈洲一言不发,起身出了饭堂,并未径直去前屋,而是折道进了灶房。 这边,谭氏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顿,怒道:“作死的,小畜生,别的没学会,净想着把个媳妇往死里惯,还端去屋里给她吃?做梦!”说完,谭氏抽开凳子就要去灶房拦截,被老梁头给喝住。 “别折腾不休了,今个过节,她才刚嫁过来,别闹的鸡飞狗跳让邻居们瞧见看笑话!”老梁头道,其实是跟崔家的油菜地和麦子地紧挨着,老梁头每回去看地,都会遇到老崔头,两个老头子每回都会坐在地坝上抽旱烟拉家常,颇有些交情。 谭氏狠狠瞪了一眼老梁头,外面,梁愈洲端着粥,大步流星的去了前屋,谭氏狠狠啐了一口,僵硬的坐下,道:“作死的,仅此一次,再有下回,就是天王老子家的闺女,也休想,翻了天了这是……” 一家人再没人敢开口说话,都把头埋在碗里扒拉着吃粥,因为先前一轮轮的闹腾,浓郁的节日气氛,这会子陡然就好像烟消云散了似的。 老梁头和谭氏不知晓的是,在这样一个万千人家团聚欢庆着吃腊八粥的节日里,作为老梁家最大的骄傲,最为老梁头最引以为傲的赚钱高手梁愈驹,这个晌午饭,确实是跟几位生意场上的狐朋狗友在一起,但却不是坐在酒楼里喝酒消遣,几个人却是狼狈不堪的躲在望海县城和湖海县城搭界的北山的一处山坳里面,就着各人怀里的一只干巴巴的葱花饼,和腰上一壶早就冰凉透骨的水来打发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完美报复 第二百零五章完美报复 望海县衙位处望海县城北三里街,这条街上,也是极尽繁华,酒楼商铺茶馆林立。不比锦曦以前那个时代的城管执法,在这里,县衙大门外的宽阔街道边,分布着很多移动的小推车,买卖各种烧饼小吃的,络绎不绝,浓郁香甜的烤红薯香味,给这滴水成冰的冬日增添了一丝温暖。 “少爷,您要的酒菜已经齐备,请问还要旁的吩咐么?”县衙斜对面的茗山阁酒楼二楼,一间小雅间里,小二把丰盛的菜肴一一呈现上桌,躬身对坐在那,一袭黑袍的文鼎低声请示。 文鼎睨了眼正双手撑在窗台边,津津有味打量着外面街景的蓝衣少女,招来那小二低声耳语了一句,小二点头,躬身退出了雅间。 “曦儿,街景再好看,也得过来吃饭,要不菜凉了就折损了味道。”文鼎朝锦曦的背影温声道。 锦曦回转过身,笑吟吟走回桌边坐下,目光扫到桌上那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五颜六色的菜肴,眼睛一亮,忍不住抚掌道:“文大哥,你要尽地主之谊,也不需整出这么多菜肴来吧?就一顿饭,忒破费了,吃不完也糟蹋啊!能不能准许我打包带走?” 文鼎淡笑不语,把锦曦面前的茶碗斟满温热的茉莉花香茶,才道:“你这还是头一回来茗山阁做客,我自然要让你尝尝我这里的招牌菜,不过。我可有话说在前头,你打包固然可以,不过你尝过了我这里的菜,得给出点评来。”文鼎调笑道,他晓得锦曦虽然是靠着开杂货铺子起家的,但是,从这一年的关注来看,面前这个少女真正最厉害的本领,应该还是在吃食这一块,不管是千里香那些稀奇古怪的早点和甜品小吃。亦或是小北楼的各色火锅。都无处不在彰显出她对美食这一块的独特眼光和对商机的敏锐嗅觉。 “你这里聘请的那都是大厨,自然是没得挑了,不过站在顾客的角度,哪道菜最合我胃口。我倒是可以说说。” 锦曦笑吟吟点头。抿了口清香的花茶。两人开始动筷品尝起来,一顿饭吃的是轻松愉快,在对美食的探讨中进行着。等到酒足饭饱对美食也探讨的差不多,锦曦懒懒靠在椅子背上,对文鼎道:“文大哥,昨日从那县衙大牢出来,我见那牢头对你态度很不错,你们是熟人么?” 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恭敬的很,锦曦和文鼎去监牢探视那被抓起来的马家三兄弟,都没有让狱卒领路,是牢头亲自带着文鼎和锦曦进去的,且文鼎和锦曦在里面跟马家三兄弟说话的时候,牢头还极有眼色的把附近的狱卒给打发了,自己也站开了好一段距离,完完全全把空间让给锦曦和文鼎。 “哦,你是说李牢头?嗯,他是个喜欢酒的人,我以前得到些好酒,会分给他几坛子。”文鼎道。 锦曦目光眯了眯,文鼎真是好手腕,平日里就已经在拉拢这些人了,这就是所谓的‘朝中有人好办事了。’李牢头早就被文鼎收买了,所以今日才会这样行方便,让她尽兴的跟马家兄弟‘交流’了一番。 “文大哥,你这未雨绸缪的本事,曦儿佩服。”锦曦咋了眨眼,道。 “你这是损我吧,呵呵,不过也无妨,像我们开酒楼这行,五湖四海的人都要结识些,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每个人都会在合适的时机下发挥相应的作用。”文鼎淡淡道。 锦曦点点头,她又学到了。 “我看马家三兄弟在牢里那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吃到什么苦头。”锦曦沉吟道。 文鼎扬眉淡淡一笑,两人的思绪一起回到昨日去大牢探监的那一段。 …… 在锦曦的概念里,那些下了大牢的人,且不说那些罪大恶极被打的血淋淋的人,其他的身上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受过牢狱之灾的痕迹。可事实却是,当锦曦站到收押马家三兄弟的那间牢笼前,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是锦曦这一路下来想的。“哈哈,二哥,你输了,来来来,叼上!”还没走到,就听到最里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锦曦皱了皱眉,加快步伐往前去,光线黯淡,四处充斥着霉味和臭气的牢房里,三个膀阔腰圆的雄壮男人正盘腿坐在铺着草的牢床上,锦曦看到那三人手里正在玩一种竹子削成的牌。 那种牌,锦曦以前见梁愈林他们玩过,看马家兄弟中有一个拿起一根稻草塞到另一人的嘴里,锦曦猜测他们应该是在以叼稻草作为输了的惩罚。 “大哥,有人来探咱了!”面向着锦曦的那个男人先发现了木栅栏前站着的那一抹蓝色身影,吐掉嘴里叼着的稻草,指着这边大叫道。其他两个男人都转过脸来,锦曦瞧见这两个男人嘴里都叼着稻草,其中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嘴里叼的最多,看样子他是最大的输家。 锦曦把那三人的面容一眼扫过,三人长得都差不多,大盘脸络腮胡,五官中带着凶煞之气,锦曦第一眼感觉给这三人的身份定位,觉着他们的气质很像那种专门在月黑风高夜去人家偷牛的牛贼相似。 三人的身板也极其相似,唯一的不同处就在于三人的面相有年轻一些和成熟一些的区别。最成熟被换做大哥的那个男人,从面相看应该跟梁愈驹差不多。 当三人得知了锦曦的身份,正是他们去捣乱打砸的那家火锅铺子的东家时,马家三兄弟有点惊诧,随即却并没有太多的慌乱。马家老大甚至扬言恐吓锦曦,说他们马家五虎是东街一霸,黑白两道结识的人多,锦曦要是再不去县衙老爷那拆诉。到时候等他们出牢,要掀翻千里香,要让锦曦他们这些人不能在望海县城落脚存生,要如何如何…… 当马家老大甚至恐吓说要把锦曦给卖到勾栏院去时,才刚一出口,嘴巴里就突然飞进来一物,堵住喉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幸好另外两个兄弟及时赶过来一通又拍又抠的,这才终于把那东西给咳出来,一看。三兄弟吓了一跳。竟然是一颗蚕豆大的石头子! “谁,是谁对我大哥下黑手?出来,给我出来!”其他两个人咆哮着。 “再让他出言不逊,就不是一颗石头子了!”文鼎应声而出。声音冷沉。一袭黑衣似乎要跟这牢狱里的黑暗气息融合在一起。 “还自称什么东街五虎。不过是几个泼皮无赖罢了!仗着自家兄弟手足多,就欺负街坊邻居,真是可耻!”锦曦冷笑着开口。 马家老大拦住还要发威的两个兄弟,拉着两个兄弟推到牢房最里面的墙壁处,做防护状,沉声道:“别过去,那穿黑衣的人是个练家子,仔细吃了暗亏!”说完,马大目光在木栅栏外面并排站着的那一黑一蓝两个身影上来回打量,阴沉沉道:“怎么,火锅铺子的东家小姑娘搬来了救兵?哼,那又怎么着,打架斗殴对我们五兄弟那是家常便饭,下牢那是进自家菜园子,回头就算你们不拆诉,例行公事过个堂,县太爷还是会把咱们兄弟给放了家去!到时候有你们等着瞧的时候!” “没错,再不济,就是打几板子了事,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我们不怕,你们等着!”马二道。 “嘿嘿,谁让咱黑白两道都有人哪,你们这些下面来的乡巴佬,怎么跟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街霸斗?省省力气吧!要是你们识相,现在就给我大哥磕三个响头,往后每月初一十五都孝敬我们银钱,你们那铺子,我们五兄弟给你们罩着!”马五道。 “难怪你们在这里这般悠闲,还有心思打牌,不止是这里的熟客,原来还有所依仗呀!嗯,不错嘛,看来比一般的街霸能耐大一点,不过,还是一群猪脑子!”锦曦似笑非笑,清声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马五瞪起眼,作势就要上前,被两个哥哥拉住,他们看了眼一直背手站在锦曦身旁的文鼎,暗暗摇了下头,显然是对文鼎有所忌惮。 “说什么黑白两道有人,若是我没猜错,你们依仗的那个吃官粮的人,就是跟你们那个寡妇姐妹私通的人吧?”锦曦手指捻了下木栅栏上的灰尘,轻吹了一口气,淡淡道。 “你,你怎么晓得我四姐和师爷的事,谁告儿你的?”马家兄弟皆面色微变,但马五率先问出了声。 “五弟,别……”两个兄长意图拦截,但话已经出口了。 “哦,我还在琢磨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原来真是当今县太爷身边的红人,让县太爷事事都为一丈的王师爷呀?马五,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认,这下认了吧?”锦曦笑道。 文鼎冷冷一笑,道:“猪都比他聪明!” 马五一急,看两个兄长的表情,两个兄长都在气的捶胸顿足,这才晓得自己上了那小姑娘的当,把四姐跟王师爷私通的事给抖出来了,这事可是马家兄弟这几年在东家放肆的底牌呀,可怎么是好?马五当即反口,可是,在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话是多说多错,一个不小心暴露出的信息就更多。 “乖乖,你姐到底长得哪支花,跟这么多人有染?牢头大人,你可听仔细了吗?”。锦曦侧目问,马家兄弟一愣,这才发现先前离开的牢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负责看守的狱卒,那牢头点点头,一脸正色道:“不止是我,还有我这两个手下也都听得一清二楚,等回头上了公堂,在县太爷那,我会把马家兄弟招供的话,还有他们的恐吓以及马五亲口供出的事实,一字不漏的据实禀报给县太爷!” “李牢头果真一身正气,实在让我们这些商主敬佩!”锦曦道,朝李牢头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李牢头后退了两步,道:“姑娘言重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说完,还朝文鼎那看了一眼,瞧见文鼎背手而立,目光冷然淡定,脸上情绪无波动,李牢头悄悄退到一旁。 木栅栏后面的牢房里,马五懊恼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嗷的一声咆哮,像野兽样扑到那木栅栏那,伸出手要去抓锦曦,口里还在大叫:“贱人。挖坑让我跳。我要撕开你喂狗!” 文鼎这回没有对马五出手,而是早先一步把锦曦护在身后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李牢头那边已经带着差役过来,刀背直接砍在马五的手上。只听到砰的几声脆响。马五痛的跳起了脚。不用想也晓得,他那手指怕是得断了。 “文大哥,这里好可怕。当着狱卒的面他要打杀了我!”锦曦道。 “那我们这就出去!”文鼎道,护着锦曦往出口处走去。走到门口却没立即离去,而是在那等李牢头。 “五弟呀!你这急性子……哎!”马二不满的数落道:“李牢头身后那个差役是王师爷安插在这里的人,要不是他罩着,你我兄弟三到了这种地方不被打残也休想出去,方才那差役一个劲儿的朝你眨眼睛,你说你眼睛不管事,可怎就连自己那张嘴都管不住呢?你供出谁也不能供王师爷呀,人那可是咱一家子的护身大佛呢!” 马五懊恼的耷拉着肩膀子,马大也阴沉道:“你们也莫慌了阵脚,就算那小姑娘设计套出咱们的实情,就算那李牢头把话禀报到县太爷那去,凭着咱四妹跟王师爷的那些‘床上交情’,凭着县太爷对王师爷的倚重,这事啊,保不准胜券还是在咱这边!” 马五一听马大这话,肩膀子又横起来,一拳砸在面前的墙壁上,咬牙切齿道:“等老子出去了,头一个就是把今个那小姑娘给弄来,我要玩死她再卖到勾栏院去,让她晓得得罪了我马五爷的厉害!” “那些恶徒让姑娘受惊了,实在是我们的失职!”李牢头追上文鼎和锦曦,忙地道。锦曦摆摆手,敷衍了过去。 锦曦心内暗暗诧异,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位牢头大人,似乎对她和文鼎格外的亲和,不,应该是恭敬。这种恭敬从何而来呢?锦曦进来的时候,虽说给了那牢头二两银子,可也不至于让他恭敬吧?而且那种恭敬,跟一般的面上的恭敬不一样,而是一种从骨子深处带出来的崇拜和折服! 锦曦目光瞥向文鼎,见他正淡淡的跟那李牢头说话,分明是在说话,可李牢头的背微微躬着,一副听吩咐的样子。 问题铁定又在文鼎身上,锦曦暗想,以前一直觉着自己跟文鼎很熟透,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随着跟他接触的更深,锦曦却有点迷茫了,觉着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隐隐中觉着,真正的他,或许是她所想象不到的。等到两人告辞,李牢头也转身进了牢房,好像是朝着马家兄弟那牢房去了。 “文大哥,你刚走的那会子跟李牢头说啥呢?”锦曦忍不住问。 文鼎温和一笑,道:“自然是让李牢头多多关照下马家兄弟了!” 锦曦微怔,随即眯起眼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心照不宣的笑了。这‘关照’二字,搁在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凭着李牢头对文鼎的那份恭敬,想必得了文鼎的交代,李牢头从即刻起,定然会好好的,‘关照’马家兄弟的! …… “马家兄弟如今得了李牢头的特殊关照,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文鼎淡淡的声音把锦曦从昨日的牢狱一事中拉回思绪,隔着一桌吃剩下的菜看向对面的他,只听他低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倒是很想晓得,你昨日怎么都不跟我吐露半字,今日至今半字不提,我愈发想知晓你是在构筑个什么点子来对付那马寡妇?” 锦曦还是微笑不语,道:“文大哥,你再耐心多等三日,不,或许只要两日便可,到时候你自然就晓得我送了什么大礼给那马寡妇了。” 文鼎无奈摇头,既如此,便不再追问。两人都坐着闲聊了一会,锦曦估摸着时辰,已经是下昼了,便起身告退想回火锅铺子去。 “这些菜,你不打包了?”文鼎扫了眼桌上的菜,问道。 “这些菜也不可能再给别的顾客吃,扔掉怪糟蹋的,全给我打包上!”锦曦道,好些菜基本都没动筷子,带回去也让孙玉霞和桃枝她们饱饱口福。 文鼎笑了笑,轻轻击了一掌,先前那个上菜的小二又推门进来,麻利的把桌上的菜打了包。全部折在一个五层的红漆大食盒里面。 “等一下,你方才放进去的那个是?”锦曦喊住那小二,指着食盒最顶层一只壮鼓鼓的东西,问。 “是烤红薯,我刚让他去下面买来的,这红薯很香甜,你带回去尝尝看。”文鼎道。 锦曦惊讶,想起自己开饭前趴在窗户边看街景,被那烤红薯的特有香甜气息勾的指腹打动,指不定是情不自禁下自言自语了两句,被他听到了,便以为她是馋了红薯,这才…… 锦曦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站起身大大方方接过那份量超重的食盒,文鼎也随即站起身,道:“走吧,正好我好长时日没去找玉宝兄,恰好送你回去!” …… 锦曦的预测还是没太准,因为就在翌日早上,小北楼开早市的时候,关于东街马寡妇家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从偌大的县城东面传到了北面,西面和南面也都同时获悉了,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锦曦去早市里买菜,几乎那些买买菜的妇人们都在谈论着马寡妇家昨日下昼发生的事情,这些妇人们别的特长没有,一传十十传百,且添油加醋的事情是最拿手,不出半日,发生在马寡妇身上的事情就有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版本一:马寡妇仗着东街街坊不敢得罪她,昨日晌午去隔壁靠给人发米粉耙为生的刘婆家蹭晌午饭,正好遇上西街出了名的无赖王庆,王庆是个出了名的嫖娼不给钱的无赖,在西街也是人人躲开着走。不晓得是为了啥,这王庆和马寡妇两个在刘婆那遇着,一下子就看对了眼。找了个借口把刘婆骗出家去,两个人在刘婆家的饭桌上就宽衣解带干柴烈火起来,事后王庆要赖账不给钱,扔下马寡妇不管抱着衣裳就要逃,马寡妇抓住他一通厮打,被正好经过的县太爷跟前的红人王师爷撞见,马寡妇求王师爷主持公道,说自己是被王庆给用强的,于是,王师爷便进来主持公道,王庆还是被跑掉了,不晓得马寡妇对王师爷使了些什么手段,勾的王师爷也动了心,等到家丁回去禀报,王师爷的夫人带着三名小妾急匆匆赶到刘婆的家中,正好撞见王师爷正把马寡妇抱在腿上哄着,据说马寡妇当时那白花花的赤胳膊还勾在王师爷的肩上,两个人的样子亲昵的不得了…… 王师爷的夫人当即就冲过去跟王师爷厮打在一块,带来的三个小妾,还有几个丫鬟也都不是吃素的,不敢去碰王师爷,就都蜂拥而上,一群妇人把个膀阔腰圆的马寡妇压在地上,又厮又打,又踢又咬,那几个小妾都是内宅争斗的好主,害人的阴损招数是层出不穷,等到王师爷被夫人揪着耳朵拽出刘婆家,马寡妇也已经被那些小妾们打得不成人形,只剩下半口气吊着…… 锦曦微笑着从菜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经过,才真正晓得最正宗的版本是什么,因为,她就是操控那件事情的幕后者。不过,这些谣传的版本虽然有些夸张的地方,但终归几个重点关键的地方没有跑题。这些出场人物,都是锦曦安排的,对王庆许以金钱,对刘婆许以日后的买卖关系,王师爷的恰巧路过也非恰巧,是因为有人给师爷虚假的信报,不过王师爷家那些后院的女人,却是得到送信的特地赶过来抓奸,一切的人物时间地点和出场的先后,都配合的天衣无缝,于是造就了马寡妇的遭遇!(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马家兄妹的下场 第二百零六章马家兄妹的下场 “曦儿,这事是你和文鼎合计的吧?”夜里打烊后,大家伙在收拾干净的铺子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歇息的时候,孙玉霞迫不及待拉住锦曦就问。 锦曦被问的稍稍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何事。没办法,谁让锦曦一来县城,马寡妇那边就出了事呢,尤其是这两日锦曦都和文鼎在一块,火锅铺子里的大家伙虽然嘴上没问,但心里都和孙玉霞一样的猜测,锦曦和文鼎两人铁定是在捣鼓些事情。 “曦儿,有啥不好说的呢,是就是啊,我们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嘿嘿,还真别说,你们合计的这法子还真是凑效,对付像马寡妇那样的人,就该如此!你是没亲见她那几个兄弟,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那几日咱铺子可真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孙玉霞一打开话腔就呱呱的说起来,显然心情一片大好,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目光亮晶晶的看向锦曦,显然这回锦曦所做的事情,让他们都长吐了一口憋气。 “马家人都是纸老虎,不足畏惧。”锦曦道。 “没错,我听文鼎和曦儿前两日回来提及王师爷是马家人背后的最大靠山,我就一直在猜测,这王师爷必定是被马寡妇给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锦曦安排的这一出戏,让王师爷给亲眼撞见,王师爷跟马寡妇间定会生出嫌隙来,指不定一怒之下。就不再为马家兄弟疏通,如此,马家兄弟必定会伏法。”孙玉宝如此分析道。 “弟,你这话可就错了,你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成亲,不晓得这枕边风的厉害。”孙玉霞撇撇嘴反驳孙玉宝道:“你没听到外面传言吗,王师爷当时是震惊了也怒了,可最后还不是又被马寡妇的一番哭诉给弄迷糊了,王夫人冲进去的时候,王师爷早已不怒了。还抱着那马寡妇在腿上哄着呢……” “小姨。你前半截估计的很准,可后面王夫人和那般小妾可是亲眼瞧见了王师爷和马寡妇抱在一块,还大动干戈。我敢打保证,搀和了王夫人进去。不管王师爷心里作何想。这事闹的满城皆知。王师爷为了自保,虽然不能出面澄清,那只会越描越黑。何况,他们本身就勾搭有染,也澄清不了。但王师爷必定会做出一些事情来对所有人表明一个立场。”锦曦道。 “没错,什么事情才能最好的自保,把自己从这个泥潭中拔出来呢,那就是不再给予马家兄弟庇护,让他们接受应得的惩罚!”孙玉宝紧接着锦曦的推测,一语道破。 众人彼此交换了眼神,都点头异口同声道:“正是如此!” “大家伙也都别高兴的太早,即便没了王师爷的庇护,仅凭那马家三兄弟对咱铺子做出的事,最多也就是挨顿板子,配几个座椅的损耗钱,再不济就关押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出来了,不还是一个大祸害吗?”。一直不出声的孙大虎突然道。 孙玉霞瞪了眼孙大虎,觉着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样扫兴的话来,可是,仔细一想,孙大虎的顾虑是在理的啊。 “大虎说的不错,何况,被关押的只是马家的三个,还有马三和马六给跑了,哎,都怪我不好,去买趟菜还给大家惹来这么多麻烦事……”桃枝低声道,先前的那一抹喜色褪去,满脸的懊恼和自责。 孙玉霞轻拍了拍桃枝的手,安慰了她几句,但无疑这种言语的安慰是苍白的。 锦曦眼睛眯了眯,桃枝道出的这个隐忧,在她去牢狱见到摸牌的马家三兄弟时,心内就萌生了一个念头。 这世上,有些人犯了错,但会知道错,知道怕,对那样的人,与其赶尽杀绝还不如退一步,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或许会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是,有些人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凶恶和贪婪,而且永不知悔改,即便身处牢狱,还依旧跋扈蛮横,亦如马家兄弟。对于这样的人,锦曦若是给予他们悔改的机会,无疑是放虎归山为自己,为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为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铺子,留下不尽的祸患。所以…… “表姨莫忧,既然我们能让马家三兄弟下大牢,就自然会有其他的法子,让他们出不来!”锦曦沉吟着道,目光中闪过一抹清冷的劣气。 孙玉霞打个个咯噔,一把抓住锦曦道:“曦丫头,差不多就行了,咱都解气了,你可不能铤而走险做了错事,那可就回不了头了啊……”桃枝她们也都跟着点头,每个人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向锦曦。 倒是锦曦被看蒙住了,道:“瞧你们一个个这样子,我说什么了嘛?” “你,你不会是要买通人,在牢狱里对马家兄弟……”孙玉宝道,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做了个手势,手掌如刀,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锦曦哑然失笑,抚额道:“是你们来了县城后脑子变得复杂了,还是在你们眼底,我像个那样的人?老天呀,冤枉死我了,我可没傻到做那种事,我不过是想要发动大伙去四处搜罗马家兄弟这些年做下的些作奸犯科的事实证据来,趁着这次机会一并送去县衙,好让那马家兄弟重重治罪,每个三年五载都出不来,若是还能更长一些,求之不得!” 原来曦儿是这么个意思,幸好幸好,孙玉霞他们都长吁了一口气,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后都忍不住笑了,孙玉宝带头,大家伙轮着给锦曦赔不是,锦曦晓得他们也是在为她真心担忧,唯恐她一时激愤走了错路,自然不会计较。 这两日,不时有关于王师爷家,还有东街那边马寡妇的传闻陆续传来。 “王师爷这几日日子不好过呀,听说夜夜在夫人的床前跪搓衣板,还是县令看不过去,让县令夫人去找到王师爷的夫人,私下底为王师爷说了不少好话,这才稍稍好一些。”火锅铺子里的食客把这些当做最感兴趣的谈资,锦曦穿梭在桌子间忙着端茶递水,耳朵却高高竖起。 “嘿嘿,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王师爷怕是跟那马寡妇有染啊,要不他夫人也不会这样闹,这事啊,听说县令老爷很不悦!” “哪个当官吃皇粮的人,愿意容忍自己跟前的红人,入幕之宾跟寡妇勾搭这般德行?尤其是县太爷时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王师爷这边后院闹得鸡飞狗跳,我还听到传言,说是这两日,有好多原来被马家兄弟欺霸过的人,纷纷联合一气去了衙门口敲鼓递状纸,痛诉马家兄弟这几年来在东街那一带为非作歹之事,其中还有提及王师爷……听说还证据确凿呢!县太爷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把那厚厚一摞状纸给看完,气的把案桌上的一块砚台给扔出去,把王师爷的额头砸了个包,指不定县令老爷一怒,王师爷连这师爷都做不成咯!” “……” 关于王师爷的那部分传言,锦曦不是太感兴趣,因为马寡妇他们才是锦曦的直接对手。于是,锦曦把耳朵关注在别的桌上那些谈论马寡妇的话题上,这么一听,还真被她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没,马寡妇前面那死鬼男人不是杨阿全嘛,听说这两日杨阿全乡下的爹娘还有哥嫂,带着老家村子里的亲戚,找来了东街。杨家人责骂马寡妇一万样的不是啊,说她占着杨家的媳妇名头每年从乡下公婆哥嫂那拿白粮,从不侍奉公婆,这都罢了,主要是马寡妇受不住寡,还去偷人,辱没了杨家的脸面,让杨阿全在地下都没脸……” “可不就是嘛,那时候马寡妇仗着娘家五个哥兄弟横行霸道,杨家不敢出声,如今杨家那边得知马家兄弟下大牢的下大牢,潜逃的潜逃,而马寡妇自个,却跟人偷情被路人皆知,杨家这回再忍不下去了,带着七大姑八大姨过来闹了,说是要带马寡妇回乡下去接受惩罚!” “马寡妇那么彪悍的一个人,一般小个头男人都不是她对手,怎么也愿意回乡下杨家去呢?” “那铁定不想去呀,是傻子也晓得这一趟回杨家去可是没好果子吃的哟,可谁让马寡妇被王师爷家的那些小妾给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只能由着杨家人折腾了!” “呀,那回杨家去要怎么个罚法呀,该不会是浸猪笼吧?”席间有人惊呼。 “照道理该不会,那种事情忒残忍,咱望海这带都还没人那样做过呢,不过,马寡妇要是娘家兄弟这回真遭了罪倒了台,那马寡妇去她公婆那块,这后半生的日子怕是很难挨哦……” “那也是她活该,前几年那样对待别人,这就是报应……” 飘着麻辣香味的鸳鸯鱼头火锅一端上桌,立刻转移了众人的议论,纷纷举起筷子去戳鱼…… 三日后,县衙大堂开堂公开审讯马家三兄弟,好多百姓过去围观,作为苦主之一的千里香火锅铺子,派了孙玉宝作为代表去上堂其他人留在铺子里敬候佳音。 果真,当孙玉宝回来后,着实带回了佳音,因为人证物证以及各项证据确凿,马家三兄弟如愿以偿的被判处五年的徒刑,县太爷还命差役在大街小巷人多的地方贴上告示,罗列了罪状外还绘制了马三和马六的头像,许诺对缉拿或是提供逃犯线索者,奖励现银三两,并免除一年税赋,顿时,望海县城百姓中掀起了一股缉拿马家兄弟的狂潮。(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小地主 第二百零七章小地主 因为牵头扳倒了马家一事,也使得千里香火锅铺子,还有东家小姑娘锦曦的名头,在望海县城声名鹊起,短短几日,铺子里的光顾者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好些人甚至大老远从县城的其他地方专门赶来这小北楼市集口,一来是想尝尝看这极有特色的火锅,二来,更是想见识下这里的东家姑娘。 “曦儿,这趟来县城不是说好等到腊月二十四,咱一道回去的么?明个才十九,怎么突然就这么急着要回去了?”午膳后的空闲里,孙玉霞帮着锦曦收拾明日回去的行装时,免不得多叨唠几句。 “我前阵子不是让人帮忙留意下镇上牙行那块么,昨日得了信,说是牙行又进了一批田地,其中就有符合我们条件的,想赶着回去瞧瞧那田地,要是差不多成,就赶紧买下来,明年开春就可以播种了呢!”锦曦道。 这是个士农工商的年代,老百姓以农为本,商人的地位不高。孙氏跟锦曦私下提了好多回,说是家里半亩田地都没有,心慌慌。锦曦合计了一番,也确实如此,广置良田也不失为一条通往富裕的康庄大道呢,买卖再好,那也有风险,家里田地多,再不济也不至于饿死。何况,那些种出来的农副产品,只要经营运作的好,还可以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购置田地呀?那敢情好!你们分家出来那会子,可是净身出户的。连快菜园地都没。那你这趟,打算先购置几亩的样子?”孙玉霞很赞同锦曦买田的念头,问道。 锦曦想了想,道:“这得到时候去相看了再说,得看那些田地的位置,灌溉,还有土壤肥沃什么的,嗯,若是能成的话,十亩应该是要买的!” 孙玉霞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道:“十亩?乖乖。以前咱家在孙家沟那会子,村里按人头分的田地,还有后面山坡上那些开荒的地,统共加起来也不过六亩。你这一出手就十亩。曦儿呀。你成了小地主呢!” 锦曦笑了。山里土地贫瘠,不比外面的土地富饶充裕。十亩田地搁在金鸡山村那些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的。像崔喜鹊家那样人口不多。也就五六口人的,田地也有个四五亩,像大牛春柱这些家里老人孩子多的人家,良莠不齐的算起来也有差不多七八亩,再拿老梁家来说,老梁家成年人口有将近十二三人,家里好一些的水田有十二亩,稍微差一些的水田有五亩,再算上旱地和菜园什么的,还有老梁头再村口河边,还有后面柳树林子外面开荒的那几块沙地,统共一算,老梁家如今现在的田地足足有将近三十亩。 听梁愈忠说,老梁家曾经最辉煌的时候,就是老梁头刚刚从县衙回到金鸡山村购置屋舍田地落户的时候,那会子老梁家的田地加在一块统共有七八十亩呢,老姜头还有村里几个其他和老梁头交情好的老头子,那会子都是老梁家请来的帮工。 后来老梁头和谭氏成亲后接二连三的生孩子,抚养孩子,起初梁愈驹和梁愈林还被送去了私塾启蒙,梁愈林读了几年就不想上学回家来务农了,梁愈驹一直读到娶了金氏生了梁礼辉后,还是啥名堂都没考到,眼瞅着梁礼辉也到了上学启蒙的年纪,老梁头这时候才把致仕的希望从梁愈驹身上转移到梁礼辉身上。 在这样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老梁家都是靠着那七八十亩的田地的收入,来满足一家人的丰衣足食,在金鸡山村也算得上是殷实且排的上号的人家。 但后来梁愈驹都二十开外,还一事无成,回来务农远远不及打小就跟庄稼地打交道的其他兄弟们,于是,老梁头顾念他好歹肚子里有点墨水,便从家里的七八十亩田地里,拿了一半出来卖给了牙行,换取的银子作为本钱,虽是以老梁家的整体名义在镇上开了梁记杂货铺,实则,是为了给不文不武又大了年纪的梁愈驹一份谋生的差事,所幸,梁愈驹在做学问方面不雕凿,在经商这块却还是有些天赋,梁记在他手里打理的,也还算有所小盈。 “我爷奶家以前田地有七八十亩呢,后来开铺子卖了四十亩,再后来,家里的孙二孙女们陆续出生,多一个人就多出一张口,加之我爷奶把我礼辉哥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他的笔墨纸砚还有书籍和其他手札之类的东西,都忒耗钱呢。后来又卖了十多亩地来补贴,也再请不起帮工了,不过,我爹我娘我叔和二堂哥他们也都大了,一家子的劳力也能勉强的做的过来。”提及购置田地的事情,锦曦不免把老梁家的情况拿出来跟孙玉霞说道。 孙玉霞砸吧了下嘴巴,道:“我也听我娘说,那会子把你娘许给你爹,媒人就说老梁家是金鸡山村的大户人家,家里不止有良田三四十亩,还在镇上开着铺子,亦农亦商,我姐嫁过来,直接做三少奶奶……” 锦曦抿嘴一笑,道:“媒人的两片唇,真真是厉害,像我娘那样的三少奶奶,太难寻了……” “好了,咱不说别家的话了,小姨打心眼里赞同你购置田地,多多益善,往你娘三少奶奶做不成,做个收收租的地主婆还是成的!来,赶紧把衣裳收拾了,你桃枝表姨那边正热着饭菜呢,怕是一会子就要过来喊咱吃饭了!”孙玉霞催促道,麻利的把锦曦的行礼打好包。 “咦,对了小姨,你有没有觉着,桃枝表姨近些时日,好似脸色红润了不少,而且,也比从前在我家那会子,更爱说说笑笑了呢。”锦曦道,她这趟来县城,虽一直在为了马家的事情奔波。但还是留意到了桃枝的这些细微变化。即便被马家兄弟的事情困扰,然桃枝表姨的眼底,却再不见往里那枯木般无一丝生气的黑色,相反,有一抹光明一抹生机甚至,一抹明丽。 锦曦暗暗为桃枝表姨的这些细小变化而打心眼里的高兴,孙玉霞微愣,咯咯笑起来:“呵呵,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我告儿你啊。她那是……” “玉霞。曦儿,饭菜端上桌了,赶紧过来吃饭啊!”孙玉霞的才刚刚起了个头,屋外。桃枝探进半个身子。微笑着朝里面招呼。 孙玉霞赶紧打住话腔。锦曦忙地道:“诶,这就来了,表姨你先去吧。” 桃枝目光闪躲了一下。又接着道:“那个,曦儿,你二哥也过来了,说是听说了你明日家去的事,他正好砖窑的那边的活计也做的差不多了,想跟你明儿一道家去。” 孙玉霞对锦曦挤眉弄眼了下,锦曦笑了下,对桃枝道:“那好啊,我们一道雇车家去,有二哥一道,就不用大姨夫送了。诶,表姨,二哥这会子过来,铁定没吃饭,你给多添双筷子呀!” “嗯,我这就去。”桃枝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欢喜,转身走开了。 这边屋子里,孙玉霞咯咯笑起来,拍着锦曦的肩道:“诺,这下你瞧出来她为啥爱说笑了吧?梁礼胜可是她的那一记良药呢!” 锦曦轻推了下孙玉霞,道:“小姨,你可小声点儿,仔细惊吓了桃枝表姨,人家现在还是怀揣着小心思,像那果子还没熟透,可别到时候大好的事情倒被你给吓黄掉了呢!” “要真被我这几句笑话就给笑黄掉了,那也算不得真情意。不过,照着眼下的形势来看,梁礼胜那小子对你桃枝表姨,是真的好,就是你桃枝表姨以前遭遇不好,心寒了太久。” “只要我二堂哥是真心,桃枝表姨的心,总会有被捂热的一日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赶紧的吃饭去!”锦曦说道,拉起孙玉喜爱出了屋子,来到前面的铺子里。菜已经端上了桌,孙大虎孙玉宝正拉着梁礼胜落座,桃枝从一旁取了温好的米酒过来,给几人一一斟满。 锦曦跟梁礼胜打过招呼,在他右手边坐下,目光扫了眼梁礼胜周身,瞬间感觉出一些他的不同来。这种不同,不是明显的穿衣打扮,或是从行为举止方面的不同,透出的一种隐隐的气质的不一样。 以往的梁礼胜,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很纯粹的,乡下庄户小子跟泥土巴打交道的气息,不怎么修边幅,身上经常是带着阳刚和浓烈的汗水气息的,头发基本都少有整洁不沾泥土星子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臂弯和袖口还有膝盖那些地方,基本上都是破了洞的,冬天基本是不穿棉鞋,只穿一双单薄的布鞋且脚趾头的地方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而这会子锦曦瞧见的梁礼胜,头发上干干净净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男人的气味,锦曦留意到他穿的外衣上,胳膊肘的地方缝补着一个X字形的补丁,针脚很细密,选用的线跟衣裳本身的颜色相近,若不是锦曦眼力好又坐在他近处,是瞧不出来的,由此可见缝补之人的针线活很不错。更甚的是,他双腿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底下,干干净净的裤管下面竟然蹬着一双崭新的棉鞋。 这双棉鞋,跟上回在锦曦家时,桃枝动身来县城前,委托孙氏转交给梁礼胜的那双鞋子布料的颜色不同,不过嘛,这鞋面的布料,锦曦却是眼熟的很,因为这布料,正是锦曦以前扯给桃枝的。由此,就不难推出梁礼胜这一身气质的该表,是缘于何人了…… …… 腊月二十日,锦曦和梁愈忠,带着管家蔡金山,在大牛和春柱的陪同下,随着长桥镇牙行里的牙侩宋典,去了宋典引荐的那几处田地那瞧去。 因为金鸡山村周围,还有许多其他规模或大或小的村落,左边有郑家村,金家村,傅家村,右边有廖家村,严家村,鲍家村,再往远一些还有周家村,何家村什么的。以金鸡山村为中心,跟近这些村落的田地,主要分布在两个地方,一处是以官道这两边的为主。还有一处在金鸡山后面,挨着柳树林子那一带的旱地和坡地处。 可以说,不管是从地理位置,水利灌溉,还是从土壤的贫瘠或是肥沃程度来分析,金鸡山村前面那条官道延伸的两侧田地,以及各自往横向延伸的,被那条小河围绕着而过的那一片田地,无疑是最好的良田。稍远些的地方次之,最差的当属各村落背靠金鸡山的那一条长坡下的坡地。因为经常干旱缺水。那一带都是用来种农副作物。 宋典手里有二十亩的一等良田,五十亩的二等,另外还有一些以此往下逐推的其他田地。二十亩良田里面,有八亩就在官道对面。基本是连在一块的。原来是那边鲍家村的田。从锦曦家大门出发,去往那边的八亩田里最多就一碗茶的功夫,算是很路近。锦曦对这些不是太在行,主要是看蔡金山和梁愈忠商议,从他们口中听来的。 蔡金山和梁愈忠去了那八亩田边四下瞅了一番,决定买下这八亩。 一等良田里面,还有三亩是金鸡山村一户人家寄卖的,跟锦曦家的大院子隔着几块地,也买了。靠着郑家村那边,还有五亩一等田,距离虽然远了些,但好在那四块田是紧紧挨在一块的,灌溉施肥起来都比较省事,蔡金山只能一一分析利弊,但最后的拍板权还在梁愈忠的手里。梁愈忠有点犹豫,习惯性的看向锦曦。 锦曦认真思索了一番,从梁愈忠和蔡金山的分析来看,郑家村那边额五亩田,除了路途远了些,中间还隔着个傅家村,日常管理废脚程,其他各方面无一都是优点。 “爹,那五亩田干脆也一并买下来吧,到时候咱再把田给就近租出去,那田对咱金鸡山村这边的村民来说是远了,可对那边上的郑家村和傅家村的村民却是方便又路近,田好只要打理得好,赚头很不小呢,不愁没人耕种。咱平常也不用常过去打理,到时候收租子就成了!”锦曦道。 宋典微微额首,蔡金山笑着点头,梁愈忠颇为激动的道:“哎呀,瞧我这脑袋瓜子,好,还是我闺女脑瓜子转的快,那就买了,咱到时候也做回地主收租子去!” 转了将近大半日,锦曦和梁愈忠蔡金山最后拍板落定,一等良田买下十六亩,每亩照着这一带的市价八两银子算,统共得出一百二十八两银子的置田费。除此外,还有宋典的五两银子的牙侩中介费。 晌午饭是锦曦家准备的,在乡下人的眼中,买田跟盖新屋子的郑重度是只增不减的,当日晌午饭,孙氏和简氏弄了一大桌丰盛的菜,席间有牙侩宋典,梁愈忠,为了饭后订田契,梁愈忠还特地去把里正,村里私塾的杨老先生,还有老梁头,以及大牛,春柱,全给请了过来做见证。 一顿饭吃的好不热闹,饭后,在各方见证人的见证下,梁愈忠和牙侩宋典签订了田契约,宋典拿着契约,还要赶去官衙盖印正式生效,锦曦让蔡庆阳赶着马车送宋典回镇上,临走前,还又特意给宋典封了个二两银子的红包。 该花的钱一文都不能省,对宋典这种手里掌握着一堆长桥镇,乃至整个望海县城人口头匹货物田地屋产资源的资深老牌牙侩,往后需要跟他打交道的事情,绝对不在少数,锦曦觉得跟他打好关系,也是必要。而且宋典得了中介费外的二两银子的红包,心下欢喜之余,办起事来自然会越发尽心尽责。 送走晌午来的那一拨客人,收拾完碗筷,锦曦一大家子人全聚拢在饭堂,兴奋的讨论着关于明年开春耕种的事情。其中,梁愈忠和蔡金山正在商量着,让蔡金山明日就去郑家村那边跑一趟,趁早把那五亩田给租赁出去,这些蔡金山自然在行,不在话下。 大伙又讨论着如今家里一下子有十六亩的田产,就家里这些人手铁定作用不过来,年内还要把长工的事情给定下来,等到明年开春,现成的人手耕种。 “若是明年年成好,不大旱大涝,咱那十六亩水稻田的出产,扣去上交的税赋,剩下的粮食,足够咱这一大家子人,还有镇上的两间铺子,以及县城的火锅铺子全年的口粮啊!”蔡金山拿出算盘来。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后,得出这个结论。 “等到秋收后稻谷入了仓,把田翻耕一遍,再种上麦子或是油菜什么的,早点铺子那也就不必再去米粮店购小麦粉了,油也一并有了。”蔡金山又道。 民以食为天,在这靠南一带,老百姓的饮食习惯都以大米为主,麦食为辅,梁愈忠乐的嘴巴都合不拢。要是真能如此。那可真是省去了一大笔的花销呢。 “曦儿,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孙氏激动之余,拉住锦曦的手道。 “娘你有何事就直说呗!”锦曦道,大家伙都看向孙氏。 “那十六亩地。我听你们合计着。说是要全用来种水稻。完了再种麦子和油菜,娘想说,能不能把那三亩紧挨着咱家大院的田给空出来。我想用来种三亩地的棉花!” “种棉花?”锦曦问道。 孙氏点点头,道:“穿衣吃饭,咱们如今不比从前,大家伙除了吃饭,还得穿衣和睡觉吧?我种些棉花,回头防线织布也好,给大家伙打些新棉絮,做新棉衣也都用的着啊,你们看怎样?” 蔡金山点点头,梁愈忠笑看着孙氏,只感叹这家里有个持家的妇人就是不一样啊,生活方面的微枝末节打理的井井有条。 锦曦抚掌,道:“娘,不是你说,我倒还真疏忽了这个,这注意好啊,我很赞同,爹,你呢?你怎么看?” 梁愈忠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蔡金山忙地将这个决定也记在了他的那本专用小簿子上。关于田地的事宜合计妥当后,一家人又围绕接下来的年关事宜,商议了一番。蔡金山翻开小簿子,把上面早就做出的日程事宜安排给大声读了出来。 照着过年的步骤来,明儿二十一磨黄豆打豆腐,二十二熬麦芽糖,做各式糖点,二十三洒扫浆洗晾晒,二十四下昼接祖,镇上,县城的三间铺子里都暂停营业,长工短工二十四日满工,文鼎送过来的那四个伙计,都分别留在三处看守铺子,当然,锦曦给他们每人都派了厚厚的红包。二十五送灶神上天庭,二十六去孙家沟送年节礼,二十七过小年歇息一日。二十八张屠夫那边照约定会送猪牛肉过来,接下来大家伙就着手准备过年的菜肴事宜,今年是腊月二十九过年,二十九日上昼去上坟,然后回来贴春联,燃放鞭炮,过大年。 …… 当一日日临近年关,镇上,村子里,处处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腊月二十四孙玉宝他们从县城回来,顺道从锦曦家把孙老太给接回了孙家沟去过大年了。桃枝对于自己今年去何处过年,有些黯然神伤。娘家那边虽然老娘捎了口信过来,让桃枝回去过年,可是哥嫂没有表态,桃枝也不好回娘家去,何况,出嫁的闺女回娘家过年,在乡下人和山里人的心目中,那是对有损娘家父兄弟的。 孙氏和孙玉霞都想让桃枝在自己家里过年,但桃枝都觉着不太妥当,这两家一个是刚盖的新屋子添了男娃,一个是今年刚成的亲,也不好这头一年就被她这寡妇给挤进去。 最后,是孙老太发话,让桃枝务必跟她回孙家沟在她那过年,做除夕饭洒扫那些事情,都要仰仗桃枝,大家伙也都觉着让桃枝和孙老太孙玉宝一块过年更好,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横竖明年正月初六铺子开张,大家都得回来。 尽管梁愈驹从许诺修建小儿庙至今,已将近一个月,还不见在柳树林那动半点土,但村民们这会子全扑在忙年上面,没功夫去追究,甚至,村里都极少有人留意到梁愈驹没再在金鸡山村出现,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直到腊月二十六,梁愈忠带着锦曦去给老梁头和谭氏送过年礼,顺带把早前分家时定下来的孝敬银子给送过去。 老梁家今年因为有了崔喜鹊,前屋后院洒扫的很干净,后院里,谭氏带着几个媳妇在院子里宰杀鸡鸭,灶房里传来熬猪油的香味,梁愈忠一行拎着礼品踏进后院,远远朝谭氏打招呼。谭氏背转过身,瞧见这边的三人,目光在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上扫过,然后难得的‘嗯。好。’了一声,抬手指了下东屋的方向,道:“老头子在那屋等着呢,去吧!” 锦曦目光眯了眯,因为谭氏在抬手的时候,那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在日光下有点刺眼。 梁愈忠点点头,很高兴的带着俩闺女朝东厢房而去,锦柔拽着锦曦的手,低声问道:“姐。奶今日对我们笑了呀。真是难得,你瞧见没,奶笑起来的样子,可比她垮着脸的样子好看多了呢!” 锦曦翘了翘嘴角。道:“许是过年了。奶心情好呗!指不定等会爷晓得更灿烂呢!” 话音落。三人进了东厢房,老梁头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抽旱烟,梁愈林坐在另一面谭氏常坐的位置上。正翘着二郎腿,瞧见梁愈忠三人进门,梁愈林赶紧收起手里的账簿起身出了屋子,横着肩膀跟梁愈忠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略停了下,斜看着梁愈忠,以一种极其优越者的感觉砸吧了下嘴道:“老三啊,不错嘛,如今是咱村的小地主了啊,竟然一把就购置了十六亩的良田,嘿嘿……你好有能耐哟……” “二哥,你是真夸赞我,还是有啥别的想法?”谁是真心夸赞,谁是话中有话,梁愈忠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来? “老三,别跟你二哥胡绉,他是铺子里赚了几个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眼皮子浅的,没出息,喂,老二,你不是还要去镇上把年货一次性提家来么?怎还不去?”老梁头接过话茬,一面安抚梁愈忠,一面喝斥梁愈林,虽是喝斥的话,可是怎么听怎么觉着老梁头的话里带着一股隐隐的自豪呢?果真是因为梁记赚了钱? “我啥意思,你自己听呗!我忙的很,不跟你磨叽,闪开!”梁愈林说完,咧嘴扯出个不屑的笑,抖着肩膀出了老梁头屋子。 锦曦面色半点不变,梁愈忠也懒得理睬,反正梁愈林这行事说话的作风,都习惯了,不睬就对了!他要真对自己变得礼遇客气,那还真要提防着呢! “老三,你们来啦,哎呀呀,过来就过来,咋还带这么多礼品来呢?快快快,快坐下来!”老梁头热情的招呼着梁愈忠三人坐下,又起身给三人都冲了一碗茶,梁愈忠和锦曦锦柔惊讶的从老梁头手里接过那冒着清香的茶,瞧见水里那如针尖一般的嫩叶浮浮沉沉,更加受宠若惊了。 谭氏给了笑脸,老梁头还亲自给倒茶,这样的待遇前所未有啊! “哎呀老三啊,你说你们家虽然也赚了两个,可今年你们家做的大事情不少,又是盖新屋子又是生娃又是买田啥的,钱也紧吧,还花那些冤枉钱买这些礼品来做什么?”老梁头淡淡扫了眼那堆礼品,很快收回视线,对梁愈忠道。 梁愈忠双手捧着茶,坐在椅子上憨厚一笑,道:“这不,过大年嘛,也是我们对你们二老的一点心意。” 老梁头点点头,道:“哎,人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看哪,搁在咱老梁家身上,这话还得再往短里缩。” 梁愈忠和锦曦锦柔都抬眼一脸恭敬的看着老梁头,等着他接下来的后文。 “想想去年这会子,咱家那可真是不阔绰啊,孩子们连回过瘾的猪肉都不能吃到,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啊,老三啊,今年我们老梁家可是在张屠夫那要了整整半只猪的肉啊,这回,孩子们吃肉管饱啊!”老梁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硬朗,中气十足。 “爷,是因为二伯打理梁记有方,赚大钱了?”锦曦笑问。 老梁头摆摆手,道:“他那呀,再好也就是赚点小钱,还不是你大伯有能耐,在外面做古董买卖挣到了大钱,今年咱家可是要过个让村人都羡慕的肥年了!” 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梁愈驹的古董买卖上。 “爷,我大伯呢?刚我们一路进来,好似没瞧见他啊。”锦曦道。 “哦,你大伯前两日回了趟长桥镇的梁记,说这年关刚好又接了一单大买卖,怕是要到二十九才能赶回来陪我和你奶吃除夕饭呢!嘿嘿,曦儿啊,也说出来保准你要羡慕,你大伯这趟回来,给你奶捎带了一只金镯子,给你姑买了一条翡翠项链。说是以后给她做嫁妆呢!” 哦,原来谭氏心情这么好,还破例给他们笑脸,敢情是终于圆了一辈子的美梦,戴上了金镯子呢! 锦曦眯了眯眼,只是,那金镯子到底是梁愈驹自己掏钱去打制的?还是从那些底下好多米的墓室的棺材里盗出来的陪葬品?锦曦不敢肯定,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如老梁头所说的那般羡慕。 “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我不羡慕那些。不过,我倒是真心替奶和姑高兴。” 老梁头跟锦曦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紧观察着锦曦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唯恐漏掉了哪怕一丝半点的羡慕情绪。只可惜。从头至尾。锦曦表情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甚至还有点不以为意。老梁头颇为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失望,干脆扭过头去跟梁愈忠说话。不再搭理锦曦和锦柔。可是,锦曦顿了下,又开了口。 “爷,您老真是好福气,有大伯这样挣大钱来孝敬你和奶,我们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您老还这样关注我们家,心疼我们家今年做了那么多大事手头紧吧,事实确实如此呀,爷,您要真体恤我家我爹不容易,要不,今年这三十两银子就省了,怎样?” “是啊爷,你家都买半只猪回来过让村人羡慕的肥年了,这三十两银子如今对爷你们是不值什么的,可在我家那就不一样了啊!”锦柔适时的帮腔,一脸无辜的仰视着老梁头。 梁愈忠没料到俩闺女会说出这话来,瞟了眼老梁头瞬间尴尬又暗沉下来的脸,梁愈忠赶紧抢在前头低声喝斥俩闺女:“你两说啥混话呢,爷他们再有钱,那该我们孝敬的一份子也是不能少的。” 锦曦瞧见梁愈忠一脸急色,而老梁头则板着一张脸不吭声,只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自己,锦曦突然启齿轻笑,道:“爹,你急啥呢,这不过年十天无大小么,我们姐妹跟爷逗着乐呢!” “哦?是这样啊……那,爹,你也别……”梁愈忠开口,被锦曦抢道:“爷,我们跟你逗着玩的呢,你老不会真当真以为我们是要收回那孝敬银子吧?爷你莫生气,我们给你赔礼道歉好不?” 老梁头看了眼梁愈忠,又看着锦曦似笑非笑的样子,心内明白自己听到他们要要回钱,一时沉不住气落进了这鬼丫头设下的拳套,被他们瞧了笑话去。于是,干咳两声,老脸一阵青一阵白,脸上挤出干巴巴的笑道:“你们这俩傻孩子,爷垮脸那也是故意吓唬你们玩儿呢,嗯曦丫头年纪大些就是不一样,柔丫头被爷吓到了吧?”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端起茶碗喝茶,不理睬老梁头的问话,老梁头自讨了个没趣,但为了挽回些颜面和体现长辈的大度,道:“今年爷给你们俩,还有老三老四都准备了压岁红包,回头等除夕夜里你们全家过来拜年那会子,爷再封给你们!” 翌日,也便是腊月二十七,家家户户过小年,天空还适时的飘起了细细的雪子。今夜是要行静的,家家户户歇息后都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届时,村里会有打更的人在村里绕着圈子的巡视,说是哪一角最安静,来年便最兴旺发达。若是太过闹动,那自然是会是不吉利的预兆。 锦曦不晓得这个判断存在多大的合理性,更不晓得是从何时何代何人那兴起的,只晓得一直流传至今,村人们都是极其的信奉。于是,小年夜的夜饭吃过,锦曦一大家子都急吼吼爬上了床,孙氏把老三老四搂在怀里,谁不安分就用奶来哄着。 就这样,一夜很快过去,翌日,锦曦和简氏去池塘边洗衣裳,便听到池塘对岸村里早起浆洗的妇人们在池塘边碎嘴的议论着,好像是在议论昨夜行静的事情,隐隐听到什么‘老梁家……’什么的。 待到锦曦和简氏端着干净的盆桶回到家,去到东厢房一眼就瞧见孙氏和崔喜鹊正相向而坐,孙氏正在安慰崔喜鹊。听到脚步声进来,崔喜鹊抬头,锦曦看到了一双红肿如核桃的眼,吃了一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忠心归属 第二百零八章忠心归属 “四婶,你这是怎么了?”锦曦搁下手里的皂角盒子,走过去扶住崔喜鹊的肩,询问道。 崔喜鹊皱了皱被帕子拧红了的鼻头,看了眼孙氏,跟锦曦道:“婶没事,就是跟你奶那闹了点小口角,堵在心里老大不痛快,不敢去我娘家找老娘和姐说,怕她们担忧,就过来找你娘嘀咕两句,没事的。” 要是没事,依照崔喜鹊的个性,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花脸猫样?锦曦从对她关注至今,除却她姐夫杨爱民出事那回崔喜鹊这样哭过,就是这回了,事情铁定不小。 锦曦瞟了眼坐在崔喜鹊对面一脸郁闷的孙氏,跟崔喜鹊道:“要是不便说,那我也不问,不过婶子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别跟我见外。” 崔喜鹊心里感激,重重捏了下锦曦冰冷的手,点点头道:“有你的这句话,婶子心里比啥都暖和。你刚洗东西回来吧?瞧着手冻得,赶紧到暖桶里去烤烤呀!” 锦曦从孙氏的表情猜测她们俩的谈话是被她打断的,瞟了眼床边的暖桶,便道:“暖桶里正给老三老四烘尿布呢,我去灶房帮简嫂子塞柴禾去,娘,你陪着四婶坐会啊!” 孙氏点点头,道:“多打点米,你四婶晌午在这吃了再过去!”崔喜鹊正要开口推辞,被孙氏按住手,锦曦脆声‘诶,好嘞。’了一声,抬脚出了孙氏的屋门。还随手从外面把门给掩上了。不过,锦曦却没有急着去灶房,这个时候简氏还在前院那边晾晒衣裳呢,烧饭还有点早,锦曦便去前院找锦柔和董妈,看看老三老四在那耍的好不好。 崔喜鹊到底还是没在这吃晌午饭,坐了一会就走了,因为梁愈洲过来接任了。饭后锦曦帮孙氏送老三老四歇午觉,娘俩不免聊到了崔喜鹊身上,锦曦便询问了几句。 “你四婶那样心气的一个人。自己本身不弱。娘家又在跟近,我原本想着她嫁进老梁家,该不会受委屈,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奶。还有你姑她们。”孙氏叹了口气。坐在床沿边隔着被子轻轻拍着老三的背,边低声道。 “早上我在池塘边洗东西,就听到对面村里的大妈婶子们好像在道论爷奶那边的事。是不是昨夜发生什么了?”锦曦轻声问道,老四还没完全睡着,锦曦便用小被子把他裹着搂在怀里,坐在那轻轻的晃动着。 “哎,你先前只瞧见喜鹊她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却没瞧见她高高竖起的衣裳领口下面,那脖颈上的掐痕,又红又紫,看的我都替她心疼,你说,你奶这心到底是怎么长的?闺女是人,媳妇就不是人么?媳妇也是人家爹妈生养着拉扯打的呀,这样往死里弄……” “娘,你暂别说这些,你且先告儿我,昨夜那边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掐起来的?” 孙氏犹豫了下,那些话本来是不想跟闺女说的,但是,看见闺女少年老成的样子,还有那聪颖狡黠的眼神,孙氏想着,指不定闺女还真有什么好点子?孙氏是个心软和善良的妇人,以前对谭氏杨氏那样打压她,她都不记恨,对于像崔喜鹊这样的亲近人,孙氏打心眼里是想着能帮则帮一把,熬媳妇的那种苦头,她是尝够了,看到崔喜鹊那样子,她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锦曦也不急着催促,她隐隐猜测有些事情孙氏是有些顾虑的,无妨,她等着就是了,老四已经睡着了,锦曦解开小被子,把只穿着里面睡觉小薄袄子的他放进暖呼呼的被窝里,再把被子四角掖好,这时候,孙氏已经下定了决心,也组织好了词语,跟锦曦把昨夜的事情缓缓道来…… 因为涉及到一些成人的事情,孙氏隐约其辞的,说的断断续续,若是换做别人铁定听得没头没尾不明所以。好在锦曦上回生病装睡,已经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而今,又是个伪小孩,结合孙氏断断续续的话语,再自行脑补了一番,锦曦把昨夜发生在老梁家的事情还原如下: 因为昨日是小年夜,又赶上夜里行静,老梁家夜饭吃的早,饭后崔喜鹊和金氏收拾完碗筷,也回了屋子歇息。 梁愈洲和崔喜鹊新婚燕尔,本来就是好的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加之夜饭的时候老梁头一高兴,要梁愈林梁愈洲和梁礼胜梁礼智他们陪着多喝了几杯酒,于是夜里小两口躺倒被窝里,那是干柴烈火,抱在一起那肯定是烧的噼里啪啦。可是,这美事还没进行到一半,后面窗户下面突然响起一声闷笑,好像是有人用手掌捂住了嘴偷笑的那种,两口子当下都打了个激灵,想到梁愈梅的前科,崔喜鹊心里这些时日一直憋着的羞愤一下子爆发,推开梁愈洲,披了件外衣拉开门就跑去了屋子后面。 从崔喜鹊的屋子绕去后院,得穿过里堂屋的侧门,再往左边拐有一处小门,崔喜鹊冲到那小门处迎头就跟对面仓惶刨出来的一个人影撞到一起。虽是月底,可天上还是有一弯玄月,四下光线朦朦胧胧,但跟近处的人还是能瞧得清楚的。 不是梁愈梅还能是谁呢?两人迎面相撞的时候,梁愈梅还是捂着嘴在偷笑,眼角眉梢的那股子猥琐样,让崔喜鹊几乎要抓狂了。于是,她二话不说,扑上去揪住梁愈梅的头发就跟她厮打在一起,谭氏是第一个过来的,她瞧见月亮天下,在内院的板车边上,蓬头散发的崔喜鹊骑在梁愈梅身上,双手抡起耳刮子在梁愈梅脸上使劲的抽,谭氏身子一震,突然爆发出野兽一般的叫声来,冲上去从后面双手掐住崔喜鹊的脖颈,卯足了气力的掐。因为太过用力,谭氏的俩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梁愈洲勉强套了个裤子,上身光着膀子的追出来,瞧见的战局是谭氏和梁愈梅一起把崔喜鹊扑倒在地,谭氏的双手还恰在崔喜鹊脖颈上,梁愈梅在一旁用脚踹崔喜鹊,而崔喜鹊,眼看着就快要没气了。 梁愈洲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把谭氏和梁愈梅来开,从地上扶起只剩下一口气的崔喜鹊。东厢房的灯火亮了。老梁头披着外衣出了屋。前面梁愈林杨氏,还有梁礼胜他们全过来了,迎面遇上正抱着崔喜鹊往屋子里赶的梁愈洲。 大家伙看了眼厮打的现场,又听见老梁头在那压低着嗓音训斥谭氏母女。梁愈梅也不敢大哭。捂着嘴抽噎。谭氏披头散发坐在地上,轻抚着梁愈梅的背,不做声。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都不敢出声询问,因为今夜是行静。但是这现场,还有梁愈洲光着的膀子,崔喜鹊身上单薄的衣裳,不用问大家也都能隐隐猜测出一些来。 “曦儿,你素来主意最多,你帮你四婶子好好想想,要怎样才能让她和你四叔,过日子省心些?”孙氏说完了,锦曦也脑补完了,孙氏便拉住锦曦的手,低声询问。 锦曦看见咫尺处孙氏那期待和仰仗的眼神,不由抚额想笑,何时她成了她们心目中的全能手了呀? “娘,这事啊,有两个法子。”锦曦落下手,淡淡一笑道。 “啊?”孙氏惊愕,忙问:“哪两个法子?快说来听听。” “要么,赶紧给我小姑寻个婆家嫁出去,要么,就是让四叔四婶他们分家出来另过。”锦曦道,想要治标治本,只能如此了。 孙氏刚刚明亮起来的眼神瞬间又黯了两分,道:“你说的那头一件给梅儿找婆家,我和你四婶子俩也盘算过,可梅儿的婚嫁权在你爷奶那,可不是咱这些嫂嫂们能说了算的呀,就算咱去给引荐个什么样的男子,你奶指不定还要数落我们不能容人,恨不得早些打发了梅儿出去。不成啊!” “那就只有分家这一条路了。”锦曦撇撇嘴道。 “分家?哎,这话我可不能在他们面前提,怂恿别人分家,那是不孝顺的行径,顶头三尺有神灵!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还得戳我脊梁骨呢!再说了,他们小两口都还没那意思,我这做嫂嫂的自然也不能提。”孙氏再次否决锦曦的提议,摆摆手,道:“算了罢,这事咱不缠磨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往后咱在其他方面若是能帮助你四叔他们一把就必定帮,这家事啊还是让他们自个去操心吧!” 锦曦翘了翘嘴角笑了笑,孙氏其实不晓得,在崔喜鹊的心底,其实一直最羡慕锦曦家这样分家另过的。因为早前好多次崔喜鹊在和锦曦的拉家常中,有意无意的流露过这样的意思。不过,孙氏说的对,这事主要是梁愈洲夫妇跟老梁头他们之间的瓜葛,他们三房人没必要把心操那么深。对于孙氏的这份善良,还有善良外的理性权衡,锦曦颇感欣慰,很好,孙氏的思想和觉悟也是一日日的在进步啊! “娘,你能这样想,那就对了嘛。四叔四婶跟咱家固然亲厚,可毕竟咱还是两家人,中间还梗着爷奶,都是亲人。清官难断家务事,往后在别处,四叔他们若有需求,咱尽量帮,这些家事我们可就帮不上了。从即刻起,我不准娘再把心思搁在别人家的事情上,明个就过大年了,我要娘欢欢喜喜的,眼里只有咱们!”锦曦抱住孙氏的手臂,轻轻摇晃着道。 孙氏笑了,刮了下锦曦的鼻子,道:“多大的闺女了,还跟娘这撒娇,羞不羞呢!好好好,娘啥都答应你,开开心心,欢欢喜喜的啊!” …… 除夕夜,锦曦家在前院的堂屋,把两张大八仙桌拼凑在一块,一大家子人全部落座,小孩子们坐在一块,锦柔,文芸,文安,董妈和孙氏怀里各自抱着老三老四,梁愈忠和蔡金山正在那研究锦曦从县城老字号的酒坊带回来的女儿红,饭桌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蔡庆阳在堂屋前面的空旷处摆好了炮仗,孙氏一看人手。发现简氏还没到,坚持要等灶房的简氏洗完手上了桌,才准蔡庆阳燃放开饭前的炮仗,很快,简氏过来了,锦曦赶紧起身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简氏受宠若惊又惴惴不安,董妈笑着朝她招招手道:“东家一家和大小姐这样亲厚我们,我们自然也不能扭捏过头,你赶紧坐下吧,孩子们都饿了呢!” 简氏这才坐下。屁股只落了半截的凳子。目光望向桌上那满满当当的丰盛菜,心里感激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在清脆响亮的鞭炮声中,年夜饭终于开始了,梁愈忠举杯。大家伙一起碰杯。然后小孩子们欢快的开动筷子。梁愈忠和蔡家父子开始推杯换盏起来。孙氏,董妈在那劝吃,锦曦瞟见身旁的简氏还是有点拘谨。只夹面前的几道菜,便起身给简氏夹了远处的菜,放到她的碗里,笑吟吟道:“公筷摆在那边,我够不着,大嫂子可别介意我用的是自个的筷子啊!” 锦曦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少女,又聪颖灵巧,简氏打心眼里钦佩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于是忙地笑着摆头,对于不善言辞却勤劳踏实的简氏,锦曦是蛮欣赏的。 酒过三巡,蔡金山有点醉眼朦胧,看着大桌子上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看着东家亲自给自己斟酒,给庆阳劝菜,看见东家夫人和董妈亲热的说说笑笑,逗弄着三少爷四少爷,看着大小姐,二小姐,还有自己家的那对孙女孙子亲热和气的样子,蔡金山的胸腔里膨胀着一种强烈的情绪,那种情绪,是以前从来都未曾有过的。 是震惊,是意外,是激动,是感激,是感动,是欢喜,还是由衷的敬佩和动容?这些统统都有!蔡金山回想起自己一家子以前的经历,且不说那会子在庆安府城那原东家的府里如何谨小慎微的行事,如何履行作为卑微下人和家生子的职责,即便后来带着一家子去了山林那边的庄子上做了个管事,但每回去跟东家那汇禀事情,哪一次受过如此的待遇?即便是过年,也不过是远远的窝在自己的小屋里,顶多得到些赏钱就很恩赐了。 虽然如今的新东家,不论是从财力物力家世背景还是其他,都远不及蔡金山以前卖身的那个大户人家,然,在这里,蔡金山找到的,不仅仅是作为管家的职责所在,不再是把这个金鸡山村的大院当做谋生谋事的落脚点,更是从内心深处,滋生出一种家的归属感和踏实感! “老蔡,愣啥神呢?我刚跟庆阳又走了三个来回,嘿嘿,还真别说,庆阳这小子平时老实哼哼的,这酒量还真是不赖!虎父无犬子,老蔡,来来来,咱两还有几个来回没走,你可别装醉!”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下,是梁愈忠端着酒壶正要给自己斟酒,蔡金山回过神来,忙地接过酒壶,道:“今日忒高兴了,东家,咱今夜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梁愈忠情绪高涨,嗓门忒大,桌上的妇人孩子今夜都不拦酒,笑看着他们这些男人闹去。 …… 原本是打算夜里过去老梁家那边拜年,村里都这样,路近的夜里也走动起来,横竖今夜家家户户每一间屋子都要点灯,院子外面也都要点灯,照的很明亮。但是,今年的年夜饭后,突然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雨,梁愈忠又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孙氏和锦曦一合计,决计干脆明个上昼再抱着老三老四进村去给老梁头和谭氏拜年磕头。 夜里要守岁,蔡庆阳早就帮了两三只暖桶去了前面的堂屋,暖呼呼的,老三老四今夜精神头也是格外的好,孙氏把他们两个放在那种小暖桶里坐着看锦柔文芸文安他们耍闹,董妈和孙氏在一旁看着。梁愈忠和蔡金山坐在一旁的大椅子上谈论来年家里田地的播种事宜。 简氏和锦曦收拾完碗筷过来前面,就这样干坐着守夜也没意思,锦曦想起年前在县城逗留,那边兴起了一股新鲜玩意儿:打马吊。锦曦便买了一副马吊回来,这会子正好派上用场。孙氏,董妈,简氏,还有自己,正好凑一桌。 孙氏对此也很新奇,董妈性格豁达爽朗,也是跃跃欲试,就简氏有些抹不开。但却耐不住大家伙的邀请,也只好坐上来,不过,却拉着蔡庆阳在后面帮忙,这一夜,堂屋里的守岁充满了热闹和温馨,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很快。 正月初一去给老梁头和谭氏拜年磕头,接下来又在村里要好的人家,相互拜年走动。正月初二不出门,但也有拜年。却是给那些年前过世的亲戚家去。因为崔家的杨爱民去年中元节的时候没了。今年的正月初二,崔家的亲戚都要去崔家拜年,锦曦家自然是派了梁愈忠做代表。 正月初三,梁愈忠赶车带着一家六口进山去孙家沟拜年。蔡庆阳再赶着一辆牛车跟在后面。扯上全绑好的礼品。这一趟进孙家沟,不止要给孙老太,孙老爹拜年。还得去拜访孙家沟那些跟梁愈忠家交好的人家,所以礼品备的有些多,但都搁在梁愈忠那一辆牛车上也是能挤得下的,蔡金山提议再开一辆牛车,让蔡庆阳护送抵达,梁愈忠觉着太费事也没那必要,但锦曦认同蔡金山的话,让再弄一辆车,由蔡庆阳送一趟。 锦曦这样的安排,自然有她的顾虑。虽说这一带是太平盛世的乡下农村,但是,凡事没有一万皆有万一。金鸡山村人再淳朴,不也照样出了李长根,梁愈驹那样的人么?这一趟进孙家沟,要走好些弯道,且都是荒僻的山野小路,人迹罕至。尤其是锦曦家如今不比从前,从前那是穷的叮当作响,如今怎么说,在周围村子里那都是家喻户晓的殷实有钱人家。 周围村人们只要一打听,便会晓得正月初三梁愈忠一家进山去孙家沟的必经地,此番进山,有襁褓中的老三老四,还带了些银钱过去结算茶园那块的打理事宜。多防备些总是好的。蔡庆阳是蔡金山两口子以前在庆安府城的时候生的家生子,因为高高大大,打小就是照着大户人家护院的标准来训练的,有他同行,锦曦更能放心。 … 这一趟进山去孙家沟,一路顺利。桃枝晓得他们是今日过来拜年,一早就在准备饭菜,大家伙吃完晌午饭,日头还悬挂在头当顶,于是,便动身启程告辞回金鸡山村。 沿着原路返回,回来的一路也很顺利,很快,前面蜿蜒的小路上传来木车轮子嘎吱着碾压的声响,很快,一辆牛车载着几人迎面过来。孙氏一下子就认出了前面牛车上坐着的,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妇人,还一下子叫出了名字。 “翠云?” “玉真?” 两辆牛车上的两个妇人都兴奋的喊出对方的名字,两家的男人都把牛车停下来,两个妇人都跳下车跑到牛车的中间,拉着对方的手先是互相打量了一番,那个叫做翠云的妇人口里连连道:“十多年不见了,你这身形还是像从前那样的好,也不显老!” “你还跟那会子在孙家沟一样,喜欢我就把我往死里赞,我都四个孩子的娘了,老了啊!”孙氏激动道。 “是嘛,在哪呢?我瞧瞧,看长得像你不,咱都在娘家做闺女那会子,你可是孙家沟一枝花哪!”翠云边说边朝梁愈忠这边望来,梁愈忠和锦曦以前时常听孙氏说起在娘家时候的事情,其中提及最多的一个人名就是翠云,翠云早孙记几年嫁到了金鸡山左面五里地的傅家村。如今再看翠云跟孙氏的亲密程度,想必那会子应该就如锦曦和琴丫差不多。 双方都热络的介绍了自己牛车上的家人,翠云那牛车上赶车的不是她男人,是她的长子,比锦曦长两岁,后面坐着的,是翠云的其他两个儿子,跟锦曦和锦柔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见翠云的男人,但是孙氏问了,翠云说他男人年轻上山伐树摔断了腿,在家躺着,大儿子年纪小,这赶车还是头一回,慢的很,要不也不会磨蹭到过了晌午饭还没进孙家沟翠云娘家拜年。 “玉真啊,我告儿你啊,方才我们打那边过来,前面那三叉路口有个鞋尖上缝着白布的男人,在那拦截想要搭出山的顺风车。你说说,也不晓得是这山里哪个村的,这大正月的就那样,老不吉利了,怕是个疯子呢,等会子你们打那边过赶紧的快些,别让那人给惹了晦气!”翠云提醒孙氏道。 这个时代一般人家穿鞋子,都不会穿白鞋,除非家里有人过世,还得是爷奶父母之类的热孝,才会在鞋尖上缝制一块膏药大的白布。 孙氏和梁愈忠感激翠云的提醒,忙地点头,两个妇人又说了两句话,眼瞅着真不能太耽搁了,便只得依依不舍的分道扬镳。(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东窗事发 得了翠云的一番提醒,再次驱动起牛车时,梁愈忠和蔡庆阳速度比之前加快了些,都想快些从前面那路口穿过,免得真被那疯子给拦住去路沾惹了晦气。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片松树林子,远远望去只看见红色的松毛和黄色的茅草,却未见到翠云说的疯子男。梁愈忠的牛车在前,扯上坐着孙氏和锦柔,两个人怀里各自抱着老三老四。后面蔡庆阳的牛车上,坐着锦曦,还码放着一些从孙家沟带回来的东西。 “翠云说,他们家二小子拿石头扔了那疯子,怕是被吓跑了呢!”孙氏怀抱着老三,跟怀抱着老四的锦柔道,锦柔点点头,但愿吧!后面牛车上的锦曦,目光从两侧的松树林子间扫过,冬日的深山里,人迹罕至,若是真有疯子,定然也是从深山里的村落里跑出来的吧?不过,这前面现在可是半个疯子的人影都没瞧见呢,许是走了。 就在锦曦的想法刚刚落下,就在两辆牛车眼看着就要从松树林子面前驶过时,后面的松树林子里面突然传来男人的大喊声,锦曦被这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抓着车把扭头去看时,便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头发乱蓬蓬的男人从松树林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两只鞋尖上果真缝制着两块白布,正朝自己坐的这辆牛车追过来,边跑边使劲招手,口里还在喊叫着些什么。 “呀,那疯子追来了。爹,快跑!”前面车上锦柔吓得大叫,催促梁愈忠赶紧挥动手里的鞭子。后面的蔡庆阳对锦曦道:“大小姐,抓好了车扶手,我也要加快了!” 锦曦点头,可是,牛毕竟不是马,加之这路面又不好,再加速也快不到哪里去,而后面那个疯子却拼了命的朝这边追来,一副不休不止的样子。 锦柔在前面吓得都快哭了。孙氏也是惊的够呛。蔡庆阳眼瞅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干脆停下牛车来,拿起手里的鞭子转身大步朝后面那追上来的疯子冲去,锦曦晓得。蔡庆阳是要过去把那疯子赶跑。依照蔡庆阳的伸手。那是小菜一碟,前面梁愈忠他们的牛车也听了下来,孙氏喊道:“庆阳。你吓唬吓唬他就成了,别真打啊!” 蔡庆阳应了声,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潮那疯子走去,锦曦觉得有点意思,便稳稳坐在牛车上扭头看着。 原本以为那疯子瞧见蔡庆阳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会吓得立即掉头就跑,可没料到,那疯子不仅没跑,还加快了步伐跑过来,双手猛地一抬,大家都抽了一口凉气,以为那疯子上来就要动手,蔡庆阳反应更快,出于自卫的本能,在疯子抬臂的时候早已手腕一转,一记响亮的鞭子直接抽出去了,那一下抽在疯子的臂弯上,顿时灰色的衣裳破了一个长口子,鞭子带出里面几片黄中泛黑的棉花絮来。而那疯子,也被蔡庆阳这一鞭风给带的摔倒在地。 蔡庆阳还要再抽,锦曦突然喊住:“庆阳哥,且慢!” 蔡庆阳一愣,扭头不解的看向锦曦,锦曦已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小跑着跑向蔡庆阳那边。 “曦儿,别过去那边!”孙氏在后面喊,梁愈忠也赶紧跳下车追了过去,孙氏和锦柔紧张的张望着这边,把老三老四紧紧护在怀里。 锦曦瞥了眼摔倒在地,乱糟糟的头发把脸都给遮住的男人,方才那疯子抬起双手,所有人都误以为疯子是要伤人,可是,锦曦却瞧出来那不是伤人的意思,而是要举双手给人拱手作揖的动作,可惜,锦曦察觉出来的时候,蔡庆阳鞭子已经挥下去了,来不及阻止。 “爹,庆阳哥,那人不像是疯子!”锦曦对梁愈忠和蔡庆阳道,两人俱是一愣,梁愈忠浓眉微皱,赶紧大踏步过去想把那摔倒在地的灰衣男子给扶了起来。 “多谢兄台,不用搀扶,郭某自己能站起。”低沉晦涩却倍显坚毅的男音响起,虽是背对着锦曦,但从声音依可听出说话人年纪应该很轻。 果真,那人撑着布满碎石和枯草荆棘的地面,努力站起身来,先是把头发往两鬓处随手拢了下,再伸手弹了弹身上的枯草落叶,锦曦看着他的背影,跟梁愈忠差不多的身高,但却远不及梁愈忠的魁梧结实,这个灰衣男子清瘦的很,灰衣上全是补丁叠补丁,头发乱糟糟的,头顶绑着一根蓝色的布条,尽管臂弯处的破洞里还在簌簌往外掉棉花絮,然那背脊却是挺得笔直笔直,如一杆青松墨竹。 “兄台,方才我家人不是故意要抽你鞭子的,那个,你没有伤到哪处吧?”梁愈忠见那人方才说的一句话,条理清晰咬字清楚,想来不像是疯子,忙地关心询问。 灰衣男子抖了抖袖子,从容转身,脸上虽然还是一片白一片黑一片灰,还粘着几缕头发,但那目光却极其的明亮有神,锦曦目光眯了眯,愈发推翻了翠云的判断,眼睛是人心灵的门窗,一个有着如此明亮睿智眼神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疯子! 那人从面前这些人脸上扫过一遍,然后,直对着锦曦站着的方向,抬起手臂,竟然给她拱手作了个长揖,郑重道:“在下姓郭,名海,字振邦,方才多谢小姐搭救之恩!” 锦曦看不清他的五官,但留意到他的一双手指,指节修长秀气,跟梁愈忠蔡庆阳他们干惯了粗活力气活的手指,那是完全不一样。看这阵势,像是个读书人。 锦曦对他施还以一礼,道:“况本就是我们得罪在先,不敢当郭公子如此大礼。” 郭海微微额首,又跟梁愈忠还有蔡庆阳一一拱了拱手,道:“是郭某莽撞了。吓坏了诸位,实在惭愧!” “一场误会,虚惊一场,郭公子不必介怀。敢问郭公子为何在此拦截车辆?”锦曦又问。 被问及此,郭海垂下手,语气染上一抹焦急,道:“在下乃四山坳郭家庄人氏,今日大年初三,带着寡母出山去往长桥镇拜访姨母一家,我母上了年纪。身子骨又不好。今番还是头一回出山,我母不幸在半途扭伤了脚踝,我背着她从那头翻山越岭而出,行至此处。可惜我一读书人。实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打这出山还有几里山路,又惶恐日头落山林间野兽虎狼出没,便在这林子口碰碰运气。希望老天垂怜,能有好心人愿意让我和我寡母搭乘一段。” “四山坳?以前听嘎婆说故事,就说四山坳有只母猪精呢……”那边牛车上,锦柔小声跟孙氏嘀咕,孙氏瞥了眼锦柔一眼,摇头暗示她莫乱说。但锦柔的话,已经被风传到了这边。 郭海微微一笑,对锦柔和气道:“小妹妹,那些是大人编来吓唬小孩子的,你莫怕。” 锦柔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孙氏摸了下锦柔的头,对郭海道:“我晓得四山坳,跟我娘家孙家沟隔着几座山头,出一趟山着实不易啊。” 郭海点头,连声应‘是’,眉宇间似有几分黯然。 “郭公子,那你母亲如今何在?是在那边的松树林子里吗?”。锦曦问道。 郭海把目光收回来,放在锦曦身上,抬手指了下锦曦身后的松树林子,道:“我扶了我母在那边的松树林子里歇息,方才你们的车辆经过时,我正在喂我母吃从家里带出来的米粉耙,差点就错过了,幸好我追出来的及时。” 原来这个读书人还是个大孝子呢,锦曦暗想。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文绉绉的。我听到最后才算明白,感情郭兄弟你是想搭一段顺风车是吧?”梁愈忠听完,挠了挠脑袋瓜子,憨厚一笑道。 郭海面色微红,微微敛眉,低声道:“在下正是此意,不知诸位当愿不当愿给行个方便?” 搭乘出山的便车,这个不是不可以,只是,看他那鞋面上的白布,显然是还没出七七四十九日的热孝,这个,放在一般人有点讲究的人的眼底,怕是不太能接受大正月的就捎带这样一对母子。不过,灵魂来自现代的锦曦却没有这些忌讳,况且,这条路本就人迹罕至,郭家母子要是久在这逗留,天色一黑下来确实危险。锦曦倒是愿意行个方便,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就是不晓得梁愈忠和孙氏他们……锦曦于是看向梁愈忠和孙氏。 梁愈忠这个男人显然心思比较粗犷,才没那些顾及,孙氏的脸上明显闪动着一抹纠结和矛盾,目光瞥向郭母所在的松树林子,还有西面那渐渐西斜的日头,孙氏最终还是点点头,对郭海道:“郭公子,快些去把你娘给背出来吧!” 这也就是答应了?郭海喜形于色:“几位的大恩大德,郭某没齿难忘,请受郭某一拜!”说罢,郭海拱手,朝孙氏,梁愈忠,锦曦众人弯身行了个大礼。 “哎呀,这读书人就是知礼数,但也磨叽事儿,庆阳啊,你赶紧跟着一块去吧,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在旁照应着点。”梁愈忠道,蔡庆阳笑了,应了声转身几大步就追上了郭海,一道进了松树林子,不一会儿,蔡庆阳就驮着一个花白头发的农村老妪出来,郭海跟在后面托着她娘,一手挎着一只洗的发白的蓝底碎白花的包袱卷。 锦曦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出山去姨母家探亲,母子俩的行礼就一直包袱卷?可是,除了那只包袱卷外,别无其他,看来,还真就这么多行礼了。 “爹,帮我把东西搬去前面牛车上,我去前面跟娘和妹妹他们一块坐。”锦曦道,梁愈忠诶了一声,赶紧把东西往前面那辆牛车上搬。这边,郭海忙地把手里挎着的包袱卷放在地上打开,在里面一通翻找。 锦曦瞟见那包袱卷里,装着的竟然是几本包书,另外有两件单薄的衣裳,还有一只硬的如同石头般还变了形的米粉耙。郭海拿出其中唯一的一件青蓝色外衣抖开,看款式应该是他自己的。然后就要上前去铺在蔡庆阳驱赶的那辆牛车上。 锦曦拦住他,道:“郭公子不必拿衣裳垫,我的垫子留给你娘。” 郭海瞟了眼已经给他们娘俩腾出来的空车上,果真留着一块松软厚实的垫子。郭海感激之余,更是惊诧于这位小姐的聪颖和细心体贴,道:“小姐思虑周全,郭某感激不尽!”说罢,作势又要拜,锦曦暗叹口气,赶紧伸手虚扶住。道:“别折腾了。赶紧扶你娘上车启程吧,再耽搁日头都要落山了。”说罢,锦曦转身,步伐从容的去了前面那辆牛车。 郭海忙着把老母扶上车。然后自己也爬上了牛车。扶着她娘。不禁朝锦曦投来感激的一瞥,郭母脚踝疼痛又受了累,脸色苍白的很。但还是挣扎着要给梁愈忠和锦曦他们道谢。孙氏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于是,两辆牛车一前一后,再次平稳上路。 一路无话。 当牛车在锦曦家大院子前的官道上缓缓停下,梁愈忠和锦曦跳下车,朝后面蔡庆阳这辆牛车走来。 “郭兄弟,官道下面那院子就是我们家,你们要不去我家歇个脚?”梁愈忠问道。 郭家母子朝官道那边那一大排青瓦白墙的大院子望去,不禁在内心感叹今日真是遇着了一位大善人啊! “多谢恩人今日相助,否则这会子我们母子只怕还滞留在山野中,今日路过未曾准备,就暂不去府上叨唠,他日郭海必定亲自登门拜访,以答谢恩人一家今日相助之恩。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小姐芳名?”郭海朝梁愈忠拱手,道,目光漆黑明亮,虽然脸上还是跟只花脸猫差不多,可那双眼睛却由里到外,透出一股睿智和灵气。 这个书生,他日指不定会有一番成就也说不定呢,那双眼睛里蕴藏的灵气,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拥有的。锦曦心内暗想。 “我姓梁,叫梁愈忠,兄弟里排行老三,今年三十有一。”梁愈忠很豪爽的自我介绍道。 “我是我爹娘的大闺女,闺名锦曦,他们都叫我曦丫头。”锦曦淡淡笑道。 郭海点点头,微微一笑,道:“郭某今年刚满十八,那我该喊您一声梁三叔。三叔,此番我和母亲去镇上拜访并投奔我姨母,等我们在镇上落下脚,再择日来拜访三叔和三婶。” 梁愈忠点头,郭海下了车,伸手去扶她娘。母子俩这一程歇息了一番,气色看起来都好一些了,看着郭海把他娘扶起来要下牛车,梁愈忠拦住,道:“郭兄弟,你这是要做啥呢?” 郭海面色微涩,正欲开口,锦曦道:“郭公子,别折腾你娘了,此去镇上还有半个时辰的路途,索性让庆阳哥送你们过去吧!” 郭家母子惊喜意外,郭母千恩万谢了一番,娘俩重新坐回去,梁愈忠在那叮嘱蔡庆阳路上慢些平稳些,锦曦则把两包东西交给郭海,道:“此去镇上,还有一段路,这有两包桂花枣泥糕,给你娘垫下肚子吧。” “不,锦曦小姐……” “你还是叫我锦曦姑娘,我听着比较舒坦……”锦曦纠正。 郭海敛下眉眼,改口道:“锦曦姑娘,今日你们一家人给予我们母子的帮助实在太多,这两包点心,我们母子心领了。” 郭母也在一旁推辞,锦曦笑了笑,见他们坚持不收,也不再勉强,于是,蔡庆阳载着郭家母子沿着官道缓缓朝着长桥镇的方向驶去了。 这边,梁愈忠和孙氏她们都过来了,望着那远去的牛车,孙氏感叹道:“郭兄弟真是个大孝子啊!用自己的衣裳去给娘垫在屁股下面坐,郭母养出这样的儿子,是她的福气啊!” 梁愈忠赞同孙氏的话,道:“听他说话,还有把包袱里的书,看样子是个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应该是满肚子的学问。” “诶,她爹,你有没察觉,咱家曦儿今个对那郭家母子,可是难得的好哟,这事要是搁在往常,她那猴儿精的,怕是要算计来算计去呢!”孙氏打趣道,确实,往常锦曦最爱在孙氏他们耳边提醒,让他们别总有事没事去做些老好人的傻事,可今日,锦曦自己却违背了自己一贯的宗旨,也难怪孙氏要打趣。 大家伙都诧异的看向锦曦,锦曦无奈一笑,眯了眯眼,沉吟道:“我比较欣赏那种,有气节和孝道,而且不拘泥死板的寒门学子。我只帮助那些,我觉得值得去帮的人。” “这里风大,有啥话咱回家再接着说吧!”孙氏道,拢紧了老三老四的小披风,一家人转身沿着官道往自家的大院子门处走去,蔡金山和董妈听到官道上的动静,早迎了出来,董妈过来从锦柔怀里接过老三,蔡金山则接过梁愈忠的牛车,一边跟梁愈忠禀报今日家中发生的事情,有哪些人来拜访过,如何如何。 进了院子,梁愈忠和蔡金山牵着牛车去了侧院,简氏领着文芸文安也接了过来,大家在外院的堂屋坐下烤火,简氏给大家伙挨个的泡热茶暖手,董妈就在那跟孙氏说话,锦曦一边搓手一边听,董妈说的是上昼在池塘边浆洗的时候,听到的村里妇人的私下议论,因为是关于老梁头家的,锦曦就多问了几句。 “董妈,你可听仔细了?那些村妇说的差役当真是去了我爷奶家?”锦曦问董妈。 董妈认真想了下,道:“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她们说,那些差役是昨儿夜里吃夜饭的时候过来的,进了村后就跟人打听里正家在那块,村人领着去的里正家,后来有人看见里正带着那几个差役去了老梁家那块。” “那些妇人可还有议论,是为了何事招来差役么?”锦曦又问,村妇们的消息还真是灵敏啊! “这个就没太听仔细,他们七嘴八舌的,也说不到个点子上去,我后来就回来了。”董妈如实道,锦曦点点头,不再多问。心里却在想着,那些过来的差役,会不会是跟梁愈驹有关联的? “小姐,你也别太多虑,真要是老梁家那边有啥大事,也必定会派人过来请老爷和小姐过去商议的。”董妈见锦曦微微蹙眉的样子,道。 锦曦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记得上回跟文鼎合计过,他会派人一直跟踪梁愈驹的动静,不管是关于盗墓斗转明器,还是贩卖茶叶和黑炮仗,一旦证据确凿,就会即刻报官查办。 难不成,是文鼎那边逮住了机会,开始动手了?锦曦暗自猜测着,不一会,梁礼胜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进屋还没站稳脚跟,就跟梁愈忠大声道:“三叔,爷让你赶紧过去一趟,有要事商量!” “啥事啊?”梁愈忠问,刚才从孙氏那也听到点话风,忙问。 “我爹、我爹他、他昨夜被县衙来的差役给押走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些差役可说你爹犯了啥事啊?”梁愈忠惊问。 “他们说,说我爹贩卖茶叶,还卖黑炮仗,年前有人买了我爹贩卖的炮仗,吃年夜饭那会子点燃就出事了,那人当场就炸没了一只眼,去报了官,县太爷给了批条,过来拿人来了!”梁礼胜憋红着脸道,对于自己爹做的那些事情,他真是说不出口! 锦曦微微眯眼,这么说,梁愈驹跟王家村盗墓的勾结,在黑市倒转明器的事还没被捅出来咯? “啊?”梁愈忠和孙氏大惊失色,他们以前只从锦曦这听说梁愈驹倒卖黑炮仗,却不晓得,他竟然连茶叶也敢私卖?要晓得,那茶叶可是跟盐和酒差不多,得得到官府特殊的准许才可以买卖!还有黑炮仗,从那回老梁头被砸到了手,梁愈忠就跟梁愈驹很严肃的说过这事,自然是被梁愈驹给反过来奚落了一顿,还怪梁愈忠多管闲事。没想到,这回果真还是毁在那炮仗上,出大事了吧? 梁愈忠是又气又怒又急,赶紧跟着梁礼胜进了村,锦曦换了一双棉鞋,也追在后面去了老梁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伤天害理 第二百一十章伤天害理 锦曦在池塘边追上梁愈忠和粱礼胜,三人一道进了村子,一路朝老梁家那条巷子疾步而去,沿路遇到三三两两互相串门的村民,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追着这三人,还有人在后面窃窃私语的低声议论着,显然,昨夜县衙的差役来金鸡山村把梁愈驹押走的事情,村里人都知晓了。 梁愈忠和粱礼胜闷着头往前大步而去,后面有熟悉的媳妇们拉住锦曦低声打听,锦曦干笑了笑,随口敷衍了过去,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两人。 拐进老梁家大门前的那条青石板铺就的长巷子,一路的邻舍们家里门前,都还保留着年前和正月燃放炮仗后的红色碎壳,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敞开着,小孩子们在门口玩耍,大人们在堂屋围着桌子嗑瓜子拉家常,又或者男人们围成一桌在那抹竹牌,总之,大家伙都沉浸在大正月的浓烈节日气氛中。唯独老梁家,大门紧紧闭着,门前虽也还残存着炮仗壳,可那股子清冷萧瑟甚至抑郁的气氛,是那么的明显,跟这左邻右舍的气氛格格不入。 梁愈忠三人径直穿过前面光线黯淡的里外堂屋,穿过侧门来到后面的内院,刚一踏进侧门,梁礼青就从东厢房里冲出来,朝侧门这边跑来,身后的东厢房里,随即传来椅子拉开的声响,老梁头焦灼的询问声也随即响起:“青小子,是不是你二伯和四叔回来啦?” “爷。不是的,是二哥和三叔他们!”梁礼青朝东厢房大声回道,东厢房里瞬间就没了动静。 “二叔和四叔今日一早就被爷打发去了县城衙门那探听事情。”粱礼胜跟梁愈忠和锦曦小声解惑,梁愈忠点点头,抬步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窗户也没开,想必老梁头闷在这屋子里抽了好一会的旱烟,一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烟味,呛得锦曦往后退了两步。连咳了几声。 崔喜鹊从后面轻拍了拍锦曦的背。递过来一块帕子,道:“不碍事吧?” 锦曦摆摆手,道:“不碍,呛了下。我自个带了帕子。”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来。轻拭了下唇角,对崔喜鹊笑了笑,两人携手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谭氏半靠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垮着脸,眼眶周围一片红肿,显然是哭过了的样子。梁愈梅在床里侧,紧紧依偎着谭氏,眼神中还残存着一些怯意,许是被昨夜的事情给吓到了,锦曦暗想。杨氏坐在床脚床沿边上,怀里搂着梁礼柏,娘俩的脖子不时朝外伸,杨氏的双腿还在不停的变幻着姿势,脸上和心底的焦急一览无余。 金氏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垂着手低着头,挨着墙壁站着,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裳透出一股子油烟味,身上的衣裳还沾着地上的灰土。地上有两把小凳子,崔喜鹊拉着锦曦在那小凳子上坐着。 老梁头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正在猛抽旱烟,瞧见梁愈忠进来,如溺水者逮住一根飘过的浮板,赶紧拔出旱烟指着旁边那把椅子让梁愈忠坐,赶紧把昨夜的事跟梁愈忠说了一遍。锦曦侧耳听着,再经过一些脑补,还原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梁愈驹是赶在年夜饭前风风火火回村子的,说是这一趟出去,又做了一桩大买卖,在县城开古董铺子的铺面也选好了,就等着过完元宵开张。年夜饭后,梁愈驹还给老梁头老两口,梁愈梅,还有梁礼青和梁礼柏他们都给封了红包,一大家子欢欢喜喜的。正月初二的夜里,一家人正准备开夜饭,里正领着四个差役模样的人进了老梁家,二话不说,进门亮出逮捕令,铁链子拷了梁愈驹拷上就走。 至于缘由,梁礼胜在锦曦家时已说了,说是梁愈驹私贩茶叶和黑炮仗,顾客买了黑炮仗燃放时出了事,炸掉了一只眼睛,如今那苦主家属一纸诉状把梁愈驹给告了。县太爷有令,派人过来拘捕梁愈驹。可是,这会子从老梁头口里说出来时,有个小小的细节地方有改动。 “老三啊,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唉,你大哥这回是运气不好,铁定是跟他合伙做炮仗买卖的合伙人出了事,人家苦主上告,那人怕自个一人承担,就把你大哥也给扯了进去,唉,你说说看,这人心咋忒坏呢?”老梁头悲叹道。 梁愈忠也听出了区别,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梁礼胜,梁礼胜愣了下,看了眼老梁头,道:“三叔,怕是我当时跟你那没说仔细。” 梁愈忠不语,锦曦微微敛眉,不晓得到底是梁礼胜没说仔细,还是老梁头再变相的维护梁愈驹的行为,小小一个细节,梁愈驹就由主犯变成了从犯,这性质是不一样的。 “老三啊,爹把你找过来,就是想跟你合计下你大哥这事啊。你们是亲兄弟,手足情,平常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你们小打小闹,可这会子遇到大事,爹可由不得你抽身,你得帮爹分担!”老梁头对梁愈忠正色道,床上的谭氏一直不吭声,垂着眼安静的反常。 “爹,你老别太焦急了,咱现在且不去追究大哥是不是被合伙人给扯进去的,你且告儿我们大家伙,那差役说的事,也就是贩卖茶叶和黑炮仗那事,大哥到底有没有做过?这才是关键!”梁愈忠问,锦曦和崔喜鹊,还有梁礼胜皆点头,目光齐齐看向老梁头。 “作甚呢?不去想法子救你们大哥,倒先在这给审问起你爹来了?”一直安静的反常的谭氏突然发怒道,两鬓的头发轰的一下炸开,有种老猫发怒的撕厉感!把梁愈忠几人吓了一跳。 老梁头瞪了眼谭氏,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尴尬。道:“马无夜草不肥,做买卖的人,谁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半点错事没做呢?老三啊,爹今个找你过来,是想要帮着想想法子,早些把你大哥给弄出来!” 这也就是变相承认了梁愈驹确实在外面做那些违法的买卖,梁愈忠,梁礼胜,还有崔喜鹊的心,都跟着往下一沉。锦曦眯了眯眼。没多大的震惊。 梁愈忠铁青着脸坐在那,闷声不吭,他骨子里就是个善良正直的庄户人,即便从商。那也是跟着打打下手。生意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和心机。是半点没学会,骨子里依旧是奉公守法的很。这会子从老梁头口中亲耳确定自己的大哥竟然是这样一个连奸商都算不上的违法乱纪的商人,梁愈忠是又悲痛又愤怒。只能不吭声。 老梁头却急了,对梁愈忠正色道:“老三,你别跟爹这绷着个脸,爹晓得你瞧不顺你大哥那些手段,可就算你大哥十恶不赦,那也还是你大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可不能抽身不管!” “爹,那你要我怎么管?儿子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不,还只能算个半商,又不是那手眼通天的官家贵人,我怎么管?”梁愈忠痛声道。 “你们在县城开了火锅铺子,那来来往往的顾客里,总有一两个能跟县衙那搭的上话的吧?再不济,曦丫头不是跟茗山阁方掌柜家那外甥文鼎交情不错吗?你们去找找方掌柜,再这样一层层人上托人,塔上叠塔的,铁定能通到县太爷那的啊……”老梁头给梁愈忠支招,锦曦翘了翘嘴角,敢情老梁头都把自己的处世之学给拿出来了。 “爷,你说的这也忒麻烦了,礼辉哥的岳父不就是周县丞嘛?县丞大人那可是县衙的二把手,跟大伯又是嫡亲的儿女亲家,直接去跟那招呼一声不就得了嘛!”锦曦道。 梁愈忠点点头,道:“曦儿说的没错,上回年前有些宵小之徒去我们那火锅铺子里闹事,礼辉就从中帮了忙!” 老梁头皱紧眉头,道:“礼辉那……哎,老三啊,爹就实话跟你说了吧,礼辉那的路子,咱老梁家谁都能走,就唯独他老子走不通!” 梁愈忠再次沉默下来,锦曦也是蹙着眉头,这叫什么呢,这就叫山不转水转,梁愈驹以前霸占梁礼辉的未婚妻的时候,眼里心里可没那个长子的,嘿嘿,这回得仰仗梁礼辉了,就是不晓得梁礼辉愿不愿意伸手。 “老三啊,这话爹暂且说在你心中,若是礼辉那能管上,固然最好,若是不成,咱家如今就你出息最大,铺子都开到了县城,这事你可要给担起来,不管咋样,都不能让你大哥给吃上官司!”老梁头再次跟梁愈忠郑重又郑重道。 “爹,我不是那样不顾兄弟手足情分的人,也不是那种明明有力却故意不使,一来是我实在没那能力,二来,我实话跟爹说了吧,大哥这回做的事情,若是换做我是那被炸的苦主,我也不会轻易就算了的!”梁愈忠也很郑重道。 “老三,你……”老梁头震惊的看着梁愈忠,梁愈忠面对着老父的目光,瞳孔微微收缩了下,道:“我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下的错事,承担上责任,爹和娘不能再这样纵容着大哥错下去!” 谭氏无声却愤怒的看着梁愈忠,已经不愿意开口责骂了,冷冷瞥了一眼就转过脸去,只丢下一句:“当我没生你!” 老梁头垂下眼皮,把烟筒塞进嘴巴里,看不到眼底的变化,但额头的青筋全冒出来了。锦曦暗暗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有时候这做父母的,当过度宠溺一个孩子时,那眼睛总是容易被蒙上,明明那孩子恶心多端,一回比一回变本加厉,可是做父母的却还是每次都会给那孩子找诸多借口来为孩子澄清漂白,哎! “爹啊,你这是干啥呢?热脸去贴人冷屁股?没那必要啊!这父子哪有隔夜仇的,礼辉那条路子铁定能走的通,到时候只要县丞大人一句话,且不比那些没权的商人说话管用不是?”杨氏突然插腔道,她心里妒忌三房人如今的殷实。可又争夺不来,瞧见老梁头在那根梁愈忠好言相商,心里很不痛快,便道。说完伸长着脖子朝外张望,老梁头点点头,他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不管哪一条路子,都要走,老三这也不能落下。老梁头正要开口再把梁愈忠这给稳住,一直蹲守在屋外的梁礼青突然拔脚跑了几步。随即兴奋的朝这边的东厢房大喊:“爷。奶,二叔和四叔家来了!” 老梁头霍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箭步朝屋门口冲去,梁愈忠跟在后面。杨氏也跟着站起身追上去。床上的谭氏坐直了身板。眼中亮起一丝星火望向拉开的屋门处,金氏缩着脖子站在那,崔喜鹊和锦曦并排坐着。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外面喧哗着进来,锦曦看到老梁头和杨氏簇拥着风尘仆仆的梁愈林和梁愈洲进来,谭氏坐在床上迭声问:“可打听出啥情况来没?你们大哥啥时候能放回来?”老梁头和杨氏都巴巴的看着他们俩,老梁头急切的问:“你们去找礼辉了没?这事他怎么说?” 梁愈洲为难的看了眼屋里的人,锦曦和崔喜鹊交换了个眼神,看梁愈洲这副模样,这一趟打探回来的情况铁定不太好。不过,不好就不好呗,丝毫不影响锦曦的心情,相反,还说不出的畅快呢,像梁愈驹那样的人,要是能落到好,那就太没天理了。不过,心里想归心里,锦曦面上还是要保持着担忧。 梁愈林从杨氏手里猛灌了一口茶,抹了把嘴角的水渍道:“爹,娘,咱甭折腾了,大哥这趟没得救了,别说是找礼辉,就是找了天皇老子来,大哥也得吃牢饭……哎哟,娘,你吐口水往边上去,我崭新的衣裳被你喷一身哪!”梁愈林话没说完,就哇哇叫着跳到了一边,因为谭氏一大口唾沫全招呼在他身上,锦曦和崔喜鹊很有默契的同时扭过脸去,真是怪恶心的。 “小兔崽子,你满嘴喷粪,啥叫你大哥没得救?啊?你这作死的!”谭氏气骂,抄起后腰垫着的枕头又朝梁愈林那边砸去,被梁愈林一把接住,道:“我的个老娘诶,你心里不爽快,可别拿我发火呀,大哥如今算是真栽了,往后我就是家里的长头,你要把我也给咒死了,将来百年后孝子摔盆可就只剩俩了!” 谭氏气的脸都白了,使劲拍打着床沿,扬言要下去掐死梁愈林,被梁愈梅拉住。锦曦看着谭氏那怒发冲冠的样子,尤其是半坐在床上挣扎着要下地又下不去的样子,脑海里突然就窜出一个有名的人物——裘千尺来,忍不住嘴角翘了下。 “好了,都给我消停些,也不瞅瞅这会子是啥节骨眼上!”老梁头等了这么久,还没问出正事,心里急得痒痒挠呢,一声怒吼顿时震住所有。指着梁愈林道:“赶紧说,情况到底咋样?” 梁愈林瞥了眼谭氏的方向,余悸未消,道:“我们去到县城,那衙门口朝南开,哪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随随便便进去打探消息的?就,就直奔礼辉那去了。出事的是他老子爹,让他去打听也是应该。可谁想,周县丞家那看门的下人,眼睛长在头当顶,我们都自报家门说是周家姑爷的亲叔叔,可人家就是不去通传,还好后来礼辉媳妇出来了,上回在客栈那侄媳妇见过我,还认得我是二叔呢,不止教训了那看门的下人,还接待了我和老四!” 老梁头先是听到周家看门的以貌取人,很是不悦,后来听说礼辉媳妇亲自接待了老二和老四,脸上又破出一抹满意之色,道:“那接着呢?” “接着?接着我们就见到了礼辉,把这情况跟他说了。礼辉一听大哥出了事,嘴上虽说着不想管,可内里还是顾着这份血脉亲的,他媳妇在一旁劝着,后来礼辉就出去了一趟,老四傻非要跟去,我就没跟,都走累死了,好不容易进了周家,怎么着也得吃顿晌午饭再走吧?边吃边等消息多好?嘿嘿,还真别说,那周家的厨子就是本领大,那菜哟……” “闭嘴吧你,眼皮子浅的,就只顾着吃吃吃,把正事都给丢了,没出息!”老梁头怒道,训了几句梁愈林,转身去问梁愈洲:“老四,你来说,接下来咋样?” “我跟着礼辉又折回去了县衙门口,我留在门口等,是他进去问的。他出来的时候,大哥伙同人私贩茶叶和黑炮仗,黑炮仗的苦主不止那炸了眼睛的一家,还有其他好几家,如今都告到了县太爷那,不幸中的万幸是好在那些炮仗并未造成人命案。毕竟那些苦主也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后面没大靠山,就算闹到衙门那,也最多是想要些赔偿,只要咱家有诚意,炮仗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之地!” 老梁头听到有回旋之地,无非就是破财消灾,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谭氏道:“只要能救出老大,砸锅卖铁!” “那方才二伯的那句话,又是个啥意思呢?”锦曦坐在那,不解的提出这么一问,老梁头望向梁愈林,道:“是啊,这又从何说起?” “爹,老四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来说。礼辉跟咱说了,他去县衙里面问,这才晓得,大哥他这回犯的事可不止茶叶和炮仗两件,他还跟别人一道去挖人家祖坟哪,挖出来的那些个明器就拿去黑市上卖,年前大哥出去的那趟说是谈大买卖,实则是去出去做那事去了。”梁愈林砸吧着嘴巴道。 “啊?”老梁头大惊失色,谭氏也是震惊的睁大眼看着梁愈林一张一合的嘴唇。 “年前大哥他们出去干的那一票,挖的是枫林镇那梁家过世的老太爷的坟,从那墓里面盗出来好些值钱的陪葬品,梁家那是跟庆安府城,还有县令都是亲戚的,在黑道上也有人,诺,顺藤摸瓜这不就给找到了大哥头上吗?大哥这下犯下的伤天害理的大事,挖人祖坟啊,得罪的又是枫林镇的梁家,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哎哟,他要想回来怕真是难咯!”梁愈林道,瞟见谭氏手腕上露出的那只金镯子,眼睛一亮,道:“娘,指不定你手腕上戴的那镯子,就是大哥挖出来的陪葬品哪!” 提到枫林镇的梁家,梁愈忠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这屋里的人除了崔喜鹊外,都晓得枫林镇梁家。因为那会子,梁愈驹和梁愈林兄弟就是背着梁愈忠和老梁头他们,偷偷跟枫林镇梁家谈好了关于买卖锦曦的事宜。 “哟,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咱老梁家跟枫林镇的梁家那可不陌生,二伯追随大伯为了把我的事儿,那也是跟那边人打过两回交道的呢!这回不如就还让二伯给跑一趟,跟那边说道说道合计合计呗!”锦曦坐在那,似笑非笑道,目光中带着淡淡的讽刺。 梁愈林面色尴尬,想训斥锦曦,但瞥见梁愈忠已经比锅底还要黑的脸,被吓住了,老梁头他们脸色也都很不好看。崔喜鹊对这茬还真不晓得,轻碰了下锦曦,问道:“曦儿,这话怎么说?” 锦曦笑了下,声音足够让屋子里每一个人都能听到,道:“托大伯二伯的福,我前年病的要死那会子,差一点被送去做了那梁家老太爷的干孙女呢!”锦曦道。 那梁家老太爷,就是这趟梁愈驹他们盗的那墓,崔喜鹊自然晓得前年秋天锦曦重病的事情,一个病的要死的小丫头送去给一个将要入土,如今已经入了土的老头子做干孙女,这意味着什么! “真是作孽!”崔喜鹊忍不住把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老梁头脸色一沉,谭氏气的猛地抬眼厉目射向崔喜鹊,崔喜鹊挺直了腰杆,毫不畏惧。 “枫林镇的梁家最是难缠,大哥这回去挖了他们家老太爷的坟,据说梁家人生气的还不是那些被盗的殉葬品呢!”梁愈洲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树倒猢狲散 第二百一十一章树倒猢狲散 “那些有钱有权的官宦之后,才不缺钱呢,大伯他们既然是去盗墓,那铁定是破了墓室里面的风水,那才是那些大户之家最介意的。”锦曦淡淡道。听文鼎说过,祖坟的风水跟子孙后代的运势是紧密联系在一块的,梁愈驹勾搭的王家村那些盗墓者,从前作案的墓,要么就是年数太久的古墓要么是孤墓,都在深山老林里,盗了就盗了也无人去追究,这回就不一样了,营生不好做只好换地方盗新墓,诺,惹出麻烦来了吧? “枫林镇的梁家这回放出话来,那是誓不罢休啊,大哥这回可真是没得救了,礼辉也是没辙,恰巧他岳父有公差去了庆安府城还没回来,说让咱家来再等等看。”梁愈林道。 老梁头沉默的听着,心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呀!”梁愈梅突然一声惊叫,她的手正伏在杨氏的手腕上,赶紧尖叫这弹开,往床里面躲,一脸惊恐。谭氏瞥了眼自己手上的镯子,也像见了鬼似的,忙地撸管下来塞到枕头底下。 “怪不得大哥这两回回来,整个人都变得财大气粗的呢,感情是在挖人家祖坟倒卖明器呢,哎呀妈呀,那他开的那古董铺子,不就是用来洗黑钱的嘛?完了完了,咱家还都入伙了,这下子官府那要是查究下来,咱家可也脱不了干系呀,爹,这事你和娘得早些想个法子呀……”杨氏突然道。 梁愈林连连点头,对自己当初眼红那银子入了伙。上了梁愈驹的贼船而懊恼不已。 “盗墓……盗墓……老大糊涂呀,好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怎就跟那帮盗墓贼给混到一块去了呢?亏得我教导他那么些年……”老梁头喃喃自语,转身朝着自己的凳子走去,一瞬间,那脊背陡然就佝偻了下去。 “砰!”的一声,老梁头踢到了桌子角,整个身子一歪,摔得趴在桌上,头在桌面磕出重重一声响动。 “爹!” “爷!” “老头子!” 梁愈忠第一个冲过去从后面扶住老梁头。梁愈洲和锦曦崔喜鹊梁礼胜他们都围了过来。只见老梁头脸色发青,喉咙的地方发出一种奇怪的咕噜咕噜声,咳的撕心裂肺脸膛涨得跟猪肝色似的,根本就没法子呼气。到最后整个人都咳得差点休克了。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慌了。像炸开了一锅粥! “爹,爷这是老病又犯了,赶紧把爷抬床上去。二哥,你快去把李大夫请过来呀!”锦曦大声道,老梁头因为喜欢抽旱烟喝烧酒,支气管有些问题,天气暖和的时候倒没什么,一到天冷些就会加重,年前锦曦一家可没少给老梁头买药,锦曦去两趟县城,得了梁愈忠的嘱托,也都给老梁头买了缓解咽喉不适的药来,可算是控制住了一些,可这会子上火和焦急,彻底的触发了。 “胜小子,快去请李大夫过来!”梁愈忠边急道,边和梁愈洲一道把老梁头抬起来往床那边去,谭氏和梁愈梅早从床上跳下来,帮着把老梁头放平在床上。 “爹,赶紧把爷喉咙下面那衣领口松一松,好呼气。”锦曦又道,梁愈忠忙地照做,老梁头的咳嗽较之先前的剧烈稍稍缓和了一点。 “爹,你怎么样了?啊?”梁愈忠和梁愈洲围在床前,两人脸上一片惶急,老梁头这会子剧烈咳嗽稍稍停歇了,嘴巴张合着,眼神有些涣散,脸上怪异的猪肝色还没有褪去。谭氏急得直跳脚,哭道:“老头子啊,这节骨眼上,你可别再有啥事啊,老大还等着你去搭救呢,你要再有个啥事,叫我老婆子可怎么活哟……” “爹啊,你可别有个啥三长两短哪,你是这家的一家之主,你要是倒下去了,官府过来查事,老二可要给搭进去了,爹呀,你老可千万挺住呀!”杨氏也在一旁用手帕捂着面长声哀嚎起来。 锦曦和崔喜鹊对视了一眼,老梁头以梁记的名义入伙了梁愈驹的古董铺子,梁愈林是如今梁记的挂名掌柜,杨氏这是在担心老梁头一经倒下,官府那边查办起古董铺子的事情来,过来拿梁愈林问罪。 “二嫂,你就顾着你自个那点私利,也不瞧瞧咱爹如今这副样子!爹这是旧病复发,瞧你哭的,那叫个啥话呀……”梁愈洲很不满的朝杨氏道。 杨氏才不顾这些,依旧捂着脸站在床边哭,梁愈林缩着肩膀站在杨氏身后,也不往床边来看老梁头,跟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那为老梁头担忧的神情想比,梁愈林满脸都是在担忧自己。 锦曦目光从他们几个身上重新转回老梁头那,老梁头靠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不能说话,但视线好像也跟锦曦一样,刚刚从床前的三个儿子上身收回来。 “啊……啊啊……”突然,老梁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抬手指着床前的一干人,又‘啊啊……’了几声。 “老头子作甚这般说话哪?”谭氏惊讶的看着老梁头,道。 锦曦微微蹙眉,老梁头该不会是中风了吧?可他脸上的五官都没有发生位移和变形,不太像呀,何况,他的手脚都还能动,难不成,是先前咳嗽的太猛,把声带给弄坏了?正这样暗自猜测的时候,老梁头开始拍打起床沿,朝床前的大家伙又是挥手又是‘啊啊’的叫,这手势和眼神,怎么看好像是赶人的意思啊? “爹,你要说啥?”梁愈洲急的满头是汗的问。老梁头又是‘啊啊……’了几声,发现自己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急得用双手去抠自己的喉咙,整个人开始狂躁起来。两脚还使劲的踢被子,梁愈忠把他的双手按住,谭氏和梁愈梅抱住他的双腿,老梁头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一脚把谭氏给踹倒在地,崔喜鹊和锦曦赶紧上去把谭氏给扶了起来,谭氏又哭又骂,屋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这时候,梁礼胜终于带着李大夫推门进屋,众人如同寻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都朝李大夫那围了上去。李大夫先是扫了眼床上暴躁不安的老梁头。又扫了眼这一屋哭哭闹闹的人,眉头皱在一起,道:“留一两个人下来,其他人都出去吧。梁老哥这情况。需清静!” 李大夫话音才落。杨氏便拉着梁愈林还有梁礼柏有一个逃出了屋子,金氏磨磨蹭蹭着被梁礼胜和梁礼青给拉了出去,梁愈忠和梁愈洲对视了一眼。兄弟两个决定都留下来,但老梁头朝梁愈忠摆摆手,示意留下梁愈洲,梁愈忠只得带着锦曦出了东屋。 老梁头的目光瞧向谭氏,意思应该是想要谭氏也留下来,但很不好意思,谭氏心里正在为老梁头先前的那一踹生闷气呢,看也不看老梁头一眼,扶着后腰对梁愈梅道:“梅儿,去你那屋拿那药酒帮娘推两下,痛死个人了……”谭氏嘟囔着也出了屋子,崔喜鹊跟梁愈洲做了个手势,道:“我去外面等着,你跟这好生伺候着爹啊!”说完,大家伙都出来了。 东厢房外面的院子里,除了梁愈林一家三口,其他人都在。谁都没有做声,都沉默的站着,眼看着天色将黑,大家伙都移去了饭堂坐着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还不见李大夫从东厢房出来,这时外面董妈来了,说是夫人让过来瞧瞧情况。梁愈忠便决定自己留下来继续等情况,打发董妈和锦曦先家去了。 …… 锦曦和孙氏这一等,就等到快要上床歇息的时候,其间又让蔡庆阳进村去瞧了一回,回来说是老爷让夫人和小姐都莫等,那边事情还没处理妥当。如此,锦曦和孙氏只好各自睡去,这一夜,梁愈忠都没再回来,等到锦曦再次见到梁愈忠时,是在翌日早饭的时候,梁愈忠回来了,眼睛里全是血丝,一脸倦色,下巴上的胡茬都冒出来好长一截,显然一夜没合眼的样子。 “爹那边如今是啥情况?”孙氏给梁愈忠端来早饭,急问,昨夜锦曦回来后,孙氏追问老梁家那边的情况,锦曦自然瞒不过去,便把梁愈驹犯下的那些事给说了,孙氏震惊的! “那样来路的钱,本身就不干净,还亏阴德,幸好小儿庙的事还没动土,要不那些夭折的孩子们,可不得被连累了,冤孽啊!”这是孙氏最后给出的评价。 锦曦拉了把椅子在梁愈忠对面坐了,等着梁愈忠的答复。 “李大夫说,曦儿爷还是老毛病,许是这回受的刺激比以往都要重,那病自然就比以往要来的迅猛些!这回开的药里面加了好几种新的药材,喝法也不一样,头三日都要一次熬煮,夜里躺下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喝一回,娘的后腰发了痛不能伺候,梅儿不顶事,大嫂靠不住,昨夜是我和胜小子伺候的。”梁愈忠道。 “瞧你这满眼血丝的,今夜里你呆家里歇着,我去顶替你伺候爹喝药!”孙氏道。 “娘,你可不能去,老三老四夜里离不开你。”锦曦立刻道:“爹,你今夜也不必去,二伯二妈他们也能伺候啊!” 梁愈忠点点头,道:“今夜咱两都不必去,早上回来时,我跟老四他们合计了下,爹这三日夜里床前离不开人,今夜轮到老四和喜鹊,明夜是二哥二嫂。” 孙氏点点头:“这样轮着来最好不过了,爹那老毛病犯了得饮食清淡,侧院的鸡棚里还养着两只鸽子,等会我就给收拾了,加点枸杞什么的,炖得烂烂的给爹那送去。还有娘的后腰,昨儿从孙家沟回来,正好带了些麦麸,等会我就给炒热了做成一个小靠枕,给娘送去。” 梁愈放下筷子看向孙氏,对她的孝顺和体贴心里极感动,道:“你想的真周全,心意到了就成,可那鸽子是大岳丈抓来给你催奶的,野生的鸽子难寻啊!” 老三老四两张嘴叼奶,头一个月还成。第二个月勉强够,等到如今第三个月,明显就供不应求了,老四食量不及老三,稍微好一点,老三就可怜了,一百文铜钱还没数完的功夫,就饿得哇哇大哭,可把一家人给急的,孙氏更是心疼的直掉泪。董妈和简氏日日变着法子的给孙氏做催奶的吃食。这野鸽子还没来得及吃呢。这孙氏就要给老梁头那孝敬了去,锦曦心里一万个不舍呀! “娘,那野鸽子难寻,对催奶有效。可对爷那老毛病吃的。指不定还就不妥了呢!”锦曦道:“爷那是支气管炎。野鸽子是发物,嘎婆她们不常说,上了年纪身上有老病根的人。都忌惮吃老鸡公,野鸽子也差不多,到时候没吃好,还吃出问题来了就不美了。” “啊?这样啊……”孙氏犯难了,梁愈忠也是点点头,表示赞同锦曦的说法,确实如此。 “娘,这会子爷正在用药,咱就先别给他炖什么滋补的汤水,回头等爷身子大好了些,让爹去镇上多买些好菜和卤味家来,接爷奶过来吃顿饭,不也成吗?”。锦曦帮孙氏出主意道。 梁愈忠点点头,道:“曦儿娘,我看就照曦儿说的这么办,回头那麦麸枕头做好了,我给捎带过去,这两日你就别过去了,就跟家来带老三老四吧!”其实梁愈忠是想说,老梁家那边这几日必定是继续混乱成一团,谭氏是见谁都不顺眼,很不适宜孙氏过去。 锦曦拍了拍孙氏的手背,朝她点点头,孙氏笑了笑,既如此,就这般吧! 今日还是正月初四,正是大正月走亲访友大拜年的时候,本来梁愈忠和锦曦是打算初四上昼去镇上给方掌柜,福伯,茶香轩的严掌柜,以及长桥镇上几个交情不错的人家拜个年不留饭,但因为昨夜一宿没合眼,梁愈忠的精神状态很不佳,锦曦便决定初六去镇上开张的时候再把糕和糖酒送去那几位人家,今日就暂且由锦曦一人去给张掌柜还有留守铺子里的几位伙计拜年顺便慰问一番。 于是,早饭后孙氏便催着梁愈忠回屋补觉去了,锦曦收拾好东西,坐上蔡庆阳赶的车,动身去了镇上。 张掌柜家的媳妇今年终于答应把孙子过来孙记杂货铺子陪张掌柜过年了,锦曦到的时候,张掌柜正抱着那将近三岁的孩子在门廊下看灯笼耍,爷孙俩眼角眉梢都是笑。 锦曦除了把准备好的礼品给张掌柜和阿旺他们送上,有家里过年炸的各色肉丸子和菜丸子鱼块,给他们加餐,另外每人都有一套新衣裳一双新鞋子,那是孙氏和简氏她们一针一线做的,除此外,还给了每个人压岁的红包。张掌柜和阿旺几个伙计接过那沉甸甸的衣物和吃食还有银钱,心里欢喜又感激,做事越发的卖力了。 锦曦抱着张掌柜家的小孙子逗弄,还额外给他封了压岁红包,见那小孩拽着锦曦手腕上的那串菩提子耍,好像很喜欢的样子,锦曦便要褪下那菩提子,被张掌柜拦住。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呀,你给他又是压岁钱又是铺子里的吃食玩耍物,已经足够的重了。这菩提子不是一般的菩提子,是小姐的嘎婆去庙里给求来的护身之用,万万不能给了他耍呀!”张掌柜道。 锦曦莞尔一笑,摇摇头,把菩提手链给怀里的小孩缠绕在胖乎乎的小手上,道:“这有什么,说来说去不还是一串玩物嘛,只要小哥儿喜欢,我送他又何妨!”话说完,手链也缠绕好了,锦曦捏住他的小手摆了摆,道:“小哥儿戴的真好看,喜欢不?” “喜欢!”小孩脆生生道。 “那姐姐送给你了,戴着耍去吧!” 小孩高兴的咯咯的笑,举着手围着桌子欢快的绕着圈子跑。张掌柜在一旁看着,嘴里叮嘱着‘小心些,仔细脚下。’之类的话,眼角眉梢全是止不住的笑意和喜色。 锦曦站起身跟张掌柜站在一排,看着那孩子欢快的样子,道:“一个孩子顶十个大人,小哥这一来,铺子里可真热闹。我爹吃年夜饭的时候,还说到了掌柜你,即便阿旺他们都在,可还是担心你冷清,这下子好了。” 张掌柜点头,目光一直追着孙子的小身影。道:“东家一家对我,那是没的说啊!哎,今年是不冷清,可明年,后年,我再不能如此了……” 锦曦诧异的看了眼张掌柜陡然就黯淡下去的脸,问道:“此话怎讲?” “我那媳妇要带着孙子改嫁,听说那个人家,在县城那块,那男人年纪有些大。以前在牙行里做事。如今做点小买卖糊口,前面老婆没了,留下三闺女,三闺女都嫁了人家。我那媳妇前面也找了几个人家。都是不要拖油瓶那亲事就黄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要孩子的。我媳妇这回铁定是要改嫁了!哎!”张掌柜长叹一声,目光胶着在孙子的身上,锦曦想。张掌柜心里在乎的,媳妇改嫁不改嫁是其次,主要是老张家的孙子吧?这一带走改嫁,张掌柜要想再见到孙子,可就难咯! 锦曦下昼回到家中时,崔喜鹊正在东屋跟孙氏说话,瞧见锦曦进来,也没避讳锦曦。 “曦儿,你上昼不在家不晓得,你奶和你二妈俩吵起来了,你二伯还挨了你奶一巴掌,你奶这回可真是气的够呛呢!”崔喜鹊跟锦曦道。 “啊?”锦曦吃了一惊,杨氏偷奸耍滑是不假,嘴皮子也不饶人更是不假,但却从来不敢跟谭氏正面冲撞啊,这是,吃了什么秤砣铁了心啊? 锦曦瞥了眼孙氏身后的床上,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看样子梁愈忠早起床了,家里没有,想必是去了村子里看望老梁头和谭氏去了。 “那是为的何事啊?”锦曦问道。 “上昼你二伯和二妈去了趟村那头的老杨家拜年,许是在那听到了老杨家人从县城那听回来的什么风声呗,家来后,你二伯就去你奶那嘀咕,意思是想你奶去跟你爷那说道说道,想要效仿你家,把二房给单独分出去另过呢!”崔喜鹊道。 锦曦翘了翘嘴角,道:“我家分家那会子,可是净身出户的,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不晓得二伯是不是也要效仿这样的分法?” “那我就不晓得你二伯怎么盘算的,不过,你奶可没去你爷那说道,你爷那身子骨这会子才刚刚好转,这一去说那话,不是摆明着把你爷往火里推吗?你四叔当即就给拦下了,可你二伯还跟你四叔那闹,你奶气的抡起巴掌就打了你二伯,接着你二妈就嚷嚷开了,跟你奶给吵了起来,这一吵闹,惊动了你爷,你爷气的扬言要他们俩滚出老梁家去,再别回来!还说,除非他两脚一蹬两眼一翻白,否则绝不分家!” 锦曦点点头,回味了一番老梁头这话里的坚定,不免想笑。树倒猢狲散,能够拴住二房人紧跟着老梁头的步伐维护这个大家庭的安稳,这个大前提是什么?那就是利益! 现在因为梁愈驹那边犯了事,古董铺子有可能会牵涉到梁记,甚至老梁家,在这样的危机来临前,起初因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二房,自然首先想到的是营救梁愈驹,但若是梁愈驹那边营救无望,那么,二房人接下来随即要做的就是抽身而出,分家,跟老梁家跟梁愈驹撇的一干二净!即便老梁头如何扬言放狠话,在现实与利益面前,任何言语的羁绊都是苍白的。 “那滚了没?”锦曦淡淡笑问。 “滚了吧,两人带上梁礼柏当即又去了老杨家呢,你爹赶过去正在那安抚你爷奶。” “那四婶怎么还能有功夫坐在我家说闲话?不怕我奶把怒火撒到你身上?” “哎,你就别跟着打趣我了,伺候你爷那倒没啥,我是媳妇我心甘情愿。可是你奶那,你昨儿也瞧见了吧,她被你爷那一脚踹在地上,我俩一道上去扶的,她把我的手给甩开了,只接你的手!我呀,现在也摸清楚了,你奶是不待见我的,这会子她跟你二妈吵架受了气,谁都可以在跟前安抚,就我和你大妈还有你娘这些做媳妇的不能在场,那铁定背黑锅挨骂,我自然要开溜,你大妈没走,这会子铁定正被当做了出气筒吧,哎!”崔喜鹊无语望天。(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闹分家 第二百一十二章闹分家 锦曦抚额,道:“四婶,你还真是说对了,打你进门前就跟我家走得近,奶就对你有成见,后你在老梁家又没像我娘和大妈那样事事忍气吞声,我奶就更不待见你了。” “不碍事,只要你四叔待见我就成!”崔喜鹊不以为然道。 孙氏无奈的摇头笑了下,道:“喜鹊你虽说嫁进来日子不长,可就是比我那会子机灵,我都两三年才摸清曦儿奶那古怪的脾气呢,你比我厉害。” 崔喜鹊叹口气,道:“你道我乐意这样啊,我也想其乐融融啊,可想法是好的,现状是惨的。不说了不说了,我该回去烧晚饭了,今个夜里轮着我和老四伺候爹,可不得耽误了。” 正月初六日一大早,孙大虎孙玉霞,孙二虎孙玉宝,还有琴丫,都准时在锦曦家吃早饭时,出现在大院子门口,今日是镇上和县城铺子里开张的日子,大家伙精神抖擞前来锦曦家会合,然后众人赶车去了镇上,车上还带着开张用的炮仗。 崔喜雀昨夜和梁愈洲伺候了一宿的老梁头,锦曦原本以为她今日是不能去镇上了,没料到,锦曦他们前脚到铺子里,后面崔喜雀和梁愈洲就风风火火赶来了,虽都是一副严重缺觉的疲惫模样,但精神头却还不错。 “县城那火锅铺子初八开张,还有两天的空闲,我和大虎还有玉宝先过去接阿财的手。好好洒扫布置一番,只等初八开门做买卖。”孙玉霞对锦曦兴奋道:“哦,还有你桃枝表姨那,要陪着你嘎婆等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出山来。” 锦曦点点头,孙玉霞他们晌午饭后还得继续赶路去县城,锦曦赶紧让众人燃放了炮仗,欢欢喜喜把孙记和千里香给开了张,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锦曦在心里祈祷。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生意能蒸蒸日上,带着大伙过上更加红火的日子! 梁愈忠和孙大虎,锦曦和孙二虎孙玉宝,兵分两路。赶在晌午饭前。带上礼品去了镇上几位交好的人家拜年。锦曦三人从茶香轩出来。径直去了鹊桥巷子的文鼎那,跟文鼎和福伯在巷子口来了个迎面相遇。看福伯手里拎着的东西,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文鼎便打发福伯出外拜访。自己折了回来,请孙二虎几人家去喝茶说话。 锦曦被文鼎家后院的梅花吸引,暂且告退来到后院看花,不一会儿,文鼎也过来了。 “若是喜欢这梅花,回头折几支家去插瓶可好?”他温声道。 锦曦目光一亮,道:“我正这么盼着,没巧你就开口了,那敢情好!” 文鼎启齿一笑,背着手站在锦曦身后,道:“县衙那边传话过来,最多不过五日,你大伯勾结王家村几个盗墓贼偷盗枫林镇梁家梁老太爷坟墓一事,便要正式过堂。眼下关于你大伯勾搭,倒卖明器的证据,还在我们的人手中,尚未正式转交给枫林镇那边。枫林镇梁家这回若是人证物证确凿,你大伯他们不出意外,定会落下牢狱之灾。” “嗯。文大哥手下的人办事,真是厉害,想不到我大伯那么狡猾如狐的人,都能揪住他的狐狸尾巴!”锦曦捻了一支梅花,在鼻下轻轻嗅了口,淡淡回应,眼角眉梢的神情淡怡然,没有丝毫波澜。 文鼎略略有些诧异,道:“曦儿,你当真想仔细了?若是我们把那些证据转交过去,你大伯的罪行必定坐实,照着枫林镇梁家的势力还有他们家跟县太爷的姻亲关系,还有本朝皇帝关于盗墓的刑法处置,你大伯即便是从犯那也至少得判处不低于三年的牢狱。至于炮仗炸伤人那事,赔偿那是逃不掉的。” “三年的牢狱啊?嗯,对我大伯所犯下的那些事,也勉强够罚。不过,若是算上他以前要私卖了我去给那梁老太爷做干孙女,就算让他下半辈子都交代在牢房里,也难消我心头之气!”锦曦捻着梅花,清声道。 文鼎目光稍闪,略略犹豫了下,还是道:“还有一件事儿,虽不当跟你说,但我思来想去,觉着你有必要知晓,也还是关于那梁老太爷干孙女的事!” 锦曦目光看向文鼎,几乎是一字一句道:“枫林镇梁家,买干孙女过去,真是用途是给梁老太爷陪葬的,对不?” 文鼎垂下眼,随即抬眸,点头道:“嗯,可以说是用来陪葬,但更重要的用途是用来做‘养气’之用。” 锦曦对墓葬这块堪称陌生,道:“何谓‘养气’?” 被问及此,纵然是文鼎,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骇然,道:“你应该听你爷提过前朝大族安定梁氏吧?安定梁氏最盛极是在前朝广宗年间,听说祖上都是为官致仕,一门双进士,祖孙探花郎。还出过一位王妃,两位侧妃,后来因为官场站错了队伍,拥护的皇子争夺大宝失败,自顾成王败寇,安定梁家遭到的不仅仅是打压,而是彻底的颠覆。子孙四处流落,最后流落到庆安府望海县枫林镇的梁家,是真正的安定梁氏之后,主枝嫡系。后来天下开始纷乱,四方群雄逐鹿,本朝始祖皇帝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平定天下后,便要开始抚民,于是便下了一道圣旨大赦天下。” 锦曦不禁笑了,文鼎被她这突然一笑弄得有点诧异。 “文大哥,你还真是能跑题,竟从前朝大族说起,这凡事都从最早说起,那可真应了那句话: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文鼎尴尬的摸了下鼻子,道:“你别急,这很快就说到正事了。本朝皇帝的这道圣旨自然让一直备受打压却又不敢沉寂的枫林镇梁家后代蠢蠢欲动,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沉寂,梁家的那些后代子孙里面再难寻出像祖辈那样杰出的人才振兴家族。而往往这样的大族之家,往往最在意祖宗死后的墓葬风水,就如皇室讲究龙脉那般。于是,枫林镇梁家的人,便在这祖宗墓葬的风水上大作文章,期望能以此来扭转家族的气运,荫佑子孙后代,这才有了梁家老太爷不惜花重金去买干孙女的那一茬!即便早已没落,但毕竟是安定梁氏真正的嫡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家资自然是我们所不能想像的。” 锦曦目光灼灼,等着文鼎接下来的话。 “据我打听来的可靠消息称,枫林镇梁家老太爷在三年前便请了很多位有名的地仙先生家来,在枫林镇后面那一带群山山陵里寻风水宝地。后来。可算相中了一块据说是能吸纳山川灵气的宝地。梁家人欢田喜地的早在三年前就悄悄命人在那山陵深处修建老太爷百年后归西的墓室,墓室工程虽不能跟那些王公贵族的规模相提并论,但在我们这一带。恐怕就连庆安府城的知府大人的财力物力都不及梁家!” “就在梁家老太爷墓室修葺完善后,那起初寻到那块宝地的地仙先生又推算了一番,说那个墓室里面有两个风水极好的棺位,最好是两个棺位都得安上棺材,要不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会因为过多吸纳了山川的灵气,而招来那些妖邪之物,届时,不仅不能福佑子孙后代,相反还会招来灭顶祸端!只有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放上一个养尸棺,里面葬着一位跟梁老太爷有血脉关系的人,算是合葬,这在风水学上就叫做养气!” “既然有那么好的风水位置,浪费了真是可惜,梁老太爷大可以把他长子给杀了,父子俩一人占一个位置啊!”锦曦嘲讽道,心里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文鼎也是苦笑着摇头,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锦曦的表情变化,只要她随时表现出恐慌,他就立马住口不再往下说,但还好锦曦只是静静的听着,眉头微微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们金鸡山梁家是你爷爷那辈从湖海县迁过来的,算起来,湖海县城的梁家也是安定旁系之后,骨子里多少应该是有点血脉的关联吧,那地仙说了,即便关系疏远,只要认个干孙女,再由他来弄点仪式什么的,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养尸藏气,引那宝地的灵气来福佑他们家子孙后代,不过,那被养尸藏气的人,则会跟轮回无缘,永堕无边地狱。” “难怪我能卖到二百多两银子,要不,以当前的市价,别说我一个小丫头,就算是个大老爷们出去卖身为奴,最多也就十几两银子罢了!看来,我还真是值钱哪!”锦曦冷哼了一声,道。 文鼎深吸口气,目光瞥见锦曦手里捻着的那朵梅花,早已被捏成了一团碎末,风一吹就落到地上,跟泥土混为一谈。 锦曦眉心微蹙,清澈的眼神此刻一片暗沉的雾气,一股戾气在她的眼底闪现。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陌生领域的事情,心内惊骇不能言,努力压下心口的惊骇,低笑了两声,道:“我大伯还真是疼我疼的紧啊,给我找了这么个好归宿!养气?哼,去他的狗屁养气,三年的牢狱太少了,实在不足以表达我对我大伯的孝敬,文大哥,你帮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我大伯把那牢底给坐穿?就算不能坐穿,流放出去做苦力也是好的啊!” 文鼎微微一笑,对上锦曦此刻涌动着仇恨和劣气的眸子,道:“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帮你,不过,这一回,我可以再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锦曦惊诧,文鼎这还是头一回跟她谈条件呢,有意思,她喜欢跟人以交易的形式各取所需,这样才不至于单单的承受恩情,她希望在文鼎帮助她的同时,她对文鼎,也是有用处的,只有如此,她才会心安理得。 “何事?”锦曦问,一扫先前的阴郁,目光瞬间明亮了起来。 文鼎被她这目光弄的,心底相反涌过一抹失落,其实他只是一个试探,想看看她对自己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其实,相比较她此刻的目光灼灼,他倒更希望她事事依仗着自己,让自己一步步变成她身边最不能或缺的人。可是,她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失落不过一瞬,文鼎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仔细一想,这样的锦曦,应该才是真正的她,不白吃白拿。永远要体现她的价值感和存在感。没错,他真正欣赏和被吸引的,不正是她身上的这种光彩吗? “文大哥,你快说呀。到底要我答应何事?若是有关做买卖的。那我们进去坐下来详谈如何?”锦曦道。 文鼎微微一笑。道:“确实是关于买卖的事,下回吧,等下回你去了县城。我俩再详谈,今日你们是过来拜年的,晌午饭我让下人备好了,今日我们只谈吃喝!” …… 在文鼎的小院用过一顿丰盛雅致的午饭,孙玉宝惦记着下昼要启程去县城,便提早告辞了,孙二虎和锦曦在文鼎那闲话了一会,便也起身告辞,出了鹊桥巷子。 两人步行回孙记那块,沿路经过的街道上要从王记医馆门前过,锦曦想到今早孙氏从谭氏那回来,说是谭氏对送去的那个麦麸靠枕不是很受用,说麻烦死了,还不如几副膏药贴的来的实在。孙氏回来后和梁愈忠一合计,两口子不想在老人家病痛上抠那几个小钱。 于是,锦曦早饭后出门,孙氏叮嘱她记得给谭氏带几副膏药贴家来。 锦曦让孙二虎等在王记医馆门前,自己进了医馆,对于王记医馆,锦曦跟里面的王大夫还有几位学徒都已经很熟悉了。孙氏临盆那回,还有桃枝溺水那回,王大夫都出诊去了金鸡山村呢。 王家医馆是长桥镇规模最大的老字号医馆,里面的大堂分为三部分,迎门正进的地方摆着一张大桌子,今日的坐诊大夫是刘大夫,右侧挨着墙壁是一长排的药台和药架,里面站着两个药徒正给人抓药。大堂的左边,劈出了一小方隔间,不是用屏风什么的隔开,而是用半透明的帘幕做隔断,这里面主要是接待些女病患,或是些身上有暗疾,又拂不下面子在人前暴露的病患诊治,平常诊断的时候帘幕就垂下来,没有诊断的时候,帘幕就从两边悬挂起来。 这会子锦曦踏进王记医馆的时候,刘大夫正在那给人把脉瞧病,后面还等着两位,右边的药架前面,锦曦匆匆扫过一眼,也围着几个抓药的人。锦曦瞥了眼左边的高高悬起的帘幕后面,王大夫今日不在,锦曦便径直去了刘大夫那,想等会跟他把谭氏的情况再细说一遍,好让他给开几副膏药贴。 锦曦正专心致志的看刘大夫给前面的两个人诊断,这时候,右边的药台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闹动声,锦曦扭头一看,只见到一个穿着破旧的汉子,挤开药台前排队等着抓药的那几个人,整个人趴在那药台上,正跟里面两个药徒那央求,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想要药徒给赊欠一副药回去给家中的婆娘。 那汉子口里在告穷,诉说着自己的家境如何如何的艰难,上有老下有小,孩子多,婆娘还病倒了,家里几亩田地人手不够,去年庄稼地里收成不好云云……总之,那汉子就拦在那药台前,把自己家的艰难史,声泪俱下的一一道来,目的就是为了博取药徒的同情,博取周围人的同情,博取这边刘大夫的同情,好让他能够赊到一副药回去给婆娘喝。 锦曦微微皱眉,不管是哪个世道那都是笑贫不笑娼,救急不救穷的,那汉子误以为自己说的可怜会博取到同情,那算盘是打错了,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何至于让老婆连买药的钱都没有还要出来告穷祈求别人的同情?太无能个了,不仅没有人会同情他,只会更加的不屑。 果然,那汉子声泪俱下的告穷了一大堆话,两个药徒还是一脸漠然甚至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们家真的怪可怜的,可我们俩也只是这里的药徒,不是掌柜,我们做不得主的,你就别难为我们了。再说你来我们医馆赊药,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要是人都跟你这样,我们医馆早关门大吉了!” 后面等的不耐烦的抓药的人也都不满的指责那汉子,道:“谁家没有老子娘,没有妻子儿女的?一个大老爷们没本事就该好好钻研着怎么赚钱去,别在这挡着我们的路!” 那汉子面红耳赤,眼见那俩药徒越过自己直接给后面的人抓药,他急了,连奔带跑的冲向这边的刘大夫,央求道:“刘大夫,求求你开开恩吧,大家都是乡亲父老的,再赊我一回药成不?等到秋天稻子入了仓,我保准把这药钱连本带利的给还上!” 刘大夫锦曦也打过两回照面,人还是蛮不错的,大半辈子都在你王记做坐诊大夫,也算得上半个当家人。 刘大夫刚刚给前面一个人看完病,正写完药方打发那人去药台那抓药,见这汉子在跟前这般央求,不禁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赖二呀,我们王记不是那放印子钱的地方,不要你连本带利,也不是那开慈善堂的,你这在我们王记都赊欠了不下三回的药钱了,这还不算我去你们村你家出诊那三五回,每回都没收你出诊银子吧?实在是不能再给你赊了,我们王记是医馆,我们这些大夫也要养家糊口,那药徒也都不能用西北风来养活吧?哎!不是我们冷血薄情,而是我们自个也是能力有限啊!” 赖二怎么着都不能达到目的,便一改先前的做底伏小,骂骂咧咧着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扬言,以往赊欠的那些药钱,王记半文钱都别指望! 刘大夫看着赖二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直摇头,这时候,那边药台后面出来一个穿着青蓝色,同样浑身打满补丁的年轻男子,但却生的好个仪表堂堂,前庭开阔饱满,嘴唇丰厚适当,卧蚕眉,悬胆鼻,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黑漆漆的瞳仁里似乎吸纳了山川的精华。 那眼神……锦曦不会忘记。那人手里端着三只叠在一起的箩筐,正跟那药徒那交接,所谓的交接,交接完了,那年轻男子又拿着空箩筐匆匆进了后面院子。 见锦曦目光追着那离去的忙碌身影,刘大夫道:“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瞧瞧那郭公子,人家不过一介贫寒书生,母亲病着也是无钱抓药。可人家跟那癞二就是不一样,人家宁可来铺子里干活用工钱来换取药费,也不随便弯腰告穷来祈求同情,这就叫有气节!” 锦曦点点头,刚才看那眼神就觉着眼熟,果真是郭公子,但锦曦还是要求证下,道:“刘大夫,那位郭公子可是叫郭海?” 刘大夫诧异,道:“正是呢,怎,锦曦姑娘跟那郭公子认得?” 锦曦淡淡一笑,道:“算是吧!” 从王记医馆买了膏贴后,锦曦并未去后院找郭海,而是径直出了医馆,然后跟孙二虎耳语了一番,孙二虎点点头,然后两人分头行事。孙二虎绕道去了王记后院那,而锦曦,抬头看了看头顶渐渐偏西的日头,想了下,决定今日下昼就算了,去拜访人还是得上昼才合乎礼数,那件事情明日再去也不迟。 翌日上昼,锦曦来镇上打理铺子,其间带上礼品,去了一趟王大夫的家登门拜访。 因为今日正式初七,上年头的最后一日,今日下昼家家户户都得燃放炮仗,用以来驱逐黄鼠狼,祈求来年鸡鸭鹅这些禽类的顺利丰收。锦曦和梁愈忠提早回到家中,屁股还没坐稳,梁礼胜又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三叔,爷让我过来喊你,说是让你和三婶都赶紧过去一趟,二叔二婶在那闹着要分家呢,奶气不过,说是老杨家唆使的,拿了一根绳子就要去老杨家那门口吊,这会子四婶和我娘还有梅儿姑姑她们正跟那拦着呢!”梁礼胜一跑进院子门就大声喊道。 “啥?分家?”梁愈忠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个消息让他震惊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彻底瓜分家 孙氏听到老梁头亲点了自己,不再犹豫,忙地把老三老四托付给董妈和简氏,跟着梁愈忠赶紧出了门去往村子里,这样的场合和事情,爹娘都去了,怎么可能少得了锦曦?于是,便也小跑着跟在后面。 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挤到了老梁头家前面的那条青石板路面上,长而窄的小巷子里,可真是人头攒动啊,众人目光的聚焦点,无疑都投向了那边的老梁家正门口,谭氏抑扬顿挫的哭骂声,从那焦点的中心传出来,一声声尖锐响亮,中气十足,哭骂声盖出了周遭所有的议论声,直冲云霄。 锦曦抚额,谭氏当真不愧老当益壮四字,这嗓门和哭骂的话,可真是把老杨家的祖宗十八代,以及老杨家将来的子孙十八代,全给招呼到了。其中贯穿的主题思想就是:老杨家不地道,怂恿闺女女婿闹分家,要天打五雷轰! “借过,借过。”粱礼胜在前面开路,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皆燥红着脸跟在后面,围观的村人见梁愈忠一家来了,自发的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锦曦跟在孙氏的身后挤到老梁家正门口,眼前见到的景象是,谭氏坐在青石板上,一根绳索勾在她的脖颈上,从两肩一直拖到地上,谭氏坐在那拍着身侧的地板一边哭骂,一边摁鼻涕,在她身后,崔喜雀,金氏,还有梁愈梅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一个个低垂着头,满脸通红。 瞧见梁愈忠和孙氏过来。崔喜雀像见到救世的菩萨般,明显松了一口气。孙氏想上前去扶起谭氏,被锦曦从后面给暗暗拽住,孙氏诧异,但见锦曦暗暗摇头,孙氏微怔间,梁愈忠早已奔上前去想把谭氏从地上扶起来,口里道;“娘,有啥事咱进屋说去,这地上冰冷的。仔细冻着……”话还没说完。梁愈忠被谭氏冷不丁一掌给推了个倒仰,幸好后面的粱礼胜一把扶住才没有摔倒。 “老杨家包藏祸心,唆使你二哥二嫂来分家,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老婆子我这就去他老杨家挂死拉倒!敢来瓜分我老梁家。我就要去他老杨家死。做鬼也要闹得他家不得安宁……”谭氏一边怒骂着,矮小瘦弱的身子板却很有劲头,手一撑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那跟绳子就要往人群中挤,金氏和梁愈梅还有崔喜雀都追上去拉的拉,拽的拽,好言哄劝着,可谭氏还是一蹦三尺高,不依不饶。 “娘,你这是做啥啊?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嘛!大过年的,要死要活像啥样?”梁愈忠懵了片刻,粗噶着嗓音痛声道:“娘,你是我的亲娘唉,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老四可怎么是好啊!” 谭氏顿了下,看了眼站在那双手握拳一脸痛心的梁愈忠,眼底闪过一抹震惊和动容,随即,又恢复了起初的怒气腾腾,道:“不是娘不要你和老四,如今是老杨家要逼死你娘,儿啊,别怨娘,你只要记得是老杨家把你娘给逼死的就成!”说罢,谭氏像是下了视死如归要找老杨家同归于尽的决心,往人群里冲。 围观的村人们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见谭氏要往外奔,纷纷往两边让,给谭氏让出一条路来。谭氏豁了出去,崔喜雀几人根本就难拉,孙氏跟上去一起劝着,谭氏却是充耳不闻,怒发冲冠,杀气腾腾的要去老杨家,梁愈忠看到谭氏还是只顾着要往老杨家那边蹦跶,突然嗷的喊了一嗓子,然后两个跨步上去,直接拦腰扛起谭氏转身就往老梁家正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混小子,你作甚?快放老娘下来!”谭氏一阵天旋地转后,踢打着梁愈忠大声嚎叫,梁愈忠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加快步伐朝正门而去,孙氏和锦曦还有金氏梁愈梅她们紧随其后,粱礼胜最后进门,随手把大门从身后紧紧关上,隔绝了外面一切的议论指点。 …… 外面围观等着瞧热闹的村人,在寒风中等了好一会子后,眼见着老梁家的大门一直紧紧闭着,没有开启的迹象,谭氏被梁愈忠强行扛起屋去后,里面也再没传出大的闹动,有些人便散去了,但还有一些对此事抱着高度热情的人坚守在门外等待…… 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响起了驱逐黄鼠狼的炮仗声,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最后一拨热情观众终于再坚持不下去,也都各自散开家去了,先前一派喧闹的老梁家门口,此刻冷冷清清,不过,此刻老梁家的后院东厢房里,却是挤满了老梁家的儿子媳妇们,屋里可以说是温暖如春呢。 老梁头披着外衣靠坐在床头,谭氏坐在床脚,脸扭向床里面,身旁紧挨着梁愈梅。床下面的左右两侧,分别摆着几张饭堂的那种长长的高凳,左边坐着梁愈忠孙氏和金氏还有锦曦,右边坐着梁愈洲崔喜雀还有粱礼胜梁礼智梁礼青。 床前冰冷的地上,俩列凳子的中间,梁愈林和杨氏并排跪着,两口子的头都垂的很低很低,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他们身后,站着一脸瑟缩的梁礼柏。在梁愈林的身后,散落着一根折断为两截的棍子,而梁愈林的后背,肩膀还有胳膊肘那些地方,衣裳破了好多口子,棉花絮从里面掉出来。 锦曦眨了眨眼,先前她们赶到老梁家正门处,她还有些纳闷怎不见杨氏,还以为杨氏又跑去了杨家找庇护,后来追在扛着谭氏的梁愈忠身后来到后院,才晓得后院里,老梁头正在对梁愈林上演全武行。锦曦这是头一回瞧见老梁头如此动粗,一根擀面杖粗的棍子,生生在梁愈林身上给打断了,锦曦也从未见过如此的梁愈林,那么猴儿精的一个人,这会子却是咬紧了牙死不松口。即便被老梁头打死,也坚决要分家,最后,棍子断了,杨氏哭着扑倒一身是伤的梁愈林身上嚎啕大哭,老梁头扔了手中的棍子,摇摇晃晃躺回了床上,东屋的门紧紧关上。 梁愈忠他们在东屋外面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东屋的门才再次打开,谭氏红肿着脸站在门口。一脸漠然的喊了大家伙搬高凳进去。于是。便有了眼下的这幅场景。 老梁头坐在床头突然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把屋里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也拉回了锦曦的思绪。 老梁头目光沉沉的。在床前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凝视在床前地上跪着的那两个人的身上,深深地,凉凉的。定格了瞬间,嘴唇颤抖了下,沉声开口道:“老二,爹问你最后一回,你、你当真想仔细了,非得分出去另过不可?” 随着老梁头的询问,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梁愈林的身上,梁愈林愣了下,随即抬起头来直视着老梁头,锦曦下意识蹙了下眉头,这梁愈林的猴儿脸被老梁头给打成了猪脸了。 “爹,儿子对不住您二老,儿子要分家!”梁愈林斩钉截铁道。 锦曦留意到老梁头在听到这答复后,老眼无力的闭了下,谭氏则是早没了反应,木木的呆坐在床里面,好似一切都跟她再没任何关系了。 “即便是净身出户,不给你二房三口人半亩田地,半分家财,也还是要分?”老梁头又睁开眼睛,看着梁愈林问。 梁愈林略略迟疑了下,下意识看向杨氏,杨氏还是跪在那把头给埋到了膝盖下面,梁愈林脸上一副纠结的样子,锦曦微微眯眼绕有兴趣的看着梁愈林,看他如何取舍。 “二哥,你可要想仔细咯,你要是真净身出户了,可就啥都落不到了,不是人人都有三哥三嫂他们那样的能耐的!”梁愈洲在一旁对梁愈林愤愤然道,他晓得用利益来诱惑他最好。 就在梁愈洲以为梁愈林会纠结的打退堂鼓的时候,梁愈林却很意外的点点头,豁出去了般,道:“爹,儿子想仔细了,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我和兰儿娘有胳膊有腿,脑子也不差,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一口饭吃!” “二哥,你、你咋这般执迷不悟呢?难不成你还真指望你岳父家和兰丫头接济?”梁愈洲又惊又意外,从高凳上弹起,指着梁愈林大声道,真恨不得冲上去揪住梁愈林一顿打,杨家要靠得住,那猪都会爬树了。 “人各有志,老四,罢了,罢!”老梁头无力的摆摆手,制止了梁愈洲,梁愈林心虚又惶恐的看了眼老梁头,迅速把头再次埋下去,然后,他看到跟自己跪在一排的杨氏,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坏笑,梁愈林皱起眉头,厌恶的移开眼,真要分家让爹娘这样像死了一回的折腾,说到底,他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内疚,但是,随即想到杨峰爹那从县衙打听回来的消息,得知梁愈驹很快就会上堂被判刑,十有八九会牵扯到老梁家和梁记,大难都快临头了,还不赶紧飞,守着那一丝丝内疚有个屁用? “爹这会子找你们大家伙过来,就是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宣布个事,就是关于分家的!”老梁头沉声道,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谭氏突然按住老梁头的腿,急道:“老头子……” 老梁头拍了拍谭氏的手,痛心道:“儿大不由娘,这心都不在一块了,还绑在一块过啥?”说完,老梁头面向众人,谭氏悲觉的再次扭过脸去,看着床里面,只听这边老梁头一字一句道:“爹我的意思是,咱老梁家干脆散伙吧,除了前年过年分出去的三房,剩下的这大房,二房和四房,也都分出去另过!” “啊?”屋里顿时炸开了锅,就连早已分出去的梁愈忠和孙氏也都是满脸讶异,跪在地上的梁愈林两口子惊诧的抬头看着老梁头,金氏还有些不明就已,梁愈洲再一次从凳子上弹起来,大声道:“爹,二哥要分那是二哥的事儿,我们四房坚决不分,喜鹊,你说是不?” 崔喜雀点点头,道:“老四,我是你媳妇。你想做啥,我都不拦着!” 锦曦眯了眯眼,暗暗对崔喜雀的聪明劲儿赞了一个,好一句‘不拦着’,既没有表现出她想要分家的心,又全了梁愈洲的面子,但这话无形说的又能让老梁头感受到她真正的内心想法,四媳妇也还是想要分家的,但是是为了四儿子,才强忍着! 老梁头再次摆摆手制止梁愈洲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老四,爹的心意已定,你啥都甭说了!” 梁愈驹犯了法被关押了起来,梁礼辉又入赘去了周家。梁礼智是打出一开始就跟他县城师父家亲近。在家呆的日子远比不上那师父家。梁礼青小了不顶事,金氏又是个脑子不太好的。如今在老梁家,大房能站出来的人就是他粱礼胜了。 “爷。我爹还在县衙的牢里呢,这分家什么的……是不是得先把我爹给弄出来,或是再去周旋周旋?”粱礼胜出声道。 “胜小子,这周旋跟分家不冲突,你爹犯的那事那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坐牢是跑不掉的,周旋也是白搭,还是往里糟蹋钱!”杨氏道。 “老梁家的男人说话,几时有你插嘴的份?就算分了家,老娘也是你的正经婆婆,照样能管你,闭嘴!”谭氏对杨氏一声怒喝,杨氏见众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忙地缩下脑袋不吭声。 老梁头叹口气,对粱礼胜道:“这两日爷一直在筹备着钱财什么的,就等着你大哥礼辉那捎回消息来,只要能把你爹给弄出来,砸锅卖铁爷奶也不皱下眉头!” “是啊胜小子,为了为大哥周旋打点,娘把自己的那只金镯子都拿出来了!”梁愈梅说道,目光直直瞟向坐在那的梁愈忠和孙氏,这里如今手头最殷实的就数三哥三嫂了,要是他们能拿出周旋的钱来,那娘的那只金镯子就不必动了,虽然有可能是明器,但拿去银匠那改了,将来还不是给她做嫁妆? 不过,很可惜,梁愈忠和孙氏手头再殷实,也再不是从前那样没有判断力的大好人了,对于梁愈驹这件事,夫妇俩可是铁了心的不想管! 粱礼胜点点头,退到一旁不再吭声,爹做了那么多错事,还去挖人家祖坟,一而再再而三的牵连到家里,要是换做别的人家,早撒手不管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爹,咱还是说说分家的事吧,既然你老要把咱家全分了,那我们二房您可就要一视同仁了!”梁愈林瞅准个机会,急巴巴的跟老梁头再次把话题又转移到了分家的事情上,打铁就要趁热嘛! 老梁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把想法全都写在脸上的梁愈林,目光冷冷又威严的在屋里环顾一圈,最后沉声道出了他对这回大分家的打算,通常情况下在老梁家,但凡大事件,一旦老梁头说出了口的,那都基本是拍了板的,这点魄力老梁头一直都有。 一个个屏气凝神的听着,锦曦也是微微眯着眼,饶有兴趣的想知晓老梁头的分家大计。 “分家,无非就是把家里住的房屋,和赖以生存的田地,给大家伙均分了就是。”老梁头沉吟了下,接着道:“家里的房屋,我是这样盘算的,前屋以天井为割点,前面那套分给大房,里堂屋那套分给二房。后面这整个内院,归四房,包括灶房和饭堂,我和你娘这东厢房还有隔壁梅儿的屋子,都让出去归四房。不过,灶房后面的菜园子和茅厕还有杂屋,大房二房和四房共用。这是家里屋宇的分派。” 梁愈林两口子听到这里堂屋那一套四间屋子还有里堂屋都归他们,心下乐开了花!梁愈洲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崔喜鹊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思忖和权衡,道:“爹,你和娘还有梅儿都把屋子让出来分,那你们自个住哪呢?” “是啊爹,屋子什么的都给我们三个房的人瓜分了,你和娘还有梅儿往哪去?”梁愈洲问,梁愈忠和孙氏也都表示疑惑,梁愈梅更是茫然的看着老梁头。唯有锦曦,目光微微眯了起来,老梁头这样破釜沉舟的分家,把自己的屋子都给让了出去,难不成,他想往后在几个儿子家里轮着住来养老?若是这样,那岂不也要算上这早一步分出去的梁愈忠这份子? 老梁头摆摆手。制止住众人的议论声,道:“这个问题,稍后再议,咱先接着说分家产的事!” 一语生效,众人都高高竖起耳朵,继续往下听,“咱家的田地,良田,次田和旱地,包括柳树林子那边几块开荒的地。还有家里粮仓里面的粮食全拿出来给分了。你们都是爹娘的儿子,谁也不偏袒,三个房的人照着人头数来均分,谁都不准扯皮!” “爹。镇上的杂货铺子。还有家里应该还有些积蓄什么的吧?还有后院圈养的那些鸡鸭。还有两头猪,怎么个分法?”梁愈林急问。 梁愈洲气的直摇头,道:“二哥呀二哥。你那心里除了惦记着这些,还能不能再惦记点其他啥的?” 梁愈林白了梁愈洲一眼,不屑跟他解释,谭氏一拍床板,怒道:“连根鸡毛都不放过,拿啥去给你大哥周旋打点?做梦吧你,再废话连片瓦都甭指望!” 梁愈林立马噤声,老梁头打了个哀声,道:“你们娘说的在理,家里手下的那点积蓄,还有后院的家禽家畜,那都是要留着卖钱给你大哥那打点的,炮仗伤了人,也得赔钱,我得把镇上的梁记杂货铺子给卖了,卖了的钱你们谁要惦记,尽管拿去,到时候炮仗那块给苦主赔钱的差事,也一并揽去!” 梁愈林彻底的闭嘴了,老梁头沉吟了下,话题终于转移到了他们老两口和梁愈梅的身上,道:“至于我和你们娘,还有你们妹子的去处……” 每个人的耳朵和眼睛都汇聚在老梁头身上,谭氏依旧撇着头瞪着床里面,从锦曦的角度看不见谭氏的面部表情,但梁愈梅却在那茫然的张望。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和你们娘生养了你们,你们理当给我们尽孝道,养老送终!”老梁头道,目光从屋里儿子媳妇们的脸上一一扫过,道:“家都分了,你们妹子也呆不了一两年就要出嫁了,我和你娘还有妹子,接下来会轮着在你们几家过,每家过三个月,也就是一个季度。你们还有啥想法不?” 锦曦迅速垂下眼,老梁头果真是这样安排的,每家呆三个月,一年十二个月,那不就是把梁愈忠也给算了进来吗? 趁着其他人都在努力消化这事的当口,锦曦微微一笑,起身问老梁头道:“爷,我爹是您的儿子,赡养你和奶那是天经地义,我们一家自然是欢迎爷奶,还有小姑过去住的!” 梁愈梅对锦曦咧嘴一笑,谭氏没反应,老梁头颇为满意的对锦曦这头一个表态,点点头。 “爷,曦儿还有一个疑问,您老不说所有的儿子一视同仁吗,那当初我家分家是净身出户,白手起家,照着当时写的那分家文书,在小姑出嫁前,每年得孝敬你和奶十五俩银子,等到小姑将来出嫁,每年孝敬十两。那,如今二伯他们是分了屋舍田地的分家,是不是也该照着我家那规矩来?就算十五两拿不出来,十两总得拿吧?要不,外面人家还道我爹是不是爷奶亲生的呢!”锦曦微笑着问道。 屋里的人都明白锦曦的意思,三房当初净身出户都如此,他们这些分产分家的,自然除了一年三个月的赡养,每年还得再孝敬十五两银子,不然,这道理说不过去!可是,一年给老梁头十五两?且不说大房如今没有主心骨,四房刚成家没钱,二房那是有钱也不可能舍得掏! 搁在老梁头那,也是有另一番权衡,若是一碗水端平,在四个儿子那挨着住,每年每房孝敬十两银子,老梁头敢打保证,二房是铁定不掏的,四房也有困难,大房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梁礼辉入赘,其余的三个都还没成亲!可要是不答应,那么,外人铁定会说老梁家使劲的压榨苛刻三房,老梁头自己,也是不好意思住到梁愈忠家去的。这可怎么办呢?老梁头突然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恼! 锦曦的话一下子让屋子里冷了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墙壁隔断的骨肉亲情 第二百一十四章墙壁隔断的骨肉亲情 “爹,咱们可都不比老三家啊,咱们都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这又初分家另过,能养活自己和爹娘你们就算不错了,这每年十两银子的孝敬,那是打死都挤不出来的!”梁愈林唯恐老梁头为了一碗水端平,也要他们掏银子,赶紧道。 大房的人和四房的崔喜雀都表示沉默,梁愈洲也犯了难,十两银子对于他而言,也是有些艰难,梁愈忠看了眼四下,跟孙氏还有锦曦目光交流了下,站起身开了口。 “爹,我和曦儿娘这就回去给收拾两间屋子出来,你和娘还有梅儿,随时都可以搬过去住,咱家不少你们几双筷子。至于那每年十两银子的孝敬……我们家也愿意出!”梁愈忠道。 “爹,你倒是愿意出,可若是让村人给听到了,保不住会道论咱爷奶呢!”锦曦一唱一和道。 “不怕,若是有人道论,我就站出来说,不是你爷奶一碗水不端平,而是我们自个主动要求给的,不赖你爷奶!”梁愈忠道,转而问老梁头:“爹,你看这样成不?” 老梁头被梁愈忠和锦曦这一唱一和弄得,老脸着实挂不住,在那皱着眉头发思量。锦曦暗猜,老梁头铁定是在那权衡,看看是选择过来住那三个月呢,还是要那十两银子的活络钱? 不一会儿,老梁头便沉吟好了,对梁愈忠道:“老三啊。那要不这样吧,我呢,和你娘还有妹子,就不去你那住了,你就还是每年给咱十两银子,可中?” 老梁头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一年十二个月,在大房,二房和四房轮流过四个月,三房每年给他们十两银子孝敬。大家伙在都在暗地里思量。梁愈林和杨氏得知自己每年得养活这老两口和梅儿多一个月。心里有点老大不自在,但又想到每年不必再拿十两银子出来,长松了一口气。 大房的人对此都没什么不同的想法,老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四房。梁愈洲还是对分家有些耿耿于怀。但听见爹娘每年都有四个月的时间会跟着自己过,又欣慰起来。至于崔喜雀,锦曦从她悄悄投过来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心底的喜悦。不用一大家子绑在一块过日子,每年最多跟谭氏一个屋檐下相处四个月,年底的时候也不需要给予法定的孝敬银子,崔喜雀对接下来的美好生活看到了希望。 锦曦也暗暗高兴,这一趟老梁家大分家,对锦曦家这边没有造成任何损失,而且,从某一定角度来说,还获得了赢利,那就是谭氏他们不必住进梁愈忠家,对锦曦而言,这实在是太好不过了。谭氏和梁愈梅那性子,住过来对谁都处不好,铁定日日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与其做近距离的冤家对头,锦曦宁愿多花点钱,时常买点东西过去探望下,这样反倒更好,距离产生美嘛! 这一回的分家,因为老梁头寒了心,梁愈林下定了决心,杨氏的推波助澜,其他人的默认,很快便雷厉风行的实行起来。翌日晌午饭的时候,金氏杨氏和崔喜雀都去了灶房,打算弄一顿丰盛的散伙饭,梁愈林还去请了里正,以及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过来做吃饭喝酒顺便做个见证,梁愈忠也没得去镇上,被老梁头喊过去了。得到风声的村民们,好多都聚拢在老梁家的大门前,围着瞧热闹。 锦曦这一日没去镇上,也没进村去瞧,因为她跟随蔡金山和蔡庆阳父子去了一趟郑家村和付家村那块,那块有几亩一等的良田,蔡金山年前就已经在郑家村找到了愿意租赁的村民,锦曦今日是专门过去商议并敲定这件事的。 晌午饭后回到金鸡山村的家中,孙氏和简氏正在院子里晒日头做针线活,老三老四在东屋里睡觉。锦曦正打算把那五亩田地租赁出去的事跟梁愈忠说,这才发现梁愈忠不在家中。 “娘,我爹是去了镇上呢,还是在村里没出来?”锦曦把田地租赁的事情跟孙氏大致说了一遍后,问起梁愈忠的去向。 “哦,你爹呀,晌午饭后家来了下,拿他做木工活的那些家伙什呢,说胜小子央求他下昼帮忙给起个锅台来烧饭,这会子该是还在那边吧!”孙氏边纳鞋边道。 老梁家分家,内院的灶房分给了四房,大房和二房都得重新起灶房。老两口和梁愈梅轮着跟大房二房和四房过,先从大房这开始,照着长幼来轮。考虑到大家屋子都紧缺,老梁头决定他们老两口和梁愈梅暂且还住在原来的东厢房那两间屋子里,一日三顿,等到饭点老两口就带着梁愈梅去到前面大房的灶房吃饭。 锦曦坐着休息了一会,喝了茶,想了想还是坐不住,起身进了村子里,想去看看分家后的老梁家如今是啥样! 老梁家,此刻里正和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饭后做完见证,便唏嘘着散去,一脸黯然的老梁头带着谭氏和梁愈梅,暂回到了内院东厢房,他们原来的屋子。前面,儿孙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拆墙,筑墙。大房和二房中间以那口天井为界限,中间筑起了一座一人高的木头搭建的墙壁。 大房的屋宇结构是,正门进来就是堂屋,堂屋两边分别各两间厢房,一共是四间。粱礼胜占一间,梁礼智占一间,梁礼青占一间,还有一间一分为二,前本座金氏住,后半座做灶房,饭桌摆在堂屋,大房依旧从原来的正门进出。 因为天井那筑起了木头墙,二房再不能从原来的正门进出,于是梁愈林便请来村里几个狐朋狗友,帮着在里堂屋的东面墙壁处开了一扇门,门外是一条过道。跟隔壁邻舍家的墙壁间距大概一丈宽,二房的人就从这侧门进进出出。 二房的屋舍结构跟大房雷同,也是中间是堂屋,两侧各两间厢房。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睡一间,梁礼柏睡一间,还有两间抽一间做客房,梁锦兰到时候回娘家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有一间做灶房,吃饭会客什么的,就在里堂屋。 大房封住了二房的去路。二房自然也要把通往内院的侧门给封死。于是。分到最里面内院的四房梁愈洲和崔喜雀两口子,一面在东院墙那里开了个侧门,跟二房的侧门并排,隔着几步的距离。老梁头和谭氏他们去前面吃饭就从这侧门进出。除此外。梁愈洲还在内院的后院给开了个宽敞些的院子门。从后门去田间地头干活也方便。 四房的范围仅限在东西俩厢房及上屋的灶房饭堂,灶房和饭堂后面的菜园子,茅厕。杂屋,以及鸡舍猪圈牛栏,都是大房二房四房均分了用。 锦曦从前屋绕到后院,把每个角落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从这样的分法来看,吃亏的是四房,东厢房说是也归四房,可老梁头和谭氏他们却没有要挪窝的样子,灶房和饭堂也是原来的旧的,灶房后面的领土还是共用,四房真正得到的,只有西厢房的三间小破屋。 而且,还不得清净,往后金氏杨氏养些鸡鸭什么的,都圈在这后院,而且,四房两口子往后在饭堂吃饭,保不准前面大房二房的人会端着裤子急吼吼从他们面前跑过去直奔茅厕,真叫一个影响心情啊!锦曦抚额,继续往内院走。 扫了眼东厢房里老梁头他们的屋门紧紧关着,萧瑟和落寞的气息笼罩着那扇单薄的门,这边西厢房里,梁愈洲和崔喜雀把东西还有嫁妆,从原来的屋子里搬过来,锦曦踏进西厢房的时候,崔喜雀正跪在床上铺被单。 “曦儿,这里往后就是四婶真正的窝了啊,虽不及你家那明亮宽敞的大院子大瓦房,可你得常过来四婶这耍!”崔喜雀麻利的铺着床,看得出心情很好的样子。 锦曦过去帮她给枕芯套上枕头套子,一边打量这屋子,不禁笑了。 “哎,你这丫头,婶跟你说话,让你往后常过来耍呢,你这一个劲儿的傻笑个啥呀?”崔喜鹊纳闷的道。 锦曦笑看了一眼这屋里四角,道:“四婶,我没想到我爹娘成亲那屋子,如今成了你和四叔的小窝了,晓得不,我可是在这屋子里生的呢!” “是吗,那还真是好,说明这屋子是块吉祥宝地,指不定我一住进来,往后也能生个娃儿跟你这般聪明,会挣钱,让我也像你娘那享清福,嘿嘿!”崔喜鹊心情大好,笑眯眯道,手下的动作越发的有干劲。 锦曦抿嘴笑了,道:“我那点小聪明算个啥呀。诶,不过话又说回来,四婶,你说的还真准,这屋子还真是个好地方,不然,老鼠也不会选择来这做窝呀!前年那会子我们去孙家沟呆两个月不住这,回来一瞧,这床上稻草里都给老鼠做了窝。” 崔喜鹊手一抖,道:“呀,吓人啊,说的我鸡皮疙瘩全起了,回头赶紧让四叔把这吉祥宝地的几个墙角窟窿给糊起来呗!” 梁愈洲其间又送了盆桶过来,都是崔喜鹊的陪嫁,送完后他又去了前面那和梁愈忠一道帮梁礼胜搭建锅台。锦曦帮着崔喜鹊很快把屋子收拾好,崔喜鹊打量了一番收拾妥当的小屋,跑过去把屋门插上,然后拉着锦曦横倒在松软的床上,长舒出一口气。 “曦儿,今日是我嫁进老梁家来,最舒畅的一日。”崔喜鹊仰面躺着,望着头顶的帐子顶棚,轻声道:“即便梅儿还没有出嫁,我也没往常那般揪心了,因为,打从今日起,我崔喜鹊就真正当家了!” 锦曦很能理解崔喜鹊此刻的心情,想当初他们三房好不容易从谭氏手底下挣脱出来另过,即便是净身出户,那种轻松和对未来可以自己规划的激动心情,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四婶,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开春后,是跟四叔在家里侍弄那些庄稼活呢,还是继续去铺子里?”锦曦侧过身。轻声问,刚刚过完上年头,还没到元宵,大家伙都还窝在家里享受正月的走亲访友,铺子里的买卖这个时间段都是比较清淡的。有琴丫,秀兰,金宝红三人,完全能照应的过来,但是等过了元宵人手就不够了,所以锦曦有必要问下崔喜鹊的意思。 崔喜鹊认真想了下。道:“照着我的心意。是想把你四叔也一道拐着去你那铺子里做事,但如今分到了几亩田地,咱庄户人家总也不能荒废了。要不这样吧,今夜里我跟你四叔合计下。看还能不能赶在开春耕种前把那几亩地给租出去。” “要是能。回头我们两口子都去给你干活。要是谈不拢租赁的事,那就把你四叔留在家里侍弄田地,我照样去铺子里做事!”崔喜鹊很干脆道。确实是很能拿主意的当家妇人的模样。 锦曦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心中有数了,两人并排躺在那里说了好一会子话,直到梁愈洲从外面进来,锦曦这才惊觉天都快要黑了,忙地起身告辞回了自己家。 正月十五的上昼,锦曦和简氏从池塘边洗完衣裳回家的路上,正巧遇着一辆马车从村子里驶出来,锦曦瞧见那马车上的标识和那赶车的车夫,眼睛一亮,随即把手里的木盆交给简氏带回家去,自己则朝官道上走去。 “敢问里面坐着的人可是王大夫?”锦曦朝那马车夫微笑着问道,马车夫把马车缓缓停靠下来,车窗帘子从里面被掀开,王大夫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锦曦朝他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瞧见等候在路边的人是锦曦,王大夫微笑着朝锦曦拱了拱手。 锦曦一番问询,得知王大夫今日是过来村里给里正出诊,里正的老爹病了,一直都是在镇上的王记医馆诊断。这会子刚巧出诊完回镇上去,锦曦热情邀请王大夫去她家喝茶吃晌午饭,王大夫以赶着回去给里正的老爹配药为由,婉谢了锦曦的好意。于是,王大夫坐在车厢里,锦曦恭敬的站在车旁,两人聊了几句。 “锦曦姑娘,有一事我还要跟你道声感谢呢,若不是你前几日去我那找我说那事,我孙儿怕是要真错过一位德才兼备的好先生!”王大夫激动道。 锦曦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前几日她确实是带着礼品去了一趟王大夫家拜访,目的是为了郭海。锦曦杜撰了郭海跟她嘎婆家是山里的远房亲戚为由,那日因撞见郭海在王记医馆帮忙打杂来换取他娘的医药钱,心生诧异。 心想,既然是大老远翻山越岭过来投奔姨母家,那母亲生病,郭海却躬身来医馆打杂换取药钱,难不成,投奔的结果差强人意?那郭海母子的处境铁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锦曦想要帮他一把,可碍于郭海宁可打杂挣钱也绝不赊欠的举动,由此可窥见他骨子里的尊严和气节。他并非像那些读死书的人那般孤傲的气节,而是懂得灵活变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子,脚踏实地的去想法子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既不出卖尊严又能为娘亲挣来药,这样的人灵活懂变通,还脚踏实地。这是最吸引锦曦帮助的亮点。 正因为如此,锦曦才不能贸贸然上前去给他和他娘那送钱,于是,便想借由王掌柜的手,给予郭海一些小的帮助。 王大夫当时对锦曦说的这些表示理解,确实,皇家都有三门穷亲戚,锦曦家如今发达了既能想到接济穷亲戚,还又能顾忌亲戚的颜面,王大夫对此觉得很不错,愿意帮助锦曦。锦曦大喜,便留下二两银子,从王大夫家告辞了,回村后,赶上老梁头家大闹分家,之后又去了一趟县城,昨日才回来赶过元宵。 锦曦启齿一笑,道:“该说感谢的应当是我,是王大夫您先给我行的方便。呃,敢问王大夫先前那话,从何说起呀?” “哦,是这样子的……”王大夫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开始跟锦曦讲述起事情的原委来。 原来,锦曦那日留下二两银子离去后,王大夫思来想去,觉得贸然把这二两银子赏赐给郭海,容易引人猜疑,便决定先等两日寻个机会再说,横竖郭海这几日都会在医馆里打杂来换取药钱。 王家虽然是老字号的医馆。可王大夫却将心力一直寄放在孙儿的研读上,希望有朝一日孙儿能考出个功名来,为官致仕光耀门楣。 于是,王家倾尽全力,找人托关系才把孙儿给弄去了望海县城最有名的私塾‘名人堂’启蒙就读,如今入学已五载有余,王家人几代为医,从未出过蠢材,可是孙儿的学业成绩在学堂里却是屡屡挂龙尾,做出来的文章甚至都还不如镇上私塾里那些就读的同龄学子。 正月初六王大夫去县城给名人堂的先生拜访。先生告知王大夫。其孙儿脑瓜着实愚笨,入学五载有余,生员考试至今落第,再不济便要劝其退学。以免带累名人堂的声誉。王大夫心内极其不服。他是老大夫。给孙儿做过全身上下细致的诊断,孩子一切正常并无异样,怎么在那样的名私塾还学不进去呢?他为此极度苦恼。一筹莫展呢。 县城名人堂私塾要到过了元宵才正式开学,正月初八王大夫带着孙儿去到医馆,王大夫在前面坐诊,孙儿在后面帘幕后习作先生布置的课业,正遇一疑问处绞尽脑汁思索未果之际,恰巧郭海过来跟王大夫回报事情,王大夫曾在锦曦这听过郭海是个读书人,便心发奇想,既然郭海也是个读书人,何不这几日以让他给孙儿陪读研墨为由,届时好把锦曦留下来的二两银子转达至郭海之手? “王大夫,后事如何呢?”锦曦微笑着问。 王大夫抚掌,更加激动道:“郭公子大才,大才呀!不晓得他是用了何种法子,不过区区几日的点拨,我孙儿好似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两人这几日一直在一块共处,我虽是一介大夫不懂那些做学问的事情,但我从旁听着,也估摸着能猜测的出,他们是在研习文章,交流心得。锦曦姑娘,你道昨儿正月十四去县城开学,我孙儿把那篇先生布置的作业文章呈上去,先生看了后,那是大感意外,拍案赞好啊!” “先生起初还有些不敢确信是出自我孙儿之手,便又另出了几题当场考核,我孙儿一一对答如流,先生更是赞叹不已,直夸我孙儿是匹后发先至的黑马!哈哈哈……”王大夫激动的抚着胡须大笑起来。 锦曦脸上同样陪着笑,然心里则是惊诧异常,王大夫孙儿的变化,铁定离不开郭海的点拨,那郭海的才华,看来真是不容小觑,锦曦想到这,又隐隐觉着高兴,指不定,从来不做无利之事的自己,这头一回破例做好事,还真就押对了宝呢? “王大夫,那我先在这恭喜你了,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你家孙儿很快考中功名光耀门庭,那必定是指日可待之事。”锦曦微笑着道,王大夫微微额首,眼角眉梢都是欣慰和期待之色。 “那么,敢问王大夫,既为孙儿寻到如此良师益友,接下来有何打算不?”锦曦又问。 被问及此,王掌柜脸上难掩惋惜,道:“老朽行医多年,看人也不下少数,目光自认还是有几分的。郭公子虽然身上并无功名,但他大才,不出意外他日必定会有一番功名成就。即便眼前只能短暂把他留在我孙儿身边伴读,着实委屈了他,但对我孙儿而言却是莫大的助力,极其难得的可遇不可求啊。我许诺他在县城跟我孙儿同吃同住,每月还给予他五百文钱的花销。” 五百文钱在这乡下小镇,一个读书人平常足不出户的做学问,就简单的吃喝拉撒,五百文应该是能管个温饱,在县城,吃住王大夫家都包了,每个月五百文钱的零用花销,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过,若是算上郭母的生活花销和吃药的钱,那五百文就又紧巴巴了,显然,王大夫一心都扑在郭海身上,却忽视了他背后还有个投奔亲戚未果的生病娘亲。 “那郭公子答应了王大夫您的要求了吗?”。锦曦问。 王大夫斟酌了下,道:“我正在等他回音,他说要回去跟娘商量下,明日给我答复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惊天大爆料之金屋藏娇 第二百一十五章惊天大爆料之金屋藏娇 当天夜里饭后,梁愈洲和崔喜鹊一道摸着黑来了锦曦家,孙氏见这二人大老夜里还跑过来,习惯性的吃惊,担心是不是老梁头他们那边又生什么事了。但锦曦瞧见崔喜鹊进门时那脸上飞扬的神采,就猜出铁定是梁愈洲也能腾出手来去镇上的铺子里做工。 果真,还没坐下,梁愈洲就跟梁愈忠和孙氏道明了来意,果真是想和崔喜鹊一道,也去镇上的千里香帮忙。 “那敢情好啊,铺子里如今正缺着人手呢!可是,老四,那你家的那几亩田地咋办?”梁愈忠高兴过后,又问。 “我下昼去村子里打听了一番,把那几亩田地全租给刘大壮家去种了,家里后院那几块菜园子,喜鹊说就不要了。”梁愈洲道。 “村西河坝边那半亩地的菜园子,我托付给我老娘和大姐去侍弄,到时候我和老四家来,要吃啥菜只管去菜园子里摘就是了!”崔喜鹊道。 “嗯,崔大婶子可是种菜的好手,有你娘和你姐帮你照应着,一年四季也少不了你的腌菜。”孙氏道,崔喜鹊连连点头。 “四叔,是这样子的,如今千里香早点铺子有琴丫,秀兰姐,宝红哥,还有四婶,人手差不多是够了的。你要不去隔壁的孙记杂货铺子,帮着运送货物怎么样?”锦曦在一旁思忖了下,对梁愈洲道。 梁愈洲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道:“曦儿,如今我是你的伙计,你看着调派就是!啥时候正式开工,你说一声就是!” 锦曦笑着点点头,孙记有了梁愈洲的加入,她就可以从孙记调遣两个伙计去县城的火锅铺子了。“那成,明儿就去镇上吧,工钱的事情等回头到了镇上安顿下来,我再跟你细说!四婶。去年你不是跟琴丫挤一屋吗?今年不必了。琴丫和秀兰姐说要一块住,宝红哥住一间,我原来住的那屋子,今年我不打算在那住了。干脆转给你住吧。”锦曦道。 梁愈洲夫妇高兴的连连点头。梁愈洲道:“曦儿。那我和你婶子这就回去收拾,你四叔我原本还打算早去晚归,这下好了。我也住到千里香你婶子那去,倒省了两头跑的辛苦!” 梁愈忠让蔡庆阳提着灯笼送他们俩一程,锦曦和崔喜鹊跟在后面,崔喜鹊轻轻拉了下锦曦的衣裳角,低声道:“曦儿,婶子得跟你说声谢,亏得你细心想的这般周到!” 锦曦俏皮的眨眨眼,晓得崔喜鹊是为了那单间屋子的事情感激自己,道:“没啥,去年是因为铺子里人手不够用,我得常驻在那帮忙这才要了间屋子,今年有你们大家,我可就轻松多了。” 崔喜鹊拍了拍锦曦的手,这份体贴她记下了。锦曦转身回了内院,去了东厢房,孙氏正给老三把尿,瞧见锦曦步伐轻快的进屋,孙氏慈爱的笑着道:“曦儿,你把那屋子让出来给你四叔四婶住,可是给了他们一个极大的方便呢,如此,他们可再不是日日跟你爷奶姑姑一个屋檐下了,小两口住到镇上去了,吃住都在铺子里,往后的日子可轻松了呢。” 锦曦点点头,可不就是么,且不说他们是跟她亲厚的四叔四婶,就算只是她手下的伙计,她也会从方方面面为他们考虑,伙计心情好,做事才能跟专注更卖力不是吗? “可是曦儿,还有个事摆在那呢,等到你爷奶轮到跟四房过,那怎么办?”孙氏问道,老梁头他们跟四房过,一日三顿全都四房提供,难不成让老梁头他们去镇上吃?那不现实啊! 锦曦笑了下,道:“娘,你呀,就是个多操心的命!不就是爷奶他们的一日三顿吗?你放心,保准到时候会想出办法应对的!再说,那不还有八个月吗?”。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难题,那都不叫难题,锦曦就不信了,崔喜鹊他们真要给足了伙食费,远胜于大房二房的饭菜标准,又有现成的灶房,还怕老梁头他们三人饿到肚子?谭氏自己年纪又不大,不过才五十多尚未到六十,身子骨也好,下厨侍弄三人的饭菜那是小事啊! 翌日,梁愈忠和锦曦架着牛车,载着容光焕发的梁愈洲和崔喜鹊两口子去了镇上,这边他们在镇上热火朝天的安顿一切,那边金鸡山村,做了周县丞上门女婿后便一直未曾踏足金鸡山村的梁礼辉,悄悄回到了老梁家。 关于梁礼辉回老梁家的目的,锦曦是下昼回到家中,梁礼辉夜里过来造访的时候,从梁礼辉口中亲耳听到的。 这趟梁礼辉并没有如老梁头期望的那般,带回释放的梁愈驹,梁礼辉带回的,却是关于梁愈驹过堂,以及县太爷一番审讯下来,对梁愈驹给予的惩处! 分别有三项罪名成立,因为私贩茶叶和黑炮仗,挨了二十大板,还没收了梁愈驹藏匿在湖海县城的藏货。黑炮仗炸伤几个买者一事,县太爷责令老梁家予以抚慰受伤买者统共六两银子的罚款,并一年的牢狱之刑。这前面两项,因为有梁礼辉岳父周县丞的从中周旋,还是从轻发落了。 但最后一项,是关于盗墓窃财,破坏坟墓风水一事,枫林镇的梁家虽已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强,闹得是不可开交。但金鸡山村的老梁家,也是凑齐了家里的积蓄,还变卖了后院的鸡鸭猪,镇上的梁记杂货铺也盘出去了,所得银两全送去县城交由梁礼辉,让他用作打点之用。 因为老梁头发话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先甭管后面怎么给予赔偿,在打点这一首要环节,是绝对绝对不能寒碜! 县太爷一方面迫于枫林镇梁家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又苦于收受了周县丞女婿这边的丰厚打点。虽然县太爷跟枫林镇的梁家是遥远的姻亲,但也敌不过老梁头这边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啊!县太爷正准备将盗墓一案的主犯,也就是王家村那几个人,照着大月国的律法,是要处死的,但县太爷给那几个人流放西大坝。而对梁愈驹,就给予一个从犯,判个三年的监禁就算过去了。 正在这时,一纸密令来自庆安府城,据说是上面有更加高贵的大人物在密切关注着这件盗墓案。那个神秘的大人物还重点点名了盗取倒卖明器给本朝带来的严重恶劣影响。虽没有点名梁愈驹的名字,但县太爷却是看得额头冒了几层冷汗,再不敢给梁愈驹行方便钻空子。 于是,在正月十五那日过堂后。一纸判决下来。王家村那几个人除以死刑。秋后问斩。而不良商人梁愈驹,则被处以发配西大坝三年! “礼辉哥,西大坝在哪块呀?”外院的堂屋里。锦曦问坐在对面正跟梁愈忠和孙氏复述这些事情的梁礼辉。 梁愈忠和孙氏也茫茫然的看向梁礼辉,显然都不晓得梁愈驹即将发配的西大坝在哪里! 梁礼辉浓墨的眉微微拧起,道:“西大坝是在距离咱们这大概三百里的庆安府的最西面,那里是有几条大河经过,中间有一块约莫百亩的小岛地,因为四面都是水,没有出去的路,通常那些重刑犯都会被发往那里,那里土地贫瘠,犯人在那里开荒种粮食种菜,打渔捞虾,做最苦力的事情,过猪狗不如的生活。最后挣取的物资兑换成银两,悉数上交充盈国库!” 梁愈忠和孙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锦曦微微眯起眼。 “不止是日复一日的繁重劳作,还因为发配去那里的犯人都是重刑,大多是些穷凶极恶的人,加之看守的差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于是,有很多人去了西大坝,要么就是染病没得治,要么就是活活累死,要么就是被其他犯人给折磨致死,总之,都极少能再活着回来。” 孙氏惊得目瞪口呆,梁愈忠则面色沉了下来,眼里涌动着担忧和无奈,拳头捏的死死的,沉声道:“大哥自小就是被你爷奶呵护着长大,可以说极少经历这样的大挫,这一去西大坝就得呆上三年,但愿他能咬紧牙关坚持下来,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梁愈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尽管跟大哥梁愈驹在很多事情上不对盘,但是,当得知大哥这一趟真可能生死未卜,脸上的悲痛和担忧那是由心而发。 锦曦赶紧把目光从梁愈忠身上收回,鉴于梁愈驹对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别说是发配去西大坝,就算是即刻推出去给斩了,锦曦也没多大的感觉。但是锦曦看到自己老爹这副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但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锦曦也不可能再去改变什么,何况,她要么不轻易做决定,做了,那对自己所做的决定,从来就不会反悔! “礼辉哥,那爷那,可晓得大伯的去向?”锦曦问,老梁头以前在望海县城做过几十年的刀笔吏,铁定也是晓得西大坝的。他要晓得梁愈驹去了那里,不知会作何反应? 梁礼辉呼出一口气,摇摇头道:“我不敢把那事跟爷说仔细,只含含混混说我爹逃不掉三年的囚禁,我爷应该是理解成我爹留在县城的监狱坐牢吧,还说等天气暖和些,要去大牢探监呢,哎!” 梁愈忠和孙氏都一脸沉痛之色,相比较下,作为梁愈驹的嫡亲儿子梁礼辉,脸上的沉痛之色却没那么重,甚至,还带着几分怨气。 “爹,娘,礼辉哥,你们也都别太担忧了,大伯的为人八面玲珑,跟谁都能处好关系,指不定他去了西大坝,也能跟那里的人混的如鱼得水呢?三年也不长,等到他洗心革面出来了,咱们一大家子不就团圆了嘛?”锦曦如此安慰道。 梁愈忠和孙氏轻轻点点头,都希望如锦曦所言,皆大欢喜。不过,梁礼辉却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啊?这话从何说起呀?”梁愈忠讶问,孙氏也睁大眼睛看向梁礼辉。 “三叔。三婶,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然有句大不敬的话,侄儿我还是要说,我爹他那人,这些年欺骗我们一大家子老少的事情,可不止抖出来的那些!” 锦曦也来了一点兴趣,难不成,在经历了这么多后,梁愈驹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瞧见对面椅子上梁礼辉那眼底闪过的一抹羞耻和怨愤。锦曦惊愕,梁愈驹还真是一头永远都剥不尽外衣看不见真实内心的洋葱头呢! “我爹常说富贵险中求,没错,他这些年确实是赚了些钱。可那些钱却大多是用来满足了他的私欲。他欺上瞒下。对爷奶那他忽悠哄骗。对我娘还有我们兄弟也是敷衍了事,甚至我购买书籍卷宗笔墨纸砚的钱也百般推诿,让我去找爷奶那要钱买办!” “打我记事起。就觉着我爹对我娘寡薄冷漠,还道是我娘脑子没正常人好用,又是人牙子拐卖过来的,我爹瞧不上眼,若不是这回他倒卖明器自知在劫难逃,唯恐爷奶打点的银子撑不开县太爷的眼,才不得不对我坦白!要不是他亲手交给我一张屋契,我还真不晓得,我爹这些年竟然瞒着我们大家,在望海县城的东大街常青巷子里,购置了一座两进的四合小院!” “啊?大哥他……县城两进的院子那得花多少银子啊?大哥这些年中饱私囊,把你爷奶瞒的真是……那,他是让你去把那院子给卖了?”梁愈忠话还没问完,梁礼辉又再度开口。 “没卖成,因为那院子里还住着一对母子,那妇人自称姓方,是我爹在城里的媳妇,还给我爹生了个儿子,方氏尚不知晓我爹出了事,可听到我爹打发我来卖那宅子,当下就要寻死觅活的,弄得我好不尴尬,赶紧逃离了那里,那宅子便还搁在那……” “啊?”孙氏忍不住惊呼出声,锦曦也是惊讶的眼睛一眨不眨,虽然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但对于梁愈驹在县城金屋藏娇还生了儿子这事,给锦曦和孙氏他们带来的震撼,一点都不低于梁愈驹盗墓倒卖明器那事,甚至,还要更加震撼! 梁愈忠一张脸简直阴沉的可怕,刚刚还在为亲大哥担忧心痛,这会子只剩下恼怒了。一拳头砸在身侧的八仙桌上,道:“大哥糊涂,糊涂呀……” 梁礼辉木然的坐在那,孙氏道:“那孩子,还没有认祖归宗吧?如今大哥流放,不晓得曦儿爷奶要是知晓老梁家还有这么个孙子流落在外,会怎样?” “爷奶那,我半个字都没提,如今这家里都四分五裂成这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礼辉道,眼睛微微一眯,锦曦从他的神情中猜测,梁礼辉应该是不希望金氏那个可怜的女人再受到伤害吧! “娘,咱们都没见过那孩子,怎知就一定是老梁家的子孙?”锦曦道,转而又问梁礼辉:“大哥,你见到那孩子了吗?是个啥样的情况呢?” 梁礼辉脸上带着一丝嘲讽,道:“保准是咱老梁家的子孙,错不了,我们兄弟四个,谁也不及那孩子得了爹的真传,那五官身形,简直如出一辙。哦,看个头该是跟柏小子差不多大!” 啊?梁愈忠一家三口沉默了,梁礼柏比锦曦小两岁,锦曦过完年再过三个多月就满十二岁整了,梁礼柏比她小两岁,就是十岁。这么算来,我的个乖乖,梁愈驹跟那方氏在一起,都不下于十年了! “礼辉哥,虽然爷奶那这事得瞒着,可县城那两进的院子,那可都是大伯的钱财,你是大伯的长子,家里二堂哥他们又都还没有成亲,大妈日子也过的拮据,那俩进的院子屋契在你手,接下来你有何打算?”锦曦问道。 梁礼辉皱了下眉,有些拿捏不定,梁愈忠和孙氏也是头痛的对视了一眼,孙氏道:“方氏母子在那住着,礼辉收回屋子,那不就等于是把那对母子给扫地出门吗?方氏铁定得闹!” “这事确实棘手,我得再思量思量!”梁礼辉揉着眉头道。 这些毕竟是大房的家事,梁愈忠和孙氏也不能再多议论什么,梁礼辉又坐了一会,董妈过来请示是不是摆晚饭?后院简氏已经侍弄好了晚饭。 梁愈忠和孙氏都极力挽留梁礼辉在这里吃晚饭,梁礼辉谢绝的他们的好意。执意要回村子里去。 “明早我就要动身回县城了,如今跟在我岳父后面历练,下一趟回来还不晓得是几时,我想回去多陪陪我娘,好久没吃她做的饭菜了,怪思量的!”梁礼辉略有腼腆的道。 锦曦欣赏的看着梁礼辉,已经不止发现梁礼辉自打去了县城入赘后,为人处事和说话,都跟从前那个只晓得死读书读死书的冷漠孤傲的书呆子不一样了,尤其是如今的梁礼辉。晓得回馈金氏。这是锦曦最欣赏的亮点。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娘亲都嫌弃,那么就算他再有才华会做文章,走的再远再高,也不是一个健全完整的人。锦曦最不屑那样的人! 梁愈忠和孙氏目露欣慰之色。也就不再强留。锦曦想了下,还是决定问道:“大哥,你饱读诗书那么多年。又有秀才功名在身,有你岳父照应固然是好,但妹子还是想问问大哥对将来是如何打算的?” 梁礼辉微微一怔,瞬间明白过来锦曦话里的意思,沉吟了下,目中燃起一丝星亮,肃色道:“曦儿,你放心,你大哥我绝不是那等贪念眼前安逸的短视之人,我如今一面跟着我岳父历练,学习做人处事的道理,另一面也在积极为今年的秋闱做准备!” 梁礼辉如今有秀才功名在身,下一步就是参加乡试,因为乡试一般都是秋收后的秋天,所以又叫秋闱,考中了就晋升举人。 锦曦目光微眯,看到梁礼辉能有这份决心,她也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梁愈忠用力拍了拍梁礼辉依旧单薄的肩膀,道:“好侄儿,有志气,往后若是有啥难处用得着三叔的地方,尽管开口!” 梁礼辉单薄的读书人,哪里守得住梁愈忠这用力的一拍,勉强稳住身形,腼腆一笑,朝梁愈忠和孙氏拱手一拜,又朝锦曦点点头,这才转身大步离去,回了村子。 梁愈忠见天色渐黑,梁礼辉读书熬伤了眼,梁愈忠不放心,从蔡庆阳手里接过灯笼,亲自送梁礼辉进村去了。这边锦曦扶着孙氏的手臂转身回了内院,孙氏一路的纳闷着道:“你大伯也不晓得存的什么样的心思,那方氏这都跟了他十多年了,孩子都那般大,怎地也不把他们带回来认祖归宗呢?你大妈是个可怜人,又没有娘家人撑腰来闹,你大伯怕是忌惮你爷奶那,才一直瞒着不带回来的吧?” 锦曦认真想了想,道:“娘猜测的也在理,大伯一面是忌惮爷奶,二来,怕是也是变相的维护那方氏母子呢!” “这话又从何说起?那些大户人家纳妾,都得在纸上写一笔呢,妾生的子女也都要记入家谱的,你大伯这明显黑着他们母子,怎地还是疼惜维护呢?”孙氏不能理解锦曦的话,轻声反驳道。 锦曦笑了下,道:“大伯既然舍得花那个钱在县城购置两进的院子,这十多年来铁定往方氏母子身上添下的银两不少,这说明大伯稀罕那方氏,还有就是那方氏有手段能从大伯那样雁过拔毛的人身上炸出银子。” 孙氏有些明白了,看着锦曦,只听锦曦继续分析道:“指不定这不回来认祖归宗,就是方氏自个的主意。娘你想啊,若是这事爷奶那晓得了,那大伯藏匿私房钱的事不就瞒不住了嘛?照着我爷奶的脾性,那县城的院子铁定得卖掉,银钱充公,那方氏也得被召回来,跟咱这乡下女人一样伺候公婆姑子,那方氏铁定不乐意呀!” 孙氏彻底听明白了,良久叹出一口气,摇摇头道:“看来,这钱多了也容易坏事啊,你大伯这不明摆着的嘛!” “娘该不会是触景伤情,有些担心我爹吧?”锦曦在一旁打趣道。 孙氏嗔了下锦曦,道:“你爹才不会呢,我信他,何况,咱家就算钱再多,那钱也都是你这丫头牢牢把着,你爹呀,说到底跟你四叔差不多,都是给你跑腿的伙计呢!” 锦曦笑起来,道:“钱不是使人变坏的本源,真正的本源在于人心。,即便是同胞兄弟,可一样米养出百样人,大伯跟我爹从骨子里就不一样,娘你尽管把心搁肚子里好了,我爹呀,最稀罕的就是娘你呢!” …… 亲们,国庆节快乐啊,希望在享受节日的同时,也别忘了继续支持流苏的书哦,么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热火朝天又起祸事 正月二十这日,锦曦没有如往常那般早饭后和梁愈忠一道去镇上铺子里,而是在家多呆了一会,因为蔡金山一会子要领那四个长工过来让锦曦过目。若是锦曦觉着满意,那就留下来侍弄田地。 早饭后,锦曦帮着孙氏抱着老三老四在前面院子里看花花草草,蔡庆阳从院子大门外面领进来一对母子。锦曦和孙氏把孩子们交给简氏抱去内院,迎过去一瞧,这不是郭海母子吗?这对母子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如当日瞧见的那般陈旧打满补丁,但却洗去了污渍,母子两个身上都干板整洁,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而一旁领路的蔡庆阳,手里却拎着厚厚一摞礼品,必定是郭家母子带过来的。 郭母的年纪看起来跟孙老太差不多大,但是却显得很苍老,走路也不是太利索,郭海一路的搀扶着进来。孙氏迎上去扶住郭母,一番寒暄,才得知这母子俩是专门过来拜访的。 “自打那日官道一别,至今已有数日不见,小侄原本谋划在镇上姨母家安顿妥当,便即刻过来拜访三叔和三婶,岂料家母偶感风寒,突然患病,如此又生出些事端来,这才一再拖延。这些时日,家母每每跟我念及此事,小侄都满心惭愧。恰逢今日家母身子痊愈,日光也好,我便携母前来拜访三叔三婶,再给家中诸位妹妹弟弟们拜个晚年!”郭海对孙氏拱手又是长身一揖,神情恭敬真诚。 锦曦翘了翘嘴角。这郭海说话行事还真是处处尽显读书人的礼仪呀,不过,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相反却很质朴实在,一口一个侄子相称,确实有晚辈后生的躬谦。 “哎呀,瞧瞧你这,也忒有礼了。得空就带着你娘过来耍,不必如此破费呀!”孙氏边扶着郭母往堂屋走,边笑着跟郭家母子道。锦曦点头表示附和。 “大嫂子。你身子如今还好不?”孙氏边走边温声关怀郭母,两个妇人在前面寒暄着说话,后面,锦曦和郭海跟在后面。郭海走路的时候腰身挺直如青竹。且目不斜视。走到廊下两人相视一笑。郭海微微后退半步,伸手道:“曦儿妹子先请。” 锦曦笑了下,抬步上了台阶。开口道:“郭大哥,你们这一路是如何过来的?” “哦,我们是搭乘别人的牛车过来的,那人自称也是金鸡山村人氏,唤牛二壮。”郭海道。 “哦?牛二壮那是转了性子啊!”锦曦挑了挑眉,调侃道,梁愈洲家的几亩田地租给了牛大壮去做,牛二壮是牛大壮的兄弟,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吝啬不吃亏,绝不可能做无利的事情的。 郭海听出锦曦话里的调侃,晓得锦曦必定是知晓牛二壮那人的,也瞒不住了,面色微微一红,敛眉道:“给付了十文钱的车资,那人才答应捎带我和我母亲。” 锦曦点点头,这才正常嘛。十文钱对于郭家母子,也是一顿早饭的钱呢。 “曦儿妹子,你爹呢?怎这一路进来未见他身影?可是有事出门去了?”郭海转移话题,问。 “真是不巧,我爹一早就去了镇上铺子里,得到下昼方能家来。郭大哥今日来除了拜访,可否还有旁的事?若有需要,我这就让人去将我爹接回来?”锦曦道。 郭海连连摆手,道:“我和母亲今日是专程过来拜访,没有旁的事,承蒙王记医馆的王老大夫赏识,聘我为他家孙儿的伴读,明日便要启程去往县城,短期内该是不会有空暇过来,曦儿妹子也不必为了我们而去惊动三叔,来日方长,等到再有闲暇,我定会再来拜访三叔三婶。” “去县城伴读?那,岂不委屈了你?”锦曦捕捉住这几个字眼,看来郭海是决定了要去给王大夫家的孙儿伴读了,伴读相当于是给人做书童,从学习到生活事无巨细的伺候着。 “呵呵,虽然做人伴读并非我初衷,然曦儿妹子可知晓,他家孙儿在县城的名人堂就读,名人堂是望海县城的最具权威的私塾,那里任教的先生也都是考究的满腹才华之人。能得到这个入名人堂伴读的机会,有幸聆听名师的点拨和教诲,对我这一介穷山沟里出来的小小学子,已是莫大的荣幸!且不说伴读,即便是让我去名人堂洒扫,我也是甘之如饴!”郭海神采飞扬道。 锦曦微笑着点头,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在不同的环境里为自己争取到最有利的因素,来以及步步攀升,不错不错,这个郭海,不过于拘泥,能顺势而为,很好很好。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郭大哥有如此志气和决心,如此甚好,那曦儿就拭目以待,希望早日得闻佳音!”锦曦道。 郭海微微一怔,随即重重点头。 “曦儿,你不招呼人郭兄弟进屋来喝茶,在外面走廊下聊啥这般投缘呢?”孙氏朝堂屋门口微笑着问。 “嗯,娘,这就进来了。”锦曦道,对郭海示意:“今日你是客,还是你先请!” 郭海微微颚首,抬步进了屋子,锦曦紧随其后。 郭家母子在锦曦家用过了一顿丰盛的晌午饭后,晌午饭后,锦曦去见蔡金山领进来的那四个长工,郭家母子跟孙氏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孙氏让蔡庆阳赶着牛车一路把他们送回镇上,这才折返。这边家中,孙氏和锦曦看着桌上堆放的那一摞礼品,跟锦曦感叹道:“这郭家母子,倒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那日我们不过顺路载了他们一程,瞧瞧,这趟过来拜访竟送来这么多礼品呢!” 锦曦打量了一番那些礼品,在心里大概估测了下价钱,道:“是啊,这些礼品累计起来,怕是花去了二百多文钱呢!” “二百多文啊?这情分也忒重了些,怪不得你郭大妈跟我说,说是郭海前会子给人辅导课业,得了一笔不小和赏钱呢。可看他们母子那一身补丁叠补丁的穿戴,料想这二百文钱是他们三五日的花销呢!都用来送咱们这些礼品,先前他们起身告辞那会子,我给塞了,被郭海给拿了下来,坚持要我收下,竟然破费二百多文,弄得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啊!曦儿,要不这些东西回头你再给捎回去?”孙氏道。 锦曦抿嘴一笑,道:“娘,人家这礼品都执意要送给咱,咱不如干脆点收下,他们心里也舒坦,况且,推来送去的,好是拖泥带水呢。你要真体恤他们日子艰难,那往后若是有缘,咱再给予他们一把助力不就成了么?” 孙氏见锦曦如此说,这才稍稍安心些,提醒道:“你郭大妈说,郭兄弟过两日要去县城给人做伴读,还要把她也带了同行呢,你若是去了县城有啥能照拂的,可别忘了啊!” 锦曦对于孙氏的心善真是无语,只能连连点头,心道,这些礼品,可以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呢,殊不知,郭海那点拨课业的二两银子,实则是锦曦自己出的!孙氏不知,郭母不知,甚至郭海自己也不知,这事,锦曦与其亲口跟郭海说,让他感激自己,莫不如不说,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相信时节成熟的某一日,郭海从别人那获悉,那种震惊和感激的效果,定会远远超过锦曦的亲口告知。 这叫什么呢?锦曦眯起眼睛暗想,嗯,或许这就叫押宝,或是叫放长线钓大鱼吧,想要钓住大鱼,得舍得下料,还得耐心,锦曦相信自己定会是个好渔人! …… 家里的四个长工,被安排住在侧院,年前,梁愈忠和蔡金山合计了一番,想着家中往后有十多亩的田地需要长工侍弄,得安排屋子给人住下方可,便紧锣密鼓在侧院的前面西墙那一排,起了并排六间屋子,每间屋子都是大通铺,可以住四个长工。 安排好了长工入住事宜,接下来耕种播种的事情,就交由蔡金山去打理了。接下来的几日里,孙氏带着董妈正为孵蛋的事整日忙的不得了,因为家中如今院子大,有专门的鸡鸭棚舍,孙氏决计多养鸡鸭,消息一放出去,大牛家的和春柱家的,还有崔家的崔孔雀都过来帮孙氏的忙,这几日锦曦只要一回到家,保准能在侧院后面的鸡棚那看到一大群妇人隔着篾竹栅栏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孵蛋的事。 因为锦曦谋划了,到时候鸡蛋在满足一家人的菜肴外,还可以往镇上的千里香早点快餐铺子和县城的火锅铺子里供应,若是还有余下的,就拿去卖钱。 至于鸡鸭的销售渠道,锦曦也谋划好了,因为眼下还都只是些受精蛋,锦曦便有意把谋划的事情瞒一瞒,等到时机成熟,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正月二十打春,二十六,又到了第一拨采春茶的时候。梁愈忠,蔡庆阳,还有锦曦一道回了趟孙家沟,等到出山的时候,不止带着茶叶,还有孙老太和桃枝。孙老太过来帮忙照看孩子,孙氏是最受益也是最喜悦的,如此,她才好腾出手来轰轰烈烈的侍弄那些鸡鸭,从怀孕到临盆到如今,她一直处于被大家伙保护着呵护着的状态,早就耐不住了! 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就在锦曦家热火朝天的当口,老梁头背着手,一脸晦暗的找来了锦曦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借钱 第二百一十七章借钱 梁愈忠和蔡金山正在隔壁的侧院子里,跟那几个长工们合计开春耕种的布置事宜,见锦曦过来找,听说是老梁头过来了,梁愈忠有些诧异。 自打梁愈忠家这新屋子落成,老梁头过来的次数那是屈指可数,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听锦曦说老梁头神色很不好时,梁愈忠皱紧了眉,把剩下的事情交由蔡金山他们接着合计去,自己赶忙随着锦曦去了主院。 主院那块的前面外院,孙氏把老三老四交付給孙老太和董妈在内院照料着,亲自给老梁头泡了茶端了点心搁在桌上。 老梁头没有坐,更没功夫去理会桌上那些,而是背着手在门口那来回的踱步,嘴角塞着旱烟杆子,没有点火,就那么转着圈子。孙氏垂手站在一侧,耐心的陪着。 “老三这是怎么回事?曦丫头去喊这么久都不见过来?”老梁头不满的抱怨着,一会抬头望天,一会朝堂屋门口瞅。 “爹你甭急,老三一会子就过来了,您坐下歇会吧!”孙氏陪着笑道。 孙氏的话对老梁头没起到实际作用,他还是一副焦急暴走的样子,所幸,堂屋门口很快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响起梁愈忠和锦曦说话的声音,老梁头一喜,拔出旱烟杆子插在后腰,跨出门去。 “老三啊,爹等你好一会了,你再不过来,爹可就要去侧院请你了!”老梁头接住梁愈忠。迭声道。 锦曦诧异,从老梁头进门说让把梁愈忠叫过来有要事相商,不用孙氏招呼,锦曦拔脚就去了侧院,而梁愈忠在听到老梁头过来,更是风风火火就赶了过来。这都还让他久等了? 梁愈忠一愣,忙地道:“爹,你这话可是折煞儿子了,你有啥吩咐说一声,儿子就过来了。哪还敢要您老人家请啊啥的!” “老三啊。这回爹过来,可真是……”老梁头站在门外,双手交缠着紧握住梁愈忠的手,微微佝偻着辈。一副正要大吐苦水的样子。 “爹。屋外有风。你和爷有啥话进屋坐下说呗!”锦曦在后面催道,梁愈忠点头,赶紧扶着老梁头进了堂屋。 老梁头屁股还没完全落到凳子上。就等不及再度开口,道:“老三啊,爹今日腆着这张老脸巴巴的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跟你这挪借十两银子啊,你要是不借,那可就是拿鞋拔子抽你爹我这张老脸皮了!” 老梁头一开口就先将了梁愈忠一军,梁愈忠一愣,孙氏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不悦,有事说事,有话说话,哪有人一上来就这样的? “爹,你这话说的!”梁愈忠也不是滋味,皱眉道,沉默的坐在一旁,锦曦晓得,梁愈忠这颗赤诚火热的孝子之心,一上来就被老梁头给浇熄灭了。 “爷,咱先不说借与不借,十两银子与咱庄户人家,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你总得先告儿我们你为何而借吧?”锦曦开口道。 梁愈忠抬眼看向老梁头,老梁头叹口气,像是被抽去了周身气力般瘫坐在椅子上,道:“老三,你别跟爹这计较,爹这也是太心急,对你说话过了些。爹也不瞒你们大伙,这十两银子啊,我是为你大哥借的,给他做花销的!” “啊?”梁愈忠诧异,看了眼孙氏和锦曦,孙氏和锦曦也都是一脸不解,还真没听过谁流放或是坐牢,还要这么大一笔数目的花销的! “爷,这大伯不是已经被定罪了么,榜文都张贴出来了,你这还去周旋打点,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嘛!再说,大伯伏法,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还要啥花销啊?”锦曦忍不住道。 “哎,甭提了,你大伯这趟遭的罪,比那坐穿牢底还要苦啊,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啊!”老梁头拍着桌子痛声道,眼眶当即就红了,嗓子眼也粗噶了,俨然,是伤心和担忧的。 锦曦心里咯噔一下,梁愈忠和孙氏也都警惕的交换了个眼神,村人只晓得梁愈驹在县衙坐牢,梁礼辉只把梁愈驹流放西大坝的事情告知了锦曦一家,难不成,老梁头晓得了? “爹,不就是三年的牢狱之灾嘛,大哥要是在里面洗心革面,指不定还能提早出来呢,哪有啥九死一生,你也别太担忧了……”梁愈忠安抚道。 老梁头摆摆手,制止住梁愈忠的安抚,道:“甭提了,我啥都晓得了,你大哥这趟是要流放西大坝。西大坝呀……那地儿,苦的……即便能活着回来,那也得狠狠蜕几层皮!” “爷,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呀?”锦曦问。 “就是啊,那些村人就喜欢捕风捉影,乱嚼舌头根子!”梁愈忠道。 “哎,辉小子对他老子芥蒂深厚,说一半藏一半,咱大家伙都给辉小子骗了,你大哥真是被流放了,我昨儿偷摸去了趟县城大牢,是他亲口告儿我的!”老梁头痛声道。 “爹,那县城离咱这即便赶车那少说也得小半日的路程,你说你这上了年纪,一个人偷摸着去那,这、怎么着也得跟我们弟兄说一声啊!”梁愈忠有点恼,老梁头咽喉不好,随时可能犯病,这万一路上有个啥闪失,可怎么是好? “哎,这不你娘日日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眼瞅着二月初六你大哥生辰,你娘让我送两只熟鸡蛋过去,让他剥壳剥新生。还有他当初被烤走就穿着那一身衣裳,也没个换的,顺带两套衣裳。” “正巧村里有人要去镇上,我就坐他们的顺风车去到镇上,从镇上包了辆牛车去的县城。衙门那有规定新犯不准探监,我找了礼辉,是他找人托关系让我进大牢去探监的,回村也是礼辉雇车送的,刚送到你家大门前面的官道上我就下车了,都发没进村子去就往你这来了!” 梁愈忠的生辰在每年的农历七月份,都是孙氏给他煮鸡蛋剥壳剥新生,谭氏从未过问过这事。 锦曦扫了眼梁愈忠瞬间黯然下去的脸,把目光转移到老梁头身上,道:“爷,大伯既然要流放西大坝,那就是过去接受改造的,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半文钱都用不上呢。” 老梁头很不满的看着锦曦,急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晓得这里面的门道?你爷我那会子在县城做刀笔吏,啥没见识过?西大坝那地儿,黑着呢,咱不把那里看押的狱卒给孝敬着,指不定你大伯一过去,不出半月就得被人给整死!” “爷,你之前不是把梁记杂货铺,还有家里的积蓄和鸡鸭猪都变卖成现钱去打点了吗?怎,全打了水漂?”锦曦又问。 老梁头脸色沉下来,看了眼梁愈忠和孙氏,发现这夫妇俩都默契的沉默着,老梁头心里恼怒,晓得想要借到钱,就得继续跟这孙女丫头掰扯,因为三房真正当家的,不是他的三儿子也不是三媳妇,而是这精明的鬼丫头! “曦儿啊,爷晓得你是个懂事宽厚的好孩子,是爷的好孙女,又有本事。爷也不瞒你,之前那些钱,打点关系可是花了大头,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晓得那衙门口水深浑浊的,到最后咱的血汗钱都打了水漂不说,你大伯还得判那般重的刑罚,可恨哪!” 老梁头这样愤恨的语气再配上那副沉痛的表情,若是不明就以的人初见如此,还真会以为何等大冤降临在他们身上,但如果清楚梁愈驹的为人和他犯下的那些事情,就只有一个感受:爽快! “剩下那部分,给那几位炸伤的顾客做赔偿都还不够哪,这不,你奶的金镯子,银耳环,你姑的翠红簪子,全给拿去当铺给当了,这才勉勉强强把那赔偿款给付了。” “如今,爷奶这真是拿不出半两银子来,只得来求助于你们家了!曦儿,这回,你甭管怎样,都得帮帮爷啊,除了来你这,爷实在想不出来该上哪里去挪借这十两银子啊!”老梁头目光有点湿润的看着锦曦,道。 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心善,除非是卖儿卖女的底限事情才会一直坚持态度,其他那些不涉及底限的,吃点亏受点累这般的小事,他们两口子从来就不会真正记仇。这会子见老梁头低声下气的可怜样,两口子的心又软了几分。 不过,锦曦却跟他们不一样,锦曦是软硬不吃的主儿,只认准自己的事情。 见到梁愈忠差不多就要开口,锦曦朝他摆摆手,似乎是沉吟了下,抬眸微微笑着问老梁头道:“孙女说一句话爷莫怪,爷口口声声说跟我们这挪借挪借,试问,爷奶如今都分家轮换着依傍二伯和四叔他们过活,十两银子啊,爷又能拿什么来还?爷,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孙女不是舍不得借那十两银子,而是唯恐爷这趟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老梁头脸色一僵,是啊,打从县城大牢出来这一路上,他脑子里都在一遍遍回响梁愈驹把那两只鸡蛋狠狠砸在监牢的墙壁上,然后衣衫褴褛的抓着那木栅栏跟老梁头歇斯底里的模样,说他不去西大坝,不想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施压 老梁头的心在滴血啊,老梁头想了一路,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再有几日梁愈驹就要流放去西大坝,老梁头得赶在那之前,去一趟西大坝打点下,好让梁愈驹在那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点。 可是,银子从哪里来?当老梁头看到官道下面梁愈忠家那一长排青瓦白墙的大院子,主意便定了。 老梁头看到梁愈忠和孙氏坐在那又不吭声了,看样子还很是赞同锦曦的话,而锦曦一副语重心长的诚恳模样,但显然那诚恳背后的真实用意还是不愿意借银子的。 老梁头在心里悲叹一声,清楚这一切都是梁愈驹咎由自取的结果,怪不得其他人不愿意伸手,但是,所有人都不可以不管梁愈驹,但他不能撒手不管,因为他是他老子,是他爹! 这时候,堂屋外面又传来妇人们说话的声音,锦曦侧目望去,一眼便瞧见四季青树的那边绕过来几个妇人,有春柱家的,大牛家的,崔家的崔孔雀,还有其他几个村里的妇人,这几日她们这个时候都会过来帮孙氏查看孵蛋的事情。 老梁头也瞟到了外面正朝堂屋这走来的几个妇人,原本心里还有点犹豫不定,这会子心一横,脸颊边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下,然后,他迅速起身,走到梁愈忠和孙氏面前,他的脊背虽然有点佝,但还不至于如此刻佝偻的那般夸张,从侧面看去那模样真如一个风烛残年的可怜老头。 他瞟了眼外面渐渐走近快要踏上门口走廊的妇人,看着梁愈忠和孙氏。锦曦从后面观察着老梁头这样子,心里暗暗诧异,也随即跟着站起身,往前移去。 “老三,三媳妇,这趟,算是爹求你们最后一次,十两银子,爹,爹我给你们下一跪……”老梁头说罢。作势就要跪下去。梁愈忠和孙氏像是被雷给劈中了般,从椅子上弹起来,因为隔着一段几步路来不及去阻止。 眼看着老梁头就要跪下去,突然。一双手稳稳扶住他的手臂。一股力量把他用力往上一拽。老梁头一扭头,果真是锦曦冲上来拉住了他不让他跪,老梁头老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怒意。欲甩开锦曦再跪。 这时候,梁愈忠和孙氏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两口子一齐冲上来一左一右给稳稳扶住老梁头,锦曦从后面用力一推,直接把老梁头稳稳按坐梁愈忠方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 “曦儿娘,今日那些鸡母可还老实在窝里蹲着么?哟,老梁叔也在这啊?您啥时候过来的呀?”随着大牛家的那清脆嘹亮的嗓音,几个妇人涌进堂屋,一眼就瞧见老梁头稳稳坐在那把大椅子上,梁愈忠和孙氏一左一右站在两侧,锦曦正笑吟吟端来一碗茶,双手给老梁头奉上。 但看老梁头的模样,好似有点不太高兴。大牛媳妇几人跟他打招呼,也都是淡淡的嗯嗯了两声,几个妇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赶紧借着孵蛋的借口离开了堂屋去了后院。 待到脚步声远去,堂屋这块,梁愈忠懊恼的蹲到一旁,道:“爹,你这是在做啥,做啥呀?你和娘身上哪里有个痛痒的,我给你们请大夫买药,逢年过节又是礼品又是孝敬的银子,我啥时候皱过一下眉头?啊?” “我是你儿子,你为了给大哥周旋来跟我这下跪借钱,且不说被外人瞧见会做何想,要不是曦儿麻利赶忙拦住你,我要真吃了你那一跪,得挨雷劈的!” “爹,即便曦儿那般说,她也是就事论事,我和曦儿爹这不还没表态么?十两银子,我们又没说真不借,你老有啥事跟我和曦儿爹这好生商量,咱都是一家人啊,下跪啥的,这不是要折煞了我们嘛。”孙氏也道,语气中带着轻微的不满。 老梁头也颓丧的靠在椅子背上,面对梁愈忠的埋怨,老脸一阵红一阵青,怪挂不住的! 他愧疚的看了眼抱头蹲在地上的梁愈忠,嗫嚅了下,为自己辩解道:“这不,我满脑袋瓜子里都是你大哥那副凄惨模样,又觉着屡次拖累你们,心里过意不去,做事才有些乱套……” “爷,曦儿体谅你为父的焦急心情,可我爹也是您的儿子呀,大伯在村里如今已是声名狼藉,你这一跪传到村民那,我爹我娘也会跟着声名扫地。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该不会是您想要的结果吧?”锦曦清声问道,因为不屑老梁头先前那故意下跪给外人看的举动,所以说话语气加重了几分。 老梁头眼皮子猛地跳了下,惊诧的看向锦曦,没错,他就是存心要让外人看到他这个爹,给儿子媳妇下跪,希望通过此举,来给梁愈忠一家施压,乖乖挪借十两银子,甚至更多来。 可是,自己的盘算和一举一动,竟然被锦曦这个鬼丫头给看穿识破了,而且还在最后关头把他给拦住,功亏一篑呀! 老梁头老脸愁云惨淡,想着这下心计被识破,还招来儿子的埋怨,十两银子铁定是更没指望了,就算儿子愿意借,他也没脸皮要了。 老梁头也不想再说什么,摆摆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堂屋门口挪去,这一回,他的脊背是真的佝偻了下来。 “爷,你且等一下。”锦曦在后面喊了声,小跑着到老梁头前面,道:“我家是我管账,开过年后家里的现银子捉了六只小猪崽子,剩下的前两日都用来收购了鸡蛋孵化,如今手头的碎钱拢共不出五两,这还不算尚未发放给蔡管家他们的月例银子。” “我不跟你这开口借银子了,你也甭跟我这哭穷!”老梁头冷漠的摇摇手,道。抬脚就要走。 “爷,你看这样成不,你再耐心的等两日,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筹划,不出差池,定会赶在大伯去西大坝前,让银子顺利到达爷的手里,指不定,还不止十两银子。”锦曦道。 比十两银子还要更多?老梁头微怔。心里一喜。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的看着锦曦。 梁愈忠和孙氏都惊诧了,不晓得锦曦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老梁头这回真是错愕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锦曦。嘴唇张了张。想说那银子他有生之年会想办法还的。 可锦曦像是能猜测到他要说的话似的,摆摆手,一脸疲色的朝老梁头挤出一丝淡笑:“爷。你啥都不用说了,耐心等几日便是!”说完,再不理会他,转身回了内院。 “老三,你看这……”老梁头指着锦曦离去的背影,茫然的询问梁愈忠。 “爹,曦儿不会轻易许诺,她许诺的事情,就定然会全力以赴去为你想法子,你且耐心等几日罢!”梁愈忠冷冷道。 老梁头点点头,半信半疑的离去了,若是换做正常状态下,梁愈忠定然亲自搀扶着把老梁头送回村子里去,但这回,梁愈忠就送到了堂屋门口,让蔡庆阳去送了。 内院,梁愈忠和孙氏压下心里对老梁头那一跪的糟心感,围住锦曦,梁愈忠担心的问道:“曦丫头,你答应你爷那事,是咋盘算的呀?这会子开春开张,三间铺子里都忙着上货,你不常说这会子铺子里流动的现银万不可随便抽调吗?该不会真要去动铺子里的现银吧?” “就是啊曦儿,实在不成,我那梳妆抽屉里面还有你往常给的私房,拢共有二两碎银子,还有一对纯银的耳坠子……” 纯银的耳坠子是年前锦曦从县城的首饰铺子里,特意给孙氏买的,孙氏浑身上下,没半件像样的首饰,那对耳坠子花去二两银子,可把孙氏心疼的,都舍不得戴。 “娘,那耳坠子你留着,私房也不用动。我今日跟爷把话说的那般直白,是要表明一个态度,爹娘也都瞧见了,爷要去西大坝为大伯奔走打点,看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咱们谁都拦不住,既然拦不住,那咱就干脆别拦了。”锦曦沉吟道。 “你爷要咋样为你大伯折腾,那就随他去,可那打点的钱得从咱家这出,我头一个不乐意!不为别的,就为你大伯那人是咎由自取,就得吃苦头才晓得错!再者,那些西大坝的狱卒,谁晓得能不能靠得住?十两银子在咱庄户人家那是捅破了大天的事儿,搁在那些人眼睛里,还不晓得能不能撑开那眼皮呢!”梁愈忠郁闷道。 孙氏跟着点头,为难的看着锦曦,锦曦淡淡一笑,若有所思道:“爹,娘,你们仔细斟酌下我方才跟爷许诺的话,我只说尽力让爷在大伯流放前手里有足够的银子,可没说那银子就一定得是咱家流出去的呀,我也可以牵线搭桥,让爷手里能得到一笔银子,这就兑现了我的承诺!” “啊?”梁愈忠和孙氏茫然不解,啥意思啊? “那,要是你那牵线搭桥万一不成,你爷那又巴巴的等着,那十两银子的空缺怎办?”孙氏担忧问道,梁愈忠也是如此。 如今在外人眼中,只瞧见他们梁老三家住大院子,有十几亩的良田,家里有管家仆人,还雇佣了长工,外面还有三间铺子,如今家里又在大手笔的张罗着养鸡鸭,还一把抓了五只猪崽子回来。 从外人的眼睛里瞧见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揭开那华丽的外衣,其实这真正的内里,外人却是不知晓的。锦曦家如今手头的日用现银,确实就那么几两,家业是比以前大了,可这家业的运营管理需要的花销,那也是在同步的增长,不容易啊!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许诺了爷的事情,就必定会兑现,要是那法子不成,大不了我就去铺子里跟张掌柜那先预支个十多两银子来给爷那送去。甭管爷那的心思,我只看准他是我爹的爹,再帮一回吧!” 孙氏不再吭声了,梁愈忠看着锦曦,伸手摸了摸锦曦的头,道:“曦儿,难为你了……” …… 夜饭后时候尚早,锦柔和文云文安几个孩子在大院子里玩耍,董妈在一旁看着。孙老太陪伴孙氏在东厢房给老三老四哄睡,梁愈忠去到隔壁的侧院,跟长工们合计开春播种的事宜去了。 因为翌日要去县城小呆几日,锦曦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后,便推门去了东厢房看老三老四,正赶上灯下孙老太和孙氏在议论什么隐秘的事情,孙老太在说,孙氏在听,好像在交代什么,孙氏一个劲儿的点头。 孙老太瞧见锦曦进来,话顿了下,假装轻轻催动一旁的吊篮,吊篮里面老三老四睡的可香实了,老三睡着的时候依旧文隽秀气,粉色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老四则不同,微微麦色的肌肤,睡的很恬静,嘴角还在流着口水。 孙氏微微一笑,跟孙老太道:“娘,咱接着说吧,曦儿这丫头鬼精灵着呢,她桃枝表姨跟胜小子那点事,少不得她在中间穿针引线的!刚你交代我的那事啊,想要皆大欢喜,还真少不得这丫头的主意呢!” 孙老太讶异的看向锦曦,弄得锦曦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抿嘴一笑道:“我那不还是为了我桃枝表姨好么,嘎婆,娘,你们甭理睬我,该说啥说呗!” 孙老太摇头失笑,又凑近孙氏跟她小声嘀咕起来,锦曦拿出随身携带的绵软帕子,给老四轻拭过嘴角的口水,挨着孙老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侧耳听着她们的谈话。 真可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两人的话题竟然是为了促成桃枝和梁礼胜的好事的,锦曦一听就来了精神,屏住呼吸的听着孙老太的谋划。 “……两个人都是抽一鞭子挪一步的主儿,这趟在孙家沟,我就瞅见夜夜睡下后,桃枝那傻闺女就在屋子里偷偷给人纳鞋,一双双的都藏在床板底下,白日里趁着她去给你大伯浆洗,我就翻出来看,都是男人的鞋,要是给大虎二虎和玉宝他们做,哪里要这般偷摸着的?我就猜呀,一准是给老梁家那二孙子胜小子给纳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设圈 第二百一十九章设圈(二更) 孙老太很富有侦查才能啊,锦曦翘了翘嘴角,又把目光移向孙氏。 “难得桃枝能丢弃过往那些不好的遭遇,如今敞开了心扉接纳胜小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我们瞧在眼里,都看的清楚,这两人心里都是有彼此的,桃枝脸皮子薄,思虑重,胜小子呢老实质朴,这两人啊,想要凑到一块去过日子,还得咱们来狠狠推一把!”孙氏认真琢磨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曦儿她大伯如今流放了,胜小子的婚事,理当由大嫂来做主,如此,应该没那么多困阻吧!”孙氏道。 孙老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拍了拍孙氏的手臂,道:“方才我跟你交代的那事,你觉着咋样?” “娘,你老是说,让曦儿爹把胜小子给邀出来,私下里跟他说这事,让他去郑家村桃枝娘那提亲?”孙氏讶异。 孙老太目光炯炯的点头,道:“这事你大伯也晓得了,他是桃枝的舅舅,那会子来你这,也见过两回胜小子,觉着还不错。” “正月那会子,桃枝娘回孙家沟走亲戚,我们几个把这事给私下里说了,桃枝娘听了甭提多乐呵了,她说,提亲前,让你大伯去给她那通个气儿,只要胜小子派人出山一趟,来个倒提亲!” 锦曦目光炯炯,想不到孙老太的思想还蛮开放前卫的嘛,不过。这种前卫的思想,在这以男人为尊的封建社会,当真行得通么? “娘,我总觉着这事吧,还是不太妥当,哪有女方这边主动的?即便桃枝表妹前面走了几家,可该有的矜贵还得有,要不往后嫁过去,天长日久的被人低瞧了去!”孙氏琢磨道。 看到孙老太有点焦急的样子,锦曦抿嘴一笑。接过话茬道:“嘎婆的提议。甭管哪边先主动,那也都是本着为桃枝表姨谋个好归宿的心思,这不为过。然我娘的顾及,也是情理之中。不是有句话叫: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嘛!” “你桃枝表姨前面毕竟走过几家……”孙老太提醒道。意思是如今能遇到梁礼胜。还不赶紧给抓住抓牢? “嘎婆,正因为桃枝表姨前面走过几家,村里人都知晓。咱才更不能自我轻贱,反倒在促成桃枝表姨和我二堂哥的事情上,还得再抬举一番。” “要不,往后天长日久的,我桃枝表姨没法子在村里安身立足!”锦曦道。 孙老太和孙氏目光交汇,两人琢磨了一会,最后都觉着锦曦这话,最是合情合理。“可那要怎般抬举呢?”孙氏不解。 锦曦抿嘴一笑,道:“这个嘛,娘方才不还夸我主意多来着嘛,那就交由我去想法子呗!” …… 翌日,锦曦早饭后,收拾好行装上了牛车,和梁愈忠启程去望海县城。 从金鸡山村去望海县城,有官道直达,官道从长桥镇外围绕过,在镇北官道的出入口处,有一片车马铺子,以为过往路人雇佣牛马车,以及车马喂料,路人茶水为营生。 梁愈忠和锦曦赶着牛车朝镇北那官道口而去,远远瞧见前面路口,一个瘦高个,头上包着头巾的妇人,一手挎着个大篾竹篮子,篮子上面盖着布,另一手拉着个八九岁的男娃儿正站在路口左右张望。 那男娃儿显然是嫌少来这些地方,睁着一双眼睛对一切都新奇的不得了,什么都想去碰一下摸一下,妇人一面张望一面管束着那孩子,手忙脚乱的。 “爹,前面那对两人可是二妈和柏小子哪?”锦曦眼尖,指着前面那一对母子询问梁愈忠,因为那妇人头上包着头巾,又侧着脸,但锦曦一眼就瞧到了旁边的男娃儿是梁礼柏无疑。 “呀,还真是他们哪!”梁愈忠惊讶道,牛车的速度缓缓放慢。 “瞧这打扮,看样子是要去走亲戚呢,二伯该是也在跟近吧?”锦曦道,杨氏今日特地穿了条青灰色的襦裙呢,锦曦目光在前面那一片人群车马中一一搜寻,果真,在一辆马车前,锦曦看到了梁愈林,看样子正跟那砍价呢! 杨氏的目光一直在经过的马车上留意,没有察觉梁愈忠的牛车已经缓缓在她跟前停了下来,倒是梁礼柏眼尖先察觉了,指着牛车兴奋的大叫:“娘,快看,三叔,是三叔呀!” “二妈,柏小子,你们这是要上哪去呀?”锦曦坐在后面笑吟吟问。 杨氏收回目光,看到面前牛车上的梁愈忠父女,先是惊讶了下,随即扬起下颚,道:“我们去县城走亲戚呢,实在的亲戚!曦丫头,你和你爹干啥子去呀?” “唷,这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是去县城呢!”锦曦道。 “我姐要生娃儿了,我娘带着我和我爹去县城做嘎婆呢,三叔,曦儿姐你快瞧我这身上,是我娘给我扯的新衣裳呢,说城里人如今就时兴这个,青小子就没有,可羡慕了!”梁礼柏很雀跃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朝锦曦炫耀道,因为太激动,鼻子下方那两条清鼻涕直咕泡。 锦曦目光从杨氏和梁礼柏两人那一身簇新的衣裳上扫过,笑道:“嗯,真光鲜真好看,我都差点认不出来。” “二嫂,咱都是去县城顺道,要不,你让二哥回来,咱一道过去吧?”梁愈忠望了眼那边还在跟人砍价砍得面红耳赤的梁愈林,对杨氏道。锦曦坐在后面没吭声,横竖搭乘一段顺风车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氏斜着眼从那拉车的黄牛,一直瞅到后面连接着的板车,还有板车上铺着的坐垫,马脸上稀疏的眉毛皱了下,嘴角撇了撇。道:“啧啧,这老牛看着脚力就不成,拉这么多人还能赶那么远路,我看悬的很哟!况这一路也颠簸的紧,你们先去吧,你二哥一会子就会弄来辆马车,那才叫舒坦!” “爹,二妈不稀罕咱这牛车,我还心疼咱家的牛哪,那还磨蹭啥。咱走呗!”锦曦道。 梁愈忠点点头。轻轻挥了下鞭子,牛车再次启动,从杨氏和梁礼柏面前驶过去,身后。传来梁礼柏的声音。 “娘。咱咋不坐三叔家的牛车呀?我瞧着曦儿姐坐着蛮好耍的嘛!” 杨氏一声嗤笑:“你懂个屁。那叫寒碜!” 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说,还要被奚落,锦曦扶住两侧扶手的手指一紧。正要发作,梁愈忠扭头对锦曦道:“曦儿,算了!” 锦曦皱了下眉,牛车还没驶出两丈,突然,后面传来梁愈林的喊声:“老三,曦丫头,等下子啊……” 锦曦扭头一看,瞧见梁愈林一边朝这边追来一边使劲挥手,锦曦冷冷一笑,扭过脸去,对梁愈忠道:“爹,咱还搭理嘛?” 梁愈忠方才一片好心被杨氏给气到了,木着一张脸道:“不搭理!” 因为前面上官道的路口不是太宽阔,又有两辆马车在前面,梁愈忠的牛车行进的很慢,梁愈林从后面追上来,伸开双臂拦在牛车前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免不了数落道:“我说……老三,你做人咋能这样?哥喊你装听不到,这可不、不地道!” “二哥,你拦在牛头前做啥?”梁愈忠冷冷问。 “哎,老三,你和曦儿是进县城去不?那敢情好啊,咱顺道,结伴去路上热闹,你二嫂和侄儿就在那边候着,我这就给喊过来啊!” “二哥……”梁愈忠还来不及开口,梁愈林已经跳了起来朝那边的杨氏母子招手大喊,不一会儿,杨氏就一脸不情愿的拉着梁礼柏过来了,站在下面磨磨蹭蹭的。 梁愈林抱起梁礼柏就要往牛车上放,被锦曦拦住。 “二伯,别介呀!”锦曦睨了眼一旁的杨氏,似笑非笑着,把先前的那段跟梁愈林说了。 “二伯,不是咱不愿意给行个方便,咱这牛车又慢又颠簸又脏的,不敢委屈了二妈!” “本来就是嘛!”杨氏不屑道,埋怨梁愈林:“兰儿爹你不是雇马车去了嘛,咋又空着手回来啦?” “雇雇雇,你道一辆马车是那般好雇的?车马再算上赶车的马夫,没这个数,甭指望!”梁愈林把杨氏拉到一旁,压低嗓音道,还比划了个手势,锦曦坐在那,全听见了也瞧见了。 “曦丫头,三弟,兰儿娘一介没出过村子门的妇道人家,晓得个啥,你们别跟她计较了啊!三弟,二哥我替你嫂子给你赔个不是,兰儿这两日就要生了,咱赶着过去,顺道载咱一程吧,啊?” 梁愈林折回来,跟梁愈忠赔着笑脸说好话,杨氏也一改先前的嫌恶,马脸上笑出了一朵灿烂的大花。 梁愈忠也就是被杨氏给气到了,本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会子梁愈林一番顺气汤,梁愈忠也恢复如常,但也没有立即松口,而扭头看向锦曦,把决定权留给她。 梁愈林随即明白,这事锦曦说了算,便移过来开始讨好锦曦。 锦曦懒得去看杨氏那刺眼的假笑,也不理睬梁愈林的甜言蜜语,只伸出一只手掌,道:“二伯,你去雇辆马车得这个数,咱是亲戚,我就不管你多要,多出三口人,我家的牛也够吃力受累的,就跟你收个草料钱,不二话就这个数!” “啥?坐一趟你这破车还得给四十文钱?我呸,有四十文钱往哪不好使,还不如走着去县城哪!”杨氏立马翻了脸,啐道。 梁愈忠直接一抬鞭子,就要催动牛车,被梁愈林一把拽住。 梁愈林先狠狠剜了眼杨氏,转而对梁愈忠和锦曦赔笑道:“成,四十文就四十文,不过你们得把我们一家三口送到兰儿他们那巷子口才成!” 梁愈忠又扭头看向锦曦,锦曦笑了笑,带着自己的垫子跳下马车来,跟梁愈忠并排坐到一块。后面,梁愈林把梁礼柏抱上牛车,自己也跳上牛车,杨氏还是站在那老大不情愿的样子,锦曦扭头一笑,道:“二妈莫不是真要走去县城?那咱就不勉强了!”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好得很!”梁愈林赶忙道,一把拽住杨氏上了车,梁愈忠扭头扫了眼后面的一家三口,叮嘱了声:“坐稳咯!”手里鞭子轻挥,黄牛发力拉着满满一车人缓缓上了官道,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 说是这一路上人多热闹,可以说话解闷,然梁愈忠专心赶车,锦曦一路欣赏路边风景,打量着路两旁的油菜和麦子的长势。其间,梁愈林几次想跟梁愈忠攀谈,都被冷冷敷衍回来。不过,锦曦上车后倒是没有冷落梁愈林,不时回头跟他说笑几句。 杨氏揉着梁礼柏一路看风景,闭着眼睛假寐,梁礼柏这是打从出生头一回去县城,一路上对一切都好奇,于是,这一路倒也热闹的紧。 牛车在两个时辰后终于驶进了望海县城,据梁愈林提供的住址和这一路的攀谈,锦曦得知,梁锦兰和杨峰成亲后,便一直住在县城东大街的常青巷子里,两进的院子,丫鬟仆人齐全,进进出出都有马车,梁锦兰过着少奶奶的好日子。 锦曦注意力不在梁锦兰的婚后生活上,倒是对那城东常青巷子来了兴趣,若是没记错,前几日梁礼辉过来拜访,愤怒下爆出梁愈驹金屋藏娇之地,不也正是那城东的常青巷子么?看样子,这远亲和近邻还真是一家人了啊! 锦曦听到梁愈林抱怨,说是老梁家那屋子进出不方便,前后都被大房和四房的人给堵住了,就连上个茅厕都要端着裤子去后院,老大不自在,想要重新挖个茅厕,又找不着合适的地儿,只好就这么僵着。 锦曦心思一转,把话题巧妙的给引到在县城购置屋舍上面来。 “杨家人要忙着在镇上打理布庄的生意,兰儿姐身边即便丫鬟成群,可终归不及二妈和二伯在边上照看着来的放心。”锦曦笑道。 看到杨氏脸上的动容,锦曦不动声色的又添了一把火,接着道:“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伯二妈偶尔串门成,可要长天长日在兰儿姐那住着,且不说丫鬟下人们的目光,只怕也不如自家来的自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坑你没商量 第二百二十章坑你没商量(一更) “要我说呀,二伯莫不如在县城置份家业,往后柏小子的起步也就不同了!”锦曦道。 “在县城买套一进的宅子,那老贵着呢!”梁愈林被说中心思,满脸向往但还是摇头道。 “二伯怕啥,这兰儿姐如今做了杨记布庄的少奶奶,这要是再给添个孙子,手里头一接管着账目,稍微松一松,一套宅子算啥?” 梁愈林眼睛放光,杨氏老早就羡慕那些城里人的日子,也歪着头听着,心里在盘算着。 “曦丫头,听闻你家年前购置田地,找的是这县城一带出了名的牙行里的牙侩?”梁愈林问道。 “嗯,是宋典宋牙侩。他做这一行好些年了,在县城和下面的这些镇子上跑,手里头握着许多田地,屋舍,人口源呢,手里头的信息资料源也很充裕!”锦曦道。 梁愈林目光一亮,道:“那,回头要不你帮我给打听打听,若是要能在你堂姐那跟近处寻到座小院子,就近照看就更好不过了!” 锦曦微微一笑,这个套子就等着他们来钻了,道:“成,那这事我就给记在心头上,回头给二伯打听打听!” …… 锦曦和梁愈忠来到小北楼的火锅铺子里,正好赶在晌午饭的饭点。铺子里的景象出乎以往,清清冷冷就一桌人在那唰火锅。 一会儿功夫,那桌人也结账离去。铺子里顿时就只剩下自己人,孙大虎和阿财他们把菜端上桌,锦曦把大家伙全都召齐到桌上。孙大虎,孙玉霞,孙玉宝,阿财等三人,再加上梁愈忠和锦曦自己,足足八人。 “曦儿,自打正月初八开张至今,火锅铺子里的买卖大不如年前那会子。那会子是人手不够。这会子铺子里我们六人,大多闲着,看着这一日日的租金,花销。真是急人!”孙玉霞一坐下来就拉着锦曦唠叨。 “正如二姐所说。这段时日铺子里生意确实凋零。每日盈利不及年前四成,尤其是近两日,更是呈显然下滑之状。诺,有账本为证。”孙玉宝接道,起身去后面开了柜桌的抽屉,取出一本账簿来递给锦曦。 锦曦接过手,翻看了几页,目光掠过那纸页上面一笔笔的记录,目光微微沉淀下来。梁愈忠在一旁也看了几眼,浓密的眉头皱了起来,照着这势头再继续滑下去,不出几日,火锅铺子定当入不敷出。 铺子里六人每日的吃喝开销,加之此地相对昂贵的租金,以及每季需上交给衙门的那些税银,还有打点孝敬街上巡查差役的钱,若不是每日早上那一拨早点的收入在强撑着,不出一两月,火锅铺子定当关门大吉。 “咱们这火锅铺子,自打去年年底开张,那一段买卖着实红火,可还没红火一两个月,便赶上过大年。我核算了一番,咱们开业还是没能把这盘铺子以及装修打点各方关系的本钱给捞回来,还有将近二十两银子的缺口!”管理账房的孙玉宝正色道。 “咱火锅铺子,原本就跟这节气变化关联紧密,三九天天寒地冻,大家伙围着火炉唰锅子很惬意,然一旦开春气候转暖,顾客们的饮食习惯也就会随之改变,咱们火锅铺子随之萧条,这不稀奇!”锦曦把账本翻看完,合上后搁在面前的桌子上,冷静分析道。 孙玉宝他们皆点头。 “大小姐,实在不成,我们三兄弟还是回镇上孙记铺子去,孙记买卖不受这季节更替干扰,咱给人送货上门,采办啥的,都成,不至于如今在这里吃白饭,心里急得慌啊!”阿财出声道。 “就是就是,我等也是这般想的,求大小姐成全。”阿旺他们也齐声道,孙玉霞耷拉着脑袋,明显激情受挫,孙大虎和孙玉宝倒还好,但也可见眼中的焦忧。 锦曦目光从桌上众人脸上扫过,轻轻摆了下手,淡淡道:“做买卖营生的,本来就不是铁桶的万利事儿,有赔有赚,盈利时咱不骄躁,亏损也不颓丧,悉心钻营,寻求天时地利人和的机缘,才能不被这商海给轻易吞没。” “曦儿说的在理,诚然,心态极其要紧,舅舅有些心乱,惭愧。”孙玉宝道,这段时日,为了改善火锅铺子里的冷淡生意,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也凑在一块,支了好多招数,又是打折,又是送小菜还有其他一些,但依然挽不住日渐下滑的趋势。 “光心态好,看的开想得开那有个屁用,得赶紧想法子让买卖红火起来赚钱才是实在事儿,我这从镇上打理早点铺子过来,都习惯了起早贪黑忙的团团转,夜里打烊大家伙在一块数铜板数到手软,如今这人闲了下来,铜板也少了,慌啊!”孙玉霞道,她素来就是个不拐弯抹角的,怎么想怎么说! 锦曦淡淡一笑,沉吟了下,道:“嗯,鉴于这情况,咱们铺子着实得灵活起来,顺应季节时令而改变策略。” 桌上饭菜都已经摆好了,却没有谁有那心思去动筷子,此刻大家伙的目光齐聚在锦曦的身上,习惯性的,急切期待着她来拿个好主意! 锦曦微微敛下睫毛,手指在面前的账簿封皮上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了几下,再次抬眸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抹亮闪闪的东西。 “爹,你今个给打块木牌来,给挂在铺子门前,大意就写着东家有喜的提示招牌,咱暂停营业五日。”锦曦道。 梁愈忠愣了下,旋即点头。 锦曦又把目光转向其他人:“咱铺子下,所谓小船掉头不难,诸位,咱的火锅铺子,暂且不做了,等到下半年入冬了再说。当前,咱做其他的吃食!” 听到还是重操旧业跟灶房有关,孙玉霞失去了的心气又回来了几分,坐直了脊背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锦曦,其他人也都不出声,专注的等着锦曦说下文。 锦曦想到上一世看到的那些灵活低成本的小餐饮成功案例,嘴角带着笑意,道:“咱千里香的根,是从长桥镇起的,千里香在长桥镇做的很好,说明咱摸索的路子没岔。咱如今到了县城,仍旧承袭长桥镇的路子,在某些地方,再根据县城百姓的口味和饮食习惯,做一些细节上的添改。” “因为咱这铺子是开在小北楼市集的北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大多是城镇的普通百姓和那些贩夫走卒,咱早上那一拨,仍旧还做早点。” “晌午那一拨,咱改做饭菜和米面,不是酒楼饭馆里那种价格偏高的炒菜米饭,咱做快餐!” “曦儿,啥叫快餐?”孙玉霞不解。 锦曦抚额,一时说急了,又把现代词语给扯了出来。“那个,就是很简洁快捷,不需顾客久等,而且又很实惠且低廉的饭菜。” 看着他们茫然的样子,锦曦喝了口茶,把现代快餐店里,那种几元一份,几荤几素,可以在铺子里坐着吃,也可以打包外带,还可以预约届时铺子里外送的经营模式给详细说了一遍。 孙玉霞头一个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这主意好,在咱这,素来都是那些有钱人去茗山阁那样的酒楼吃酒才会打包,咱这铺子开在市集口,据我所知,菜市集里面好些小贩们,一整日都蹲守在摊铺前,饭菜都是家里人过来送,要么就是吃自带的干粮,咱要是能把低廉又实惠的热腾腾饭菜和炒粉炒面送进去,保准待见!”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一个个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方才那种,面向的顾客流是低端,除此外,晌午和夜饭,咱还得推出新颖的,价格稍贵一点,但保证在居家过日子的百姓能接受的范围内,咱推出一系列特色的饭菜,如:煲仔饭,铁板饭,竹筒饭,木桶饭,荤素搭配……” “等等、曦儿,你说的这些饭,我们咋都听不太懂呢?”孙大虎问道,孙玉霞白了眼孙大虎,接过话茬。 “你不懂那是你脑子不好使,竹筒饭和木桶饭,听名儿就晓得,定然是用镂空的竹子和木头雕刻出的小桶来做盛饭菜的容器,一来精巧有趣,而来,饭菜的香味与那竹子的清香渗透在一块儿,啧啧……” “哦,我也晓得了,这就跟那荷叶包鸡,叫花鸡的烹饪道理是一个样儿的,对不曦儿?”孙玉宝激动问道。 锦曦笑着点头,要做就做有特色又面向大众消费的,且成本比火锅还要低。 “嘿嘿,还别说,你们晓得那些,可那煲仔饭我却吃过!去年我做生辰,曦儿就亲手给我做了一碗腊肉荷包蛋煲仔饭!”梁愈忠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道。 “是嘛姐夫,那滋味如何呀?”孙玉霞追问。 梁愈忠一副回味的样子,道:“好,好的很,尤其是那米粒,一粒粒蹦蹦的,又香又脆,可嚼巴后又松软的很,横竖我是忒喜欢的!” “是嘛,那回头曦儿可得也给咱做来吃吃!”孙玉霞打趣,锦曦腼腆的笑了,看着大家伙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信心也都给找了回来,锦曦趁热打铁,在饭桌上接着把接下来的具体布置跟众人商议,无非就是做这些特色饭菜所必须的碗筷调羹配置,除此外,梁愈忠和孙大虎还得回一趟孙家沟,山里的竹子割不尽,且那竹子带着山川灵气,相信做出的竹筒饭铁定别有一股清香韵味。 除此外,锦曦还特意跟孙玉宝那密谋了一番,对谁都没说,特意留了个悬念,只等着到时候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惊喜 第二百二十一章大惊喜(二更) 说做就做,绝不拖泥带水,翌日,千里香火锅铺子果真挂牌暂停营业,为期五日。梁愈忠和孙大虎还有阿财赶着马车去了孙家沟,这边铺子里,孙玉霞带着阿福两个,进行了一番大采购。孙玉宝神秘兮兮的去了一趟城西的铁匠铺子。 锦曦这两日也没歇着,去了一趟周家找了梁礼辉,从周家出来后,锦曦让阿福给捎了个口信去了城东的常青巷子,接着,隔日上昼,锦曦和梁愈林照着约定的,在城东的一家小茶楼里碰面了。 “宋典宋牙侩这两日去了枫林镇,这是他临走前交给我的屋源,一般人没那关系可是没这好待遇的!” “曦丫头,你这真是转了性子了哈,这般帮二伯我,倒让二伯我有些反常了。”梁愈林瞟了眼那张纸,收进衣裳兜里,似笑非笑道:“这里面,不会有啥猫腻吧?” “二伯要是多疑,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了,就当我前两日傻了眼,一时热血答应了为你问询,半文钱的好处没捞着,还落了一身骚。喏,纸张还我,回头再说谁家买屋子,我把这纸张还能换两文钱!” “二伯家爱哪买屋哪买去,跟我家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要不是看你是我爹的亲哥,那日牛车上又巴巴的跟我套近乎,我才没那好心呢!” “如今白给了二伯你,还要落不是。瞧瞧我这是做的啥事呀,再有下回,我再不傻了,还我还我!”说完,锦曦伸出手去,跟他讨要。 梁愈林见锦曦似是真的恼了,心里的顾虑一扫而空,忙地嬉皮笑脸道:“好曦儿,二伯刚逗你玩来着呢,别气别气嘛!” 锦曦撇撇嘴。喝完碗里的茶。道:“二伯一家来县城也快两日了吧?怎,兰儿姐生了没?” “还没呢,这两日正等着呢。”梁愈林掏出衣裳兜里的纸张埋头看着,随口敷衍道。 “嗯。那改日等兰儿姐生了。我再带着礼品去探望她。铺子里还有事要忙,我先告退了。” “成,你去吧。回头你兰儿姐生了娃,头一个去小北门那给你们报喜,礼品啥的是其次,你这嫡亲的小姨,可得备着见面礼哈!”梁愈林嬉皮笑脸道。 锦曦笑了,起身道:“嗯,那二伯先瞧着吧,上面做了标注的宅子,都是常青巷附近,通兰儿姐那不远,好照应。” 锦曦离开了茶楼,梁愈林还一直坐在那里,埋头端详着手里的那一张薄纸,然后,目光在其中两处宅子上徘徊。不一会儿,有个丫鬟模样的人从茶楼外面匆匆跑进来,看到这边桌上正埋首打量纸张的梁愈林,丫鬟眼睛一亮,赶紧朝这边跑过来。 “亲家老爷,您可让小婢好找呀,亲家夫人让小婢来找您,少夫人快生了,亲家夫人让你赶忙回去呢!” “啥?兰儿要生了?找我干嘛,得赶紧去请稳婆呀!”梁愈林霍地一下从凳子上起身,边朝茶楼门口走边大声问身后紧跟着的丫鬟,“你们少爷家来了没?” “老爷和夫人那派人捎了口信过来,说是已出了长桥镇正往县城赶……” “我问的是你们少爷,杨峰,他有没有家来?”梁愈林在茶楼门口猛地刹住脚步,转身对那丫鬟甩去一巴掌,大声吼骂。 丫鬟捂着脸大颗掉泪,嗫嚅道:“小林方才回来说,说、少爷他昨夜在眠花榭醉的不晓人事,这会儿怕是还不得醒……” 梁愈林当即气的嘴角直抽抽,杨氏怀梁礼柏那会子,时常不让他碰,梁愈林跟着梁愈驹身后跑腿,兄弟俩可没少偷拿着梁记的银子去眠花榭喝花酒。 梁愈林不挑拣,啥姑娘都能往床上搂,梁愈驹就有些挑剔了。梁愈林至今还模糊的记得,那会子梁愈驹在眠花榭跟一个叫烟云的姑娘相好,趟趟去眠花榭保准点那烟云姑娘的花名册。 “混账东西,媳妇生娃儿还有心思寻花问柳,回头等他醒来,老子不饶了他!”梁愈林愤愤甩袖,当先一步离开了茶楼,朝着城东的常青巷而去。 下昼锦曦正在铺子里传授孙玉霞煲仔饭和铁板饭的做法秘诀时,阿福冒了个脑袋来灶房,说是前面铺子里梁礼辉过来找锦曦。 锦曦点点头,先让阿福过去招呼下,继续把方才剩下的几个细节给孙玉霞交代清楚,接下来就交由孙玉霞自个去捣鼓实践了。 锦曦洗干净手来到前面铺子里,梁礼辉正坐在那喝茶,神情温和的跟一旁站着的阿福询问些铺子里的事宜,瞧见锦曦过来,阿福便退了下去,忙活他的事情去了,这边,锦曦在梁礼辉对面坐下。 “大哥,咱昨日才刚刚叙过,怎今日得空又大老远赶来?所为何事?”锦曦问。 梁礼辉敛目,沉吟道:“昨日你与我提到那事,我后来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决计亲自过来再与你合计一回。” “嗯?大哥有何高见?”锦曦挑眉,问,昨日她去找梁礼辉,把老梁头为了帮助梁愈驹在西大坝日子能稍微好过一点点,而去跟她家借钱的事情说了,梁礼辉当时大感意外,对老梁头那一举措也持跟锦曦相同的看法,觉着老梁头必定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时梁礼辉听到锦曦答应为老梁头挪借十多两银子,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梁愈驹在常青巷子私置的那套两进的宅子,其实锦曦去找梁礼辉,目的也是想要梁礼辉把那套宅子的详细地址给说出来,好引荐到梁愈林那去,最后,让梁愈林把梁愈驹金屋藏娇的事情给捅出来,然后。变卖私宅,老梁头手里自然就有了足够周旋的银子。 但是,当时梁礼辉虽然对锦曦说出了私宅的地址,但在变卖那块,似乎还有点下不去决心。锦曦可没理会梁礼辉的犹豫,只得到梁礼辉的默许,翌日便去找梁愈林,在那张纸张上直接把梁愈驹那私宅标注在最明显的地方,引梁愈林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该为自己的错事承担起责任,我爹做下的那些错事。早把咱老梁家每个人的脸面都给抹黑了。怎么能再让爷那风烛残年的老人。为我爹奔走呢?三叔和你挣钱,也是极其不易,这十两周旋的银子,我思来想去。觉着理当由我爹自个来承担!” “那宅子。我想好了。毕竟是我爹置办的,里面住着的人是我爹的二房和……弟弟,若是我把这事给捅出去。外人必会猜忌我心胸狭窄,不能容忍。再说,我也下不去手让他们无家可归,毕竟那孩子留着的也是梁家血脉。”梁礼辉道。 锦曦微微挑眉,不会吧,梁礼辉难不成对那同父异母,甚至才见过一面的弟弟有手足顾惜之情? “大哥,你前面那缘由,我倒是能勉强理解你的苦衷。”锦曦道,毕竟,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当家主母明面上都要摆出能接纳的宽宏,作为一心苦读想要入仕的梁礼辉,对自己的庶母和庶弟如此扫地出门,传出去着实对他日后的形象不利。 “大哥,你不觉着你后面那缘由,同情心用错地方了吗?你在这顾念他们是你的庶母和庶出弟弟,那你可有想过你乡下的亲娘,还有你那些真正的同胞兄弟的处境?你可晓得二堂哥在家,如今要撑起大房,青小子皮调惯了,大妈又有些不顶事,二堂哥要侍弄将近十多亩的田地?往后娶亲生子,哪一样不得花钱?” 好吧,锦曦承认,她之所以这趟在变卖梁愈驹私宅事情上,表现出难得的积极,主要有三个原因。 其一,是为了打击梁愈驹,其二,是为了转移老梁头那许诺的十两银子,其三,锦曦是为了梁礼胜和桃枝。 那样一座两进的院子若是卖了,得来的钱铁定还得由老梁头来做主给大房二房和四房均分,梁礼胜分到了银子,那往后桃枝真嫁给了他,日子也稍微好过一点不是? “还有,大哥你一口一个不忍那对母子无家可归,且不说你那庶母在跟了大伯前有无积蓄,难不成你真以为他们娘俩这十多年来,大伯除了给他们置办那一套宅子,就再无其他?那不可能,你的担心,纯属多余!” 梁礼辉眉头拧起来,在认真琢磨。 “长兄为父,大伯如今去了西大坝,虽然大哥你是来了周家,可是,你下面三个亲弟弟的婚事,你真打算撒手不管么?” “不,我不是那般没有担当的人,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梁礼辉正色道,深吸一口气,像是想明白了一切,下定了坚定的决心,道:“曦儿,那这事,我们就这么商议定了,回头二叔那边有何动静,你再派人知会我一声!” 锦曦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事大哥就交给我去办,二伯那边,我这两日会派人去盯牢他,有啥动静立马知会你,绝不让他黑吃黑!” 梁愈林那人的脾性,保不准在发现梁愈驹金窝藏娇后,会进行一系列的威逼利诱,不止霸占那宅子,还会继续欺瞒老梁家这边,锦曦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否则,那可就是为梁愈林做慈善了,那会笑掉人大牙的。 梁礼辉前脚告辞,后面孙玉宝便回了铺子,锦曦一眼瞧见孙玉宝的脸色,便诧异了。 这个舅舅,眉清目秀的俊俏五官,从来都是挂着温和和气的笑容,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进退大方的,怎今日进门,这张俊秀的脸竟然黑成这样?即便是以前最刁难的顾客,也没让他这样黑过脸的呀1 带着巨大的惊诧,锦曦起身迎接过去询问起来。 面对锦曦的询问,孙玉宝竟然破天荒的有些支吾起来,说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这更让锦曦纳闷,惹得孙玉霞也从后面赶过来,围着追问。 “我没事儿,就是在铁匠铺子跟近,被一只小疯狗给咬了!”孙玉宝黑着脸道。 “啥?哪里来的疯狗?咬到哪处了?那得看郎中啊,快快快,让二姐瞧瞧伤口咋样?”孙玉霞急道。 孙玉宝赶紧把手臂从孙玉霞手里挣脱,一边往后院跑去一边急声道:“也没咬着,我给跑掉了,不碍事,二姐和曦儿甭为我操心,啊,就这样!”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人早已跑的没影儿了。 弄得孙玉霞站在那,一头雾水。“曦儿,你听明白你小舅这是咋回事吗?”。 锦曦也是一脸无辜的摇摇头,回想着孙玉宝惶急窘迫的表情,翘了翘嘴角,道:“小姨,既然舅舅自个都说没事,那咱也就甭为他操心了,走走走,我们去后面灶房继续捣鼓去!”说完,拽着孙玉霞就去了后院。 翌日,梁愈忠和孙大虎他们风风火火赶回了县城,为了方便携带,他们在山上伐倒竹子后,便一鼓作气砍出一截截长短粗细相差无几的竹筒来。锦曦打量着眼前那一堆仓青色,还沾着山里草木清香气味的竹筒,满意的翘起了嘴角。 下昼,锦曦有事出了趟门,铁匠铺子那边又送过来一物,便是孙玉宝前几日拿着一张图纸过去预订的。 大家伙新奇的围拢过去一瞧,都不晓得孙玉宝怎么打制了这个铁架子,孙大虎和孙玉霞梁愈忠他们从未见过这个,刚巧文鼎来了县城,过来造访,瞧见大家伙都围拢在铺子里打量着那铁架,文鼎微微一怔,旋即问道此物是何人所做? “是我让铁匠铺子给打的,图纸是曦儿所画,说要给大家伙一个大惊喜呢。怎,文兄弟你识得此物?”孙玉宝兴奋问道。 文鼎目光微眯,没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锦曦,摸了下那铁架,道:“我曾经去过京都,在长安大街的夜市上,曾见过头戴瓜皮帽的胡人,这下面的铁槽里,用来安置赤红的炭火,胡人用此物来烘烤肉串,烤熟后,撒上他们那块的孜然粉,那味道,着实独特,极具异域风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撵人夺宅 第二百二十二章撵人夺宅 “怪道那铁匠都一头雾水,不晓得这物用来作何用处,竟是如此!那如此说来,这种烤肉吃法,在望海县城,理当是件稀罕新奇玩意儿?”孙玉宝激动道。 文鼎含笑点头,目光落到那烧烤铁架上,心里不仅是对锦曦聪颖的赞赏,如今,更多的是一种浓烈的好奇和探究。 说到底,即便再聪颖和有经商天分,可终究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这胡人的玩意儿,在京都都是新奇,曦儿又是从何得知的呢?还能画出逼真,这打制出来的实物,甚至于在某些细节处,还更胜于那些胡人之物! 文鼎眯了眯眼,越发的觉着自己从前真是高估了自己的眼力,对曦儿,他真的看不透,甚至,从来就没看准过! 铺子里大家伙正围着那铁架子热切议论的当口,锦曦从外面步伐轻快的进门来,孙玉霞一眼瞧见,跨步过来把锦曦往这边拽,口里早已呱唧开了。 “曦儿,正说到你呢,可巧就回来了。快过来给咱大伙说说,文鼎说这铁架可不是那啥人……哦,胡人,对就是胡人用来烤肉的架子,你是咋晓得的?” 孙玉霞的呱唧声中,众人都把目光看向锦曦,锦曦跟人群中的文鼎微笑着打过招呼,文鼎含笑抬额颚。 “曦儿,这铁架子,果真如文兄弟所言,乃是胡人烤肉之用?可是,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最远都未曾去过府城,你又是何时见识过胡人的用具呢?”孙玉宝惊诧问,其他人也都一脸迷惑,而文鼎,眼底划过一抹探究。 锦曦心思微转,孙玉宝所言甚是。别说这个时代信息不发达,众人是县城小镇上那些一般的大户人家,只怕都难得见识那异域风情的东西,文鼎那也是在京都才见识到的。 贸然自己这一介乡下丫头,捣鼓这新奇玩意儿。太过新奇另类的事情。落在身边人的眼中,只怕会适得其反反倒招来巨震。 锦曦目光从文鼎身上收回,看了眼那铁架,含笑摇头道:“文大哥博学。又交游广阔。自然见多识广。我哪里能有那等造化亲眼得见胡人之物。不过是从大街上那烤红薯的老汉处得有感而发罢了。” “后又跟文大哥借给我的那些画册札记里记载的胡人饮食融合在一处,思来想去,觉着要是能弄出这么个烧烤的玩意儿。摆在铺子门口,用竹签儿串些蔬菜瓜果,米面糕点,抑或各种肉类烤着来吃,指不定也能赚几个小钱呢。” “原来如此,曦儿,我就说嘛,曦儿脑袋瓜再好使,也不可能凭空捣鼓出玩意儿来!敢情是吃红薯给吃出的点子啊,还得感激文兄弟那本啥札……札记!”孙玉霞咯咯笑道,孙玉宝他们都释然的笑。 锦曦瞟见文鼎虽也释然微笑,但眼底的探究还是没有褪去,锦曦暗暗轻叹,有些隐秘之事,不是她不想跟身边这些亲人近友坦诚,而是她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隐秘,例如,她从何而来,这一旦说出来,只怕他们不止不能接受,反倒还会给他们带来更加巨大的恐慌! 锦曦这边派去盯着梁愈林动作的人,还没能传回消息,那边,梁礼辉又急匆匆找到了锦曦,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脸怒色,但却双目格外明亮的梁愈林。 锦曦瞧见这阵势,即刻便猜到他们的来意,梁愈忠微微皱眉,率先迎过去,梁愈林瞧见梁愈忠,率先就嚷嚷起来。 “老三啊,咱们这回可真被大哥给害惨了哇!” “二哥,有啥事咱到里面说去!”铺子外面人来人往的,梁愈忠赶紧把梁愈林往铺子里面拽,锦曦和梁礼辉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老三啊,前几日咱一道来县城,沿路我不跟曦儿那打探县城的宅子来着嘛,你可晓得,真是冤家路窄呀,这趟我在常青巷里遇见了谁?” 梁愈忠一头雾水,锦曦和梁礼辉私下构思的事情,梁愈忠一点都不知晓,这几日一直忙着伐竹锯盖竹筒呢。“谁啊?” “大哥在外面的小老婆,还有野儿子!”梁愈林激动的拍着桌子,道,阿福给他端来的茶,茶盖差点就被震到了地上。 梁愈忠以为自己听错了,边上的孙玉霞和孙玉宝也都一脸惊诧,不明白梁愈林所指。 “二伯,你有话慢慢说,甭太激动呀,这茶盖子可是一对一配的,摔坏了可就残缺了呢!”锦曦提醒道。 梁愈林喝了口茶,发现好烫,又赶紧吐掉,大声道:“老三,了不得了哈,咱们大哥这些年,瞒得咱一大家子好紧好紧哪,拿着家里的钱,在常青巷子那块,置办了两进的院子,养着小老婆,生了儿子.‘ ‘那孩子我都瞅见了,跟我家柏小子差不多,可人家那吃穿用度,啧啧,俨然是城里的小少爷,我们老梁家的孩子,那福都给这城里的小野崽子给享去了!” 梁愈忠震惊,道:“二哥,真有这事?当着这些人的面,还有礼辉在这,你可别瞎说啊!” 梁愈林一拍大腿,嚷嚷着把他如何发现梁愈驹金屋藏娇的经过给叙述了一遍。 梁愈林得到锦曦给的那张纸后,还没来得及照着上面标注的宅子地名去找,就赶上梁锦兰临盆。梁锦兰一举就给杨家添了个大胖孙子,可把杨家人乐的! 杨家人一乐,为了奖赏梁锦兰,便很豪爽的答应白给一半再另借一半的银子,赞助梁愈林在县城购置一座小宅子。就在梁愈林兴冲冲开始着手看宅子的当口,杨家伺候梁锦兰的老仆妇打听到,就在梁锦兰所在的常青巷子里,方家夫人放出了要出售宅子的消息,于是,梁愈林便去了那方宅打量问价钱。 “乖乖,真是冤家路窄,老子这一进去,瞧见那方夫人,可把我吓了一跳,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后来我左右一回想,可算记起来了,那可不就是十多年前大哥在眠花榭的老相好烟云姑娘么?” “我还道是她从良了,嫁了个有钱的男人,给她置办了那样两进的宅子,正唏嘘幸好她没跟着大哥,不然这会子吃苦头的当口,你们猜怎么着?蹬蹬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跟柏小子大的男娃儿,乖乖,我还以为是见鬼了,那娃儿长得跟青小子可是一模一样,跟咱大哥那也是一个模子给刻出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伙计。我脑子里咯噔一下,全明白了,敢情咱们大哥这些年一直拿着家里的钱,在县城金窝藏娇哪!”梁愈林忿忿道。 梁礼辉眉头拧在一起,梁愈忠瞠目结舌,锦曦托腮做思忖状,猜测梁愈林没有私自动手去撵人,想必是那方氏母子身边,有伙计下人,他敌不过。孙玉霞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惊呆了,只觉这老梁家的梁愈驹真是个奇闻不断的人。 “二伯,你这个发现对咱老梁家,实在是惊天大事,那,接下来你打算咋办呢?爷奶那,说不?”锦曦问。 梁愈林重重哼了一声,眼睛里全是银子在闪光,道:“怎么办?哈,这还不简单,我今个来就是要知会你们一声,这事啊,回头再去爹娘那说,眼下老三啊,礼辉啊,你们都跟着我,再带上几个伙计,咱一会子就去那撵人,那宅子必须得立马收回来,那可是咱老梁家的产业,是咱兄弟过往那么些年田间地头的心血,可不得凭白便宜了那野女人和崽子!” 锦曦暗暗推算了下,梁愈林说的不假,照着那孩子的年纪推算起来,这将近十年的金屋藏娇的银钱,确实是梁家兄弟们的心血,其中自然包括梁愈忠和孙氏的那一份,到时候把宅子收回来卖了,那银子里面也理当有这些年来梁愈忠和孙氏的一份。 锦曦和梁礼辉眼神交汇了片刻,两个人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默认,梁愈忠浓眉不展,道:“二哥,你先别急着去撵人,这事,得先知会爹娘那,你刚不也说了,那孩子,保不准真是大哥的,那也就是爹娘的孙子,是老梁家的血脉。还是由爹娘来拿主意!” “老三,你可别傻儿巴叽的拖我后腿!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方烟云必定是获悉咱大哥如今落了难失去了财源,这会子正上赶着要变卖宅子跑路哪!我今日过去,她见我必定也是有些眼熟的,指不定打草惊蛇,这会子已要卷铺盖跑人了!” “打铁要趁热,老三啊,你赶紧收拾下,你们铺子里不是人手齐全吗?咱都给带上,一会子就去常青巷收宅子!那宅子咱哥几个都沾份!”梁愈林鼓动梁愈忠。 梁愈忠却选择了沉默,道:“占不占份的回头再说,大哥不在,还有爹娘做主,咱做兄弟的不能如此去处置大哥的家事!” 锦曦和梁礼辉皆点头,没错,这事得有人捅出来,但捅出来后至于如何处置,这就要由老梁头和谭氏来定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肥水不落外人田 第二百二十三章肥水不落外人田 那边,梁愈林正在埋怨梁愈忠:“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啊?肥水不落外人田,我晓得你如今是发达了,不稀罕那份额银子是吧?男子汉大丈夫,这跟钱的事还磨磨蹭蹭的,算了,你不去,我去,我去老杨家那边的布庄找伙计过去收宅子!回头变卖了银钱,我这出力最多的人得占大头!” 梁愈林气急败坏的离开了铺子,孙玉霞他们也都散开各自忙活去了,屋子里,梁礼辉担忧的看向锦曦,道:“曦儿,二叔真待如何?” 锦曦胸有成竹一笑道:“大哥尽管放心,我会让阿财去盯着二伯和那方氏母子,在爷奶赶来之前,绝不会让他们轻举妄动。” 梁礼辉放心的点点头,锦曦起身又对阿福道:“你赶着马车赶紧回一趟金鸡山村,跟我爷把这事给说仔细了。” 梁愈忠在一旁握紧了拳头,因为舍不得砸座椅,便重重砸在大腿上。 “爹!” “三叔!” 锦曦和梁礼辉几乎叫出声,梁愈忠沉闷的抬起头,朝他们二人摆摆手,道:“我不碍事,就是心口堵的慌!大哥呀……”不待说完,又重新垂下头去,沉默着无语着。 阿福当天夜里后半夜就赶回县城了,当时天还没亮,铺子里的人都在睡觉,是被拍门声和马蹄声给吵醒的。 锦曦麻利的穿戴好外衣来到前面铺子里,刚巧看见梁愈忠正从外面的马车厢里驮着谭氏进屋。谭氏紧闭着眼,头发蓬松,脸色发白,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的样子。 “曦儿,快去后院打盆热水来给你爷奶擦洗,玉霞,劳烦你去后院给弄点热面条来!”梁愈忠边驮着谭氏大步进屋边朝锦曦和孙玉霞大声喊道。 后面,孙玉宝扶着老梁头,老梁头也是鬓发散乱,梁愈洲和梁礼胜也都来了。这二人从膝盖往下。都是泥巴,脏兮兮且狼狈不堪。 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孙大虎把铺子里的灯笼全部点上,光线才陡第亮了起来。锦曦急匆匆端来一盆干净的热水。还有一块新帕子。梁愈忠已经把谭氏靠坐在铺子里的一张大椅子上。谭氏眼睛已经开了半条缝隙,目光落在铺子里那些灯笼上,灯笼的火光驱散了一点她脸上的苍白。 锦曦挽起袖子给谭氏绞帕子擦脸。那边,阿福正跟梁愈忠禀报这沿途发生的事情,原来,阿福得锦曦吩咐,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金鸡山村,把事情跟老梁头和谭氏如实叙述了,老梁头和谭氏一听,当即就震骇了,随即就急了,不做他法,直接上了阿福的马车,星夜赶路来了县城。 谭氏从未来过县城,又是这样星夜急赶,一路的晕车狂吐,胆汁都快吐没了,走到半途时,月亮隐没了,马车轮子陷进路边的小水洼,梁愈洲和梁礼胜都下了车,和阿福一道,大家伙折腾了好一会才总算把车轮子给推上了正路。 于是,当马车终于抵达千里香火锅铺子门口时,梁家兄弟都狼狈疲倦,老梁头累的更是不轻,而谭氏,就是眼前这副只剩半口气的模样了。 锦曦绞好了帕子,小心翼翼给谭氏擦拭着脸上的污渍,当锦曦的手,轻轻触到谭氏的额头,谭氏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目光快速而惊愕的扫了眼锦曦,道:“我自个来!” 她抬手,手背上起了个大红肿,手腕一抬就牵动的痛,谭氏嘴角抽了下,瞟了眼那边正跟梁愈忠焦急询问情况的老娘头,以及围在老梁头身侧的梁愈洲他们,确定没人察觉到这,谭氏赶紧把受伤的手藏到衣袖里,又瞟了眼身旁灯下立着的锦曦,随即垂下眼皮,努努嘴低声道:“罢,就享你一回福吧!” 锦曦淡淡一笑,上前给谭氏擦脸,又用梳子把她蓬乱的发往脑后拢了几下,谭氏身子明显是僵硬着的,但还是很配合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梳洗完了,那边孙玉霞和孙大虎端来几碗热腾腾的面条,梁愈忠让孙玉霞他们都回屋去接着睡,这边交由他,其他人都散了,留下来的全是老梁家人。 锦曦把热水端走,又折了回来,梁愈忠诧异,道:“不是让你回屋睡觉么?怎又来了呢?” 锦曦扫了眼屋子中间的桌子上,又饿又累的老梁头,梁愈洲和梁礼胜他们,正端着海碗在那呼啦着热腾腾的面条,而谭氏还坐在那,看着面前的面碗,稀疏的眉头微微皱着。 锦曦淡淡一笑,睨了眼谭氏那边,道:“我来给奶喂面条。” “啥?”梁愈忠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追着锦曦,只见锦曦径直走到谭氏身侧,拿起一旁的筷子和勺子,夹了一筷子葱油面,在空气中摆了摆,摆去烫气,然后用勺子接着,缓缓送到谭氏的嘴边,眼睛俏皮的眨了眨,示意谭氏张口。 谭氏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淡笑盈盈的清秀少女,还以为自己瞧错了,都忘了张口。 “奶,这葱油面可是我小姨的拿手货,里面掺杂了花生酱,得趁热了吃。”锦曦微笑着道。 谭氏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意外中没有反应过来,但嘴却本能的被锦曦的话语引导着缓缓张开,就这样,锦曦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把那碗面条给谭氏喂了下去,等到最后一口面条喂完,谭氏都还没尝到面条的滋味,溢满心口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老梁头和梁愈忠他们,也都是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谁都想象不到锦曦竟然会这般善待谭氏。 “爹,回头天亮了,去街上的医馆买张膏贴回来,奶那右手怕是在车厢上给撞到了,肿了好大一块呢!”锦曦给谭氏擦拭完嘴角,收拾着碗筷去后院前,给梁愈忠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娘,你的手啥咋了?”梁愈洲头一个反应过来,走过来抓起谭氏的手在灯下一瞧,不禁倒吸口凉气,谭氏的右手手背处,还有大拇指根部的地方,都一片红肿,一看就晓得使不出力气来。 “娘,你都撞成这样了,咋也不支一声哪?”梁愈忠急问,老梁头皱着眉心不在焉的看着,显然心思此刻不在这,而在那‘金屋藏娇’上。 谭氏收回手,放下袖子挡住右手,又瞪了眼面前的两个儿子,道:“没啥大事,别咋咋呼呼的!” “多亏了曦儿心细,要不是她及时发现,娘又不说,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都还不晓得呢……这女娃儿就是心细体贴!”梁愈洲懊恼道。 这话若是搁在以前说,谭氏保准会一声啐,接着就会狠狠挖苦讽刺一番。然,这回,谭氏没有,而是靠在椅子上,神情平静的坐着,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因为后半夜耽误了睡眠,锦曦折回屋去躺下后,很快便去会周公去了。等到她从美梦中醒来,来到前面铺子里,这才发现前屋后院,就只她和孙玉霞两人在,其他人,包括谭氏在内,都统统不见了。 锦曦险些都怀疑,昨夜老梁头和谭氏的造访,是一场梦呢。 “你可没在做梦,你爷奶叔兄他们,都去了常青巷那边的方宅,你爹回来说,那方家的怕是知晓了这事,不晓得从哪里请过来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挡在门口,都不让你爷奶进院子里去。你爹不想打架,可又怕那边人多万一混乱起来,伤到了你爷奶,就回来把你姨夫和舅舅,还有阿财他们都叫过去了!”孙玉霞端着早饭过来给锦曦,道。 “小姨,你太不地道了,这般激烈的场面怎能少得了我呢?”锦曦坐下来喝小米粥边抱怨孙玉霞。 “是你爹让我别惊动你,说你昨夜耽误了觉!”孙玉霞坐在一旁择菜,道。 “嗯,幸好铺子明日才重新开张,不然,事情都撞到一块就忙不过来了。”锦曦随口吃了几口,放下勺子,道:“小姨,你在铺子里守着,我过去常青巷子那块瞧瞧啊!” 千里香位处望海县城的北面,而常青巷则在东面,中间隔着好几条大街和巷子。此去那边,步行少说得小半个时辰,不过锦曦很走运,在路口的地方招了一辆牛车,花了十文钱坐了一小段路,又步行了一条街,这才拐到东街的常青巷。 常青巷口,围观者把巷子口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因为不明就已,最为吸引路人围观的,无非三类:色情,暴力和迷信。于是,人群中猜议的内容真叫一个五花八门,精彩纷呈。 锦曦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挤进巷子里面,虽然这一路,锦曦在脑里脑补了无数种正面碰撞的场面,然当她真正看到在一户人家的宅院前面,那剑拔弩张的双方对恃场面时,锦曦还是忍不住被惊到了。 国庆假期跟亲人朋友的美好相聚临近结束,心中不免有淡淡的伤感。然想到一直支持流苏的亲们,流苏就觉着心里暖暖的。谢谢亲们的一直陪伴和支持,咱们不离不弃。(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胸大无脑? 一座涂着朱红油漆的两开大院门前,老梁头像海上迎风的船长,站在最前面,在他的身侧,站着坚定不移的谭氏。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胜他们,分别从左右翅翼站开,目光无一不投向对面的朱红院门。 除了老梁头,其他老梁家这边的人,在看到大门里面庭院里那回廊屋宇,都惊骇连连。老梁头和谭氏虽也被这私宅的一瞥给震惊到了,但此刻主导他们的却全是愤怒,离奇的愤怒! 因为,这座他们儿子私置的宅院,他们老两口却被堵在门口不让进!而那堵住他们的人,却是儿子在外面的二房方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老梁头和谭氏可是这方氏的顶头婆公! 锦曦挤进人群中,目光从老梁家这边的阵营迅速扫了一眼,随即就落到对面的方氏阵营中去,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眉头也微微蹙起来。 朱红的院门大开着,门口站了七八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没有妇人,想必方氏还没现身。被这些男人簇拥着的是一个跟梁愈忠差不过年纪,穿一身绫罗绸缎却留着络腮胡,满身痞匪之气的男人。锦曦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声,好似都称呼那络腮胡的男人做毛掌柜,但不晓得做的什么营生这样一身杀气。 从这头势来看,必定是方氏搬来的救兵,锦曦暗想。目光从毛掌柜身旁瞟见院子里面的布置,栽花种草,回廊屋宇。兜面是一排正屋,屋子的廊下还挂着几只鸟笼子,只这寥寥几眼,便不得不让人惊叹,梁愈驹这些年,以打理梁记为由,中饱私囊,真是赚了个瓢满钵满。 面对老梁家这边人的质问,都是那毛掌柜在回应,方氏根本就没露脸。他背着手站在大门中间。鼻孔高高抬着。拦着不让老梁家人进。梁愈林想要硬闯,毛掌柜一个眼神,他带来的那些帮手就一窝蜂的拥过来,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打的阵势。躲在人后面的杨氏吓的尖叫。赶紧冲出去拽回梁愈林。惹得毛掌柜那边嗤笑起来。 梁愈洲和梁礼胜血性上来。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梁愈忠的目标是护在谭氏的身侧,孙玉宝和孙大虎是亲戚。不好上前,阿财他们几个有身手,但却是以锦曦为号令。 老梁头瞟了眼毛掌柜那些帮手们衣裳里插着的条状物,阻止梁愈洲他们,对梁愈洲几人低喝:“啥状况都还没摸清,闹啥闹?咱今个是理直气壮过来看孙子收宅子的,稳着点!” 梁愈洲几人愤愤退了回来,这跟助长男人毛掌柜他们的气焰。围观者只需要带着眼睛瞧热闹,不关自己的赢输,哪怕别人打得翻天覆地才好,如此一来,越来越多的人朝常青巷子这边涌来。 锦曦审时度势了一下,赶紧站到阿财身边去,他的身手好,等会真要发生了肢体冲突,他身边最安全。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各人自扫门前雪,毛掌柜是吧?这是我们老梁家的家务事,这宅子是我长子梁愈驹置办的家业,里面住着的人,是我长子的二房和我老梁家的孙子,你这样带着一众人堵在这里妨碍别人处理家事,实在站不住道理!”老梁头思忖了一番后,再度沉声开口。 “嘎嘎,你这老者倒还跟我这粗人掉书袋子来着,我毛十七是杀猪贩牛起家的,没读多书,不懂啥大道理!我就晓得,这院子里住着的人是我干妹子,我是他干哥哥,有人要欺负我干妹子,我得给她出头撑腰!”毛十七竖起一根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豪声道。 “你要给人撑腰出头咱不拦着,可你非要把这手臂伸到别人家里来,那就是你的不对!”老梁头冷冷笑着,挺直着腰板站在那,气势一点也不输给毛十七,胸有成竹道:“我还是那句话,这座宅子里,甭管住的是你何人,我只认准一个理儿,官府那也只认准一个理儿,这屋契,白纸黑字写的是我长子的姓名!” “小老儿,人上了年纪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你说这屋契写的是你长子姓名,我还说这屋契上写的是我干妹妹的名字呢,妹儿,还不赶紧把这屋契给拿出来让大伙瞧瞧?省得这些乡巴佬巴巴的赶过来乱认宅子和孙子呢!”毛十七朝身后院子里大笑道。 随着他话音落,从门后走出一个削肩水蛇腰的妇人来,头上绾着髻,戴着珠花簪子,脸上浓妆艳抹,穿一身石榴红棉袄棉裙,胸脯又圆又挺,把胸口的衣领那撑得满满的,扭着腰走出门来,卷起一股浓烈的脂粉味道,俨然一身风尘之气。 方氏翠云来到门外,斜睨了一眼这边的老梁家一群人,冷冷哼了声。身子紧挨着毛十七的身侧,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自袖底抽出一张纸来,放到毛十七的大掌里。 围观者的目光,包括老梁头他们,都被那屋契给吸去了,谭氏愤怒的目光在方氏的脸上如刀子似的剜着,锦曦却落在纸张下面那交接的两手上。 方氏把屋契放到毛十七的大掌里,猩红的指甲在他指腹上挠了两下,拉长着音娇声道:“十七哥,这宅子十多年来可都是奴家孤儿寡母的在这住着,好端端的就冒出些人来认孙子收宅子的,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锦曦眯了眯眼,她前两日便从梁愈林那里获悉,梁愈驹藏着掖着的女人,是从良的风尘女子,锦曦还以为值得梁愈驹这些年,这样瞒着家里,金窝藏娇的女人,多少会有些与众不同之处,锦曦觉得自己的预想高了。 锦曦对风尘女子并没有多大的仇恨和偏见,历史上那些不幸落入风尘之中的女子,也不乏蕙质兰心,旖旎才情的人物,苏小小,柳如是,薛涛云云。 不过,这方氏烟云倒也有特别之处,那就是那对傲人的胸部忒吸引人眼球,瞧瞧,打她这一出来,围观中大部分男人们的目光都被她给吸引去了,毛十七和他的那些帮手,都一个个眼睛流油的盯着方氏的胸脯打转,就连梁愈林眼睛也直了,杨氏一脚踩在梁愈林的脚上,痛的他‘哇!’的一嗓子嚎叫出声。 那边,毛十七龇牙笑着把手中的屋契缓缓展开,呈现在众人的面前,老梁头眯着眼上前两步,把那契约从上到下细细看过一遍,只见那下面落款的地方,当真写着方氏烟云几个字,边上还按了红指印。 “此契约一式俩份,还有一份在官府那收着呢,你们这些乡巴佬可是瞧仔细了?瞧仔细了就滚蛋,莫要再来纠缠!”毛十七收了那屋契,挥挥手不耐烦道。 “不可能啊,老二不说,这宅子是你们大哥置办的嘛?”老梁头诧异的看着梁愈忠梁愈洲几个,问。 梁愈忠和梁愈洲皆愣住了,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这才都恍然过来,他们都是从梁愈林过来找宅子撞见了方氏和那酷似梁愈驹的孩子后,才从梁愈林那听到这宅子是梁愈驹置办的。证据就是那屋契,可是,梁愈林却打从一开始就没瞧见那屋契! 一切的开始,都是缘于那个酷似梁愈驹的孩子的开始…… “来这一大批乡下人,过来撵人收宅子,还以为真得理了呢,敢情不是呀……”人群中传来议论声。 “屋契上写着谁的名儿,这宅子理当就归属谁,这下乡下人还真是没见过世面,这都不晓得还跑过来闹……” 毛十七得意的龇着牙冷笑着,老梁头他们一个个脸膛一阵青一阵白。 这边的锦曦,在瞧见毛十七手里的屋契时,也有点意外,她意外的不是宅子易主这事,而是方氏这些人胆子不小,竟然敢私下篡写被官府保护且生效了的屋契,这事要败露,那得吃官司呢。 又瞧见老梁头他们一个个后知后觉的荒神,晓得这场无准备之战,目前形势下确实是老梁家这边占据下风。锦曦有一时的冲动想过去透露点后牌,但旋即一想,这事,还是等梁礼辉过来扭转乾坤吧,她说的太多反倒会引来老梁头和梁愈林他们的猜忌! 因为事情出乎预料,老梁头大感意外,忙地招过儿子们过来,爷几个凑着脑袋在那想法子,这边,妇人们之间也发生了战争。 方氏得意的抿嘴轻笑,瞥了眼那边还在两眼发直的梁愈林,朝他抛来一记媚眼。 “不要脸的娼妇,青天白日勾男人!”杨氏个头比梁愈林还要高半头,一把将梁愈林拽到身后,朝方氏破口大骂。 “哟哟哟,这位大婶,你骂我有个屁用?有能耐你管住你家男人的眼哪!”方氏还击。 “你叫谁大婶哪?你瞎了眼了是不?不就仗着胸口那两坨肥肉,还有啥能耐呀?胸大没脑!”杨氏恼怒,即便这方氏比她年轻,又保养的好,可自己的年纪也不至于当她一声大婶吧? “嘿,还就别说,男人哪就稀罕咱女人这胸口俩坨,你这马脸乡下猪晓得个屁!”方氏双手叉腰,故意把胸口挺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围观的人群发出哄的大笑,杨氏躁红了脸,自问骂脏话从未逢过对手的她,这下遇到更不要脸的了,气的个倒仰,一拍大腿,还要再骂,谭氏拦住她,冷冷一笑,道:“你跟她较真作甚?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不就是靠着那点狐媚子手段,有啥能耐?别忘了咱今个过来的正经事!” “哟哟哟,也不是啥人都能狐媚子的,老太太,你你年轻那会子能吗?瞧你这模样,怕是不能吧?”方氏挑衅的望向谭氏,道。 “敢跟你的婆婆这样说话,你要天打雷劈!”杨氏骂道。 “谁是我婆婆,我方烟云从未上过花轿嫁过人,我哪里来的婆婆?可笑!” 谭氏摆摆手,扫了眼方氏,不屑道:“你这种肮脏东西,老婆子要一堆粪土进门也不要你!谁稀罕!” “谁稀罕?你儿子稀罕呀,梁愈驹那点气力,可没少在我这肚皮上使呢!”方氏咯咯笑道。 谭氏脸色顿时就绿了,锦曦也是头一回领教到女人要是不要脸皮,那真是金枪不入。她站在阿财身旁,紧抿着唇以旁观者的心态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打算搀和。 “你那儿子不是你跟我们家大哥生的么?这是你孩子爹的娘,不是你婆婆是啥?大家伙都评评理儿啊!这个方氏,唆使我大哥在外面置办宅子,娃儿都八九岁了,家里都还不晓得,躲在这里享福。都不回去认祖归宗,也不在公婆跟前尽孝……”杨氏没有扳回面子很不服气,抄着她那破锣般的大嗓门对周围围观的人群喊道,人群中议论声一波盖过一波,也有的人在那议论方氏不懂孝道。 锦曦抚额,杨氏这是想通过外界舆论的压力来打压方氏,这招不错,这个时代的妇人们最在乎的就是妇道,媳妇在婆婆跟前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不过。锦曦估测。这招对别的妇人灵验,但对方氏怕是不行,因为方氏打一开始就不是良家女子,这些妇道对她形不成任何制约。 果真。杨氏不说还罢。这一说。方氏笑得更猖狂了。 “我儿子?哈哈哈,实在是好笑至极,我儿子我自个都记不清是跟那个死鬼男人一不小心就弄出来了的。你非要说是梁愈驹的,有啥证据呀?”方氏笑着反问。 老梁头那边还没从屋契的震惊中稳住心神,一晃才发现这边的妇人们已经由屋子的话题转移到了孩子的问题上,老梁头深吸一口气,暂把屋契换名儿的事压下,转而问起了那孩子的事情。 “那娃儿我见着了,跟我大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爹,你要不信,这就把那孩子叫出来瞧瞧,我要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梁愈林跳起来道。 老梁头目光直射方氏,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方氏道:“泼妇,宅子的事,稍后我再与你盘查,那孩子……你把那孩子叫出来瞧瞧!是与不是我老梁家的子孙,验证的法子一大把,自然不会如那屋契,能动得手脚的!” 方氏瞟了眼毛十七,略有点慌乱,毛十七暗暗对方氏咋了眨眼,方氏领悟到,明显心不在焉却强撑着嘴硬道:“瞧啥瞧,儿子是我身上落下来的肉,我说是谁的就是谁的,跟你老梁家没半文钱关系!” “娼妇,少多言,快把我老梁家的子孙交出来,自己行为不正,还想带坏我的孙孙,做梦吧你!今日要是不把孩子交出来,这事没完!”谭氏怒道,方氏固然讨厌,但孩子另当别论。 锦曦目光追着毛十七和方氏的眼神互动,当众人把目光都落在方氏身上的时候,毛十七朝左侧边一个男子暗暗做了个手势,那个男子会意,脚下不动声色的往门里面挪。 “没错,是老梁家的血脉,就不能流落在外。前面那些年,你和老大把我们瞒的死紧,今日,断不能再敷衍。快快去把孩子领过来,若证实不是我老梁家的血脉,我们这就离去,宅子之事也不再提。若是证实孩子是我们老梁家的,那孩子必定要跟我们回去认祖归宗!”老梁头再次发话,语气铿锵有力。 梁愈林杨氏还有梁愈洲他们兄弟都跟着点头,认同老梁头的话,梁愈忠选择了沉默,同样沉默的还有梁礼胜。围观的人群中议论声更甚,持各种看法的都有。而且这些围观者中,有些人是方氏的邻居,虽极少见到梁愈驹,然那孩子却是见过几回,如今把那孩子的容貌,再跟这老梁家一家人对比起来,就炸开了锅。 “方家的哥儿那眉眼五官,跟这梁家老太太有七分相似呢,怪不得住到这里就没见过老太太上门,敢情是这么回事呀!” “这躲在外面不回去尽孝伺候公婆,就已是不守妇德了,如今还藏着掖着夫家的孩子不给认祖归宗,这才叫大逆不道,是要遭雷劈的!” “也不能这样说,那方氏原本就是烟花女子从良的,那样的出身搁在谁家,都不待见,与其好心去伺候公婆惹不待见,倒不如在这外面逍遥自在来的好……” “那孩子自打出生就跟着娘,如今真要被接回去,没了娘在身板,孩子受苦啊……” “是自己的亲爷奶和叔伯,哪能受苦呢?退一万步讲,再受苦那也得让人夫家给接家去啊,方氏在这宅子里是夫人主母,可搁在夫家那,却是连个门都还没进的妾,妾生的孩子,给她养那是情分,不给她养,那也是道理,何况方氏出身不好……” “……” 锦曦听着人群中越演越烈,且风势逐渐往老梁家这边倒的议论声,再看那方氏,明显没有雨先前那般赖气,锦曦暗暗摇头,虎毒不食子这话诚不欺人,纵然如方氏,也有她的软肋,那个软肋就是她的孩子。 一转目,上一瞬间才刚刚挪到门槛边的那个男子,眨眼功夫就不见了,铁定是得到毛十七授意趁乱偷溜进去了院子。 锦曦跟阿财小声嘀咕了两句,阿财点点头,悄无声息从人群中退去,然后,绕了个弯儿去到方宅的侧面一处墙壁下,一个纵身起跳,攀上那院墙,敏捷翻身入内了。 “咋了?先前是谁脸皮厚腰杆子硬的?这会子怎么怂了?孩子是不是咱家的,是骡子是马,那得牵出来遛遛,你这样藏着掖着的,铁定有鬼,那孩子,一准儿就是咱老梁家的!大家伙儿说是不是?”正门这边,杨氏尖声道。 “领出来瞧瞧……”人群中有人回应。 方氏脸色变了下,往后退了两步,求助的看向毛十七,跺了跺脚娇声:“十七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毛十七捏着下巴嘿嘿一笑,道:“妹子,他们说的也对,你不如就把那孩子叫出来给大家伙瞅瞅,也让这伙人死了心甭再纠缠!” 方氏为难的想了下,最终点点头,扭头朝院子里面喊了声:“李妈,带年哥儿过来一趟。” 话音落,院子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梁头他们都目光紧张的凝聚在那洞开的院子门处,闻得脚步声,老梁头甚至上前一步,锦曦眯了眯眼,很快,一个做老仆妇打扮的妇人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儿走了过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锦曦微微侧目,那孩子打从出来头就一直垂着,方氏微微一愣,旋即走过去涂着蔻丹的手指搭在那孩子的肩上,往老梁家人这边走近几步,托起孩子的下颚展露在众人的眼底,扬眉道:“瞧清楚了没?怎么着?我儿子是不是你们老梁家的种啊?” 老梁头和谭氏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否定。这孩子,跟梁愈林形容那个模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胆小怯懦的样子,没有半点县城小少爷的气质。 人群中又响起低声窃语。 “方家的哥儿以前见过两回,好似不是这模样吧?” “谁晓得呢,他们家住在这巷子里,日日大门紧闭的,又不跟人走动……” “……” “不是。这孩子不是我前两日撞见的那个,该死的,这孩子又被掉包了!”梁愈林跳出来大声道,拍着胸脯指天立誓。 “你发誓顶个屁用?这就是我儿子,宅子里就这一个娃儿!年哥儿,你跟他们说,你是不是我儿子?”方氏拍了下那孩子的肩,道。 那孩子怯怯抬头,看了眼前面围着的这么多表情强烈的人,照着方氏的话低声说了一遍,又速速垂下头去。 老梁头和谭氏一个气的老脸膛发红,一个气的唇角发青,一而再再而三的耍手段,合着他们老两口星夜赶路的过来认孙,就是这么个打发法? “怎么着,到底是谁无理取闹,无凭无据的就找上门来要宅子要孙子?这下大家伙儿都瞧明白了吧?”毛十七啐了一口,阴笑道。 梁愈忠扶住气的嘴角直颤的谭氏,担心她疾病复发,正准备把她往巷子外扶去,这时,一直没出声的锦曦,突然站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抢夺孩子 “且慢!”一道清澈的女声自谭氏身侧响起,随即一抹淡蓝色身影站了出来,毛十七和方氏诧异投向这边,开声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豆蔻少女,眉眼清秀,面色沉静,虽然穿着朴素,但身上却收拾的很清爽。 “奶,好戏还没散场,您老怎能离去?”少女这话是朝老梁家的老太太说的,目光却瞥了眼这边惊讶的毛十七和方氏,浅浅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讽刺。 “曦儿,你这话是啥意思?”扶着谭氏的梁愈忠转头问那少女,毛十七和方氏交换了个眼神,这才晓得这个少女也是老梁家的孙女,只因先前一直未开口,所以他们忽略了她的存在。 “哦?敢情你也是老梁家的人?哈哈,你爷奶叔伯都处置不了的事情,你个小丫头能待如何?”毛十七龇牙笑着打量着锦曦,问。 锦曦目光从毛十七的龇开的大黄牙上厌恶的扫过,落在方氏搂着的那个垂着头的小男孩身上,目光里闪过一抹厉色,清声道:“这个孩子是假冒的,年哥儿另有其人。” “啊?”人群中又开始窃窃私语。 老梁头急问:“曦丫头,你咋晓得的?” 谭氏把手臂从梁愈忠手中抽出,转身来站到锦曦身侧,道:“我信曦丫头,她说不是,就铁定不是!” 梁愈忠点点头,指向毛十七,肃色道:“毛十七,这是我们老梁家的家务事。你休得得寸进尺!强扣着别人家的孙子不放,我们去衙门口告你!” 方氏身子微僵,那孩子的肩膀抖了一下,毛十七按住惊诧,笑容转而变得狰狞,道:“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一群乡巴佬过来胡说八道,小丫头,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老梁头他们巴巴的惊诧的看着锦曦,人群也都很兴奋。锦曦冷冷一笑。抬手拍了几下,旋即,两个人影从毛十七身后的院子门内闪出来。 “阿财?”梁愈忠惊道,随即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阿财抱着的那个男娃儿身上。议论声猛地烈了起来。老梁头和谭氏眼睛一眨不眨的钉牢那趴在阿财肩上的孩子。因为孩子背对着外面。只能瞧见背影和后脑勺,但老梁头已经迫不及待大声道:“老婆子,那破脑勺。跟老大小时候一个样儿啊!” 谭氏没吭声,但激动的模样显然是默认了老梁头的话。如此,围观的众人更是像打了鸡血般兴奋。 方氏瞧见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想要过去阻拦,可手里还搂着另一个孩子,并且还刚刚承认这是宅子里唯一的孩子,她的儿子,这样过去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嘛? 毛十七就堵在门口,脸色也变了,目光一沉,眼底浮上一丝劣气,随即双手握拳,直冲阿财面门而去,目的很明显,是不想要阿财怀里的这个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财兄弟,当心啊!”老梁头紧张的大声喊,不晓得是担心伤着了孙子,还是伤着了阿财觉着欠了三房一个情分,又或是两者皆有吧! 目击的众人也都跟着倒吸了口凉气,毛十七是杀猪贩牛起家的,身板高大魁梧,一身的痞匪之气,那一双拳头更是如钵大。相反,那叫做阿财的年轻人,个头中等,身形消瘦,还抱着个孩子,这一拳下去真要被打出三丈外。 不过,锦曦却一脸淡定,阿财的身手她见识过,何况,文鼎送过来的人,不止是伙计,更是她的保镖,怎么会是那般不经打的废材呢? 果然,阿财没有让锦曦失望,毛十七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撞上他的面门,阿财一手抱着那孩子,空出另一手来,以更快的速度接住毛十七的拳头,反手一拧,骨头发出嘎嘣一声脆响,阿财抬脚踹向毛十七的腰侧,直把毛十七给踹到院子外面去了,倒在谭氏和锦曦的脚边。 “狗娘养的,敢打毛爷我,兄弟们,都给我上,把那狗娘养的打残!”毛十七摔在地上,咬牙大骂。 那边院子门口,毛十七手下的那些人纷纷扯开衣襟,从腰上拔出半臂长的铁棍,朝院子门口扑去。阿旺阿福两个见状,忙地冲过去为阿财解围。 老梁头被这大变故给弄懵了,呆在那,梁愈林被杨氏拽的躲到老梁头身后,梁愈洲和粱礼胜撸起袖子,也冲了上去。 老梁头赶紧拽住他们俩,恐道:“他们有棍子,你俩赤手空拳的,一准吃亏!” “爹,阿财阿旺他们也是赤手空拳,人家还是三哥那边的人呢,都这样帮咱,咱怎么能做缩头乌龟?”梁愈洲急得大吼,粱礼胜已经冲上去了。 “老四说的对,做人不能贪生怕死,老头子你强了一辈子这会子咋怂了?”谭氏在这边骂老梁头,对梁愈洲和粱礼胜一挥手,道:“你俩都给我上,先把孩子给接过来,再狠狠的打!” 老梁头老梁一红,松开手,梁愈洲赶紧冲了过去。 人群发出哗然,纷纷往后面退让,但却更加兴奋,甚至还有人拍掌为谭氏喝彩。 “十七哥,等会子打呀,年哥儿还在那人手上,棍棒无眼,仔细伤了他……”方氏急得尖声大叫,朝这边倒地的毛十七跑过来,大大的胸脯跳动的晃花了人眼。 谭氏几口唾沫喷了毛十七和方氏一脸,方氏‘啊!’了一声,差点被恶心的晕厥。毛十七抹了把满脸的黏糊之物,气得脸都扭曲了,“死老太婆,敢恶心老子,老子拆了你这把老骨头!”说罢,推开方氏,一个鲤鱼翻滚想起身找谭氏麻烦,锦曦赶紧拽住谭氏就往边上躲,孙玉宝就近赶紧过来挡在中间,被毛十七猛地一掌推开,幸好被边上的人给扶住,才没有摔倒。 毛十七长满容貌的大掌眼看就要揪住谭氏的后面发髻,突然,梁愈忠和孙大虎从两侧过来,两人合力跟毛十七揪在一处,锦曦扭头看到爹和姨夫两人合力,都还不能制服住毛十七,目光一转,给按住。 梁愈忠一巴掌就甩在毛十七的脸上,指着毛十七的鼻子怒道:“别仗着自己有几分痞气,就里外横行!敢拆我娘的骨,得先过了我这关!”说完,又一巴掌下去,梁愈忠那也是做惯了力气活的,两大巴掌下去,毛十七眼前顿时看到了好多的小金星。 那边,混乱中阿财把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交给了梁愈洲,梁愈洲又把孩子护在怀里突出重围交给了老梁头,老梁头看着面前这张酷似梁愈驹的脸,甚至这矮矮胖胖白白净净如同面团般的小身体,心里百感交集。 可那孩子却在老梁头怀里闹腾哭打,梁愈林见状一把拽过那孩子,用力拽住他的两条小手臂,大声道:“闹啥闹,为了接你回家,咱都跟人杠上了……嗷,痛死老子了!”梁愈林还没说完,就扯着嗓子嗷的叫起来,原来是那孩子张嘴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挣扎出去朝方氏跑去,口里哭喊着:“娘……娘……” “不要脸的娼妇,到底哪个是你儿子?藏着掖着我老梁家的孙子,还拿别家的孩子来忽悠人,这下你没话说了吧?”杨氏得意的高声道,围观的人群都对方氏指指点点,方氏涨红了脸,谎言被拆穿,只抱着孩子嚎哭。 而那边,阿财他们即便是空手,但也很快制服了毛十七的手下,缴下他们手里的铁棍子,全甩在一旁。 “差役办事,赶紧让路!”人群外面传来呼喝声,听闻惊动了县衙的官差,人群顿时如流水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好让官差通过,为首的官差锦曦有过两面之缘,正是年前马家找茬那会子,梁礼辉带来的官差,这番,还是他。 老梁头看到走在那官差右侧的梁礼辉,顿时喜上眉梢,赶紧迎了过去,在梁礼辉的引荐下跟那为首的官差寒暄了几句,便乃至院门这边。 院门这边,毛十七的那伙人皆备阿财绑了双手蹲在地上,而毛十七自己,则被梁愈忠和孙大虎给制服着按在地上,见到一双官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再顺着那官靴往上瞅,瞧见差役的一张冷面,毛十七心里惊了一下,随即堆上笑,道:“官差大哥,甭听那老儿胡言,这宅子实在是我妹子的,有屋契为证……” “你说的可是这张屋契?”官差冷声道,随即打开手里一张大纸,在众人面前一一展过,老梁头赶紧凑过去瞧,不禁喜上眉梢。 “就说这宅子是我大儿的家业嘛!我老梁头生平一口唾沫一口钉,岂会做无理之事?诸位邻里街坊给做个见证啊,这可是官差大哥亲自带过来的契约呢!”老梁头大声对围观的众人道。 毛十七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妹子,赶紧把你那张屋契给官大哥瞧瞧,快!” 方氏被这一喝,从震惊中回过神,赶紧把自己的那张屋契呈给官差,那官差只瞟了一眼,便又从袖底取出一张盖了红印的纸,在毛十七和方氏面前晃了一下,道:“有了这个,你手上的那纸契约,就已作废了!” 官差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去了院门口那边,瞟了眼甩在一旁的铁棍,吩咐手下的差役把那些人给押回县衙大牢去等候审讯。光天化日之下,敢持有铁棍聚众斗殴,而且还是插手县丞大人亲家的家事,逮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也好在县丞大人那卖了好不是?(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谭氏的破天荒 “那个、官差大哥,你们搞错了,他们可不是聚众斗殴,是因为我干妹子求助,说有人要霸占她家的宅子和孩子,才过来的。这不,没弄清楚情况,误会,误会,实在是个大误会啊……”毛十七急了,赶紧跟官差求饶道。 官差冷笑了下,道:“毛十七,不止他们,你也得跟我们去一趟县衙接受审讯。” “啊?我一良民,这话从何说起?”毛十七诧异,络腮胡脸上的那对绿豆小眼咕噜噜转动着。 “是嘛,你当真是良民?不见得吧!那我问你,正月十三日夜里,县城西郊王坡村王大户家后院那两头猪是怎丢失的?” “那个,官差大哥,我虽是个杀猪的,可你也不能把那丢猪的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啊!” “是不是你做的,去到衙门口跟县太爷说去,你们几个,赶紧的,把人都押走!”为首的官差一摆手,手下的差役带着毛十七和他的那些人走出人群。 “这宅子,我来宣布,照着契约,乃是梁家的产业。其他的处置事宜,乃梁家人和方氏的家事,官府不与干置。”官差的意思就是,他们过来判定宅子的所有权问题,毕竟方氏在里面住那么多年,多少有些东西要处置,接下来该如何分配处置,就由老梁家和方氏去协调商议了。 方氏颓丧的坐在地上,也懒得去管年哥儿,哭天抹泪的开始咒骂起梁愈驹来。 “天杀的呀。口口声声说啥都顾着我,让老娘收山从良,说啥养着我做夫人,都是扯他娘的弥天大谎……想当初老娘我在窑子里,那可是鼎鼎有名的红牌呀……给他生儿育女,到如今容颜老去,啥都没落下……我的宅子呀也飞了……黑了心烂了肺的……挖人坟墓的死鬼……流放活该,死在西大坝别回来……”方氏骂的忒难听忒恶毒,老梁头和谭氏听不下去,气的直皱眉头。 围观的众人虽然不能听完全这件事情的始末。但有一点算是弄明白了。那就是。住在这里的方氏娘俩,果真是老梁家长子的在外面包养的二房,连夫家的门槛都还没进,只能算作是外面的女人。还不能叫做二房。 然后。这宅子。这孙子,都是老梁家的,老梁家的长子挖人坟墓流放去了西大坝。如今这夫家要过来收宅子和接孙子,这女人不放,就伙同毛十七这些人来阻拦,毛十七这些人时常来往这常青巷子,一个个满身痞匪之气,附近的居民早就对此不满。 好一场闹剧,围观的众人皆把舆论的矛头指向了方氏和毛十七。 “散了散了!”为首的官差拽起毛十七,朝围观的众人一挥手,挥喝道。 梁礼辉跟老梁头匆匆说了几句,老梁头点点头,拍了拍梁礼辉的肩,道:“好,你自去吧,我们就住在你三叔的铺子里,等你消息!” 梁礼辉迟疑了下,道:“爷,三叔那里也不好安排,还是我去客栈给你和奶还有四叔他们订两间屋子!”说完,梁礼辉朝锦曦这点点头,转身追着那些官差匆匆离去了。 人群终于如潮水般散去,院子门口就剩下老梁家人,方氏坐在地上还在哭骂,年哥儿跑过去拉住方氏的手臂摇晃:“娘,我不要呆这里,我要回家!” “回你的狗屁家,咱没家了!”方氏朝年哥儿骂道。年哥儿在一旁抹泪,用愤恨的眼神瞪着老梁头他们。 老梁头也皱着眉头看着年哥儿,一副为难不堪的样子。 “方氏,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就一条,就是你走,年哥儿和宅子都留下来归还我们!你是我家大哥在外面包养的女人,没名没分的,我就替我大嫂做主了,看在你好歹给我大哥生了个儿子的份上,准许你穿戴着这一身滚蛋,不过,那宅子里面的东西,你是半件都不能再动!”杨氏站出来得意道,方氏不搭理,还是坐在那哭。 梁礼胜厌恶的看了眼杨氏,锦曦笑了笑,道:“二妈,听你这话说的,我咋不晓得你跟我大妈妯娌感情还这般好呢?爷奶都还没发话,你就替我大妈做主了?” 杨氏斜睨了眼锦曦,瞪起眼,梁礼胜旋即接过道:“曦儿说的对,真论起来,这是我们大房的事,就不劳烦二妈操心了,如今我爹不在家,大房的事我娘有话语权!” 杨氏嗤笑,道:“胜小子这和曦丫头一个鼻孔出气,没错,方氏能不能进门,这得大嫂说了算,可这孩子却是老梁家的,得你们爷奶拍板!爹,娘,我说的对不?” 谭氏目光从年哥儿身上收回,对杨氏道:“老二家的,你作甚呢,我和你爹还没吭声,你多啥嘴?老梁家啥时有你做主的份儿?一边呆着去!” 杨氏不甘的瞪了眼身旁的梁愈林,给他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梁愈林重重咳嗽了一声,上前道:“爹,娘,要不要接受方氏母子这事儿,我们二房不搀和,不过,这丑话得说在前头,回头这宅子如何处置,是变卖了银子还是咋样,那可都得算上咱二房一份儿!” 谭氏的目光瞬间变得严厉起来,梁愈林怔了下,但还是迎着谭氏的厉目,把后面的话说完:“这宅子当初置办那会子,咱们可是没有分家的,大哥是背着咱,用的是咱大家伙的血汗钱在这养小老婆,怎么说,这宅子也有我们二房的一份儿!” 谭氏端详着梁愈林,冷冷一笑,道:“作甚的,合着就等在这了,成,这事娘心里有数。该咋分咋分,眼下别在这外面丢人现眼,闭紧嘴巴一边呆着去吧!” 得到谭氏的许诺,梁愈林两口气安心的闭着嘴巴站到了一旁,这边,老梁头还是脸色凝重的和年哥儿大眼瞪小眼,谭氏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哭花了妆容的方氏身上。 谭氏脸上的嫌恶直达眼底,但还是道:“方氏,年哥儿是我们老梁家的子孙,必定是要领回去教养的。至于你,原本我是不愿接纳你进门,但念在你好歹伺候过我家老大一场的份上,你自个做抉择吧,是去是留随便你!” 年哥儿领回去,都已经是在金氏的心上划了一刀,这方氏要也跟去,那岂不是在方氏的心窝上插着一把刀,才刚刚分家没几日,又给找个刺儿头家去,这往后金氏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梁礼胜一急,正要开口,被锦曦给拽住,只见锦曦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边,方氏从地上爬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泪痕,嘲讽的看向谭氏,道:“我没听错吧,我们都闹成这副样子了,你还答应让我进门?” 谭氏闭了闭眼,随即睁开,道:“年哥儿还小,身边不能没有亲娘,老大去了西大坝,三年就会出来。我答应让你进门,可不是答应让你去给他做小,这个你就甭指望了,你不配。而是以奴仆的身份过去伺候我们老两口和照顾年哥儿。你若是愿意,这就收拾了衣裳跟我们走,若是不愿,那就此一拍两散,年哥儿留下,你自个走!” 老梁头点点头,表示认同谭氏的处置,梁愈洲和梁愈忠也无异议,这无疑是最好的法子,既把孩子领回去了,也没有生生拆散方氏母子。梁愈林两口子幸灾乐祸的偷笑,梁礼胜松了一口气,锦曦暗暗诧异,谭氏这回的处置,还真是难得的,出奇的宽容且理性,竟然还,还顾念到了年哥儿没娘的苦楚,破例接纳了方氏,但又不准许方氏以妾的身份进老梁家门。 不过,锦曦还是有些担心,即便谭氏如此理性的做,但假若梁愈驹三年后能平安归来,这方氏日日在眼前转悠,指不定很快两人就会绞到一块去,到那时,金氏还不照样难逃糟心之罪?想到这,锦曦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不,不,我要跟娘在一处!”年哥儿死死抱住方氏的腰不放,方氏站在那,满面怒容的看向谭氏,一言不发。 就在谭氏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方氏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跟夜枭的啼叫差不多,听着忒刺耳。年哥儿被吓到了抬头惊愕的看着方氏。 方氏止住笑,双手叉腰朝谭氏那边啐了一口,道:“死老太婆,想要老娘给你做奴仆听使唤?下辈子吧你!” 谭氏眉头大皱,其他人都愤怒不止,梁愈林抡起手来嚷嚷着要上去抽方氏巴掌,而且动作奇快,眨眼功夫就冲到了方氏母子跟前,锦曦一个眼神,阿财迅速过去拽住梁愈林。 “老二,回来!”老梁头沉下脸喝斥梁愈林,虽然方氏再嚣张,但梁愈林终归是个男人,男人打女人再能耐也不算能耐! “别介,那娼妇敢这样骂娘,看我不抽死她!”梁愈林愤愤道。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先前跟毛十七他们对打那会子,我可只瞧见四叔和二哥上前去,二伯你可是缩的比谁都快,敢情威风都给留到这会子了,难得呀!”锦曦道,又对阿财使了个眼色,阿财用力一甩,梁愈林踉跄几下退到了杨氏身旁。(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骨肉分离 年哥儿在先前梁愈林冲上来要打方氏的时候,用自己的小身体挡在了方氏的身前,这会子见危险解去,他黑漆漆的目光看向锦曦,带着几分感激。 锦曦把目光错开,不敢接受年哥儿的感激。 梁愈林面色微红,恼怒的瞪了眼锦曦,正要开口,方氏已经抢先出声:“孩子是梁愈驹的,你们要就带走!带走也好,没有拖油瓶我也好走个下家!” “梁愈驹那阴狠自私的短命鬼,敢算计老娘我的宅子,得,老娘认栽了,这宅子归你们,不过,那里面可还有老娘我当年做红牌那会子,攒下的首饰衣裳,那可跟你们老梁家没半文钱干系!” “嘿,这十多年来你们母子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花销不是我们大哥给的?是咱大哥的那就是咱老梁家的,这样算来,你的那点私房早算在里头了,咱不找你多退少补就不错了!”梁愈林冷笑着道。 杨氏立马接过话腔,扬声道:“啧啧,就是,宅子里面的一根草,你都甭想动!” 方氏气的脸都绿了,死死瞪着梁愈林两口子,老梁头沉默了片刻,一挥手,指了谭氏,杨氏,梁愈洲还有锦曦几人,道:“都甭吵吵,我看不如这样,方氏呢,就由你们几个陪着进去一趟,属于你的衣裳首饰全给拿走,咱半件不要,其他的,一概不准动,就这样,赶紧去吧!” 方氏重重哼了一声,甩开年哥儿扭身进了宅子,杨氏紧随其后,梁愈洲顿了下,也赶紧跟了上去,谭氏看了眼锦曦,锦曦微微一笑。虚扶着谭氏也进了宅子。梁愈忠蹲在年哥儿身前,轻声哄劝着。 宅子里面除了方氏母子,还有一对老仆人,外加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还有就是那个先前被拿来顶包年哥儿的男娃儿,瞧这四人的长相,怕是一家四口。 方才外面打起来的时候,这四人都躲在院子里没敢出来,这会子瞧见方氏进屋,都围了上来。可瞧见方氏身后怒气冲冲的杨氏还有其他人,四口人又缩了回去。 宅子里面布置的很好,栽花种草。迎面是一排无间的正屋,廊下挂着几只鸟笼子,里面养着画眉,鹦鹉,叫的欢快的很。 正屋后面紧靠着一间抱夏厅。穿过抱夏厅来至后院,跟锦曦家后院的布置有些相似,两侧栽种着大排的竹子,中间竖着一面照壁,地面砌成青色磨光的八角形石块,打磨的很平整。春日的暖阳从头顶照下来,地面泛出淡淡的青光,给人极其舒适的感觉。 “啧啧。大哥真是懂享受呀,这宅子置办的,咱村的里正家也不及此呢。咱可都是傻子,被大哥骗的团团转呢,米面棉花。鸡鸭猪牛全给卖了去搭救他,瞧瞧。这宅子里随便一件摆设玩物,多稀罕哪。” 杨氏一路走来,眼见目染的景物,屋子里的座椅摆设,无不让她惊羡嫉妒,即便是同处一条巷子的,梁锦兰和杨峰如今居住的杨家那宅院,也比不上这宅子的布置啊! “大哥实在让人痛心,这两年为了帮他还债,爹娘和咱一大家子在村子里节衣缩食,半个月都吃不上一回肉,他倒好,在这里享受着,还养了仆人,那廊下的鸟雀过的日子,都比咱要好的多!”梁愈洲性格跟梁愈忠最相近,是很不喜在人后说闲话,但这回也是真的给气到了。 锦曦也是难掩惊讶之色,在心里估算着这里一草一木,以及每一件东西的市价,即便梁记生意再好,也终归是开在镇上的杂货铺子,再有钱也难以满足这样的花销。 最大的可能就是,马无夜草不肥,梁愈驹这人这些年一面在打理梁记,一面铁定在经营着些不法的买卖。要不,他贩卖黑炮仗和茶叶蚕食那些货物,怎么就路子多呢?铁定是老行家了。 “作死的,怪不得这些年打理梁记,张口闭口就是不赢不亏,也没啥大钱交给家里,敢情都是添了这无底洞!”谭氏一路看来,也是瞠目结舌,那椅子那桌子还有那喝茶的碗,都是她这乡下老太太前所未见的。 这个吃里扒外的逆子,等回头就要跟老头子那说去,不准去西大坝给他疏通打点,让他在那里好好吃顿苦头才罢! 锦曦扶着谭氏走到内院东厢房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杨氏和方氏的吵嚷声,推门进去的时候,瞧见宽大的雕花床前,梁愈洲正从中间将两人分开,床上的被褥甩到了地上,两个人的头发都散了,显然刚刚那一瞬间厮打在一起。 方氏双手紧紧抱着一只梳妆盒,臂弯处还挎着一只包袱卷,露出里面衣裳料子的一角。杨氏指着那只梳妆盒,尖声急道:“曦丫头,快,快把那梳妆盒给抢下来!” 锦曦扭头看向方氏,被方氏的模样吓了一跳,方氏叫嚣着,拔下头上一根簪子在手里挥舞:“这是我的首饰,你们家梁愈驹死抠门,给我吃穿用度就不错了,可舍不得送我这些!谁敢来抢,我跟她一块死!” “不是我大哥给你买的,你哪来的这些首饰?你做红牌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儿,攒的那点体己都花销没了吧?哪里来的这些?铁定是我大哥送的!”杨氏大声道。 “哼,谁说没人送?梁愈驹置办了这宅子把我养在这里,十天半月都不来瞧一回!我都寂寞死了,那些新老恩客时常过来串个门,给我解解闷,送我几件首饰也不为过,这梳妆盒里的,都是我攒下的,谁敢来抢!”方氏叫嚣道。 “啥?”谭氏倒吸一口凉气,锦曦惊愕,这么说,梁愈驹把方氏养在这里,从良后的方氏也没闲着,住在这宅子里给梁愈驹头上种了一棵又一棵绿油油的树了! “不要脸的娼妇!”谭氏气的嘴角直哆嗦,指着一旁跃跃欲试还想扑过去抢夺那梳妆盒的杨氏怒道:“老二家的,甭抢了,那梳妆盒里的脏东西,都让她带走,别弄脏了咱老梁家的地儿!” 杨氏虽然一脸不甘,但一面畏惧方氏手里的簪子,一面忌惮谭氏,只得作罢。 方氏趁此机会冷哼一声,一扭头,抱着那梳妆盒子脚底生风的跑出了内院。 锦曦他们追着走出外面院子大门的时候,年哥儿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抱着方氏的腿,哭着让她带他一道走。 “年哥儿莫哭,你暂且跟着那帮人住段时日,娘年纪还不大,等娘去寻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嫁了,就去接你!”方氏如此对年哥儿道。 “娘,我不要,我要跟娘一块……” “傻儿子,娘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可嫁不到好人家呢!快松手吧,娘要走了!” “年哥儿,你快些松手吧,嫁人要趁早,别挡着你娘的好去处!”杨氏尖声道。 “你倒是想嫁,可没人要啊,谁让你没那本钱呢!”方氏狠狠回击,朝杨氏停了停傲人的胸部,杨氏起了个倒仰。 年哥儿还在哭,方氏开始不耐烦了,狠狠心一把推开年哥儿,撒腿就走,年哥儿哇的一声哭开,从后面追上去抱住方氏的腿,方氏头也不回,弯身把年哥儿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哭哭啼啼的年哥儿被老梁头和谭氏带回了客栈,客栈是梁礼辉给找的。订了两间屋子,老梁头谭氏和年哥儿共处一间,梁愈洲和梁礼胜住隔壁一间。 梁愈林和杨氏缠着老梁头和谭氏追问这宅子的处置安排,因为昨夜没合眼,今个又闹腾了一上昼,老梁头和谭氏这会子困乏的都站不稳身子。梁愈忠便提议先送他们回客栈歇息去,再做打算,除了梁愈林夫妇,其他人都和乐意这个建议。 梁愈林两口子心急如焚,也巴巴丢下坐月子的梁锦兰,屁颠着跟着老梁头他们去了客栈。 那边,梁愈忠送老梁头一行去了客栈,这边,锦曦看着那洞开的方宅大门,还有宅子里面几个缩头缩脑的仆人,扭头跟阿财阿福几个吩咐了几句,阿财点点头,和阿福进了宅子,锦曦则与孙玉宝和孙大虎几个回了铺子。 晌午饭的时候梁愈忠回来了,锦曦询问起客栈那边的情况来,梁愈忠带回的消息是,老梁头和谭氏商议着要把那宅子给卖了,屋里的家具摆设,一应配套出售,已经让梁愈林和梁愈洲去县城牙行找了牙侩。 因为方氏是净身离开的,老梁头提议下昼带着梁礼胜去一趟那宅子里,收拾下那宅子,并把那些几个仆人的去留给处置下。并让梁愈忠去帮忙弄俩辆马车来,有些被褥碗筷之类,不便捆绑售卖的物件,便送回金鸡山村去再做打算。 “爹,年哥儿……这会子怎样了?”锦曦问道。 梁愈忠皱紧了眉头,叹口气道:“大人作孽,受罪的是孩子啊!闹腾了好久,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的,就嚷嚷着要娘,我回来那会子,怕是折腾累了,睡着了。” 锦曦点点头,没说话,虽是至亲的爷奶叔父们,可毕竟不是打小一块处大的,感情生分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跟着那样的从良了还不检点的娘,锦曦也不觉着会对年哥儿的成长带来啥益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嫡亲的孙女 第二百二十九章嫡亲的孙女 因为那宅子的事情,耽误了千里香的开业日子。重新整顿后的千里香铺子,将于明日重新挂牌开张。为了造势,梁愈忠去跟北街的巡街差役那疏通,在铺子门口的斜对面,那棵大银杏树下,搭建了一方可容纳四五反而人手的,小巧的木制戏台子。 孙玉宝特地去请来了皮影戏的班子,打算在开业这头三日的夜里,连演三场。这一消息,只消在小北门市集里一放出风声来,很快便会散播望海县城的大街小巷。 因为是旧铺子重新开张,便没有给文鼎他们发散请帖,不过因为装修整顿的事情他们都已获悉,铺子里大家伙商议,为了周全起见,还是在这条街的一家酒楼预先订了一间包厢房。 但=翌日,当新铺子在炮仗的轰鸣中,正式开张的时候,锦曦意外的发现,竟然来了好多恭贺的。 文鼎带着福伯过来了,送来了贺礼,梁礼辉也来了,还带来了那个有过两回照面的县衙差役领班李胜。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大感意外,也是惊喜不已,领着这些道贺的客人,去了事先预定的那家酒楼吃茶。 这边,大银杏树下的戏台子边,围了好多瞧热闹的半大孩子们,斜对面的千里香铺子这块,孙玉霞和孙玉宝在铺子里面忙着给路过瞧新鲜的顾客介绍铺子里的新行情。 改装后的铺子里,进门的左手边。挨着墙壁是一长排半米高的长长案桌,案桌上面凿着十几个大窟窿,每个大窟窿里面架着一只铁锅。锅里是各色菜肴,案桌下面,摆着两只能自由滑动的大铁炉子,炉子里有火,用来移动着给上面那些大铁锅随时加热用的,于是,这些铁锅里的菜,都是热气腾腾。 长案桌的一端。大蒸锅的蒸格上面。整齐码放着几大摞青色的竹筒,饭菜的香味从竹筒身破开的小洞眼里渗透出来,混合着山间青竹特有的芬芳,很能勾动人的食欲。边上还有大小各异的木桶盖浇饭。 右边。也是靠着墙壁。摆着四五张长桌。配着高凳,可供顾客落座吃饭。 “十五文钱,一荤两素。二十文钱。两荤两素,三十文钱三荤三素,管吃管饱!”孙玉霞就站在左边的长案桌后面卖力吆喝,“竹筒饭,好吃又养生,木桶饭,饭多菜多量大实惠,煲仔饭,铁板饭,配送浓香的大骨头汤啊!” 因为此时距离晌午饭点还有个把时辰,铺子里面大多是看新鲜的。相反,铺子外面的棚子下面,孙大虎站在烤架后面,就着烤架里滋滋的炭火,翻转着手里一串串缤纷的食物,阿福在一旁打下手。在他们身后的案架上,一串串用长竹签串好的食物摆放有序。 肉片薄薄,小鱼翘翘,年糕瓷白,蔬菜鲜艳,还有各种造型,颜色,口味皆不同的丸子。翻转烤熟后,再撒上几种麻辣的香料,或者沾上一点甜花生酱和芝麻酱,浓郁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不一会儿,被吸引过来的食客,便把这烧烤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且一问价钱,素菜一律三文钱每串,烤肉也才五文钱每串,烤鸡腿和烤鱼,最贵也不过十文,五只包子的价钱。于是,围观的路人,好多都纷纷点了自己相中的食物,递给孙大虎烧烤。 “大小姐,老太爷他们过来了。”阿财从前面路口挤进这边,跟站在铺子外面打量一切的锦曦低声道。 锦曦微微诧异,梁愈忠正在酒楼里招呼文鼎他们,锦曦忙地带着阿财迎去了前面。 路的那边,老梁头正背着手朝这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人群这稳步走来,谭氏跟在他身侧,手里拉着怯生生的年哥儿。在他们身后,还跟着梁愈林,梁愈洲和粱礼胜,梁愈洲手里端着一挂炮仗,粱礼胜手里则拎着一摞礼品。几人兴冲冲朝这边而来,梁愈林似乎在边走边跟老梁头他们介绍什么,老梁头不时点点头。 “爷,奶!”锦曦小跑着迎上去,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把他们往铺子里面领,一边又把今日的招待安排给说了一遍,谭氏面色平和的朝锦曦点点头,年哥儿目光落在那边的戏台子上,黑溜溜的眼睛充满好奇。 “年哥儿,夜里和奶一道过来看皮影戏啊,我给你留着好位置呢!”锦曦抓了把喜糖放到年哥儿的手里,微笑道。 年哥儿眨了眨眼,目中露出一丝向往,却看了眼谭氏。 谭氏脸上露出一丝松和的笑意,没吭声,看样子像是默许了。 孙玉霞和孙玉宝都过来跟老梁头他们招呼过,又重新忙活去了,老梁头带着大家伙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摸摸这个,瞧瞧那个,满意的点点头。从腰间拔出旱烟竿子,道:“你们今个开业,正巧我们都在县城,自然要过来瞧瞧。咱开吃食的铺子啊,还真别小瞧了这座椅碗筷的装扮摆设,得一眼就有那亲和感,让食客打从门口过,就想着进来享受一回!” “有句话叫,钟馗开店,鬼都不上门,就是爹说的这个意思吧?”梁愈林自打进了这重新装扮后的铺子,又瞧见外面水泄不通的食客,心底就直翻酸水,凑过来道。 “老二,你不会说吉利话就闭嘴,你三弟这铺子今日开张,啥钟馗不钟馗的!”谭氏出声低喝梁愈林。 梁愈林扯了扯嘴角,闭着嘴巴不吭声了。 “嗯,这铺子瞧着就还不错,位置好!喏,曦丫头,那里是一挂炮仗,这会子食客多,回头等夜里那边戏台开场那会子再燃放,添添喜气!你二哥手里那些东西,是爷奶恭贺你们的,都得收下!”老梁头招过锦曦,道,谭氏在一旁点了下头。 锦曦这回真是惊诧了,以前镇上两间铺子开张,又抑或是新屋动土,上梁,老梁头他们都没半点表示啊!这趟还真是日头打从西边出来了啊! 既然是盛情,那锦曦自然就却之不恭了,欢欢喜喜收下了贺礼,后又亲自送老梁头和谭氏他们去了那家酒楼。 这一顿饭,难得的宾主尽欢,当天夜里,第一场皮影戏开演,谭氏果真带着年哥儿过来了,锦曦端了条高凳,在距离戏台子最前面的地方给找了个好位置。 随着炮仗的炸响,在锣鼓喧鸣中,头一场皮影戏开场了,演的是武松打虎。台下站的坐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因为事先打点了,加之又有县衙李班头的照拂,北街这带巡街的差役,偶尔会过来维持下秩序,在人群外小站片刻,以防有人故意制造混乱。除此外,阿财阿福几个有身手的,也一直在边上照看着,以防人多踩踏。 谭氏带着年哥儿坐在最前面,舒服的很,左右两边的看客也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很快便聊到了一处。又见这给相邻街坊们请戏的主顾锦曦姑娘,不时过来给谭氏甜茶倒水,送点心什么的,都羡慕的很。 “那是我孙女,嫡亲的!”趁着锦曦刚刚添完茶水扭身离开的当口,谭氏对左右两侧的老妇如此道,自然又赢得了一番左右两侧老妇们的羡慕和赞叹。 谭氏面色如常的端坐在那,目光追着台上布帘子后投映出的武动画面,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且那笑意从脸上直达眼底。 第一场落幕的时候,梁愈忠送谭氏和年哥儿回那客栈去,年哥儿睡着了,梁愈忠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把他驮在背上,锦曦在一旁提着灯笼照路,阿财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在后面跟着。 谭氏边走边跟梁愈忠道:“那宅子交给了牙行去售卖,想要卖个合理的价格,这一时三刻怕是等不到消息。你爹和我合计着,原是打算明日一早就动身回金鸡山去,在这县城客栈多呆一日,就多一日花销,着实不好。” 梁愈忠点点头,道:“爹说的在理,那明儿几时动身?我赶马车过去接你们。” 谭氏摆摆手,道:“当初分家那会子就说开了,往后这各房的人情往来,和亲戚走动,都归各房自个打理。眼下,兰丫头刚刚落月,我和你爹又都在县城,不去看看兰丫头和那新添的曾外孙,不止说不过去,心里也放心不下。” 梁愈忠沉默的听着,谭氏说什么,他就嗯嗯的点头。 “我和你爹合计着,干脆再多耽搁一日罢,明日恰好是个双日子,我买点东西,让曦丫头陪我去一趟兰丫头那。”谭氏道。 梁愈忠扭头看向锦曦,锦曦正提着灯笼一边照路,心里却在粗略估算着今日这开张,铺子里盈利大概多少呢,突然梁愈忠和谭氏都停下来看着自己,弄得她微微一怔。 “曦丫头,明儿上昼陪奶去一趟你兰儿姐那,我去看看她们母子。”谭氏瞧见锦曦这模样,料想她没留神,便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锦曦很干脆的点点头,这个小忙不妨碍什么,她愿意同行。谭氏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一路到梁礼辉给订的那家客栈,谭氏都没再说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探望梁锦兰 这梁愈忠心底却是忍不住暗暗诧异了,因为娘这趟县城之行,对曦儿这态度,较之以前,那可真是大有改观啊,如先前那事,搁在以往,谭氏保准揪住曦儿的耳朵,要狠狠训斥一番,而这回,不仅没有半句训斥,反倒还耐心的再说了一遍,天,太阳正从西边出来了啊! 客栈门口停靠着一辆青布马车,马车外面站着一个车夫,看那一身装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家仆。 锦曦微微侧目,难不成是梁礼辉过来了? 梁愈忠和锦曦一路把谭氏和年哥儿送上了客栈二楼他们的客房,屋子里,灯火通明,坐了好几个人。 有老梁头,梁愈洲,梁礼胜,梁礼辉也过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约莫二十三岁光景的,一身光鲜,头戴朱钗,略施粉黛做少妇打扮的年轻妇人。 瞧见谭氏一行进门,梁礼辉赶紧起身,那少妇也随即站起来,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浅笑。 经过一番寒暄,得知那年轻妇人当真是梁礼辉的妻子,周县丞的独女周氏云芝。梁礼辉领着那周氏给谭氏下跪磕头敬了茶,又跟梁愈忠和锦曦照着辈分一一打行礼,锦曦作为堂妹,自然也得还礼。 “原本就盘算着,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回村去拜望爷奶和诸位叔叔,恰巧爷奶来了县城,这两日一直想来拜访,无奈总是嵯峨了。晌午礼辉家来与我说,爷奶明日便要启程回村去,我便急了,再如何也央求他带我过来给爷奶磕个头,算不得正式拜见,待天暖和了。我们夫妇二人定当回村再拜。”周氏在那跟老梁头和谭氏解释着。说话恭敬中带着几分敬重, 给人很舒服温顺的感觉。 老梁头一边抽旱烟一边连连点头,显然对这个出身官家的孙媳妇相当满意。谭氏没有如老梁头表现的那般,但也面色平和的点点头,随便敷衍了两句,便让梁礼胜把年哥儿抱去后面的床铺上安睡、这边,一大家子人陪着老梁头,在灯下说些闲散话。 周氏早从梁礼辉那,听过这锦曦堂妹的事迹,周氏纵然因在乎梁礼辉。而爱屋及乌,不敢对梁家这边的人有何轻视,但作为官家的女儿。骨子里还是对这些从商的商户带着几分轻视。 原本想着,纵然那三叔一家和锦曦堂妹再如何聪颖会谋利打理铺子,也终究不过是市侩的小民,逃脱不开铜臭之气。 因为见识过梁愈驹的贪婪阴沉,梁愈林的泼皮无赖。周氏虚构的梁愈忠理当是一个铜臭十足的商户,那锦曦堂妹也必定是不识大体的乡下丫头,只不过脑瓜子比旁人精些罢了。但此番一番见礼,和寥寥几句招呼的话语,周氏心里暗暗惊诧。 且不说这拥有三家铺面的三叔,是个宽厚质朴的汉子。面前的这个豆蔻少女,也不仅生的眉清目秀,打扮和说话更是大方得体。不多言不多语。笑容亲和,目光澄亮,浑身上下隐隐透出些灵慧之气来,跟周氏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周氏正打量锦曦的同时,锦曦也在暗暗观察着这位官家小姐出生的大堂嫂。从她的穿衣打扮来看。似乎跟那些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官家小姐有点不一样,都道人的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周氏云芝的眼睛里,虽然或多或少会有些出生上的优越感,但却不见官家小姐惯有的跋扈专横。 梁礼辉坐着,她站在他身后,脸上始终挂着端庄贤淑的浅笑,听着这些人絮叨村里的事情,周氏饶有耐心的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迹象。 锦曦把周氏跟以前的洪氏放在一块暗做比较,怪不得梁礼辉会为了周氏甘愿入赘周家,这周氏云芝单从这些表象来看,着实是不错的。不过,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周氏到底如何,这还得从长计议。 感应到周氏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锦曦抬眸,跟周氏的目光遇上,冲上淡淡一笑。周氏微微一愣,随即面色微红,朝锦曦若有似无的点点头。 从老梁头那告退出来,锦曦一路走的步伐生风,紧赶慢赶终于回了铺子,果不其然,已经打烊的铺子里,大家伙都在,老习惯,围着一张大桌子,等候锦曦回来一道盘账核算今日的盈利! 锦曦茶都没抿一口,就核算起来,孙玉宝在一旁把算筹拨的噼里啪啦,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又期待的等待着结果,梁愈忠也拉了条凳子坐在锦曦身后,铺子里一时只听到呼吸声和算筹的声响。 好一会儿,锦曦合了账簿,出声打破了这铺子里的安静。 “今日统共做成的买卖,账面毛利是二两四百六十文。扣除掉料子,柴火,调料及其他的成本,纯利该是一两七百八十文钱!”锦曦宣布。 大家伙在听到这个结果时,反应各异。 “没法跟去年年底火锅铺子那会子比,那会子最多的一日,咱可是纯赚十五两银子呢!况且今日这赚头里面,我觉着大头还是外面的烧烤占去了,今日我这铺子里面卖饭菜,食客不多!”孙玉霞分析道,对这个结果有点不满意。 孙大虎甩着酸痛的手腕,倒是很兴奋道:“我倒觉着这头一日,能有这样就算不错了,万事开头难嘛,何况,咱这铺子整修后,好多食客都还没摸到这里,等时日一久,晓得的人越来越多,生意必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赞成二姐夫的话,咱不能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经营,必定会越来越好的。”孙玉宝正色道。 孙玉霞叹口气,无奈的把目光看向锦曦,锦曦把玩着算筹,淡淡一笑,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咱这铺子如今走的就是小本经营,薄利多销的路子。大家伙别泄气,打足精神来,要相信咱们的铺子有那潜力,不能因一时得失而影响全局!” 隔日,老梁头带着梁愈洲和梁礼胜他们去了常青巷子里的方宅,整理那些被褥之类的物件。锦曦则陪着谭氏跟往巷子里面的杨家宅院而去,探望正在坐月子的梁锦兰。 听到风声的杨氏,早已满脸堆花的等候在院子门口,第一眼瞧见后面锦曦挎在臂弯里的篾竹篮子,杨氏目光一亮。赶紧上来搀扶着谭氏就往宅子里面去。 锦曦手里拎着的篮子,随即被杨氏带过来的丫鬟,给接了过去,锦曦两手空空的跟在后面,一路走来一路观看,顺便听杨氏在那絮絮叨叨的说话,话里话外都带出杨家的人如何的看重梁锦兰母子云云。 杨氏领着谭氏和锦曦,穿过前面的那一排正屋,来到后面的内院,一路上确实遇到了两个中年仆妇。都过来客气的跟谭氏见礼,称呼谭氏为亲家老太太,称呼锦曦为小姐。 “好了,你们都下去忙活吧,一会子记得把乳鸽给炖上,记得多放一把枸杞,晌午饭前少奶奶要吃的。”杨氏摆摆手,吩咐那两个仆妇。 锦曦瞧见那两个仆妇嘴上应着‘是’,两人目光交汇处,都透出一股浓浓的不屑。 两个仆妇走出两步,又被杨氏给唤住:“那个啥,亲家老太太过来探望你们少奶奶,晌午饭记得在原来那些菜色上,再多添几样,多放油多放肉,回头端上桌来寒碜死人,要你们好看!” 等到杨氏领着谭氏和锦曦离去,这边两个仆妇低声窃语道:“亲家太太真是寒碜死人了,日日住在这里不走,还尽当自个是主人家来呼喝我们!” “嘁,少奶奶怕胖了身形走样不好看,不能讨少爷欢心,那些鸡汤鸽子汤什么的,不都是进了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的肚子?这样的好便宜,怎么舍得走?” “厚脸皮的,撑不死她!” “快别说了,要是被少奶奶晓得我们在这道论她娘,回头有咱俩好受的,赶紧的去灶房吧!” “哼,晓得也不怕,这宅子里面说了算的,可不止她一人!等回头少爷把巧惠那丫头扶了做妾,咱们的日子怕是会比现在好过些,巧惠那丫头打小就跟咱们在一处!” “哎呀,往后的事谁说的定呢,少奶奶如今生了儿子,是杨家的宠臣呢,你瞧瞧,少爷原本是要抬巧惠的,这会子不也按捺下了嘛!” “主子们的事儿咱别说了,乱着呢,赶紧的去灶房做咱的本分吧!”说着,两人匆匆离去。 梁锦兰靠坐在宽敞的红木雕花大床上,头上系着防风的抹额,身上盖着锦缎的被褥,依旧妩媚的容颜,许是因为临盆时亏损的气血还没有补回来,面颊略显苍白。 一个丫鬟正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喂梁锦兰喝东西。 瞧见谭氏几人进门,梁锦兰和那丫鬟的目光皆朝这边看来,锦曦随即认出那丫鬟,便是那会子在夜市上瞧见的丫鬟翠儿。 梁锦兰瞧见谭氏,神情大喜,道:“奶,可算把您老人家给盼来了,孙女日日惦记着您呢!”说罢,就要揭开被子下地,杨氏一个箭步上前,赶紧拦住梁锦兰:“月子里的人可不得下地,仔细惊了风!” “娘,奶大老远过来看望我和小娃儿,我怎么着也得替小娃儿给奶磕头呀!”梁锦兰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丰胸秘籍 “娘,我要替小娃儿给奶磕头,你别拦着我呀!”梁锦兰出奇的倔强,把杨氏往一旁推,揭开被子就要抬脚下床,杨氏是真的急的跺脚,一把拽出她道:“你月子里的人,下地着了寒气咋办呐!落下月子病,祸害一生哪!” 锦曦淡定的看着梁锦兰表孝顺,心里忍不住想笑,照着这一带的规矩,甭管是出嫁,还是吊丧,抑或是新生儿出世什么的,若是客人受了主人这样一拜,必定是要另外封钱的。 “兰丫头,你就甭折腾了,我的心意都在那篾竹篮子里的贺礼上,你就算把脑袋给磕青了,我也没再准备旁的赏钱给你。”谭氏不耐烦瞧见梁锦兰这样,一语道破。 小心思被当面戳穿,梁锦兰面色微尴,道:“奶说的哪里话呀,孙女就是想给奶磕头,没啥旁的意思呢!” “如此便好,想必你老子娘也都跟你交代了,如今咱老梁家不比从前,分家了,田地屋宇家产全分了,我和你爷如今是依傍着几房过活。你老子娘给了小娃儿见面礼,就代表了我和你爷。”谭氏道。 梁锦兰尴尬的点点头,瞟见锦曦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梁锦兰暗暗恼怒,如病西施般以手抚额,道:“哎呀,这陡然起身,头晕目眩的厉害,娘,你赶紧扶我躺下吧!” 杨氏忙地扶住梁锦兰把她安置在床上,这边,谭氏和锦曦自打进门,都还没人招呼她们落座。谭氏皱了下眉头,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锦曦也效仿之。 翠儿端来了茶水和糕点,梁锦兰靠坐在雕花大床上,身后枕着靠枕,头上系着抹额。双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双目微微闭着,一派少夫人养尊处优的模样。 杨氏献宝似的跟谭氏和锦曦道:“咱们兰丫头一进杨家的门,就给他们家添了个大胖孙子,哎呦喂,娘,曦丫头,你们是不晓得,这杨家啊,可稀罕这大孙子咯!” “二妈。奶和我今日是专程过来瞧小娃儿的,赶紧抱过来给我们瞧瞧呀!”锦曦微笑着道。 “小娃儿睡下了,还没醒呢!”梁锦兰道。 “娃儿不跟兰儿姐你睡一屋么?”锦曦问。老三老四呱呱坠地,即便白日里是睡他们自己的吊篮,但一到夜里,孙氏必定会把他们抱到床上去,依偎在怀里睡。 孙氏觉得如此。才能让刚刚离开娘胎的娃儿,能嗅到娘的味道,心里有着落感。用锦曦的现代语言演绎,就是新生儿格外需要安全感,而这安全感,必定是来自于母亲。 “呵。曦丫头你这就不懂了吧,那小娃儿夜里可爱闹了,饿了。渴了,尿了,都只晓得张开嘴哇哇大哭,吵得人头痛耳鸣的!”梁锦兰皱着眉头道。 “要不人怎都说拉扯孩子累呢,但这些都是做娘的职责呀!”锦曦道。 梁锦兰不以为然。嗤笑道:“曦丫头,我晓得你这些是从你娘那看来的。我可跟那些乡下妇人不一样,他杨家有钱,我可是嫁过来做少奶奶的。放着家里这么些丫鬟仆妇不使唤,还凡事亲力亲为的,不出半月,就能把我自个拖累成一个黄脸婆,我傻呀我?” “再说,小娃儿身边有两个丫鬟,专门贴身伺候着,每日喂奶的时候,就抱过来一下,喂完了就抱走!”杨氏在一旁砸吧着嘴巴继续补充道。 锦曦诧异,做母亲,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带,虽然累,但也是一种宝贵的乐趣。即便条件优越,家中仆妇成群,但母子间的亲近和感情的交流,这种亲子互动能加深感情,也是必不可少的。 梁锦兰的这种心态,跟这种封建社会制度下的大户人家的观念如出一辙。也正因如此,那些大户之家的少爷小姐们,与其说跟自己的母亲如何情深,倒不如说跟一直陪伴在身边,朝夕相对的乳娘更为亲近。 “嗯,既如此,那我恭祝兰儿姐能永远都不要衰老,年年都十六岁。”锦曦道。 梁锦兰得意挑眉,道:“那是定然,走着瞧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锦曦摇头不再言语。 “咱们庄户人家的女人生娃儿,哪个不是忙完外面田地里的活计,回来操持家务,还得给娃儿喂奶?我们兰丫头这命可就不一样了,且不说这伺候他们母子的丫鬟仆妇就好几个,听说这会子还在寻乳娘呢!” 杨氏抽了把凳子坐到谭氏身侧,一边招呼谭氏喝茶,自己则毫不客气的抓过碟子里的糕点,往嘴巴里嚼。 “哎哟喂,娘,你瞧瞧,你说说,兰丫头这日子过得,同样都是女人,同样都是生娃儿,我们这些乡下女人那真是没法跟这比啊!” “咋,你跟我这抱怨来了?还是眼红兰丫头这待遇,要跟老婆子我秋后算账?”谭氏打断杨氏的炫耀,不悦道。 锦曦抿嘴,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 “哎呦喂,娘,我是就事论事,没牵扯旁的,您老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哈!”杨氏吐掉嘴里的的糕点,忙地给自己打圆场:“我这不是为兰儿打心眼的乐呵嘛!” “哼,”谭氏剜了眼杨氏,不屑道:“糕点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别忘了你生兰丫头坐月子那会,日日变着法儿的让老二来我这讨鸡汤吃!” “后来怀柏小子就更不得了,找尽借口不下地干活,柏小子养下来你没奶水,为给你催奶,咱家后院鸡窝都快空了!你别不知足!”谭氏当即训道。 杨氏垂着头,连连点头应是。谭氏冷哼了一声,坐在那把脸瞥向那边大床处。 幸福和优越感是对比出来的,梁锦兰更觉自己命好,半靠在那悠悠的叹气。 翠儿进来屋里,给梁锦兰抽出先前塞在胸口的那块帕子,再重新换一条干净的塞进去。随着翠儿的动作,屋子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谭氏瞥见翠儿拿走的那快湿帕子,皱了下眉问梁锦兰:“你这奶水蛮足的,作甚要去外面请乳娘?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那奶可不得给小娃儿乱喝!” “哎呀,奶,这些就劳你来操心了,那乳娘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住我们的,自然要查的知根知底!”梁锦兰侧躺在那带着优越感道。 “你要身子没病,奶水也够,何必费那个钱呢!”谭氏看不惯梁锦兰这样子,道。 梁锦兰笑容微僵,随即道:“奶,哪有你这般咒自个孙女的呀,我告儿你也无妨,我呀,身子好着呢,就是有点气血亏损罢了!” “娘,你这就不晓得了吧,我们兰儿呀,门道多着呢,花了十两银子从外面买回来一个秘方……”杨氏迫不及待接过梁锦兰的话,激动道。 “作甚的,一个方子十两银子?我的个天,那啥方子啊,包治百病?”谭氏惊道。 锦曦也有些新奇,却见梁锦兰微微羞红着脸垂下眼去,杨氏双目泛光的在自己扁平的胸前比划着,道:“说是,能让这里、这里、变大变挺翘呢……瞧瞧我,这里平坦的,像是村西口的打谷场似的,再好的衣裳都撑不起来……” “娘,你说那么多干啥呀?还不赶紧去灶房那催催,看那汤药熬煮好了没?晌午饭前的一个时辰喝下,才会起效呢!”梁锦兰坐在床上对杨氏娇嗔,杨氏赶忙打住话题,步伐生风的出了屋子。 谭氏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秘方,想到自己年轻那会子,也没少跟老梁头同房做那事,老梁头有一回餍足后躺在她身侧,摸着她的胸部感叹了一句:“我又去村西的打谷场走了一遭!” 谭氏当时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头雾水,却是追问未果,如今,这个困惑了她大半辈子的谜团,在杨氏和梁锦兰这里,水落石出了。 谭氏的脸当即就绿了,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锦曦瞧见谭氏这表情,还有那边正孤芳自赏的梁锦兰,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梁锦兰抬眼看向锦曦,眼底闪过一丝恼怒,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你笑个啥!有啥好笑的?仔细噎不死你!” “兰儿姐,你这话就说错了,咱两的根可都是乡下丫头出身呢。不过,我这见过的世面,跟你那见到的世面,还真是大相径庭呢!” 锦曦收住笑,目光在梁锦兰胸口扫过,道:“我在想,你那胸口如今就跟秋天咱家菜园子里,那伐禾的秋南瓜头相差无几,再往大里去,兰儿姐你能挺得动么?行动起来,那也举步维艰啊!” 梁锦兰躁红了脸,对锦曦啐了一口,道:“别跟我这捻酸夹醋的,你不过是个不经人事的黄毛丫头,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你自然晓得个中厉害!” “等我到了你那时候,我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瞎折腾,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还是顺其自然的好。”锦曦道。 “奶,你也不说说曦丫头,与其说是过来探望,倒不如说是专程奚落来的!”梁锦兰杏眼瞪起,嚷嚷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少奶奶,大事不好了 谭氏正困在自己的心境里面,还没解脱出来呢,闻言只不耐烦的一挥手,道:“你们俩都消停下吧!” “好好好,我认输,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快,你也别跟我较真了,回头让你的丫鬟们看笑话!”锦曦自愿退出这个争辩,因为这个话题没有营养。 梁锦兰得意的哼了一声,这一年多来,她屡次跟跟锦曦争辩,今个终于得胜了。 什么个中厉害,努力丰胸不还是为了讨男人欢喜吗?等一下,梁锦兰和杨峰之间,婚前不是一直处于男追女,女却对男不屑一顾的状态么?难不成,因为生米煮成熟饭,如今这形势反过来了?锦曦暗想。 突然又觉着奇怪,照理说今日妻子的娘家奶奶过来探望小娃儿,作为孙女婿,杨峰理应在场的。可打从进门至今,都未见杨峰人影,这是明显的怠慢,而梁锦兰和杨氏也都没有交待,这又是怎么回事? 锦曦刚刚这样想着,屋外的回廊上,随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眨眼功夫,翠儿便仓惶小跑着进了屋子,口里惊叫着:“少奶奶,少奶奶,大事不好了……” “没规矩的蹄子,有事慢慢说,有客人在,你大呼小叫的干啥?”梁锦兰怒道,颇有要在谭氏和锦曦面前,大显少奶奶的威风。 “少奶奶,大事不好了,亲家太太和巧惠在前院扭打起来了……”翠儿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道。 “什么?巧惠?”梁锦兰一惊,霍地坐直了身子,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因为太急,头撞到床头边的雕花扶手上,痛的她唉哟一声,又跌坐在床上。 “兰丫头。你悠着点!”谭氏抢步来到床边,安抚梁锦兰道。 “翠儿,前院出了何事?为何我二妈会跟那个……巧惠扭打起来?巧惠是谁?”同样满脸惊诧的锦曦转头去问翠儿,梁锦兰和谭氏的目光都齐齐投向翠儿身上。 翠儿吸了口气,目光闪躲着,道:“回亲家小姐的话,那巧惠,是、是……” “不过是个贱奴婢,仗着买回来的日子比别的丫鬟略长些,就撅蹄子。骨子里还是个下贱的!”梁锦兰抢过翠儿的话茬,咬牙切齿道,目光冷冷瞥向翠儿。满含警告的意味。 梁锦兰的此举尽数落入锦曦和谭氏的目中,锦曦瞄了眼被梁锦兰双手紧紧揪得变了形的锦缎被褥,心内暗暗疑惑,能让梁锦兰咬牙切齿成这副模样,那个叫做巧惠的丫鬟。定然是个不寻常的。 被梁锦兰这样一吓,纵然翠儿平日再刁钻的嘴,这会也再不敢吭声。 前院那块,已经有噪杂的声响传来,有哭声,劝和声。其间,以杨氏破锣大嗓门的骂声最为凸显耳聪。那些杂乱的声音正朝这内院逼近。 谭氏皱了下眉头,对锦曦道:“曦丫头。你赶紧去前院那瞧下,看到底是咋回事!” 锦曦也正有此意,点点头,正欲转身出屋,岂料梁锦兰在身后大喊:“不准去!” 锦曦诧异扭头。朝梁锦兰微微挑眉,梁锦兰目光闪躲。光着脚踩着地几步冲过来,拉住锦曦的手臂,支吾道:“那个,不过是我娘在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丫鬟,这在大户人家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妹妹今日是专程过来做客的,哪能劳动你去跑一趟呢!” 说罢,不待锦曦回应,喊了翠儿过来,厉色吩咐道:“赶紧去跟我娘那传个话,就说是我说的,今日家中有客,暂把巧惠绑了双手,塞了布条关到柴房去,回头等我得了空,再慢慢审问!快去!” 锦曦身子一转挡住屋门,拦住翠儿的去路,梁锦兰黛眉竖起,看向锦曦。 “姐姐就甭跟我客气了,我们谁跟谁呀,跑一趟正好活动筋骨,等会还能多吃几碗饭呢!”锦曦笑着说道,把手臂从梁锦兰的手里用力抽出来,又捉住梁锦兰的手,交到翠儿的手里。 “没瞧见你们少奶奶是光着脚丫子的嘛?还不赶紧扶回床上去!”后面那句说完的同时,锦曦脚步早已迈出了门槛,身后,谭氏终究是看不过去,过来强行着将也要往外奔的梁锦兰给拽回了床边,又让翠儿赶紧给梁锦兰套鞋子。 锦曦这才刚刚走出屋门口,还没下回廊,就瞧见前面的照壁处,两个人拉拉扯扯着拐了进来,正朝梁锦兰这厢房而来。 锦曦定眼一瞧,为首的可不正是气势汹汹的杨氏么,此刻,她撸起了双袖,一手叉腰,另一手揪着一个少女的秀发,不是从前面揪,而是从少女的后脑勺处一把揪住,然后倒着往后拽着走的姿势,跌跌撞撞着疾步朝回廊上来。 二人身后跟着几个做仆妇丫鬟打扮的活年长,或年轻的女子,其中有两个仆妇正是谭氏和锦曦进门时遇到的。 后面跟着的人都在说着劝和的话,杨氏口里却仍旧骂声不断,‘骚货!’‘小狐狸精!’之类的脏词像唱山歌儿似的,从她马脸上那两片薄薄的唇中吐出。 锦曦看不到少女的脸,只听见她嘤嘤的哭泣,不过,那少女的背影,却让锦曦心中生出一股熟悉之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这边屋里,梁锦兰脚上刚刚被翠儿套上一双软鞋,便气急败坏的要奔去屋门口,试图阻拦杨氏,岂料,杨氏的大嗓门再一次响起,而且,就是屋门口的走廊上。 “完了,完了,纸包不住火,这下又得被锦曦那个死丫头看笑话了!”这个莽撞的娘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梁锦兰愤怒而无奈的闭上了眼。 “兰儿,娘今个可算是逮住了这个不安分的贱人,啧啧,幸好你催我去灶房,要不都还撞不上呢!” “诺,娘把人都给你揪来了,你是杨家的少奶奶,是这些人的主子,该咋发落你来做主!”杨氏直接把那叫做巧惠的少女,揪进了梁锦兰的厢房,直接推到梁锦兰的床前,邀功道。 谭氏和锦曦退到一侧,谭氏坐着,锦曦站着,都惊诧的看着这一幕,其他的仆妇跟到了厢房门口,不敢再往里进,都堵在屋门口朝里张望。 叫做巧惠的丫鬟,披头散发的跪在床前,头几乎埋在两腿间,既不求饶,也不辩解,只埋头嘤嘤的哭,带动着瘦削的双肩跟着颤抖。 锦曦还没弄明白事情的始末,暂不能判定谁是真正的苦主,只以旁观者的淡漠心态来看。不过,若是此时这屋里有男人,从异性眼中看到的这一幕,十之八九会对巧惠那可怜见的模样心生怜惜和爱护。 “既如此,再隐瞒也是瞒不住的,不如就此豁出去!若是此番豁出去能一举处置掉这个祸患,也算不亏!”梁锦兰迅速理清自己纷乱的头绪,当闭着的杏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那眼底的火星吱吱直冒。 梁锦兰二话不说,目光扫了眼翠儿,冷声道:“先给这贱人掌嘴二十!” 屋门口的几个妇人皆纷纷吸了口凉气,谭氏诧异张了下嘴,似是对这种阶级森严且分明的权利掌控,生出一份震惊和羡慕来。锦曦则是眯起双眼,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杨氏得意的哼了声,翘起二郎腿坐到一旁,翠儿听到少奶奶把掌嘴这个体面的差事指派给了自己,不禁心花怒放。 她和巧惠可是一道被人牙子卖进的杨家呢,巧惠比她会为人,跟杨家那些仆妇们处的好,在杨峰少爷那,讨好的法子也远胜过自己,翠儿早就想抽巧惠耳光了,闻言,随即摩拳擦掌的朝巧惠靠去。 “且慢!”那一直垂着头哭泣的丫鬟巧惠突然抬起脸来,露出一张不逊于梁锦兰容貌的小脸,嘴角左侧长有一颗胭脂色的小痣,相比较梁锦兰的美艳,巧惠则多出几分娇俏来。 “少奶奶是奴婢的主子,即便是打死或是发卖,奴婢也不敢有半点违逆!”即便是秋后问斩的重犯,衙门也得给他一个问斩的理由,好让他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 巧惠一改先前的嘤嘤哭泣,抬眼望向梁锦兰,异常沉静道:“当着亲家老太太,亲家太太,亲家小姐,以及这宅子里所有下人的面,奴婢斗胆,敢问少奶奶,奴婢到底是哪里触犯了您,何至少奶奶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让翠儿掌奴婢的嘴?” 锦曦勾动唇角,想不到巧惠这丫鬟,还是个会说话的主儿,条理清晰,紧抓重点。 “我女儿是杨家的少奶奶,是你的主子,你的卖身契约在她手里拽着,她看你不顺眼,想要打骂,谁还敢说个不字?”杨氏抢在梁锦兰前面破口大骂道,手指差一点戳上巧惠的头。 巧惠根本不睬杨氏,只把目光牢牢钉在梁锦兰身上,冷笑道:“若是少奶奶当真如亲家太太所言,对我们这宅子里的下人,还有外面街上几个分号布庄里的伙计,都是存着这样低贱家奴,可以肆意打骂的心思,那奴婢也无话可说。” 巧惠此言一出,屋门口那几个仆妇和丫鬟们,人人眼底都闪过一丝惶恐,都有些唇亡齿寒的担忧。巧惠不出声,目光直视着梁锦兰,虽然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但气势却没有半分高低。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再看,我就切了你! 梁锦兰轻哼了声,杏眼中火光四起,脸上却缓缓挤出一丝冷笑,目光紧逼着巧惠,道:“到底是打小就贴身伺候少爷读过书的,多少喝了几滴墨水的丫鬟,说话就是跟旁的人不一样,一套套的,还晓得把这宅子里其他人和布庄的人给一并捎带上做挡箭牌!” 巧惠不做声,毫无惧意的看向梁锦兰。 “说到底,喝的墨水多又如何?不还是一个满脑子,整日里净想着爬床做妾的下流坯子!”梁锦兰哼道。 “就是!趁着你们少奶奶怀着身子,就勾引醉酒的少爷,不要脸的贱货!”杨氏抢骂道。 “少奶奶和亲家太太口口声声说奴婢勾引少爷,奴婢即便浑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不过,少爷稀罕奴婢,想要疼惜奴婢,奴婢也不能不领情吧?少奶奶心中吃味,找少爷那理论去呀,仗着身份和人多来威压我一个下人,算什么能耐!”巧惠道。 杨氏站起身,一口唾沫星子喷在巧惠的头发上,指着她破口大骂:“骚浪蹄子,勾搭少爷还敢跟少奶奶顶撞?活腻歪了吧你?” 巧惠没料到这亲家太太竟然会用这种招数,一时没防备挨了个正着。屋门口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谭氏自己就是个喜欢吐人一脸唾沫星子的,但有些事情吧,这自己做,跟看别人做,这感觉就是不一样! 锦曦被恶心的侧过脸去,谭氏也皱起了眉头,把目光错开。 巧惠伸手抹了一把头发,看到手指上那些黏糊糊的脏物,顿时一张俏脸都绿了,从地上霍地一下爬起来,一头就朝杨氏从来。脑袋撞上杨氏的小腹,痛的杨氏嗷的一嗓子喊破了天! “饿死鬼转世的老货,敢吐我唾沫,我跟你拼了!”巧惠骂着,跟杨氏两人纠打在一块。 谭氏坐在那屁股都没动下,垮着脸看着杨氏和巧惠重新扭打到一块,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 “呀,文斗怎改武斗了呢?二妈可要当心呀,你身后可是洗脸架子呢!”锦曦惊呼,话音还没落。那边就传来砰的一声,洗脸架子倒了,上面隔着的洗脸盆也倒扣在地。残余的洗脸水溅了杨氏大半边身子。 梁锦兰正摆出一副少奶奶的做派来,坐在床边一板一眼的训斥巧惠,眼前的变故让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不是招呼人进来拉开,而是口里叫骂着。撸起袖子冲上上去,想要趁乱抓花巧惠的那张狐狸精脸。 不过,梁锦兰好像高估了自己的体能,这刚生完娃儿没几天的身子,骨头都是散着的,才刚到近前。就被巧惠给猛地撞了一下,幸好翠儿及时扶住才没至于摔倒。 “翠儿,你甭管我。上去帮我娘,把那贱人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梁锦兰气急败坏道。 翠儿也是个不含糊的,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一爪子就把巧惠的脸给挠出一道血痕来。巧惠嘶了口凉气,松开被压在身上的杨氏。怒眼通红的朝翠儿这边扑来。 屋外瞧热闹的其他仆妇和丫鬟们见状,也不待梁锦兰吩咐,一股脑儿的涌进屋来,口里嚷嚷着劝和的话,都摆出拉架的阵势围了上去。 锦曦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仆妇们拉架,与其说是拉架,倒不如说是过来相助巧惠的,先前那两个跟谭氏和锦曦打过照面的仆妇,一个从后面抓住翠儿的双手不放,另一个则从下面抱住翠儿的双腿,还去掐翠儿的大腿根子。 翠儿自然是吃了很大的闷亏,头发很快就被扯开,光滑且涂脂抹粉的脸上,很快就被巧惠尖利的指甲给刮出了好几条血痕! 杨氏毕竟是少奶奶的娘,再者,杨氏本身也是杨家嫁出去的闺女,尽管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今杨家当家的是杨氏的嫂子,杨峰的娘! 杨家的那些丫鬟虽然不敢像对待翠儿那般对待杨氏,但杨氏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身边被几个丫鬟给围住,根本不能近巧惠的身,梁锦兰在不远处看的急的直跺脚!目光一扫,瞧见锦曦和谭氏两人都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曦丫头,你还是不是老梁家的人?还愣着做啥?还不赶紧过去拉扯你二妈一把?”梁锦兰对锦曦怒吼。 锦曦莞尔一笑,道:“兰儿姐,我是老梁家的人不假,可你这屋的事儿,那可是老梁家的呀,我一个做客的外人哪有立场拉扯谁!” “死丫头,你就专跟我这多对来的吧?” “姐,你这话又说错了,跟你作对的人正跟那打架呢,你别吵我嚷嚷!” 梁锦兰气的直翻白眼,又跟谭氏那求助:“奶,你是咱老梁家的当家人,你也不说句话?就这样看着你儿媳妇被这些下人难住?” 谭氏一扭脖子,怒道:“作甚的,我老梁家没有这样丢人现眼的媳妇,放着亲家太太的身份,跟些下人较真,眼皮子浅的,挨了打也是活该!” 梁锦兰气了个倒仰,还欲再争辩,屋外,传来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人还没跑进屋,狂暴的怒吼便已经震得这头顶的瓦砾在抖。 “打什么打,都给老子住手!”杨峰一头冲进屋里,眉头都似着点着了火。 看到谭氏,杨峰愣了下,嘴巴里含含混混着‘咕哝’了两声,屋子里哭的骂的尖叫的闹成一团,也听不清杨峰到底是不是在跟谭氏问安。 谭氏冷着脸色瞪了杨峰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扭过脸去。杨峰又朝谭氏身侧的蓝衣少女看去,绿豆小眼里闪过一丝猥琐的亮光,心道,差不多快一年不见了,这堂妹子又出落的清秀可人了啊,这小腰纤细柔软的…… 杨峰的歪想还没展开,就发现锦曦猛地扭头,一记冰冷凛冽的眼光射过来。锦曦的目光从杨峰丑陋猥琐的脸上,一路滑下,在他的小腹下方某处,顿了下,黑漆漆的眼底闪过一抹于年龄不符的劣气,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清晰的比划了一个手指。 回想起去年那夜的荒唐事,事后只感觉这锦曦堂妹诡的很,单单那冰冷诡异的眼神,便已让杨峰身子一怔,再配上锦曦那‘一刀切’的手势,杨峰下意识加紧双腿,有股莫名的寒气从后背升腾而起。 杨峰讨好的对锦曦咧了咧嘴,锦曦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直接无视杨峰的存在,冷漠的转开视线,继续翘着嘴角在那看好戏。 “杨峰!”梁锦兰一声娇喝,翘起二郎腿坐在床边,柳眉杏眼竖起瞪着杨峰:“你给我滚过来!” 杨峰脸色一黑,正要发作,巧惠哀切的哭声,从混乱中飘出来。 “少爷,救我,少奶奶要让翠儿打杀了奴婢呀……” 杨峰回过神来,气得一脚踹翻跟近的一把椅子,那椅子飞起来撞上其中一个仆妇,那仆妇痛的大呼一声,连带着其他拉架的赶紧退到一旁去。 锦曦注意到巧惠和翠儿的厮打,明显是巧惠占据了上风,但在杨峰进屋后,局面却发生了扭转。尤其是当围着的仆妇都退开,闯入杨峰眼帘的便是翠儿趴在巧惠的身上,手脚乱动,看样子是想要挣扎着起来,但被下面的巧惠给揪住了起不来身。 杨氏终于逮住机会上前,脱下鞋底板子,揪住巧惠就是一通厮打,口里大骂:“骚浪蹄子,跟老娘玩阴的,打烂你的嘴,看你那啥给少爷那吹枕头风,挑拨他们小两口恩爱!” “少爷,奴婢快要被打死了,少爷要保重,奴婢只有来生再来伺候少爷了……”巧惠的哭声又起,声音带着沙哑,哭的可怜,说的更是深情又可怜。 杨峰狂躁起来:“贱人,滚开!”吼完冲上去一把拎起翠儿,照准翠儿早已刮花的脸,左右开弓两巴掌,像甩破布袋子似的把翠儿甩到一旁,翠儿摔在地上半天动弹了两下就没了动静,屋里的人每一个过去查看翠儿的死活,包括翠儿效忠的少奶奶梁锦兰。 “姑姑,住手!”杨峰拉住杨氏,怒吼。 杨氏正抽的起劲儿呢,一个没留神,一鞋底板子给抽在杨峰的脸上,杨峰的脸当即就被烙上一个大脚红印子,屋子里的一切嘈杂,也因为这一鞋底板,戛然而止,屋里顿时安静的能听到绣花针坠地的声响…… “哎哟喂,我的个大侄子,心肝肉啊,姑不是存心要打你的,姑是一时失手……”杨氏回过神来,看到杨峰已经黑的看不见脸上雀斑的怒容,晓得这大侄子的二愣子脾气要发作了,忙地丢开巧惠,扑过去捧住杨峰的脸,大呼小叫道。 梁锦兰也露出一丝慌张来,下意识想过去瞧瞧情况,瞟见锦曦在场,碍于颜面和架势,刚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来,不止不过去安抚,反倒冷哼了一声,道:“娘,你慌个啥呀,抛开你是他姑姑这层不说,凭着你是他丈母娘这身份,别说一鞋底板子,就是打瘸了他一条腿,料他也不敢咋样!”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啊?天哪,亲家太太好狠的心哪,这是要把少爷往死里抽啊……求求你抽我吧,别抽少爷,奴婢愿意代替少爷去死啊……”巧惠嘤嘤哭泣着朝杨峰爬过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和离 杨峰一掌推开杨氏,怒喝:“滚开,别在老子跟前碍眼!” 杨氏一愣,梁锦兰怒了,尖叫着大骂:“杨峰你这挨千刀的,我娘的老子是你爷!你想做?这就去死了再投胎吧!” 杨峰气得指着梁锦兰,道:“梁锦兰,老子从前瞎了眼,被你这张脸迷惑!老子如今受够你了,你滚,带着你娘一块儿滚蛋!”吼完,他弯身把哭哭啼啼的巧惠抱离地面,抬脚朝门口而去。 “杨峰,你上哪去?你给我站住!”梁锦兰在后面怒喊,杨峰头也不回,抱着巧惠越过谭氏和锦曦,直朝屋门口而去。 梁锦兰气血亏损的脸上,气的嘴角都抽搐起来,站在那跺脚跳骂:“杨峰,你今日敢当着我面,抱着这贱人踏出屋门一步,从今往后,休想再踏进这屋半步!” 瞧见杨峰的脚步刹在那,梁锦兰晓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这厮色字当头,怎么会舍得不进这屋子呢? 梁锦兰目光得意的环视一圈屋内,扬起柳眉,加一把火道:“我晓得你眼下被巧惠这贱人迷得是晕头转向,我可告儿你,我可是你明媒正娶来的,如今我刚给你们老杨家生下孙子,我可是你们老杨家的功臣!” 杨峰转过脸来,斜着眼将梁锦兰浑身上下扫过一圈,不屑道:“梁锦兰,你也忒孤芳自赏了吧?当着亲家老太太和锦曦堂妹的面,我今个就跟大家伙把话挑太明!我告儿你梁锦兰,老子游戏花丛,尝过的女人你一双手数不过来!女人堆里,你就属那中看不中用的,都进了老子的被窝,还搞的跟个贞洁烈妇似的。哪有我的巧惠善解风情?至于孩子,哼,是个女人就会孩子,有啥了不起的,少拿这个威胁老子!” 谭氏眉头紧皱,锦曦却是心中大块,这对她亲手撮合的欢喜冤家,在一块过日子还真是轰轰烈烈,嗯,果然不辜负她当初的一番好意呀! 梁锦兰气的一个倒仰。脸一阵青一阵白,嫁到杨家后,杨峰可没顾念她是有身子的人就不碰她。新婚当夜就想跟她做那事,被梁锦兰给踹到了床底。 自那后,梁锦兰就把杨峰撵去了书房睡觉,杨峰五岁启蒙,至今连个秀才的功名都还没捞着呢!梁锦兰也渐渐想通了一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这样了,也只能盼着杨峰能有出息,考出个功名来让她沾光享福! 梁锦兰未嫁前,杨峰虽一直爱慕着自己,但也没放过身边的贴身丫鬟巧惠。如今才刚刚新婚就被撵出屋。书房圣贤之地,就成了杨峰和巧惠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的欢乐道场。 有一回梁锦兰心血来潮。带着翠儿去书房探杨峰,正巧赶上杨峰和巧惠二人在窗下的塌上挥汗如雨…… 正是那回,梁锦兰羞愤交加,当夜便赌气带着翠儿,稍稍乔装遮盖住腹部。去了县城的夜市花钱散心,接着就遇到了文鼎和锦曦。想让锦曦难堪出洋相,却反给自己招来羞辱。 杨峰怒气冲冲找来,两人回到这常青巷后,大吵了一通,杨峰狂暴之下,撕裂了梁锦兰的衣裳。把梁锦兰反绑了双手,让她跪在床上,自己脱了个一干二净,从后面就那么硬生生的弄进了她的里面…… 情事还没进到一半,梁锦兰下面就有点见红了,杨峰那物吓得当即就疲软缩了回去,连滚带爬的滚下床,幸好那一回只是虚惊一场,但自打那次后,杨峰再见到梁锦兰,都心有余悸,甚至跟巧惠,还有望海县城勾栏院里的那些姑娘们弄那事时,只要一想到梁锦兰,就会立马萎顿,真叫一个悲哀…… 后来看了位老中医,喝了三个疗程的中药,又幸好有巧惠的风情抚慰,这才渐渐雄风又起。 这些事,知情人就三人,杨峰,梁锦兰,以及巧惠。 “杨峰,你,你有种,你发誓你从此再不踏进我这屋?再不碰我?”梁锦兰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大脑,当着众人的面,把这话问出了口。 所有人都惊诧,就连杨氏都摇头,不赞成梁锦兰拿自己最后的资本做筹码,锦曦眯了眯眼,这不稀奇,梁锦兰从小到大都以自己的美貌都杀手锏的。 杨峰冷笑了下,朝梁锦兰摆摆头,道:“这辈子,你就在这屋里孤老到死吧!”说完,转身就走。 “杨峰,你这个王八蛋!”梁锦兰抄起一只枕头砸向杨峰后背,杨氏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我这是造了啥孽喲……” “且慢!”又有一道年长且严厉的声音响起,是谭氏,而且已经从凳子上站起身,朝杨峰那走去。 杨峰愣了下,迷惑的看向正缓步走来的谭氏。 “亲家老太太,你有话……” “啪!”一巴掌甩在杨峰的脸上,直接打断杨峰的话。 “老太婆,你,你竟然敢打老……” “啪!”谭氏又是一巴掌下去,老脸寒的似能刮下几两冰块下来,一双哭木般的老眼如毒针般钉在杨峰的脸上。 “你爷奶见了我,也得喊我一声大嫂子,你这乳臭味干的小牛犊子,敢到老娘面前放肆?”谭氏指着杨峰的脸,一字一句,怒道。 杨峰刚到喉间的骂话,打了个抖,都哽在那不敢说出口。脚步也不敢往外移动,巧惠缩在杨峰的臂弯里,也被谭氏这气势给吓到了,干脆两眼一闭装晕。 “这事起初是你们老梁家的家事,老婆子一直作壁上观半句不插言!可到这会子,老婆子我看不下去,就要说两句!” 谭氏顿了下,厉目扫了眼这边的梁锦兰,接着道:“兰丫头再不好,那也是我们老梁家出来的孙女,是给你做媳妇,她做的不好,你可以打骂,也可以禀告了我们,让我们来教导!但你却不能如此作践她!你要作践她,就是作践我老梁家,我老婆子头一个不答应,我老梁家上上下下那些人都不答应!” 谭氏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再配上她的疾言厉色,当真气势磅礴不容亵渎。杨峰自然是被震在当场,杨氏感激的直抹泪,梁锦兰依旧怨恨的瞪着杨峰。 锦曦微微侧过脸去,谭氏这口中的老梁家上上下下的人中,铁定不会有她,因为她可是对这一切乐见其成的。 “亲家老太太,奶奶……”杨峰忙地改口,赔笑着道:“您老说的,真是忒严重了,借我杨峰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作践您老梁家的孙女啊……” 谭氏白了眼仍旧躺在杨峰怀里的巧惠,道:“当着结发妻子的面,你都把个丫鬟抱在怀里,这不是打兰丫头脸面?你要她孤老到死?这不是作践糟蹋是啥?” 说罢,谭氏扭头又朝杨氏道:“你这娘是咋做的?即便女婿是你亲侄子,也不能把亲闺女往这般糟蹋!要实在过不下去,又不是不能和离!” 听到谭氏要梁锦兰跟自己和离,杨峰也按捺不住了,想要张口挽回,梁锦兰抢声说话了。 “杨峰,你听到没?你敢这般对我置之不顾,我就跟你和离!哼哼,用在大户人家,你这行为就叫宠妾灭妻,即便你来日中了功名,冲着这一条,也得被革职查办!杨峰,你可要好好掂量下喲!”梁锦兰哼道。 杨峰狠狠瞪了眼梁锦兰,梁锦兰像女王般扬起下颚,谭氏又是冷冷哼了一声,杨峰神情微变,忙地松手把巧惠放到地上,装晕的巧惠一时站的晕头转向的。退到屋外的那些仆妇丫鬟们,看到少奶奶竟然有这等魄力拿和离来威胁少爷,而少爷还真给震慑住了,都惊讶的目瞪口呆。 “奶,我,我,我这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才出口没有轻重……”杨峰陪着解释道。 锦曦可没兴趣插腔,更没想过要帮杨峰说话,但是,锦曦更不愿意见到的,就是梁锦兰气势逆转,若是照着这形势继续走下去,杨峰必定会迫于谭氏的威压,去跟梁锦兰低头道歉,如此,梁锦兰就会在她锦曦这块,愈发得意凌人。 这是不可允许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冷眼旁观的锦曦也终于缓缓开口了。 “兰儿姐,你这话说的,可是给妹妹我做了个坏榜样呢!”锦曦清声道,话音带着几分训斥的口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说散就散的小孩儿过家家?何况你已是做娘的人,不能只图自个快活呀!再说,你都是嫁过人,生过娃的,即便容貌再出挑,那也是有了污点,还能指望再飞高枝儿去?” 跟梁锦兰说话,锦曦是一点都不客气,也不拐弯抹角。 梁锦兰杏眼瞪起,真要冲锦曦开口,锦曦抢在她前面又扭头对谭氏道:“奶,你也是的。哪有你老这样劝人的?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啥作践糟蹋的,年轻人气盛呗,爷和奶,二伯和二妈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再说姐姐姐夫吵架打闹,那也是他们小两口的闺房之事,床头打架床位和,即便扯进巧惠那丫鬟来,那也是他们屋里的事儿!咱娘家人都跑进来搀和,这样反倒不妙!” 杨峰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幻听了,锦曦堂妹竟然出面打圆场? “梁锦曦!”梁锦兰一声怒喝,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把锦曦给吃下去,道:“你这死丫头片子,存心拆我的台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卖宅分钱 面对躁怒的梁锦兰,锦曦没有半分惧意,反之,面露一丝叹息微摇着头道:“兰儿姐,我说话素来帮理不帮亲。你当局者迷,妹妹我则旁观者清,你和姐夫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谁也甭挑拣谁!更别开口闭口的和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杨峰目光复杂的打量着锦曦,虽然这姨妹话里的意思是在打圆场,可是她的目光根本不朝他这边扫,好似没他这人似的。 “死丫头片子,你、你存心看我笑话来的吧?你,你……”梁锦兰气的俏脸发白,指着锦曦,手指都颤抖起来,杨氏一面扶住她连声安抚,一面狠狠瞪向锦曦。 “曦丫头,你也少说几句,兰丫头还在月子里!”谭氏不满的瞥了眼锦曦,沉声警告。 锦曦抿嘴一笑,道:“哎呀,奶提醒的正是。瞧这宅子里闹烘烘的,兰儿姐脾气又急躁,忒容易落下啥月子病,回头少不得又要赖我这说忠言的人身上,我这就闭嘴。” “娘,奶,你们让那死丫头滚蛋,我不要看到她……”梁锦兰气的直跳脚,推搡着杨氏过去赶她,杨氏咬牙切齿瞪着锦曦。 “我今日可是陪奶一道过来做客的,哪有把客人往外面撵的理儿?怎么着也得招待咱一顿晌午饭吧?”锦曦笑眯眯问道,杨氏颇为为难的看向谭氏。 谭氏吸了一口气,对锦曦道:“瞧他们这乱哄哄的,还有啥心情吃饭?罢了。曦丫头,咱回去吧,你爷那还在客栈等着!” “娘,你好不容易过来趟,瞧这……也没好好招待……”杨氏没有半句挽留,说些断断续续的话,梁锦兰干脆趴到床上去哭去了,杨峰愣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好。 锦曦很干脆的点点头,跟在谭氏身后转身就朝屋外走。路过杨峰身边时。杨峰突然回过神来,道:“奶,孙女婿送你出门!”说罢,丢下一屋子乱糟糟的妇人。屁颠着跟在锦曦身后。巧惠扶着门槛哎哟着装晕。他毫不理睬。 “收起你的假好心,我们不用你送!”谭氏转头对杨峰很不客气道,杨峰脚步刹住。方才锦曦的插腔,可是缓解了杨峰的窘迫境地,他心底不由对这姨妹多出了几分心思来。 杨峰心道,死老太婆,老子才没那好心送你呢,他的目光望向锦曦的背影,希望她能回头看下,说句话,不过杨峰失望了,锦曦自打出了屋门,就紧跟在谭氏身侧朝院外而去,压根就没有回头理睬过他。 杨峰被谭氏撵的悻悻的折身回去了,这边,谭氏和锦曦也出了杨宅,谭氏在院子门口站定,扭头瞟了眼背后的院子门,狠狠啐了一口,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锦曦尾随其后,翘着嘴角步伐轻快的跟上。 常青巷子里的路面能并排驾驭两辆马车,还没到方宅门前,锦曦一眼就认出停靠在方宅院子门口的那辆马车,是她家铺子里的。 走近了看见阿福站在马车边,院子的大门敞开着,瞧见谭氏和锦曦过来,阿福忙地跟她们问好,锦曦询问了他情况,原来老梁头他们还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奶,咱要不要也进去瞧瞧?”锦曦问谭氏。 谭氏迟疑了下,摆摆头,刚要说不,院子里面就传来老梁头他们几个大声说话的声音,随即,以老梁头为首,几个人抱着被褥,端着灶房里的器皿,拐出了院子。 谭氏脸色一沉,扭头就要走,被老梁头喊住。 “诶,老婆子,你和曦丫头不是去杨家探望了嘛?咋这么快就出来了?咋,这做客的,还不管饭哪?”老梁头喊住谭氏,诧异问道,怀里还抱着两床一看就是崭新的棉絮,上面勾着红绿丝线。 谭氏目光停在那两床棉絮上,没好气道:“出来了就出来了,哪那么多废话!” “咦?”老梁头无故被顶了一下,不由把怀里的棉絮交给接上来的阿福,道:“你这老婆子是咋回事?早上出门前还跟我有说有笑的,这老脸咋拉这么长?都快赶上村西口那河长了……” 老梁头不提村西口倒还好,这一提,谭氏就想起他调侃的那句‘村西口的打谷场。’心里那股无名怒火,就汩汩的往上窜! “作死的,老娘我一辈子就长这脸了,你要看不顺,就去找那看的顺的去!”谭氏撂下这句话,气呼呼甩头就朝巷口那边蹬蹬而去。 “奶,你不跟爷一道回客栈了?”锦曦在后面问。 “缺了他我还就过不下去了!”谭氏声音传回,人已经快走到巷子口了。 老梁头和梁愈洲他们都惊诧了,谭氏对老梁头帅脾气,还真是少见。老梁头赶紧吩咐梁礼胜追上去。 “曦丫头,你奶这是咋了?”老梁头转而问留下来的锦曦。 锦曦抚额,道:“许是方才在兰儿姐那,受了气心里不顺畅呗!” “咋回事?”老梁头追问。 锦曦便将先前那一幕闹剧跟老梁头,梁愈洲,梁礼胜他们复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不过却略去了自己的那一段。 老梁头几人听的是眉头大皱,梁愈洲当即就要过去杨家找那杨峰理论,被老梁头喝住! “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能吵几句嘴咱娘家人就都涌上去的理儿?再说,你还是个做叔叔的,怎么也得先紧着你二哥和柏小子他们先,少不得被人道论!”老梁头尽管心里窝火,但还是教训梁愈洲道。 梁愈洲懊恼的皱起眉头,站到一旁,老梁头挥挥手:“赶紧的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去,先送回客栈去,明儿一早咱就动身回村!” 梁愈洲几个闷头装车,老梁头站在一旁望着巷子里面的杨宅那块,出了一小会儿神,扭头见到锦曦在那小声跟阿福交代些什么。 瞧见老梁头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投来,锦曦打住话题,老梁头道:“曦丫头,有个事爷倒忘了跟你说!” “何事啊?”锦曦问。 “让阿财阿福几个暗中看守这宅子,是你的主意吧?”老梁头问。 锦曦不置可否,是的,当时闹做一团乱时,锦曦留意到那方宅里的管家夫妇,都一副缩头缩脑的盘算样子。锦曦不想被那家人浑水摸鱼,便多出个心眼让阿财他们这两日多留心些。 “曦丫头啊,爷要跟你说声多谢啊!”老梁头道,锦曦挑眉,难不成真有状况发生? “你道何如?那方氏一走,手底下的管家一家,竟然想要卷着东西跑人,被阿财给逮了个现行!”老梁头激动道:“这些物件可都是能变卖银子的啊,我给没收了那些,打发了他们一家四口走人了,只待今日把这宅子收拾下,一把大锁锁紧,就省心了,曦丫头啊,你这回可真是帮爷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老梁头再赞,锦曦微笑着摆摆手,道:“爷,你不用谢我,我做那些也是为了我家着想,不想到时候破财!” “啊?啥意思?爷咋不明白了呢?”老梁头诧异问道。 锦曦动了下,正要开口,突然,梁愈林就从巷子口那方向风风火火往这边跑来了。 “爹,好事儿啊好事儿啊,这回可真是要大发了呀!”梁愈林还没跑到近前,就已经喊的远近皆知了,弄得巷子里不时有人家院门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瞧。 “有啥话不会好好说?”老梁头对跑到跟近的梁愈林低喝道,自打老梁头把这宅子寄卖的事,委托给县城牙行的人后,梁愈林就一门心思在那上面了。 原本今日上昼过来收拾整理铺子,也是算了他一份人手的,但逮不住他人。 “爹啊,牙行那有消息了,说是下面镇上的一个大户,要来县城置业,一眼就相中了咱这宅子的价钱,这两日就要过来实地相看,若是相看中了,一准会买!”梁愈林激动道。 “啊?这还真是好事啊!”老梁头惊喜的张大嘴巴,梁愈洲也一扫先前的郁闷,咧着嘴装车。 “那成,老四啊,你动作快些,咱赶紧回客栈去合计合计!” “诶,好嘞,这就快好了!”梁愈洲应声道,加快了手中动作。 这边,梁愈林朝老梁头竖起三根手指,道:“爹,咱这宅子开价二百两是不低了些?要不,咱再往上抬个一百两,凑个三百两,你和娘还有梅儿,如今跟了我们住,回头咱三房均分,每房一百两,咋样?” “啊?”老梁头还没表态,一道清脆的女音已经插了进来,打断了梁愈林的话。 “二伯,你真是被喜悦冲昏了脑袋,连小孩子都会的账都不会算了呢?三百两银子,每房均分七十五两才对,你可别忘了,爷的儿子还有我家这一支呢!”锦曦冷笑着道。 “啥?”梁愈林惊愕的睁大眼,像是不认识锦曦似的。 “爷,大伯私置这宅子可有十多年了,这宅子有我爹娘的心血在里面,原本我还以为这些话不需要我点名,爷心中定然有数。既二伯糊涂了,那就由爷你来告儿二伯,这宅子,算不算我们三房一股?” 锦曦懒得跟梁愈林辩驳,直接面向老梁头,似笑非笑着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该我的就要争! 面对锦曦的询问,老梁头沉默了,没有即刻应声,而是目光复杂的凝视着锦曦,明显在心里组织着语言。 “曦丫头,不是二伯贪财,这吧,好多事情你一个丫头家,不清楚。算不算你们那一支,咋个分法,这得你爷说了算!”梁愈林在一旁按捺着怒火道。 “再说了,曦丫头,你家如今宽房大院的住着,家里又是管家又是长工的,外面还开着三间铺子,少那几十俩银子也碍不着啥呀,咋就越有钱越抠呢?”梁愈林忿忿抱怨道。 锦曦冷冷剜了梁愈林一眼,道:“那宅子有我爹娘的一份心血在里面,如今卖宅子的钱,理所当然有他们那一份,即便只有一两银子,我也得拿着,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更重要的是,这关乎到梁愈忠和孙氏,这对善良无争的夫妇,在过去十多年里,对老梁家上下的奉献,还有在老梁家的地位和相应的尊重! 锦曦虽是半路做了他们的女儿,但这两年的同甘苦共患难下来,锦曦心里早已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爹娘,怎么能不争? “没错,曦丫头的话,正是我要说的意思!过去那些年,我和胜小子都还不能算成年劳力,二哥和二嫂你,哼,偷懒卖坏,家里的活计大多是落在三哥三嫂的肩上。卖宅子的钱,三哥三嫂不止有份,还占大头才对!”梁愈洲装好车,阔步过来站在锦曦身侧。大声道。 锦曦朝梁愈洲投去感激的一笑,这个四叔够仗义!梁愈林本就心虚,如今被锦曦和梁愈洲双面夹攻,撇撇嘴蹲到了一旁不再吭声。 锦曦目光再次落在老梁头的身上,她有预感,老梁头的心里,铁定起初就是在盘算着,只要梁愈忠这房不主动提出参与分银,他就装马虎。若是梁愈忠这房提出来了,他到时候定然也是会找尽诸多理由。来尽量缩减梁愈忠这一支应得的。因为,此刻他闪烁的老眼中的情绪,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盘算。 锦曦冷笑,那就叫欺人太甚。有她在。不可能! “爷。你咋不说话了呢?难不成我爹,不是你亲儿子?可老梁家有啥事,你老可是把我爹当最亲的儿子使唤哪。瞧瞧这趟,我爹和我,鞍前马后,铺子里的伙计和马车,也是任由你们挥派……” “曦丫头,你咋把话扯那么远,你爷我还没张口,你瞧瞧你,这伤人的话一套套的,合着你爷我在你心中,就有那么不堪?你把心搁在肚子里,那宅子,必定少不了你们一份!”老梁头皱着眉头很不悦的打断锦曦的话,四目一扫巷子前后,道:“再说,那大户都还没来瞧宅子,这八字还没一撇,你们这就给闹上了,丢不丢人?好了好了,都别在这瞎嚷嚷,该咋合计,咱回客栈合计去,回头有了眉目,再知会你们一声!” 老梁头说完,背着手走向马车旁,道:“走吧,咱先回客栈去!”梁愈林一溜儿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 马车是锦曦铺子里的,赶车的人是阿福,老梁头和梁愈林都上了车,坐进了后面的车厢里,阿福却还站在下面,等待锦曦吩咐。 “既然是要合计,我爹和我怎能不在场呢?”锦曦和梁愈洲也上了车,车厢里刚好还能再挤进一个人,梁愈洲让锦曦坐进去,自己跟阿福并排坐在一块。 锦曦坐下后隔着帘子朝前面的阿福清声吩咐道:“等会先不急着去客栈,拐一段,回铺子里接了我爹一道去客栈。” “是,小姐。”阿福道,转身上了车,开始扬鞭催马。 老梁头坐在马车上,脸色瞬间有点难看,锦曦这行为是摆明着不相信他,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谁让这马车和赶车的人都是锦曦的人,从这里去客栈,抄最近的路也得两条大街,不行吃累呀,罢罢罢!梁愈林则干脆抱肩,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内壁上养神。 “阿福,马儿怎么回事?”等了一会儿,车轮子还没见动静,却听到阿福在前面挥动鞭子和呵斥马儿的声音,锦曦不由挑帘问道。老梁头也诧异的朝外张望,梁愈林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小姐,怕是这车太过沉重,怕是有些吃不消!”阿福道。 这倒也是,这马儿前两天回村子去接老梁头他们来县城,连夜赶路,好几次车轮子陷进泥潭里难以拔出,马儿跟人差不多,许是受了大累,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加之这车厢里,还有车厢后面多出来的一块置板上,可都是装满了东西。 梁愈洲闻言,头一个跳下来,很干脆道:“想来也是,这马儿前两日赶路都没个喘息的功夫,铁定吃不住咱人多东西多,我步行回客栈去!” 梁愈洲跳下车后,那马儿还是在原地踢踏着,打着响鼻就是不肯起脚。 “看样子还是拉不动,这样吧,老四,你等会子,我跟你一道步行回客栈去!”老梁头道,屁股抬起,躬起身来作势就要下车。 若是换做往常,锦曦定然会拦住老梁头,然后要么自己跳下车和老四一道步行,要么,就是唤醒梁愈林,让他和梁愈洲一道步行。 但是,这会,锦曦的做法有了点小改动,不止没有阻拦作势要下车的老梁头。 “四叔,爷要下车了,你在下面搀扶着点啊!”锦曦朝车厢外面的梁愈洲喊道,老梁头后背明显怔了下,他不过是做个形势罢了,哪晓得这锦曦当真顺水推舟…… 梁愈洲跟梁愈忠在耿直方面很相似,没想太多当真就过来扶住了老梁头,老梁头在心里打了个唉声,黑着脸下了车,一声不吭背着手就朝巷子口走去…… 这边车厢里,锦曦用力推了一把梁愈林,道:“二伯,爷和四叔得步行回客栈去,你甭睡了,赶紧下车搀扶着爷吧,路上好有个照应!” 梁愈林刚刚梦见自己伸手抱了一堆的银子,被锦曦这样一推一吆喝,美梦破碎啥都没有。 “咋回事咋回事啊?打个盹儿都不得安生!”梁愈林恼怒的摸了把嘴角,嚷嚷道,一扭头,瞧见老梁头果真不在车厢里,而是背着手带着梁愈洲正步行朝前面的巷子口而去。 “这好端端的有马车,咋不坐呢?”梁愈林纳闷道,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马儿前两日受了累伤了元气,正使性子不愿动呢,你赶紧的下车去吧!” “哟,敢情这畜生也跟人似的矫情啊!嘿嘿,曦丫头,你瞧这,你爷和四叔都下车了,这马儿也轻省了不少,二叔我又不重,就甭下了吧?”梁愈林嬉皮笑脸的央求锦曦。 锦曦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二伯不常自诩是金鸡山村最大的孝子么?怎么,陪爷多走一段路也不肯?那你可真是假孝!” 见梁愈林嬉皮笑脸的还要说话,锦曦不耐烦的打断他:“好了好了,闲话少说,赶紧下车!” 梁愈林被锦曦这样驱赶,也恼了,梗着脖子抓住屁股下面的凳子,耍赖道:“嘿,你个混丫头片子,还跟我这强?老子耍无赖那会子,你还不晓得在你娘的哪个肚子角呢!老子就不下车,你拿老子怎么着!” “阿福!”锦曦朝外面拍了下手掌。 “来了小姐!”阿福一张冷冰冰的扑克脸探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把我二伯撂下去!”锦曦不假思索道。 阿福点头,一双大掌就朝梁愈林瘦削的双肩伸去。阿福也是练家子出身,虽然身手不及阿财,然阿福力道大,这一撂,梁愈林铁定得吃点苦头。 “别别别,不劳你动手,我自个下去!”梁愈林惊恐大叫,连爬带滚的下了马车,落地的时候太过急促,摔了一跤。 等到他从地上爬起来摸着摔痛的屁股要指天骂地时,阿福早已催动马车,载着锦曦一溜烟驶了出去。 锦曦回到千里香铺子里,正巧赶上晌午饭点的末梢,铺子外面的烧烤架前,依旧围着好些人。铺子里面,锦曦看到今日摆出的那些饭菜,很大一半都已卖了出去,有几张桌子上,还有几位顾客在那享用竹筒饭。 锦曦拉着梁愈忠去了后院,把卖宅子分钱这事给说了,以及说了老梁头和梁愈林的意思,梁愈忠沉默了一下,浓眉皱紧道:“曦丫头,你做的对,有些事,属于咱的,那就该争取。” 锦曦点点头,道:“马车就在外面等着,爹你赶紧过去客栈那边吧,我今日在外转了好一会,有点乏了,就不过去了。” 梁愈忠摸了下锦曦的头,心疼道:“成,那你下昼好好歇息,你爷奶那边的事儿,交给爹来办!这事爹心里有数,你放心,爹不会给你拖后腿!” 锦曦抿嘴一笑,梁愈忠转身去了前院。铺子外面的马车上,阿福狼吞虎咽的刚拔下一碗孙玉宝送过来的饭菜,马儿也喂了水,只待梁愈忠出门,二人掉转马头,朝老梁头他们落脚的那家客栈行驶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赢! 虽已是农历的三月头上,但这倒春寒的天气,白日里出了日头穿着单袄子还成,等到夜色落下来的时候,单袄子外面还得再加件厚料子的外衣。 锦曦从夜幕笼罩,每隔一会子便去铺子外面眺望一会,都不见梁愈忠归来。夜里铺子里打烊,孙玉霞和孙大虎在后院收拾洗刷碗筷,前面铺子里,锦曦正跟孙玉宝盘算这两日进账,阿财在前面搬运烧烤架子,梁愈忠这才带着一身的夜色进门。 “姐夫,你们那事情合计的怎咋样?曦儿这下半日,可是眺望的脖子都酸了!”孙玉霞从后院洗干净手快步走过来,笑着打趣道。 梁愈忠咧嘴一笑,朝早已等不及,从桌子边站起身的锦曦走来,道:“你这傻丫头,爹说要你放心,就定然不会扯你后腿,放心吧,事情都合计好了,你爷也明确表了态,咱家铁定占一股!” “来,爹,你喝口茶再接着说!”锦曦笑着递上一碗温好的茶,梁愈忠坐下,大家伙都跟着坐下,听他接着说。 “曦儿呀,果真如你预料,你爷和你二伯那态度,让人心凉啊!”梁愈忠先是长叹一声,道。 “那最后怎么又答应了分咱家那一股呢?”锦曦问。 “这得多亏了你奶,是你奶站出来,为咱家说话,硬是把你二伯给骂了个劈头盖脸,你爷也挨了你奶的训,咱家这事才顺顺利利的过了。”梁愈忠感慨道。 梁愈忠原本以为素来以大局为重的爹,怎么也会一碗水端平。不落人口实,可是梁愈忠失望了,老梁头虽没明言,可那默认的态度让梁愈忠心凉。 而一贯对自己没个好声气的娘谭氏,却破天荒的站出来主持了公道,梁愈忠这回来的一路上,可真是百感交集啊! “你爷说了,你二伯那抬价,是不地道的怂主意,到时候鸡飞蛋打不说。还得得罪牙行那块!就定在二百两。分作五股,咱家占一股,得四十两银子!”梁愈忠道。 五股?锦曦诧异,随即恍然。问道:“咱一共是四房。还有一股是哪里来的?不会是我梅儿姑也算在内吧?” 梁愈忠点点头。道:“嗯,你奶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那宅子梅儿没使啥力,可她毕竟跟咱四个都是同胞的幺妹,怎么着也不能落下她!” 乖乖,谭氏为了给梁愈梅争取利益,都把话给说到这个层面上了,这份母爱真叫深重啊!古时代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在谭氏这算是颠覆了…… “奶对小姑真是护的没话说!四十两银子,那小姑将来的嫁妆还真是丰厚呢,那可是四十两啊,二伯二妈也答应?”锦曦就很不解了。 “你二妈没去,说是兰丫头那走不开,你二伯在,可你二伯一人不答应那也不济事啊,因为我和你四叔,还有胜小子都不反对,你二伯一人也掀不起风浪不是!”梁愈忠颇为激动道。 “那爹你和四叔他们,怎么就答应了分给小姑那四十两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锦曦问道,若是她当时在场,就不会答应,即便答应,也不能这么个分法,梁愈梅就是老梁家供养着的一尊瓷娃娃。 “你奶说了,不分梅儿一股,你奶说她百年后死不瞑目,做鬼也要闹腾的咱老梁家上上下下每个人不得安生!”梁愈忠无奈道。 边上旁听的孙玉霞他们,都不由脸色微变,暗暗砸吧着嘴,为谭氏这‘豪言壮语’给折服了。 锦曦更是微微摇头,好吧,她认输了,有谭氏这份视死如归的决心在,即便她下昼赶过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罢罢罢,分就分吧,锦曦就当少了的那十两银子,当是给庙里添了香火钱。 “你奶见你二伯那闹得不依不饶,也退了一步,说是梅儿如今有了这四十两银子,等她出嫁的时候,就不用咱这四房再给置办嫁妆了。你爷奶还说了,从今年起,咱家每年只要给你爷奶那孝敬五两银子便可!”瞧见锦曦一会儿蹙着,一会儿又松开的没透露,梁愈忠忽地想起一茬,忙地补充道。 锦曦目光瞬间明亮起来,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呢! 老梁头和谭氏选择跟着其他三个房的人过日子,梁愈忠这边每年孝敬老梁头和谭氏五两银子,这对双方都是皆大欢喜。况且,梁愈梅真正的嫁妆,可不止这回得到的四十两呢,以前年份,即便老梁家再窘迫卖猪卖牛,梁愈梅的嫁妆可是分文不动的,她的嫁妆别说在农村,就算在镇上,那也是忒丰厚的了,老梁头和谭氏这下想必很知足很放心了。 客栈里合计的事情就这些,老梁头决定把方宅的钥匙暂放在梁礼辉那,回头牙行带了过来瞧宅子,付钱啥的,就交由梁礼辉去安排,等得到了银钱,再让梁礼辉送回去,明日老梁头他们就要带着年哥儿一道回金鸡山去了。 “爹,我还许诺借爷十两银子,让他去西大坝给大伯疏通关系呢,爷今个提这事了没?”快散去歇息的时候,锦曦突然响起这事来,忙地拽住梁愈忠问道。 梁愈忠愣了下,这几日忙的,他倒把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哎呀,不是你问,我倒还真给忘了。你爷今夜没跟我提这个,许是打消了念头,想让你大伯好好吃个教训吧,毕竟这回,可真是被你大伯给气坏了!”梁愈忠道。 锦曦点点头,她可不这么想,如谭氏对待梁愈梅,老梁头对梁愈驹,那也是用心良苦的天下第一慈父了。即便梁愈驹一回回的挑战老梁头的心里生理承受极限,但是,老梁头却是弯弯扁担不折断。 纵然老梁头没再跟梁愈忠这提借钱,那是因为眼瞅着,他就有钱了,骨子里的傲气出来,自然不愿意再来受锦曦家这个人情了。 …… 翌日,老梁头一行,天才蒙蒙亮就动身离开了县城,回了金鸡山村,去车马行雇佣了俩辆马车。梁愈林两口子没有随行,以留下来伺候梁锦兰月子为由,继续在县城滞留。 农历三月初九,眼见着县城这边的铺子,也日渐步入正轨,孙玉霞他们也都再次重新上手,梁愈忠便带着锦曦也启程回去。 父女俩想赶在晌午饭前抵达长桥镇,天还没亮就起身了,天方大亮的时候,马车行驶到了望海县城的南门大街处,迎面过来一辆牛车,赶车的人是张屠户家肉棚的两个伙计,后面坐着张屠户。 梁愈忠和张屠户都把各自的马车和牛车停靠下来,坐在车上招呼,锦曦听到张屠户熟悉的声音,也忙地从车厢里出来。 双方都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经过一番寒暄,锦曦得知张屠户他们,是半夜就从长桥镇出发,赶早去县城的猪市。 锦曦从梁愈忠和张屠户的一番对话中还得知,所谓的猪市,并非如菜市那般,而是在县城某一处的郊外,许多猪贩子自发把各自搜罗来的待宰杀的猪,汇聚到一块进行售卖。 如张屠户他们这些以卖肉为营生的,铺子里售卖的猪肉货源,主要来自四个途径。 一则从附近村子里的农家去收购。二则自家后院多圈养几头待杀。三则从县城的大规模的猪肉棚子采办猪肉回去售卖,从中赚取价格差价。四则从这些定期开放的猪市购买生猪回去圈养,待宰杀!县城猪市开放的日子,定在每个月的初九,十九,和二十九这三日。 “这会子开春,十里八乡的庄户人家都忙着抓小猪崽子,那大肥猪都集在年前宰杀了个遍,下面收不到猪。我从镇上的同行那里得到消息,说是今个的猪市上,有大宗猪贩子从东面那运过来一批膘子好的黑毛猪,嘿嘿,乐呵的我一宿睡不着觉,这不大半夜就动身了,希望今个开市,能挑中两头好猪给带回镇上去!”张屠户满怀希翼道。 梁愈忠笑着点头:“那我就预祝张大哥你今日得偿所愿了!” “借你吉言,回头若是当真如此,我卤副猪肘子,请你过来下酒!”张屠户道。 “张伯,你这话忽悠我爹成,我可不信。”锦曦笑着道:“说起来我们千里香早点铺子,那也是你肉铺的老顾客了,每日在你那稳稳十斤肉的生意是雷打不动的吧?也没见你送过啥肘子肠子啥的呀!” 锦曦此言一出,张屠户带来的两个伙计都忍不住偷笑,这话也就锦曦刚当面说出口。 张屠户的吝啬那是整个金鸡山村和长桥镇都出了名的,不过,张屠户虽然吝啬,但做事却是严谨心正,他家卖出来的肉,从未出现过让人吃出问题的事儿,这也是锦曦为何选择他家做稳定供肉货源的根本原因。 “曦儿,别这样跟你张伯说话!”梁愈忠笑着拍了下锦曦的头,张屠户虽然手紧,但人还算不错,心理素质好,开得起玩笑,何况,锦曦家跟他家不仅是同村,还是老顾客,彼此熟悉的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嘿嘿,曦丫头,这回跟往常不一样,要是我这趟去猪市当真谈中了几头膘子好的猪,回去我不止卤副肘子邀你爹过去下酒,还得送你半斤猪肝炖汤,你看咋样?”张屠户冲锦曦挑着眉笑问道。 “呀,张伯这是遇着啥好事了,咋这般豪爽了呢?”锦曦笑道,梁愈忠也含笑看着,张屠户家那两个随行的伙计,皆一副大有玄机的样子。 张屠户胡子拉碴的国字脸笑得眼睛挤成一条缝,伸出常年洗不掉的,油腻腻的蒲扇大手在锦曦面前摆了摆,道:“暂且保密,回头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 梁愈忠摇头笑了,因各自心中皆有惦记着的事情,便不多做寒暄向着相反的方向行驶而去。 时候已经农历的三月上旬,尽管严冬的冷冻早已褪去,但这样的清早,还有有点倒春寒。锦曦坐在马车上,打起窗帘观赏着外面闪过的景物,入眼皆是一片青葱的绿意。 路边不再是枯黄抑或光秃秃一片,复苏的小草像是给这路面铺上了一层天然的青色地毯,星星点点的野花点缀其中。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风雪欺压,路边田地里的冬小麦,一茬茬的,昂扬挺立,一阵晨风拂过,麦田里绿海翻波。 油菜地里的长势也不错,有的已开出了淡淡几朵黄色的小碎花,在这一片绿意中格外的养眼。 “去年的雨雪来的好,今年这些庄户人家的麦子油菜。收成铁定不差,瞧瞧,那边那块地的麦子都差不多要灌浆了!”梁愈忠的声音透过车厢前面的帘子传进来,声音中透出庄户人骨子里对好收成的激动和喜悦。 锦曦不置可否,这里是以农为本的社会,田地里收成的好坏,直接跟一家人的吃穿温饱挂钩,收成好,自然满心欢喜。 “哎,可惜咱家那些良田收来的晚。白白浪费了一茬!”梁愈忠又惋惜道。 锦曦暗暗点头。可不正是吗?去年栽种冬小麦和油菜的时候,是在寒露霜降前后。锦曦家购置良田,是在腊月大年跟下。于是,今年开春。别人家的田地里一片绿油油。而锦曦家的那十几亩田地里。却是光秃秃的。 “爹别烦心,我们去年是错过了,可今年就不会了。蔡管家领着家里的几个长工。这段时日应该在忙着腾地翻地堆渥火粪。来县城前,我听蔡管家说,下个月上旬若是天气还成,便可播种棉花,等到下旬,也要着手早稻秧苗的事了。”锦曦把头从帘子里探出来对梁愈忠大声道。 “是啊,老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咱这边靠南,一年可播种两季水稻呢!要是老天爷作美,十多亩的水稻田,那收成可不少啊,除去上交衙门的那部分税子,咱自个也还能落下不少,管几个地方那么多口人的口粮也是稳当当的!就不会像眼下这般,去外面买米买粮了!”梁愈忠扭头跟锦曦道。 “嗯,磨刀不误砍柴工,蔡管家从前在庄子上就是打理这些的。有他在,只要不发生天灾啥的,咱家的稻田今年铁定得丰收,等到秋天收割完毕,我们也种上油菜麦子。”锦曦道。 “没错,咱们虽开了三间铺子,可这根系,还得跟咱脚下这踩着的泥土地牢牢拴在一块,心里才踏实!”梁愈忠挥动着马鞭,激动道。 士农工商,商人即便再富甲一方,可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还是处于轻贱之位的。梁愈忠和孙氏内心深处,都以能置办更多的田地为立业根本。 锦曦干脆爬出车厢,跟他并排坐在一块,父女两个一边赶车往长桥镇的方向行去,一路的勾画着来年再赚了钱,再去购置个十几二十亩的田地回来…… 晌午前抵达长桥镇,晌午饭是在孙记隔壁的千里香早点铺子里吃的。算起来,锦曦和梁愈忠去县城,已有小半月的时日,崔喜鹊特地多炒了几个下饭菜给他们父女俩接风吸尘。 入席的有梁愈忠父女俩,张掌柜,孙二虎,梁愈洲崔喜鹊夫妇,宝红哥,秀兰姐,琴丫,大家伙在铺子后面的小院子里摆了一桌,吃的热热闹闹。 晌午饭后大家伙散去各自忙活,梁愈忠和锦曦约好了动身回村子里的时辰,接着他便兴冲冲去了隔壁的孙记那,跟张掌柜查看后院库房的存货去了。 锦曦则留在千里香这边,琴丫和秀兰在后院洗刷收拾碗筷,因晌午饭后到晚饭前这将近两个时辰里是闲档,梁愈洲和宝红哥回屋补觉去了,崔喜鹊则陪着锦曦在前面铺子里喝茶说闲话。 离开家门小半个月,锦曦最惦记的就是家中老少的情况,因为崔家跟锦曦家如今走动的频繁,崔喜鹊虽然长期驻扎在铺子里,但她娘家姐姐却时常来镇上卖鸡蛋再顺便采办些日用品回去,所以崔喜鹊的消息最灵通。 锦曦先是跟她询问起家中这段时日的事情,得知孙氏他们一切都安好,老四前两日闹了一点小病,有点小咳嗽,喝了点药也快痊愈了。 锦曦家侧院的小鸡崽子孵化出了将近一百只,猪圈里的六只小猪崽子长势都还不错,蔡管家领着长工们这段时日在忙着腾地翻地,还跟村里那些去年丰收了的村民那,收购了饱满成熟的稻种子…… 锦曦从崔喜鹊那大概知晓了一些,也安下了心,就是对老四心疼的紧,只待下昼家去后,再好好安抚下小四弟。于是,两人便又说起了村里近来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谁家媳妇怀孕了,谁家老人生了病卧床,说来说去,话题就绕到了老梁家身上。 “你大伯在外面犯下的那些罪事,咱老梁家上下可是嘴口紧,可村里人还是都渐渐晓得了。还有不少人跑去我娘家那打听来着呢,问你大伯那些钱,当真是挖人家祖坟的来的不!”崔喜鹊道:“前段时日风头最紧的那会子,你去了县城不晓得,咱村子里男女老少,整日里没事就在一块道论这事,还有人去你爷奶那问,那柳树林子后面的小儿庙还修不修了,被你奶拿大棍子给轰了出来!” “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伯做的那些事,把他年前好不容易扭转的好声誉,又给彻底抹黑了。”锦曦道。 “可不正是吗,前些时日你爷奶去县城前,都不敢往村子里去,人家都戳脊梁骨呢。还有些村民跑去里正家,许是说了好多愤慨不满的话。里正去找了你爷,哎,这趟即便三年后你大伯能健健康康回村子里来,恐怕里正还有村里人都不可能再接纳他了,名声彻底臭掉咯!”崔喜鹊砸吧着嘴道。 “凡事有因必有果,这也是大伯他自个的造化,怨不得别人。”锦曦摇头淡淡道,“对了,年哥儿如今怎样了?” 崔喜鹊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锦曦口中的年哥儿是指哪个。 “哦,你说你大伯在外面那私生子梁礼正啊?他如今跟着你爷奶住在东厢房呢!” “啥,改名儿了?”锦曦惊讶。 “嗯,一回来就改名儿了,你爷说让孩子名字里带个正字,一辈子都行的端坐的正,不要再像他老子走歪门邪道毁了自个!”崔喜鹊道。 锦曦默然不语,一样米养育百种人,一个人将来的品行如何,涉及到的内外部因素诸多,自身的性格,成长的环境,以及成长过程中受到的教导云云。跟名字是没有什么直接关联的。 当然,老梁头的这个祈愿,固然也是美好的,但愿他能如愿吧! 一轮夕阳沉到西面的山头,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归巢的鸟儿从头顶划过,锦曦坐在马车上,看着官道两旁田地里,还有尚未收工的农人,高卷裤腿,驱赶着黄牛在翻地。 马车很快便行驶到了金鸡山村,此时,日头已经沉没到了西山坡下面,暮色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视线远处那一大片掩映在大树下的村落,青瓦白墙高低起伏,连成一片,有袅袅炊烟弥漫在村落上空。 梁愈忠的马车拐下官道,锦曦看见前面那扇熟悉的大院子门,还有恭候在院子门口的蔡庆阳,归家特有的幸福和踏实感充盈胸间。 蔡庆阳牵了马车下去,梁愈忠和锦曦径直去了内院,听到车马动静的孙氏她们,正往这外院迎接而来,两方人马在内外院交接的照壁处相遇,自然是一番家人团聚的温馨。 这边梁愈忠和锦曦刚刚给孙氏她们,复述了一遍这趟县城之行发生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梁愈驹私宅那事。外面,董妈过来传话,说是姑奶奶过来了。 锦曦错愕,不晓得董妈口中的这个姑奶奶所指何人? “是你梅儿姑姑。”孙氏解释道。 “姐,梅儿姑姑这段时日,老喜欢往我家跑了,不是过来看老三老四,就是过来跟桃枝表姨学纳鞋子,像换了个人似的呢!”锦柔插话道。 锦曦这下更诧异了,梁愈梅在村子里,素来不是足不出户的嘛? 纳鞋?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啊,况且外面的天色都快黑了,她这又是唱的哪一曲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麦地里的祸事 “没事,别慌,你小姑昨日离去前,说今日要过来跟桃枝要花样子。”孙氏见锦曦一脸莫名,又补充道。 锦曦点点头,道:“桃枝表姨去了东厢房给老三老四把尿,既如此,那我出去迎下小姑。” 说完起身迎出内院饭堂,梁愈梅已经走到了内院的石桌旁,暮色笼罩了院子,内院东西两侧厢房的廊下,都悬挂着几盏灯笼,把这院子倒是照的很光亮,一切都瞧的很清楚。 梁愈梅上身穿着一件银红色的春衫,外面罩着一件蓝底起白花的比甲,下面着一条紫红色的长裙,裙角莫过鞋面,露出尖尖鞋尖,尽管难现腰身,但她腰间还勒着一根蓝色的带子,越发显得行走间笨拙圆滚。 瞧见锦曦出来,梁愈梅愣了下,随即问道:“是曦丫头呀,啥时候家来的?” “才到没一会,这天都大黑了,小姑过来有啥事?”锦曦问,目光移到梁愈梅的脸上,显然,脸上也是抹了胭脂描了眉的。 孙氏也从饭堂出来,跟梁愈梅打过了招呼。 梁愈梅扬了扬手里的一双鞋底子,道:“我过来跟桃枝要些花样子,她昨日许了我的,咦,她人呢?” 孙氏和锦曦正要说,这时东厢房的门发出轻微的一道声响,桃枝从里面蹑手蹑脚出来,又轻轻带上门,这才步伐生风的朝石桌这边过来,道:“刚把两娃儿哄睡着,她姑。有啥事咱去我那西屋说去吧。” 梁愈梅站着未动,道:“西屋就不去了,你把花样子拿给我,我这还赶着回去呢!” 桃枝‘诶’了一声,赶忙回屋取了花样子出来。 “梅儿,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家的快做好了,要不在这吃过了晚饭再让你三哥送你回村去?”孙氏客气的挽留道。 “不了三嫂,我出门那会子大嫂也在烧火,就不在你家吃了。”梁愈梅很干脆的拒绝了,锦曦又诧异了。梁愈梅这样以吃为天下头等大事的人。以前若是孙氏稍微张口,都会迫不及待,这如今怎么还拒绝了呢? 很快桃枝去而复返:“她姑,我手头拢共就这么多花样子。你是绣在鞋面上还是哪里?挑几样吧……” “这会子挑那多费劲儿。干脆一并拿给我回去好好的看。不要的,回头再给你送过来!”梁愈梅说罢,从桃枝那一把抓过花样子看也不看。就全塞进袖子底下,转身就走。 孙氏看着这外面的夜色,担心她出啥事,追在后面道:“梅儿你等下,让你三哥送你一程。” “不要不要,就几步路,我自个走着回去!”梁愈梅很干脆的朝后面摆摆手。 假若梁愈梅万一出了点啥事,这责任他们可扛不住,谭氏还不得过来拼命啊!锦曦越过梁愈梅,飞快跑去了照壁处喊梁愈忠,梁愈忠带着蔡金山父子从侧院那匆匆赶过来,闻言坚持要送一送。 正常的人都会理解成一番好意,可是,梁愈梅却火了,而且还很委屈的样子。 她狠狠一跺脚,把手里的一双鞋底子朝梁愈忠甩出去,幸好梁愈忠及时矮下身,不然还真要被砸中面门。 梁愈梅夹带着哭腔道:“你们咋这般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家的,才几步路,就送送送的,给我添乱!谁都不准送,谁送我跟谁急!” 这怎么能叫添乱呢?梁愈忠和孙氏面面相觑,其他人也都是极不理解。 锦曦再一次诧异梁愈梅的异常,她以前可是被谭氏养在深闺,最娇滴滴,前怕狼后怕虎。老梁家去年有一段时日,因为梁愈驹欠下那么多债务,阖家上下都节衣缩食,夜饭后回屋歇息都是不准点灯的,可梁愈梅夜里怕黑,睡觉都要点通晓的灯火。 这会子怎么胆子牛那般大了?反常啊!锦曦捏着下颚,眯起了眼。 最后谁都不敢送,梁愈梅满意的哼了声,捡起鞋底子,出了锦曦家大院门。 从锦曦家回老梁家,要经过一口池塘,鉴于去年那会桃枝白日给李长根暗算的教训,孙氏不放心,让梁愈忠远远的跟着。 “娘,这一点你铁定放心,我小姑那铁定安全。”往内院来的时候,锦曦忍不住跟孙氏道。 孙氏明白锦曦所指,不由嗔了锦曦一眼,道:“这话可不能说,你小姑再咋样,那骨子里也是个姑娘家。这世道,难保有些人心思歪斜……” 而且还是极其的饥不择食……锦曦在心里暗补了一句,说话间就回了内院。不一会儿梁愈忠便脸色不太好的回来了,大家都在饭堂等着他开饭呢。 “可送到了家门口?”孙氏迎过来问道。 梁愈忠摆摆手,道:“我这妹子,真够折腾人的,这短短一段路,可把我给折腾死了,去趟镇上也不及这!” “爹,这话怎么讲?”锦曦正在摆碗筷,听到这,不禁挑眉问道。 梁愈忠看了眼满屋子的人,除却在东厢房陪伴老三老四的孙老太,还有四个吃住在侧院的长工,其他人都在眼前。 梁愈忠张了张口,迟疑了下,锦曦瞧出他神情里一闪而过的为难之色,心道,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个,也没啥大事,就是梅儿她走路不好好走,分明有一条直路直达家门口,可偏偏往那岔路上拐,在村子里七弯罢绕的转圈子,害得我跟得发急。”梁愈忠道。 “就这样?”孙氏问道。 梁愈忠点点头,浓眉皱在一起,道:“后来我实在跟不下去了,干脆现身上去,拽住她直接领的送到曦儿爷奶跟前去了,那一路上她跟我闹腾的,哎!” 孙氏无奈一笑,不做评论,转身帮着简氏摆菜,锦曦也没追问,一家人坐下来欢欢喜喜吃夜饭,锦曦用大海碗给孙老太盛了饭菜,送去了东厢房,这才回来就坐。 夜里各自回屋歇息,孙氏洗漱完毕回屋,梁愈忠正趴在摇篮边静静观看熟睡中的一双儿子,肤色黝黑,线条刚硬的脸庞上,不时浮起柔和的笑意。 孙氏温柔一笑,往床边去把被子铺平,好方便梁愈忠上床歇息。自己又端了针线簸箩,坐到桌边,就着烛火开始缝缝补补。 “夜里你去送梅儿,那事儿没你在饭堂说的那般轻省吧?”孙氏一边穿针引线,边朝这边轻声询问。 梁愈忠正试探着把粗糙的手指,轻轻触碰老四娇嫩的脸颊,闻言,手指顿了下,转过脸来看向孙氏,无奈一笑,道:“你咋这样问?” 孙氏抿着嘴角笑了笑,道:“十几年的夫妻,你啥样我还不晓得!你自打送她回来,那样子就不对劲儿。这会子他们都不在,到底咋回事,你跟我说道说道吧。” 梁愈忠收回手臂,走到桌子旁坐下,望着桌上跳跃的烛火,皱眉道:“赶明儿得跟爹娘那提醒下,梅儿大了,该给她寻个婆家,最好能嫁得远一点,不然,再这样留下去,我怕迟早会出大事!” 孙氏惊讶的一针扎在手指头上,殷红的血滴渗出来,痛的她嘶了一声。 “曦儿娘,你当心点啊!”梁愈忠急道。 “不碍事,你接着说,到底瞧见啥了?”孙氏吸允着手指,追问道。 “我跟在她后面,快要绕过池塘的时候,左手边的路旁那不是长着一排桦树嘛,桦树后面是村里的麦子地。如今那麦子齐膝的深了。就那块忽地传来个怪声响,我还以为是鹌鹑在叫呢。”梁愈忠摆摆头道。 “莫不是有人在打口哨?那梅儿朝那片卖地里去了没?”孙氏担心的问道。 梁愈忠郁闷的点点头,孙氏脸上的惊恐也随即加深了几分。 “我不放心,正要出声喊她,不让她往麦地里去,那边麦地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我怕是贼人,当即大喝一声,那人拔脚就朝远处狂奔而去,我想去追,被梅儿给拽住了。天色黑下来瞧不真切,可那人的背影却有些眼熟,怕就是咱村里的人!” “同村的?天哪!”孙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脸色在灯下显得有些发白。 难不成,梁愈梅这几日来往这边频繁,都是以此为幌子,实则跟男人在麦子地里幽会?天哪,她可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这不是把一辈子开玩笑吗? “你和曦儿自打去了县城后,梅儿就开始往咱家这边走动了,一开始都还是上昼人多的时候过来,坐一会就走。”孙氏回忆道。 “自打前几日曦儿爷奶,带着老四和胜小子去了县城,一呆就是几日,这家里就大嫂,青小子和梅儿三人了。” “梅儿再过来我们这边,都是拣天色将黑未黑之际,每回走我都让简氏和蔡庆阳去送一程,他们两个回来说,回回送到池塘那块,梅儿就必定要打发他们回来。我想着,到了池塘那块,横竖也算进了村,就没往深里去想,如今看来,这事怕是有段时日了。” “很快油菜花便要开了,大嫂的脑子又开始混沌起来,青小子皮调,没人能约束梅儿,她必定由着性子乱来了!”梁愈忠推测道,手掌紧握成拳,又有些忿然:“今日若不是梅儿阻拦,我必定要揪住那心术不正的混蛋!” 若是心术正,又真跟梁愈梅是两情相悦,必定会走正路,明媒正娶,而非这般苟且偷摸,这种行为是赤果果的玩弄梁愈梅,而梁愈梅却浑然不觉,还乐在其中。梁愈忠和孙氏相顾无言,在灯下摇头叹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瘟疫来袭 这一夜,东厢房里的灯火点了许久才渐渐黯淡下去,梁愈忠和孙氏夫妇在灯下琢磨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商议出个去老梁头那委婉点醒的法子,如此既能护住梁愈梅的颜面,又能及时刹住这坏势头。 然而,就在翌日早起的时候,董妈急匆匆过来禀告,侧院那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孵化出来的家禽幼崽,出现了状况。 梁愈忠和孙氏顾不得洗脸,把孩子交给了桃枝照看,两人漱口抹了把脸,便匆匆赶去了侧院查看情况。 锦曦昨夜睡得早,很早就醒了,正躺在床上看书,听到隔壁的动静还有董妈那些话,锦曦忙地放下书本,穿衣套鞋,也忙地赶去了侧院。 锦曦赶到的侧院的时候,梁愈忠,孙氏,蔡金山父子,董妈,以及孙老太都在。一大群人围在修建的崭新鸡棚外面,一个个面焦心忧。 董妈手里抓着一只小鸡仔,指指点点着正跟孙氏和孙老太那急急说着鸡仔的异状,梁愈忠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鸡棚里其他的小鸡,虽然鸡棚里的小鸡们依旧在玩耍追逐,又或是追在母鸡的屁股后面觅食,但梁愈忠的神 情却很堪忧,蔡家父子也是如此。 “董妈,这些小鸡仔犯得什么病?”锦曦瞧见众人都这副表情,猜想这回的事情怕是个不好的预兆,大步过去,径直问董妈。 在来锦曦家之前,董妈一直在庄子上饲养这些家禽。对此经验应该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丰富。 “大小姐,你来的正好,我刚跟夫人和老夫人说这事呢,你先瞧瞧这只小鸡仔。”董妈转过身,把手中的那只小鸡仔示意给锦曦看。 锦曦目光落在董妈手里的小鸡仔身上,原本该是很神气的黄色茸毛,显得黯淡无光。小鸡仔精神头很不好,缩头垂颈,眼皮半开半闭,瘫卧在董妈的手掌里。小翅膀微微扑扇着。似乎是想站起来,可因为身体神经失调 ,却又站不起来,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奇怪‘咕咕’声。 锦曦认真观察那只小鸡仔的同时。董妈怕锦曦看不懂。在一旁焦急的解释补充着。依照董妈的经验来推测,眼前的这只小鸡仔,怕是患了最春秋两季。最常发生的鸡瘟。 今年统共孵蛋一百六十只,除去那些坏了的不能出鸡仔的蛋,鸡棚里如今统共养着一百二十只小鸡仔。这个数据,是昨日锦曦回家后,吃饭的时候孙氏很激动的告诉锦曦的,这个孵化率,在这个毫无技术可言,单凭农 村妇人的养鸡经验的古时代,已经很了不起了,为此,孙氏说到这事时,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悦和成就感。 没想到,这才一夜的功夫,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锦曦虽然两辈子对兽医学这块是外行,但是上辈子在农村长大的她,多少也听到过一些此类的事情。鸡瘟这种病常发于春秋两季,对幼崽和成年鸡都具杀伤力,而且还很霸道,鸡类一经患上,基本就没得救了,而且传 染和蔓延的速度奇快。 在现代鸡瘟都让养殖者束手无策,何况在这连疫苗都不知为何物的古代?锦曦眉头蹙紧,若不赶紧想法子处理此事,余下的一百一十九只小鸡仔,还有几只老母鸡,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怪不得孙氏他们都是一脸惨淡,谁让这鸡瘟太过霸道呢,稍有不慎,心血便尽毁于一旦!锦曦的心也紧紧揪到了一块! 她瞟了眼那边被孙老太扶到一旁连声安慰,却无济于事,依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孙氏,转首问董妈:“如今鸡棚里,还有哪些小鸡仔出现了类似状况?” 董妈想了下,道:“其他的鸡仔目前一切妥当,就这一只,昨儿给它们喂食的时候,发现它独居一隅,精神头有点不太好,我便留了个心眼把它另外抓到里面的鸡舍里关着不放到群里去,今早过来一瞧,就这副模样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实指望今年能在养鸡这块赚点添头,没想又赶上鸡瘟……”孙氏急得都快哭了,鸡瘟这病在金鸡山村这块,都已经两三年没有发作了,今年怎么突然就…… 锦曦点点头,董妈果真是有经验的,做得好,一经发现苗头不对,即刻隔绝观察,不然,只怕此刻打佯儿的小鸡仔绝对不止眼前这一只。 “董妈,我们从前养鸡都是散养几只家里下蛋,你是这方面最有经验的老行家,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这些小鸡仔啊,这可是你们夫人的一片心血……”孙老太对董妈道。 这些何其不也是董妈的心血?董妈又伤心又为难的对孙老太道:“老夫人,我再有经验,也抵不过这瘟疫来的猛烈啊,这病实在霸道,一经来了,那这些鸡可都只能望天收了……” 孙老太惊得脸色都变了,孙氏捂着嘴,伤心的哭了起来。 “不管这病如何霸道,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多少总得想些法子出来处理一番,能挽回多少损失算多少!”锦曦努力压下心里的焦忧,清声道,又请教一旁跟着抹泪的董妈:“董妈,你是有经验的老行家,这事依你看 ,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预防?” 锦曦的话给了周围大伙启发,孙氏抹去泪,孙老太也暗暗点头,一脸期待又紧张的望向董妈,梁愈忠也扭过脸来,一时间,董妈似乎成了这所有目光的聚焦点,身上担负起拯救整个鸡群的重责。 “董妈,你努力回想,看看有什么土法子能稍稍防御一些?”锦曦继续给董妈打气。 董妈拧眉咬唇,努力回想了一番往些年数饲养鸡鸭的过程,突然,她的脸上迸射出一丝光亮,大声道:“我记起来了,那年发鸡瘟,我照看的庄子上的鸡差不多都快死光了,可隔壁庄子上那徐婆子照看的鸡鸭,却还救 下了半数,那徐婆子藏着掖着,可耐不住我过去她那鸡棚打量,我晓得了!” “董妈,有你实在太好了,到底是啥样的法子可以挽回一点?你快说快说!”锦曦惊喜的迭声追问,梁愈忠和蔡金山都惊讶的围了过来。 董妈再次回想了一下,整理了下语言,道:“我瞧见那徐婆子的鸡棚,好像是这样子做的……” …… 在董妈的调派下,锦曦家除了锦柔他们几个小的,其他人几乎都撸袖上阵,投入到这场风雨欲来的鸡瘟预防战事中。 兵分几路:先是火速让蔡庆阳,去把那只确诊已经患上鸡瘟的小鸡仔,也处理掉,处理的方式不是随意抛洒也不是扔进河里,而是选一块避风的地方给埋到土里。 接着董妈,孙氏,孙老太,以及锦曦,全部下到鸡棚中,对每一只小鸡仔进行悉心挑拣,把正常健康的,跟那些稍有异常的,进行隔离。 一场挑拣下来,又抓住来两只有点打佯儿的小鸡仔,尽管孙氏满脸不舍,还想留着再观察两日,但锦曦还是挥挥手,让蔡庆阳拿去埋了。 有些情形下的狠心,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小鸡仔。 接下来,大家伙开始对鸡棚进行一番彻底的清理洒扫,换垫料,铲粪便。 锦曦家的鸡棚,在当初修建的时候,就加入了考量。 鸡棚选址的地方很理想,背风向阳,地势高燥,排水方便。鸡棚占地面积大一亩,四周用木栅栏围住,前面劈开一片开阔地给鸡儿走动玩耍,后面是鸡棚,不是大伙堆在一块,而是从中劈为十座小鸡舍,并排连在一块 ,就像十间连在一块的微缩版宿舍,每一间鸡舍里面都安置了鸡窝。 锦曦家用来喂养小鸡仔的水,不是池塘的水,更不是流动的村西河水,都是从井里打上来的干净井水。料槽水槽以及粪便,董妈每日每隔两日便会清理一番。 如今为了对鸡瘟进行抵抗,一家人在此基础上,又狠下了一番功夫对鸡棚鸡舍鸡窝进行了修整布置。 梁愈忠找来做木工活计的工具,领着家里的长工们,沿着鸡棚外面,又加固了一层薄薄的木板,用来阻挡蛇鼠及黄鼠狼。在木栅栏下面的地面,撒上些防虫蚁的石灰粉末。 鸡棚的顶上,原来是敞开露天的,锦曦联想到在现代流行的禽流感,有相关专家研究发现跟飞禽有关联,便强烈建议梁愈忠他们,从鸡棚后面的院墙上,拉开一张用来网小鱼小虾的细网,将整个鸡棚罩在下面。 如此,既不妨碍日光和通风,又能很好的隔绝天空中飞鸟,落下来跟鸡群抢食,还能避免飞鸟的粪便掉入鸡棚带来外界的感染。 顾不得吃晌午饭,锦曦让蔡庆阳赶着牛车,送她去了一趟镇上。等她回来时,手里拎着一摞的草药包,全是从药房王掌柜那买来的中草药。 “王掌柜听我说是给家里的鸡买药,诧异的很。不过他对鸡瘟也是束手无策,我好说歹说,总算是给开了好几味勉强可用在家禽身上的药材!”堂屋里,锦曦把买回来的草药在桌上一一摊开,偌大的堂屋里顷刻便弥漫开草药特有的气味。(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贪得无厌必将自食恶果 这个时代的人,极少在家禽家畜身上用药的,有些穷人家,人生了病都不一定有钱抓药呢,锦曦倒好,去一趟镇上就拎回来这一摞,大家伙都围了过来新奇的打量着锦曦带回来的药材。 “有黄连,青蛇仔,火炭母,这是鱼腥草,还有大叶桉……”锦曦把每一样拿出一点在众人眼前晃过,孙氏满脸惊愕的看着这些药材,心里的希翼增了几分,但同时又为新的事情犯难。 “曦儿,这些药,该怎么给那些小鸡仔用呢?难不成一只只的灌下去?它们孵化出来还不到半月,太嫩了,怕吃不住!”孙氏担忧道,董妈和孙老太也有同样顾虑。 “娘,你莫担忧,咱们把这些药熬出水来,再兑上清水,每日挨着这鸡棚里,洒上两三回,也该能有点效用!料槽和水槽也用这药水来冲刷两遍,杀毒!”锦曦道,防胜于无吧! 孙氏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试着做做看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干瞪眼来得好吧!于是,在锦曦的指导下,简氏拿着药去了灶房准备熬制的事宜。 接下来几日,鸡棚这边的情况牵动着一家人的心,孙氏和董妈更是一门心思的照看着这些小鸡仔,一经发现哪只小鸡仔露出异端,便即刻将它从鸡棚里隔离处理。 锦曦家的鸡闹瘟疫的事情,很快便惊动了村子里,听说鸡瘟又来了,好多开春都抱了鸡的人家。都忧心忡忡的。 大牛媳妇,春柱媳妇,还有崔孔雀她们几个都过来看了情况,安抚了一番孙氏。崔孔雀家去后,也都照着锦曦家鸡棚这样的布置,把自家的小鸡窝给翻了个新。 很快,鸡瘟真正来临,村子里陆续传出谁谁谁家今日又有几只鸡打佯儿,村后面的柳树林子外面的水沟里,短短几日便堆了好多瘟鸡的尸体。村里的狗和附近的野狗野猫。都去那条臭水沟边抢食。 有人亲眼瞧见李长根的老婆,挑拣了大牛家扔掉的那只大母鸡家去,剥了皮,掏了内脏。从缸里咬了红辣子爆炒。一家子人开了一顿好荤! 这个举动。无疑是勾动了村里某些人的心,村里有些村人,或是家中贫穷平日难得吃上一回肉的。或是贪嘴不禁,又或是节俭舍不得糟蹋的,也都效仿李长根家,纷纷去臭水沟那捡别人家扔弃的瘟鸡。 一个个你传我,我传你,说是掏干净了脏腑,用蒜头和红辣子爆炒,就不会有毒。于是,金鸡山村掀起了一股吃鸡的热潮,每日晌午饭的时候,只要往村里走一圈,定能嗅到空气中那飘散开的香辣香味。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鸡瘟中,村里人家的鸡损失惨重,好多人家开年新抱的鸡,在短短几日内,差不多半只不剩。 而最先发病的锦曦家,却因为防御事宜做的谨慎严密,在这场大瘟疫里,折损的鸡还不算太惨重,崔孔雀因为那日一回去,就赶紧效仿了锦曦家,崔家的鸡也挽回了一些。 于是,村里好多妇人都纷纷过来锦曦家的鸡棚取经验,听说还给鸡棚用药,一传十,十传百,邻村的村民也都纷纷效仿。连带着这几日镇上王大夫的医馆里,门槛都被踏破了,王大夫怎么也想不到,当日他被锦曦央求的无耐,提笔写的那几味药材,顷刻间就一扫而空,他又赶紧去县城的药行进了一大批回来! 大鸡瘟的势头在渐渐的消弱,村里断断续续,还有人家传来折损鸡的消息,这日清早,一大家子人正在后院饭堂吃粥,孙氏从后院过来,说鸡棚里那只最壮的芦花大母鸡腿脚在打颤,想必也是中招了。 梁愈忠便提议赶紧处置了,省得其他的鸡被传了病。孙氏心疼的不得了,这大母鸡原本是打算留着四月底锦曦生辰时,给宰杀了炖汤的! “太可惜了……要不,咱也用辣子爆炒了给你们下饭?村里好多人家都敢吃,好似也不碍事啊……”孙氏如此跟锦曦,还有梁愈忠他们商议,看样子是很舍不得扔掉。 瘟鸡就是瘟鸡,不管怎么处理加工,那肉块里势必都带着病毒的,村民的侥幸心理,锦曦可不想有,凡事没有一万,便有万一,要是倒霉患上禽流感,那可真是死翘翘,于是,锦曦毫不思索就摇头否决了,而且态度很坚决。 梁愈忠也跟锦曦差不多的想法,孙氏见状,只好收了念头,吩咐董妈去把还没断气的大母鸡给扔了。 梁愈忠和锦曦吃过早饭,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外院牛车那,从县城回来后,就忙着鸡瘟的事情,这都好几日没有去镇上的铺子里了。 这边梁愈忠和锦曦才刚刚把牛车驶出院子门口,池塘那边董妈急匆匆过来,锦曦惊诧董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树林子距离这边可是很有一段路呢! 锦曦瞟了眼董妈空着的两手,问道:“董妈,你怎这般快就回来了?” “大小姐,我没去成柳树林子,在村口遇到出来浆洗的二夫人,把鸡给要去了。”董妈急道。 梁愈忠拽住牛,浓眉皱起,董妈口中的二夫人不是别人,是杨氏。 两日前,梁礼辉雇了辆马车回了趟金鸡山村,搭便车的便有梁愈林杨氏和梁礼柏这一家三口。梁礼辉他们回来的时候,正赶上鸡瘟肆虐,梁礼辉晌午饭都没吃,只送回那卖宅子的二百两现银便匆匆离开了金鸡山村。 老梁头照着之前大家商议好的,四儿一女瓜分了个干净,锦曦家也分得四十两。 大房分得的四十两银子里面,梁礼辉梁礼胜梁礼智梁礼青每人各得十两。梁礼辉把自己的十两让出来,孝敬了金氏,梁礼青的那十两,暂且寄放在梁礼胜那,代为保管,待梁礼青将来娶亲时再交给他,这事由三个叔叔从旁作证。 “你没跟她说这鸡是瘟鸡?”锦曦转回正题,问董妈。 老梁头家后院如今半只鸡都没剩下,不是鸡瘟死的,而是前段时日,为了给深陷大牢的梁愈驹走关系,给变卖干净了。梁愈林和杨氏这一回来,正赶上村里辣子爆瘟鸡的热潮,馋的哟…… “说了,我说这鸡是瘟鸡,吃了要生病,夫人和大小姐让我拿去丢的。可二夫人说她死的都能吃,何况这鸡还没断气?上来硬是抢了跑家去了!大小姐,这事咋办?”董妈寻求锦曦的意见。 锦曦和梁愈忠对视了一眼,梁愈忠道:“曦儿,这事你看咋办?” 锦曦蹙眉,道:“为了谨慎起见,那鸡我得过去拿回来,回头二伯二妈他们若是身上哪里不痛快,又得往咱家身上推了!” 梁愈忠想想也是,为了不多惹麻烦,便点头道:“那你今个就再在家里歇一日,明个再去镇上!” 锦曦嗯了声,跳下牛车,让到一旁,梁愈忠扬鞭驱动牛儿,缓缓驶上了官道。 “董妈,你去跟我娘说一声,就说我今日没去镇上,往村子里去了。”锦曦转首跟董妈吩咐。 董妈想起方才二夫人杨氏那盯着瘟鸡双眼放光的样子,唯恐大小姐抢不过来,道:“大小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跟庆阳招呼一声,这就随你一道儿进村去!” 要从杨氏的嘴里夺回瘟鸡,光靠嘴皮子是不成的,看着董妈这膀阔腰圆的彪悍模样,锦曦点头:“那也成!” 很快,董妈便折了回来,跟在锦曦半步之后快步朝村子那边走去。 在经历了一整个湿冷冬天的窝冬后,此时正处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一年之计在于春,庄户人家正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春耕播种做准备。 锦曦带着董妈进村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不少吃过早饭,扛着农具出去下地的村民。偌大的村子里面,剩下的大多是些老人带着小娃,成年人都下地去了。 锦曦和董妈很快便拐到了老梁家所在的那一条青石路面的巷子,老梁家原来的正门,如今只大房从这门进进出出,二房和四房都是从西侧的夹巷里另外开门进出。 锦曦见到大房的门敞开着,便走过去一瞧,看见谭氏坐在堂屋里做针线,金氏坐在一旁靠着墙壁的一把矮凳子,面前摆着一只大木盆,正埋头搓衣裳。盆里面没有水,就架着一只搓衣板,放着一件衣裳,金氏来来回回的搓。 锦曦站在门口跟谭氏和金氏打了声招呼,金氏僵硬抬起脸,循着声音望过来,神情有些呆愣,目光有些浑浊,冬天的时候那抹清明全没了。 “柔丫头来啦?”金氏冲锦曦咧嘴一笑,道。 董妈愣了下,正要纠正,锦曦抬手止住了她,朝金氏温和一笑。 “洗你的衣裳!”谭氏低喝了一声,金氏赶忙垂下眼,继续折腾那件干衣裳。 “你过来有啥事?”谭氏撩起眼皮问站在门口的锦曦。 锦曦指了下后面的二房,道:“二妈把我家要丢的瘟鸡给抢去了,我来拿回!” 谭氏做恍然状态,随即冷笑,道:“作死的,难怪方才跑家来嘴都咧歪了,还忽悠我说是她娘家老杨家给的母鸡,合着是这么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毫不留情 “作甚要拿?几辈子没吃过荤腥的饿死鬼样子!让他们吃去好了,回头吃的上吐下泻那也是他们该!”谭氏把针在发间梭了下,不屑道。 锦曦抿了抿嘴,没做声,真吃出问题来了,保准会赖上自己家。 “奶,那我先过去了!”锦曦道。 谭氏挥挥手,金氏瞧见锦曦要走,甩甩手也想跟出去,屁股刚刚抬起,又被谭氏给喝斥住了。 “洗你的衣裳,要不晌午饭甭指望!” 屋外春光明媚,鸟儿在柳树枝上追逐嬉戏,金氏呆呆收回羡慕的目光,畏惧的重新坐下,买头洗衣…… 拐到西面的夹巷里,董妈忍不住嘀咕道:“老夫人这俨然是把大夫人给看管起来了呀……” 锦曦没做什么,只暗暗叹口气,可不就是嘛,谁让金氏每到春天,就脑子混沌,记忆里,好似有一年金氏就是这个时候发病,一口气跑进了柳树林子里,老梁家全家出动,后半夜才在土窑子后面的一处废弃土坑里给找到。从那次后,每到这个时候,老梁头就下令,派谭氏专门看管金氏。 锦曦和董妈拐进西侧的夹巷,推开二房开着的那扇门走进屋里。左面是原来的里堂屋,右面是天井和封起来的木板墙,原来的房屋布局没变,梁愈林夫妇的屋子,梁礼柏的,梁锦兰的,唯一的变动就是把梁愈洲的那间屋子,改成了二房的灶房。 里堂屋里没人。锦曦朝董妈使了个眼色,两人皆不出声,悄悄挨着墙壁推开二房灶房门。 ‘砰’的一声闷响,灶房的门撞上了后面的东西,随即响起杨氏的尖叫声。 “死鬼,推门也不吱一声,我在门后面哪!”杨氏尖声叫道。 “二妈,是我呢!”锦曦淡淡一笑,走进灶房,反手掩上门。瞧见杨氏正蹲在门后面拔鸡毛。地上散落着一把上了锈的刀,刀背上全是鸡血。 杨氏瞧见锦曦带着董妈进来,第一反应就是把拔了一半的鸡藏到背后,警惕的望着锦曦。道:“你来干啥?” 锦曦不急着搭理杨氏。目光在灶房墙壁上还张贴着那会子梁愈洲崔喜雀成亲时贴的大红喜字。不过,他们当初喜床摆放的地方,如今搭建起了一口灶台。外面的小锅里正在烧水,咕噜咕噜的冒着白气。 “呵,二妈手脚还真麻利,这就准备上锅了。”锦曦收回目光,抿嘴一笑,对杨氏道:“不过很抱歉,这鸡你们是没口福了。发了瘟的鸡,我得拿回去埋了!” “啥?”杨氏惊愕,退到墙壁处,把鸡死死藏在背后不放,瞪着锦曦道:“曦丫头,你也忒尖酸,我和你二伯咋说是你长辈,就算你孝敬我们一只鲜鸡也不为过。咋,你家都扔掉不要的病鸡,我们拿来打个牙祭,你还不让?” “三月里炒芝麻粉,四月里弄小蒜粑,五月里吃粽子,中秋月饼,哪一回有新样吃食,我娘都得送些过来给柏小子尝鲜!平日里我家来人请客,二伯也没少过去蹭酒打秋风吧?我家都这样对你们了,也没见你们付出点啥,我家这还叫尖酸?”锦曦反驳道。 “哎呀呀,瞧瞧你,一件件都记在心坎上了,心里一本帐呢!怪不得人都说,这愈有钱就愈奸猾,果真是这样的!”杨氏撇撇嘴,似乎对这些很不屑。 “照二妈这套话,那我家四个孩子,都没见过二伯二妈半粒糖豆子呢!”锦曦冷笑道,随即恍然了下。 “哦,我倒差点忘了,二伯二妈如今手头有钱了,是要去县城置业的有钱人,哪里还会稀罕我们家那点小恩小惠呢!成,那从今往后,我们吃啥都不会再想着你们了,我家的东西也不是白水淌来的,我爹娘再要送,我铁定给拦着!再不济,喂狗都比这强,狗还得摇摇尾巴,有些人哪,是贪心不足还生抱怨!”锦曦冷笑道,对杨氏这种人说话,她如今是丝毫情面不留。 杨氏一听锦曦暗骂他们连狗都不如,当下急恼起来,争辩道:“小丫头片子的张口就骂人,我又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没功夫听你啥意思,董妈,把鸡拿过来!”锦曦一挥手,身后一直紧绷着脸,早就对杨氏憋着不爽的董妈,跨步上前。 杨氏急了,往边上躲,哪里是矫健的董妈对手?还没争扯三两下,便被董妈把鸡给夺了过来。 “曦丫头,你这个仗势欺人的,没大没小,你抢我的鸡,你要遭雷劈……”在刚才的一番较量中,杨氏深谙不是董妈对手,气恼下指着锦曦尖声叫骂起来。 “是我家的鸡,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老天爷才没工夫管这些破事!”锦曦勾了勾唇角,没兴趣在这充斥着腥味的灶房里多待,让董妈将地上那堆散落的鸡内脏给一柄收拾了,便扬长而去。 到嘴的肥鸡又飞了,杨氏气得追到夹巷口,朝着锦曦和董妈的背影放声大骂。 “哟哟,这是造的啥乱子?”迎面,梁愈林哼着小曲,正步伐生风的朝这边赶来,恰巧撞见这一幕。 锦曦瞄了眼梁愈林手里端着的酒坛子,微微一笑,扫了眼身后还在骂的杨氏,道:“二伯回来的正好,为了你们二老的身子着想,这瘟鸡我得拿走。二妈误解我的好意,还在那咒骂,你去劝劝她吧!” 梁愈林什么都没听进去,目光只落在锦曦身后,那彪悍婆子董妈手里扒光了毛的肥鸡上。 “不不不,曦丫头,啥话好好说,这鸡,你得给你二伯我留下,晌午饭我还指着它下酒呢……”梁愈林伸开双臂拦住锦曦去路,道。后面的杨氏见状,也急吼吼追了过来,从后面堵住锦曦的退路。 锦曦看着这两口子一副饿狼的模样,觉着好笑,道:“二伯,这是瘟鸡,吃了会患病的!晌午饭你还是啷个二妈给你弄碟花生米下酒吧,啊!” “这村里李长根家三天两头的吃,黄毛家还用这瘟鸡也熏了打算做腊味呢,哪就那么倒霉?你放心,我和你二妈命硬,是打不死的蟑螂,何况一只鸡呢!来来来,快给我吧!”梁愈林急道。 锦曦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曦丫头,你放心,吃出啥事来了,保准不找你麻烦,这总成了吧?”见锦曦不为所动,梁愈林又竖起两根手指下保证。 他的这一举动,引得附近带着小娃的老太们,都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锦曦眉头皱紧,这两口子为了这只瘟鸡,还真豁出去了。 董妈也同样一脸难色,道:“二老爷,二夫人,你们就别为难我们大小姐了,餐饭不饱,只鸡不肥,这又何必呢!” “去去去,你一个下人奴才老妈子,这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梁愈林没好气的喝叱董妈,显然是把对锦曦的怨气,发泄在董妈的身上。 董妈一震,她是下人奴才没错,可下人奴才也是有体面的,不是任打任骂的路边猫狗!何况,董妈心中的主家是三房梁愈忠一家,梁愈林和杨氏这样偷懒卖坏的人,董妈甚至都瞧不顺眼呢! 心气儿高的董妈正要开口还击,锦曦已经出了声。 “我看该闭嘴的人是二伯你才对!”锦曦跨前一步,把董妈护在身后,一脸正色的对梁愈林道:“董妈虽跟我家是主仆关系,但却是我家仰仗和得力的人,于我家的情分绝非下人奴才。” 锦曦一字一顿,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凛冽,董妈震惊的看着锦曦,心情复杂。 梁愈林嘴巴张了张,锦曦不给他开声的机会,紧接着又道:“董妈喊二伯你一声二老爷,那是碍于我们两家的亲戚关系给二伯你面子,二伯你可别当真抬举了自己,在这里喝叱董妈,那就招人笑话了!” “啥,曦丫头,你为了个不相干的外姓人反过来教训你二伯我?”梁愈林被锦曦这番话气的眼睛瞪圆了,尤其是见董妈站在一旁,正用不屑的眼光睨着自己,梁愈林感到颜面扫地,晃着手里的酒坛子就要跟锦曦好好掰扯一回! “作死的,青天白日不去下地干活,两口子躲在灶房祭那五脏庙,不嫌丢脸?”大房的正门里,谭氏蹬蹬着冲了出来,一双虎目瞪向这边。 杨氏撇撇嘴,梁愈林陪着笑脸道:“娘,没啥事,您老赶紧回屋去看着大嫂吧,回头她又给发疯跑掉咯!” “懒鬼,这么好的日子,大家伙都忙着春耕播种,你爹带着胜小子青小子都下地去了,回头你家那几亩良田,就等着长草?这会子不下力,回头等秋收,别人家稻谷满仓,你就喝西北风去吧!”谭氏指着梁愈林训斥。 梁愈林被骂的站不住脚,只得狠狠瞪了锦曦,拽着杨氏往夹巷里走去了,杨氏还边走边往回头瞅董妈手里拿着的那只鸡,一身的怨气。 谭氏打发完了梁愈林夫妇,看也不看锦曦,转身进了大房的堂屋。(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是谁落下的疑物? “大小姐,难为你这般维护老奴,不惜跟二老爷结恨……”董妈看着锦曦,嗫嚅道,眼眶有点发红。 锦曦微愣,随即恍然董妈所指,道:“董妈别说见外的话,你们一家对我们忠心耿耿,我们自当待你们如家人,维护是应当的!” 董妈感激的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夹巷,颇为担忧道:“只怕二老爷今日记恨上大小姐你了……” 锦曦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他何时又说过我的好?记恨便记恨吧,我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不怕被人记恨。走吧,咱顺手去把这鸡给处置干净了,省得节外生枝。” 董妈点点头,两人在前面青石巷子口拐了个弯,朝着村子后面的柳树林子那去了。 老梁家这边,梁愈林拽着忿忿不平的杨氏退回到他们二房的灶房里,昏暗的灶房里,小锅里面的水,在欢快的翻腾着。 杨氏进门便一屁股坐到灶门口,不停的咒骂着锦曦和董妈,后又改骂梁愈林窝囊无能,到嘴的肥鸡都给飞了,害她白忙活了好一阵,拔鸡毛拔得指甲都快断了。 “兰儿娘,你打住抱怨,等我给你那样东西来!”梁愈林咧嘴故作神秘一笑,道。 杨氏讶异,看着梁愈林屁颠着跑到一侧的碗筷橱柜里,撅着屁股从最下面的那一层,拿出两只吃饭的碗来。 杨氏一骨碌从灶门口起身,夺过两只碗口一瞧。不禁破涕为笑。 “兰儿爹,有你的啊,还留着后招!”杨氏高兴道,一只碗里装着一碗粘稠的鸡血,另一只碗里,则是装着大半碗鸡蛋,是从鸡内脏里面掏出来的那种没壳的蛋,大的有鸽子蛋那般大,小的如颤抖花生大,连在一块如一串马奶提子。金晃晃的。煞是诱人。 “这鸡毛是你拔得的没错,可这鸡却是我给抹的脖子,我的个乖乖,那么肥壮一只大母鸡。肚子里全是蛋。这要是不发瘟。咱留着养,柏小子每日都能喝上蛋花呢!可惜呀……”梁愈林砸吧着嘴角颇为惋惜道。 “那是!”杨氏很认同,高声吩咐梁愈林道:“赶紧的去灶口帮我添把柴禾。晌午饭咱用辣子爆炒鸡血旺,你那不打了酒嘛,我也喝两盅。那串蛋就给柏小子红烧了吃,那小子如今长个头,吃啥都不够哪!” 梁愈林朝杨氏比划了个手势,‘嘘!’了一声,双目瞪起,压低嗓音叮嘱杨氏:“你个大嗓门婆娘,嚷嚷个啥呀,回头娘和梅儿听到了,那可不得了!” 杨氏立马捂住嘴,不再声张。梁愈林拍了下杨氏的屁股,嘿嘿一笑,屁颠着坐到了灶门口开始添柴,杨氏也不耽误,往鸡血里洒了几粒盐,在等待鸡血凝结冻块的过程中,舀走小锅里的水,开始剁辣椒,切姜蒜。 昏暗的灶房里,两口子蹑手蹑脚的伺弄饭菜,锅碗瓢盆轻拿轻放。 屋外,春光明媚,阳光灿烂,万里无云,鸟儿在树梢上歌唱,燕子在筑巢。远处的水田或旱地里,村人们忙忙碌碌,为了一年的生计在耕种,牛儿在田埂上吃草,不时甩甩尾巴,昂头发出几声悠长的哞叫…… …… 锦曦陪着董妈去了一趟村子后面的柳树林子,亲手把那只瘟鸡给扔进了林子背面的小山崖下面。锦曦听闻孙氏在林子西侧背阴的山脚下,开荒了一块地,是打算过段时日用来点花生和绿豆用的。 锦曦一直没有机会到这边来,今日恰巧过来扔鸡,便让董妈带着过去参观下她娘的劳动成果。 董妈也很想去那边瞧瞧,那块开荒地也有她的一番心血在里面,于是便欣然在前面带道。两人横穿过柳树林子,往西面的山间拐去,走了大概半碗茶的功夫,便来到西面山脚下的坡地处。因为这里比较背阴,光线较柳树林子那边要黯淡许多,山间的树梢上,隐隐弥漫着一缕缕淡淡的,如白色薄烟般的雾气,挥散不去。 不过,山间的树木长势倒也不错,郁郁葱葱的,路边草地里,长着不少喜阴喜潮的植物。 这地方这般偏僻,我娘把地开荒在这,过来这边耕种,是不是太冷清了些?锦曦暗暗心道,往前继续走去,四目扫过,发现路边开荒的地,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竟然有不下七八块,想来,来这边开荒的村民,也有那么好几家,锦曦担忧的心稍稍平复些。 董妈指着前方坡地上一块整修过的,约莫七八分面积的土地,对锦曦激动道:“大小姐,正是前面那块,簸箩形的就是咱家的地。上边那块梭子形的,是春柱家的,右手边那块小一些的,是大牛家的!” 锦曦点点头,听到春柱和大牛家的,都来这里开荒,就更放心了。她稍稍把身上的天水青裙角往上提了提,踏进了那块开荒地,在地里踩了几步,脚下松软,她又蹲下身捻了些沙质土壤在手里端详。 嗯,这样土质的坡地,用来种花生绿豆,或是红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站在地埂上说了一会儿话,转身往山脚下走,锦曦走前面,董妈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便又转回到柳树林子这边,前面有一条岔路,一条是通往林子外面的金鸡山村,还有一条是往土窑那方向去的小径。 因为那条小径是通往土窑,土窑在村民们的眼里,是一块不详之地,通常都不往那边去,即便是来林子里拢松毛,砍伐树木的村民,也都尽量避开那块。 于是,经年累月下来,那条小径就被荆棘覆盖,人迹罕至。 锦曦在前面小心翼翼的走着,董妈在后面跟着,两人边走边随意的聊话,董妈正跟锦曦这传授花生绿豆的点种技巧,锦曦认真的听着,不时点头询问两句,董妈愈发满足,恨不得将自己知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儿的传授出来。 这上面一专心,脚下就分了心,路过那岔口的时候,身后的董妈突然‘哎哟!’一声尖叫,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董妈,你还好么?”锦曦急问,转身朝董妈折了回去。 “不碍事,就是脚下滑了下!”董妈涨红着脸道。 锦曦搀扶起董妈,一瞥头,目光扫到一旁草丛中的荆棘上勾住的一块布帛,不由愣了下。松开董妈的手,往前走去几步,弯身将那块布帛取下来,扫了眼上面残缺的半朵杜鹃花,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又端详了一番跟近的草和荆棘的倒势,那条通往林子深处柳树林的小径,似乎有新近被人踩过的迹象。 “大小姐,你在打量啥呢?”董妈拍去裤腿上的脏污,扭头瞧见锦曦正望着柳树林子的深处出神,诧异问道。 锦曦收回视线,道了声:“没事,咱回去吧!”转身的时候,随手将那块布帛塞进了袖子底下,一路上脑子里都在翻来覆去的琢磨着一件事,两人一路无话的回了村子里。 回到家中,简氏已经在灶房准备晌午饭,孙老太和孙氏抱着换了春衣的老三老四在内院里晒日头,锦柔和文芸文安他们在一旁跳绳子耍。 锦曦跟孙氏那交待了一声,转身去了前面的照壁处寻桃枝。 日头已经升到了头当顶,桃枝正在那晾晒老三刚刚换下的一条裤子,锦曦走过去,把桃枝拉到竹子后面的小花坛边,从袖子底掏出那块撕裂的布帛递给桃枝。 “表姨,我瞧着这上面的半朵杜鹃花,像是你的针线活,你瞧瞧到底是不是?”锦曦在花坛边坐下来,道。 桃枝接过那一小块布帛,只扫了一眼,便点头道:“这半朵杜鹃花是我绣的,曦儿,你从哪里弄来这半朵,还是撕裂了的?” “表姨,你可看仔细了,确实是出自你手?”锦曦再问。 桃枝见锦曦这样,有点诧异,不敢马虎,重新放在眼前,正反两面细细的端详了一遍,很肯定的点头道:“没错,这确实是我绣的,上面的彩线和打结的线头,都是我一贯用的,跟你娘,还有你玉霞姨的套路有点不一样!” 锦曦点点头,又问:“表姨,那你看这布帛还有上面的半朵杜鹃花,可能记起新近给谁绣过么?” 梁愈忠的鞋袜衣裳,都是孙氏一手操持。而孙老太,锦曦锦柔姐妹,以及老三老四的衣物用品上的针线活计,如今都是桃枝在操持。 孙老太上了年纪,不管是抹额还是帕子上的花样,桃枝都是选用松鹤,青松,福寿之类的图案来点缀,暗喻健康长寿。 锦柔喜欢芙蓉,锦曦偏爱翠竹,老三老四的衣帽鞋袜,都是选用可爱的小动物图案。 而给梁礼胜纳鞋,是不用图案的。男人家下地干活,耐脏耐磨才好。 如此一番推测下来,锦曦心中不禁浮出一人的模样! 不会真是她吧?锦曦心里一惊! 桃枝挨着锦曦身侧坐了下来,歪着头认真回想了一番,突然道:”我记起来了,是你梅儿姑姑,没错,就是她,这杜鹃花就是她前几日央求着我给她绣的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亲上加亲 这块布帛是梁愈梅的?锦曦吃了一惊。 “前端时日,你小姑常往这边跑,央求我教她绣花。”桃枝继续回忆道:“说她从别人那处听来,说是城里的姑娘家,都作兴在帕子一角绣朵花,用别针扣在腰侧的衣裳下摆处。” “我那箩筐里的花样子,她挑来拣去,没一样中意的。这不快到清明节了么,后面山上的杜鹃花快开了,你小姑便要我给她绣朵杜鹃来,曦儿,你在那处捡到这个的?”桃枝又问。 锦曦随口抱了个地方,敷衍了过去,桃枝惦记着后院的事情,也没多想,起身回了内院,留下锦曦一人坐在花坛子边发呆。 这块布帛是她从柳树林子里捡回来的,看这帕子外围撕裂的痕迹,显然应该是被荆棘勾破。 林子里很安静,帕子撕裂一块的清脆声响,不可能听不见,除非,她当时急着赶路,心思不在那,可是,那是柳树林子哎,她跑去柳树林子做什么? 锦曦想不透,只觉得这趟回来,梁愈梅的举动有些异常。 想不透的事情,锦曦素来不会强钻牛角尖,不管梁愈梅如何举动异常,只要不妨碍到锦曦以及锦曦一家人的正常生活,锦曦就不会多加干涉。 晌午饭上,锦曦意外的在餐桌上看到了双红椒溜猪腰,糖醋里脊肉,不禁食指大动,这可是她最爱的下饭菜啊! 简氏又用紫砂罐端来浓香四溢的汤,倒在大海碗里。竟然是猪蹄炖黄豆! 猪蹄肥而不腻,松软有嚼头,黄豆盛在碗中,都能如纳豆般拉丝牵藤了。 孙老太给孙氏面前的碗里舀了满满一碗,催促她吃完再喝碗汤,说这是催奶圣品,孙氏看着面前碗里冒尖儿的猪蹄黄豆,笑得一脸无奈。 “娘,今个什么好日子啊,早上你还跟我们说今个晌午吃全素呢!”锦曦笑吟吟问道。虽然他们家如今再不为吃穿发愁。但是孙氏他们一方面讲究节俭惯了的,另一方面也讲究养生,从不大鱼大肉,都是荤素搭配。 在春秋季节。更喜清新淡雅的素菜为主导。配以豆腐之类的豆制品。或者就是用新鲜的河鱼炖汤。像今日晌午这样大肉的吃,还真是少见,锦曦不得不有此一问。 “哪里呀。一对猪前蹄,半斤里脊,还有一对猪腰子,都是上昼你不在家那会子,张大妈给送过来的。说是张屠户前段时日许了咱的,白送给咱打牙祭,我要给钱,死活不要呢!”孙氏笑着道。 锦曦惊诧,随即想起她和梁愈忠前段时日从县城回来,在出城的地方遇到了进城的张屠户,没想到当时随口两句玩笑话,张屠户还当真了! “如今肉价长到了六十文一斤,这么些肉,算来少说也得二百文,张大伯这回若不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必然就是遇到啥喜庆事儿了,回头下昼我得过去他家瞧瞧!”锦曦顽笑道,张屠户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这样的大手笔,肯定不寻常。 孙氏笑着点头,道:“他们一家子就靠着那猪肉摊子谋生,也不容易,这样一笔大人情,咱也不能白受。回头下昼你若过去他家那边,把咱家攒的那一箩筐鸡蛋给带上。前段时日闹鸡瘟,他家的鸡也死的没剩两只,两个孙子都吃不上鸡蛋!” “娘,老三老四如今到了添辅食的月份,那些鸡蛋我看还是留下给他们俩吃,咱家库房里还有几坛子过年时候剩下的米酒,还没拔上面的封口红泥呢,回头我给张大伯拎两坛子过去。再拿几包上回在县城带回来的零嘴,这边镇上没有的,给张家的两个孙子打牙祭,准保更稀罕!” 孙氏见锦曦安排的如此妥当,没啥异议,但还是坚持要锦曦给捎带二十只鸡蛋过去,锦曦无法,只得点头应允。 晌午饭后,简氏把东西都收拢在一只篾竹篮子里,锦曦动身去张家肉棚的时候,就把那篾竹篮子给挎着带上。 通常走亲访友和探望,都会选在上昼,因为锦曦去张家不是在这行列内,只是稀松平常的村里人走动,所以也就没有上周下昼的忌讳。 张家夫妇兵分两路,张屠户起早贪黑,在长桥镇的市集里占了一个摊位,扎在那卖肉。他婆娘就在村西口的大路边上,搭了个草棚子买肉。 家里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成了家生了两个孙子,带着老二在家务农,媳妇和幺女在家里做家务,照看孙子。 锦曦出了门,望了望天,估摸着这会子张屠户的老婆,应该在村口西侧的草棚下面看摊位,便挎着篮子直往草棚那块去了。 已经是农历的三月底,晌午饭后,日头怪烈的。有道是春眠不觉晓,村人们吃过晌午饭,都会在家里歇个午觉,不过官道两边的田地里,还是有勤劳,坐不住的村人,扛着农具来下地了。 路边的草棚子里,张家的坐在肉摊后面,正跟前面路上偶尔经过的村人高声打招呼。锦曦走近,瞧见草棚子里,还坐着一个穿蓝色碎花春袄的年轻小媳妇,正陪着张家的说说笑笑。 瞧见锦曦挎着一只篾竹篮子过来,她们打住说笑,张家的迎出草棚朝锦曦这边接来,口里高声道:“曦丫头,这大晌午的不在家歇觉,咋跑到这边来了?” 身后那年轻媳妇也站起身,坐在那里倒不十分明显,这一站起来,小腹处就隆突了起来,她也朝锦曦这边看来,清瘦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 “张大妈,春妮嫂子。”锦曦朝张家的,和那年轻小媳妇打过招呼,便把手中篮子交到张家的手里,并道明来意。 张家的看见篮子里面的东西,又是惊又是喜,跟锦曦退让了一番,耐不过锦曦,只好笑着收下,连着篮子放到肉摊桌下面,并用一块布给盖住。 春妮儿托着肚子让出自己的凳子给锦曦坐,锦曦可不敢坐她的凳子,张家的放好竹篮子笑着过来,把自己的板凳送到锦曦面前,道:“春妮儿,你坐你的吧,大着个肚子别瞎折腾!来曦丫头,你坐大妈我的凳子,我坐地上!” “姑,地上有潮气,你好歹也垫下呀!”春妮儿笑道,张家的一摆手,道:“我屁股肉厚皮实,不怕潮!来来来,咱都坐吧!” 春妮儿无奈摇头,朝锦曦点头笑了下,托着肚子又笨拙的坐了下来,锦曦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曦丫头,晌午你娘给你溜猪腰子了么?”张家的坐在地上笑眯眯问。 锦曦点头:“溜了,可好吃了!” “好吃就对了!我告儿你啊,那可是纯黑毛猪,从南方的云州那边贩运过来的,你伯头回去趟县城的猪市,可算是没有白去!”张家的兴奋道。 锦曦坐正了身姿,专注的听张家的说话。 “赶巧那天有云州过来的猪贩子,手里头有好猪,好多人都抢着想做跟他们做买卖。你张伯也不晓得是积了啥福,别人都入不了云州猪贩的眼,就他能!” “跟人家商谈好了价钱,约定好拉猪的日子,人家还请他去县城有名的酒楼茗山阁喝酒。这不,前日他家来取了钱,带了伙计和车,去县城一口气拉了三头大黑猪家来。昨儿半夜就宰了一头,送去你家的那些,就是出自那猪身上的,你们家跟我们家亲厚,又是咱家的老主顾,送去些新样货给你们尝尝鲜儿!” 锦曦笑着再次谢过,颇为讶异道:“我听人说起过云州,据说离咱们这望海县不下几百里吧?那猪从那大老远运过来,这一路的成本,可不少,张大伯收购那些黑毛猪回来宰杀,这价钱可比收本地猪要高的多吧?” 张家的一拍掌,道:“价格是比本地猪要高出一些,不过,那猪也是咱本地猪没法比的。一头黑毛猪破开,就跟那薄皮红瓤的大西瓜似的,差不多一半朝上都是精肉。市集上如今五花肉是六十文一斤,你张伯那猪肉卖到七十文,嘿嘿,先前晌午我家老二去镇上给他爹送饭,回来说,不出半日,那黑猪就卖出去大半边,比往常那些肥的流油的本地猪好卖多了!” 肥少瘦多?锦曦暗自诧异,难不成是瘦肉精?可是不对呀,这可是古代呢!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那还真是不错。”锦曦沉吟了下,又问:“就是不晓得云州那边的人,是咋样喂养这猪的?” “你伯跟那边打听了,可云州那边过来的人说这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土法子,谋生的手段,不能外传的。”张家的惋惜道。 锦曦点点头,晓得在这里再探听不出有用的信息,云州过来的猪贩子,对张屠户青睐有加这事,锦曦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儿,但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锦曦和张家的说话的时候,春妮儿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春妮儿娘家在枫林镇,是张大妈的亲侄女,经张屠户两口子做媒,嫁到了长桥镇的金鸡山村,男人叫张大强,是张屠户的侄子,可以说,这门亲事是亲上加亲。(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诡异的消失 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但春妮儿嫁过来的日子浅,去年中秋才嫁过来的新媳妇。而锦曦又时常在镇上和县城几边的奔波,算上这回,锦曦应该是第二回见到春妮儿,彼此很陌生。 至于张大强,锦曦对他的印象相比较春妮儿,就要深刻许多,他和村里其他几个年轻人,跟梁愈洲关系不错。 梁愈洲娶崔喜雀,闹洞房的那晚,张大强就在其中,出的花点子最多! 回想起梁愈洲闹洞房那晚的事情,锦曦心里嘎登一下,突然就想起当时梁愈梅站在人群中,大半个晚上,那目光娇羞炽热的,只追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身。 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春妮儿的丈夫张大强! 锦曦目光偶尔从春妮儿的脸上扫过,春妮儿安静乖巧的坐在那,侧着头听她们说话,脸上带着初为人妇的腼腆笑意。 模样长得也很清秀,身形应该是属于娇小玲珑那一型的,不多言不多语,锦曦对这样性情的女子,还是很欣赏的。 这样的女子,应该是很能牵动男人心的那种吧? 梁愈梅即便对张大强生出那意思来,想必有春妮儿这样的妻子在,张大强也定然不可能被梁愈梅吸引的,一只巴掌拍不响,如今,梁愈梅也就兴不起啥妖风了不是? “张大妈,时候不早了,我该家去了,回头等张大伯家来,劳烦你再待我转达声谢意。”锦曦站起身微笑着道。 张大妈口里说着客气话。身后,春妮儿也跟着站起身,拉了拉衣裳下摆,柔声道:“姑,我这出来也小半日了,也该家去了,回头强子家来见不着我,又当着急。” “咋,你这都六个多月的身子,强子他不在家陪着你。还往外跑?”张家的讶异问春妮儿。言语中下意识带着一丝暗恼。 “姑,你别急,强子他对我好着呢。”春妮儿拉住张家的手,柔声道。似乎觉着当着别人的面夸自家男人。很不好意思。春妮儿的脸红了,又纠正道:“这不前段时日害喜闹口么,净想着些这会子没有的东西来吃。强子听我提过山楂。偏生山楂又是那秋天里才有的,强子说,今日要进山去,看看能不能寻些山里的野果子回来,让我嚼嚼那酸甜滋味,也算是压一压闹口!” 锦曦站在草棚门口,正跟那张望路那边的田地里,油菜的长势很好,有些上面已经开出了一些淡黄色的花蕊,空气中,已经有淡淡的油菜花的香气,在流动。掐算着日子,再过十天半月的,这些油菜花便要完全盛开,到那时,入眼定会是一片璀璨的金黄色。 “哎呦,强子那小子,还真是个能疼媳妇的,你随口那么一提,他还当真就钻山里去给你寻野味去了,啧啧,你姑父就不如他!”张家的很开心的大声道,她的声音惊动了草棚口正望着油菜地出神的锦曦。 什么?张大强今日进山去了? 锦曦只捕捉到这一条信息,但仅仅就这一条信息,足以让她震惊,因为,她袖子底下还藏着在柳树林子里,拾回来的那块布帛,绣着杜鹃花的,属于梁愈梅的布帛! 锦曦跟张家的招呼了一声,抬脚急匆匆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张家的切了巴掌大一块肉,在那跟春妮儿推来让去,非要春妮儿带回去炒菜…… 锦曦从草棚出来往村子这边回走,一路上心里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老梁家那边瞧下,看看梁愈梅有没有在! 还没等到她拿定主意,前面池塘边,一人口里唤着‘曦儿!’正迎面跑了过来,锦曦熟悉那声音,抬头瞧去,果真见着孙氏沿着池塘边朝西口这边小跑而来。 “娘,我不说了一会儿就家去嘛,你咋找出来了呢?”锦曦跑步过去迎住孙氏,瞧见孙氏满脸焦忧的样子,惊诧问道。 “曦儿,方才你爷来过,说你小姑好端端的就不见了,过来瞧瞧在不在咱家!” “你小姑这几日都没过来咱家呢,你爷急坏了,让蔡管家带着家里的几个长工,都帮忙分头去寻你小姑去了!你二伯,还有胜小子他们全都出去寻了……”孙氏接到锦曦,双手紧握住锦曦的手,迭声急道。 老梁头带着蔡管家和几个长工前脚出门,后脚孙氏就跟着出门了。 她想到锦曦出门也有一会子了,咋还不见回来? 要是搁在平常,孙氏也不会往坏处去多想,但是老梁头刚说了梁愈梅的事,说是早饭后她说头晕要回屋躺会,谭氏就去了前面看金氏。 晌午饭时谭氏过去喊梁愈梅起床,前屋后院包括茅房都不见人影,床上被褥都没动,屋里箱笼柜子都没动,单单人不见了,谭氏觉着怪异的很。 谭氏便让梁愈林去地里催促老梁头他们赶紧回家,大家伙又把前屋后院给翻了个遍,还是不见梁愈梅,谭氏急疯了,说是有妖怪把梁愈梅给掳去了,要不咋半点痕迹都没呢! 孙氏当即就担惊害怕,顾不得旁的,抬脚就出来寻锦曦了,怕锦曦也被妖怪给掳去了…… 锦曦的手被孙氏紧紧抓着,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心里暖呼呼的,有娘就是好,哪怕一百岁,哪怕你在别人眼中在如何的能干,强势,在娘的眼底,你永远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锦曦本来还想去老梁家那边看看梁愈梅的无故失踪情况,但见孙氏还没从担惊中回过神来,锦曦打消了念头,任由孙氏牵着,一径回了家。 这一回到家,孙氏一面让蔡庆阳进村去老梁家那打听梁愈梅的消息,另一面将锦柔以及文芸和文安拢到内院,让她们就在内院的石桌边玩耍,不准她们去外院那,并让桃枝和简氏在一旁看着。 自己更是守在老三和老四的摇篮前,不离半步。简氏她们也都是一脸的紧张,看来梁愈梅在屋内无故失踪一事,给她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锦曦看着她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样子,不免有些无奈,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妖怪掳人? 锦曦来到东厢房,把藏在袖子底下的那块布帛拿出来,并将上昼在柳树林子那拾到这块布帛的经过,跟孙老太和孙氏说了,孙老太和孙氏都惊骇不已。 “我让桃枝表姨认过了,这块布帛正是小姑的,错不了!”锦曦道。 “这么说来,你小姑该不会是被妖怪,或是坏人,给掳到柳树林子那块去了吧?”孙氏惊道,霍地站起来:“不成,这会子你爷他们正发了疯的找你小姑呢,我得过去说一声!” 锦曦拽住孙氏,急道:“娘,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孙氏疑惑的坐下,看着锦曦,锦曦蹙了下眉,道:“这块布帛,虽是我今日上昼捡的,可也不能证明小姑今日上昼去了柳树林子那,指不定是前几日去过落下的呢?你如此跑过去一说,爷到时候带着人上山去找,若是小姑没去山上,回头耽误了寻找,爷奶那边铁定将这罪过怪到你身上,说你故意引错道,不想他们好!” 孙氏一想,确实也是这个理儿啊,老梁头和谭氏这样推怪,也不少! “再说了,若是这块布帛是小姑今日落下的,证明小姑今日确实是去了柳树林子那块。可是,娘你仔细一想,咱这太平盛世,青天白日的,哪里真有妖怪?奶那是急疯了胡乱说的,娘你没见过妖怪吧?”锦曦问道。 孙氏讶然了,是啊,人人都说山里有鬼怪,可真正又有谁亲眼见过呢?都是你传我,我传你。 “何止是你娘,你嘎婆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也不晓得妖怪长啥样!”孙老太摇头笑道。 “至于进屋掳人的坏人,那就更不可能了。”锦曦继续分析,“咱这村子住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村人,青天白日的,谁敢跑人家去做那事?何况,就我小姑那身形,那重量,像我爹那样力气大的汉子,都得费一把力气才能扛的动她!真要是坏人进屋掳人,那屋里怎么着也得留下点痕迹,倒把椅子啥的,小姑又不是哑巴,总会有点声响!” 孙氏先前是被老梁头他们描述的那场景,又加以自己的脑补,这才被惊吓的不能正确思维。如今听锦曦这般左右推理,自己又冷静下来细细一想,果真觉着梁愈梅凭白失踪这事,有点蹊跷。 “这么说来,你小姑她……”孙氏目光张了张嘴,始终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猜测。 孙老太似乎也跟孙氏想到一处去了,坐在那无声叹了口气,轻摇着头。 “没错,我小姑是以头晕补觉为由,实则是自个从后院那偷溜了出去,去的地方,很有可能便是柳树林子!”锦曦把猜测说出口。 “可是,柳树林子是咱们村的禁忌之地呢,白日里村民去拢松毛,都尽量不往那块去。即便进林子,那也得邀了伴儿一道壮胆。小姑一个人进去,难道不害怕么?”锦曦扶着桌角坐下,呢喃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越乱越好 孙氏目光闪了闪,锦曦的话给了她提醒,她不由想到前几日夜里梁愈忠跟她说的那事,麦地里跟梁愈梅私会的男人! 难不成,梅儿是跟着那男人进了柳树林子私会?天哪,孙氏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娘,你在想啥呢,那么入神?”锦曦的话让孙氏回过神来,她有点慌乱的把额前的乱发拂到一旁,道:“没,没想啥。” 锦曦眨了眨眼,孙氏撒谎的水平在她眼底实在毫无技巧,明显就是在想什么,又有所顾忌,所以瞒着不说,一个人在那闷声想。 不过,孙氏既然有意瞒着,锦曦也不会直接去追问。 锦曦嘴角微翘,顿了下,把先前在村西口的张家猪肉草棚里,遇到春妮儿的事情,当做随随便便的聊天话题,复述给孙氏和孙老太。 孙老太倒没表现出什么,只当寻常的话来听,而孙氏,在听到张大强进山去给春妮儿寻野果子的时候,眼皮明显跳了下。 锦曦快速捕捉到她的这个细小动作,道:“娘,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孙氏一惊,忙地道:“你咋这么问?” “娘,你有啥就说出来,咱一块想法子!”锦曦道。 孙氏愣了下,终于把憋在胸口的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如果没有猜错,麦地里那个跑掉的男人,指不定就是张大强!”锦曦道,脑中浮现草棚里。春妮儿拖着肚子,微微垂下头去那一脸腼腆的幸福笑意,心下就有些不是滋味。 “……你爹让我别声张,对梅儿名声不好,等他寻个机会去你爷奶那旁敲侧击,好让他们多加看管着你姑,又或者赶紧给找个婆家嫁了。”孙氏嗫嚅道:“可这鸡瘟一来,大家伙都忙得顾得了着头顾不着那头,你爹见你姑这几日倒也还安分,没有夜里往咱家这跑。也就暂且没急着去跟你爷奶那敲警钟。唉。谁想,这眨眼功夫还是闹出事儿了……” “梅儿这姑娘都十六七了,还不知事,谭家大姐养了这么个幺女。也不省心啊!”孙老太听完再次摇头。叹息道。 “要是梅儿真是跟张大强进了柳树林子……那咱还真不能拿着布帛过去报信……”孙氏又是担忧又是为难。 梁愈梅和男人私会的事。如今还只是锦曦家私下里晓得,若是孙氏和锦曦拿着布帛过去老梁头那提供线索,到时候大家伙涌进林子里去找人。梁愈梅的事可就暴白于天下了,不得不慎重。 “娘,你别急,爹想必过一会子也要家来,等爹家来,你再把这事从头到尾的跟爹那说下。若是姑姑那会子还没找到,让爹去爷那私下里通个气儿,要不要进林子去寻人,这事得让爷来拿主意!”锦曦提议道,梁愈梅不守闺中之道,暗会男人,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纸永远包不住火,早晚得闹出来,一旦闹出来,那可就是伤风败俗,有损阴德的大丑事,老梁家这所有人都要跟着抹黑。梁愈忠有必要趁此机会过去跟老梁头那暗里通个气儿。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牛车的声响,孙氏和锦曦冲出门去,果真是梁愈忠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孙氏派去老梁家那边打探消息的蔡庆阳也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回话说,梁愈梅一直没有找到,谭氏急得晕死了两回,老梁头已经去求了里正,让里正发动村子里一些年富力强的村民们,帮着在村子四周找寻梁愈梅。 老梁头还捎话过来,说让梁愈忠家来,即刻过去那边帮忙寻找! 打发了蔡庆阳,孙氏把梁愈忠拉到锦柔的屋子里,关上门跟他嘀咕事情去了。锦曦回屋换了双鞋子,等她开门出来的时候,梁愈忠和孙氏已经回到了院子里,显然孙氏已经把关于梁愈梅失踪的始末,跟梁愈忠说了,梁愈忠浓墨似的眉,皱成了一个深深地疙瘩,脸色也很不好。 他看了眼这边的锦曦,很快又收回目光,对孙氏道:“我心中有数,那我先过去了,夜里指不定啥时候家来,你们做你们的,夜饭不必等我!” “你等我一道,梅儿不见,家里乱成一团,听庆阳回来说曦儿奶几度晕死,我做媳妇的,怎么也得过去照看一二。”孙氏道。 梁愈忠暗沉的脸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娘,我跟你一道去,不去看看奶,我也不放心!”锦曦道,快步走了过来。 孙氏本想劝下锦曦留在家中,但看到锦曦换过的鞋子,只好打住,点点头。跟一旁的简氏交代了两句,一家人匆忙出了家门,疾步朝村子里而去。 才刚刚拐到老梁家门前的那条青石路面的巷子口,远远就瞧见老梁家前面正门处,灯火通明,门口站着一些看热闹的半大孩子,而屋子里面,传来闹哄哄的说话声。 梁愈忠三人快步到了大门处,一眼便见谭氏靠在堂屋的椅子上,边上围着几个同村跟老梁头交好人家的老太太,崔喜鹊的娘,崔老太也在,张屠户家的也来了,正跟那安慰谭氏。 杨氏正在那跟众人绘声绘色的一遍遍复述当时的情景,金氏呆愣愣的坐在靠墙的小板凳上,谁说话,她就昂头直勾勾望着谁。 谭氏靠在那里一声不吭,平日里梳的一丝不乱的发髻,散开了大半,两鬓花白的发蓬乱的很。她瘦削的身子骨陷进椅子里,目光直勾勾望着屋外浓浓的夜色,眼窝深陷,眼眶通红,鼻子头上也一片通红,瘦削的脸上青白一片。 梁愈忠三口人踏进屋门,瞧见梁愈忠一家三口进门,崔老太和张家的都跟孙氏打招呼。 “老三你可算回来了,娘这都快急坏了!”杨氏大声朝孙氏他们招呼。 谭氏扑捉到‘回来了’这三字,如从梦境中惊醒一般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瞧见进屋回来的人,是梁愈忠三口人,而非梁愈梅。 谭氏再度瘫软在椅子上,直勾勾的望着外面发呆,脸上死灰一片,较之先前更甚。 孙氏胆怯的看了眼谭氏这边,想过去安慰几句,开口唤了两声娘,见谭氏毫无反应,孙氏暗暗叹口气,在一旁垂着头坐了下来,静静的陪着。锦曦安静的站到孙氏身后,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不过半日不见,谭氏好似苍老了不下十岁! 坐在孙氏旁边的崔老太跟孙氏小声嘀咕,锦曦听了两句,得知老梁头他们再次带着村里的壮丁们出去寻梁愈梅,还没有回来。 孙氏便让梁愈忠也在屋里等一会,等老梁头回来再说那事。梁愈忠点点头,蹲到门口的地方沉默着。 这边,杨氏清咳了几声,呼出一口浊气,调整了语调,再次开始演说梁愈梅的失踪经过。 杨氏是天生的演说家,这一番说道下来,锦曦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锦曦注意到谭氏的嘴唇在打哆嗦,显然是杨氏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还原当时场景,一遍一遍的让谭氏如临事发现场,谭氏心情接纳不了,在那唇角直打颤,这是昏迷的前兆。 锦曦正要出声阻止杨氏,被梁愈忠抢先开口。 “二嫂,大家伙都晓得了,你甭再重说,让娘消停消停吧!” 杨氏双手叉腰很不服气的朝梁愈忠看来,马脸拉得很长,淡眉细眼竖了起来,上昼锦曦把那只瘟鸡给收了回去,那口闷气她还没出呢! “诶,我说老三,你咋这么说话哩?我这不担心梅儿来着吗,这屋里的大妈婶子嫂子的,哪个不是过来关怀咱娘?人好心过来探望,我给人说道说道咋了?碍着你啥事了?” “二嫂,你……”梁愈忠才刚张口,杨氏又是一番连珠炮似的话,顿时将他打断。 “我说话碍着你啥了?要你指手画脚封我的嘴?梅儿不见了,这大半日里,我陪着娘半步不离的,你二哥田间跑到地头,又是催人又是找人,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倒好,这会子天都黑了才跑过来做做样子,做给谁看哪?还不准我说话了,我呸!” 梁愈忠几次张嘴,都找不到插腔的份儿,孙氏也是插不进半句话进去,两口子一进门就被攻击上了。 “我爹在镇上,爷让青小子去催,我爹得到风声就往回赶,水都没喝上半口!我家两个弟弟拖着,我娘好不容易脱身就赶过来了,二妈指责我们家不出力,打从上昼我娘一得到消息,就让蔡管家带着家里所有的长工,全都派出去找我姑去了!”锦曦大声道,张家的和崔家的都点点头。 “那我做嫂子的说个话,老三你做兄弟的也不该当着人面来拦我!这就是你的不对!”杨氏又道,刻意避开锦曦的锋芒,揪住憨厚老实又不善于置辩的梁愈忠不依不饶。 锦曦目光冷厉的看着杨氏,嗤笑了一声,扬声道:“二妈说话我们谁都不敢拦,可那也要看啥话,在啥样的场合下说!” 杨氏见锦曦同样揪住自己不放,终于把怒目瞪了过来,薄嘴唇一张,没想到锦曦的声音再一次抢在她前面,而且还盖过了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柳树林子 “奶如今都这焦忧成这般,水米不进的,爷又带着众人出去寻找还不见音讯捎回,大家伙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二妈要是真心为奶着想,这个时候就该往好的方面去劝慰奶才对,要不就闭嘴别瞎嚷嚷!” “死丫头片子……” “咋个荒谬法?咋个离谱法?我说的每个字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家伙要不信,当着娘的面对证去!看梅儿失踪是不是我说那般!我要是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杨氏激怒道。 “如你这般一遍遍的,在这添油加醋的说,还越说越荒谬,越说越离谱,奶没事都会被你给吓出毛病来!二妈有这样的好口才,不去茶楼里,天桥底下做说书人,真真是委屈了你这嘴皮子了!” “死丫头,自个的嘴皮子呱呱的毒,还跟这讥讽我来着?大家伙都给听听评个理儿,哪里有这样咒骂长辈的?我可是她二妈!”杨氏抄起她那大嗓门咋呼起来,又指着孙氏怒道:“你倒是说句话呀,管管你家这没教养的死丫头片子!” 孙氏抬眼冷冷看着杨氏,道:“我家曦儿不乱指责人!二嫂,我劝你还是消停些吧,这会子大家伙心里都在火上煎。” 杨氏气得一个倒仰,拍着大腿几步窜到谭氏面前,哭丧着音道:“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说的没有半句虚话,你告儿他们,梅儿当时是不是如我说的那般,凭空就不见了的?” 谭氏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眼睛缓缓闭起来,被锦曦看在眼底。 “奶都快晕死过去了,你还要拉着对质?还要让她老人家回想?二妈你真是糊涂了!”锦曦再次忍不住道。 旁边坐着的老太太们也都看不过去杨氏这做派,纷纷点头认可锦曦的话。 崔老太道:“老二媳妇,你坐下来歇口气吧,打从我们进屋你就呱唧个没完!不说你婆婆这样子,就是我们也是越听越揪心哪!” 杨氏扭头目光不善的剜了眼崔老太,在心里把崔老太给咒骂了个十几遍! “咱这会子要做的,就是安抚住奶,等爷他们捎回好消息来。真要把奶给逼晕过去。让爷他们分心,二妈你就乐意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锦曦再次出声道。 “哎呦喂,死丫头埋汰死我了……”杨氏急得跺脚,高声尖叫。争辩不过锦曦。还句句被她拿捏。谭氏闭着眼睛不出声,边上的人显然都向着锦曦,杨氏一个人在那大喊冤枉。就金氏傻愣愣看着她。 “够了!”谭氏突然一声怒吼,目光中似乎有无数电光射出,在锦曦和杨氏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杨氏的身上,杨氏被谭氏那目光注视的,身子不敢动弹,脚下悄悄往后挪。 谭氏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着杨氏,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给我闭起嘴巴待一边去,再让我听到你嚼舌根子,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杨氏后脊背直冒冷汗,赶紧找了个谭氏看不到的角落坐了下来,只用目光狠命的瞪向这边的锦曦。锦曦朝杨氏那扯了扯嘴角,扭过脸去。 孙氏给谭氏端来一碗茶,谭氏撩起眼皮子看了眼孙氏,接过那茶埋头抿了一口,又归还给孙氏。 屋子里顿时陷入到安静之中,一屋子人都没人再说话,都陪着谭氏静静的等老梁头他们的消息。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还是不见他们回来,梁愈忠已经按捺不住了,正准备绑个火把出去找。 这时,外面的青石巷子里,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想必是他们回来了!”张家的快声道,蹲在门口的梁愈忠一马当先,冲出了屋门,循着那脚步声奔去,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屋子里的安静瞬间被打破,谭氏从椅子上弹起来,蹬蹬着追在梁愈忠后面往门口冲去,因为跑得太快,那两鬓的乱发,好似都竖了起来。 孙氏和锦曦紧随其后,其他人也都跟着出了屋门。 夜色笼罩着的青石巷子的另一头,几束火把跳跃着朝老梁家这边涌来,很快便到了屋门口,屋里的光线照到门口,瞧见当先一人是梁愈洲,后面是梁愈林和搀扶着的老梁头,再后面跟着梁礼胜和梁愈忠。 梁愈忠边走边跟梁礼胜那询问些情况,在他们身后几步远,还跟着大牛春柱他们这些村人,一个个举着火把,都走的灰头土脸,上气不接下气。 显然,他们都是帮着去找了。 梁愈洲举着火把头一个走进这边妇人们的视线,锦曦的目光在最前面的梁愈洲的脸上扫过,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就可断定,这趟必定是无功而返的。 谭氏踉跄着跑过去,揪住老梁头,急声追问:“老头子,找着梅儿了没?” 老梁头耷拉着眼皮,没吭声,谭氏踉跄了下,松开老梁头,往后面去,拨开其他人,一路找到头,都没见着梁愈梅。 谭氏哑着嗓子嚎哭起来:“我的个儿啊……” 梁愈林在一旁劝道:“娘,你甭担忧,还有蔡管家他们那一拨人呢,指不定就寻到了!” 梁愈林话音刚落,从青石巷子的另一个方向,又急匆匆赶来了一拨人,领头的是蔡金山,后面跟着锦曦家的四个长工,还有里正发动的其他村民们,也打着火把赶了过来。 梁愈忠快步朝蔡金山那奔去,谭氏拔脚跟在后面,两下一问,结果还是没找着。 谭氏当即就站不稳了,身子在原地晃了晃,突然就如一截枯木往边上一栽…… 幸好蔡金山眼疾手快,一把将谭氏扶住,但谭氏显然已经晕死了过去,梁愈忠忙地将她抱起。 “快,快把你娘抱到床上去!”老梁头从那边赶过来,急吼吼吩咐,又让梁愈洲去把李大夫给请来。梁愈忠抱起谭氏直接送往后面内院的东厢房,一众妇人全跟后面东厢房去了,孙氏也跟去近身照料,锦曦留在前面。 这边前屋,老梁头带着大家伙进了屋,锦曦和梁礼胜给这些帮忙的村民们都倒了水喝,大家伙或站或蹲,都沉默的拿大碗喝水。 屋里屋外,都没什么动静传来,大家伙都识趣的不说话,一个个看着这外面的天色,都在心里暗暗为梁愈梅的吉凶捏了把冷汗,这小半日,大家伙丢掉农活不做,都过来四处帮忙找人,一直未果,好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对找到没啥指望了! 但是老梁头没有发话说散伙,大家伙一个村的,也不好主动提出要家去。只得先喝碗水歇息下,等恢复了力气再出去找。梁愈林靠在一把凳子上,打起了盹,手里还端着小半碗水。 老梁头坐到谭氏先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一身颓丧,耷拉着眼皮。旱烟杆子插在嘴巴里,但坐了半晌都忘了点火。 很快,梁愈洲请了李大夫去了后院给谭氏诊治,梁愈忠来了前面。 “爹,爹……”梁愈忠看了眼锦曦,锦曦朝他点点头,梁愈忠垂下眼,走到老梁头身前,半蹲下身,一连唤了他两三声,老梁头才猛地回过神来。 “老三啊,啥事?”老梁头沉声问,在撩起眼皮的刹那,锦曦看到他的眼角,有一点湿漉漉的痕迹。 老爷子哭了?锦曦暗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还是头一回瞧见老梁头哭。即便他最引以为豪的长子梁愈驹,屡次做出让他失望甚至绝望的事情的时候,老梁头颓丧,愤怒,惭愧,抓狂,但从来不会流泪。 而梁愈梅,却能触动老梁头内心最柔软的一片。梁愈梅啊,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只是,她不懂得惜福! 梁愈忠和老梁头找了个借口进了梁礼胜的屋子,并关上了门,梁礼青和梁礼柏颇为惊奇的朝那门张望,梁礼柏甚至还想贴过去偷听,被锦曦一道严厉的目光,给唬得赶紧端着碗去了屋外。 不一会儿,门开了,老梁头和梁愈忠走了出来,跟先前的一身颓丧和忧心相比,老梁头依旧是忧心不减反增,然,眼底却闪动着一抹痛色和厉色。 那中痛色和厉色,可以用痛心疾首四字来形容,锦曦最熟悉不过老梁头的这种眼神了,每回梁愈驹闯祸的时候,老梁头就是这种眼神。 但是这回,许是因为梁愈梅这祸端的性质不同,老梁头的脸膛都有些发青,脸上的肌肉直抽抽。 “大家伙今日下昼都为在为我家奔波,我老梁头在这里跟大家伙说声多谢!”老梁头走出来,跟所有过来帮忙寻人的村民道:“今日天色太晚,大家伙也都累得不轻,不如暂先散去,我再带着儿子孙子们出去找找!要是还找不着,也只得明日去报官了!” 看老梁头这副悲恸的样子,好多人都不忍离去,但是老梁头注意已定,村人们只得劝慰了几句,各自散去。 锦曦晓得,老梁头这是在打发村人,等会必定会带着家中亲信,去柳树林子那寻梁愈梅。指不定会见到不堪的场面,越少人瞧见越好! 果真,等到人都散去,老梁头又跟梁愈忠使了个眼色,梁愈忠便过去跟蔡金山他们交代了几句,蔡金山点点头,带着家里的长工们也折回家去了。 这边,剩下的都是自家人,老梁头点了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胜这四人,自己打头阵,带着火把,一行人火速出门,这一回,不再如先前无头苍蝇似的,而是直朝柳树林子那块奔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畜生啊畜生! 老梁头走出门没几步,忽地又折了回来,在屋里四下一寻,众人都很诧异,不晓得他要找什么,却见他最后抄起一条扁担拽在手中,拳头握得吱嘎吱嘎响。 “爹,你这是干啥?咱是去找人,又不是去打架!”梁愈林打了一会小盹儿,这会子醒过来,不明就里,不免惊讶问道。 老梁头狠狠一瞪眼,道:“等会指不定会碰到畜生,我就拿这扁担砍死他!”说完,气冲冲冲出屋门,瞬间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梁愈林怔了,梁愈洲也挠了挠脑袋,粱礼胜也是莫名其妙,皆望向站在一旁没有丝毫诧异,却脸色极其阴沉的梁愈忠。 “老三,你听明白咱爹这话啥意思吗?”。梁愈林凑过来问。 梁愈忠皱紧了眉头,道:“别问那么多,咱动身吧!”说完,抬脚追着老梁头去了。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越发觉得诧异,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老梁头带着儿孙们再次出发去寻找梁愈梅,内院那块,被李大夫救醒后的谭氏,听到老梁头他们又出去了,怎么着也不听劝,不肯在床上躺着,硬是要往前屋这边来坐着继续等。 一众妇人们便又簇拥着谭氏来了前面大房的堂屋,眼见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晚,这些妇人们惦记着家里的男人孩子们,坐了不一会便陆续起身告辞了。只有崔家的和张家的,还留在这陪着。 “姑……姑啊……”忽然。屋外传来女子焦急的叫唤声,正循着老梁家这边靠来。 张家的一愣:“是我那侄女唤我!”说完,霍地起身去了屋门口,很快便听到屋门口传来说话声。 “哎呀,春妮儿,这大晚上的你挺着个大肚子咋跑到这来啦?”张家的在外面咋呼道。 “姑,我去你家,姑父不在家,表嫂说你来了老梁伯家这块,我就寻过来了!”春妮道。 “哎呀。你这傻闺女。天塌下来还是咋地,这大晚上的寻到这块来了,滑跤了咋办啊!”张家的略带责怪道,一边将春妮儿扶进了屋。 春妮跟屋里的其他人略略打了声招呼。反手抓住张家的焦急道:“强子早上出门。到这会子都还没家来。我烧好了晚饭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真把我急坏了,咋办啊姑?” 谭氏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声响都没有知觉,杨氏听到张大强也不见了,惊奇的竖起耳朵,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似在猜测着什么。 孙氏在听到春妮儿的话后,身子蓦地一僵,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锦曦,锦曦朝孙氏轻摇了摇头,把手搭在孙氏的肩膀上,让她平稳点。 张大强的爹是张屠户的弟弟,早两年病死了,张大强还有个娘,身子骨不好,连菜园都打理不了。张大强和春妮的小家有啥大事,都是张屠户他们给拿主意,所以,春妮才寻过来。 张家的一听,急了,又是吃惊又是生气,道:“啥,早上进山去给你摘野果子,到这会子都还没家来?那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回头等他家来,我定要叫他伯给好好揍一顿!” “姑,你别急着要揍强子啊,要不是我说想吃酸山楂,他也不会进山。姑啊,强子不会是在山里迷了路,或是被啥蛇虫给咬了回不来了吧?我公公不在了,婆婆不顶事,强子又没同胞的弟兄姐妹,我挺着个大肚子,想进山去寻,也不成!姑,你可得帮我拿主意啊!”春妮儿说着,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我家梅儿妹子上昼在家好端端的睡觉,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家强子也还没回来,咱村今个这怪事还都给凑一块去了呢!”杨氏忍不住插嘴,这话自然是朝春妮儿说的。 两家隔得远,春妮儿平素不爱在外走动,自然还不晓得梁愈梅失踪的事情。听杨氏这般一说,愣了下。 杨氏还待再说点什么,春妮儿已经被张家的拉着出了屋门。 “你姑爷今夜在杂货铺子王货郎家喝酒,咱这就找他去,让他带着你表哥表弟去找找,你甭急,啥事有姑呢!” …… 张家的走后没一会,崔孔雀过来接了崔老太家去,蹉跎了这么久,这时候,村里人家都已经陆续睡下了。 崔老太一走,堂屋里就剩下谭氏,杨氏,金氏,还有孙氏和锦曦,以及蹲在屋门口的梁礼青和梁礼柏。 谭氏保持着起初那姿势,整个身体陷在椅子里,目光直勾勾盯着屋外的夜色,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世界里没能自拔。 谁都不敢再出声,金氏呆愣愣的坐在那左右张望,杨氏耷拉着眼皮在一旁撇嘴,孙氏的目光一会就朝屋外张望一下,满面焦忧。锦曦静静站在那,微微敛眉,想着这会子,老梁头他们差不多快进到了柳树林子里吧?不晓得梁愈梅是不是正跟张大强在一块?如果老梁头亲眼得见了他们在一块的一幕,会不会激怒下当真用手里的扁担,去砍张大强? 上回在麦子地里,梁愈梅拼了命的拽住梁愈忠,以此来帮助张大强逃跑。锦曦不免惊诧,这梁愈梅对张大强,到底是怀春少女对异性的本能吸引呢?还是所谓的动了男女之情? 不过有一点,锦曦几乎可以肯定,那张大强搁着家里娇小玲珑的春妮儿,而去招惹梁愈梅,根本就是娇妻有孕,他体内荷尔蒙剧烈攀升,出去找女人发泄了。 唉,梁愈梅啊梁愈梅,不管你是出于哪一种理由跟张大强搅合到一块,这一步终究是错路,这场荒唐事,终究是鬼迷了心窍! 因为这趟出去找寻,老梁头一行是有的放矢,大概半个时辰后,青石巷子另一端,传来一阵狗吠,紧接着,便有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在浓浓的夜色中,朝老梁家这边逼近。 “定是爷他们回来了!”锦曦轻声道。 屋外,梁礼青和梁礼柏已如兔子般朝声音的来头处跑了去,屋里,杨氏对谭氏大声道:“娘,爹他们回来了!” 谭氏被杨氏这猛地一嗓子喊的,方才愣愣回过神来,木然的看着屋里。见锦曦已经起身朝门口迎去,谭氏抬手用力抹了把脸,起身从凳子上站起,在孙氏的搀扶下颤巍巍朝门口奔去。 没有举火把,伴随着一路的此起彼伏的狗吠,浓浓的夜色中,走出来一群人。 梁愈洲驮着个女人走在最前面,虽然那女人披头散发,又把脸整个的埋在梁愈洲的背上,但是,从那肥硕的身形和身上衣裳喜庆的红色,不用猜也晓得是梁愈梅无疑。不过,那身衣裳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梁愈忠和梁礼胜紧跟在梁愈洲身后,瞧兄弟们那架势,这一路应该是轮换着驮梁愈梅家来的。 “奶,姑找着了!”梁礼柏在门口跳着脚拍掌大叫。 谭氏扶着门框定定望着正朝这边过来的一行人,目光直直落在最前面,梁愈洲驮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谭氏一捶门框,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嗷……’的一嗓子,哭喊着冲了过去,从后面扶住梁愈梅往堂屋里来,心肝儿肉的直叫唤…… “梅儿脚崴到了,得赶紧放到床上去!”梁愈忠在后面大声道,梁愈洲早已是累得只有出的气儿,一卯劲儿将梁愈梅驮到金氏的床上,然后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床边的地上,大口的喘气。 老梁头走在最后面,进屋的时候背着双手,一张脸黑的比灶底还要甚几分。 锦曦瞄了眼他后背,没见着那条扁担。 那边,金氏屋里传来谭氏的哭喊声,锦曦进屋去,看见梁愈梅和衣躺在金氏的床上,也不晓得去哪里钻了,头发蓬乱,上面除了泥巴就是枯草枯叶。 身上的大红衣裳有些不整,擦脂抹粉的脸上,此刻黑一块青一块白一块红一块的,像一只钻了灶底的花猫。有一只脚上没了鞋子,脚背的地方应该是蹭掉了皮,有血迹从白色的袜子上渗透出来,正躺在那哎哟哎哟的抽冷气。 谭氏惨白着脸,张开颤抖的双手,站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满肚子的疑问,此刻竟不晓得该从何问起! 杨氏目光瞄了瞄,悄悄退出来,拉着一旁坐着狂喝水的梁愈林去了外面堂屋打听情况去了。 金氏的小屋里此刻乱成一团,锦曦趁乱也退到了屋门口,竖起耳朵听堂屋一隅梁愈林正跟杨氏压低嗓音嘀咕方才寻人的过程。因为这边太嘈杂,锦曦纵使听力佳,也还是断断续续的传进耳中。 “……柳树林子那块,过了土窑还得往里走,有一只斜口大炭洞……就听到声音从那炭洞底下传出来……” “还好这段时日一直没下雨,炭洞里面水不深……边上有藤条,咱把藤条往里面扔……下面的人拽住咱就往上提力,先出来的那个,是张屠户家的侄子,叫强子的那个……后面才是咱家梅儿……” “爹当时就火了,气的骂畜生啊畜生!抄起扁担照着强子的额头,打了一个大包,要把他给扔进炭洞里去埋了,强子吓得够呛了!梅儿哭着拦着不准,说要跟着一起去死……爹火了,一扁担砍在梅儿的脚背上,当时就见血了……” 流苏有话要说: 最近在忙着减肥,更的不多。但是因为亲们的给力支持,让减肥中的流苏感动的泪流满面啊……所以,从明天起,流苏决定要发狠双更,以答谢亲们的支持! 亲们表扬一下流苏这只决定要勤劳起来的……滚圆的小蜜蜂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扎心窝 “啧啧,我的个天,他们两人还真勾搭到一块啦?”杨氏惊愕的砸吧着嘴,双眼大放异彩,拽住梁愈林急问:“诶,出来那会子,两人身上穿衣裳了没?” “傻婆娘,你咋呼个毛啊?”梁愈林急的一把捂住杨氏的薄嘴,四下一看,低喝道:“出来那会子是穿了的!” “保不准在炭洞下面那会子,是光着的,嘿嘿……”杨氏捂嘴窃笑,两人的声音隐了下去。 锦曦靠在这边的屋门处,虽然心中有猜测梁愈梅和张大强可能在一块,但是,当从梁愈林那亲耳听到当时的场景,锦曦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把。 想起梁愈梅那只渗出血迹的脚,还以为那脚是摔伤的,原来是被老梁头给打的?看来这回老梁头也真是气到肺都炸了吧,不然怎舍得对幺女下那样的狠手? 不过,话说回来,怨不得老梁头气炸掉,在炭洞里那样的情况下,藤条先救出来的人竟然是张大强,是梁愈梅傻呢,还是这张大强自私?或许两者皆有吧! 锦曦蹙眉,情之一字啊,让原本就脑容量不多的梁愈梅,彻底的鬼迷心窍了。 锦曦缩回脖子,抬脚进了屋子。 “爹,梅儿这样子,得去请李大夫过来瞧下!”大家伙都挤进了金氏睡觉的小屋,梁愈忠看了眼床上直挺挺躺着,狼狈不堪的梁愈梅,终究是不忍,扭头跟站在屋门口处的老梁头商议。 “不请大夫。死了干净!”老梁头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谭氏一愣,屋里的人皆是一愣,那边老梁头又接着说了:“丢人现眼,伤风败俗,老梁家的脸面都让她给败光了!谁都不准去请大夫,让她就这么死了,反倒干净!” 锦曦眯了眯眼,若是换做平时,谁敢对梁愈梅这样说话,梁愈梅那得闹翻个天去。 但是这回却一反常态。面对老梁头这样的责骂。梁愈梅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盯着金氏床顶青黑色打满补丁的帐子顶棚,紧咬着唇,与其说是心虚不敢应声,可那侧脸上的倔强神情。还有微撇的嘴角。无不显露出她此刻内心的倔强和不屑! 锦曦暗暗心惊。这胖姑娘还真是一头扎进去了呢! 谭氏担惊的看着梁愈梅,转而扭头瞪向老梁头,不知他何故对梁愈梅说出这样的重话。要知道,打从梁愈梅出生,老梁头从未对这个幺女厉声呵斥过啊! “老头子,你满嘴喷粪个啥?你把咱梅儿给咒死了,咱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能落啥好?”谭氏哭着骂起了老梁头。 老梁头指着梁愈梅,嘴角张了张,脸气的都由黑转绿了:“你管教的好闺女,你问问她,你倒是问问她,到底做了啥事!”说完,老梁头一甩袖子,转身气呼呼出了屋子。 谭氏满面惊愕,转头扑到床边,孙氏这会子已经端来温水,谭氏一边帮梁愈梅擦拭着脸上和手上的泥土,一边哭着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梁愈梅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不管谭氏如何哭骂着追问,又或是捶打着谭氏的胸口和床沿,梁愈梅自始至终紧咬着唇,对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做任何交待。 谭氏絮絮叨叨的哭着骂着,又折腾了好一会子,这段时间,梁礼胜背着老梁头悄悄去李大夫家,给梁愈梅买了些擦伤的药来,谭氏这大半日来,整个人的心都焦了,这会子累的站不稳,锦曦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来,孙氏上前给梁愈梅擦了药,又用干帕子擦干了梁愈梅湿漉漉的头发。 “梅儿啊,你好歹跟娘吱一声吧,娘这大半日,死了好几回了啊!闺女啊,你到底咋回事啊?”谭氏坐下休息了片刻后,嘶哑着嗓音苦口婆心的问梁愈梅。 这回,梁愈梅终于动弹了下胳膊腿,扭头朝谭氏和床前的一干人看来,然后,撩起眼皮嫌恶的说了一句话:“四哥,驮我回我自个屋去,大嫂床上一股子怪味儿,弄得我恶心死了!” “梅儿,你还是绕过我,让别人驮你吧,你四哥我这老腰,这会子还直不起来哪!”梁愈洲靠坐在一侧,朝梁愈梅无奈苦笑。 “老四,你那年纪轻轻的,咋腰子就不成了呢?怕不是成了亲,跟四弟妹折腾多了亏到了吧?”杨氏正躲在墙角那狠狠脑补张大强和梁愈梅在炭洞下面的事,一听梁愈洲打趣,下意识就搭腔接上。 “别怪你二嫂我多嘴,那外面的老郎中都说了,这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那事折腾多了,都损耗腰子哪!”杨氏捂嘴咯咯笑道。 杨氏这句玩笑话,若是搁在平时,也不算什么。乡下女人粗野,开些荤玩笑也不稀奇。可眼下这场合,就有些突兀了。 尤其是屋子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梁愈忠和孙氏大皱眉头。梁礼胜耳根子都躁红了,梁礼青似懂非懂的样子,梁礼柏是完全不懂。 锦曦侧过脸去,假装没听见。 梁愈洲被杨氏当众拿男人的那事打趣,有些下不来台,黑红的脸上有些恼火。狠狠瞪了一眼杨氏,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土气呼呼出了屋子。 梁愈梅别的不怕,但杨氏提到的男女之事,却刺到了她的心窝。被杨氏这般一说,梁愈梅倒当真觉着这几日,后腰处老是发酸,还惧冷,难不成是跟强子哥那事弄过了头,伤到了腰子? 想及此,梁愈梅又躁又怕,一把拉过金氏的‘臭’被子,捂住面,大叫:“滚滚滚,你们都滚!” 谭氏抄起孙氏手里的盆,二话不说就朝杨氏站着的方向泼出去。 杨氏被泼得从头湿到脚,连带着身边站着的梁愈林和梁礼柏都沾了大半身的水,三口人在那哇哇直叫。 “老二,你个作死的,还不赶紧带着你那满嘴喷粪的蠢婆娘,滚回你那猪窝里去!”谭氏颤抖着手,指着梁愈林厉声道,花白的头发如铁刷,似乎都一根根立了起来。 梁愈林极少见到这样的谭氏,吓得一哆嗦,赶紧拽着落汤鸡似的杨氏,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边,梁愈梅还闷在金氏的被子里不出来,谭氏在边上好言哄劝着,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孙氏拽出锦曦走到了屋门口,后面,梁愈忠更谭氏那低声告辞。 梁愈梅安然找回来了,身上的擦伤也上了药,谭氏悬了大半日的心,也终于能平缓一下了。便摆摆手,让梁愈忠一家走了。 出了大房的屋门,没瞧见老梁头,想必是回了后面的内院。 蔡管家那边因为梁愈忠有交代,因为摸不准家去的大概时辰,所以不需要他们过来接。 “三叔,你们稍等,我打火把照你们一程。”梁礼胜从后面追了出来,道。 梁愈忠刚要点头,从西侧的夹巷里又匆匆跑过来一人,是先前就跑出屋的梁愈洲。 “四叔,你今夜打算住哪块?”锦曦问,梁愈洲和崔喜鹊两口子,如今吃住都在镇上的千里香铺子,后面内院西厢房的屋子里,床上都是光啪啪的。 “跟我这挤一挤吧?”梁礼胜道。 梁愈洲笑了下,梁愈忠道:“我看还是住到我那去,明儿一早咱正好结伴去镇上!” 如此,梁礼胜也就没再多做挽留。 “三哥,你让胜小子先送三嫂和曦儿家去歇着吧,你这会子还不能走。”梁愈洲道。 “咋了?”梁愈忠诧异,孙氏和锦曦也惊讶的看着梁愈洲。 梁愈洲朝身后的内院那块撇了下头,道:“爹让我过来喊你,让你过去东厢房,二哥刚换过衣裳也去了,等会胜小子送完人回来,也得去!” 梁礼胜闷闷的点了下头,梁愈洲浓眉皱紧,深吸了一口气,问梁愈洲道:“爹是要找我们过去,给商量梅儿那事?” 梁愈洲看了眼还在场的孙氏和锦曦,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孙氏见状,主动道:“曦儿爹,那你们赶紧去东厢房吧,我和曦儿先家去了。” “那也只能如此了,曦儿娘,你家去把前院东厢房那收拾出一间屋来,等会爹那说完事儿,我跟老四一道过去。”梁愈忠道,孙氏点点头,温柔一笑,这些事情其实不需要梁愈忠提醒的,孙氏心思细腻,又体贴,做主妇能把全家人都照顾的很好很好。 于是,兵分两路,锦曦和孙氏由梁礼胜护送着安然回了家,孙氏一回来,就把前院收拾了一间屋子,可是,这一夜,梁愈忠和梁愈洲都没回来。直到翌日晨光初现,蔡金山进来打开院子大门的时候,梁愈忠和梁愈洲两兄弟,才顶着一双黑眼圈回了家。 锦曦瞧见他们兄弟俩这副模样,显然是一宿没睡。孙氏张罗着让他们回屋去补觉,梁愈忠拒绝了,说是还要赶去镇上铺子里,锦曦见状,赶紧去后院灶房布置早饭。 梁愈忠回东厢房看老三老四,孙氏跟了进去,顺便找了双干净的鞋子给他换上。 梁愈忠坐在床沿边,沉声将昨儿夜找到梁愈梅的经过,草草跟孙氏说了一遍,大意跟锦曦从梁愈林那偷听来的,相差无几。 孙氏正埋头给梁愈忠把干净的鞋袜往脚上套,听到这些,惊讶的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光棍,老鳏夫,咱都嫁! “麦地里跑掉的那个男人,准是张大强没错!看来,梅儿跟他这事,不是一日两日了。”梁愈忠双手握拳,抵在床沿边的木头上,皱眉道。 “昨儿夜你们那么多双眼睛瞧见,二哥晓得了,二嫂必定晓得,二嫂晓得了,这全村的人很快也便都晓得,纸是包不住火的!”孙氏埋头套鞋道。 “昨儿后半夜,爹把我和老四他们叫过去,就是说这事的,横竖梅儿这祸都闯出来了,即便把她给打死,也不济事,还得商量个善后的法子!”梁愈忠道:“娘这会子还蒙在鼓里呢,还不晓得梅儿和张大强的事!” “怎么个善后法?”孙氏不免讶问,梅儿的清白算是毁在张大强的身上了,若是张大强是毛头伙子,尚未婚娶,倒是可以把这两人凑一对,可张大强的媳妇春妮儿眼看着都快要生孩子了。 “爹说,从今日起,让我们都把手头的活计给放一放,暗里的去别的村子别的镇,给梅儿寻个婆家,最远不能出了望海县城,赶紧的把她给嫁了了事!”梁愈忠道。 “这可不是抓猪崽子,哪有那么容易的!”孙氏道。 何况梁愈梅本身的长相就摆在那,清白姑娘家这婚事都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清白都没了,摆明着是要嫁出去忽悠别人家,这事不止让梁愈忠和孙氏这对善良的夫妻为难,更让他们觉着不地道! “可不就是么!可爹说了,他上了年纪。梅儿的事,就是我们这几个兄长的事。大哥如今去了西大坝,二哥靠不住,老四刚成亲,这重担子要我和你多分担。” “爹这回,还真是抬举你我二人。”孙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别的好事想不到,这会子烫手的红薯就想到了。 梁愈忠把手搁在孙氏的肩上,歉疚的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给自己穿鞋的妻子,叹口气。道:“这事你甭操心。有我呢!爹说了,光棍,鳏夫,只要年纪不过二十八。都成!” 孙氏惊讶的张了张嘴。鳏夫?这会不会又太委屈了梅儿? “早上临出门前。爹还跟我私下里透了句话。要是能寻到毛头小伙子,那就更好,彩礼不要男方本文。爹还得陪厚嫁妆!”梁愈忠压低声道。 孙氏再次讶异了,想再说点什么,屋外传来锦曦的声音,原来是早饭准备好了。 梁愈忠和梁愈洲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又胡乱吃了些早饭,然后便赶着牛车急匆匆去了镇上。 …… 望海县城,一处很不起眼的小客栈里。 虽然紧闭着门窗,然而楼下临街的喧闹,还是源源不断传进屋里。 弥漫着淡淡中药气味的屋子里,躺在床上的络腮胡男子,一把将刚刚喝完的一只药碗,甩在面前的地上,药碗顿时摔的四分五裂。 因为这一扬臂摔碗的动作,牵引了后背,带动着腰臀的部位一阵剧痛,络腮胡男子嘶嘶抽着冷气,口里咒骂出几句脏话。 客房的门被人在外面敲击了几声,开合间,一个同样身形彪悍的中年男子冲进了屋里,瞧见床前满地的碎碗,不禁浓眉皱起。 “哥,你这又是何必?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说你跟只药碗拧啥劲儿?这不气到自个了嘛!”进屋的男子绕过地上的碎片,来到床前站定。 “哼,老子每回端起这破碗,嗅到这跌打损伤药的怪味儿,就气血逆流!”摔碗的男子愤恨道:“要不是他们老梁家,老子这会子在外面逍遥快活的很,哪里来又是下牢子,又是过堂,又是挨板子的。他娘的,那一顿板子下去,老子这腰怕是玩完了!” 站在床边的男子闻言,脸上涌动着阴戾之气,心道,谁让你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帮方氏那娼妇强出头?还以为面对的不过是些村子里来的,没见识的乡下人,谁想这乡下人家,竟然有孙子在县衙做事。 不止如此,这乡下人家,还有一支三房在从商,这趟大哥偷鸡不成蚀把米,下牢子吃了苦头,那三房也出力不少。 “十八,你这几日往外跑,神秘叨叨的,到底咋样报复那老梁家?你想出主意没?你哥我这仇,得赶紧报,不能拖!”毛十七侧身躺在那,痛的龇牙咧嘴道。 站在床边的毛十八打住自己的心思,安抚道:“哥,弟弟晓得你这趟受了委屈,不过,你晓得,民不跟官斗,老梁家那长孙梁礼辉,咱暂时动不了。老梁头他们那些庄户人,动起来也没啥意思,弟弟我瞄准了他们老梁家三房,嘿嘿,据我打听来的可靠消息,那三房如今可是殷实的商户呢!” 毛十七的意思是要把老梁家从上到下给报复个遍,但既然足智多谋的弟弟毛十八这般说,那定然是有他的顾虑。 “老梁家三房?”毛十七眯起眼,脑海中突然就闪过当日那个清秀的小姑娘,就是那个小姑娘一声令下,带来的那几个叫住阿财阿旺的高手,一下子就把毛十七带去的那一帮子兄弟给制服了! “虽不能让老子痛快,但好歹先解解恨,算是讨些利息回来!等老子这伤势大好了,老子要跟他们老梁家上上下下,好好算算这笔账!”毛十七咬牙切齿道,又招了毛十八到跟前:“快快快吗,跟哥说说,你打算咋让那三房人放血?” 毛十八阴鸷一笑,俯身贴到毛十七的耳朵边,低声说了起来,两手还连比带划。 毛十七听完,双眼大放光芒,兴奋的直呼:“一箭双雕,够狠,够狠!” 因为太过激动,又牵动了后面的伤口,痛的他脸色顿时煞白,络腮脸上滚下大颗的冷汗…… …… 锦曦今日没有同梁愈忠他们一道去镇上,而是主动留了下来,因为今日,她还有一件一直记挂着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去做。而且那件事,在锦曦看来,其慎重程度,不亚于梁愈梅的事。 不是因为锦曦对老梁家和梁愈梅的遭遇没有恻隐之心,而是,梁愈梅纯粹是没事找事,自我作践,不需要别人恻隐。 早饭后,蔡金山照例带着长工们出去田间地头的忙活去了,董妈和孙氏去了侧院里,照看那些大鸡瘟后残留下来的五六十只鸡。 这边,锦柔,文芸和文安他们几个,在前屋后院骑竹马耍,孙老太和桃枝抱着老三老四,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她们耍。老三老四如今已七个多月了,比起以前吃了睡,睡醒了再吃,啥都不懂的乳娃娃,如今可是知了不少事了。 锦曦出门的时候,正巧瞧见锦柔她们几个在地上玩抓石子的游戏,一旁的松软草地上,放着一面大箩筛,里面垫着松软的坐垫,老三和老四就放在里面,孙老太和桃枝就在边上看着。 老四稳稳坐着,黑宝石般的眼睛,新奇的看着那边的姐姐们抓石子。老三调皮些,在箩筛里面爬来爬去,日头暖洋洋的照下来,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上,泛出粉粉的红光,煞是可爱。 锦曦路过这边的时候,忍不住上前去,拍了拍老三高高翘起的小屁股,又俯下身在老四的脸蛋上啄了一口。 老三才不管屁股挨了拍,依旧把目标锁定前方的一把拨浪鼓,老四对锦曦的这一啄,倒是有了反应,偏过脑袋,溜溜的看着锦曦,裂开嘴朝锦曦嘿嘿一笑,下面的粉红牙龈处,隐隐可见一颗小米粒般的乳牙冒了尖儿。 “曦儿,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往哪去?”孙老太问道。 “我去一趟张屠户家。”锦曦逗弄着老四,舍不得走,回道。 孙老太诧异,昨夜梁愈梅和张大强一同找到这事,孙氏家来跟孙老太提了两句。 “去张家有啥事啊?昨儿下昼,不是才去过嘛?我看这节骨眼上,还是别过去了。”孙老太提议道。 锦曦放下老四,转身抿嘴一笑,道:“嘎婆,我找张屠户,是有关于猪肉的事儿,耽误不得的。” 孙老太见锦曦如此说,也不好再拦,随了锦曦出门去了。 张屠户家在村子的最西头,锦曦以前去过两回。他家的屋子,在金鸡山村,也算得上不错的。造型是金鸡山村这一带盛行的风格。 青瓦白墙,高低起伏的马头墙,长长的堂屋,如老梁家这般,堂屋中间有一口天井。后面也带着院子,不过张家后面的院子里,都是用来圈养家禽家畜的。 锦曦上回过来张屠户家,是正月拜年,那会子张家后院的猪圈里基本是空着的。昨日听张家的说张屠户从县城拉回几头云州过来的瘦肉猪,锦曦特意过来看看。 张大强家,跟他伯父张屠户家的屋子是紧挨着的,中间隔着一条夹巷。锦曦去张屠户家,要从张大强家门前经过,不过,张大强家的屋子可就不及张屠户家,他们家就简简单单的五间土基房,前面用土砖垒砌半人高的院墙,院子里种着一棵梧桐树。 院子门半开着,院子里一只瘦狗在追逐着一只猫,两个家伙抱在一块厮打,对面的那一排土基屋里,传出妇人喝骂猫狗的骂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算哪根葱? 那正厮打成一团的猫狗各自夹着尾巴,一个逃出了院门,一个纵上了墙头,锦曦刚巧从院子门口而过,那狗差点撞到她腿上,惊得她‘哎呀!’惊呼了一声。 其中一间土基屋的木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青老布衣褂,蜡黄宽脸,吊三角眼,浑身上下带着一层病气的中年妇人,拄着根拐杖从屋里出来。 锦曦看到那中年妇人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便晓得这是张大强的娘孔氏。 以前听张家的说过,张大强的爹前几年走了,留下孔氏和张大强母子过活,孔氏身子素来不好,腿骨有毛病,菜园子都没法子打理,成日里就坐在家里看门。不过四十出头的人,日日在家里熬得性情暴躁,手里拿着根拐杖,打猫打狗的没个消停。 张屠户对别人抠门,可对自己弟弟留下的这娘俩,却是少不得接济。张家的娘家哥哥,春妮儿的爹,答应把闺女嫁给张大强,一面是看着张大强小伙子长得结实精干,还有很重要的一面,是因为张屠户的帮衬,这才有了张大强和春妮儿的这场亲事。 锦曦弯身去拍腿上被先前那只狗蹭下的狗毛,对面院子里,张大强的娘孔氏,在门口将拐杖用力在地上噔了几下,谩骂出声:“黑心烂肺的老王八羔子,仗着人多,欺负我家一个,额头上打出鸡蛋大的包……” 锦曦惊诧抬眼,孔氏站在院子里。目光望向墙角上那只趴在那晒日头的黑猫。黑猫在悠闲的舔舐着自己的毛发,孔氏正拿那双吊三角眼瞪猫。 锦曦心下诧异,正要抬脚走,那边孔氏的骂声又响起。 “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这样的强势,一大家子,从老到小,都不得好死,野猫叼的,野狗啃的。咋不啃下一条腿来咧?” 锦曦猛地扭头。正好撞见孔氏一脸仇恨的盯着这边,骂的咬牙切齿。孔氏刷地扭过脸去,仰头望着头顶的那棵梧桐树,话题一转。好像又在骂树上搭窝的鸟。 锦曦站在那。眼底浮上一丝压抑的怒气。这个孔氏,摆明着是为了昨夜,老梁头敲了张大强一扁担的事。心里恼恨,却又无从去老梁家发泄。刚好锦曦从门前路过,孔氏就指桑骂槐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被欺负了,就去欺负回来,逮住个不知情的过路晚辈,在这指桑骂槐,起不了啥用的!”锦曦朝还在絮絮叨叨骂着的孔氏清声道,她的声音不算太大,但足够传进院子里,让孔氏听见就够了。 孔氏果真打住骂话,扭过脸来恶狠狠剜着锦曦:“回去告儿你爷,我家强子没爹,可还有娘!他杀了防火,有官府管着,偷鸡摸狗,有我来训,还轮不到他那一扁担!这事,我跟他,跟你们老梁家没完!” “我啥都不知情,很抱歉这话我不能代你转达,你自个去跟我爷那说吧。”锦曦道,摇摇头朝前走去,才走开两步,前面张屠户家的正门里,张屠户的老婆,许是听到了孔氏和锦曦的说话声音,正急匆匆朝这锦曦这边迎过来。 “曦丫头,你咋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张家的过来拉住锦曦,迈步往前走。 后面,张强家的院子里,孔氏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出院子门,朝锦曦这边扬声叫骂:“丫头片子,回去跟你爷奶说,我孔氏男人早死,可也不是个任捏的软柿子……” 张家的脸色一沉,扭头瞪了眼后面拄着拐杖,正骂的唾沫横飞的孔氏,低喝道:“弟妹,老梁家是老梁家,曦丫头是曦丫头,你有啥不痛快也别冲着她瞎嚷嚷啊!” 孔氏不理睬张家的,只指着锦曦的背,厉声道:“我家强子招惹谁了,好好的出去,挨了一顿打家来,别当我家孤儿寡母好欺负,我等会就去给我娘家弟兄捎信,让人过来抖了你家老梁头的骨……” 张家的猛地刹步,扭头狠狠瞪着后面不依不饶的孔氏,叉腰道:“强子娘,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合着好像我们大家伙多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似的?” “喂不饱的白眼狼,你倒忘了我家孩子爹,是咋样扶持你家强子的?你家揭不开锅,哪一回不是来我家借米?有借无还!要是没有我,没有我家男人作保,你家强子能娶上媳妇?” 孔氏一愣,打住骂,狼狈的看着张家的,倒吊的三角眼里,露出赔笑讨好的样子,道:“大嫂,你别跟我这置气呀,我这不是心疼强子嘛,做娘的心就是这样的,强子是你侄儿,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合着你不心疼?” 张家的听着孔氏口中,一声一个心疼强子,张家的就想起侄女儿春妮儿那双哭肿的眼,心揪起来的同时,更对张大强气怒。 “我心疼个啥?我呸,你还有脸在这哭骂,我家好好的春妮儿嫁到你家,你们母子是怎么对她的?你家强子又是怎么对她的?天杀的,打死也是该!”张家的发起怒来,那也是剑拔弩张,孔氏当时就被吓到了,瘸着腿往前拖了两步,扶着半人高的土巴院墙,跟张家的使劲赔着笑。 张家的兀自气的饱满的胸口直起伏,昨夜的事儿,又浮上心头。 昨夜,她;拉着春妮儿从老梁家出来后,去村里的王货郎家揪住喝酒喝到一半的张屠户,然后又喊上张屠户家的两个儿子,父子三人打着火把,也连夜去了后面的山里找张大强。 据张屠户回来说,他们三人走到柳树林子附近,正为难不晓得往哪个方向去寻,正好就撞上了正从柳树林子里出来的一拨人,自然是老梁头他们。 张屠户在老梁家的人里面,看到了耷拉着脑袋,一身湿漉漉,狼狈不堪的侄子张大强,又看见同样湿漉着身子,披头散发的梁愈梅。 老梁头的脸当时铁青的,张屠户都不敢过去打招呼,幸好梁愈忠见他拽到一旁,在他耳朵边交代了两句,张屠户当即就石化了。 等到回过神来时,老梁家人带着梁愈梅已经走远了,张大强被两个堂兄弟扶着,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月光下,张大强的额头上冒起了一个鸡蛋大的红包。 张屠户阴沉着脸带着张大强家来后,张家的正陪着春妮儿等在院子里,孔氏在里屋坐着等。 鉴于春妮儿如今月份大了,张屠户和大儿子本来准备稍稍隐瞒一下,没想到张屠户的小儿子却是个暴躁脾气的毛头小子,见堂哥强子挨了打,一进门就咋呼着把柳树林子里的事给嚷嚷了出来…… “大嫂,我没那意思,你别多想……春妮儿是好闺女,我拿她当亲生的待,这不,老梁头把我家强子打成那样,我做娘的心里疼的慌,拖着个瘸腿又挪不了几步路,好不容易逮住个梁家人,骂几句泄泄愤呗!”孔氏一面不敢真把大嫂给得罪透了,另一面也是亏心,在春妮儿这,张大强确实是做错了,又扬声为自己辩解。 锦曦正竖起耳朵在那听张家的训斥孔氏,没成想风向一转,孔氏拿她做挡箭牌了。 锦曦不怒反笑了,对孔氏冷声道:“孔氏,我可没有招你惹你,你凭什么拿我做泄愤的工具?你算哪根葱?我见你这般惨状,还瘸着腿,才不与你这疯言疯语的计较,你可别得寸进尺,惹恼了,别说脑袋,我叫你家强子满身是包,你信不?” 如果张家的一番训斥,让孔氏吓住了,那锦曦此番的几句威胁的话,却震慑住了孔氏。 孔氏目瞪口呆的看着梁家这个是十二三岁模样的孙女,身形纤弱,模样清秀,目光亮晶晶的,但是,在说威胁话的时候,眼中俨然一股寒气,绝对不是孩子气的大话空言! 张家的看了眼锦曦,又看了眼被震住的孔氏,心里一跳,她回回见到这小姑娘,都是神情温和,对人也有礼貌,夸她几句她便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不过,张家的却不敢轻视这小姑娘,待她很是热气,就因为张屠户每回提到这小姑娘,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对她在经商方面的才干夸上一夸! 如今,张家的亲耳听见,又亲眼瞧见锦曦对孔氏出此言,方才惊觉,这会打理生意的小姑娘,在外面跑,果真跟这些村子里的同岁小姑娘不一样啊! 张家的一面用恶狠狠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剜着孔氏。一面赶紧扶住锦曦的手臂,赔着笑道:“曦儿姑娘,你甭跟她一个啥见识都没的妇人计较,她那是常年病着脑子不管事,疯言疯语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多担待,啊!” 张家的一边说着,一边把锦曦往自家那正门口拉去,锦曦看了眼张家的,又回头瞟了眼后面呆愣愣的孔氏,冷嗤一声,清声道:“老梁家如今早分作了四房,冤有头债有主,别乱咬人!” “那是那是,她就是疯狗乱咬人,来来来,进屋去,大妈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讨个意见呢,莫气,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划算!”张家的连声附和着,拉了锦曦进了门。 这边,孔氏回过神来,虽然还是对锦曦先前的话和神态心有余悸,但脸上还是很不甘的朝这边撇撇嘴,又啐了一口,嘴里低声咒骂着也转身挪回了自家院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好,咱娘瞎了 老梁家。 昨夜梁愈梅一反常态,梁礼胜护送锦曦和孙氏家去,折回后,谭氏让梁礼胜将梁愈梅驮回了后院,梁愈梅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呼喊着让人送热水进屋,说要洗漱。 那边饭堂里,老梁头把梁愈忠他们招了过去,正跟那商议事情。 这边,谭氏赶紧让杨氏去端来热水,守在屋子里,瞧着梁愈梅撅着腿,还从柜子里面取出前些时日,收集的那些晾晒干的花瓣,洒在盆里。 谭氏暗暗诧异,自己这闺女啥时候这么讲究起来了?不过,瞧见梁愈梅没有大哭大闹,还有心情梳洗装扮,谭氏的心倒也放了下来。 谭氏想要给梁愈梅拧帕子,被梁愈梅给赶了出来,谭氏守在门口,隔着衣裳单薄的屋门,隐约可见屋里面的水声中,传出梁愈梅断断续续的哼唱,谭氏愈发一头雾水了。 那边饭堂里,虽然爷几个正在商议事情,但是却鲜少有大响动传出来。谭氏记挂着这边的梁愈梅,无暇顾及那边,期间梁愈林出来上茅厕,谭氏拉住梁愈林跟他打听在哪找着的梁愈梅,没想到梁愈林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谭氏心里觉得诡,心道等夜里上了床,再跟老梁头那细细盘问。 梁愈梅洗漱完毕,招呼了一声便爬上了床上靠着,黑堂堂的圆盘脸上含着笑,靠在那里耷拉着双下巴偷着乐。 谭氏进来把水盆给端出去洒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正准备回屋跟梁愈梅好好问问情况。没成想,谭氏进屋的时候,梁愈梅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傻闺女,啥事把你乐呵成这样?”谭氏自言自语,坐在梁愈梅的床边看着,想着这一日的焦心,不知不觉也打起了瞌睡。等到谭氏再次醒转,已经翌日天方大亮。 梁愈梅抱着被子,粗腿搁在被子面上。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 谭氏不以为意。带着笑给梁愈梅拉扯被子,突然,谭氏手里的动作愣住了,竖起耳朵贴到梁愈梅的嘴边。梁愈梅依旧还在说着断断续续的梦话。 “……我稀罕你……你发誓……这辈子都得要我……强子哥……” 强子哥? 谭氏老脸顿地一沉。脚下有点站不稳。 梁愈梅流着口水。翻了个身继续睡:“……春妮儿哪里好……又矮又瘦……哪有我旺夫……梅儿给你做媳妇儿,给你生儿子……嘿嘿嘿……” 春妮儿?张大强?谭氏膝盖骨一软,整个人跌倒在梁愈梅身上。幸好谭氏身子骨没几两重,梁愈梅又睡得极沉。 谭氏几乎是挣扎着从梁愈梅床上下来,踉跄着拉开门冲出去,老梁头不在东厢房,谭氏是在灶房后面的菜园子里找到的老梁头。 暮春的早上,日头还没有起山,东方露出一片鱼肚白,村子后面连绵起伏的山峦,一片黛青之色,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如轻烟薄纱般飘渺。 光线有些朦胧暗淡,村子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鸡瘟的洗礼,只寥寥几只公鸡在孤零零的打鸣儿。 谭氏找到老梁头的时候,老梁头蹲在一畦韭菜地边,肩上披着一件外衣,手里端着旱烟杆子,烟火半明半暗,淡淡的烟味从他面前袅袅升腾。 谭氏在后面唤了他几声,老梁头不知在想什么问题想得入神,没有反应。 谭氏干脆从韭菜墩上踩过去,火急火燎的来到老梁头面前,一把拔出他嘴巴里的旱烟杆子甩到一边的菜畦墩上去,厉声问:“死老头,躲在这里抽烟作死,你说,你合着老二老三几个,到底瞒着我啥?” “死老头,昨夜你把他们叫到跟前关上门合计,就瞒着我,你说,你要把我闺女咋样了?” 老梁头正在脑子里把附近村子里,所有那些大龄尚未婚娶的男子,以及那些年纪不算太大,前面婆娘没了的光棍,或是带着孩子的鳏夫,把这些人选在脑子里一一过滤,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位‘乘龙快婿’来。 被谭氏猛然这么一顿喝,老梁头吃了一惊,抬眼看见面前谭氏踩在韭菜上,双手叉腰,一头花白的乱发在晨风中张牙舞爪,双目涨血的罗刹样子,老梁头也心头火起。 霍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朝谭氏怒吼:“疯婆子,你还有脸还问我?你养出来的好闺女,跟男人在柳树林子后面睡觉,踩进了炭洞困在里面出不来!” “你养的好闺女,被你惯得无法无天,我要砍死那男的,她还吵着要殉情!”老梁头气的脸膛通红,道:“咱全瞅见了,张屠户那边也都撞到了,不出半日,这全村老少都得晓得,晓得咱老梁家养出了个伤风败俗的好闺女,你就等着出门被人戳穿脊梁骨吧!” “啥?”谭氏僵住了,想起先前梁愈梅那含混不清的梦话,身子在晨风中摇摇晃晃,喃喃道:“不可能,梅儿的脾气我还不晓得?她再顽劣,那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不可能,绝不可能!死老头,你敢给我闺女泼污水,我跟你没完!” “那不是我闺女?你道我不痛心?大好的黄花闺女,放着正道不走,跑去跟张大强那有家室的男人鬼混,还去柳树林子后面做苟且的事!生了这样不要脸的闺女,我都恨不得抹了脖子死了算了!”这里没有别人,就谭氏,老梁头也不再压抑隐忍,捶胸顿足道。 “她面相比别家的闺女稍差一筹,咱老早就给她筹备嫁妆,咱老两口腆着脸皮,给她搜刮嫁妆,偏袒她,啥事都护着她,只求将来婆家看在那些嫁妆的份上,善待她。可你瞧瞧,她不争气啊!如今清白都没了,这辈子也算是给毁了!”老梁头蹲在地上痛声道。 日头缓缓从东面的山头升起,四下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村子的上空,有些习惯早起耕作的人家烟囱里,已经开始往外冒炊烟。 “作死的,你满嘴喷粪,我的梅儿是好闺女,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谁敢辱没她,我跟他没完!”谭氏狂乱的挥舞着双手,嚎叫着。 “哼,我懒得跟你这败家的疯婆娘嚷嚷,昨夜我跟老三他们交代了,眼下得赶紧给她寻个婆家给嫁出去,光棍鳏夫都成!趁早打发了趁早干净,省得回头又跟那张大强搅合在一块,丢脸!” 光棍?鳏夫?梅儿? 谭氏昨儿的心悸才刚刚压下去,如今又听到晴天霹雳的事,尤其是老梁头说梁愈梅这辈子是毁了,谭氏的意识顿时陷入一种痴狂状态,潜意识中,竟把老梁头当做了那个回去闺女清白的张大强。 谭氏眼睛就灌上血丝,张开双手朝老梁头的脸面抓来。谭氏的指甲常年不修,一爪子下去,老梁头的左脸就挂了一条长彩,老梁头抹了一把,看到掌根处的那些血污,当下也暴怒了。 面对着还在往自己这边扑挠而来的谭氏,老梁头扬手一推,谭氏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韭菜地上,当即眼皮翻白,晕死过去…… 梁愈洲天刚刚亮的时候,跟着梁愈忠一道去了梁愈忠那,梁愈林两口子住在前面,也听不到后院这边的响动。金氏和梁礼胜他们则距离的就更远了,梁愈梅倒是住在后院,这会子也是睡得比猪还要沉。 眼下这后院的菜园子边,就老梁头和直挺挺躺倒在韭菜地里的昏死过去的谭氏。 老梁头慌乱了,颤抖着奔过来,把谭氏的头颅抱起搁在他的大腿上,拼命的摇晃着,拍打着谭氏的脸,在她耳边大声的喊叫着,谭氏依旧眼皮紧闭,毫无反应。 此时,日头已经完全升了起来,隔壁左右隐约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走动声。老梁头打横抱起谭氏奔去了东厢房,拍开梁愈梅的屋门,喝斥她赶紧过来东屋又奔去前面二房那找梁愈林两口子,最后还是梁愈林机灵,在谭氏的鼻子下方的人中穴处,狠狠用力掐下去…… 谭氏吃痛,嗷的一嗓子睁开眼,老梁头揪在一块的心,这才稍稍松开…… “老婆子,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我这命都要给你搭上了……”老梁头站在床边垂头叹气道,目中难掩后怕和愧疚。 一旁的梁愈林和杨氏,对这场事故诧异的很,还没开口询问,谭氏突然伸出还沾着泥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皱眉道:“黑灯瞎火的,你们咋也不点盏灯?” “娘,你这刚一醒转,倒还跟我们说笑起来了!”梁愈林嘿嘿笑道,窗外日上三竿了呢。 “放屁,我这两眼一抹黑的,跟你作死的说笑!鬼天,这啥时辰哪?咋两眼一抹黑呢?”谭氏挣扎着坐起来,眼睛开着,目光却没有焦距,两手如瞎子般在床上摸索着。 老梁头心里当啷一声,上前捉住谭氏乱摸的手,急道:“老婆子,你别急,你把眼睛闭上,再开试试……” 梁愈林和杨氏也回过神来,杨氏双手猛地一拍大腿,咋呼起来:“哎哟喂,不得了啦,咱娘瞎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辱没! 张屠户家中。 张家的领着锦曦,在后院的大猪圈那打量那两头从云州运过来的,据说是专门长瘦肉的大黑猪。 两头大黑猪跟金鸡山这片的白猪,花猪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处便是身上的毛发从头到脚,全是黑色的,嘴巴的地方,比这边的猪要稍微尖一些,往前伸的幅度要大一些。两头猪把脑袋扎进猪食槽,啪嗒啪嗒的抢食起来,胃口很好的样子。 张家的在一旁咧着嘴笑,锦曦亲眼看着张家的给那两头黑猪刚喂完食,它们趴在猪圈里哼哼唧唧着嚼菜根子,锦曦不是这里面的内行,单从那两头猪的形体,毛发,以及它们的进食情况和走动状态来看,单从这些看,这两头从云州过来的大黑猪,锦曦是看不出哪里不对劲的。 因为张家的说张屠户一大早就送春妮儿回了枫林镇的娘家,镇上的肉铺子今日交给张家的大儿子过去打理了,大媳妇带着俩孙子也跟去镇上耍了。张屠户送完春妮儿,过一会子才能家来,锦曦便决定在张家坐一会,等张屠户家来。 两人回到里堂屋,张家的给锦曦泡了茶,从里面厢房里,抓出来两大把花生蚕豆,放在锦曦面前,招呼锦曦喝茶剥花生吃,两人拉起了家常,自然,话题都是围绕着昨儿夜发生的事情来的。 “强子那孩子打小就皮实,鬼点子多,那会子半大小子,去我家村西口的草棚肉摊那耍。就手脚不干净,不是藏块肉,就是偷拿两个铜板,我跟孔氏他们两口子说,让他们要趁早管教,他们两口子还都嘿嘿笑,觉着自个儿子机灵,有心计,还当这是大本事呢……”张家的一坐下来,就开始数落起夫家这边的侄子张大强的不是来。 “我昨儿一夜都在后悔。后悔不该给我侄女保这个媒。强子他鬼迷心窍。媳妇怀着身子,还跑出去跟梁愈梅鬼混……”张家的说到这,顿住,抬眼看向锦曦。想到梁愈梅毕竟是锦曦的亲姑姑。当着锦曦的面不好直接数落梁愈梅。 “大妈。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实摆在那里,难不成还不准人道论了?你说你的,我听我的。我不会多想。”锦曦淡淡一笑,温和开口。 虽然是血脉相连的一大家人,要共同维护家族荣誉,但是,那也要就事论事好不好?梁愈梅分明就是那坏了一仓粮的老鼠屎,锦曦这些家人,能做到不在外面去宣扬和打击梁愈梅,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跑去外面封堵旁人的嘴呢?也没有这个理儿啊! 张家的略放下心来,心里对锦曦的清明很是佩服。顿了顿,继续道:“你姑梁愈梅行不正坐不端,跟人家有妇之夫有染,破坏人家夫妻和睦,让人戳脊梁骨也是该,将来遭报应也是该!可这事归结到最后,最大的错还在强子这块!我昨夜思来想去,越想越恼火,这不,春妮儿哭着说要回娘家,孔氏来求我去劝劝,我这回偏就不劝,就让春妮儿回娘家去,吓唬吓唬他们母子也好!” “哦?”锦曦眯了眯眼,这话又当何解? “你想啊,梁愈梅再有花花心思,可也毕竟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白面一团哪。而强子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成了家的男人,那花花心思和手段,一准多着呢,他去招惹和哄诱,那心性本就歪了的黄花大闺女还不就被骗到了手?”张家的忿忿道。 锦曦讶然,张家的说的,确实也在理啊!梁愈梅正当怀春之际,仅凭着她数次躲在窗下偷窥梁愈洲和崔喜雀行房,就可窥见梁愈梅内心的蠢蠢欲动。 而这个时候,因为春妮儿怀了身子,荷尔蒙迅速攀升的张大强,遇到了蠢蠢欲动的梁愈梅,然后再经过一番酝酿,就干柴烈火烧在一块儿了。 锦曦眯起了眼,回想起昨夜梁愈梅,即便被父兄当场逮住还挨了打,可她躺在金氏的床上,不是那种偷欢后,惶恐不安的心虚模样,而是一种胜券在握的镇定之色。 难不成,这两人之间,不仅仅是普通的男女偷欢?而是有了一定的盟约?又或者,张大强对梁愈梅许诺了什么?让梁愈梅对张大强志在必得?即便闹得天下大乱,清白扫地,也还能镇定的笑出来? “大妈,春妮儿嫂子这趟回娘家,那张大强怎么着了?”锦曦转而问道。 “还能怎么着,自然死皮赖脸的跟去枫林镇他岳父家赔礼道歉说好话呗!”张家的摇摇头道:“这一趟张大强过去,不死也得退层皮,我那娘家嫂子,可是个泼辣的,我娘家兄长被她管制的那是屁大的主儿都做不了。他们生了一儿一女,家境不好,可儿女都是宝,这趟春妮儿受的委屈,我这个保媒的也脱不开干系,这不,我让你大伯去送,我都不敢回娘家去了!” “唉,只盼着强子这趟能受顿教训,长长记性,等把春妮儿接回来后,两口子从此好好过日子,别再生啥幺蛾子了!我这个保媒的,还又是亲戚,也好省省心!”张家的叹息道。 锦曦垂下眼脸,幽幽的叹了口气,是谁说过,婚姻是两个人的游戏,若是成了三个人的拉扯,不管最后退出的谁,这场闹剧都会留下永难抚平的疤痕。即便嘴上不再提起,但总会在某个瞬间想起,心里就会咯的难受。 当然,这些感悟并非所有人都会有,自古以来,伤春悲秋的大都是文人,而那些胸无点墨,见识短浅的人,是很简单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有太多的想法和感悟。 如同杨氏和梁愈林,亲热的时候蜜里调油,为了对方私藏银子,两人可以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对方,甚至大打出手。 往往,如同这样的人,过的也是最简单的,关注的事情也是最基本的生计问题。 或许,张大强这趟真要接回了春妮儿,两口子孩子一生,日子依旧过的顺顺当当。不过,有一个问题恐怕张家这边的人,都差点忽略掉了。 “我也说句话。”锦曦撩起眼皮,看了眼张家的,淡淡开口道:“我小姑固然有错在先,但她女儿家的清白之身,毕竟是断送在张大强的手里,这一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我小姑以后毕竟还是要嫁人的,这个责任,得有人来担着。我爷奶那,也不会就让这事这么轻易过去的。” 虽然锦曦如今所处的这个时代,比起中国历史上某些男女大防的时代来说,要相对开明许多。 尤其是他们这里还是偏南的乡下农村,大家日日一块上山下河,田间地头的劳作,男女之间的开放风气就更甚。 不会因为不小心被异性碰了一下手,或是不小心看到了半边肩膀,就得哭着喊着让人家娶你了事。但是,这个时代,不管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贵族,还是这乡下的普通百姓,男女都睡到了一块,那还真就得娶了这女的方才了事! 不然,在这个极重视贞洁观念的古代,你让那清白都没了的女子,如何存活呀? 张家的一愣,面色复杂的看着锦曦。关于梁愈梅清白被毁这个问题,比起春妮儿赌气回娘家,比起娘家嫂子发威,更让张屠户两口子犯难啊! 张大强的爹没了,他娘孔氏,指桑骂槐的时候那是一把好手,可真有大事就怂了,哭着喊着央求大哥大嫂做主。都是张屠户在照应,如今出了这事,张屠户也不能甩手不管吧?毕竟是张大强唯一的大伯,血脉亲摆在那啊! 张家的心乱如麻,让张大强娶梁愈梅吧,梁愈梅的为人和脾性摆在那,那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供着。且不说委屈了春妮儿,张家的娘家嫂子那一关也难过呀! 不娶吧,人家好好的黄花大闺女,毕竟糟蹋在老张家人的手里,不地道。 张家的心乱如麻,瞧见锦曦垂眸淡淡吹拂茶叶的样子,突然心生一计,身子往前探出一些,隔着桌上的茶壶茶碗,压低嗓音跟锦曦讨主意。 锦曦惊诧的抿嘴笑了下,抬眼道:“大妈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才十二岁,哪里晓得那些事?” 张家的怏怏缩回脑袋,口里咒骂着张大强,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锦曦合了碗盖,道:“不过,我即便年纪浅不知那些事,可为人处世的道理也见过一点。如今我老梁家和老张家,闹出了这样的首尾,谁先挑起的错已不重要,作为男方,事发后总得给女方那一句话,或是表个态的,该怎么善后,也得去听听女方那边,是咋打算的,这才像样!” 虽然锦曦对梁愈梅的所作所为很失望,对老梁头和谭氏他们也谈不上如何的祖孙情深,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来。事发后,老张家不给老梁家这边一个表态,说出去,这是对老梁家的轻慢和不尊。锦曦不指望能从老梁家其他房的人那里,分来荣誉,她的荣誉她自己来争取。 但至少,她也不能被老梁家其他人,给带累了,辱没了,所以,这才跟张家的提出如此建议。(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乱了套了 张家的面有赤色,脸上有点挂不住,推诿道:“强子的爹走了,他娘孔氏你刚也瞧见了,是个不懂礼的疯妇人,还常年患病,哪里晓得那些事!不过锦曦姑娘提点的极是,回头等我家男人家来,我这就让他去跟强子娘那好好说说,孩子们不懂事,怎么着,咱老张家这边也不能做的让村人戳背!” 锦曦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张家的毕竟是张大强的大伯和大妈,平时多给点照拂就算仁至义尽了,哪里还真会去给张大强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人哪,说到最后,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锦曦跟张家的说了好一会子话,左等右等都还不见张屠户家来,就在锦曦有些等不住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桃枝的声音。 “张家嫂子,我家锦曦在你家么?”桃枝站在屋门口问道,听声音很焦急的样子。 “在哟!”张家的朝门口一招手,大声道。 锦曦搁下茶碗,站起身朝门口快步走去。 “表姨,你怎跑过来寻了?有何事啊?”锦曦走到门口问道。 桃枝上来一把捉住锦曦的手,急道:“方才胜小子过来说,你奶眼睛瞧不见东西了,你娘让蔡管家去了镇上接你爹和你四叔,顺带请镇上王家医馆的老大夫过来诊治。这会子,你嘎婆和你娘全都去了你爷奶那!” 锦曦一听,惊诧了,张家的在一旁也满面震惊,那边不远处张大强家的矮墙后面,孔氏躲在那偷听这边的动静,也听到了。 “曦儿,你娘让我来找你,让你等会也过去!”桃枝催促道。 “张大妈,我先走了。回头等张大伯家来了,我再过来,有些关于猪的事情我还要当面问他呢!”锦曦转头跟张家的道。 “诶,你先忙去,回头等你张大伯家来,我让他直接上你家去找你,跟你说猪的事儿,啊!快去吧!”张家的急道,锦曦点点头,拉着桃枝的手。两人快步朝着老梁头家那边匆匆而去。 锦曦和桃枝急匆匆赶到老梁家大门前,远远就瞧见前面走着几个人,是崔喜雀的姐姐崔孔雀。手里还拉着一个跟梁礼柏差不多年岁的男孩儿。 锦曦和桃枝跑上前去跟崔孔雀招呼,那孩子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跟在崔孔雀身旁,是年哥儿。 老梁头和谭氏那会子从县城把年哥儿带回金鸡山村后,在老梁家抚养了一日不到。梁礼青伙同梁礼柏,变着法儿的欺负捉弄年哥儿,再加之梁愈梅受不住年哥儿的哭声,谭氏无奈,只得把年哥儿暂且送去崔喜雀的娘家崔家。 崔家有两个孙子,大的那个年岁跟年哥儿年岁相当。三个孩子在一块耍,倒也好,于是。年哥儿这段时日便一直住在崔家。 “年哥儿,还认得我不?”锦曦朝年哥儿温和一笑,柔声问道。 年哥儿咬紧双唇,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锦曦,目中闪过一丝喜悦。好像在回想,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锦曦笑着从口袋里掏了一把张家的花生。放到年哥儿手里,年哥儿露出开心的样子。 “正要吃早饭呢,柏小子就跑去我家喊,说她奶瞎了,我赶紧带着年哥儿过来看看。还好你给了把花生,这孩子还是饿着肚子的呢!”崔孔雀在一旁低声道。 锦曦点点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走,咱一道进屋去吧!”说完,直起身率先走在前头。 锦曦她们径直来到后面的东厢房,屋门大开着,屋外的院子里,梧桐树下也站着好多人。锦曦一目扫去,院子里面聚着的这些人,都是些左邻右舍,还有村里跟老梁家有交情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杨氏就站在人群中,一张薄薄的唇正在那手脚比划着,说的是谭氏眼瞎的事情,说的唇瓣翻飞。 锦曦她们径直进了屋里,屋里也挤满了人。谭氏穿着昨日的那一身衣裳,鞋子都没脱,就那么靠躺在床头边。 头发显然也是没有梳理的,整个的披散下来,花白一片,乱糟糟的挂在肩上。一张瘦削的脸,苍白无血,以前她只是有点皱纹,保养的不错,但是这会子,那脸上的皮似乎整个都松软下来,如剥落的老松树皮,褶皱一道道的,俨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 老梁头坐在靠窗的桌子边,老梁头耷拉着脸,如霜打的茄子似的。梁愈林和梁愈梅一左一右站在谭氏的床边,梁愈林耷拉着肩膀,梁愈梅哭得眼睛鼻头全红了。 床前,还站着其他人,崔家老太太,姜家老太太,孙氏,大牛家的这些妇人,一个个都是满脸忧心的样子。 锦曦几人进屋的时候,谭氏听到响动,头循着脚步声这边僵硬的扭转过来,但是,锦曦却发现她的目光再不似往常那股锋锐了,眼神空洞,目光呆滞,且没有焦距。 锦曦心里暗自震惊,谭氏这是怎么了,昨日梁愈梅失踪大半日都没失明,这会子竟然……难不成,她是晓得了梁愈梅和张大强的事情,气血攻心? “是大夫来了不?”谭氏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那声音听着怪怪的,如夜枭在叫,让人后背莫名打了个冷颤,显然是声带哭坏了。 “娘,还早着呢,是曦丫头和年哥儿他们过来了。”梁愈林道。 谭氏脸上明显一阵失望,僵硬的转过脸去,继续靠在那目光空洞的盯着床脚的方向,眼角大颗的泪往下滑。 孙氏朝锦曦轻轻点点头,又朝屋子一角的地方稍稍努了下嘴,锦曦顺着目光看去,便见屋子一角,金氏,粱礼胜,梁礼青,梁礼柏,还有锦柔,都在那。 锦曦明白孙氏的意思,拉着桃枝,轻手轻脚去了孙子孙女们聚堆的地方,崔孔雀也拉着年哥儿跟在后面过去了。 粱礼胜的目光越过锦曦,落在锦曦身后低眉顺眼走来的桃枝身上,虽然他也是满脸的焦忧,但目光却陡地明亮了起来,神情柔和了好几分。 桃枝匆忙瞟了人群中的粱礼胜一眼,又匆忙低下头,两个人中间隔着锦曦,都并排站在那边。梁礼青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目光在粱礼胜和桃枝的身上打着转,然后悄悄用愤怒的目光剜桃枝。 锦曦双目在屋里四下扫着,逮住梁礼青不善的目光,眯起了眼,目光冷厉且略带威胁色彩的盯着梁礼青看,直到把梁礼青看的脊背发凉,不敢再瞪桃枝,锦曦方才罢休。 双手紧紧揪着身下的被褥,嘶哑着嗓音忿恨而凄凉的重复着:“作死的,这日子没法儿过了,阎王爷你莫不如把我收了罢……” “娘,娘你别这样……”梁愈梅被谭氏这副样子吓到了,想伸手去扶,手才刚刚触到谭氏,就被谭氏给打开了。 “不争气的东西,你给我死开!”谭氏低喝,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锦曦惊骇了,谭氏竟然这般对梁愈梅? 梁愈梅显然没料到一贯把自己当做心头宝的谭氏,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喝叱她,梁愈梅当下委屈的掩面哭了起来,扭头冲出了屋子。 梁愈林要去追,被谭氏一声喝住。 “甭追,哪个都不准去追!就当我没生那个闺女!”谭氏哭喊着道,原本跑到屋门口的梁愈梅,正准备继续往院子外面跑,以图吓唬家人,引起他们恐慌,听到谭氏这话,脚步顿住。然后狠狠一跺脚,扭头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砰一声把屋门重重摔上! “家宅不宁,家门不幸啊!”老梁头长吁短叹着,坐在那困顿无助的直摇头。 屋子里的老太太们媳妇们,大家伙见状,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起谭氏来。虽然老梁家对昨日梁愈梅失踪,还有今日谭氏突然晕厥失明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是,早在今日上昼,村子里好多人便已听到了风声,晓得了梁愈梅和张大强昨儿是去柳树林子后面私会,然后跌进了炭洞出不来…… 而谭氏昏厥失明,是早上在后院子菜园地里,跟老梁头吵架,被老梁头推了一把…… 锦曦竖起耳朵,听到这些过来劝的妇人们,一个个也都是人精呢。大家伙尽量避开这些,从别的方面来想方设法的说些光明,有希望的,且充满正能量的话来安抚谭氏,谭氏在她们的劝说下,好歹先把情绪给稳定下来了。 又过了一会,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躁动,接着便是杨氏的咋呼声:“哎呀,老三和老四两口可算把镇上的名医请过来了!” 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老梁头紧张的从凳子上弹起,三步并两步的冲向屋门口,迎住风尘仆仆的王大夫就往屋子里让,一面开始疏散屋里的人,于是,锦曦他们这些孙子孙女辈的,就跟在那些过来劝和的妇人们后面,鱼贯着除了东厢房,屋里,就留下梁愈林两口子,梁愈忠两口子,梁愈洲两口子在,金氏最后被撵了出来。 加之村子里听到风声,抱着各种目的的村民们,也都在陆续赶来。如此一来,外面院子里几乎站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这里一群,那里一伙,大家伙分成好多个小群体,都聚在一块窃窃私语,顿时,老梁家内院里,响起一片嗡嗡嗡嗡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六章 老梁头有事宣布 锦曦不得不感叹,这世上纸包不住火,同样也无不透风的墙啊! 锦曦从身边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中,也隐约把今早在后院菜园子里,老梁头和谭氏间发生的事情给听了个大概。提供此情报的,便是隔壁陈家的老太太,那会子天才蒙蒙亮,起来上早茅厕。 老梁家后院跟老陈家后院隔着一条夹巷子,清早外面人少,谭氏和老梁头的争吵,被夹巷那一端出恭的陈家老太太全给听了去,一切大白于天下了…… 粱礼胜自打出了屋门,就一直尾随在锦曦和桃枝的身后,稍稍保持着一段距离,目光遥遥的望过来。 锦曦偷瞟桃枝,发现桃枝的目光闪躲着,偶尔也会越过人群,朝不远处的粱礼胜那投去,两人眉眼间的情绪交流,俨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锦曦垂下眼,嘴角微微翘起,上回去县城前,还跟孙氏合计着如何促成这两人来着,没想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竟把这事给冲淡掉了。不过看来,这两人这段时日,虽极少见面,可两人间的感情好似更进了一步啊,嗯,看来,只要再添一把火,他们的好事就快成了。 过了好一会,东厢房的门开了,老梁头亲自护送王大夫出来,梁愈忠跟在后面为王大夫拎药箱,三个人的脸上都一片肃色。 王大夫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跟老梁头交待些注意事宜,老梁头垂着眼听着。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边院子里,众人都想涌进东厢房,梁愈洲和梁愈林两口子出来,把众人挡在了门外,以大夫叮嘱,谭氏这几日需卧床静心调养为由,委婉给众人下驱客令。众人唏嘘着散去,这边,梁愈林两口子使了个眼神,也跟在众人后面溜回了自己屋子。 年哥儿过来这边。除了锦曦跟他打招呼。还给她一把花生吃,其他人,有的是没顾上他,如梁愈忠和梁愈洲夫妇。有的是不屑看他。如梁愈林夫妇。年哥儿一副惶恐胆怯的样子,寸步不离躲在崔孔雀身后。 孙氏和崔喜雀最后从谭氏屋里出来,并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屋门口,守着梁愈洲,粱礼胜还有锦曦和桃枝,以及金氏。 “许是王大夫插针的缘故,娘刚睡着了,咱这会子都别进屋去叨扰她,去饭堂那坐会吧!”崔喜雀看了眼在门口等消息的其他人,道。 于是,众人便朝着饭堂而去,这后面的灶房是四房的,四房崔喜雀两口子如今吃住在镇上铺子里,老梁头谭氏他们这四个月是跟着大房吃喝,于是,大家伙坐在冷痞痞的饭堂里,也没有半口热水喝。不过,眼下大家伙也没有心思喝水。 “四婶,大夫说我奶失明是咋回事?”粱礼胜焦急问道。 崔喜雀看了眼孙氏,柳叶眉微皱,摇摇头,道:“王大夫说的话,我听不明白,就说你奶阴虚热亢,肝阳挟热啥的。这不这两日梅儿出了那事,你奶一急,气血攻心又给触动了,脑子里有一块地方有点血滞。要给她活血养荣,滋阴潜阳啥的…” 崔喜雀说的稀里糊涂,旁边听的人也是云里雾里。 “说那么深奥,一套套的,把人都给绕进去了,四婶你只管说,那王大夫最后可说我奶有没有的治?”粱礼胜又问。 “人大夫也不敢打保票啊,就说先给开副中药给吃着,回头还得再过来辅以针灸,反正你奶这回的情况不比从前,急不来。这段时日,最好是卧床静养,饮食清淡。”孙氏接着道。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都在消化王大夫的这些话,锦曦咂摸着,王大夫这话里的意思,怎么跟现代医学里有个词儿很相似,谭氏该不会是得了脑血栓吧? 我的天!锦曦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谭氏以后还真要成为一个瓷娃娃了。 老梁头和梁愈忠送走了王大夫,两人急急忙折了回来,径直来了饭堂。 老梁头一进门,双目一扫,大声问道:“老二两口子哪?又溜去哪里了?” 大家伙这时才发现梁愈林和杨氏果真不在,于是纷纷摇头,锦曦道:“我瞧见二伯二妈方才随着众人散去了,还把柏小子也拽走了,该是回他们那屋去了。” “胜小子,去,赶紧把你二叔二婶给叫过来,我有要事要宣布!”老梁头吩咐梁礼胜道,梁礼胜赶紧往门口跑去,不大一会儿,梁愈林两口子便风风火火的跟着梁礼胜过来了。 锦曦眉梢微挑,这两口子一转身,都回屋换了一身新衣裳,一副要出门走亲戚的样子。 “爹,有啥要事宣布啊?我这和兰儿娘,正准备着去县城看望兰儿呢!”梁愈林进门就问。 “都啥时候了,家里一团糟,你还走亲戚?”老梁头瞪起老虎眼,很是生气。 梁愈林缩了缩脖颈,瞟了眼杨氏,朝她努努嘴。杨氏上前,赔着笑道:“爹,前儿个我回娘家,我老娘就跟我说,兰儿这还没出月子,就闹了病,我和她爹不放心,昨儿就想去瞧瞧的……” “我只说一遍,家里如今都这副状况,哪都不准去!”老梁头铁青着脸,看着梁愈林两口子,眼睛似要冒出火来。 梁愈林和杨氏当即就被震慑住了,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垮下膀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蹲到墙角处去了。 老梁头双目在屋内扫过一圈,阴沉着脸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手里的旱烟杆子敲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砰砰声。 锦曦赶紧收回目光,淡定而专注的落在老梁头脸上,这是他每回开场前的前奏。 “家里如今的状况,你们一个个也都心知肚明,不需要我再浪费口舌!”老梁头沉声道。 “王大夫说了,你们娘如今这眼病,一个弄不好,下半辈子就睁眼瞎了。”老梁头说着,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转过,试图把每个人的表情收纳眼底。 锦曦也侧目将屋里人的表情掠过一遍,发现这屋里,除了梁愈忠夫妇和梁愈洲这三人,是发自内心的焦忧,其他人的面目神情皆有些不明,杨氏甚至躲在角落里暗暗撇嘴。 “王大夫的意思是,你娘在眼睛复明前的这段时日,得卧床静养,药石和针灸且不必说,在吃食这块,得专门为她调配,以清淡为宜!”老梁头接着道,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暗暗点头,专心致志的听着。 “当初分家那会子,咱大家伙商定好了的,我们两口子带着梅儿,跟着大房,二房和四房轮着过,今年这头四个月在大房。可眼下,金氏她……”老梁头顿了下,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终于看到正坐在饭堂一角的小矮凳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的金氏。老梁头眉头皱了下,道:“金氏这身子也不是太妥当,怕是不能精心照料你们娘,我的意思是,今日已是四月十五,还有半个月就轮到二房来赡养我们老两口,不如我们提早半月跟着二房过……” “爹,这不成吧?说好了五月头上才轮到我们二房,咋能说提早就提早呢?”杨氏一急,把心里想的直接给捅了出来,发现老梁头的脸顿时黑了,其他人也都用鄙夷的目光瞪着她,杨氏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哎哟喂,我不是那啥意思,我的意思是,这说提早就提早,还提早半月,我们二房没做准备啊,再说了,兰儿还没出月子,又病了,我们还得时常跑县城哪,怕是照顾不周到……” “我和兰儿娘想到一处去了,不如,这半个月让老四他们领了去?四弟妹最能干了,那一手好厨艺,那是全村人都晓得的……”梁愈林接过话茬道。 “就是啊,兰儿爹说的在理,有四弟妹来给咱娘弄清淡的饮食,最好不过了。”杨氏大赞,目光扫到孙氏,道:“再不济,还有老三他们呢,他们家如今是家大业大,有专门烧饭的简氏,给咱娘顺带着做点清粥小菜啥的,那不是顺手之劳么?三弟,三弟妹,这顺手之劳你们想必也不会推托吧?” 崔喜鹊和孙氏面面相觑,梁愈忠和梁愈洲则是大皱眉头。 崔喜鹊笑了两声,脆声道:“二哥二嫂自己偷懒卖坏,自己推诿不想照顾娘,还找出一箩筐的理由来往我和三嫂的身上推,真是好算计呀!你明明晓得我和老四这上半年,家里的田地都给租赁了出去,就是为了在镇上铺子里好好的挣点活钱,等到下半年九月头上,爹娘住到我们四房,我们自然就要做这方面的打算!这会子横竖你和二哥又没啥正经事,早半个月接手照料娘又咋地?回头多出来的那半个月,全算在我们四房头上,成不?” “咋,当着爹的面儿,你敢说你不愿意照顾娘?”杨氏挑眉,只揪住这一点,大声质问崔喜鹊,崔喜鹊见杨氏耍无赖,装听不懂,气的俏脸发红。 求订阅求支持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谭氏寻死 老梁头坐在那,老脸上似乎凝结了一层冰霜,眼神冰冷而又失望的看着自己的这些儿子媳妇们,握着旱烟杆子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梗出。但他没有立即吭声实行强迫政策,而是冷眼旁观看着这些儿子媳妇们争斗,老脸上有些凄惶之色。 锦曦趁着她们正为谭氏由谁来照料这事争吵不下的当口,悄悄移步到孙氏身侧,她这位娘亲,虽说如今在她的改造下,不再是任人捏圆捏扁的包子,可那骨子里的贤良纯善,还是一如往昔。 锦曦怕她待会被杨氏点名一逼问,就会忍不住松口把这当差事给应下来,赶紧溜到她身侧从袖子底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下。 孙氏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被锦曦这么一捏,怔了下扭过脸来,就瞧见锦曦朝她咋了眨眼,孙氏随即明了锦曦的暗示,无奈的抿了下嘴,点点头表示她心里有数。 那边,崔喜鹊撸起袖子往前一站,指着杨氏怒道:“甭管从哪个层面上说,你们是我们的兄长和嫂子,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撇开大房,如今你们二房最该顶起来,照料娘这事,就该你们挑先!你们要是垮下了,那我们四房二话不说来挑,三哥三嫂他们还得拍在我们四房后面!” “哟哟哟,大家伙听见了没,不止自个不愿干这差事,如今受了三房的好,都这样帮三房说话了,喂。三弟妹,你也吭一声,表个态啊!你也跟老四媳妇这样,不愿管咱爹娘的死活了?”杨氏见吵不过崔喜鹊,转而将矛头指向一直沉默的孙氏。 锦曦想代为开口,手被孙氏捏了下,孙氏目光在屋里众人身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老梁头的身上。 孙氏上前,温婉道:“爹,分家那会子。你跟大家伙都把话挑明过。你们不打算跟我们三房住,我们三房每年孝敬你们银子,生病啥的,也归他们几房照料。如今。大嫂身子不妥当。四弟四弟妹又是定下了计划的。也不好轻易打乱,二哥和二嫂要是实在不乐意,就让我和老三来照料你们吧。” 孙氏此言一出。杨氏和梁愈林瞬间露出轻松和喜悦之色,崔喜鹊和梁愈洲颇为诧异,梁愈忠神色复杂而又带着感激的看着孙氏,老梁头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动容之色。 锦曦则微微蹙眉,心道,娘的好心病又犯了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也不看看如今是怎样个情况,梁愈梅那个烫手的山芋还摆在那,谭氏健康状态下就很难伺候,何况如今眼瞎了,那脾气铁定暴躁,谁敢上前? 锦曦正准备开口扭转局面,孙氏的话语又响起。 “不过,”孙氏顿了下,侧身看向那边正在窃喜的梁愈林夫妇,正色且一字一句道:“即便我们三房,愿意承担起照料爹娘的重任,不让爹娘老无所依,可是,有些事,我们可以做,也愿意去做,却不能做!” “为啥呀?你一会正,一会反的,到底是啥意思?”杨氏笑容僵在脸上,压抑着怒气问道。 “二妈,我娘的意思,这不很明显么?”锦曦笑嘻嘻走到孙氏身侧,清声道:“百善孝为先,可自古长幼有序,这回,照料爷奶的责任,理当落在你们二房的头上,即便天塌下来,二伯二妈也不能推诿!我们若是主动揽过,那便是越俎代庖,乱了秩序,更是纵容你们的偷懒卖坏,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梁愈林瞧见锦曦出了声,当下心里懊恼气闷,指着锦曦怒道:“你个混丫头片子晓得啥?你兰儿姐月子后就一直没恢复过元气,气血两虚,这会子又染了寒气着了病!做爹娘的,我和你二妈是吃不香也睡不着,日日惦念着,你们好歹也可怜下,体量下我们做爹娘的一片苦心啊!” 锦曦冷嗤一声,直言不讳道:“养儿方知父母恩,二伯满心眼里挂念的都是自己的闺女,怎就忘了是谁十月怀胎,鬼门关前走一遭把你给带到了这个人世间?奶如今眼瞎了,正是需要你回报亲恩的时候,而兰儿姐,作为老杨家的媳妇,过着少奶奶的日子,身边丫鬟成群的,我和奶可都是亲眼目见的!” 锦曦勾唇讥诮一笑:“二伯二妈百般推诿,终其目的,是惦记着又要去县城打秋风,吃香的喝辣的吧?” 锦曦的话虽然太过直白,作为一个晚辈,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去说身为长辈的梁愈林两口子,让梁愈林两口子气的咬牙,但是,锦曦的话却是一阵见血,把梁愈林两口子的真实用心破开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二哥二嫂,合着你们是这样的用心啊?嗛,怪不得分给你们的田地都舍得搁那长荒草,也不播种也不种棉花的,合着是嫁个闺女赔对娘老子呀?”崔喜鹊笑着嘲讽。 梁愈洲虽然也不瞒梁愈林两口子这种态度和作为,但还是悄悄拉了拉崔喜鹊的衣裳角,想让她少说两句。 崔喜鹊可是个内里泼辣的,甩开梁愈洲,兀自笑道:“我还真是佩服你们这对厚脸皮,自己有手有脚的,还腆着两张老脸子去闺女家蹭吃蹭喝的,你让你闺女在婆家咋能抬起头哟?” “崔氏,你这矮小猫,我家的事儿,要你管!老杨家也是我的娘家,我回娘家蹭吃蹭喝咋了?碍到你啥事了?要你多嘴,多嘴的人不得好死,怪不得你娘家老子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娘家姐年轻守寡……”杨氏叉腰怒骂。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杨氏可是别人哪里是痛处,她就使劲儿往哪里捅。 崔喜鹊一听也火了,脱下脚上一只鞋,就朝杨氏扑去,崔氏虽身形娇小,锦曦目测不过一米五五的样子,杨氏高挑瘦削,应该有一米六八,但是,崔氏矮小有矮小的好处,敏捷灵活呀,鞋底子啪啪的在杨氏脸上扇了好几下,杨氏还没找到还击的手段。 屋里顿时大乱,孙氏和桃枝还有锦曦,赶紧上去拉开这两人,孙氏和桃枝是真心的拉架,锦曦就不一样了,趁乱可没少对杨氏下黑手,又是掐又是拧的,痛的杨氏唉哟哟的迭声尖叫。 梁愈林在一旁看的清楚,气的浑身发抖,也要冲上来打崔喜鹊和锦曦,梁愈忠和梁礼胜从后面抱住他,梁愈洲从前面一把钳制住梁愈林的双手,怒道:“二哥,妇人们闹事,咱该劝和,你是存心要搀和不?” 梁愈洲的意思很明显,梁愈林今日要是敢碰崔喜鹊一根汗毛,他梁愈洲也不是好惹的,梁愈林的身形和力气比起梁愈洲来,那可差得远了。 最后,还是老梁头一声怒吼,把烟杆子在桌上砰的一下给敲断了,饭堂里的混乱才终于止住。 孙氏,桃枝还有锦曦扶着头发乱了好几束的崔喜鹊站到一旁,崔喜鹊口里还在骂着:“马脸猪,敢骂我娘家人,我打烂你的臭嘴……” 对面的杨氏早已披头散发,准备走亲戚的一身新衣裳,也在混乱中被扯开好几条大口子。她一拍大腿,一屁股滚倒在地,哭的满地打滚…… 东厢房那边,突然传来椅子翻倒的剧烈声响,饭堂里人猛地一惊,梁愈忠赶紧松开梁愈林,拔脚就朝东厢房那边跑去,其他人皆尾随其后,眨眼功夫,饭堂里就剩下三人,分别是气的咬牙切齿的梁愈林,哭嚎打滚的杨氏,还有坐在矮凳子上画圈圈的金氏…… “老婆子,你要啥就吱一声,眼睛不好,就别下地!”老梁头看着东厢房里翻倒的凳子,哀声叹气道。 谭氏已经被梁愈忠抱回了床上坐着,“娘,你要啥?是要喝水不?”梁愈忠低声询问,其他人都站在床前或近或远一点的地方,梁愈林和杨氏也随后赶了过来,站在进门的地方远远看着。 谭氏没有回答梁愈忠,闻言,只是目光空洞,表情木然的转过脸来,面向大家。然后,嘶声开口:“我找簸箩。” “老婆子,等你眼睛好了,再做针线,不急,啊!”老梁头痛声道。 谭氏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冷笑,轻摇了摇头,道:“不,我要找剪子,省得这样活着,给你们一个个添堵……” “啥?”老梁头震骇,屋里其他的人也都回味过来,饭堂那边的大动静,铁定是被谭氏听到了,谭氏下床找剪子,这是要自杀了? “娘啊……”梁愈忠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谭氏的床前,把头埋在谭氏的手上,哽咽道:“娘啊,儿来养你,儿来照料你,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梁愈忠这一哭,带动了梁愈洲和梁礼胜,三个大老男人齐刷刷跪倒在谭氏的床前,埋头哽咽,老梁头也是泣不成声,孙氏更是满脸羞愧,还掺杂着一丝后怕! 站在门口的梁愈林夫妇,悄悄对视了一眼,都心虚的垂下头来。 崔喜鹊尴尬的站在原地,目光四下瞄着,锦曦目光则顺着谭氏方才下地,去找簸箩和剪刀的那一条路线看去,微微敛眉,心里升起一丝诧异。(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幺蛾子又起 老梁头最后下了铁令,勒令二房梁愈林两口子,从即日起,承担起赡养他们老两口的职责,杨氏要近身伺候谭氏衣食起居。 除此外,老梁头还分别告诫大房,三房和四房,在谭氏卧病调养期间,这三房,每日都要派人过来探望,谭氏吃药和针灸的银钱,四个儿子均摊,谁也不准再有异议! 这场闹剧至此收场,杨氏和梁愈林回屋去给谭氏弄青菜粥去了,老梁头把大家伙都打发走,自己留在东厢房里开导谭氏。 “喜鹊,你是回你娘家去转转呢,还是去我家落脚?”出了东厢房的门,孙氏问崔喜鹊。 崔喜鹊看了眼自己跟杨氏扭打过后,这乱了的头发和抓坏的衣裳,皱眉道:“我这样子回去,我娘他们铁定得担心死,三嫂,我去你家洗漱下。” 孙氏点点头,道:“那也成,晌午让简氏多加几个菜,你和老四就在我那吃晌午饭。” 崔喜鹊感激一笑,挽着孙氏的手臂走在前面,锦曦和桃枝跟在后面,再往后面,是梁礼胜。 “三叔,四叔,你们不去我去我家坐会么?”走到夹巷口的地方,梁礼胜问,目光又忍不住在桃枝身上落了一下。 梁愈忠和梁愈洲正满腹心事,摆摆手道了声“回头再来。”便匆忙走了。 这边,梁愈忠和梁愈洲走在前面,朝村口官道边的锦曦家走去,后面跟着孙氏。崔喜鹊,桃枝和锦曦。一路从村里穿行而过,兜面遇到的村人见到梁愈忠他们,都会朝他们打听谭氏的事,梁愈忠只用‘大夫开了药,说要吃药静养。’这一句,来打发一路遇到的好奇村民。 好不容易到了锦曦家,梁愈忠和梁愈洲留在前院,孙氏带着女眷们去了后院,桃枝得锦曦嘱咐。去灶房帮简氏准备晌午饭。梁愈洲两口子等会在这吃过晌午饭再回镇上去。 “曦儿奶必定是听到咱们在饭堂那边说的话,才动了轻生的念头,幸好那凳子撞到了,咱赶得及。不然的话。后果真是没法想……”回到内院。看过了老三老四一切安好后,孙氏和崔喜鹊坐到院子里的石桌边说话。 想起当时的一幕,孙氏犹心有余悸。心到现在还是狂跳。 崔喜鹊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点点头道:“曦儿奶要真那样了……这罪过咱们这些做媳妇的,可真是扛不住!外面人要说,是咱们逼死了老太太,哎!” “即便外面人不说,我们这自个的心里,也过不去啊,那往后咱这日子过得再好,心里总也扎着根刺儿!”孙氏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老梁家这老大老二的孝心,全给长到三哥和我家老四身上去了!瞧瞧今个在曦儿奶床边那哭的,我认识老四这么久,也没见他那样子过……”“三哥我倒不晓得,老四横竖怕是会休了我!”崔喜鹊撇了撇嘴,道。 孙氏回想起当时梁愈忠嚎哭的那样子,也是身有同感的点点头,妯娌两个面对面叹气。 锦曦洗完手进来,正好看见她们这副自责愧疚,又无可奈何的后怕样子,不用猜也晓得谭氏的举动吓坏了她们。锦曦翘了翘嘴角,在一旁的空凳子上坐下来,把玩着桌上的茶碗,漫不经心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奶如今的道行真是越发厉高深了,手段也是越发厉害了!” “曦儿,你奶鬼门关前走一遭,娘不许你这样说她老人家!”孙氏当即唬下脸道。 “三嫂,你别急着呵斥曦儿,让她把话说完嘛!”崔喜鹊出声阻拦,看向锦曦,咋了眨眼,道:“曦儿,你瞧出啥不对劲的么?” 锦曦看了眼孙氏,垂下眼,沉吟了下,道:“我奶眼睛瞧不见东西,撞翻椅子,那铁定是无意的。不过,她说要下地找剪子,我倒觉着是在扯谎,吓唬我爹和四叔,还有你们大家伙呢!” “曦儿,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瞎猜测,那是你奶。”孙氏忍不住又提醒锦曦。 “娘,四婶,我跟你们打个比方,你们就明白了。”锦曦沉吟了下,道:“咱屋里都放着马桶是不?夜里黑灯瞎火的下床小解,好多时候还睡得迷迷糊糊,为啥咱都能找准那马桶呢?即便找不准位置,可至少马桶大概在哪块,咱也不至于走错方位对不?” 崔喜鹊掌跟撑着下颚,眉头微微皱起来,在那思索锦曦的话。孙氏也侧目,若有所思。 崔喜鹊口中喃喃道:“曦儿这么一说,我也觉着哪里不对劲哪,照理说,曦儿奶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窝在屋里做针线。我留意过好几回,她那针线簸箩可都是有固定存放的地方的……” “靠墙的衣裳橱柜第二层!”孙氏道,她跟谭氏朝夕相对的生活了十多年,对谭氏的这一习惯也是摸得很清楚。谭氏很注重整洁干净,屋里的每一样东西的摆放,都有她的安排。 其中她最宝贝的针线簸箩,一直放在衣裳橱柜里,因为她怕放在外面蒙尘。孙氏当时混乱状态下失了判断力,如今冷静下来,迅速就找出了谭氏话里的破绽。 “剪刀在针线簸箩里,簸箩放在衣裳橱柜里,衣裳橱柜可是在床后面,挨着东边墙壁的地方。”锦曦道:“咱再回想进门的时候,奶在哪?奶在往门口这边走,她撞翻的凳子是靠门口这边的,门在西面,跟橱柜相反的方向,还有她的一只鞋子,散落在门后面,还是我捡了送回床前的呢。” 如此的南辕北辙,显然,谭氏下床不是要找剪子抹脖子,而是要拉门出屋,却不小心给绊倒了。 孙氏恍然大悟,崔喜鹊一拍掌,道:“得,从今往后,曦儿奶又摸索出一条拿捏咱这一大家子的好法子,那就是寻死觅活!这一招一出,再没人敢不服帖了!” 孙氏无奈摇头,锦曦轻叹一声,沉默了下去。 可今日之事,可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巩固家庭地位,往后谁说了算这方面,谭氏又赢了一筹。一招轻生,便是杀手锏,迅速拿下老伴和儿子,就连最滑头的梁愈林,也服服帖帖,不敢再有半点推诿。相不相信锦曦这判断,留待日后走着瞧吧! 不需要等到日后,晌午饭的时候,梁愈洲便红着眼,跟崔喜鹊提出要商议个事儿。 锦曦和崔喜鹊正往桌上端菜,瞧见梁愈洲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崔喜鹊愣了下,道:“啥事你说?” 梁愈洲拉了把椅子让崔喜鹊坐下,崔喜鹊更诧异了,道:“三嫂和曦儿不是外人,你有啥话就直说,咱两口子搞这些做啥?” 梁愈洲看了眼梁愈忠,梁愈忠轻轻点了下头,显然,梁愈洲接下来要跟崔喜鹊商议的事情,梁愈忠事先晓得了,也或许,是两兄弟聚在一块想出来的也说不定,锦曦暗暗想道。 “喜鹊,我刚也征询过三哥的意思,三哥让我来问你。”梁愈洲红着眼眶看着崔喜鹊,正色道:“梅儿出了那样的事,爹娘上了年纪,身子骨受不住打击。如今咱娘的眼又瞎了,二哥二嫂虽答应照料他们二老,可他们那做派,我终究是不放心的,要是哪里有疏忽,咱娘一时想不开,再动了那……那……那啥念头,你让我这做儿子的,可咋立于世啊?” 梁愈洲震慑后怕的,连‘轻生’那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眼眶通红,显然是哭的,当然,梁愈忠也没好到哪里去。 “老四,你该不会是要让我辞退了铺子里的差事,回家来一门心的照料他们二老吧?”崔喜鹊惊愕的杏眼圆睁:“闹腾了这大半日,这事都已落定了,梁老四,你咋又起幺蛾子了呢?” “二哥二嫂不靠谱,二嫂那人饭都烧不熟,她伺候娘,我实在不放心,三哥三嫂住在村子里,夜里都能抽个空过去转一圈,我们两口子都住镇上,不方便!”梁愈洲道。 “二伯二妈不会照料人,那是没怎么给他们机会磨练,哪有人是打从出生就会照料人的?四叔你不要太担心。”锦曦道。 就好比有些夫妻间的相处,妻子总是在一边操持家务,带孩子的同时,对靠在沙发上看报纸,或是玩电脑的老公抱怨不休,觉得他不体恤自己。 可是,当老公起身离开沙发,照着妻子的吩咐去给孩子洗澡,做妻子的又会在一旁担心的提醒个没完,又怕水太烫,孩子皮肤娇嫩,又怕太凉让孩子感冒。 老公去晾晒衣裳,妻子又会在一旁喋喋不休,这件歪了,那件斜了什么的,等到好不容易在妻子的监督下把衣裳晾晒完毕,妻子回身甚至于还是看不过去,还得亲手去把每件衣裳,重新调整一番位置。 哎,到最后,两个人都累,还都落了满肚子的埋怨。 梁愈洲的这个想法铁定也代表着梁愈忠的想法,锦曦觉着这个想法很不好,跟她方才举得妻子和丈夫的例子差不多,都是一面指责二房偷懒卖坏,办事不妥当,一面又因为思来想去的不放心,而要主动把活计揽过来,到最后就是变相的纵容二房两口子。 “上半年咱家的田地都租了出去,回家干嘛?坐吃山空?梁老四我告儿你,我横竖是要留在铺子里的,要回你回,我不回!”崔喜鹊怒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有问题 梁愈洲也火了,急的脸红脖子粗,一拍桌子,道:“崔喜鹊,你还是不是我媳妇?我娘还是不是你娘?” “梁老四,你说话凭良心,我嫁进你家门至今,没分家前我对你爹娘伺候的有的挑么?如今我在镇上,还不是想多挣点银钱?我半个月回村一趟,我娘家那就买点零嘴打发我姐两孩子,给你爹娘这,我回回都不空手,哪回不称肉给他们开荤打牙祭?等到九月头上你爹娘轮到咱赡养了,我二话不说就搬回来!” “旁的不扯,你就说,这回我娘眼瞎了,你跟不跟我回来照料?”梁愈洲怒吼。 “梁老四,你敢冲我吼,我不跟你过了!我这就去镇上给你收拾被褥,从今日起,我留镇上,你就在村里呆着吧你!”崔喜鹊也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一甩辫子,拔脚就朝屋外跑了出去。 “老四,还不赶紧去追?”梁愈忠急道。 梁愈洲本来是想要去追的,但是经梁愈忠这般一催促,他的犟脾气一上来,反倒抹不开脸子去追了。孙氏见状,无奈的叹口气,转身去追崔喜鹊去了。这边,梁愈忠开始训斥梁愈洲,锦曦这会子正发育长身体的时候,可不想让自己饿了,给锦柔她们盛完饭,自己也添了一碗,埋头沉默的吃了起来。顺带听着桌上,梁愈忠在那训斥梁愈洲,大意就是,崔喜鹊是个好媳妇,两口子有事坐下来好好商量。别三句话不对头就脸红脖子粗的。 娶个媳妇过日子不容易,实在不行,干脆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二房磨练磨练去,他们做兄弟的有功夫,就时常过去探望下老两口,没得为了这些事,两口子闹翻了,那就不划算了! 锦曦听着,忍不住抿着嘴偷笑。看来。梁愈忠虽然还是以前那个孝顺的梁老三,但是,在他的忠孝里面,已经去除了那个刻板的‘愚’字了。甚至。还懂得权衡媳妇在他们男人生活中的重要性。不错不错啊! 晌午因为添了梁愈洲和崔喜鹊两口子。简氏特地多加了两道炒菜,锦曦带领锦柔他们一群小罗罗,吃的很欢畅。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不一会儿,孙氏无奈的折了回来,梁愈洲瞧见她身后并未跟着崔喜鹊,眉眼间这回是真的懊悔了。 “我怎么劝说,都拦不住,死活要回镇上去,我没法子,只好让庆阳赶车先送她回了镇上。”孙氏道,看了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一眼,扭头进了屋子,也不招呼,自个盛饭坐下来吃了。 锦曦打量自个娘这表情,晓得她也是在心里对这至忠至孝而失去判断的两兄弟,有些不满了,但是孙氏的性格跟崔喜鹊大为不同,再不满也不会争吵,只会沉默和不说话。 沉默是金,沉默也是最有力的武器,绕指柔也能淬炼钢,梁愈忠一见这样,心里嘎登一下,也有些站立不安。 “那啥,三哥,三嫂,我就不吃了,我也回镇上去!”梁愈洲心已经飞走了。 “牛车被赶走了,你咋去镇上?”梁愈忠诧异。 “没事,我脚力好,徒步过去!” “嗯,四叔赶过去也好,回头四婶给你收拾好被褥衣物,你在边上,定不会落下哪件。”锦曦翘起嘴角打趣道。 梁愈洲咧嘴苦笑,不再拖延,转身大步出了饭堂,朝前面院子跑去。 晌午饭后,梁愈忠打消了回镇上的念头,跟在孙氏后面回了内院的厢房,孙老太和桃枝坐在桌边,正喂老三老四吃鸡蛋羹。孙老太瞥见梁愈忠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一物降一物,老三,嘎婆说的可对呀?”孙老太跟坐在腿上的老三低声逗笑着,继续一小勺一小勺的把蛋羹送进老三长得圆圆的小嘴巴里。 锦曦在院子里晒日头,看着锦柔和文芸她们在一起骑竹马耍。锦柔和文芸正处八九岁的光景,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如今家里殷实了,日子过得比从前好,锦柔的个头也窜高了不少,五官跟梁愈忠越来越相似,在女孩儿中,属于那种肤色蜜色,浓眉大眼的乡下少女。文芸随了简氏,吃得饱穿得暖,可还长得跟截小豆芽似的。 锦曦想到再过十多日,便是自己的十二周岁生辰了,豆蔻少女。 不禁感叹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呀,转眼间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两年多了,似乎像昨天刚过来似的,却又像在这已过了半辈子。犹记得去年生辰,在千里香铺子里摆了一大桌,尽管那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促成了梁锦兰和杨峰的婚事,但是,终归而言,而是给锦曦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箱笼底下的那件蓝色水袖石榴裙,是去年生辰之日,文鼎送的。因为裙子偏大,锦曦穿的有些不合身,便将它收在箱子底下。又过了一年,应该穿的刚刚好吧?锦曦决定等到过生辰的时候,那会子天气转暖,穿上正好! 由礼物便联想到送礼物的人,锦曦恍然,似乎已隔了好长时日不曾见到文鼎了,这些时日她也少去镇上,没机会从孙二虎那得知文鼎的消息,不晓得这段时日,她在忙着家里这些碎碎的事情,文鼎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锦曦难得如今日午后这般,抱膝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看着妹妹们骑竹马,跳大绳,午后温暖的日光罩在身上,懒洋洋的直想打瞌睡。 “困了就回屋歇觉去,你难得像今日这般呆在家里。”孙老太不知何时抱着老三踱到了锦曦身侧,看着锦曦,慈爱道。 锦曦摇摇头:“睡不了,我在等人呢。” “等哪个呀?”孙老太诧异问。 锦曦抿嘴一笑,正要说,那边,蔡金山领着一个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 “诺,我等的人来了。”锦曦道,从草坪上一骨碌站起,拍打着身上沾惹的草,步伐轻快的朝那边迎去。 “哟,是她张大伯过来了呀?屋里喝茶啊!”孙老太抱着老三站在草坪这块,远远跟张屠户客气招呼。 “多谢了,老太太晒日头呢?”张屠户朝孙老太客气回应,又夸老三长了。 “蔡伯,你忙你的去吧。”锦曦打发了蔡金山。 “张大伯,我们堂屋说话,这边请。”锦曦道,领着张屠户去了外院的堂屋。 两世为人,锦曦见识还是有一点的。但凡那纯天然的猪,身上的肉应该是肥瘦参半的,在现代,除非喂食了特殊的东西,才会人为引导着那猪往瘦肉的方向猛长。但是,在现代,大环境是不提倡那种养法的,居家过日子的老百姓,也是更愿意追求天然的健康。因为有相关研究证实,那种特殊东西的剂量,一来在喂养的过程中难以把握,二来猪们长时间的摄入,很可能会导致食用了那种猪肉的人,身体出现症状。 锦曦怀疑难不成这个古时空,就已经有不法的商人和猪贩子,研制出了类似于瘦肉精的东西? “张大伯,我那日吃了你家送过来的肉和蹄子,口感很好,多谢你。”锦曦先跟张屠户道谢,张屠户摆摆手,笑着表示小事一桩,不予为谢。 锦曦接着话锋一转,落到张屠户家后院圈养着的那两头云州过来的大黑猪身上,开门见山道:“我们这块的猪,肉大都是肥肉居多,肥瘦参半就已是极好的了。听张大妈说,张大伯这趟从云州猪贩子手里,弄回来几头专门长瘦肉的宝猪,曦儿觉着很新奇,不晓得那云州猪贩子们,可有透露是怎么喂养的?喂养的这般好!” 提起前段时日去县城,跟云州猪贩子那搭上线这事,张屠户那是满面的兴奋啊!他哈哈笑着摆着蒲扇大的,油腻腻的手道:“曦丫头,不瞒你说,你还真是给猜对了,名堂还真在这食料里面!那云州人私下里跟我透露,他们祖上有专门的喂猪秘方,照着那秘方喂养出来的猪,个顶个都是这般好!人家那是秘方,靠着那个赚钱,自然是不肯往外说的!不过你大伯我走运,跟他们那边谈拢了生意,往后啊,他们运猪来望海这块,都让我经手,你大伯我遇上了贵人,快要大发了呀!” 锦曦面上露出恭贺的笑意,但心底却越发对那种违背生理规律的祖传秘方,更为觉着可疑。 目光一转,又挑眉问道:“果真是财远转到,听张大妈说,云州那边过来的猪贩子眼界很挑,唯独张大伯你入了他们的眼,这还真是难得!” 张屠户一拍腿,道:“嗨,她妇人家,只晓其一不晓其二,我能把咱这块的那些屠户给比下去,跟他们做成长期买卖,可少不得元掌柜在中间牵线搭桥!” “元掌柜?可是镇上元记米行的那位?”锦曦问。 张屠户连连点头,锦曦目光微微一黯,以前千里香也常光顾元记米行,在那里买米称面,后来连续好几回发现,那珍珠米一点走不纯粹,里面总会掺杂些别的,而粉也是同样如此,有一回小半袋糯米粉下面,都结了虫吊吊。孙大虎气匆匆找去元记,元掌柜那是百般推诿,还指天发誓,怎么都不认,打那回后,千里香再不光顾元记。 这样一个黑心商人引荐的猪肉贩子,能靠的住么?锦曦皱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未雨绸缪 “张大伯上回清明节那日,曾跟镇上的赵卯为了顾客发生过不快,如果我没记错,那赵卯跟元记的元掌柜好像是连襟。”锦曦回顾道。 镇上市集里,张屠户的肉摊跟赵卯的正好面对面,每当有顾客经过,那四下的猪肉摊主都是卖力的吆喝,推荐自家的猪肉如何的好。张屠户清明节那日就跟赵卯,为了拉顾客发生了争执,还差点大打出手呢。 张屠户回想当时的情景,虽脸上还有一丝郁气难消,但还是一摆手,道:“此一时彼一时啊,赵卯那小子,后来跟我赔礼道歉了,还把我引荐给他的连襟元掌柜。咱两都是走的元掌柜的门路,就是元掌柜他,也是因为在县城有人有关系,才能跟千里外的云州那边的猪贩子搭上线!” “嘿嘿,只可惜云州那边的人瞧不上赵卯,看他年轻怕不经事,相中了老张我,单跟我合作,还说要以我为长桥镇这片的试点,若是不错,往后大批的黑猪往长桥镇这块运,都让我来接手转卖,我还能从中吃红呢!嘿嘿,赵卯那小子给气的,那是又气又羡慕啊!私下里那是对我好言央求,说把本钱寄存在我这,让我下趟去县城,以我的名义,顺道也帮他给买两头黑猪回来!” 锦曦暗暗蹙眉,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她横看竖看,只看到面前这杀猪人国字形黑乎乎的脸膛,还有那一身的肥肉和杀气,怎么也瞧不出来张屠户到底是哪里独秀。这样的博取了千里外的云州猪贩子的好感? 凡事反常即为妖!张屠户除了抠门,还缺心眼,只看着表象的有钱赚,也不去细想一想这钱到底能不能赚? “我们千里香这将近一年,都在张大伯你家买肉,如今长桥镇的那些食客们,都是之知晓这一点的。”锦曦沉吟了下,不得不跟张屠户挑明了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张大伯,你家的猪肉若是哪里出了岔子。即便只是一点点小问题。也会波及到我的铺子,我们两家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除非,我即刻决定终止跟你家的买卖关系!” 张屠户正沉浸在自己的喜事里面。说的好好的。眼见着锦曦突然就有要翻脸的样子。不禁纳闷了,也随之正色起来。 “曦丫头,咱两家合作好好的。你咋这么说呢?是不是你砸吧出啥不对劲儿的地儿?赶紧跟大伯我说道说道!”张屠户正色道。 锦曦抿了抿嘴,蹙眉想了一会,道:“张大伯,你回头再去元记还有赵卯那打探一番,不是说元掌柜也是县城有人吗?”。县城那个牵线的人,应该是关键,锦曦在心里暗想。 “嗯,谨慎些好,今日是下昼,我不便去你爷奶那登门拜访商议事情,那我下昼就再回镇上去打探去,明日上昼再去你爷那!”张屠户道。 锦曦点点头,今日不去也罢,谭氏那真乱着呢。 事已说完,张屠户起身告退,两人约好,等会下昼他从镇上回村,甭管有没打听出情况,都过来锦曦家这边知会一声。 于是,这接下来的下昼时光里,锦曦哪里都没有去,就留在院子里等张屠户的消息。 因为心里兜着事情,心里很是不能平静,锦曦跟蔡管家交代了一声,强迫自己回了屋,跟孙老太她们说自己回屋补觉,便关上了屋门。 锦曦给自己泡上一杯香茗,坐在临窗的书桌前,洞开的窗户外面,是一杆杆青竹,午后的阳光罩在竹子上,似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煞是悦目养眼。 锦曦拉开抽屉,取出文鼎送她的那副笔墨纸砚,碾墨,铺纸,沾墨,目光落在面前雪白的纸张上,微微凝眉,便开始落笔作画…… 屋里陷入一片安谧中。窗外,春末夏初的习习微风,轻拂过竹梢,竹叶轻摆,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偶尔有三两只追逐的鸟儿,落在竹子上稍作歇息,朝这边窗口啾啾两声。 锦曦埋头,纤秀的手指,紧握着手中的毛笔,在桌上的纸上沙沙游走,勾勒,描摹,面容恬静,目光专注,显然已经沉入到了手底的画中…… 当一个人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的极快,直到身后的屋门传来轻轻的几声叩击,还伴有孙老太的声音,锦曦才恍然惊觉。 “曦儿,蔡管家方才过来回话,说是张屠户又过来了,正在前院堂屋等着你呢!”孙老太再次道。 “嘎婆,我晓得,我这就来。”锦曦侧首应道,起身的时候,不忘将方才做好的一幅画,放到那叠纸的最底下,然后塞回抽屉里。 前院堂屋里,蔡管家正陪着张屠户在那喝茶说话,见锦曦快步朝这边过来,蔡管家微微躬身,退下去了。 “张大伯,事情打探的如何?”锦曦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问道。 张屠户道:“赵卯那小子不晓得是口风紧,还是当真不知情,不管我怎么打探,就是一问三不知。我又折去元记米粮铺子,小伙计说元掌柜今日没来铺子,说是昨日晌午被人请去县城吃酒,吃多了酒触动了老胃病,这两日都下不来床。” “我记得你说的那话,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那句,嘿,我就跟那小伙计打探昨日元掌柜是跟哪些人吃酒的,那小伙计起初还不愿搭理我,后来我一狠心,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硬是塞了那小伙计十文钱,这才给我透了话!” “啥话?”锦曦追问。 “那小伙计也说不太清楚,因为这趟都是些面生的,除了云州那边的,还有一位咱望海这边的,不晓得全名是什么,反正酒桌上大家都称呼他做毛掌柜!”张掌柜回忆道。 “十八?”锦曦目光缓缓眯起,怎么觉着这名字,有点特别的,说不出的感觉呢,似曾相识,又说不准确…… “哦,我差点给忘了一茬,那小伙计说,元掌柜跟那毛掌柜交情好,私下都叫他十八哥!” “毛爷?十八哥?”锦曦品砸着这两个称谓,突然,脑子里咯噔一声响,“那不就是毛十八了?毛十八?毛十七?方氏?” 心中突然如明镜般乍亮…… 没人知晓锦曦和张屠户在堂屋里说了些什么,只是,张屠户离开的时候,再不如来时的春风得意,而是满面阴沉,且带着一抹压抑的怒气和肃色。 锦曦亲自送他到院子大门口,突然,又喊住张屠户。 “曦丫头,还有啥要交待?”张屠户回首问道。 锦曦目光微凝,上前在张屠户面前轻声耳语了一番,张屠户以为自己听错了,更加惊愕,目瞪口呆的看着锦曦,道:“曦丫头,不至于吧?你这也太……” 其实这个主意,她完全可以不出的,但是,她越想越觉着哪里不对劲儿,隐隐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瞄着她家的生意。 即便千里香此刻就终止跟张屠户家的买卖关系,一旦他们家的猪肉近日闹出问题来,千里香照旧被牵连。所以,千里香即便即刻抽身,也已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从张屠户这入手。 “从商将近两载,有些直觉和判断力,我还是不会错的。张大伯,此事关乎你我两家声誉,至关重要。小心驶得万年船!”锦曦正色道。 张屠户深看了锦曦一眼,然后,如赌徒决定要下一记大注那般,点了下头,道:“好,我这就照你说的,去准备!” …… 吃晚饭的时候,梁愈忠跟在孙氏身后,那是鞍前马后啊。孙氏虽然还是故意淡淡脸色,但眼底眉梢再不见晌午时那层闷气。 孙老太,锦曦,桃枝几个,暗暗偷换眼神,脸上都憋着笑,大家伙心知肚明,这两口子间的误会解开了。于是,晚饭桌上,家里的气氛非常的好。 吃过晚饭,孙氏主动提出陪梁愈忠一道进村去看望谭氏,顺带着把灶罐里煨着的排骨百合汤,给谭氏送去。 锦曦没过去,留在家中,跟孙老太一起为两个弟弟洗大澡。 已经是农历四月的中下旬,气温回升,在屋里脱光光洗大澡一点都不冷。但锦曦还是将屋子里的门窗都关紧,大木盆四面盛着热水,水汽沄沄,升腾的屋子里的温度都跟着攀升。 八个多月大的老三和老四,脱掉衣裳放在水盆里,坐的稳实的很。两人就像两只白胖胖的小青蛙。 戴着银镯子的小手臂,如藕断般白皙,兴奋的拍打着水花,镯子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伴着俩小子咯咯的笑声,屋子里充满了欢喜。 老四稍微内敛斯文一点,锦曦把他抱出来,腹部朝下的趴在她腿上,光滑的小屁股上面,还有巴掌大一片青色的胎纹。 嘴巴里咿咿呀呀的,很惬意的趴在锦曦腿上,任由锦曦给他擦洗,小胖手抓着锦曦的裙子一角玩弄着。锦曦忍不住在他娇嫩的小屁股上啄了一口。 那边的老三就要顽皮一些,他的小短腿在使劲儿的踩水,水花溅了孙老太一脸,不止如此,还在水盆里给尿了一泡。 孙老太费了一把劲儿才把他从水盆里捞出来,小腿还在空中使劲儿的蹬,弄得孙老太哭笑不得,一己之力压根就难制服这野小子,还是桃枝进来帮忙,两人合力才好不容易给老三穿戴整齐。(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能再拖 这边,锦曦早已抱着穿戴整齐,一身清爽的老四,在屋子里踱步。虽是姐弟,但作为长姐,锦曦比这对幼弟年长十一岁,看着他们从无到有,从孙氏查出有身子的那一刻,便时刻期待着他们的降临。 可以说,这份情,比姐弟情还要深厚。 洗过大澡的小哥俩,还没耍一会子,就都忍不住睡着了。这边锦曦和孙老太把他们放到床上,屋门外,孙氏和梁愈忠便回来了。 孙老太留在屋里看守孩子,其他人去了外面院子里的石桌边喝茶说话,锦曦自然问起了谭氏和梁愈梅的情况。 “我和你爹送汤过去的时候,正赶上你二伯二妈他们开饭,你二伯二妈这回做的还真不错,饭菜盛的冒尖儿的给你爷奶这边端来,我看了一眼那饭菜,做的也还算干板。”孙氏知道锦曦关注这些,坐下后便开口道。 “你姑在她自个屋里吃,不晓得是啥情况,不过没再闹腾了。”梁愈忠接过话茬道。 “你奶也平复了些,坐在床上,你二堂哥胜小子正给她一勺一勺的喂饭呢,我们在那坐了一会,一碗饭也喂下去了,还喝了小半碗我们送去的排骨百合汤,剩下的大半让你二堂哥给送去你小姑那屋了。”孙氏在一旁补充道。 “二伯和柏小子没过去?”锦曦又问。 “说是先前一直在那转,后来开饭父子俩就回屋吃饭去了,你二妈说的。”孙氏有问必答。 锦曦点点头,没有闹腾就好,事情发生了,不管多恶劣,闹腾总也要有个度,闹腾完了。还得接着想法子来解决问题。 “那爹有没有把我跟你说那事,跟爷奶那提前知会一声?”锦曦转而又问。 梁愈忠愣了下,随即点头道:“嗯,我就说张屠户本来是打算今日登门的,后来蹉跎了到了下昼,说是不符合礼数,许是明日上昼再过来!” “那爷奶,怎么说?”锦曦问,宝贝闺女跟人家侄子生米煮成熟饭,老梁头和谭氏不晓得会作何处置? “你爷奶啥都没说。就说晓得了,我们坐了一会也就出来了。”梁愈忠道。 锦曦再次点头,那边。蔡管家过来找梁愈忠,有关于田地里的事情要讨他的主意,梁愈忠便和蔡管家一道起身去了前院。 桃枝带着锦柔文芸在西厢房做针线,简氏收拾完碗筷后,又在灶房洒扫清理。董妈去了侧院那块照料鸡鸭,给猪们喂食。 于是,这边的石桌边就剩下孙氏和锦曦母女俩,今晚月色很好,一轮圆月悬挂树梢,将院子里照的如同白昼。 “曦儿。方才当着你爹的面,我不便说。先前我们出门那会子,你爹去你爷那后院上了一趟茅厕。我在夹巷里等他那会子,胜小子在边上给我做伴,跟我说了两句话。”孙氏犹豫了下,压低声道。 锦曦目光一亮,坐到孙氏左手边的石凳子上。也压低嗓音问:“二堂哥说了啥?” 孙氏瞟了眼西厢房那边,烛火将屋里桃枝和锦柔她们埋头刺绣的侧影。投映在糊着高丽纸的窗户上,屋里不时传出几人的轻声笑语来,在这样的夜晚,是如今的温馨而美好,孙氏看的有点出神。 “娘,你别光顾着出神,你倒是快说呀,我还等着哪!”锦曦忍不住轻碰了下孙氏的手背,孙氏回过神来,疚意一笑,抬手把锦曦一缕落下来的刘海,给挽到耳后,微笑道:“你这丫头,瞧把你给急的!” 锦曦双手握住孙氏的手,再一次催促她快说,关乎到桃枝表姨下半辈子的事情,锦曦哪有不在意不急的理儿? 孙氏无奈一笑,点点头张口说了起来。 “胜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那性子,跟你大伯是半点都不像,倒是随了你大妈的憨实,人勤快,寡言少语的,但却不呆板木讷,是个心里有数的好孩子。” 孙氏张口就把梁礼胜给夸了一遍,又道:“若是他像你大伯呀,我怎么着也不可能把桃枝这事往他身上想。” “娘,二堂哥到底跟你说了啥呀?他该不会是说要来提亲吧?不对呀,我二堂哥那人的性格,怕是个腼腆害羞的呢,他应该拉不下脸来说这些话。”锦曦琢磨着道。 孙氏捏了下锦曦的鼻头,道:“还真被你给说对了,胜小子就吭吭吃吃的跟我这打听,打听桃枝的生辰八字来着,我假装听不懂,问他要这些做啥,他当即就躁的说不出话来,那头差点埋到咯吱窝里去了。” 孙氏道,回想起当时梁礼胜那窘迫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锦曦脑补着勾勒那一幕,也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道:“我二哥要桃枝表姨的生辰八字,该不会真是要请媒人合八字提亲下聘吧?” 孙氏轻叹口气,道:“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原本这些事儿,都是爹娘要操心的,偏生爹在服刑,娘又是那个样子,爷奶隔了一辈不说,如今家里又出了乱子,这些事儿,都只能他自个来操心了,哎!” 梁礼辉跟梁愈洲,是同年的,梁愈洲比梁礼辉长两个月。梁愈梅和梁锦兰又是同岁,今年十六整,梁愈梅大两个月,但是梁锦兰却赶在梁愈梅前面嫁人生子,当然,这也是突发事件。 至于梁礼胜,其实他也比梁愈梅和梁锦兰都要年长两岁,今年十八了,梁礼智今年十七,兄弟俩都正是说亲的年纪。 梁礼智因为常年在县城师傅家,极少回村,村里这边的人,包括老梁家人,对梁礼智都差不多是最容易淡忘的一个,自然,梁礼智的婚事没人留意,不过,梁礼智跟师傅的感情远胜过跟家里爹娘,他的婚事想必有师傅操心。 梁礼胜因为跟桃枝两下有情,于是,梁礼胜的婚事和年龄,便纳入了锦曦一家关注的事情内。 “娘,那你后来有没跟我二哥说表姨的生辰八字呢?”锦曦好奇追问。 “那孩子窘的,我都不忍心捉弄他了,可这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他跟你表姨虽两下有意,可我们这也是背地里猜测啊。给生辰八字这事,我还是得家来,跟你表姨那正儿八经的,问过她的意思,还有桃枝她娘的意思,方能给呀!” 锦曦点点头,孙氏这话在理,这事不能草率。 “那接下来呢?娘你说不给,我二哥岂不是大受打击了?”锦曦追问。 “我还没张口呢,你爹就过来了,他见你爹来了,招呼了一声,滋溜一声倒先逃了,哎,这心里悬着事儿,今夜他怕是要睡不着了!”孙氏无奈笑道。 锦曦也是唏嘘一叹,可不就是么,感情,往往在最捉摸不透的时候,最是折腾,最是揪动彼此的心。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如果梁礼胜当真非桃枝表姨不娶,那么,他注定要逼迫自己重整旗鼓,踏上这条艰辛曲折的求偶之路。 因为桃枝的情况,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前面走过三家,桃枝可以说,既做过寡妇,又当过弃妇。 前面这三段阴暗的经历,可以说是架在她身上的三座大山,而最后一家因为不能生育子嗣,而被休回娘家,更是深扎进桃枝心底的一根刺儿,也是埋在桃枝追求幸福道路上的一枚暗雷。 梁礼胜和桃枝想要真正在一块,两个人都得克服和冲破彼此心里的障碍,然后再共同求面对生育这个难题,才能携手创造美好生活。 眼下的两下相看不厌,其实只是万里征途的第一步,看似前路渺茫,但是,美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二堂哥,表姨,曦儿一定会尽全力,来给予你们助力的!锦曦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西厢房上,桃枝纤弱的侧影,在心里轻声道。 “等会柔儿和芸儿回屋歇息了,我就去你表姨那屋,关上门好好问问她心里到底咋想的。胜小子年纪倒还能再拖两年,你表姨却是拖不起了。”孙氏喃喃道。 锦曦嘴角微微抿成一条直线,可不就是嘛,桃枝表姨比孙大虎还要年长三岁,孙大虎今年都已经二十有一了,桃枝二十四,搁在这古时代十五六岁就成亲生娃的人家,桃枝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老妇女’了…… “嗯,那娘去问,可别忘了多开导开导她,桃枝表姨虽嘴上不说,心里也苦着呢。”锦曦道。 孙氏温婉一笑,伸手摸了把锦曦的头,道:“你呀,真是个爱操心的,谁都心你都得操着,哎,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去年生辰娘没能陪在你身边,今年想吃点啥?跟娘说,娘一定满足你!” 锦曦想到自己的生辰,不禁眯起眼睛笑了,上一世她最惧怕过生辰和过年,如今再不会了,因为她的身边,有爹有娘,有着挚亲的了。 “我回屋想想去,回头再跟娘说。”锦曦说道,狡黠一笑,起身走到西厢房下,敲了两下门,推门进去,很快便出来了,身后还带着锦柔和文芸,三人径直朝着锦曦那屋去了。 临去前,锦曦朝孙氏咋了眨眼,孙氏会意,晓得锦曦这是故意给她制造机会去跟桃枝私下谈谈,也赶紧起身去了西厢房找桃枝了。 这一夜,老梁家梁礼胜的屋里,梁礼胜在床上烙了一整夜的饼,而这边桃枝的西厢房里,孙氏离去后,桃枝也是和衣靠坐在床上,一整宿的没合眼…… 第二百六十二章 孔氏登门 翌日,早饭后,张屠户找来一辆独轮推车,推车一边坐着张大强的娘孔氏,另一边码放着一堆的礼品,小心翼翼从村西口出发,横穿偌大的金鸡山村,朝着村东头的老梁家这边行来。 张屠户的婆娘在一旁帮忙扶着车把,好让独轮推车在村里崎岖不平的青石板路面上,不至于翻毁。 因为是早上起来洗漱完了就动身,一路上遇到不少去池塘那边浆洗的村里妇人们,还有早起下地干活的男人,大家见到两三年不曾出门的孔氏,竟然坐在推车上,又见张屠户两口子同行,都不免围上来招呼询问几句。 张屠户两口子虽然为人抠门,但是还不至于不辨是非,该有的人情处世还是懂的,所以他们家的肉棚买卖还不错。 而孔氏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人,又已经三两年不跟村里人来往,这会子面对那些村民的询问,孔氏的一张脸拉得比马脸还长,抱着手坐在独轮车上,谁过来就拿那双吊梢三角眼剜谁! 于是很快,张屠户一行速度快了起来,因为村民们瞧见孔氏那样,都识趣的不愿上前,三三两两的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窃窃私语。 说的都是张大强,春妮儿,还有梁愈梅的事,偏生又传到孔氏耳朵里,孔氏越发的焦躁,用拐杖敲打着独轮车,恶声恶气的催促张屠户快些,再快些…… 张屠户平日里杀猪。除了开喉那一刀是他亲自上阵,后面啥力气活都是使唤手底下的两个伙计,家里的庄稼是交给两个儿子去做,人看着膘肥体壮的,可都是虚胖,没力气。 何况推这种独轮木车,还真是一件乞巧的活儿,稍有不慎,两边便使了平衡,车子最易往一边栽。 “敲啥敲。你能你自个下来走过去?”张家的没好气的低喝孔氏。抹了把汗,嘟囔道:“你儿子弄出来的破事,我们做大伯大妈的跟着折腾,你还有啥讲究的?” 孔氏虽不敢再敲。可还在不停的催。路面又很是崎岖。张屠户折腾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幸好他婆娘在一旁帮着使力,才勉勉强强没有翻车。 好不容易拐到了老梁家所在的那一条青石巷子。张家的松了一口气,对孔氏道:“等会进了老梁家,该咋样咋样,你自己跟梁愈梅她爹娘说去,你是强子的娘,打一巴掌隔一层,我们再亲,在人老梁家眼里,也不能越过你去做强子的主。” 孔氏如菩萨般盘踞在车上,听到张家的在一旁叮嘱,鼻孔朝天,不以为意的哼哼两声。 张屠户比弟弟年长五六岁,弟弟出生后没半年爹娘全死光了,兄弟俩都成了孤儿。张屠户的弟弟,可以说是张屠户给抚养着长大的,有张屠户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弟弟,后来还给弟弟娶了孔氏,生了张大强。可以说,张屠户的抠门也是生活和形势所逼迫。 弟弟对孔氏言听计从,也就纵容了孔氏如今的性格。张屠户对弟弟,那也是如兄如父,舍不得让他弟弟吃苦头,弟弟死后,照拂弟弟遗孀,张屠户更是毫无怨言,才越发的造就了孔氏如今的蛮不讲理。 “弟妹,你这脾气也要收敛些,莫跟在家里那般,来了别人家说话要客气些,尤其是咱是男方那边的,更要低下姿态。你别三两句不合,就吵骂起来,不像样!”张屠户也忍不住提醒两句。 孔氏瞟了眼累得脸如猪肝色的大哥,撇了撇嘴,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张家的点点头,又整整衣裳,拢拢头发,这才上前去叩响老梁家大房的正门…… 今日,多日不曾去镇上的锦曦,也在早饭后随同梁愈忠一道,去了趟镇上。 在孙记杂货铺子里,锦曦找到孙二虎,跟他把张屠户的事情给大概说了一遍,孙二虎听罢,也是又怒又惊。锦曦叮嘱孙二虎稍安勿躁,让他先火速赶去一趟县城,办两件事。 一是叮嘱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早作提防,尤其是在吃食和肉类的采购方面,必定要十二分的小心,以防被毛十七那一伙人给趁机下了圈套。 二是去找趟梁礼辉,把这情况知会给他,并请梁礼辉务必打听清楚毛十七如今的情况,可否还在监牢里,并把毛十七的家人亲友的情况,访查清楚。 孙记杂货铺和千里香早点铺子,因为有张掌柜和崔喜雀他们的精心打理,一切都按照正轨运行,锦曦两边察看了一番,都很放心。 千里香铺子里,崔喜雀在后院灶房忙着给顾客炒饭炒面,前面铺子里,秀兰姐和宝红哥,一个跑堂,一个给人下饺子面条,琴丫便空出来拉着锦曦到一旁说话。 “昨夜你四叔,怕是在你四婶床前跪了大半宿的搓衣板呢!”琴丫劈头就是这么一句,锦曦哑然失笑,想起昨日那两口子在她家吵架了,晌午饭都没吃,就一前一后的回了镇上,敢情这回来后,梁愈洲少不得迎接一番暴风骤雨啊。 锦曦忍住笑,问琴丫:“你咋晓得的?莫不成你也学了那癖好去偷听人墙角来着?” 琴丫嗔着推了锦曦一把,道:“啥呀,我才没那怪癖好呢,是昨儿下昼你四叔四婶一回来,我就察觉他们面色不对。白日里铺子有顾客不方便吵,夜里打烊后,我就听到他们俩在吵,吵了一会也就停了,后来我睡得渴醒了去灶房那水,瞧见你四叔鬼鬼祟祟从杂物房那抱着一只搓衣板回屋去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拿只搓衣板回屋,又不是洗衣裳,那就必定是罚跪了。锦曦脑补着梁愈洲跪在崔喜雀床前的样子,就忍不住嘴角一翘再翘。 “曦丫头,以前我咋没瞧出来,你这心眼还蛮黑的嘛,你四叔被你四婶罚,你不心疼?还笑得出来?”琴丫杏眼圆瞪,像是才认识锦曦似的。 锦曦止住笑,轻咳一声,道:“那是他们的夫妻相处之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做侄女的,没必要掺和进去!” “你说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啊,我瞧见今早你四叔还跟在你四婶后面,笑呵呵的讨好她,献殷勤,唉,还真是愿打愿挨,比吃蜜还甜呢!”琴丫砸吧着嘴巴道。 过了一会,梁愈忠过来找锦曦,打算回村子里去,后面还跟着梁愈洲。 老梁头下了铁命令,二房如今照料谭氏期间,其他三个房的人,每日都必须过来探望,至少一回。于是,梁愈洲今日便搭乘梁愈忠的牛车回村子里去。 锦曦目光落在梁愈洲的膝盖上,不晓得是不是眼睛的错觉,还是琴丫的话先入为主,锦曦怎么瞧着梁愈洲走路的姿势,怎么都觉着有些不太利索?为了不让自己再笑出来,锦曦赶紧撇开了视线。 梁愈忠把牛车赶到巷子口,三人赶在晌午饭前随梁愈忠回了金鸡山村的家中,梁愈洲在官道边下了牛车,步行径直进了村子去了老梁家那块。 “娘,昨夜你跟表姨私下说了没?表姨怎么讲?愿不愿意让你把生辰八字给我二堂哥?”趁着桃枝和简氏去了灶房准备筷子碗,饭堂里锦曦把孙氏拉到一旁低声问。 孙氏一脸难色,吞吐道:“我把当说的都说了,无非就是劝她趁着年轻,有好人家就再走一家,别跟自己过不去。可她一晚上统共没说三句话,就嗯、啊、我晓得……我问她能不能把生辰八字跟胜小子说,她又沉默了,怎么都不开口,唉,我都被弄迷糊了,不晓得她心底到底是个啥意思!” 锦曦听得也是一头雾水,道:“那,回头要不我也去问问?” 孙氏摇摇头,道:“昨夜刚问的,你这会子就别再催她了,她是个慢性子,让她自个好好琢磨下吧!” 锦曦点头,道:“那也成,上昼在市集逛了一会,瞧见有大个头的鲫鱼,就给卖了两对。一对回头给老三老四炖鲫鱼汤喝,还有一对鲫鱼,爹的意思是,让我给奶那送去,娘你怎看?” “我也听人说吃鱼对眼睛有益处,那等会饭后你就给你奶那送去好了。”孙氏毫无异议,贤惠大度啊,锦曦暗想。 “娘,杂货铺里张掌柜新近去县城上了货,有一种紫薯蜜饯,甜而不腻,忒好吃了,我就拿了几包回来,在我屋里的床上搁着,回头你跟嘎婆,柔儿,芸儿她们几个分了啊!” 孙氏温和一笑,道:“诶,她们保准喜欢。” 说话间,简氏和桃枝已经端了饭菜过来摆桌,孙氏拉着锦曦过去坐,锦曦瞟了眼桃枝,看见她跟往常无异,微微垂着眼脸,麻利的摆放着勺子和菜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饭后,梁愈忠照例带着蔡管家,去了侧院跟长工那合计庄稼事宜去了,简氏在收拾碗筷,蔡庆阳去伺候牛喝水吃草。 孙氏被锦柔文芸文安她们簇拥着去了锦曦屋里分紫薯蜜饯,董妈和孙老太抱着老三老四也跟在后面笑眯眯的,这边,桃枝把那两条还活着的鲫鱼,用小木桶装着,里面放点水交到锦曦手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送鱼 锦曦提着小木桶往门口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顿下,扭头对身后正用围裙擦手的桃枝道:“表姨,我过去我爷奶那边了,你、有啥话要我捎带的么?” “嗯?”桃枝愣了下,怔怔看着锦曦,没反应过来锦曦话里的意思。 锦曦笑了下,道:“算了,那我先过去了。”说完就走,快走到前面拐角的地方回头扫了眼,见桃枝还保持着方才那站姿立在那,眼脸垂着,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锦曦抿嘴一笑,收回目光步伐轻快的走出了内院。 锦曦来到老梁家门前的青石巷子里,径直从西面的夹巷走了进去。 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老梁头他们东厢房的门窗都大开着通风,门口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那是从饭堂端出来的。 锦曦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老梁头和梁愈洲父子俩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喝茶说话。老梁头的神情看起来,比昨日稍好一些,但眼角眉梢的郁色依旧没有消散,反倒多出一抹难色。梁愈洲微垂着眉眼,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苦水相。 锦曦听到三两句他们谈论的话题,隐约听见‘张大强’‘枫林镇’之类的字眼,心中猜测,必定是上昼张屠户那边来过人登门拜访商谈张大强和梁愈梅的善后事宜了。 这父子两怎么这副为难之色呢?难道跟张家那边没有合计出满意的善后事宜?锦曦心中怀着猜测,走近八仙桌。 见到锦曦拎着一只小木桶过来。老梁头打住话题,诧异的问锦曦:“曦丫头,这会子怎过来了?” “我过来瞧瞧奶,顺便带两条鲫鱼过来给奶炖汤补补身子。”锦曦说道,把小木桶轻轻晃了下。 梁愈洲是跟锦曦一块回村的,自然早见过那鱼,不稀奇。只对锦曦道:“我刚瞧完出来,你奶才吃过晌午饭,喝过药睡下了,回头等她傍晚醒了再进去瞧吧。这会子过来坐一会!” 锦曦点点头。挨着梁愈洲身边的凳子坐了。 老梁头把头探过来瞟了眼木桶的清水里,正游来摆尾的黑鲫,郁色堆积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这黑鲫好。给你奶补眼睛正好用的上。你们有心了。这鱼先搁在这。回头让你二妈过来取走再把桶匀给你。” 老梁头跟梁愈洲说的事,应该尚未说完,而那事。显然老梁头是不打算当着锦曦的面露说的。 锦曦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让老梁头有些隐隐的急躁,恐怕是因为她是过来送鱼,老梁头抹不开脸撵人。 “爷,四叔,那你们先聊着,回头等奶醒了,我再过来看她。”锦曦站起身,淡淡道。 老梁头撩起眼皮子略带诧异的看了一眼锦曦,只叹这孙女这份聪颖的心性和眼力,还真不是同龄的姑娘能有的,怪不得老三一家在这孙女的手里,如今越发的殷实。 老梁头压下眼底的欣赏之色,只点了下头,道:“那也成,回头等你二妈家来匀出了这木桶,再给你送家去。” “不必如此劳动二妈,回头我们再过来瞧奶,顺手带回去就成。”锦曦道,又朝梁愈洲那笑了下,转身朝着侧门处走去,迎面过来一人,走的很快,低垂着头,若不是锦曦避让的及时,差点就撞到了一块。 “胜小子,你咋走路不用心呢?仔细撞到你妹子!”老梁头略有不满的叱责梁礼胜,梁礼胜猛然一个抬头,目光有点凝滞,明显的心不在焉,还真被老梁头给说中了。 锦曦则被眼前梁礼胜的样子给唬了一下,老天,不过一夜不见,眼前这个顶着一对大熊猫眼圈,嘴角起了一圈火泡的年轻人,当真是那个精神干练又帅气的胜小子? “曦儿,抱歉,二哥没留意……”梁礼胜对锦曦嗫嚅道,面有愧色。抓了抓脑袋,如此,头发就显得更蓬乱了。 锦曦摇摇头,道:“不碍事的。”说完,微微一笑,跟他错身而过,梁礼胜看着锦曦的背影,嘴角张了张,欲喊住她,却最终没有这么做。 锦曦快走到侧门处时,听到身后传来轰一声闷响,扭头一看,梁礼胜竟然坐凳子坐了个空,跌坐在地。 梁愈洲在一旁拉起他,老梁头少不得又在那训斥了梁礼胜几句。 锦曦径直回到家中,去灶房后面洗手的时候,桃枝正在压井水给后院的菜园子浇灌。锦曦就跟她说了木桶的事,其他的故意半字不提。看着桃枝在一旁分明是很着急,却又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锦曦在心里哀叹一声,这两人怎么都一样的德性啊?原本决定离开的步伐,无奈的顿住。 “表姨,你有啥话就直说了吧,我这半日都快被你和我二堂哥给煎熬死了!”锦曦垮着肩看着桃枝,无奈道。 桃枝涨红了脸,四下瞄了眼确定没人过来,移步过来轻声问道:“你可瞧见你二哥了?” 锦曦看着眼前同样眼圈发黑的女人,点点头,把梁礼胜的状态跟她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桃枝听完,目光垂下来,牙齿紧紧咬住唇瓣,等她再次抬眼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许是不想让锦曦瞧见她的这一面,她忙地背过身去,一手紧捂住唇,肩膀在微微发抖。 锦曦没吭声,静静看着桃枝,过了一会儿,桃枝转过身来,目光湿漉漉的看着锦曦,低声道:“曦丫头,我想明日若是不落雨,跟你一道去镇上。” 锦曦还以为桃枝是想通了,打算勇敢踏出那一步,让锦曦去给梁礼胜那送生辰八字呢,没想到她是要去镇上? “表姨,你该不会这会子要离开村子吧?那我二哥他……”若是桃枝这节骨眼上选择逃离,心悬找不着底儿的梁礼胜,又当如何? “不不不,我不是要离开,我是想,是想去……”桃枝目光闪烁着,重整旗鼓了好几次,才下定决心道:“我想去看大夫!” “看大夫?”锦曦惊诧,随即恍然,她莫不是要去看妇科? 桃枝脸上又羞又窘迫,道:“你清楚我的过去,我也不跟你瞒着,你虽年级下,可也心性稳重,我不妨跟你实话说了吧!” “我走的第三家,那男人起初待我还算不赖,可我肚子一直没动静,他急了,正巧那会子有个从山外过来的铃医,他便请到家中为我把脉。自打那铃医诊断说我此生不能生娃,那男人就变了脸,对我非打即骂,没出半月,就把我休回了娘家。”桃枝拉着锦曦,坐到菜园边的地埂上,哀伤的回忆着她的过往。 “难怪表姨如此意志消沉,敢情是被那铃医的诊断给灰了心。”锦曦蹙眉道:“表姨,且不说那铃医的医术,是不是那三脚猫之流,即便是镇上医馆的老大夫,那也有看走眼下错诊断的时候!” 锦曦说着,便把自己所知晓的,前世今生的那些庸医误诊的事情,全给换到了这个时空的场景下讲述,桃枝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心里不禁升腾起一丝侥幸和希望来,枯木般自由迷茫的眼底,也一点点焕发起一丝星火。 “曦丫头,表姨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表姨的心早就是死了的,那是在没遇着你二哥之前……”桃枝顿了下,想到梁礼胜,眼底的笑意也柔和了几分,想到锦曦正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自己,桃枝回过神,尴尬的抿了下嘴,接着说了起来。 “甭管我和你二哥来日是啥样的因果,能不能在一块,冲着他对我的这份心,我才更不能轻易就应了他,那是糊弄他!怎么着我也要先去把我这身上的毛病,给诊断清楚咯,才好给他个态度,眼下,我实在不晓得如何张口回应!”桃枝摇头道,满脸为难的纠结之色,心里铁定也不比梁礼胜好到哪里去! 锦曦垂下眼思忖了下,道:“表姨,你能这般为我二哥着想,我很感激,也很赞同你的做法。明儿我先带你去镇上,多找几位大夫诊断下,看是否跟那铃医所言一致。” 桃枝紧张的看着锦曦,锦曦接着道:“若是那铃医诊断错了,那便千好万好,若是表姨的身上当真存在一点问题,咱也不怕,咱就趁热打铁的去治!我会陪着你去问医的!” 桃枝点头,感激道:“曦儿,好在有你陪着我去。” “咱们如今已是一家人,等表姨你嫁给我二哥,咱就更是亲上加亲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我客气做啥?”锦曦打趣道,试图缓和桃枝的紧张情绪,桃枝果真脸唰的一下又红了。 锦曦也笑了,再一次握紧桃枝的手,加重语气道:“庸医误人误事,表姨,若咱要诊断,就去大一些的地方,去庆安府城找名医诊断!这种大事不能再耽误了!” 是夜,锦曦和桃枝将下昼在菜园子里,商议好的决定,跟孙老太,孙氏她们说了一遍,也想听听她们的想法。无疑,孙老太和孙氏自然是打心眼里的欣慰,觉着早该这样了,如今也不迟。(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求医问诊 是夜回屋后,孙氏跟梁愈忠那,把梁礼胜和桃枝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自然也说到了桃枝明儿要去诊断的事情。 梁愈忠听到自己的侄子,竟然中意于自己的表姨子,而且还就在他眼皮子底,不是一日两日,而是将近大半年了,梁愈忠着实惊了一把。 “去年桃枝落水那事,村里传了一段时日的言语,我还道是风言风语没多大理会。敢情这两人,还真是……”梁愈忠坐在床沿边,喃喃道。 孙氏蹲在他面前给他洗脚,这一带的农村妇人家,都是如此,似乎在这一带村人们的心目中,妇人给男人洗脚,成了一项不成文的规定,纳入了妇德里面。即便谭氏那样的性格,在眼睛正常的时候,也是如此的伺候老梁头。 “虽说胜小子跟着曦儿她们,该叫桃枝一声表姨,可这打一巴掌隔一层,老梁家和老郑家隔得远了,辈分啥的不要考究!”孙氏一边给他按摩脚底,边抬眼问道:“怎,合着你不看好他们俩啊?是不是觉着桃枝比胜小子年长几岁呀?” 桃枝比梁礼胜可是年长了将近六岁! 梁愈忠笑着摆摆手,道:“那倒不是,我又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只要他们两个是打心眼的想要凑在一块过日子,我也是打心眼的欢喜,亲上加亲嘛!” 孙氏满意的点点头,微微一笑,又跟梁愈忠商议道:“今日曦儿私下里跟我商议,桃枝这趟去瞧病。铁定是准备着花销一笔钱的。桃枝那压箱底的怕也就那么点儿,真要去瞧病,是经不起花销的。曦儿的意思是,这钱……” “咱出!”梁愈忠不待孙氏说完,开口打断道。 桃枝这一年在锦曦家,是啥样的人大家也都瞧得出来,一家子人跟她处出了感情,早已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了。桃枝的终身大事,梁愈忠和孙氏自然是很关注的。 孙氏会心一笑,道:“曦儿和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于是。翌日天才蒙蒙亮,梁愈忠便驾着牛车,牛车上坐着桃枝和锦曦,一路朝着镇上去了。 到了镇上铺子后。对崔喜鹊和秀兰琴丫她们。只说是过来买点东西。孙二虎听到风声赶过来。把昨日他去县城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反馈给锦曦。 “玉宝让你莫要担心,他们县城的铺子。那些肉都是每日更换着屠户那买的,其他的事情也都做了提防,不给坏人可乘之机!” “还有梁礼辉那也捎来消息,说是毛十七挨了一顿板子,在监牢里呆了两日,便被他兄弟毛十八花重金找人给保释出去了。” “梁礼辉还说,那毛家兄弟,都是靠着贩猪宰牛起家的,买卖有些不干净,早些年毛十八在望海这一带卖死猪肉出了篓子,还坐了两年牢房,从牢里出来后,就离开了望海,听说是去了南方,这趟他哥下大牢,他又回来了。” 锦曦心里惊诧,果真猜测不错,从云州来的猪贩子无故把橄榄枝抛给张屠户,最终的目标却是报复老梁家家。在毛家兄弟看来,老梁家都是务农的,待在村子里不容易下手,唯一在外的梁礼辉背后有个靠山岳丈,也不敢轻易动手。如此,泄愤的目标便钉在老梁家三房的买卖上了。 哎,这叫什么,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梁家大房的家务事,三房成了箭靶子。 不过,被吓唬住,那可不是锦曦的性格。谁敢加害她家的买卖,那就尽管放马过来,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锦曦和桃枝在千里香吃过了混沌和蒸饺,便动身去了外面的街上。 长桥镇有几家医馆,但唯一的一家老字号医馆,却是王家医馆。王家医馆里的掌柜兼王老大夫,那跟锦曦家,是很熟悉的,孙氏孕期的保胎,老三老四的出生,谭氏的眼疾,都是王老大夫在经手。跟桃枝,那也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桃枝落水那回。 桃枝走到王家医馆附近,看到前面进进出出的人,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拽住锦曦的手,嗫嚅着说想要去镇上那些偏僻,最好是无人认识她的医馆里挂诊…… 自然,被锦曦坚决否决了。 锦曦不得不给她讲了讳疾忌医这个故事,并告诫她,这趟既然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身上的问题弄明白,就不能再有所退避和侥幸。迎难而上才是要紧! 桃枝被锦曦一番开导,如醍醐灌顶,面有惭愧之色,于是两人坚定的去了王家医馆,王老大夫在大堂左侧的帘幕后面,亲自接待了她们…… 让锦曦感到满意和欣慰的是,她的一番劝导,终于起了效用。在面对王老大夫的询问病情时,桃枝虽然脸涨的跟番茄似的,但终归还是勇敢的将自己身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没有藏着掖着。 王老大夫给桃枝诊断了一番后,神色少见以往的那种淡定和胜券在握,而是捻着胡须说了一通中医里面,对妇人下身之症的专业话语,锦曦和桃枝面面相觑,两个人是半句都听不懂。 “大夫,你说这些,我啥也听不明白,不如你还是给我开些药,让我回去先吃着吧?”桃枝急着央求道。 王老大夫看了锦曦一眼,提笔写了几味药方,递给桃枝。桃枝如宝贝似的接过那药方子,跟锦曦招呼了一声赶紧去对面的大堂药架那拿药去了。 这边,锦曦轻声跟王大夫询问桃枝的情况,王大夫这回说出的话,就直白多了,锦曦也大概能听懂,用现代的话来诠释,桃枝身上的问题,就是内分泌失调。 中医对这问题的严峻性,很难下个准确定义。 说它严峻吧,可又跟性命无碍,好多人一辈子身上内分泌都处于不调状态,如恶性肥胖,色素沉淀,失眠,头痛等等。 若说它无关紧要吧,可搁在急着要嫁人生子的妇人身上,那就是最扼喉的拦路石,加之这些症状在桃枝身上潜伏,已经快三年五载了,桃枝的月例又素来紊乱,如此便算是顽疾。 “锦曦姑娘,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老朽家这医馆虽是老字号,可术业有专攻,对于这妇科疑难杂症,尤其是关乎子嗣这块,实在非老朽所长。”王老大夫最后惭愧道。 “那,方才您给她开的那药方子又是……”锦曦诧异问道。 “我通过她的脉象,诊断出这女子今日有失眠焦虑之症状,这是肝火上旺之症,便给她开了些清心明目的养神方子。”王老大夫如实道。 锦曦抚额,那方子还让桃枝表姨激动的,双眼充满希望的光亮…… “那敢问您,可能推荐几位对妇科疑难杂症,有经验的大夫?”锦曦旋即又向王老大夫请教。 王老大夫眯起老眼,想了片刻,突然,抚掌道:“我想起来了,不多日前,我去县城的大华生药行进货,从那药行的管事处获悉,宫里的太医院前医正,陈昌龄陈大人,告老归乡,如今,就在庆安府城置办了宅子,颐养天年!” 太医院的医正?那不就是皇家的保健医生么?皇室最重视子嗣,后宫那么多佳丽,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同。这位陈医正跟这类打交道,必定见多识广。对妇科疑难杂症这块的水准,经验还有把握,铁定是底下这些大夫们所不及的! 锦曦目光缓缓眯起,若是能去庆安府城求这位御医,那桃枝表姨的希望就更大了。 “不过,既然是从太医院的医正退下来的,那门槛铁定不低,不一定什么人都给接诊。你们若是去求,怕是要费一番气力。”王老大夫又道,都是跟皇室贵族打交道的,眼界铁定也不低,王老大夫不想熄灭锦曦的希翼,但还是必须据实而言,让她有心理准备,省得这姑娘回头去府城吃了闭门羹难过。 锦曦收回心神,冲王老大夫抿嘴一笑,感激他的善意相告。道:“不管成不成,也得试过了才晓得,即便是此趟过去吃了闭门羹,也无怨无悔。我且多谢您把这个好消息告儿我们!” 王老大夫摆摆手,道:“成与不成,且看你们的造化了,我且听说这陈医正的脾气,有点古怪,你们若去,凡事小心为妙罢!” 那边,桃枝已经拿到了药包,正步伐轻快的朝锦曦这走来,即便隔着一层薄雾般的帘子,锦曦依旧可瞧见桃枝脸上少有的雀跃之色。 “陈医正此番告老归乡,庆安一带很多同行晚辈都慕名想要去拜访,这是我从大华生药行的管事处,打听来的陈府的住址,你且拿去罢!”王大夫递过来一张书签,锦曦扫了眼上面的字迹,写着详细的地址,赶紧收好。 又跟王老大夫躬身行了一礼,桃枝也在帘外对王老大夫行礼,两人再次谢过,锦曦才撩开帘子携了桃枝离去。 桃枝的真正病情,锦曦一路都没将王老大夫的话告诉她,看着她怀抱着那两包药,如获珍宝的激动样子,那是满腔的期待,似乎怀抱的不是两包药,而是她充满希望的下半辈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土方子闹出的大问题 锦曦不忍说出实情来打消她的积极性,让她再次焦心,于是只在心里暗暗思忖着府城陈医正的事情,一路无话。 梁愈忠把锦曦和桃枝送回家中,看见头顶日影西斜,便跟孙氏交代了声,进了村子去看望谭氏。 锦曦和桃枝进了院子门,家中,孙老太和孙氏这等了半日,猜测了半日,祈祷了半日,又揪心了半日,锦曦和桃枝的脚步才刚刚来到照壁处,她们俩便从内院迎了出来。 两人瞧见桃枝那眼角眉梢难得的光彩,都松了一口气,簇拥着锦曦和桃枝进了内院。 桃枝也不用人催,自己径直去了灶房熬煮药材,这边,孙氏和孙老太把锦曦拉到东厢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情况来。 当着她们俩,锦曦自然没什么好包瞒的,实话实说。当下,这两人才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再次提了起来,而且还较从前提的更高,孙老太甚至坐在一旁开始抹泪,舍不得桃枝这闺女命苦! 相比较下,孙氏稍显沉静一点,拽住锦曦的手问道:“如此,那要不去府城碰碰运气?” “那是必定要去一试的!”锦曦正色道,在如今所处的这个时代,大环境下的主流思想是,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若是不能孕育子嗣,即便桃枝和梁礼胜两人果真冲破一切阻力在一起,结局怕是也不会很乐观。 “从咱们这金鸡山村,此去庆安府城。隔着好几百里地。别说咱家没人去过,就是咱村,只怕家境最好的里正,还有学问最好的私塾里的杨老先生,都没去过府城吧?”孙氏也赞成桃枝去府城诊治,但是又为没熟人领着,两眼一抹黑而犯愁! 锦曦沉默不语,私塾的杨老先生,是秀才出身,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望海县城。那是去参加每年的秋闱。但是。却是屡次落第。等到过了四十五岁后,杨老先生就彻底放弃考举了,回村教授学生以养家糊口,梁礼辉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也是继杨老先生后的几十年中。金鸡山村横空出世的另一位秀才郎。 “娘。你别太担心,咱从前不也没去过望海县城么?如今在舅舅和小姨他们,都在县城打理铺子了!”锦曦安慰孙氏道:“去府城也同样如此。只要身上带着足够的银钱,找处地方找个人,还是成的!到时候我陪着表姨过去,带上阿财阿福他们几个,路上好照应!” 孙氏闻言脸上愁色散开些,道:“那倒也是,穷家富路,去府城可得早些谋划,多准备些银子带身上。” “带些碎银子供路上花销便成,财不露白,我带上银票,汇丰钱庄的,咱镇上的是分号,据说总号在府城呢!”锦曦笑道,心里其实对去府城看看,开开眼界,也是很期待很值得的。 “那安神的药,这两日先让你表姨喝着,回头等咱准备齐全了,动身去府城前,我再跟她说开。这几日就甭说,省得她心里压着石头,妨碍了药性!”临出屋门时,孙氏想到这又叮嘱锦曦,锦曦点点头,这个孙氏不说,她也会这般做的,一般药性,一半病人自己的信念,双管齐下两样都不能差! “夫人,大小姐,老爷家来了,正在前院那交代庆阳事情,还把牛车给重新套上了,好像是村子里二老爷那房有啥急事……”董妈从前院急匆匆过来,跟这边正步出东厢房屋门的孙氏三人禀报。 锦曦一听,惊诧了,孙氏怔了下,随即对锦曦道:“差点忘跟你说了,上昼我去看你奶,正好赶上你二妈在后院那灶房里找腊骨头,说是柏小子腹痛,找点腊骨头煮水给他喝!” 锦曦当场扶额,所谓的腊骨头,说出来真要吓死人。就是过年腊月杀年猪,劈下来的猪身上的几根肋骨。用麻绳绑着吊在灶房阴暗的屋梁柱下面,任由其发霉生绿毛。 这用腊骨头煮水治疗小儿腹痛,跟用门后的蜘蛛丝来敷割伤烫伤伤口的农家土法子,是如出一辙,且同门同宗。等到要用的时候,就砍中指长的一小段下来,给熬煮出黄绿色的水来,然后喝下去,说是对小儿的急性腹痛,百灵验! 也不晓得是哪位高人开创的此两种法子,锦曦自打穿越来到这里后,可没少在日常生活中,亲眼或是亲耳目睹耳听这些事例。 上回锦曦身在县城,家里老四有点闹肚子,孙老太和孙氏如法炮制,弄了那个给老四喝…… 锦曦回来后,孙氏还跟献宝似的对锦曦说了这事,锦曦听完,将孙老太和孙氏严厉批评了一番,虽然她们面上对锦曦的震怒和批评,表现出唯唯诺诺的认错态度,可是锦曦心里明白,自己单薄的一番言语,是远远不能撼动她们心中,大半辈子信奉的理念。 “这会子套车,怕是要去镇上就诊,哎呀,难不成早上你二妈没找着腊骨头?哎呀,早晓得她没找着,我家来就该砍一截给她送去……”孙氏喃喃道,突然感觉手肘被人狠狠掐了下,扭头一看,孙老太正跟她使劲使眼色呢。 而锦曦,已经一脸薄怒的看着自己,闺女的目光带着严厉的审视。 孙氏恍然,忙地捂住自己的口,心虚又慌乱的赔着笑:“娘是说,娘要晓得你二妈找不着,就一定会过去帮她一道找……” 锦曦狠狠盯着孙氏半刻,然后一转身,大步径直朝着上屋的灶房而去,头也不回的跟身后呆愣住的孙氏道:“娘是个食言的小人,答应我家中再不留那发了霉的骨头,等我这就去查抄出来,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边,孙氏垮下双肩,求助的看向自己的老娘,孙老太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道:“咋地,我上回就跟你过,曦丫头最不喜咱用那些土法子,你还偏不信。等会看她翻出那几根腊骨头,还得再来训你!” 董妈在一旁捂嘴偷笑,孙氏也是无奈苦笑,望着灶房那边,道:“哎,这闺女当真大了,还反过来管起了我这做娘的来了!” 晚饭吃的早,吃完天色都还没有黑,梁愈忠要进村去找春柱有事,锦曦闲来无事,便也跟着一道出了门,打算去看看谭氏。 官道两旁的田地里,劳作的村民也都还没有收工。放眼望去,暗蓝色的天幕下,远远近近的田地里,金黄色的油菜花开的正盛。空气中流淌着油菜花的馥郁香气,忙忙碌碌的小蜜蜂,飞来飞去,正忙着采蜂蜜呢! “爹,回头咱去养蜂人那,给买几瓶今年新酿的蜂蜜来吃吧?”锦曦忍不住道。 梁愈忠龙行虎步,走在锦曦身前两步处,闻言回身瞥了锦曦一眼,黝黑的脸上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道:“成!回头我再给弄副蜂蛹回来,听老蔡说,董妈拾掇蜂蛹很有一手,咱大家伙也尝尝鲜儿!” 锦曦眼睛瞬间点亮,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梁愈忠看着闺女这副小女儿的馋态,忍不住哈哈一笑,放慢脚步跟锦曦并行,一边跟她说起他自己儿时的生活趣事,上山逮兔,下河摸鱼捞虾,锦曦听得津津有味,但很快就进了村子,到了要分道扬镳的路口。 父女二人约好家去后接着说这些往日趣事,梁愈忠去找春柱,锦曦反方向去了老梁家,等会梁愈忠说完事情,过去那边接锦曦一道家去。 锦曦还没走到老梁家门口,远远就瞧见梁礼胜蹲在大门口,垂着脑袋,手里拿着个东西正在地上划拉。 锦曦走过去在他身前站住,站了好一会,他都没察觉。一直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青石板的缝隙间,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金氏也喜欢蹲在地上画圈圈呢,莫不成二哥焦心成狂,又无处宣泄,又不敢找人倾诉,憋啊憋的,给憋傻了? 锦曦想到这,吓了一跳,轻咳了一声,又在梁礼胜乱糟糟的头上给轻点了下,梁礼胜身子一震,猛地抬起脸来。 锦曦看到了一张憔悴困顿的男人的脸,眼睛里都是血丝,脸颊显然瘦削了下去,嘴巴周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嘴边还起了一圈的火泡。 “你是我二哥么?咋变成这副模样了?”锦曦惊问,弯下身来近距离打量着他,然后,皱着鼻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二哥,你身上啥味儿啊?你几天没换衣裳了?掉茅坑了吗?”。锦曦不满问道,一个人,在感情情事里,都要能经得起等待和煎熬。尤其是男人,更要振作,这副颓废样子,搞的跟丐帮的似的。 固然情有可原,但是,也让人不喜!尤其是此刻,桃枝正跟那满怀期待的喝药,他却在这萎靡颓废,锦曦能不气吗? 梁礼胜愣了下,抬起双臂往自己身上嗅了下,恍然道:“上昼柏小子突然上吐下泻,二伯不在家,二妈吓坏了,我给抱着他飞跑去了村那头的李大夫家,他半路又嗬了一泡,许是沾惹了些。”(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传家宝 锦曦愕然,原来是梁礼柏身上的污物,沾惹到了粱礼胜的衣裳上。而粱礼胜却浑然不觉,也不晓得换衣裳,就蹲在这里发呆,显然可见他对桃枝投入的执念有多深了。 锦曦轻蹙眉头,原本对粱礼胜邋遢的怒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二哥,你怎么蹲在这里呢?回屋去换件衣裳吧?你这身上的气味,当真不好闻!”锦曦道。 粱礼胜也不起身,蹲在那里,抬眼看着锦曦,挣扎了下,艰难开口问道:“曦儿,你桃枝表姨她……她是不是很恼我,看不上我?” 锦曦错愕,正要问他何故这般猜测,粱礼胜再度喃喃自语道:“她但凡心里有一定点的我,也不至于两日多了,连半点口风都不给我……”说完,又垂下眼去,继续在地上划拉。 “我晓得她是相不中我的,我爹是那样的人,还在坐牢服刑,我娘也不是个正常人,有爹娘跟没爹娘没啥两样。她铁定是相不中这些,才不肯给我半点口风的……” 锦曦蹙眉看着粱礼胜,不发一语,粱礼胜铁定是见孙氏没告诉她桃枝的生辰八字,后孙氏家去,必定会跟桃枝说起这事,不管成与不成,桃枝那铁定也得透露一点点的口风。 如今,都两日过去了,桃枝那一点动静都没有,粱礼胜这两日必定是在等待中煎熬,开始不自信,开始胡思乱想了。 “曦儿,你回去跟她说。就说上回是我唐突了,不该去跟三婶那问生辰八字。这两日我想通了,我家境不好,没有爹娘扶持,我往后不会再乱想了,也不敢拖累她。我祝愿她将来能找个好人家,不管咋样,都要比我这好就成……” “二哥,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锦曦突然出声打断粱礼胜,粱礼胜愣了下。抬起绝望哀伤又迷茫的眼。直直看着锦曦。 锦曦扫了眼四下,见无人经过,便也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来,跟他双目平视。 “二哥。你要是真喜欢我桃枝表姨。与其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而放弃她。不如留住她,为了能让她过上好日子而努力!” 粱礼胜愣愣看向锦曦,嘴角动了动。似乎在消化锦曦的话,眼里的迷茫在一点一滴的散开。 “二哥,不就两日的功夫嘛,你怎么就等不及了呢?瞧瞧你,都把自己弄成啥样了?你这副样子,若是我桃枝表姨瞧见,会有多难过?” “曦儿,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更没想要让你们,还有她跟着操心难过,我、我就是……” “就是没等到消息,心里没底,是不?”锦曦再次打断他的嗫嚅,问道。 粱礼胜愣愣看着锦曦,锦曦蹙眉,接着道:“本来有件事,我没打算这会子告儿你,但见你这副惨状,我做妹子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于是,锦曦扶着粱礼胜进了堂屋,堂屋里没有其他人,锦曦三言两语,将桃枝压在心底的顾虑,还有关于求医问药的事情,告诉了粱礼胜。 锦曦之所以擅自提早告诉粱礼胜桃枝的身体状况,有俩方面的考究。一来,锦曦觉着,粱礼胜作为桃枝的爱慕者,还想跟她组建家庭,他有权利知晓这些。 二来,也以此来考验粱礼胜对待桃枝的感情,到底如何。但凡他对桃枝的用意,掺杂着一丝其他与感情无关的东西在内,在听到桃枝身上有妇科顽症,很有可能不能生育子嗣,粱礼胜指不定就会露出退缩的端倪。 果真,粱礼胜在听完桃枝的事情后,脸上的表情陷入短暂的僵化中,显然是震惊过度的表现。片刻后,粱礼胜突然双手握拳,照着他自己的胸口狠狠捶了几拳头,这举动倒让旁边暗暗观察他表情的锦曦,给吓了一跳。 粱礼胜捶打完自己,犹不解恨,又给了自己一耳光,满脸悲戚的扶着八仙桌站着,胸口剧烈起伏,很是激动的样子。 锦曦暗皱眉头,心道,粱礼胜该不会后悔了,在责打自己吧?若真是这样,那桃枝表姨怎么办?她如今可是很积极的喝药,想着能赶紧把身子调理好,给粱礼胜一个惊喜呢! 就在锦曦暗自懊恼郁闷的当口,站在桌子边喘大气的粱礼胜突然把头埋了下来,堂堂的男儿竟然哽咽了起来,锦曦再次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难不成就自责成这副样子?这也太过分了吧? 锦曦正要为桃枝鸣不平,粱礼胜略有沙哑的哽咽声传了过来。 “曦儿,你二哥我、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没用的怂蛋!”粱礼胜责骂着自己,又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上甩了一耳光。 “亏我还想要跟她一块过日子,却不晓得她心里,埋着这么些苦水……我自顾在这里胡思乱想,她在那边求医问药,比起她做的那些,我、我身为一个男人、我无地自容啊我……”粱礼胜说不下去,又甩了一耳光。 锦曦吁出一口气,原来是她误解了粱礼胜。粱礼胜转身看着锦曦,目中不再是这两日的困顿沮丧,而是换了一副坚定决绝的神色。 “曦儿,你回去跟她说,让她莫怕,也莫要有啥心里负担,能生固然好,不能生,咱就抱养一个,我只要跟她在一起过日子,就成了!” 锦曦万分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虽然他还是一身的狼狈,虽然他的衣裳上还不时散发出一股子臭味,可是,他在锦曦眼中和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辉煌了起来。 “还有,去庆安府城……也算上我一个!”粱礼胜思忖了下,坚定道。 一直笼罩在锦曦心头的懊恼和担心统统散去,一股期待和喜悦升上眉梢,有粱礼胜的这个态度,锦曦突然觉着,桃枝表姨为求诊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锦曦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不过,动容归动容,有些规矩还是该遵守的,锦曦沉吟了下,正色道:“二哥,你的话,我必定一字不落的的给你捎带到,不过,你要陪表姨去府城这事,恐怕是行不通的,毕竟,你跟我表姨如今还没有啥名分,诸事不便,再者,你去了,我怕我表姨心里顾忌更多,反倒有碍治疗。” 粱礼胜虽然很遗憾,但细想也觉着锦曦的话有道理,便也不再坚持,问了锦曦他们去府城的日子,锦曦告诉他尚未确定,但应该就在十日内。 粱礼胜点点头,让锦曦在堂屋稍等片刻,自己进了左侧的一间厢房,不一会儿,便折身出来,手里多了一只小包袱卷。 “这里面有十五两银子,五两银子是我以前自己攒下的私房,十两是上回卖宅子分的。你拿去交给你表姨!” 锦曦接过那包袱卷,掂量了下,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老梁头是新近才分家的,在这之前吃大锅饭,集体干活,挣来的钱都得交往谭氏手里。 梁愈驹梁愈林攒私房,那是毋庸置疑。梁愈洲成亲之前,也陆续有体己钱贴补崔喜雀娘家那边,如今粱礼胜一出手就把这些年攒下的私房,双手给桃枝奉上,锦曦忍不住想笑,合着,老梁家这么些人,就老三梁愈忠两口子,那是比真金还真的老实憨厚啊! 以前没分家那会子,两口子那是半文钱的私房都不攒的啊! “曦儿,还有这个,你也给你表姨捎带去。”粱礼胜的声音打断锦曦的沉思,锦曦撩起眼皮子,便见他从自己脖颈处摘下一根红绳子来,递给锦曦。 锦曦看着掌心还泛着体温的红绳子,红绳子上串着一块用黄铜打制的饰物。许是年数有些久,锦曦辨别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像是鹅,又像是两只交颈的水鸭,不过,绝对是两只家禽就对了。 “这是?”锦曦纳闷问粱礼胜。 粱礼胜挠了挠脑袋,俊脸微微泛红,吭吃道:“我也不晓得是啥物,是我大哥成亲前,我娘脑子清醒的时候交给他的,说他是长子,将来交给他媳妇,一代代这么传下去就对了!我大哥相不中洪氏,一直没给,后来入赘去了周家,上回回来,他把这个交给了我,让我代他将这个传承下去!听大哥说,这物什啊,还是我爹娘成亲那会子,爷亲手传给我娘的呢!” 锦曦恍然大悟,想不到老梁家竟然还有传家之物啊?只不过,实在是有点寒碜了,非金非银,打磨的不是龙凤呈祥,也不是双龙戏珠,更不是麒麟什么的吉祥物,而是两只家禽! “曦儿,妹子,二哥把终身大事都托付到你手上了,这挂坠,你务必得帮我劝她收下!”粱礼胜道,脸更红了,像是着了火似的。 锦曦抿嘴一笑,将这二人的定情信物好好收起,见粱礼胜已经重拾信心和精神,锦曦也放心了,道:“我先过去看望奶,回来再来你这里取包袱。二哥,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这银子和信物我定将帮你带到,也会劝说我表姨收下,但最后她收还是不收,这可就不是我能主宰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是火坑还要跳! 粱礼胜满脸欣喜,对锦曦拱了做拳,道:“妹子,二哥省得……” 粱礼胜的后面的话,很快便被后面内院那块,传来的一声摔瓦盆的碎裂声响给打断了。锦曦和粱礼胜二人面面相觑,粱礼胜皱眉道:“不好,怕是奶在发脾气砸东西呢……” “那咱赶紧过去瞧瞧是咋回事吧!”锦曦说道,抬步往外走。粱礼胜点点头跟在后面,刚抬脚迈开两步,又折了回来,三两下脱下外面那件染了污物的外衣,甩在一旁,就穿着里面的短打粗布衣裳,去了后院。 锦曦和粱礼胜来到后面内院时,看见院子里果真躺着一堆七零八落的碎瓦片,锦曦扫过那堆瓦片,认出这应该是谭氏一贯洗脸用的打瓦盆,不过现在已经壮烈牺牲了。 东厢房的屋门大开着,老梁头的怒喝声,夹杂着谭氏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虽然老梁头和谭氏在尽量的压抑着各自的声响,但锦曦和粱礼胜在院子里,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这回,不是老两口吵架,也不是谭氏发脾气,而是老梁头在训斥梁愈梅! 那边二房,因为梁礼柏上吐下泻,两口子都借了梁愈忠家的牛车去了镇上还没回来,梁礼青陪着金氏去了村子里转悠,老梁头这后院,就他们老两口和梁愈梅在。 见此情景,粱礼胜跟锦曦对视了一眼,粱礼胜点点头,打头阵上前朝东厢房里去,锦曦想到过一会儿梁愈忠应该也会过来,便也尾随其后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老梁头双手背在身后,正站在谭氏的床前,老脸腮帮子气得成猪肝色。正对着床上一鼓一鼓的。 谭氏坐在床上直抹泪,床脚头,梁愈梅侧身坐着,梗着脖子一张脸倔强的扭向床内侧,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着,两只肥嘟嘟的手,握成拳紧拽着被褥,也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粱礼胜也不晓得该如何劝,进屋后,就挨着墙壁直挺挺站在那。紧张的看着床前的一幕,嘴巴张张合合,又说不出啥。 锦曦站在粱礼胜并排。也是惊诧的看着这一幕,紧抿着嘴,一脸肃然。 老梁头回身看了眼这突然冒进来的两人,花白的眉头皱了下,又背过身去。虎目严厉的在梁愈梅身上盯着,怒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张家那门婚事,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想也是白想,我跟你娘,是不可能答应让你过去做小的!” “啥大啥小的?我相中的是强子哥这人!咱又不是那大户人家规矩森严的。都是农村人过日子,只要强子哥对我好,我娘家又在边上。春妮儿哪里能盖得过我去?”梁愈梅头依旧扭向床内侧,但倔强的辩驳声却传了过来。 “死丫头片子,你猪油蒙了心,张大强那兔崽子要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老梁头是极端不喜张大强的。 “不。强子哥对我是真心的,他说了他稀罕我。只可惜他大伯大妈赶在前头给他订了亲娶了春妮儿,不然,他是打算来我家提亲的!”梁愈梅说的理直气壮,显然是对张大强信任有加,且志在必得! “不管你们咋说,我只认定强子哥一人,非他不嫁!” “我呸,他那是忽悠你,没脑子的蠢物!”老梁头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梁愈梅,道:“你要我咋跟你掰扯?张大强那人是真靠不住,他要是靠得住,是条汉子,就不会跟你偷偷摸摸!死丫头,魔怔了!我宁可送你去庙里做姑子,也不要你嫁过去找糟蹋!” 锦曦和粱礼胜交换了个眼神,原来老梁头是在为张大强的事情训斥梁愈梅啊,锦曦想到孔氏他们登门了,看来,张家是要对梁愈梅负责任,迎娶她进门呢,那,春妮儿娘家准许了吗? 锦曦心里存着疑惑,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老梁头和梁愈梅争吵。 梁愈梅见老梁头死活不答应张家的亲事,还扬言要把她送去做姑子,当下急了,扑到谭氏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哀嚎着:“娘,我都已经是强子哥的人了,我就要嫁给强子哥,爹要毁我好姻缘,我不干,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做姑子……” 谭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眼睛瞧不见,一手搂紧梁愈梅,另一手使劲儿拍打着梁愈梅的脊背,也跟着哭起来:“傻闺女哟,娘把你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六年,可不能眼睁睁瞧着你往那火坑里跳哟……” 老梁头木着脸背手站在床前,瞪着这抱在一起哭的母女,气的身子直哆嗦,喝道:“哭哭哭,净晓得哭,瞧瞧你养出来的好闺女,老子我一辈子的脸面,如今都给人当擦屁股纸了!” 这话说的,梁礼胜和锦曦都有些忍俊不禁,还好两人都使劲憋住了。锦曦朝着屋门口张望,老天保佑,梁愈忠终于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梁愈洲,梁愈洲手里拿着一只油纸包,锦曦一瞧就认出那是千里香的打包物。 梁愈忠梁愈洲兄弟一进门,就被眼前这场景给懵住了,梁愈忠赶紧上前去把老梁头扶到床对面的桌子边坐下,梁愈洲过去哄劝谭氏和梁愈梅。 这边,老梁头正跟梁愈忠大倒苦水,说的正是上昼孔氏登门的事情,锦曦在一旁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上昼的时候,张屠户两口子,当真把张大强两三年不曾出门走动的亲娘孔氏,给带到了老梁家。并带来很多礼品,在礼数方面,张屠户那边这回可算是做的周全了。 从老梁头的口中,锦曦听出,张屠户两口子的态度那是非常的做底伏小,而张大强的娘孔氏,则就让人刮目相看了。孔氏的嘴皮子,锦曦那是领教过,对孔氏的为人实在不敢恭维。 “咱乡下人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即便咱梅儿跟张大强情况有些特殊,可他们既然登门,那就该摆出该有的姿态来。可她孔氏倒好,那架势摆的,目中无人啊!”老梁头踢到孔氏,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样子是真被孔氏给气到了。 “作为男方长辈,她进门也不寒暄更不赔礼道歉,只说过来送礼的,说回头等张大强从枫林镇他岳母家接了媳妇春妮儿家来,就掐个日子过来接梅儿进门子!”老梁头道。 “这话说的欺人太甚!”梁愈洲一拳头砸在床边的墙壁上,孔氏这话,把老梁家的闺女当啥了? “可不就是嘛,孔氏哪个泼妇,作死的,欺人太甚,要不是我眼瞎了下不来地儿,早把她打出屋去了,留得她在我家放屁,埋汰我梅儿!”谭氏坐在床上,愤恨道。 “孔氏的意思,那就是要让咱梅儿过去给做小的了?”梁愈忠沉声道,眉头拧起,担忧道:“据我所知,张大强家的家境很不好,若不是张屠户照应着,只怕媳妇都娶不上!咱梅儿这说是过去做小,实里该不会是去听使唤吧?” 老梁头长叹一声,坐在那铁青着脸,没吭声,但很明显他也跟梁愈忠想到了一处去。 谭氏坐在床上恨得磨牙,梁愈洲也是额头青筋暴突,梁礼胜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锦曦把目光投向事情的主角儿梁愈梅,此时梁愈梅的情绪稳住了些,因为她的注意力,早已被梁愈洲带回来的那一油纸包鸡蛋锅贴给暂时吸引住了,正盘腿坐在床里面吃锅贴,也不要筷子,赤手上阵,不一会儿,就满嘴满手的油。 除了谭氏眼瞎瞧不见,屋里其他人但凡扫过一眼梁愈梅的吃样,都不由暗地皱眉摇头。 这样的一个女子,也是他们这些至亲的血脉亲人没办法,不得不去为她尽力争取,不得不尽力维护老梁家上下在村里的尊严和地位。真要平心而论,梁愈梅这样的品行和德性,也难怪人家不把她当回事! “曦丫头,你赶紧送你姑回她自个那屋吃去吧,在这瞧得人心烦!”老梁头厌恶的扫了眼腮帮子撑得鼓鼓涨涨的梁愈梅,朝锦曦吩咐道。 锦曦诶了一声,赶紧过去搀扶着梁愈梅还有那一包锅贴,送她们回了梁愈梅的屋子去了。 锦曦再次回到东厢房时,正好听见老梁头在说话。 “张大强如今还在枫林镇他岳母家求饶告罪呢,孔氏在家给张大强善后,虽说婚姻大事素来父母长辈做主,可要是张大强那浑球,压根就是耍咱梅儿玩的,压根就不打算接梅儿进门,到时候咱把梅儿送过去,梅儿可是里外上下没人待见啊,那日子还不如去做了姑子!” 老梁头把自己最担忧的一种结局说出来,老脸上一片悲恸之色,两鬓花白,眉毛,胡须,似乎都在短短几日内,又染上了风霜。 梁愈忠梁愈洲几人闻言,脸色也是一沉再沉。 这时,坐在床上的谭氏突然轻哼了一声,道:“你这话就说错了,这男人啊,可是压根就不嫌女人多的,贪新忘旧,这山瞧见那山高,哼,即便你豁出去给梅儿找个光棍鳏夫啥的,那也没一个好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相 老梁头愤怒的瞪向谭氏,气得脸颊的肉直抽抽,低喝道:“疯婆子,这正商量正事哪,你甭瞎扯!” 谭氏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不甘示弱的还击道:“没啥好商量的,我的意思是,你要真把梅儿打发到那偏远地方的村旮旯,去配个老光棍和鳏夫啥的,还不如顺了她的心意,许给张大强算了!” “横竖在咱的眼皮子底下,有个啥事,也好照应!”谭氏又道,语气里带着坚决。 老梁头愣了下,脸色冷沉下来,似乎在思忖谭氏的提议。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也都垂下眼皮,认真琢磨谭氏的话,屋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中。 “老三,你娘那提议,你咋看?”过了半晌,老梁头撩起眼皮子询问梁愈忠。 “爹,我琢磨着,娘这提议也是可行的,梅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主要是让她自个嫁的心甘情愿,若是咱给她找个不喜欢的男人过来,梅儿将来日子过不好,也会埋怨咱一辈子。”梁愈忠沉吟着道,尽管对张大强的所作所为极端不耻,但无奈亲妹子一头扎了进去,梁愈忠也没办法。 “爹,我跟三哥是一样想的,梅儿那性子,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说风就是雨,嫁远了咱也不放心,也照看不到!”梁愈洲抢声道,晃了晃手里的拳头,龇牙咧嘴道:“张大强要是日后敢欺侮梅儿,我用拳头招呼他!” “也算上我一个!”一贯沉默的粱礼胜突然开口。梁愈洲嘿嘿一笑,点点头。 谭氏悠然靠坐在床上,难得微笑着点点头,道:“我生你们弟兄四个,就梅儿这个幺女,纵然她有啥缺点,你们这些做哥哥,做侄子的,都要都护着些她!” 老梁头眉头虽是皱起,口里说着喝叱他们弟兄的话。但眼底的神色。跟谭氏也是相差无异。 锦曦现在能理解了为何古代乡下人家,崇尚多生儿子了。在农耕社会,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平凡日子中跟别人的摩擦。男人多力量大。有一定的优势。难怪那时候县城东街的马氏横行。开口闭口就是那句‘我娘家兄弟多!’ 瞧瞧,此番谭氏,梁愈洲他们。都带着这样的心思去力挺梁愈梅。 唯有梁愈忠,神色淡淡,脸上并没有那种因为兄弟人多力量大,便可以横行一点的优越感,相反,眉眼间对这份亲事,隐藏着一抹忧患之色。 梁愈梅的亲事,至此就算是初步定了下来,老梁头见天色尚早,便留了梁愈忠兄弟在屋里,趁热打铁商议啥时候去张家那回话。谭氏依旧是惦记着梁愈梅,怕她吃完鸡蛋锅贴后,不晓得喝热茶,便让锦曦给梁愈梅那送去一碗热茶,顺便,再想法子好好探听下,梁愈梅跟张大强到底是何时何地,因何而勾搭在一块的! 锦曦颇感意外,因为谭氏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托付给了自己,老梁头和其他人也都把期待的目光投过来,锦曦本来不太想去挖掘那些八卦的事情,但是,面对着老梁家所有人的期待目光,其中还包括梁愈忠,锦曦只得点头答应了。 幸好,锦曦对梁愈梅这个姑姑,还不存在多么的厌恶,要是对象是梁锦兰,锦曦打死都不会过去跟她多说一句话的。 锦曦对梁锦兰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因为梁锦兰是个聪明狡猾又有心机的人,仗着自己的容貌上的优势,处处刁难别人。 而梁愈梅是典型的乡下傻妞,没脑子的那种,有的是小孩子气的蛮横劲儿,只要你顺着摸,她基本是没啥攻击力的。锦曦不讨厌梁愈梅,相反,对梁愈梅还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心情。 锦曦端着热茶来到隔壁的梁愈梅屋里,梁愈梅屋里以前因为有谭氏隔三岔五的打理,很是干爽整洁。这两日谭氏眼瞎了卧床调养,梁愈梅的屋子便是杨氏在打理,自然,可想而知杨氏的手笔,有多么的糟糕! 梁愈梅盘腿坐在窗户下面的凳子上,正在捂着嘴巴打嗝,脚底边散落着一张油纸包,里面已经空了。 “姑,奶让我给你送碗热茶过来。”锦曦道,上前把茶放到梁愈梅旁边的桌子上。 梁愈梅朝锦曦笑了下,道:“你来的正好,我刚吃完那些锅贴,嘴巴里正干巴巴的难受的紧呢!”说完,端起茶碗吹着喝。看到锦曦站在那,嘴巴努了一旁的凳子,对锦曦道:“坐呀!” 锦曦将那椅子上堆放着的一双袜子还有两块有点怪味的帕子,挪到别处去,在那凳子上坐下,看着梁愈梅喝茶。 “姑,你当真要非张大强不嫁么?”锦曦歪着头问。 梁愈梅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茶碗,眼睛定定看着锦曦,胖乎乎的脸上染上一抹怒色,道:“是不是他们让你过来做说客的?那就滚出去!” 锦曦连连摆手,道:“姑,我才不是呢,我就是私下里问问你。嗯,告儿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保准乐呼!” “啥好消息?快说!” “爷奶他们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你和张大强的婚事,这会子正在那合计呢!”锦曦道。 “当真?”梁愈梅脸上的怒气瞬间被喜悦和亢奋所取代,惊呼出声,起身就要奔去隔壁屋子旁听,被锦曦好不容给劝了回来。 “爷刚刚消气,姑你这会子跑过去,到时候爷一怒,又不让你嫁给张大强了,那你不就麻烦了嘛?还是听我一句劝,别去听,既都已答应让你嫁,啥日子你早晚都晓得的!”锦曦道。 梁愈梅重新坐下来,激动的再次跟锦曦求证:“你当真听得一清二楚,我爹松口答应让我嫁给强子哥?” 锦曦点点头,道:“我几时忽悠过你?” 梁愈梅想了想,道:“那倒也是,兰儿那丫头滑头,不及你对我好,我心里省得的!” 锦曦敛下眼,她可不敢当梁愈梅这夸赞。若是梁愈梅晓得她那会子在千里香铺子里上吐下泻,把茅厕都踏平了,草纸被换掉,屁股眼那都被竹削子给刮红了发炎了,都是因为锦曦在饭菜里下了泻药,恐怕梁愈梅就不会说出这样的夸赞话了。 “姑,曦儿很想晓得,你到底是冲着啥,对张大强就这样一眼相中,还死心塌地要跟了他?你早就晓得,他是有媳妇的人啊!你能告儿我么?”锦曦温和的询问梁愈梅,不让她从自己的声音和神情里,感觉到敌意,就像朋友间的聊天那样,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去试图打开她的心扉,走进她的内心,看她内心所想。 梁愈梅愣了下,紧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大决心似的,身子朝锦曦这边探前几步,压低声神秘叨叨却又洋溢着怀春女子的幸福,对锦曦道:“曦丫头,这事是我跟强子哥两人的私房话,他跟我约好,让我对谁都不能说半个字的,我只跟你说,你万不能去外道啊!” 锦曦连连点头,梁愈梅用力咳嗽了声,像是在整理思路和组织语言,神情带着对美好故事的追忆,开始讲述开来。 “我打小,娘就不让我外出,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你们家的铺子,还有隔壁陈家的堂屋。村里好些人,我都不认得的!”梁愈梅道,锦曦暗暗点头,这确实是事实,谭氏和老梁头把梁愈梅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去年腊月初一,四哥成亲闹洞房那晚,我是头一回见着强子哥,我觉着他人长得精神,又那么爱说笑逗乐,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我就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人!” “姑原来中意的,是那种喜欢说说笑笑的男子?是不是二伯那种?”锦曦插言问道。 “不不不,”梁愈梅连连摆手,纠正道:“我二哥那是嘻皮笑脸的猴儿精,我不喜欢。我喜欢的男子,就是强子哥那样的,高高瘦瘦,很精神,喜欢说笑话逗乐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跟我一样弯成一条缝隙,他的鼻子还很挺俏呢,牙齿也很整齐很白……” “姑姑,你不用说太清楚,我能明白你喜欢的是啥样的人。”锦曦忍不住打断梁愈梅的审美描述,说白了,梁愈梅喜欢的,就是张大强那种长相的年轻人。不可否认,张大强确实长了一副好皮相,只是,梁愈梅有一点说错了,她的眼睛之所以眯,那是被脸上的肉挤压的,而张大强的眯眼,那是天生的眼带桃花,眼角有点微微上翘的那种。 “曦丫头,你不晓得,我在家中虽打小就被惯着,可我那是像畜生般被我娘给圈养着的呀!她啥活都不让我干,也不要我跟哥哥们去下地,甚至都鲜少要我出屋门,说是日头晒黑了我的脸!”梁愈梅提起成长经历,那是一肚子的苦水,锦曦听得一愣,要是谭氏听到梁愈梅的心声,不晓得会做何想! “我爹心里疼我,可当着我的面儿,从来都是虎着一张老虎脸。大哥二哥跟我年纪相差太多,自然也是没话可说。三哥人好,可是个闷葫芦,只晓得埋头干活,四哥也是如此!辉小子要专心读书做学问,胜小子是侄子,我做姑的也拉不下脸面去跟他说话玩闹。唉,我给憋得呀,日子过得真是煎熬。”(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感动 我整日待在屋子里,实在无趣,只得用吃东西来打发,如此下来,我就变成肥猪这般了,还养成了贪吃的怪毛病,天长日久,想戒除都难!”梁愈梅摇头叹息,一脸的郁闷。 锦曦骇然,惊诧的看着眼前要摇头叹息的梁愈梅,如果,在进这屋子的前一刹那,锦曦还将梁愈梅归纳到没有脑子,不会思考人生的行列里面,那么,此刻,现在,锦曦真的要纠正自己的观点,扭转对梁愈梅的看法了。 锦曦也跟着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梁愈梅看似娇惯生活的背后,掩藏着许多的无奈,家里父兄这么多,可她从小就缺乏来自男性这边的关爱! 如此长期以往下来,她人格中便缓缓形成了一种恋父兄的情结。而能言善辩充满着热情的张大强的出现,恰好弥补了梁愈梅缺失的这些,再辅以一些其他的温情举动,便轻而易举俘获了这个少女的芳心。 “姑姑,你跟张大强,是咋样走到一块去的?谁主动去找的谁?”锦曦把话题扭转回来,接着问。 梁愈梅想了想,回忆道:“年前那回,我跟四嫂不是打架了嘛,我很难过,早上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我一口气跑到柳树林子那块,遇到了在那拢松毛的强子哥,我俩不过是在四哥闹洞房的那会子打过照面,他竟然一眼就认出来我是梁老四的妹子!他见我哭了,就安慰了我好一阵。临走时还跟我说,让我把他当哥哥,我烦闷的时候,就到柳树林子那块去,他就过去找我给我说笑话解闷。” “他媳妇怀着身子,老娘又身体不好,家里的生计重担都落在他一人身上,又怎么能够随时随地的跟过去给你解闷呢?”锦曦不免诧异。 梁愈梅幸福而甜蜜的瞟了眼屋里一角墙上挂着的一根红色腰带,道:“我没回要去柳树林子前,就把那根红腰带。给栓到后院院墙外面的门把上。他瞧见了就过去找我。” 锦曦恍然,这两人还有连接信号呢!由此可见,张大强从起初,便是抱了目的前来的。要不也不会闲得发慌。成日里来老梁家后院晃荡。看门把上有没有系红腰带! 锦曦猜测,梁愈梅铁定在跟张大强那抱怨时,无意中透露了些什么信息。而那些信息,应该是张大强所在意并追求的。于是,张大强便把目标完完全全瞄上了梁愈梅,并开始勾引。 梁愈梅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的吸引张大强呢?锦曦纳闷。 “他跟我在一块的时候,都是他在说话逗我笑,我起初晓得他有媳妇,也没往那方面多想。自打那一回,我俩坐在柳树林子里说话,他怕我地上的草咯到我,脱下他的外衣铺在地上让我坐他衣裳上,还送给我一盒胭脂,他还跟我说,老天爷不开眼,要是让他早一些遇到我,如今就不会有春妮儿了……” 梁愈梅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露出一抹娇羞的笑,接着道:“就是那一回,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牢牢抓住他,因为他是我长这么大,头一个对我那样好的男人!要是错过了,我要后悔一辈子!” “可是姑姑,你当初对文鼎,好像也是这么说来着,你也说你错过了,要后悔一辈子。这回对张大强,你当真确定?”锦曦问。 梁愈梅红了脸,啐了一口锦曦,道:“那都那一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还拿出来笑话我!唉,以前我还以为文鼎喜欢我来着,后来他见了我眼睛都不斜一眼,再跟我的强子哥一比,我才看清楚了,只有强子哥才是真正稀罕我的男人,我就是要嫁给他!” “宁可嫁过去做小也要嫁?”锦曦追问。 “小老婆那也是老婆呗,我才不管那些呢,他们家又不是啥当官的大户人家,几间破屋子几块田地,大老婆小老婆没啥分别的!”梁愈梅倒是极其的见的开。 锦曦点点头,有时候,有些事情,尤其是男女情事,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甘愿葬身火海,梁愈梅就是如此。 “张大强说过会娶姑姑你?”锦曦再问,梁愈梅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嗯,他亲口说的,还发誓了。” “可他如今却在枫林镇他岳母家赔罪,没有过来看你。” “事情闹开来,春妮儿铁定是要闹一闹的,这也没法子!强子哥这会子也是为难呀,春妮儿毕竟是在我前面进门的,还怀着孩子,强子哥重情重义的一个人,铁定要先顾着那边了,这我能理解。不过不打紧,等我嫁过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这在老梁头他们看来,是极其怠慢和不在乎的一件事,在梁愈梅眼中,却是这样的一种看法,而且还说的轻描淡写。 “张大强成了亲,还能跟姑姑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说什么相见恨晚的话……姑姑,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怕不怕他将来,若是遇到了别的女子,也跟人家说这同样的话呢?”锦曦试探着问,本来她是想说,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但是想到梁愈梅对张大强的情网深陷,为了使谈话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中进行,锦曦不得不改口。 面对此女子惯常有的顾虑,梁愈梅却是哈哈一笑,摇头摆手道:“铁定不会!强子哥说了,我是他最后女人!” “姑姑,凡事不怕一万,总怕万一,假如呢?”锦曦再问,这趟为了揭开老梁家上下困扰多日的谜团,锦曦真是豁出去了,一辈子似乎都没有今日说的话多。 “假如啊……”梁愈梅喃喃着,肥嘟嘟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下巴上的肉层叠着堆挤在一块,从锦曦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好像长着三个下巴似的。 “他要是有一日敢那样负我,我一刀切了他,要他断子绝孙!”梁愈梅咬牙道,细细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冷光,还用手比划了个切小JJ的动作。 锦曦懵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魂,轻咳了声从椅子上站起身,道:“既如此,那曦儿先预祝姑姑新婚吉祥,早生贵子了。姑姑喝过了茶,好好歇着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锦曦取过梁愈梅喝干的茶碗,抬脚就要离开,又被梁愈梅喊住。 “姑姑还有啥事啊?” 梁愈梅笑了下,扭捏着道:“曦丫头,下回见了面,可不得张大强张大强的喊,得改口叫姑父!” 锦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抬手抹了把额头冒出来的细汗,干笑了笑,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梁愈梅的屋子。 站在门口,锦曦大口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清新空气,又活动了下腿脚,隔壁东厢房里,传来谭氏焦急的声音。 “可是曦丫头出来了?快快快,把她叫进来!” 随即,东厢房的门口,梁愈洲探出身子来,招了锦曦进屋。 锦曦进屋后,不待谭氏和老梁头启口询问,便将方才在梁愈梅那,跟她的所有一问一答,一字不漏的给复述了一遍。然后,丢下满脸怔愣时惊时怒时怨时叹的老梁头和谭氏,自己去了桌子边给自己倒了碗茶,一口气喝干。 这边,老梁头和谭氏他们,终于从那番对话中,回过味儿来。老梁头打了个长长的哀声,颓丧的坐了下来,一言不发。梁愈忠梁愈洲兄弟相顾无言,两兄弟脸上都闪现着惭愧之色,为自己这些年,都觉着自己这些年,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职责,疏忽了妹妹,才让别有用心的张大强有机可乘! 而谭氏,则坐在床上又开始抹泪,一边哭一边低声叹息着道:“傻闺女,娘的傻闺女,娘哪里是要像畜生那般圈养你,还不是怕你干活把皮肉磨粗实了,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啥都为她争取,夜里要起身好几趟,去给她盖被子,洗脸洗澡水是端到她脚边,弄到最后,啥功劳都抵不上那张大强的一件衣裳一盒胭脂……”谭氏继续哭诉,道不尽的伤心和失望! 老梁头眉眼揪在一起,拳头捶了捶桌子,最后拍板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老婆子,你啥也甭唠叨了,咱闺女这回,怕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咱也没啥好拗的,罢罢罢,今夜里我就去找老姜头他们说这事,咱这边就请他保媒,回头明儿再去取知会张家那边,让他们也给找个媒人,两下合计和日子,一块吃顿饭,就算成了!” 至此,梁愈梅的事情告一段落,大家伙都散了各自家去。 梁愈忠和锦曦回来后,锦曦私下里将粱礼胜的那块定情之物,交到桃枝手里,便转达了粱礼胜的那番话。桃枝起初是惊骇,但当听完那番话,眼睛湿漉了,心,更是给感动的,软成了一团…… 吃夜饭的时候,蔡庆阳终于赶着牛车从镇上回来了,不过梁愈林一家三口,却没有同行。 据蔡庆阳回来禀告说,诊断的大夫确诊了,柏小子腹痛的原因是吃了坏掉的鸡蛋,加之喝了发霉的腊骨头汤,两下触发病情加剧,才上吐下泻。幸好送去的及时,要再拖延个把时辰,情况就更危急了。 …… 对不起各位亲亲们,今晚上有事耽误了传晚了一个小时。从明天起,照旧上午八点整,晚上六点整两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蜕变 柏小子今夜就住在大夫家后院,专门为病患准备的屋子里观察,自然,那里住一晚上是要另付银钱的。梁愈林两口子都留在那陪着,估计要明后日,等柏小子彻底脱离了性命之忧,方能回村。 “唉,可怜了柏小子,上吐下泻的老折腾人了。前段时日咱老四也是腹泻了几回,那小脸瞧着就瘦削下去,蜡黄蜡黄的呢……”孙氏跟梁愈忠感叹着。 老梁头他们那后院,可是半只鸡都没有,杨氏娘家就老杨头和老太太两人在家,买了一个仆妇照料衣食住行,养了几只鸡,据说上回鸡瘟全死掉了。 杨氏的兄嫂常年驻扎在镇上的杨记布庄,杨峰和梁锦兰住在县城,梁礼柏这鸡蛋是哪里来的呢?锦曦不由暗自琢磨。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扭头问一旁的董妈,道:“董妈,上回咱两去我二妈家拿回来的那只大母鸡,你可记得内脏里有蛋不?” 董妈被这一询问,也眼角眯起来回想,一拍大腿,道:“哎呀,大小姐,莫不成柏少爷吃的那蛋,是咱家那瘟鸡肚子里的?咱扔那瘟鸡那会子,我可是没瞧见半只蛋!” 锦曦点头不语,其他人闻言,也都了然,梁愈忠忍不住摇头道:“真是作孽啊,但愿这回的事儿,二哥二嫂能落个教训!” 在家歇息了好些日子,锦曦从翌日起,便沿袭以前的习惯,每日早饭后。随着梁愈忠一道去镇上的铺子里打理。 转眼便到了四月二十二,今日,是锦曦的十二岁生辰。锦曦起了个大早,孙氏起的更早,在灶房亲手给锦曦煮过生辰的红鸡蛋。当孙氏来到锦曦屋门口跟她问候的时候,锦曦已经洗漱完毕下了床。 “娘,我这里梳头换好衣裳就出去。”锦曦脆声应道,晓得孙氏是过来叫她去剥红鸡蛋吃,过生辰都要亲手剥蛋壳,取义剥新生。将过去的一切不好的霉气厄运。全都剥除掉,如新生一般,重新开始,故名剥新生。 锦曦在屋里打开箱笼。换下身上的春袄子。取出去年生辰时。文鼎送的那件水蓝色的水袖长裙。去年穿的时候,那裙子还长了一大截,今年穿在身上。正是刚刚好。 锦曦往上身罩了一件紫色镂花的轻薄小比甲,高腰束着一根同色丝带,在腰侧打成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结状。脚上穿着桃枝为她纳的蓝面白底绣花鞋,鞋尖上绣着两朵淡雅的山茶花。锦曦原地转了两圈,裙子散开来,仿佛一朵青色的水莲花在盛开。 她满意的收住身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这张清秀的少女脸庞,随着时间的推移,青涩缓缓退去,眼角眉梢,多出几分妙龄少女的青春秀丽,锦曦不由抿嘴一笑,拿起一旁的梳子,开始轻轻梳理长发。 一头黑鸦鸦的秀发,在头顶梳了一个倭髻,上面无一花一簪。余下的秀发编成一条五股麻花辫,几缕金线串染其中,辫子从颀长粉白的脖颈处,绕到左胸前。 “曦儿,梳洗好了没?要不要娘帮你?”孙氏又折了回来,隔着屋门口柔声唤道。 “诶,我这就来了。”锦曦应道,满意的将梳子放回原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当她拉开屋门,步伐轻盈的走出屋子的时候,孙氏正站在门口的廊下,跟坐在梧桐树下石桌旁的梁愈忠说着话。 春末夏初,梧桐树伞状的叶子,绿茵茵一片,初升的红日,从东面斜斜的照过来,晨风中,梧桐树上的鸟雀,在叽叽喳喳的鸣唱。 轻盈而出的少女,着一袭清水般柔顺的长裙,裙角在晨风中飞扬。清秀的脸庞,明亮有神的双目,小巧的元宝鼻下,粉色的唇瓣微微翘起。随着她的走动,搭在左胸前的金线麻花辫轻轻晃动,整个人看起来,是那般的清爽,俏丽,灵动。 孙氏和梁愈忠二人都目光定定的看着锦曦,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最后都忘了言语。等到锦曦走到他们二人身边,歪着头抿嘴一笑,孙氏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欣喜又欣慰的在锦曦身上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锦曦的的辫子,感叹道:“我的曦儿,啥时候都长成大闺女了?瞧瞧,这身裙子穿的真好看哪,娘都舍不得挪开眼了。她爹,你说是不?”孙氏扭头问激动的问梁愈忠。 梁愈忠脸上的神情跟孙氏一般,闻言,也是连连点头,由衷道:“我们曦丫头最好看,咋样打扮都是最好看的!” 锦曦从前都是一副双丫髻,衣着打扮也是农家孩子的粗朴打扮,落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副小大人的爽利模样。而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长裙和比甲,发型也换了,多出几分少女的味道来。梁愈忠他们看久了小萝莉,再看今日这美少女装扮,视觉上的冲击自然不言而喻。 锦曦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爹这话说的,可就真让我不敢信了。往常我穿那些粗朴衣裳,你也常竖大拇指的!” 梁愈忠憨厚一笑,道:“我的闺女,啥样都好看!” 孙氏也笑了,道:“人靠衣裳马靠鞍,曦儿,你早该这般穿戴了!”说完,笑容中又多出一些心酸来,闺女从前不能这样穿戴,说到底还不是他们这些做爹娘的没本事,如今,这家里家外的好日子,大都是闺女的功劳啊! 锦曦瞧见孙氏眼眶红了,心下明了孙氏所想,撒娇似的挽住孙氏的手臂轻摇着,道:“娘,我都盼了快一年了,赶紧带我去剥新生呗!” 孙氏看着身前小女儿态的闺女,破涕为笑,伸手刮了下锦曦的元宝鼻,爱怜道:“好好好,咱这就去!她爹,你也跟着过来剥一剥,沾沾喜气啊!” 一家人聚在一块,欢欢喜喜剥过了红鸡蛋,因为上昼锦曦要随梁愈忠去镇上铺子里,晌午饭不能家来吃,孙氏便提议下昼让他们父女俩早些收工,夜饭多做几个大菜,好好给锦曦庆生。 长桥镇,千里香铺子里,每日早饭的这一茬,生意都是极其的火热,铺子里面坐满了顾客,铺子外面的顾客也是将那案台给围得水泄不通。宝红跑堂,收盘子碗筷擦桌子,秀兰和琴丫系着围裙,站在铺子门口延伸出去的棚子地下,一个下面条煮饺子馄炖,一个炸油条糍粑年糕什么的,崔喜雀每隔一会儿,就从后面院子里,端过来叠得老高的蒸屉,架在外面的大水锅上面,蒸屉里面是香喷喷的包子馒头和春卷烧卖。 孙二虎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再兼任收受钱,大家伙分工有序,虽忙得脚不沾地,但却很有条理。 千里香斜对面,一条暗巷的入口处,两个做庄户人打扮的男女,鬼祟着蹲在那里好长时候了,一直朝斜对面喧闹的早点铺子这方向,探头探脑的张望,眼底闪着滴溜溜的精光…… 锦曦和梁愈忠来到镇上的铺子里,正好赶上千里香最后一拨忙碌,好不容易等到日上三竿,早上这拨买卖高峰期总算过去,大家伙都得以松懈一口气. 趁着空挡的功夫,琴丫悄悄把锦曦往后院她自个那屋里拽去,锦曦被她反身掩屋门的动作弄得更懵了,道:“琴丫,何事让你这般神秘兮兮的?” 琴丫关好门,又确定屋外没人过来,这才笑眯起眼朝锦曦这边凑过来,无尾熊一般勾住锦曦的手臂,道:“曦丫头,抗拒从严坦白从宽,赶紧儿跟我说说,你俩啥时候好上的?” 锦曦被琴丫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吓了一跳,推开琴丫,嗔道:“你疯言疯语的说啥呢,难不成这就是你作为我闺蜜,今日送我的生辰贺礼?我不中意!” “哎呀呀,你放心好了,我另外给你准备了贺礼呢。瞧瞧,瞧瞧,都这会子了,还跟我这装?咋,难不成你不晓得他喜欢你?” 锦曦眉头皱起来,道:“你说话没头没脑的,谁喜欢谁?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琴丫牛鼻子猛地皱了起来,一拍掌,急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文鼎啊,咋,你该不会不晓得他稀罕你吧?” 自己和文鼎确实交情不错,还背着其他人私下密谋过两件事情,一件是打击报复马家兄弟,还有一件是求助文鼎之力,查探梁愈驹在湖海县那边的行踪。但是,这跟男女私情是扯不上关系的吧? 锦曦想及此,眉头大皱,伸手摸了下琴丫的脑袋,这丫头不会是发烧说昏话吧? 琴丫拽住锦曦的手,眼睛中光芒大盛,道:“二虎哥去探望文鼎,在他书房的抽屉里,瞧见了厚厚一摞画像,画的全是你呢!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安静着的,都是你!” 锦曦暗诧,孙二虎素来是不会扯谎的,琴丫再疯癫,也不可能凭空捏造这么件事来打趣自己。那这事,就是真实存在的了,只是,文大哥画自己做什么? “那些画或许不是文大哥所做,指不定是他的友人所画,画上的人也不定是我,二虎哥瞧错了呗,没啥大惊小怪的!”锦曦轻描淡写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抬尸拦门 “二虎哥虽识字少,可那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是不是你,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听崔喜鹊说,琴丫跟孙二虎这对小鸳鸯,如今感情好的很,只待琴丫过两年及笄,就要商谈婚事了。 于是,这会子听到锦曦说孙二虎瞧错了,琴丫还颇为愤愤不平,要为孙二虎给挣回这理儿。 “还有,那每一张画的最底下,都盖着文大哥的印签,二虎哥那是最熟悉不过的了,你还有啥可抵赖的?”琴丫道。 锦曦抿嘴淡笑,道:“好好好,我不抵赖,即便那就是我,可又能说明啥呢?我跟他熟啊,就拿我来练习也没啥稀奇的!你别胡乱猜测了,跟我这说说就罢,免得回头给文大哥尴尬!” “那他咋不画我,偏生全是你?”琴丫气鼓鼓反问。 锦曦笑了,捏了捏她的牛鼻子,道:“有二虎哥护着,谁敢画你?” 锦曦一语道破,琴丫当即俏脸一红,轻捶着锦曦,道:“曦丫头你可真坏,正说着你呢,倒反过来拿我取笑了!” 两个人闹了一阵,歇下来,琴丫侧脸还是不甘心追问锦曦:“曦丫头,我是说假若,假若文鼎他,当真对你存有那种心思,现在不敢跟你说,是你还没及笄,等你及笄了,他或许就要说了,那你那时候咋办?应?还是不应?” 锦曦也侧脸看着琴丫,稍稍垂下眼帘,沉吟了下。抬眼道:“我才十二岁,不想提早为这些事情烦心。” “假若呢?你要晓得,文鼎可是文武双全,跟你一样,又会打理生意,人长得嘛,那更是长了眼睛的都有目共睹,没的说……” “没有假若。”锦曦淡淡道。 “如此说来,你对文鼎,一点喜欢的念头都没有么?哪怕一点点?还是。你心中已经有别人了?你要晓得。咱两同岁,再过两年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呐!”琴丫用自己的两根手指头捏在一块,比划了下。 锦曦有点想笑,这古时代的少女。就这般早熟么?上一世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些什么?想想……嗯。她刚开始上初中。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考上当地最好的县一中。 “琴丫,你就甭再逼问我了。我真没想过那些。等我到了十四岁,我再去想也不晚!”锦曦无奈道。 “曦丫头,我也是昨日才晓得的,原来文鼎他忒有钱啊,他舅舅的那个在好多地方开了分号的茗山阁酒楼,往后是要传给文鼎的呢!你要是嫁给了文鼎,保准让你吃穿不愁,还能去县城购置两进的大宅子!你这般拼了命的挣钱,不就是图这些么?” “我是图这些,我还想挣了钱,把这跟近的田地全给买下来,坐在家里做个闲散收租的地主婆呢!”锦曦道,手指捏着垂在胸前的辫子发梢,抿嘴一笑接着道:“可我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来这些,而不是通过嫁娶,截取别人的劳动果实,坐享其成来的东西,不能让我踏实!” “哎呀,你打理生意那般老成,咋在这些事情上,就不开窍呢,我都快被你给气死了!”琴丫坐在那双手叉腰,鼓起腮帮子,故意恶狠狠瞪着锦曦。 锦曦微微一笑,目光平静的看着琴丫,那种目光,落在琴丫的身上,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似,一个大人在看不懂事的孩子耍脾气似的! 琴丫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惊讶,等到再看时,锦曦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清澈,好像方才的一瞬只是场幻觉。 屋外,阳光从窗户和屋门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片碎裂的光斑。 锦曦估摸着时辰,站起身来,道:“我要去隔壁孙记那转转,回头再来找你。”说完,朝琴丫抿嘴一笑,步伐轻盈的开了屋门步出屋外,不一会儿,脚步声便消失在内院。 这边,琴丫颓丧的叹口气,想到什么,赶紧一溜儿爬起身,往屋子的后窗那跑去,从推开的窗户下面朝外面张望。 窗户外面,孙二虎垮着肩站在那,琴丫左右张望,除了孙二虎再没别人。 “别瞧了,他走了。”孙二虎道,瞥了眼身后高高的院墙,道:“从这里翻出去的。” “呀,那院墙可高着呢,文鼎他不是大伤未愈就跑出来,还翻这么高的墙,不怕伤口裂开?”琴丫问道。 孙二虎皱眉:“他固执的很,认准的事谁也拦不住。” “哎,文鼎哥都听到了吧?”琴丫苦着脸问。 孙二虎郁闷的摊开手,道:“若不是亲耳听到,他又怎么会面儿都不见一面就走呢?喏,这锦盒是他留下的,回头你找机会转交给曦丫头吧!” “哎,可怜的文鼎哥,大伤未愈还屁颠着跑过来给曦儿庆生,这下受打击了,指不定家去躲墙角哭去了。多登对的两个人啊,可惜了……”琴丫趴在窗户边感叹。 孙二虎不悦的瞪了眼琴丫,埋怨道:“都怪你多事,非要说试探曦丫头,文鼎晓得你要试探曦丫头,怎么会不过来听上一听?你呀你,闯祸精……” 锦曦刚刚从存库房查看出来,正在前面铺子里,跟张掌柜商讨事情,突然,只见铺子门口的巷子里,有三三两两的人,急匆匆朝前面的巷子口奔去,一副赶着瞧热闹的模样。 张掌柜并未在意,摸着胡须摇摇头,继续说事。突然,秀兰姐从外面一脸惶急的跑了进来,目光在铺子里的人身上掠过,似在找谁。当看到锦曦,秀兰匆忙跑过来急道:“曦丫头,不好了,那边来了一家人,门板上还抬着个老太太,说是吃了咱家有毒的肉包子,要来找咱偿命呢!三叔和四婶他们正跟那家人理论呢1” 张记铺子里的人皆震惊住了,一个个望向锦曦的目光,顷刻就变得有些复杂。有两个人,原本正准备给家中孩子称些芝麻花生糖家去,闻言,都迟疑住了。 张掌柜大皱眉头,对那些顾客铿锵道:“大家伙别信,我张某人敢用用大半辈子名声保证,我们东家姑娘开铺子,那是开的良心铺子,这其中必定存有误会!” 锦曦朝张掌柜那投去感激一瞥,张掌柜点点头,锦曦转身火速赶去了千里香那边,阿财和阿旺紧随其后。后面,孙记杂货铺子里的顾客,也都鱼贯而出跟在后面瞧热闹去了,铺子里顿时空空如也。张掌柜将铺子交给下面的伙计阿福打理,自己也火急火燎赶去了前面巷子口。 千里香早点铺子,自锦曦接手后,便做了整改,将面向大街的那一面墙壁,给打通改装成铺子大门,大街相对比较宽阔,是长桥镇几条主街道中的一条,平时能并排行驶俩辆马车。 锦曦带着阿财他们赶到的时候,远远便见到到人群以千里香门前为中心点,将这条主街道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弄得对面那些镶补牙齿的铺子,还有铁匠铺子门前,都站满了人。所有的人都在朝着千里香这边指指点点,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锦曦在人群外围,就听到众人聚焦的中心点处,传出一个男人愤慨的叱责声,他在跟围观的众人痛斥事情的起源,大意跟秀兰先前转述的差不多。期间还夹杂着一个妇人,歇斯底里的哭嚎声…… 围观的大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还有跟近的贩夫走卒,很多人也都是千里香的熟客。大家见到锦曦快步而来,都纷纷让开一条道让锦曦进去。 包围圈里,锦曦看到地上放着一扇旧木门,上面直挺挺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上面露出几把乱糟糟的花白头发,下面露出一双脚,鞋底沾着泥土,鞋尖上还破着两个洞。一瞧就是家境贫苦人家的老妪,这副死后的破败样子,乍一眼当真能触动人的同情心。 边上还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正在那哭的伤心不已,在妇人边上几步处,一个做庄户人打扮的精瘦男子,正跟周围的围观者,句句血泪的追忆他老娘的悲惨遭遇,再痛斥黑铺子的卑鄙毒辣云云…… “我老娘身子骨那是真的好,花甲子的年岁那是小病小痛都没,咱家穷,吃不起荤,可我是孝顺儿子,今早来这千里香铺子,给我娘买回一只肉包,我娘吃下去没半刻功夫,就站不稳了……大夫说了,是吃食出了岔子,我娘今个早上就吃了他们铺子里的一只包子……”那同样穿着白色麻布孝衣的男子,正在愤怒的讲述事情的始末。 梁愈忠和崔喜鹊垮着肩站在一旁,从两人的神情来看,显然是经历了一番唇舌苦说,但无济于事,正惶急着呢。而琴丫和孙二虎,也都是赤红着脸,一个个是又惊又怒又摸不着头绪的为难样子。 瞧见锦曦过来,他们几人像是见着了主心骨似的,忙地朝锦曦这边奔来。边上围观者中,就有人跟那孝衣男子提醒:“那个穿裙子的姑娘,是他们铺子的东家,你有啥冤屈去跟她那理论!” 孝衣男子闻言把脸扭过来,锦曦看见一双贼眉鼠眼却离奇愤怒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诈尸 “你来的正好,我娘是吃了你们铺子里的包子中毒身亡的,你得给我个交代,不然咱衙门口见,让官差来封了你的铺子,抓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奸商下大牢!”孝衣男子朝锦曦这边恶狠狠咆哮。 “这位兄台,我们铺子在这大街上开门坐生意,那不是一日两日,别说卖有毒的包子害人,即便馅料时候搁久一点,味道有点变味,我们都宁可扔弃,也绝不会用来售卖。”面对那孝衣男子的咆哮,锦曦镇定从容的道。声音虽不是大吼大叫,但清澈的嗓音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栽赃嫁祸你们铺子?他奶奶的,我要栽赃嫁祸,也不会拿我老娘的性命来做春秋!”那男子气的直跳脚,指着地上白布盖不住头脚的老妪,涨红着眼睛大吼道:“我娘就是吃了你们铺子里的肉包子,才一命呜呼的,人证如山,你跟我去衙门口对质去!”说完,就要上前来拽锦曦,有阿财紧跟锦曦身侧,那男子自然不能近身。 他更是急得哇哇大叫,在地上打滚嚎哭,大骂世态炎凉,人情冷漠,奸商仗着人多欺负他们。跪在门板边的孝衣媳妇,这时候也加大了嚎哭的力度,朝着周围围观的众人砰砰的磕头,口中哭喊着:“各位好心的大伯大妈,叔叔婶婶,大哥大姐,求求你们为我们说句公道话吧……” 风过,拂起那门板上老妪露在外面的花白的头发。格外的凄凉悲惨。 围观的人群中,就有很多人,将情感的天平偏向了这可怜的一家三口,有人甚至大声道:“大路不平旁人踩,你们开门做买卖,人家是吃了你们家的包子才死的,怎么着也得给个交代,一句话就打发了实在欺人太甚!” “务必得给个交代,要不往后咱谁还敢去你们铺子吃东西?” “就是就是……” 听着围观人群中的舆论矛头都指向了自己这边,除了锦曦。梁愈忠他们一个个眉头紧皱。开口辩解,可无人理睬,张掌柜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锦曦留意到那个披着白帽子的媳妇,跪在那垂着头。嘴角隐隐勾起一丝得逞的冷笑。锦曦垂下眼。微微凝眉。然后,她扭头跟身侧的阿财嘀咕了句话,阿财点点头。转身拨开人群,眨眼功夫便折了回来,手里端着一张桌子。 锦曦在阿财的搀扶下,站到桌子上面,如此一来,所有人就都在她的目光俯视之下。 “诸位叔伯婶娘,大哥大嫂,请大家稍安勿躁,容我给大家一个交代!”锦曦举起双手,朝底下的众人示意,四下的议论声顿时就弱下去许多,众人都仰头把目光齐聚在桌子上面的锦曦身上。那一对披麻戴孝的男女,也不由诧异的抬眼瞟向锦曦。 日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少女一身天青色水袖长裙,好似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边,油亮光滑的发辫垂在胸前,清秀的面庞上,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环顾四下,脸上没有半分心虚惶恐的表情,有的,只是沉稳淡定的纯善风采。但是,当她的目光环顾四下,最后落在那一对披麻戴孝的男女身上时,少女的眼底带着一抹压抑的怒气。 “承蒙乡亲父老们照拂我们小铺的生意,来我们铺子里的顾客,大多是这附近巷子里的住民,再远一些也是镇上其他片区的居民。间或有些下面村子里的村民上来,也会过来照拂一二,在此,我梁锦曦先跟诸位道一声感激!”说完,锦曦垂下头,朝底下的众人施了一礼。 “你们家的东西物美价廉,铺子里伙计态度也好,我们自然愿意照拂你们生意!”人群中,也有一些对对千里香看好的,这时也出声道,周围顿时又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少扯废话,我只认准我娘今个就是吃你家的包子吃死的,你得给个交代!”孝衣男子朝着锦曦这边怒吼。 锦曦再次抬手,朝周围示意下,四下再次安静下来。 “这位兄台,你口口声声说你娘是吃了我们铺子里的包子才致死的,大夫确诊了的。那么,你能否详细告知,你娘到底是吃了我们家的那种包子才致死?”锦曦把目光锁定那男子,问。 “就是你们家的肉包子!”他大声道。 “我家的包子有不下十种,有的是全素,有的全荤,有的则是荤素夹杂,如香菇青菜肉末包,你娘吃的那一只,是到底是啥馅儿的?”锦曦淡淡冷笑,又追问。 那男子眼底骨碌了下,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废话,自然是吃的你家的灌汤猪肉大包,三文钱一只的那种!” 崔喜鹊和琴丫秀兰他们一听那人这样答,脸上都闪过一抹惊诧,锦曦朝她们投去一个目光,她们领会赶紧垂下眼脸,快速掩饰好情绪。 “这位兄台,你确定你娘是今日早上,吃了我家的灌汤猪肉大包才致死的?”锦曦扬声追问。 那男子也有点诧异,大还是点头,更大声的道:“没错,正是这般,是你们害死了我娘!” “大家伙都听仔细了么?”锦曦大声问围观的人,人群都纷纷点头。 锦曦突然启齿轻笑起来,道:“实不相瞒,但凡这几日来我们铺子吃包子的新老顾客都该晓得,我们铺子的猪肉馅儿,一直都是镇上肉市的张屠户给供应。” 锦曦目光环过四下,清声道:“张屠户家中出了些事情,已经歇业好几日了,于是,自三日前起,我们千里香的灌汤猪肉大包便也改成了洋葱汁牛肉大包!” 身后的崔喜鹊她们闻言,终于都一个个卸下了大包袱,梁愈忠和孙二虎冷笑着睨着那孝衣男子,孝衣男子打了个激灵,只觉着这场戏好像哪里有漏洞?可是不对呀,他句句台词可都是照着十八爷的吩咐来的! “大家伙既然听清楚了,就为我们铺子做个证吧!”崔喜鹊也在一旁大声道:“我们铺子,可是三日前,就没再卖灌汤猪肉大包了,铺子里都找不到半两猪肉碎屑,猪肉包都没捏,你上咱这咋买的呀?” “没错,咱铺子都没捏猪肉包子卖,你这不存心过来找茬么?找茬也得事先把情况给打探清楚吧?这下露馅儿了吧?”琴丫忿然大声道。 围观的人群中,再次引发一股议论潮,张掌柜适时的站出来,号召那些千里香的熟客们说句公道话。 “这东家姑娘没扯谎,我家孙子最爱吃他们这的灌汤包,自打鸡瘟来后,他们家的灌汤鸡汁包还有猪肉包,都停歇没做了。”一个中年妇人道,那是住在里面巷子里的,日日从这里进进出出,有时候带着小孙子去张记买日用品,张掌柜偶尔都会拿几块吃食给那孙子。 在这妇人的引导下,又有更多的人站出来为站出来给锦曦的话做证明。 那个起初气焰和嚣张的孝衣男子,被舆论和指点包围,脸上明显露出心虚慌乱的样子。 “我方才问过我铺子里的伙计们,他们都说今早上,并未接待过你这样一位面生的顾客。”锦曦再度开口,目光如利剑般直射那男子,语气陡地变得严厉起来。 “何况,你说话的口音,并非我们长桥镇这带人氏,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前来生事找茬?” 随着锦曦这一声喝问,梁愈忠也暴起,愤怒道:“你今日不给我们个合理交代,别想走出这里半步!”说罢,上前几步,就要去拿下那孝衣男子,谁料,那孝衣男子就想早有防备似的,反身拨开身后正围观的两个人,如仓鼠般钻进了人群里眨眼功夫就溜了个没影儿。 与此同时,这边那垂头跪着的妇人,也一把扯下头上的白帽子,撞开人群滋溜一声就闪了个无影无踪。 “诶,你们娘还在这哪,老娘都不要啦?”人群中有人惊呼,那孝子孝媳早跑个没影儿了。 锦曦朝阿财和阿旺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也闪进了人群中,分别朝着那一男一女逃走的方向追去。 “曦丫头,这老太太的尸身咋办?”崔喜鹊急问,开门做生意,给摆副尸体在门前,多不吉利!何况今日还是锦曦的生辰,崔喜鹊他们还筹划着晌午在铺子里弄一桌丰盛的菜,好好给锦曦庆贺一回呢!这下可好! 锦曦蹙眉,道:“等会报官,衙门口自当有仵作来验明真相!” 变故就在锦曦话音落的刹那发生,门板上原本直挺挺躺着的老妪,白布底下的身躯猛然一动,整个人从门板上坐了起来,围观的众人,包括崔喜鹊和锦曦她们,都震惊的变了脸色。甚至还有人惊恐的大叫:“诈尸!” 白布滑落,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太太,从门板上一骨碌爬起来,在众人的惊恐注视下钻进人群缝隙中,也是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地上,留下一块门板和一块白布。 这下,在场众人才终于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也都对这场闹剧看的明了,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要的远远不够! “我的个娘呀,还有这样子行骗的,差点把人给吓死了!”崔喜鹊拍着胸口,心悸道,梁愈忠他们连连摇头,锦曦从桌子上下来,也是暗暗抬袖子擦了把额前的细汗,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啊……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毛十八,锦曦冷笑,那厮终于动手了,而且,使出的伎俩果真卑鄙。 与此同时,锦曦也不得不在心里佩服毛十八的心思慎密,这事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备,今日只怕当真掉进了陷阱。锦曦遥望市集那块,张掌柜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行动,好,毛十八,这是你要招惹我的,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闹剧被拆穿,人群散去该干嘛干嘛,街面上又恢复如常。经过这番这趟,锦曦的好心情大打折扣,跟崔喜鹊道晌午就如往常那般吃法,不必为她的生辰大费周章。 不过崔喜鹊却不同意,她的想法是,正是因为闹出不愉快的事情,才更要借着锦曦的生辰,大家伙好好的热闹一下,好驱散霉气。铺子里其他人,也都赞成崔喜鹊的提议,锦曦便也不再坚持,随他们去了,但有个前提,不可以为了她的生辰铺张浪费。 晌午饭上,两边铺子里的人都聚在一块,阿财和阿旺没来,因为他们已经逮住了那一对逃跑的男女,受锦曦的嘱咐,直接扭送去县城交给梁礼辉了。 饭后稍作歇息,梁愈忠和锦曦便动身回了金鸡山村,此时。日头才刚刚西斜,官道两侧,入眼皆一片灿烂的金黄色,间或会有几块绿油油的麦田掺杂其中,黄绿相间,油菜花馥郁的香气混杂着麦穗的清香,空气中流转着的,都是醉人而生动的夏初气息。 然而,这一路家去的路上,父女二人少了往日的闲聊。梁愈忠在闷头赶车。锦曦坐在后面,以手肘支头,闭目养神。 行到一半的时候,梁愈忠突然想起一事来。扭头跟身后的锦曦道:“难怪这些时日没得文鼎的消息。今日我听张掌柜提及。才晓得文兄弟前段时日患了场大病,一直卧床养病。曦儿,要不明儿咱去探望下他吧?文兄弟人不错。对咱家照拂那么多,哎,早不晓得他病了,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会子去瞧!” 梁愈忠说着就自责起来,锦曦一惊,睁开眼,忽地想起上昼琴丫也提到了孙二虎去探望文鼎,锦曦懊恼,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要追问孙二虎何故去探望呢?哎,早该想到这般久没他消息,原来是病了! “张掌柜可有说文大哥患的啥病?”锦曦问。梁愈忠摇摇头,这个张掌柜也不晓得。 文鼎身子底子素来很好的呀,这回卧床那般久,铁定是很严重的病了。锦曦暗想。 “爹,那明儿上昼,咱一道过去探望文大哥吧!”锦曦道,梁愈忠爽快点头,两人赶车马车继续朝前,锦曦再次闭目养神,这回,却再也无心睡眠。 心里一面是记挂着文鼎的病情,另一面,今日琴丫那一番突兀的话,或多或少在锦曦心中,也留下了些影响。 锦曦把自己跟文鼎从起初在山林小路上相遇,到后面的每一次相处,都细细回想了一遍,说实在的,头一回相遇应该是两年前,那会子她刚刚魂穿到这副身体上。 而这副身体,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正是又瘦又小,满头黄毛,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萝莉样子。而两年前的文鼎,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锦曦从不认为这样的一个黄毛小萝莉,会有那般大的魅力吸引住文鼎。 如果能吸引,那也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那就是文鼎的喜好特殊,有黄毛萝莉养成癖好。锦曦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忍不住轻笑了声,前面赶车的梁愈忠诧异扭头,奇怪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闺女,锦曦朝他抿嘴一笑,道:“我在想以前听到的笑话,没事,爹你专心赶车呗!” 梁愈忠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赶车,后面,锦曦眼睛再次眯起来,继续梳理心事。 虽说在这两年中,因为家中条件的改善,锦曦的身子开始发育,个头在猛窜的同时,因为要打理生意,也把自己磨练出一幅于这身体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来。但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豆蔻少女,花儿打蕊,也还不至于就让文大哥如此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吧?锦曦再次摇头失笑。 官道尽头渐渐出现一抹高低起伏的青瓦白墙,掩映在重重叠叠的树荫下,金鸡山村快要到了。锦曦挥开脑子里那些事情,端正了身形坐好。 傍晚时分,锦曦在侧院子里打量那些栽种的果树,这些果树,好多都是梁愈忠孙二虎他们,从孙家沟后面的山中挖过来的,还有些,是蔡管家去外面弄回来栽种的。 这些果树栽种下去,有的还处幼期,真正等到开花结果,得两三年。不过,橘子树和柿子树怕是要快一些。 锦曦从树下缓缓走过,打量着着这些果树,心内憧憬着来年家里瓜果飘香,全家人不止能吃上节令的新鲜瓜果,她还要能这些瓜果,进行改良创新,融合道日用品和吃食里面去。 如今家里守着一间杂货铺子,两间千里香,还有十几亩田地,亦农亦商,在村子里,甚至附近村子里,都算得上是顶顶殷实的农村人家,家里还买了仆人,住着长工。孙氏她们每日进进出出的,眼角眉梢都挂着满足的笑意,锦曦出入村子里,受到的也是村民们恭维和佩服的目光。 孙氏和梁愈忠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知足常乐。锦曦赞同这种心态,但是,却不会当真去履行这种行为状态,人生在世,就该不断的进步不断的追求。如今手里所得的这些,远远不能让锦曦满足,充其量,连个小地主也算不上。 锦曦想要的,还很多很多。一个家族,或是一个家庭,抑或一个人,想要在这随时可能衍生出变故的世间浮沉,药应对的事情实在太多。 无论是天灾人祸,还是地震山崩,抑或是君王换代带来的动荡,还是清平和世上位者的一纸书文,都极有可能会波动到下面低沉老百姓的生活。纳税,征丁又或是其他种种,都会颠覆许多老百姓的日子。 如同老树盘根深扎,只有根系埋得深,才能更好的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只有家底深厚,才能有机缘结交那些上位者,才能在浮沉幻变的世间,比一般人站的稳实一些,狂风暴雨风雨来袭,也是小树先倒不是么? 所以,锦曦要居安思危,努力再努力,让自己,让自己的家人,拥有的越来越多,拥有才是硬道理,其他什么的,都是浮云。 “大小姐,张屠户过来找你,正在前院堂屋,说是有要事相商呢!”董妈从那边的拱形垂花门处过来,跟锦曦禀告。 锦曦打住心神,目光微亮,算算日子,张屠户那边也该传来消息了。于是朝董妈点了下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前院堂屋里,梁愈忠正陪着张屠户那说话,说的是关于张大强和梁愈梅的事情,梁愈忠似乎是把老梁家,答应将梁愈梅嫁给张大强这事,给提早跟张屠户那说了。 若是换做别人家,在商议这些事情时,那可都是一脸的喜悦啊,但是张屠户和梁愈忠这二人,此刻面对面坐着,却都笑不出来! “哎,说到底,是我们张家对不住你们老梁家,让老梁家闺女过去受委屈了!往后,我这个做大伯的,也会更加严厉的管束强子,不让他辜负你们家梅儿!”张屠户也不晓得该如何说,只能如此。 梁愈忠也是皱了半天眉,才憋出一句:“一只巴掌拍不响,这委屈也是她自个甘愿去受的,就当是一段孽缘吧,只要往后梅儿跟了张大强,还有春妮儿三人好好过日子,就成了!” 锦曦暗暗诧异,虽说梁愈忠对孙氏用情专一,张屠户家中也就一个婆娘,可是,这两个男人的言谈之中,似乎都只是针对梁愈梅和张大强的婚前这行径觉着伤风败俗,并未当真去站在春妮儿的立场思考,甚至,张屠户还觉着梁愈梅过去做妾是受委屈,老梁家人也是这般想的。 合着,在这些人的认知深处,男人,不管你贫贱与否,都有那三妻四妾的权利? 锦曦在跟堂屋后面一门相隔的抱夏厅处,稍作停顿,竖起耳朵等他们将这个话题结束再过去。 “春妮儿回不回张家,还得另说呢!不过,这娃儿是必定要在娘家落月的,强子她丈母娘亲口拍板的!”张屠户踌躇着道。 “啊?这话咋说?”梁愈忠惊愕,进了老张家的门,就是张大强的结发妻子,两口子再怎么着,这孩子是也是老张家的孙子,怎么能在娘家落月呢? “这回是强子做错了事理亏,他那丈母娘原本就是相不中这亲事的,这回铁定得借此机会,好好的闹上一闹!这不,这两日强子都在枫林镇那边呆着赔礼道歉呢!”张屠户郁闷道。 “哎,这事真够乱的!”梁愈忠皱眉摇头,春妮儿那边一团乱,这边还要紧赶着迎娶梁愈梅进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撒网收鱼 锦曦估摸着时候差不多,轻咳了声,随即抬步走出去,前面堂屋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在瞧见锦曦走出来的同时,梁愈忠自然是稳坐在椅子上,但张屠户却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恭敬和感激的看向锦曦。 张屠户这架势,俨然就像是在恭迎一位对自己有大恩的长辈似的,可是对方却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 梁愈忠诧异的很,正要招呼张屠户坐下,没料到张屠户突然上前两步,朝锦曦就是拱手躬身做了一个长揖,口中颤声道:“曦丫头,先受我这一拜!” 这下,别说梁愈忠和尾随锦曦而来的董妈,就是锦曦自己,也给吃了一惊,敏捷的站到一侧,不敢去受张屠户的大礼。 “哎呀,我说张大哥你这是做啥?咋给她一个晚辈行大礼哪?会折煞了她!”梁愈忠赶紧站起身道。 “不,梁三弟,你别拦着我,这一礼我必须要给曦丫头行,她理当受着!”张屠户大声道。 “张伯,有话慢慢说,我爹说的对,你这样会折煞了我的!”锦曦笑道,怎么也不肯上前接受他的礼。 好一番拉扯,最后三人都坐到了椅子上,锦曦这才松了口气。 张屠户已经忍不住开声道:“曦丫头,若不是你行事谨慎,给我提点,让我早作下准备,这一趟,我老张可真要把身家性命都给搭进去了!好险,好险啊!” 锦曦坐正了身姿。梁愈忠也是惊愕的看向张屠户,实不相瞒,关于云州黑猪那事,梁愈忠并不知情,一切都是锦曦和张屠户私下在谋划。 “张伯,你甭急,喝口茶再慢慢道来。”锦曦道。 张屠户灌下一碗茶,抹了把嘴角,开始讲述起这几日他做的那些事情来。 自打那日他从锦曦家告辞后,便马不停蹄的去着手准备去了。先是回家找到老婆儿子合计。一家人分头火速行事。 张家的带着大儿子去别的镇子上。寻买到一种叫做‘墨籽’的植物种子,回来浸泡在盐水里,再上磨碾磨出黑色的汁水来,这种汁水没有气味。 张屠户去别的偏远的村子里。悄悄收购回一头跟那已经宰杀了的黑猪体型相差无几的本地猪。然后用那墨籽榨出来的墨水。将那收购来的花猪进行染黑…… 紧接着,张屠户便去了一趟县衙,找到梁礼辉。将锦曦跟他谋划的事情说给梁礼辉,并在梁礼辉的协助下,张屠户将云州瘦肉型黑猪的事,揭发到了县衙知县那。 赶巧的是,望海知县就是张屠户去举报的一个时辰前,刚好接到云州那边传来的密报,说是云州新近出现了一伙不良猪贩,通过在猪崽子的饲料长期喂食一种密制的药丸,导致猪身的肉质发生改变。在云州,已经有五六名百姓,是因为过多食用了那种瘦肉型的黑猪肉,患上了程度轻重不同的怪病。 现如今,云州那边当权者已经下令拘捕不良猪贩,但还有一两条漏网之鱼逃窜,据可靠消息逃窜到了望海这带。于是,云州那边便给望海知县传来密令,令其全力拘捕逃犯! 这边知县正一头雾水,为找不着下手方向而急的如热锅上蚂蚁之际,梁礼辉带着张屠户找到了知县…… “曦丫头,你晓得不?这趟幸好咱早有防备,去了县衙举报,要是再晚个一两日,等县衙那边查到我家头上来,那我这可就成了贩卖疑猪的同伙了,是要跟着问罪的!”张屠户道,声音有些颤抖,先前在说张大强和春妮儿的事,如今说起这事来,那是心有余悸啊! “我晌午才能县衙回来的,我可不是一个人回来,我还是跟着知县那边拍下来的差役们一道回来的,他们就是奉命过来逮赵卯和元掌柜的!曦丫头啊,若不是你未雨绸缪,让我早作应对,这趟只怕过来逮的人就是我了!拯救了我老张一家老少,你说,我该不该给你行礼磕头?”张屠户激动道。 梁愈忠起初听得一头雾水,后来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再联系起今日上昼过来千里香闹事的那三个人,梁愈忠后知后觉的心悸起来。一拍大腿,道:“我算听明白了,合着那些人,是想要一箭双雕啊!好险,实在好险!” “梁三弟,我张屠户不喜欢夸人,你生了个好闺女,顶顶的行!这趟要不是她,咱这两家刚刚过起来没几日的好日子,就要给毁了!”张屠户铿锵道。 梁愈忠神情复杂的看着锦曦,重重点头。 锦曦摇头轻笑,她关注的问题不在此,追问道:“那张大伯你在县城待的这两日,可有听说毛家兄弟落网的消息?” “云州那边过来的两个商贩,那都给逮住了,毛十七躲在一家客栈养伤,又锒铛下狱了,不过他弟弟毛十八给溜了,官府如今在县城大街小道都贴了拘捕令,上面还画着头像呢。” “礼辉兄弟让我转告你,说是那毛十八是个怀有身手的,做事素来心狠手辣,又有心计,以防他找你寻仇,让你这段时日,最好多呆在村子里,最好莫去县城,纵然去镇上,身边也尽量多带着人保护!” 这样啊?锦曦暗暗思忖,从这场计谋中不难看出,毛十八不是个粗人,很有算计,而且下手狠辣。如今做了丧家犬,自然越发的穷凶毕露。锦曦不怕,大不了这几日她待在家中,纵然要去镇上,身边也时刻带着阿财阿旺便是,没什么好怕的! “那县城铺子里,我舅舅小姨他们,岂不处境危险?”锦曦随即想道,眉头皱紧,梁愈忠也是如此,焦急又担忧,再也坐不住,在堂屋里走来走去。 “礼辉兄弟说了,小北门那的千里香铺子四下,都安插了便衣差役,一日十二个时辰盯梢,还就怕他不去呢!”张掌柜道。 如此,梁愈忠和锦曦皱紧的眉,方才微微舒缓了些。 “对了,云州那是个啥样的地方?县城?还是府城?”梁愈忠突然问道。 张屠户愣了下,他一个杀猪的,大字不识几个,也不晓得。 这个时代,不比锦曦上一世生活的世界,交通,通讯各方面皆四通八达。这个时代,尤其是这些山村的庄稼人,大部分人恐怕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城。过年过节能去镇上采买一次,就算不错了。如谭氏那样的农村老妇人们,甚至来镇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如此,老梁头在县城做了几十年的刀笔吏,在村里人看来,是了不起的,有见识的,若不是老梁家这两年净出些不争气的长子和幺女,老梁头在村里的地位,还是有的。 当然,即便老梁家出了那些糟糕事,村民们也不敢对老梁家人如何,里正也不提驱逐,还有一方面原因。 那就是老梁家三房的崛起,加之梁愈忠和孙氏夫妇的会为人,家境殷实,也没忘记照拂同村的村民们。村民们攒下的鸡蛋,农副作物,锦曦家的铺子里,都会以稍高于镇上米粮铺子的价格收受,或是提供寄卖的平台,在很多方面给村民们提供方便。 “云州啊,应该是在咱这往南的地方,说是隔了好几百里地,怕是要翻很多座山的吧?”言归正传,张屠户一知半解的道。 梁愈忠讶异:“那得翻多少座山啊?” 锦曦抿嘴一笑,最近她在看大月国志,其间有提及云州。“应该是在咱这往南将近千里,东临大海,大小应该跟庆安府城相差无几吧!听说那边跟咱这的气候,有点不一样,咱这过冬穿粽子般的大棉袄,云州那块过冬也就穿着春秋的单袄子,那边听说雨水比咱这丰润,那边的小伙子和姑娘们,肤色都水灵灵的,就像那剥掉壳的菱角!” 看到张屠户和梁愈忠皆一脸佩服的看向自己,锦曦轻咳了下,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嗯,我也是从书里面看来的,上面就这么写来着,真实的咋样,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怪不得人都说,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咱家大小姐看了书,晓得的东西还真是渊博!”蔡管家端着两只大罐子从门口进来,笑着接声道。 “大小姐,您还真给说对了,云州那块,果真跟书里面写的,差不多呢!”蔡管家笑道。 “哦,听蔡伯此言,莫非你去过云州?快说来听听!”锦曦问道,蔡管家从前是在庆安府城的一大户人家做外院管家,见识应该不少。 梁愈忠和张屠户也是睁大眼惊奇的等着蔡管家说,董妈一直在一旁随时给大家添茶水,闻言抿嘴一笑,道:“东家的问你话,你也被藏着掖着了,赶紧的说吧!” 蔡管家眯了眯眼,像是在组织语言,只说了一句话:“云州,是个好地方啊!” “咋样个好法,我也说不上来,这些我也都是听以前那东家说的。不过,听说从前云州可不是这样的富庶之地,老百姓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自打皇帝老儿将云州划给第一任云王爷做封地后,到如今这云州城,在两代云王爷的治理下,那跟从前是天壤之别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危险袭来 锦曦愕然,原来往南千里之外的云州城里,住着的是皇室中人啊,哎呀,两世为人,还真没见过真正的皇室中人到底是啥样,不晓得那些王爷们,是不是一个个都跟电视和小说里演绎的那般人中龙凤? 短暂的天马行空一番后,锦曦忍不住哑然暗笑,不是自我贬低,如她这般山村丫头,纵然在村民眼里再有出息,可在那些达官显贵眼中,终究不过是一介商户。 士农工商,即便是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在达官显贵们的眼中,也是没有啥社会地位的,何况她呢?想要目睹皇室之人的风采,怕是极难极难。 算了,那就不睹了,皇室中人那也是人,是人就都是横眉竖鼻,双脚落地的,要是真长了三头六臂,那就不算人,算妖了!如此一想,锦曦心胸陡然开阔起来,这样的小日子过得也是极好! “言归正传,张大伯,你家的那三头黑猪,如今咋样了?”锦曦问道,云州那边都知会了望海的知县,又顺藤摸瓜拘捕了那几个两地接头的不良猪贩,那么,这批偷贩运过来的黑猪,也是定然要回收的。 “我家后院猪圈那三头黑猪啊,知县是下了严令不准宰杀,要统一收缴再就地处置的。这不毛十八给溜了么,知县大怒,正派遣衙门口的差役们加大力度拘捕归案,从咋这运猪去县城,那也得费功夫。如此一来,知县大人便写了一张公文。让我转交给咱村的里正,让里正给一旁监督着,将那三头黑猪就地宰杀掩埋!” 张屠户道,虽然这趟折损了三头猪的钱,让他睡觉都觉着牙酸肉疼的,但是,跟去吃牢饭,全家老小无所依仗相比,张屠户是甘愿破财消灾啊! 锦曦听了也轻轻点头,道:“破财消灾。往后张大伯你再多勤快些。最多大半年也就能赚回来!” “就是这个理儿,只要人在,一切都好说!”张屠户经历了这一场风波,得出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体会和感悟来。闻言深深点头。看向锦曦的目光更多了一层钦佩。多亏这姑娘的未雨绸缪…… 张屠户离去后,梁愈忠进了一趟村子,去看望谭氏去了。临走前。不忘对锦曦千叮万嘱了一番,无非就是让锦曦别出家门,就在这前屋后院的逛逛就成! 锦曦无奈点头,毛十八一日没被拘捕,似乎自己的行动就一日要被受限,哎呀,这样的状态也不是个事儿啊! 颇有点郁郁寡欢的回到后院,径直回了自己屋子里看书去了,屋外,孙氏和孙老太她们把董妈喊去东厢房,仔细一盘问,也晓得了毛十八的事情,孙老天和孙氏当即惊骇的脸色发白。 “老夫人和夫人也莫要惊慌过度,我听老爷他们说,如今知县都把那衙门口的差役们都给调动出去了,咱望海县城充其量就那般大,除非那人长翅膀飞去外县了,不然,也就十天半个月定然能拘捕归案的!”董妈在一旁尽量劝导。 “表姐,我想好了,在那毛十八没找着前,我不去府城了,就跟家里呆着!”桃枝也道,原本是说好锦曦陪同她去的,如今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桃枝自然是把锦曦的安危放在首位。 “桃枝啊,你那情况不能再拖了,纵然曦儿这段时日不能出远门,可这家里还有咱啊!到时候我喊上玉霞和大虎,咱几个陪你一道去府城!”孙氏转首跟桃枝道。 “表姐,都这会子了,我也没啥心情去诊断啊,还是先紧着曦儿吧,听我的没错!”桃枝斩钉截铁道,如此,孙氏和孙老太也多说无益。 董妈奉孙氏的吩咐,去前院找来蔡管家和蔡庆阳父子,跟他们父子俩在饭堂那,好好商讨了一会家里的守卫安排,四个长工是雇来操持农活的,不能用来看家护院。看家护院这块,就只有蔡家父子,终究是人单力薄了些。最后,一贯持家节俭的孙氏,竟然提出想要去外面买人回来做护院! 他们起初的商讨声是压抑着的,还不算太大,可说着说着,一个个越发的激动和惊恐,声音也越发的大了些。锦曦的听力极佳,屋门也是半掩着的,如此一来,饭堂那边的谈话就源源不断传进了她的耳中,闹得正看书的她不得不分心。 锦曦无奈轻叹,将手里的大月国志之云州篇章处,夹入一枚竹叶做成的书签,合了书本放进抽屉里,起身朝着屋外的饭堂那边而去。 “娘,你们不必如此惊慌,更不必为了保护我,而去外面买人。一来,仓促下也买不到合心意的人,二来,假若被那别有用心的人趁机混进来,那岂不是引狼入室了?”锦曦扶着饭堂口的门框立着,朝屋里面围着桌子的那一群人清声道。 “可是曦儿,娘不放心啊!”孙氏焦忧道。 “我都不外出,日日在家中呆着,毛十八可没那胆子找到咱这块的!”锦曦道。 “人家如今是被通缉的亡命之徒啊,有啥说不准有啥不敢的?”孙氏更加惊恐道,还是坚持要去外面买护院。 “娘,你要真不放心,那无需买人,实在不行,明日爹去镇上,我让他给阿财阿旺捎个口信,让他们两个过来保护我,不就成了么?”锦曦无奈一笑,道,毛十八身手再好,也抵不过阿财的身手,还有阿旺,心思细密,谨慎有加,有这两人在身边近身保护,再来三个毛十八,锦曦也不惧。 于是,事情暂就这么定了下来,翌日早上,梁愈忠天才刚刚发亮就动身去了镇上,辰时锦曦起床洗漱完毕,正准备用早饭的时候,阿财和阿旺便火速赶来了金鸡山村的锦曦家,负责保护锦曦的安危。 虽然孙氏的本意是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用眼睛盯着锦曦,不想让锦曦离开她的眼皮子底下半步。但是,锦曦不能十二个时辰真在家里后院寸步不出,那会憋死的,况且也不现实。总不能因为毛十八的在逃,就让她闲赋在家哪里都不能去啥也做不了吧? 况且,今日上昼,她是必定要去探望病重的文鼎的。 “曦儿,你在家好生呆着,娘替你去探望文兄弟,娘也好些时日没瞧见他了,还给他纳了两双鞋子,正好一并带去!”孙氏道。 “娘,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你看,我身边有阿财阿旺呢,再说了,我这是去趟镇上,又不是去县城,青天白日的又是走官道,镇上也都是熟识的人,不碍事!”锦曦劝慰道。 孙氏无奈,只得随了锦曦,并让蔡庆阳赶着马车送他们三人去镇上。 长桥镇,鹊桥巷子。 蔡庆阳把马车稳稳停靠在文鼎住的小院的门口,阿旺上前去叩门,福伯过来开的门,见到门外站着的人是锦曦时,福伯明显吃了一惊,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惊喜,寒暄着忙地将锦曦往院子里请。 “锦曦姑娘,你能来探望真是好啊,我家少爷也不知怎地,昨日晌午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的。老奴给他送药,也不太爱搭理,总是一副走神的模样,实在让人焦心啊!锦曦姑娘,你等会可千万帮着劝两句。”福伯一边将锦曦几人往屋子里领,边压低声跟锦曦道。 锦曦点头,道:“福伯放心,我定然会劝的。不知文大哥染了啥病?卧床多久了?” 福伯迟疑了下,道:“少爷患的是热风病,大夫让卧床调理,快有半月功夫了。” 锦曦蹙眉,热风病是这望海这一带的土话,其实就是现代医学里的风热感冒。只是在古代,医疗条件远不及现代,加之这会子正值春末夏初,早晚有些许凉意,但白日里尤其是正午时分,经常热的汗流浃背。如此冷热交替频繁,这段时日很多人患上热风病。 文鼎卧床半个多月了,看来这病情不轻啊,锦曦暗想,脚下已随着福伯从正屋左侧的抄手游廊来到后面的那一排屋宇前。 文鼎所住的这做小院,一点都不奢华,布置的却跟雅致。前后两排屋子,左右是抄手游廊。抄手游廊外侧,栽种着一排排青竹,阳光从东面照射过来,竹叶上的晨露,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抄手游廊内侧,围着的小小庭院,庭院里栽种着各种时令的花树果树。 福伯住在前面那排屋子里,文鼎住在后面这排,清幽的小院子里,就住着主仆二人。 “锦曦姑娘,我就将您领到这儿了,晌午留下来吃顿便饭,老奴这就去准备。”福伯诚恳邀请道。 锦曦含笑点头,福伯折身返回去了前面,锦曦站在游廊处,凝望着游廊尽头那一排屋子的中间第三间,微微蹙了下眉。转身叮嘱了身后的阿财阿旺一声,阿旺折身去了前面相助福伯做饭,阿财守候在游廊里,锦曦独步上前,朝这文鼎居住的屋子处走去。 锦曦抬手轻叩了两下门,里面传来文鼎熟悉的声音:“进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意外惊现 锦曦推门,门是虚掩着的,踏进屋门的时候,就闻到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草气息,混杂在其中的,还有一股虽淡,却真实存在的血腥味。 锦曦脚步微顿了下,眉眼间闪过一抹思忖,随即稳住心神,缓步上前。 绕过屏风,看到大床的帐幔半垂半落,隐约可见帐幔里,有个人影靠坐在床头,捧着一本书,正翻看入神。 锦曦环顾四下,屋子的几扇窗都是掩着的,屋外的阳光照不进来,屋子里光线很是暗淡,空气也不新鲜。 “福伯,先前我已跟你说过,自打今日起,每隔三日换回伤药便可,喝药可免了!”帐幔里传出文鼎漫不经心的声音,视线依旧不离手中的书页。 锦曦双手交叉着垂在身前,斜倚着屏风,浅笑盈盈望向这边的帐幔里面,清声笑道:“文大哥,屋里光线黯淡,你也不怕把眼睛给熬坏了?” 文鼎闻言,霍地抬头,便见到屏风处懒洋洋站着的锦曦,不禁惊讶住了,正要出声询问锦曦何时过来的,怎地福伯也没来知会一声,那边,锦曦已经离开靠着的屏风,步伐轻快的朝那两扇窗户走去。 “虽说是患了热风,可也不能把门窗都这般紧闭的捂着,今日阳光正好,应该开窗通风透气才利于你的病情。”锦曦的声音从窗户边传来,随着她手里的动作,窗户被支起,屋外新鲜的空气伴随着阳光一道涌进屋里。屋子里光线陡地明亮起来。 锦曦拍了拍手掌,转身步伐轻盈的折回到文鼎的床前,将落下的帐幔往边上的银钩上挽起。 文鼎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正靠坐在床头,腿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织锦薄缎,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卷,正用左手轻轻翻阅。许是不太适应这陡然闯进来的光线,他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俊美的脸上有些苍白之色。 “文大哥。”锦曦在床前站定,轻声唤了他一声。 文鼎缓缓睁开眼。看见锦曦已经站到了他的床前。正打量着自己.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有些尴尬,一边对锦曦挤出一抹温和惊喜的浅笑,一边将原本盖在腿上的那张织锦薄缎往上面提了提。盖住胸口。 锦曦将他这个小动作收入眼底。忍不住稍稍别过脸去。心内暗暗想笑。 难不成,他一个男子汉也怕被她看了去?都穿了睡觉的亵衣,连脖颈和手臂都没有露出来呢。能看到啥呀?想不到文大哥还有如此纯真的一面,有意思。 “曦儿,请坐。”文鼎微笑道,目光瞥向锦曦身后的座椅,神情中的不自在,较之先前有增无减。 锦曦看得出文鼎似乎不太喜欢她这样近距离的跟他说话,便走到那边的座椅前坐下,如果这样能让他觉着自在一点的话。 “曦儿,你怎么有空上我这?听二虎说,前段时日你家中那边,可是发生了好多事情。”文鼎靠在那,侧首看着锦曦,温和的问她话。 “嗯,我爷奶家是发生了好些乱糟糟的事情,不过这会子都过去了。我也是昨日才从琴丫那得知,这才晓得文大哥你生病了,难怪这些时日不见你,我原以为你是离开长桥镇,去别地方的分号处理事情去了。”锦曦道,茗山阁在长桥镇,望海县城,以及望海县城周边的邻县,都有茗山阁的分号。 文鼎闻言淡淡一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惦念。倒是我,要跟你说声抱歉,昨日你生辰,我也未能亲自到场为你庆贺。” 锦曦摇头,认真道:“文大哥,你快别这般说,让我羞愧。说起来,该惭愧的人是我才对,咱相识这两年来,你一直如兄长般待我,我竟然都还不晓得你的生辰!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生辰是在几日么?” 如兄长般?文鼎微垂下睫,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再次抬眸时,目光恢复一片清明,道:“能让你将我看待成兄长,我也挺欣慰挺知足。实不相瞒,我的生辰,跟你家老三老四碰巧同日,也是在八月二十五。” 锦曦目光一亮,惊诧的看着文鼎,乐道:“如此说来,文大哥你跟我家人,还真是有缘分呢!文大哥,你要准点吃药,早些好起来,别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等我家老四再大一些,你要收他做徒弟教他强身健体的功夫呢!” 文鼎含笑点头,手里厚厚的书卷早已合拢,道:“好,我依你。” “不准阳奉阴违?” “嗯,不会!” “那就也效仿小孩子们打个钩钩呗?”锦曦再次凑到床边,伸出葱白的小手指,笑得眉眼弯弯。 文鼎再次老大不自在,双手藏到被子底下,道:“曦儿,我应你就是了,打钩钩就算了吧?” “不成,必须的!”锦曦道,说罢伸手拽住文鼎的手臂,猛地一用力,想要拽出他的右手。 突然,他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凉气,整个身体都随着右臂僵硬起来。锦曦诧异垂眼,察觉到自己手指握住的地方,有异常。 还没来得及松手,便有淡淡的温润液体,从指尖下面传来,随即他雪白的亵衣上,便渗出一丝丝红色,是血! 锦曦如触电般松手,惊得脸色煞白,眼睛圆睁,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手臂,就在她刚刚拽住的地方,红色越来越多,眨眼功夫便将那一处的雪白衣衫渲染开了。 怪不得一般的热风病,他会卧床大半月,难怪这屋里会有淡淡的血腥味,难怪不是左撇子的他,会用左手翻书,难怪他不愿意跟她打钩钩……锦曦脑中轰的一声,顿时了然。 “伤口开裂,没事儿,别怕!”文鼎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左手轻推了一下惊愣的锦曦,锦曦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沉定道:“文大哥,原来你是受了重伤!” 被锦曦用力捏开的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文鼎脸色越发的苍白,但还是对锦曦挤出温和一笑,道:“曦儿真聪明,这都想到了,呵呵……”说着,他揭开身上的织锦缎被,抬腿就要下床,锦曦这才留意到他的小腹处,还有大腿处,那雪白的亵衣上都隐隐染了些别的颜色。锦曦心下骇然,这样遍布周身的重伤,显然对方是要置文大哥于死地的呀! 原本大腿处的伤口已经较其他地方痊愈的快一些,但因为昨日在千里香后院,从院墙上一翻一出,大腿处的伤口也崩了。这会子走路很碍事,文鼎不得不拖着一条腿艰难的朝那边靠墙的书桌处移去。 “文大哥,你回床上躺着,要做啥,曦儿来帮你。”锦曦扶住文鼎,沉声道。 “我的伤口开裂,我要取金疮药止血。这些,你做不了的。”他微微喘气道,俊美的脸上,两道修眉微微拧着,显然是在忍着剧痛。 “该如何做,你教我不就会了么?”锦曦仰头微微一笑。 “你一个姑娘家,如此对你声誉有损。不如你去前屋帮我喊来福伯?”文鼎犹豫道。 “你的右臂正在渗血,当务之急是止血!等血止住了,我就去喊福伯过来帮你换衣裳,你这会子先回床上躺着去!”锦曦的倔强脾气上来,扶住行动不便的文鼎往床边去,将他按坐在床上。 “你快告儿我,金疮药在哪里?”她问。 文鼎抬眼看向锦曦,迟疑了下,目光扫向那边的书桌,锦曦转身快步走向那书桌。 文鼎的目光一直追着锦曦,眼前的少女,过了十二岁的生辰,如今正值豆蔻佳龄。削肩膀,杨柳腰,一头如水的秀发只在脑后用五彩丝带挽起,清爽飘逸。日光从窗外射进来,罩在少女纤弱的身躯上,嫩绿色的衫子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哪一边?”她微微弯下身躯,葱白手指搭在书桌的边沿,转过脸来朝这边询问。阳光下,少女的秀发从肩上如水般披泄而下,背后,是灿烂的夏初骄阳,越发将她映衬的目光明亮,眉目如画。 文鼎的目光艰难的从锦曦的脸上移开,目光落到右手边第二层抽屉上面,道:“右手边第二格白色小瓷瓶那个便是。” 锦曦转过脸去,哗啦一声拉开抽屉,果真瞧见里面放着一只白色小瓷瓶,瓶口处的木栓上绑着红色的布条。正当锦曦要伸手去拿那小瓷瓶时,她的目光被瓷瓶下面那一摞厚厚的宣纸给吸住了,宣纸上面,赫然一副少女的笑颦闯入眼眸。 再没有见过这般熟悉的画了,因为这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锦曦上一世便是绘画热爱者,也自问画功不错,但跟文鼎这一比较,那就真是捉襟见肘了。一个作画的人,若不是将自己的情感灌注在笔尖,做出的画,是不会生动的。换句话说,譬如唱情歌,首先得能打动自己,这才能去打动其他的听众。 锦曦忍不住多观摩了一下文鼎笔下的她,已经不能用区区’逼真‘二字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活灵活现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堪的过去 锦曦甚至都惊愕,原来,自己浅笑和微笑还有畅快大笑的时候,嘴角的纹路会呈现如此的细微不同之处?她自个都还没注意这些,却在文鼎的笔下见识到了。 琴丫的那番话,本来早已被锦曦当做一番笑谈,一笑而过了,此刻,如野草破土,再次在锦曦的耳边响过…… “曦儿,你找到了么?”那边,传来文鼎略有焦急的声音,他的左手按在右臂伤口处,额头隐隐可见暴突的青筋。 锦曦被这一问打断思绪,忙地拿起那小瓷瓶顺手合上抽屉,转身快步朝文鼎这奔来。当看到他右臂处越发多的鲜血渗出,锦曦惊骇的脸色也跟着白了。 两世为人,她还是头一回应对这样的事情,尽管她不晕血,但当真正看到雪白亵衣和那鲜红鲜血并存,视觉上太过明显的刺激对比,说不惊慌那是假的! “文大哥,金疮药取来了,该咋样你教我!”锦曦急道。 “你背过身去,我自己能行!”文鼎接过小瓷瓶,咬牙道。锦曦看着他这副样子,很担忧他不能,但见他痛成那样,不忍拂逆,只得背过身去。 身后,文鼎受伤的右手垂着,只用一条左手颤抖着去解亵衣的带子,突然,小瓷瓶叮当一声滚落在地,被锦曦弯腰给捉住。 “文大哥,还是让我来吧!”锦曦沉声道,倔强性子再次上来,道:“咱两情分之深。亦如兄妹,如今情况紧急,再顾不得其他,别犹豫了!” 文鼎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然后点了下头,没有去解亵衣带子,而是左手扯住右边的袖口,猛地一用力,只听吱啦一声,整个一条袖子从肩膀处断裂开来。沾着血甩到地上。 锦曦倒抽了一口凉气。捏住小瓷瓶的手指,微微颤抖。因为,闯入眼帘的文鼎的那条右臂上,那道开裂的十字形的伤口。简直是让人触目惊心! “这么多血。要怎么用?”锦曦问。声音都在打颤。 “洒在上面即可!”文鼎沉声道。 锦曦咬唇,照着他教的,拔出红布条木栓。将小瓷瓶里的粉末往那口子上均匀的洒下去,白色的粉末落到那皮肉外翻的口子上时,锦曦明显听到一阵细微的兹兹声,而文鼎的身子,也在这一个瞬间绷的极紧…… 终于,锦曦将瓷瓶里的粉末悉数洒在他的伤口上,虽然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但那势头较之先前明显减弱。 锦曦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眼文鼎满额头的冷汗,赶紧把小瓷瓶放下,走去那边的洗脸架子旁,盆里有清水,边上搭着干净的帕子。 锦曦端着水盆走回床边,绞了帕子,先是给文鼎擦拭了额前的冷汗,接着又绞了帕子,将他右臂伤口周围的血渍一一擦拭,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文鼎的神识先前被那剧痛给冲散了,这会子药效缓缓上来,他的神识也得以渐渐凝聚。目光落在面前少女的脸上,还有她轻柔的手指动作间,文鼎的神情是复杂的,踌躇的,目光却渐渐的深了起来…… 他的出生,注定了他这辈子的命运必定是坎坷多舛的,他的存在,注定了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他自打出生便被送去舅舅处抚养,远离故土,来到这望海一带,可他活着,对某些人就构成了一个隐隐的威胁,必须要除去! 这一回,若非他的人事先获悉情报,他做了防备,只怕庆安府城一行,他必将丢失性命!想到那精心训练的二十个护卫,为了给他杀出一条血路,竟无一人生还。也难怪,因为这回,那边派出的,是那个人的死士! 当锦曦将干净柔软,吸水性能好的软布,撕成长条,在文鼎的右臂伤口处一圈圈的缠绕绑紧,再在最外面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时,锦曦长出了一口气。 “好了,文大哥,如此一来,你的右臂和我的腰带,都是如出一辙的了!”锦曦的声音打断文鼎的沉思,他侧首一看,忍不住嘴角微勾。 从十二岁起,至今六年,他身上大伤小伤不知受过多少回,但是,这是头一回女子帮他包扎,竟然还给绑出了如此一个讨喜的蝴蝶结? 文鼎挑眉,原来绷带也可以如此作用?还真跟她腰间的那根蝴蝶结的腰带如出一辙啊! 锦曦起身往后站开几步,抬手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忍不住轻声嘀咕道:“看来,我还蛮有做护士的天赋嘛!” “护士是何物?”文鼎突然发问,血已经被止住,他的脸色渐渐好了一点,目光炯然的看着她。 锦曦哑然,想了下,道:“给大夫打下手的呗!” 文鼎恍然,随即温和一笑,目光中带着由衷的感激,道:“曦儿,多谢你帮我上药!” “千万别谢,我可不敢受,若不是我莽撞用力一捏,你也不至于遭这份罪!瞧瞧,这盆里的水都红了,文大哥你这下还得接着躺个十天半月的了!” 文鼎摇头失笑,好看的凤眼微微上扬,扫了眼自己右臂,目带歉疚的看着锦曦,关切道:“先前,受到惊吓了吧?” 锦曦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比起文大哥这一身的伤痛,我那点惊吓又算得了什么呢?” 文鼎再次淡淡扬眉,目中多了一丝赞赏。只听锦曦接着又担忧的问道:“文大哥,你这一身的伤,是从何而来的呀?这样的伤口,若不是血海深仇,对方也不可能下如此的死手!你,是不是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文鼎目光微沉,脸上的温和笑容转而被一种冷冻冰霜的神情所取代,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握紧成拳,骨节分明。不晓得是不是锦曦的错觉,她甚至感觉文鼎周身,陡然炸开一团杀气! 锦曦留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心里的猜测更坚定了,同时,眼底的担忧也更深了。阿强阿旺兄弟,都是文鼎送给锦曦的,他们的身手是文鼎传授的,尚且不错,更何况文鼎自己呢? 可是,纵然如文鼎,这回也差点被人要了性命,可想而知,对方若不是本身就身手不凡,那必定也是来头不小,能号令强人为其驱使。又或者,这两者皆有可能! “曦儿,你不用为我担心,文大哥做事,自有分寸!”杀气和狰狞不过是瞬间,文鼎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淡定。 “文大哥,曦儿晓得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事情在做,每个人都不可能只有唯一的一面,今日我是被你这伤给吓得慌了神,才唐突多探听了些,往后不会了。”锦曦冷静下来后,清声道。 文鼎许是误会了锦曦的意思,以为她是生气,觉着他对她不够真诚。又听到她说往后再不过问他的事,误以为她这是在变相的跟他宣布决裂,情急下从床上轰的一下站起,头撞上头顶的雕花床顶,痛的他眼冒金星。 “文大哥,你瞧瞧你,方才还说做事有分寸,你这身上还带着伤呢……”锦曦上前扶住他再次按坐下来,无奈道。 “曦儿,你相信文大哥,文大哥不是有意要跟你隐瞒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文大哥不想跟你说,是不希望将你置之危险境地。”文鼎顾不得头上已经冒出来的包,紧抓住锦曦的袖子,急道。 锦曦微怔,难不成文大哥身上还肩负着一些扑朔迷离的故事?她知道的越少就越不会趟浑水?也罢,既然文鼎这般郑重的说明,那不该追问的锦曦就识趣点不追问好了,小命要紧,何况,家里还有爹娘弟妹一大家子人呢! “文大哥,你别急,我以后不问这些就是了,免得不能忙啥忙,还给你添乱了。”锦曦忙地改口安抚他。 文鼎松了口气,松开锦曦的袖子,道:“曦儿,即便我此刻不说,终有一日,有些事情也会真相大白,到那时,你就会晓得,你现在所认识的文大哥,或许,会让你觉着很不堪,到那时,你或许就会厌恶我,甚至远离我……” “文大哥!”锦曦伸手捂住文鼎的嘴,不让他往下说,接着正色告诉他:“文大哥,我不管你有几面,我只记住,记牢你待我时的这一面,这就够了!” 文鼎动容,再一次凝眸深看着锦曦,从前只见识到她在打理生意方面的天赋,在照顾家人方面的责任感,在对待对手方面的睿智,如今,他感受到了她的这份理解和体谅。 如果从前只是将她当做聪颖的妹妹来看待,并给与关照,那么现在,文鼎发现自己眼拙了。眼前少女身上这种可进可退的心智,可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所能拥有的。 文鼎的胸腔内充斥着很多的东西,似乎要破胸而出,但他给生生忍住了。 “曦儿,多谢你如此体谅我!你放心,终有一日,文大哥定然会将那些事情解决干净,尔后,还你一个简简单单的文大哥!你信么?”他铮铮道,语气坚定,像是在承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胸大脚更好 锦曦也看出来了他的认真,也是头一回,从他清冷淡然的眼里,看到了他身后那一片汹涌的黑暗和波澜。 还能再说什么呢?锦曦看着他,思忖了片刻,然后直直点头,莞尔一笑,道:“过最复杂的人生,做最简单的人,文大哥,我信你!” 文鼎在福伯的伺候下,换过了衣裳,也喝下了福伯端来的药,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锦曦又取出临行前,孙氏托她转交给文鼎的两双新鞋子,文鼎很欣喜的接过,当下还在福伯的帮助下,逐一试穿了,发现大小适中。 “曦儿,待我跟你娘那道声多谢,回头等我身子大好了,必定去探望她!”文鼎命福伯将两双新鞋子收到橱柜里面,对锦曦道。 锦曦点点头,道:“我娘听说你病了,也很是担忧,你好好将养身子,大好了便去我家串门,我这些时日都会在你家中呆着呢!” 文鼎听这话觉着诧异,锦曦可是大忙人啊,金鸡山村,长桥镇,如今还有望海县城小北门,这三地来回的跑。 “曦儿,你何故这段时日会待在家中呢?是不是有何事?”文鼎问道。 锦曦目光微闪,笑着道:“正是没啥事,才想着在家歇息歇息。” 依文鼎对锦曦的了解,他可不这般认为锦曦回轻易舍得歇息,再次追问:“曦儿,这段时日我被自己那些事情缠身,无暇顾及你那边。你若是有何事,用得着我的,不可以瞒着,晓得不?” 锦曦连连点头,道:“文大哥你安心将养身子,我好的很呢!” 这边,福伯过来请锦曦去前面用饭,锦曦趁此当口赶紧溜出了文鼎的屋子,去了前面。 晌午饭就摆在前院的堂屋,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股饭菜的香味。走进去一看。天哪。福伯弄了一大桌的菜,跟满汉全席似的!阿财阿旺还有蔡庆阳都在,三人站在桌子边正对着锦曦这笑呢。 锦曦一样样扫过,炒炖闷煮。时令蔬菜。还有特色凉拌。精致糕点,将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糊辣醋腰子,烧猪肉。沙馅小馒头芝麻烧饼,都是锦曦最爱吃的。其间,还有好几道硬菜大菜,是锦曦听过却从未吃过的。 如五味蒸鸡,鹅肉巴子,羊肉水晶角儿,椒醋鹅,还有绿豆棋子面。主食是香米饭和泡茶。 “福伯,我不是跟你说,随便炒三两个菜下饭就成,不必为我大费周章。瞧这满桌子的南北方菜式,这一上昼可把你给忙活累了!”锦曦感慨道,脏腑内已经被这佳肴的香味勾的在闹反了! 福伯微笑着道:“锦曦姑娘难得过来用饭,这是应当的。何况,若不是您今个过来劝通了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还是不愿喝药,该是我感激锦曦姑娘才对!”说罢,对锦曦躬下身去。 “我家少爷说了,今日他抱歉不能到场陪锦曦姑娘用饭,还请锦曦姑娘莫要客气,喜欢吃啥不必拘谨,把这里当做自家便可!” 锦曦点头,出声邀请福伯坐下来一道吃,福伯笑着谢绝了锦曦的好意,取了一副干净的碗筷,说是给文鼎将饭菜送回屋去。 文鼎从前和锦曦也在一块吃过几回饭,但几乎每回都是一大群人一块儿,要么在千里香铺子里,要么在锦曦家中。锦曦喜欢做麻辣味十足的菜式,孙氏则是地道的农村人家待客的方式,大碗的烧肉,烧鸡,烧鱼。 锦曦也曾留意过文鼎下筷,没察觉出啥特别的喜好来,似乎不挑食啥都吃。但眼前福伯给文鼎夹菜,那一看可就是真的挑的很了。 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福伯给文鼎的碗筷里夹着的,就只有羊肉水晶角儿,绿豆棋子面,几份时令蔬菜,外加一碗香米饭,一盅茶树菇小鸡汤。 桌上的饼类和辣菜还有鱼,福伯几乎没动筷子,选择的都是清淡且口味偏甜一点的食物。锦曦打量着那几种食物,那几种食物,似乎更对南方人的饮食味口吧? “福伯,桂鱼能补元气,你为何不给文大哥夹一块?”锦曦纳闷问道,桂鱼可是好东西呀,肉质好,营养丰富,对伤口的愈合也有益处,况且那个也不辣,是清蒸桂鱼。 “锦曦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少爷打小就不爱吃鱼的,老奴也从不敢给他做鱼。”福伯恭谨道,耳后端起碗盘,朝锦曦这边躬了躬身,转身朝着后院文鼎那屋送饭去了。 锦曦盯着面前桌上的清蒸桂鱼,麻辣草鱼,还有糖醋鲤鱼,不禁眉心微蹙。文大哥打小就不爱吃鱼么?她要是没记错,那一回在千里香后院,她做的麻辣水煮活鱼,他可是下了好几筷子的! “既然文大哥让咱把这当自家,那你们三人也别站着了,坐下来陪我一块吃吧!”锦曦抬头,招呼站在边上的阿财阿旺兄弟过来坐下,门口马车上等候的蔡庆阳也在,四个人用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晌午饭。 从文鼎处告辞家来,四人抵达金鸡山村的家中时,日头正在头当顶,正值午时。家中,孙氏他们也才刚刚收拾完碗筷,正在饭堂那边喝茶消食。 瞧见锦曦毫发无损的进门,孙氏她们这一上昼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了。锦曦跟孙氏那,隐瞒了文鼎卧床的真正原因,只说是稍显严重的热风病,卧床将养已无大碍,孙氏放心的点点头,道回头等文鼎大好了家来,给他烧一只鸡公补补元气,锦曦含笑不语,又说了些其他的,尔后大家伙便散了开去各自忙活,锦曦则是被要求回了屋。 …… 夜幕落下,望海县城南二街后的百花巷子,五彩灯笼将这一条花街柳巷,照耀的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胭脂花粉的香味,两侧院墙内,隐隐传来倚楼卖笑女子的揽客声。 一身商户装扮的年轻男子,行色匆匆穿梭在巷内,男子步伐刚劲有力,眉眼间带着一抹酷冷的厉色,虽说一身商户的装扮,然浑身上下不见半分铜臭之味。相反,如一柄藏在剑柄中的利剑,冰冷酷厉! 男子步伐仓促,不消片刻便拐进巷中一道侧门,消失不见。侧门一旁,挂着一块牌子,上面从上往下写着‘翠红轩’三个字。 男子径直来到翠红轩后院的一处僻静两层的小花楼上。一路的雕栏画栋,廊下悬挂着各种彩灯和鸟雀,烟花之地的奢靡随处可见。 年轻商户装扮的男子径直来到二楼拐角处的一间屋子前面,停下脚步,恭谨的抬手在那紧闭的雕花木门上轻叩两下,随即退开两步。 屋里,传来低沉略显慵懒的一道男音:“何人?” “回主子,是属下。”门外的男子躬身道。 “进。”随着里面人的话音落,门外的男子抬步上前,雕花木门快速的开合间,他已站到屋子中间。屋子里布置的更是金碧辉煌,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都是佳肴美酒。 向北的几扇窗户敞开着,夜风从窗口吹进来,一侧墙壁上挂着的海棠秋睡图,在夜风中轻轻鼓动,如要乘风飞去的栩栩如生之感。 “让你打探的事情,进展如何?”温润好听的嗓音,夹杂着淡淡的慵懒,从北窗下的那张阔气奢华的贵妃榻上传来。 绣着仕女扑蝶的织锦贵妃榻上,慵懒靠坐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那是一个年轻而异常俊美的男子。 他拥有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他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呈现一种淡淡的樱花色,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 虽然慵懒的靠坐在那里,但犹可看出他的身形颀长优雅,一袭墨发如水般披泄在背,只在头顶用一根白玉簪给定住。 夜风从他身后洞开的那一长排窗户里吹进来,拂动他的墨发。他垂下眼,目光正跟卧在他腿上的年轻女子含情对视。那女子穿着一身绯红的衣裙,罗衫半退,露出一方光洁的香肩,饱满的胸脯高高耸起,黑鸦鸦的秀发散开在白衣男子的腿边。 塌边的香炉里,焚烧着香甜馥郁的香片,榻上,白衣男子的右手,从女子的秀发间,如分花拂柳般穿梭而过,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黑金闪闪的宝石戒指,宝石的光芒在秀发间隐现,彰显出一种低调的尊贵和内敛的奢华。 进门的商户装扮的男子只稍稍撩起眼皮子瞧了一眼前方的情景,便快速垂下眉眼,如笔直的苍柏般钉在原地开始禀告起事情来。 贵妃榻上的男子淡淡的听着,手指漫不经心在那女子的发间穿梭,另一手则从那女子如芙蓉般的玉面上一路滑下,她傲人的酥胸,平坦的小腹,然后沿着单薄的裙子,从她的纤秀的大腿一直摸到她戴着银丝铃铛的脚踝,再到女子裙裾下的三寸金莲。 白衣男子似乎对女子的金莲情有独钟,一番抚摸挑逗,弄得那女子娇喘连连,胸脯起伏更大…… “主子,以上便是我们的人,这七日来明察暗访的打探结果。据当时打斗的痕迹,还有地上的血迹以及马蹄离去的印记来推断,他应该是逃窜去了望海县城的东南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这人变态啊! “望海县城的东南面?”白衣男子依旧垂眉敛目,纵情于手底的美人宴,樱花色的唇瓣间有温润的声音传出:“那小子被我的死士重创,带出来的护卫全军覆没,自己也是身受重伤逃逸,必定是跑不了多远的!” “嗯,由此可推,那小子这些年的老巢,必定是驻扎在这望海一带,哼哼,很好,待我将他连根拔起便是!”白衣男子想及此,忍不住抬头轻笑出声。 他的微笑,温润如玉,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可是,他细长的凤眸里,那目光却如寒潭般幽冷诡秘,带着一股能吞噬一切的邪恶的光芒。 “主子英明,接下来该如何做,请主子示下。”这边的属下铿锵道,每回只要主子的脸上,露出这种邪恶幽冷,而又温润如玉的极端矛盾的微笑时,那被盯上的那个人,必定是必死无疑! “此处是山陵地带,那小子如今重创,必定要寻一处养伤治疗。嗯,你传令下去,即刻起,你们一路往东南面追去,沿途的村落皆不可放过,明日午时三刻,我们在望海县城东南面的长桥镇汇合!” “主子,这回那批死士并未取他性命,必定打草惊蛇。以防他有所防备设下埋伏,属下逾越,恳请主子随属下们一道星夜赶路,如此更为安全!” 白衣男子闻言再度轻笑出声,眼底蕴着一抹劣气,脸上却笑得温润如玉。道:“李青,你多虑了,那小子在我眼中,就是蝼蚁,他能耐我何?”话锋一顿,他带着黑宝石的手指,捏住那女子琵琶形的下颚,暧昧一笑,道:“再者,我已答应了石榴姑娘。今夜要与她春宵一度。又怎么冷落了佳人呢?” “云少爷,你真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石榴定会好生伺候云少爷您的……”腿上的女子娇羞如花着扭捏道。 李青闻言,头垂得更深。白衣男子轻挥了一下手。道:“此事既定。退下吧!” 李青拱手躬身退出屋门,屋门随即关合如初,屋里只剩下白衣男子和石榴姑娘二人。 石榴上身的衣裳已经快褪到腰间。露出里面绣着海棠花的红色肚兜,印着莹白如玉的肌肤,煞是春色撩人。她爬起身,伸出滑腻腻的双臂,如扭动的水蛇般缠上白衣男子的肩,眼中倒映着面前男子的面庞,石榴一脸的痴迷,媚眼如丝的撒娇着呢喃:“云少爷……” “你这小妖精,这就等不及要本少爷来疼你了?看来你还真是春情涌动呢!”白衣男子捉住石榴欲往他胸怀探去的小手,轻笑道。 石榴扭动着身姿,娇喘着羞怯道:“云少爷,你羞煞奴家了,能伺候云公子,是石榴的福气……” “男欢女爱,这是人之常情。石榴姑娘又何必羞涩呢?”白衣男子温润一笑,目光中却带出一抹邪魅,俯首在石榴的耳边呵气如兰,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石榴听完更是满脸潮红,浑身酥痒难遏,另一只手忍不住在白衣男子的大腿处摩挲,贝齿咬唇,恨不得这就跨坐到云少爷身上。 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跟她在这欢场结识的男子远不相同,如此的俊雅风流,又一身的贵气逼人,能被他压在身下好好的销魂一回,石榴这辈子都知足了…… “小妖精,你的手往哪里摸?”白衣公子再一次捉住石榴的手,眯眼打量了一眼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眯了眯眼,细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玩味道:“好精致的一双手,本少爷很是喜欢。” 石榴妩媚一笑,白衣男子已经将脸凑过来,似乎是要亲吻她的耳垂,突然,石榴只觉耳膜处一阵细微的刺痛,来不及反应,便两眼一抹黑的倒到一旁,昏死过去。 白衣男子松开手,径直从贵妃榻上起身,动作优雅的轻拂了一下身上如云的白袍,又拍了拍手。很快屋门便从外面被推开,老鸨从门口诚惶诚恐的躬身进来。 老鸨先是看到手下第一头牌的石榴姑娘,衣裳不整的昏倒在贵妃榻上,吃了一惊。又偷瞄了一眼背手站在窗前,修长笔挺的白衣男子,他的墨发在夜风中张扬肆虐,如云的白袍在夜风中舒卷,如一株妖娆盛开的广玉兰,风华无匹。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萧杀的怒气。 “石榴冒犯了云少爷,万望云少爷息怒!”老鸨惶恐着告饶请罪,那边,白衣男子缓缓开口。 “石榴姑娘被你调教的很好,我心悦之。嗯,尤其是她的那双三寸金莲,尤其更得我心!”他说着,抬起那只带着黑宝石的右手,凭空比划了一下。 夜风将他温润淡雅的声音吹过来,却让老鸨双膝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嗯?”白衣男子察觉到身后老鸨的异常,拉长了音调儿微微侧首,双眉修长入鬓,细长的凤眸眼角微微上挑,寒潭一般的眼底,射出一抹能直逼人心的锐气。 老鸨当即噗通一声跪下,将头磕在地上,迭声求饶道:“石榴是翠红轩的头牌红姑娘,那些恩客们好多都是冲着她的水蛇舞过来捧场子的。求云少爷恕罪,开恩,千万不要剁去石榴的双脚啊!” “开恩?哼哼,听着是很好。可惜本少爷从不与人施恩,花姐,你若要为她求情,我便连你,还有你这翠红轩一窝端,如何呀?” “云少爷息怒,能入云少爷的贵眼,是石榴几辈子的修来的福分,花姐这就去照办!”老鸨打着哆嗦退出了屋子,眨眼功夫便领来一个缩着脑袋的龟奴,两人合力过去抬起石榴。 “别去太远,隔壁屋子便可。石榴姑娘娇声漫唱,本少爷很是喜欢她的嗓音。”窗前的白衣男子再次淡雅开口。 老鸨和那龟奴同时打了个寒颤,看着那窗前谪仙般的白衣男子,如同看到了这世间最阴森邪恶的魔鬼,两人抬起昏迷的石榴,逃也似的去了隔壁屋子。 很快,隔壁屋子便响起石榴惊恐的哭喊声,求饶声,紧接着,传来嘴巴被堵住的呜呜声。如同柴刀砍断甘蔗的脆响传来,隔壁的屋子里,那美人的呜呜声似乎变了个调子,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而这边屋子里,白衣男子微仰着头,望着窗外的夜景,凤眸缓缓眯起。习习凉风从雕琢般俊美的脸庞轻拂而过,伴随着隔壁屋子里的声响,他修长的手指,在窗沿上轻轻的,有一搭没一搭,如同弹奏瑶琴般,一脸的惬意,到最后似乎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 花姐和那龟奴惨白着脸,哆嗦着将石榴的一双三寸金莲端过来时,白衣男子这才从忘我中回过神识,扭头瞥了一眼盘子里那一双血淋淋的玉足,修眉微皱。 颇为惋惜的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嗯,妙极了,花姐,你去选择一只最精美华贵的锦盒,将这玉足装进去。有朋自千里来,不亦说乎,明日我便携带这礼品去长桥镇拜会友人!” 花姐和龟奴踉跄着退出了屋子,逃也似的下了楼,找锦盒去了。 屋里,白衣男子拿起一杯酒,重新坐回贵妃榻,目光眯起,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冷嘲和劣气。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别以为你在我身边安插个青楼女子,我便察觉不出?文鼎,明日之礼只是一个小小开端,你我之间,誓不共存!”声落,手里的酒杯应声碎裂开来。 …… 经历了好几日的跪求认错,张大强终于从枫林镇接回了媳妇儿春妮儿。早上村里的妇人们在池塘边浆洗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坐着牛车缓缓进了村子。 村子里面的路不好,梁愈驹年前发了横财回村,还曾扬言要给村民们修路来着,后来被官府抓了下了大牢,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张大强怕颠簸对春妮儿的大肚子不好,便让她下来在前面走着,自己赶着从张屠户家借来的牛车,在后面慢慢跟着。 这边洗衣裳的妇人们你朝我使眼色,我朝你使眼色,大家伙都把目光纷纷投向那边。还有些妇人故意跟那边打招呼:“嘿,强子,春妮儿,你们家来啦!” 锦曦和简氏还有桃枝三人,也蹲在池塘边洗衣洗菜,阿财和阿旺站在锦曦身后百步远,锦曦家的棉花地边上,假装在那打量棉花秧苗,视线不曾脱离锦曦这边。 春妮儿头上包着一块头巾,脸也不扭的笔直往村里头去,脚步匆促,显然是不想跟那些妇人做打理。她身子单薄,越发显得那腹部高高凸起。 “诶,回来了。”张大强跟在后面,腆着脸对池塘这边的一众妇人们一口应道,赶着牛车跟在后面朝着村里去了。 对面池塘边浆洗的妇人们,待牛车稍远去一些,发出哄的闷笑,议论了一番又接着浆洗捶打去了。 锦曦这边和简氏桃枝端着木盆衣物回到家中,木盆和木桶里面的衣裳晾晒的快要见底的时候,大院子那边,梁礼青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传老梁头和谭氏的话。 “爷奶让我过来说一声,让三婶派人去镇上给三叔和四叔传话,下昼家来让他们两人都过去一趟,有要事要合计!”(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议婚 孙氏这边派了蔡庆阳赶忙去镇上给梁愈忠梁愈洲兄弟捎口信,一个时辰后,蔡庆阳便回来了,连带着梁愈忠梁愈洲兄弟也都回来了。 孙氏把梁礼青过来捎话这情形一讲,兄弟俩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村子里,锦曦也跟着同去了。 老梁家后面的内院里,老梁头和谭氏都从憋闷的东厢房给移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边上,或坐或站,分别有梁愈林一家三口,粱礼胜梁礼青兄弟,金氏这几人。 梁愈忠这边赶过来的时候,才刚刚踏进内院的西侧门,就听到老梁头在那跟梁愈林布置采办的事情,院子里的气氛,一改往日的沉闷压抑和火药味,今日下昼,竟然意外的充斥着一股子农家人办喜事前的喜悦气氛。 难不成,老梁头这样火烧眉头的找梁愈忠兄弟过来,是要商议梁愈梅的婚事?锦曦心里暗想。 前边,老梁头正朝梁愈忠这边招呼,谭氏也循着脚步声临近的方向僵硬的扭过脸来,目光茫然而空洞,显然是还没有复明的迹象。不过,即便没有复明,谭氏今日的气色较之前几日,也稍显不错,花白的头发拢在脑后,还插了一根木簪子。 “老三,老四,你们来的正好,我正跟你们二哥二嫂这合计你们妹子大婚的事情哪!”老梁头兴高采烈的指着一旁的长高凳,招呼他们坐。 梁愈忠带着锦曦坐了下来,锦曦瞥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梁愈林一家三口子。听说他们昨日上昼才从镇上医馆那回来,坐在中间的梁礼柏,神情怏怏的,脸色依旧有些蜡黄,少了往常的顽皮跳达。果然,这人的身子啊,还真是掺不了假,上吐下泄的就是伤元气!怪也只怪他那爹娘糊涂,留着瘟鸡的内蛋给孩子吃,这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想到伤元气。锦曦忍不住又想起浑身是伤的文鼎来。他失了那么多的血,想必那伤了的元气需要好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吧?嗯,等回头再过两天,让董妈从鸡圈里给挑一只新近开窝下蛋的小母鸡。送去给他补补元气! “爹。咱梅儿是过去做小的。难不成你还要大肆操办不成?”梁愈洲性格最耿直,素来是心里想到啥嘴上就说啥,一边屁股落凳子。一边口里就已经纳闷的问了出来。 谭氏一听脸色一沉,老梁头也是笑容僵了下,一旁的梁愈林见机低喝起梁愈洲来。 “老四,有你这般说话的么?咋一上来就给咱爹娘泼冷水啊?”梁愈林道。 “二哥,我没要泼冷水啊,我就是据实而言啊。我瞧见那镇上的员外们娶小老婆,都不能从人家正门进去的,还得在傍晚时分,用一顶小轿子抬着从后门进呢,说这是纳小规矩!”梁愈洲道。 梁愈林剜着梁愈洲,一副瞪着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的急恼样子,道:“老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弟兄四个就这一个幺妹,张大强家那副家境,做大做小没啥区别!咱这边要的,就是给咱妹子好好操办一回,去了张家那也底气足不是!” 老梁头一摆手,道:“啥底气不底气的,咱只认准你们妹子这是出阁,人生就这一遭,甭管咋样,咱家这边得给她操持起来!” 谭氏也赞道:“没错,别人家闺女有的,咱家梅儿也要一样不缺。别人家闺女成婚走的过场,咱家梅儿也都要走一回!” 锦曦微微垂眼,谭氏这就是要执意照着闺女出嫁的程序来办了。 梁愈忠坐在那,既没有反驳梁愈洲的话,也没有附和梁愈林的话,只询问老梁头:“爹,那你说说,找我们哥几个来,有啥差事要交待?” 辩驳被打断,言归正传,老梁头抓起一旁的茶碗大口咕隆了几口,开始交代了起来。 “这事儿啊,我和你们娘合计了好几个来回,打算兵分两路来走!”老梁头开口道:“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告期、迎亲这块的六道程序哪,就交由双方聘请的媒人去交涉操办,咱女方这边的媒人,是老姜头,男方那边说是想请老陈头来说媒。”老姜头和老陈头,在金鸡山村,都是子孙比较繁盛的人家的老者,两人也是能说会道的主儿,村里好多人家婚嫁,大多是请他们做媒人说合的。 “爹,你要把这六道程序全走完哪?”梁愈洲再一次惊诧了,虽说成婚是老祖宗传来下来的这六道程序,可是传到如今,村人们大多在此程序上进行了简化。毕竟不是那种高门大阀吃穿不愁的,农村人家娶个媳妇家来,一来是侍奉公婆操持家务,二来是为了生儿育女。差不都就得了,还真一道道的来走,费神费力费财呀! “爹,咱兄弟四个成亲,你可都没这样讲究过,我说这些不是要跟您老较真追究啥,只是,咱们这农村人家的,没必要折腾成那样吧!”梁愈洲冒死直谏,老梁头的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谭氏也是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跟那端坐着一声不吭。 “爹,我觉着老四说的话在理,不瞒您老,我也是这般想的!”梁愈忠第二回出声,看着老梁头道:“我晓得你和娘要这样照着老规矩来操办,是为了不委屈梅儿,顺带给给她长长脸,可是爹,我觉着有些是,有些脸面,不是咱这般张扬就真能给长起来的。何况,张家那家境就搁在那,别说五两银子的聘礼,他们家要能把那几间土基屋子给翻修一遍儿,就算不错了!” 梁愈忠的话,让老梁头的脸一黑再黑,谭氏更是忍不住用她那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睛,朝着梁愈忠和梁愈洲声音这边,狠狠瞪来,喉咙的地方在微微耸动,锦曦猜测,若不是因为谭氏失明,严重影响了她的战斗力,不然,那一口唾沫铁定招呼在梁愈忠和梁愈洲身上。 由此可见啊,眼睛不仅是心灵的窗户,更是在武斗中起着至关作用的武器啊! “老三老四,你们咋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一旁的梁愈林很是着急,再次抢声指着对面的梁愈忠和梁愈洲训斥起来:“梅儿可是咱唯一的妹子啊,即便她做错了事,那也还是咱的妹子,咱都得护着!” “难不成杀人放火这样的错事,也得一并护着?要就事论事,二哥你真是糊涂!”梁愈洲毫不犹豫的反击梁愈林。 “哟,我倒差点给忘了,爹说采办的事情一并交由二哥你去跑,怪不得你上传下跳的鼓动咱爹娘大操大办,是打着采办搜刮油水的心思啊?”梁愈洲不屑道,自打上回崔喜雀在饭堂跟杨氏大闹,梁愈林在一旁要打崔喜雀那事后,梁愈洲心里就对梁愈林存下了恼意。 作为一个男人,动手打兄弟媳妇,就是不该,就是不把兄弟放在眼底! 锦曦则是饶有兴趣的看向梁愈林夫妇,怪不得这回躺在里头支撑老梁头和谭氏给梁愈梅大肆操办呢,原来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不过也是啊,自打梁愈梅出娘胎,只怕谭氏就明里暗里的,在为这幺女积极筹备嫁妆。即便在老梁家最困顿的时候,卖田卖地卖猪卖牛,也不会去动梁愈梅的那部分嫁妆。 仅仅上回县城那宅子卖掉,梁愈梅就分得了四十两银子呢,四十两啊! 突然,锦曦脑子里灵光一现,那张大强之所以找上梁愈梅,该不会是梁愈梅跟他诉苦抱怨在家里父兄这,找不到异性的关怀和温暖时,不小心走漏了嘴,将她有多少嫁妆的事情,告诉了张大强吧? 锦曦眉头不由皱起。 “兔崽子,我是你哥,你敢这样埋汰我?信不信我大耳光子抽你?”对面,梁愈林眼睛瞪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从凳子上霍地一下站起,撸起袖子作势就要过来抽梁愈洲。也正因他这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恼怒样子,才越发肯定了梁愈洲的猜测,二房两口子打的是采办的油水! 梁愈洲也霍地一下站起,比梁愈林高出一个头,梗着脖子道:“你当我是喜鹊?你抽一个试试?我今个要你有来无回!” “嘿哟,好小子,媳妇儿的枕头风刮的带劲儿啊,跟我吼上了?老子还真就抽了,看你这兔崽子能把你老哥咋办!”梁愈林也动了真火,跳着喊着就朝梁愈洲这边扑过来! 粱礼胜和杨氏夹在中间拉架,梁愈忠在一旁大声喝制,老梁头气得连咳了好几声,谭氏气得将手里的茶碗朝着混乱的声音处摔去,茶碗碎裂,谭氏怒气沉沉道:“作死的,大好的喜事都让你们给搅黄了,都给老娘消停些!” 老梁头那边也没再咳了,目光在面前一众儿孙身上扫过,最后指了梁愈忠,沉声道:“老三,家里如今就你见识最多,你接着说,梅儿这事,该样就不该照着六道程序来操办呢?爹娘的苦心,你们弟兄咋就不明白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棺材做嫁妆 梁愈忠浓眉皱紧,踌躇了一会,开声道:“爹,娘,你们二老的一番苦心,我晓得。可咱做人做事,有时候也不能只想着自己这,也得适当的,去想想旁边人的看法,还有别人的感受!” “老三,你这话啥意思?我家梅儿出阁,还要顾及哪个的感受?你把话掰开了细说!”老梁头用力拍了拍桌子,道! 锦曦看不下去梁愈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站起身接过话茬道:“爷,我爹的意思我也明白,让我待他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锦曦的身上,锦曦清声道:“我爹口中的其他人,是说张大强的发妻春妮儿!且不说大户人家那妾得在发妻跟前立规矩什么的,那啥事也都有个先来后到!咱家这边要是弄得张扬,你让人春妮儿怎么处?那村人里面有明理的,指不定得说咱家欺霸人,这样对咱老梁家四房人都不好!” 梁愈忠连连点头,没错,他正是这个意思,还是自个闺女贴心,想啥都能猜到! “哎呦喂,曦丫头,瞧你小嘴巴吧唧吧唧这一套套说的,恐怕你还漏了一条吧,你担心咱家给你小姑大肆操办,给村人心目里留下欺霸的不好名声,怕到时候拖累了你跟柔丫头说婆家吧?啧啧,才十二岁的臭丫头,这心思想的发真是远哪,嘴上还打着啥为老梁家着想的幌子,我呸!”杨氏不屑的撇嘴,阴阳怪气的讽刺锦曦。 梁愈忠不满的看向杨氏那,正要开口维护锦曦,锦曦已经嗤笑一声,朝杨氏道:“老梁家的闺女们,每个人都有自个的缘法,将来啥样的归宿都是命里头早注定了的。波及不了的!就好比兰儿堂姐吧,那般貌美如天仙下凡的,打小二妈你们就盼着她将来能飞上高枝变凤凰,瞧瞧如今,绕了个大圈儿,还是落进了老杨家的衣裳兜里,想嫁个骑白马的皇子,盖头一掀,却是满脸麻子的表哥!” “你你你……”杨氏气结,颤抖着手指着锦曦。竟然结巴了。 梁礼青噗嗤一笑,惊奇追问锦曦道:“曦丫头,杨峰堂姐夫当真是满脸麻子不?哎呀。我都还没见过他两三面哪!” 梁礼柏朝梁礼青那边跑去,伸出拳头照着梁礼青捅了起来,口里大喊着:“你姐夫才是麻子,你全家都是麻子!” 梁礼青一掌就将元气大损的梁礼柏推到在地,梁礼柏哇哇大哭起来。梁礼胜上前扶起梁礼柏,边朝梁礼青喝道:“边去,少跟着添乱!” 这边,杨氏气的马脸比灶底还要黑,噔的一下从高凳上弹起,凳子翘起来。那边坐在凳子另一头的梁愈林没有提防,一屁股摔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 “爹。娘,这回你们可是亲眼瞧见,亲耳听到曦丫头咋样顶撞我这做二妈的了吧?老三纵容他闺女,你们二老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经过无数次交手,杨氏深刻领悟到在这个家里。论文斗,她跟崔喜鹊顶多打个平手。可是,遇上锦曦这丫头片子,她跟梁愈林两人都不是她对手。而论起武斗来,他们还真不敢,梁愈忠和梁愈洲都在那镇着呢,只有找老梁头哭诉了。 “曦丫头,你咋能这般跟你二妈说话?你这闺女,嘴皮子咋越发的不饶人了呢!”老梁头用力拍着桌子,对锦曦低喝道。 锦曦勾唇一笑,扭过脸去,道:“就准许二妈拿我跟柔儿的婚事来嘲讽?那我也只好拿她宝贝女婿脸上的麻子洞做文章了!” “你还嘴硬?她毕竟是你二妈,是你的长辈呀,咱老梁家的家规,尊老爱幼,兄友弟恭,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嘛?”老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爷,我倒是想拿她当长辈待,可她拿我当晚辈了没?”锦曦冷冷看向老梁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不耐:“她拿我和柔儿的亲事说嘴,就不是一个长辈能做的事儿!” “你、你、你这个闺女呀!哎……”老梁头长声一叹,不再作声。 梁愈忠冷冷看着杨氏,沉声开口:“今日若是换做别人这样拿我俩闺女的亲事说嘴,我铁定抽烂她的大嘴巴!” 谭氏也冷笑了声,啐了一口,道:“哼,恶人还要恶人磨呀,老娘我今日可算是瞧明白了!老二,往后多管着点你婆娘,尤其是她那张惹祸的臭嘴!” 杨氏仰头望天,憋屈的手脚颤抖,尖声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合伙儿欺负我一个来着?我不活了,我这就碰死拉倒!”说着,杨氏双手叉腰,就朝老梁头和谭氏坐着的八仙桌的桌角碰去。 这一变故,把旁边能瞧得见东西的其他人都震住了,谭氏因为眼瞎了瞧不见,还是稳当当坐在那,脸上带着坐山观虎斗的冷笑。 “二嫂,你这是做啥呀!”梁愈忠和梁愈洲慌忙冲上去给拽住,碍于叔嫂有别,两人拽住后立马松手,可又怕她再去碰桌角,两人伸出手臂圈在杨氏四下,极是狼狈。 “你们没听见么?她说她要去死,都别拦着,让她去死!”谭氏在短暂的震惊后,旋即更为光火的讽刺道。 自打那一年孙氏跟她吵嘴,一口气跑回西屋去上吊,弄得老梁家阖家上下都把不满的矛头指向她,也正因那回,三房才得以找到契机从老梁家给分出去后,谭氏痛定思痛,越发的对媳妇们寻死觅活这做法,反感甚至羞恼成狂。 杨氏愣了下,随即也爆发出更为愤怒的嚎叫:“放开放开,让我一头撞死拉倒,我要让你们老梁家上下不得安宁……” 梁愈梅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碍于自己如今是待嫁的闺女,父兄们在商议她的婚事,理当回避,不然,早跑出来了,于是,她便贴着这边的窗户后面,屏住呼吸的偷听,脸上带着激动的笑。 正听在节骨眼上呢,突然话题就跑偏儿了,杨氏竟然还哭着闹着要撞死,梁愈梅霍地一下拉开屋门,怒不可遏的站到门口,朝着这边乱成一团的人尖声叫骂:“我大好的日子,要死要活的,这是存心要找我晦气哪?还是一家人嘛?还是我嫡亲的二嫂吗?将来我成了亲,有啥不如意的,都是冲着今日来的!”骂完,梁愈梅肥嘟嘟的双手捂着胖乎乎的脸,呜呜哭着又跑进了自己那屋,屋门在身后砰的一声被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谭氏瞧不见,但耳朵如今却极好,闻言当下脸色就变了。 “要死就去死,没人拦着,别污了咱老梁家的地儿,滚远些死去!”她霍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朝着杨氏这边破口喝骂,杨氏哪里真会去死呢,不过是撒泼打赖想挽回场子,哪里料想竟然是拔了谭氏的逆鳞。也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梁愈忠和梁愈洲缩回手,都僵在那,原本在顾梁礼柏的梁愈林,拉着哭音冲过来,拽住杨氏,朝那边怒发冲冠的谭氏央求:“娘,这婆娘虽说嘴上没个把门的,可她是我婆娘,是你孙子的娘,她要死了,你孙子可就没娘,你儿子大老年纪可就要打光棍了啊……” 杨氏缩在梁愈林的背后,耷拉着脑袋,抽抽搭搭,哭的好不委屈。锦曦端坐在一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如旁观者般玩味的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梁愈林还在跟谭氏那交涉,央求,杨氏眼角的余光偷偷朝锦曦这边瞥来,目光中滚滚的恨意,恨不得掐死锦曦。 好一会儿,还是老梁头出了声,谭氏才勉强作罢,再次坐了下去。梁愈林让柏小子将抽抽搭搭的杨氏送去了前屋,自己留下来,代杨氏跟梁愈忠和锦曦这,赔礼道歉了一番,梁愈忠的怒气也消了,锦曦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经历了先前一番闹动,大家又言归正传,重回正题,继续商讨起梁愈梅的婚事来。 “我琢磨透了,老三的话,在理。梅儿的婚事,咱就不大肆折腾了,就照着这村子里人家嫁闺女那样来操办酒席。不过呢,”老梁头顿了下,目光在面前的众人面前扫过一眼,接着道:“虚夸的形式咱家不讲究,可梅儿的嫁妆这事,容不得马虎。别人家闺女该有的,咋家梅儿必定要有,别人家闺女没有的,咋家也要尽力给咱梅儿置办!” “爹,你前面那句我懂,可后面那句,我就有些琢磨不透了。啥样嫁妆是咱村里闺女没有的?”梁愈洲忍不住发问。 这话也是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一个个都把眼睛定在老梁头身上,老梁头沉吟了下,吐出两件物事,把众人都惊讶住了。 “二亩地,一套娃儿的摇篮,另外,再配一副长生!”老梁头怕大家伙没听仔细,又重复了一遍,那神情,不是跟众人商议,俨然是宣布结果。 大家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激动的讨论起来。锦曦也忍不住暗暗心惊! 第二百八十二章 肥差我要抢! 二亩地的陪嫁这不稀奇,当初老梁家大分家时,谭氏硬是从中给抠下二亩中等的田地给梁愈梅做陪嫁。 至于给将来的外甥打制摇篮,这也是嘎婆这边早晚得做的事儿,锦曦两个弟弟的摇篮,虽说是梁愈忠亲手打制,可那上好的木头,却是孙玉宝和孙大虎亲自去孙家沟后面的深山里伐来的野桃木,据说能避邪! 长生,顾名思义就是棺材。这一带也是有这规矩的,闺女出阁时,前面是花轿,后面是一溜儿的嫁妆,最后才是压阵的棺材,这也跟那六道程序类似,好多人家都不作兴了、 哦错了,不是不作兴,而是很少有庄户人家,甚至镇上的殷实人家能置办的起,因为闺女出嫁的陪嫁棺材,那得请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者来披红,披红的布必须是上好的绸缎,而给那老者的谢钱,也是必定要丰厚的。 镇上的大户人家和有钱的财主家中,那也是极其重视的闺女出阁才有的配置。搁在这乡下庄户人家,闺女出阁给陪长生的,就更是罕见的重视了。据大家伙所知,即便金鸡山村的里正家的闺女当年出嫁,那也没有配长生。 尤其这梁愈梅还不算正妻呢,这嫁妆一抬出门,远近几个村子只怕都会震惊! 谭氏侧耳听了好一会,没听见大家伙的说话声,只听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惊叹声,不由冷哼了声,一排桌子。大声道:“都给我回过神来,瞧把你们一个个给震的,没见过点事儿!啥话也别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也告儿你们,这置办嫁妆的钱,不要你们出半文,你们只要出些力气就成!谁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就不是咱老梁家的人,就没我这个娘!” 大家都心知肚明,老梁头和谭氏没再坚持照着六道程序走。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要再提出不同的声音。只怕谭氏真要动真格的了,梁愈忠和梁愈洲不敢再去触怒谭氏。 二房两口子的关注力在谭氏明确表态的那句话上,谭氏明确说了,置办嫁妆的一切开支。将从梁愈梅的那部分银钱里面出。采办的差事。也该没有被夺回。于是,二房两口子也闭上了嘴。大房的金氏脑子不顶用,即便清醒的时候也没有发言权。而粱礼胜,事不关己,爷奶和叔叔们怎么说怎么做,反正他就跟里面出出力气。 至于锦曦,也没觉着有必要开口,老梁头和谭氏素来疼爱幺女,如今幺女出嫁,往死里贴那也是他们自个的事儿。至于梁愈梅婚后生活幸福与否,那就更跟她,跟三房扯不上关系。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即便操心,那也是老梁头和谭氏的事,所以,锦曦也就没必要去跟谭氏对着干。 再没人敢反驳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谭氏最后一拍板,梁愈梅出嫁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老梁头便要开始给各房各人,安排任务。因为具体的婚期还得等双方媒人,交换了庚书方能掐定。于是,老梁头便将一些该提早置办的活计,吩咐了下来。具体是这样安排的: 梁愈梅的嫁妆,箱笼,衣柜,梳妆台,洗脸架,大中小木盆一套,红漆马桶一只,未来外甥的摇篮等等,这些木工活计,老梁头都交给了梁愈忠和梁愈洲还有粱礼胜三人来操办!老梁头说了,梁愈忠的木工活计做的地道,锦曦家的那些箱笼柜子还有打制的床,老梁头和谭氏都看过了,很是满意。所以,决定将木工这块交给梁愈忠。 梁愈洲和粱礼胜两人主打是瓦工活计,木工活计也会一些,便从旁协助。 至于长生,原本老梁头也是要交给梁愈忠他们三个去打制的,但被梁愈忠兄弟给婉拒了。梁愈忠主要是没打过那种玩意儿,怕打不好,梁愈洲和粱礼胜纯粹是有些畏惧那长生,老梁头无奈,只得改口说到时候去镇上的棺材铺子里定制。 成婚需要的糖酒糕炮仗零嘴这些,以及酒席上需要的各种菜式,都归二房两口子去采办。听着那一长串儿的菜名和婚庆物品,梁愈林两口子的眼睛都发光了。 如今正是农历的五月初,田间地头,油菜和麦子那都是紧赶着收割的,早稻秧苗,棉花剪枝捉虫,锦曦家,蔡管家带着四个长工那是起早贪黑的忙着,梁愈忠每日收工家来,都会待在侧院跟他们一块琢磨着庄稼地里的事情,忙得没有一会歇。 家里头妇人孩子,五六十只鸡,六头猪,菜园子,这些都是孙氏带着董妈在料理。 镇上两间铺子,县城一间,梁愈忠和锦曦平素两人都忙得分身乏术,如今锦曦得有不短的时日要待在家中,梁愈忠和梁愈洲还得抽调过来给梁愈梅打制家具,梁愈洲一直在孙记帮忙送货,如此一来,梁愈梅成亲,最大的亏家可不就是他们三房么?这可不成! “爷,奶,四叔在孙记做事,每日都是算工钱的。如今我爹和四叔都搁下铺子里的活计,还有家里的农活,一门心思的过来给小姑打制嫁妆,这要是搁在别人家那,木工师傅可是每日都得算工钱的哟!”锦曦跟老梁头和谭氏那笑着打趣道:“何况,这会子正是农忙的开端,越往后越忙,即便人家给的起工钱,木工瓦工们这会子也是不大出来接活计的!” 锦曦此言一出,梁愈忠和梁愈洲脸色皆变了下。 其实,在老梁头将这任务分派完,并强调从明日起,大家伙便搁下手头的活计,全力着手起梁愈梅嫁妆的事情来时,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心中便已有了想法。 梁愈忠的想法,自然是跟锦曦想到了一处,家里家外,田间地头,三间铺子,他都忙不过来,幸好铺子里打理的,都是难得的亲信之人。家里十几亩田地的农活,也庆幸有蔡管家在尽心尽力的操持,纵然如此,梁愈忠还是觉着一天十二个时辰作用不过来! 而梁愈洲,则是在心里踌躇,不晓得回头去镇上,该咋样跟崔喜雀那交代,打制那一大堆的嫁妆,纵然有他们兄弟还有侄子,可没个十天半月的,也是难完事! 可是,兄弟俩都碍于这是妹子大婚的吉祥事,不能老是说这不行那不行的推脱,都暗自在心里郁闷为难。 没想到,锦曦却将他们心里郁闷为难,却又不好表达出来的,全给挑白了说了。 “你这孩子说话咋这般见外呢?难不成我和你奶含辛茹苦的,把你爹和你四叔他们拉扯大,如今他们有手艺,过来帮忙给你姑打制几件嫁妆,还得给开工钱?”老梁头眯起眼,痛心疾首的打量着锦曦,谴责道。 “哼,怪不得人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啊!”谭氏冷冷啐了一口。 锦曦不恼怒,笑嘻嘻道:“爷,奶,小姑成亲我们大家伙都跟着乐呵。可这差事分配的不妥当,得重新分派!” “那你说说,该咋样个分法?”老梁头压着怒气问道。 锦曦目光微转,道:“依我说呀,我爹和四叔他们,不能这样搁下旁的事一门头的过来打制嫁妆,横竖姑姑的婚期又还没定,也不是太急。隔一日过来打制一趟,慢慢雕琢,也不算太耽误铺子里和田间地头的活计。” “不一气呵成?还打一日歇一日的?拖延!”老梁头摇头道。 “爹,这你就不懂了,咱打制家具,有时候做完前面的,还真得晾几日,有些木头得让它醒醒!方能再接着往下做!曦丫头这提议,倒也中!”梁愈忠道。 老梁头看了眼梁愈忠,吸了口气,皱了皱眉。 “至于采办的事情,爷若是放心,那就算上我一个,这两年我学着打理铺子,进货采办的渠道倒是还算清楚。” 老梁头眯眼琢磨起来,交给曦丫头采办倒也成,她就是一商户! “那怎么成,有我和你二伯就足够了,人多了花销也大!”杨氏赶紧道,生怕肥差被锦曦咬了一口。 “我话还没说完呢,爷算上我一个,就能把二伯给替下来,让二伯去帮着我爹和四叔他们打制嫁妆,多一个人手进程也快一些不是?”锦曦道。 “啥?你要把我给顶替下来?那不成!”梁愈林一挥手,颇为生气道:“爹,我鼻子下面这张嘴,可厉害了,那侃价,可是一套套的,我可是猴儿精啊,我采办,保准省钱!” 老梁头动心的看向梁愈林,锦曦一笑,接过话茬道:“二伯嘴皮子再厉害,再猴儿精,也经不过那商户。人都说,要想发,众人头上刮,你还是亏了!” “爷,你若是让我去采办,我指不定会给你成本价钱呢,这可能省下一大笔呢!” 老梁头更加动心的看向锦曦,不过,心底还是有些保留和犹豫,他可不太愿意把这买卖交给孙记去做,梁记卖掉了,对孙记,老梁头心里有些不是味儿。(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锦曦被委托重任 “爷你要是不太乐意在孙记置办,怕孙氏小杂货铺的物什,花样啥的不能满足您的需要,那我就多跑段路干脆去县城进货的地方给你置办,那里的掌柜跟我熟识,保准不会比别家贵了去,你看怎样?” 老梁头这回顾虑解除,彻底动心,不待梁愈林开口,一拍掌,道:“嗯,就照着曦丫头说的来办,采办的事儿,就全权交给丫头你了!” “爹……”梁愈林不甘心的张口,老梁头指着他,道:“从明日起,你跟着我去后山伐木,等木材准备的齐全了,你就帮着你兄弟侄子们打下手,这事,就这么定了!天色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 梁愈洲今日夜里就歇在梁愈忠家,夜里临睡前,孙氏拉到锦曦屋里送折叠整齐的衣物过来,书桌上还点着灯,锦曦端坐在那,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书卷。 孙氏想起梁愈忠家来跟她复述的事情,便拉了一把凳子坐在闺女身旁,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锦曦见孙氏这副模样,晓得她这是有话要问自己呢,便合了书卷,侧过脸来,灯光下,目光清澈有神。 “娘,你想问啥,说吧。”锦曦抿嘴一笑,道。 孙氏微微一笑,便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又道:“这段时日,你哪里都不准去,就跟家里呆着。你爷奶那边的采买事情,我回头跟你爹合计下,想个法子去给你推了!” “娘。难不成毛十八一日不归案,我就一日不能外出么?那可不是长久之计呀!”锦曦无奈笑道,伸手握住孙氏的手,接着道:“我晓得娘担心我,紧张我的安危,不过,娘尽管放心,且不说去采买还得等两边媒人那定下成亲的日子才好决定,即便我接下爷奶那采买的差事,也不必事事躬亲。开了单子。托付给张掌柜跑一趟,也无不可呀!虽然我答应给他们采办价,可这其中一倒手,我还是有的赚!” 老梁头那采办的清单。铁定是几大长串。不赚白不赚。 孙氏踌躇了下。道:“若依照我的本意呀,不接才好,跟你爷奶那。掺杂了银钱的事情,回头哪里撸不顺畅了,没处说理去啊!” 锦曦忍不住笑了,她明白孙氏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老梁头和谭氏难缠,宁可不做他们的生意,也只图个清静。 “娘,咱两这事上的看法就不同了,我呀,用奶的话来说,就是个奸商,要想发,众人头上刮,有买卖上门,我哪有不接不赚的理儿?再说了,咱们家三间铺子至今,咱爷奶那,可还从未在咱家铺子里做过一单子买卖,这回就当是开张了!” 锦曦嗤笑道,从前梁记还没卖出去那会子,老梁家的日用品花销,自然都是从梁记那取。梁记转手后,老梁家的日用品,都是从村里的王货郎那买,三儿子家就开着杂货铺子,老两口一回都没想过要照顾下三儿子的生意。相反,梁愈梅每回香胰子用完,谭氏都会拐弯抹角的跟梁愈忠这讨要…… 如今,待到手的肥鸭子,锦曦自然要宰一把! …… 长桥镇,鹊桥巷子。 夜风习习,从支起的窗户底下钻进屋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子的清香,冲淡了屋里的药味和血腥之气。 文鼎惬意的靠坐在床头,看着右臂处那只夸张的蝴蝶结,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 突然,屋外抄手回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文鼎收回视线,只见福伯匆忙进屋,手里还抓着一只白色的鸽子。 “少爷,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福伯道,一边已将信鸽交到文鼎的手里。 文鼎接过那只信鸽,动作娴熟的从鸽子的双爪下的竹筒里,抽出一张卷着的纸条,扫了一眼纸条上写着的内容,神情瞬间峻冷下来。 “少爷,上面说些什么?”福伯捧着信鸽站在一旁焦急询问。 “我们安插在翠红轩的人,被他察觉了!”文鼎沉声道,想到那纸上的内容,脸色一沉再沉。 “石榴姑娘被灭口了?”福伯惊问。 文鼎摇头,抬眼看向床边站着的福伯,冷声道:“没有灭口,他剁下了石榴的双足,让人装在一只锦盒里面。” 福伯脸色也白了,沉声道:“他的嗜好,还是那样的让人闻之色变!可惜了石榴那条线,这几年在翠红轩,为我们收集了不少有用情报!等等,少爷,他用锦盒装那玉足,会是打的什么主意?” 文鼎冷冷一笑,方才他在看到这信报,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那锦盒,必定是为我准备的见面礼!假若我的猜测不假,那么,此时此刻,他或许已经追寻我们到了长桥镇附近!” 福伯一贯的从容,此番听到那人兴许已经快要找到这里,大惊失色,少有的慌乱焦急。 “少爷,你的推测素来稳准。那我们该当如何?” “半月前那场埋伏,我们这边伤亡惨重,为了不使我这些年悉心布下的一切暴露,我已将我身边那些最精锐的护卫遣散回山。眼下我重伤未愈,即便四下还藏有随身护卫,可还是难与之抗衡。”文鼎思忖道。 “我当初潜回长桥镇,自问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痕迹,他们却仍旧可以追溯而来。但凡到了镇上,只消带着我的画像,私下里找人一探问,必定很快便能找到鹊桥巷!”文鼎道,他以茗山阁方掌柜外甥之名,镇上许多人都认得他。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避开他的锋芒再从长计议!”文鼎思忖道。 “少爷,老奴有个提议,这会子您的身子受创,不宜骑快马跑长路,不如,我们暂躲到金鸡山村那块去……”福伯小心提议。 文鼎皱眉,瞬间明白福伯这是想说,让锦曦姑娘给帮忙躲藏一番。文鼎当即摇头否决了,他昨日才跟她说,不想将她拖累进这趟浑水,男子汉就要言出必行,怎么能出尔反尔,还将危险引向无辜的村民们呢! “我心中已有去处,你速去准备两匹快马,这便启程!” 福伯闻言,不再耽搁,转身准备去了。文鼎沉思片刻,突然揭开被子下床,来到书桌边,取出笔墨纸砚,俯身疾书…… 很快,福伯准备好快马折身进屋回禀,文鼎将两封信笺交给他,道:“派人火速将此两物,秘密送去金鸡山村,不得惊动其他人,但务必请锦曦姑娘亲手签收。” …… 五月处的夜里,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早早歇下了,锦曦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正在埋头翻书。窗外,夜风习习,上弦月冉冉镶嵌在深蓝的天幕中,将清辉洒向人间。 突然,窗外的竹子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动,好像是有人翻墙跃下的轻微声响,锦曦下意识抬眼,便见窗外站了一个人影。 锦曦猛地一震,本能的差点就要惊呼出口,岂料窗外那人影忽地对她抱拳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锦曦姑娘莫怕,属下是奉主子之命前来,将此物交与姑娘。”说完,也不待锦曦反应,将一物从窗口抛了进来,径直落在锦曦的书卷上。 锦曦垂眼去瞧,是两封信笺,上面写着‘曦儿亲启’四个大字,字迹俨然是出自文鼎之手。锦曦再抬眼的时候,窗外那做护卫打扮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墙角处那几杆竹子,较别处摇晃动静大了几分罢了。 锦曦松了一口气,将窗户放下来,在火烛下将那两封信拆了来看。文大哥从来没有此举,他今夜这样反常的行事……锦曦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祥的念头,手里的动作加快。 很快,前面一封信在灯下一气呵成的看完,锦曦震惊住了,旋即,便是更深的担忧。 文鼎在信中言明,他要将名下的茗山阁及其分号,全部转让到锦曦名下。虽然茗山阁在文鼎舅舅方掌柜的打理下,这两年来,生意一直算不上如何的兴隆,但也勉强算是中正之道。如今,他因有事要离开这里,归期不定,他在信中将茗山阁全权授与给锦曦,是守是改,锦曦全权处置。他只有唯一的一点要求,那就是希望锦曦不要轻易撤换茗山阁里的那些老伙计和代掌柜们,因为那些人,依附于茗山阁讨生计,都有好几年了。 第二封信里面,有一张茗山阁的转让契约,上面写着的内容,俨然是文鼎拟造出来的,说什么茗山阁经营不善,早于三月中旬便以多少多少价位转让给梁锦曦,下面还盖着县衙的大印以及文鼎的签名。 锦曦端详着眼前的这张契约,猜测着文鼎的对手,若是寻到茗山阁和她的身上,这张公然的转让契约可以帮助她跟文鼎撇开关系,只是单纯的买卖关系。 而真正代表茗山阁背后东家身份的东西,不是契约,而是信封最里面的一枚豹子头红泥印签! 锦曦将两封信妥善收好,将印签串到自己的银项圈上,贴身戴着藏着。坐在灯下,脑子里在激烈的思考着事情,灯光映衬下的脸上,震惊,担忧,还有一些被委托后,而觉着双肩充满责任的肃穆表情,在她的脸上走马灯似的来回变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接手茗山阁 “小姐。”阿财的声音从后窗下低低传进屋里,锦曦忙地将窗户推开些,窗外月色下的竹子后面,阿财和阿旺站在那。 “小姐,方才那侍卫从高墙上跃进来,我们兄弟都察觉了,因为认得他是文鼎少爷的贴身护卫,所以就没有出手相拦。”阿财道。 阿财和阿旺他们都是文鼎送给自己的伙计,与其说是伙计,不如说是保镖更贴切,他们跟先前那个送信的侍卫熟悉,也是常理。阿财这样说,应该是不想她惶恐没有安全感吧?锦曦释然一笑,道:“我晓得的,有你们二人在我家保护,我心里踏实。” 阿财阿旺不出声,站在竹子后面。锦曦道:“你俩回屋睡觉去,不用守在我窗外,放轻松!” “若是有情况发生,小姐只要打个口哨,我们即刻就来!”阿财道。 锦曦点头,道:“去吧!”旋即放下窗户。 窗外的阿财阿旺得令,齐齐退了下去,脚步声轻微的,即便隔壁屋子的孙氏他们,也无从察觉。 这一夜,锦曦在灯下足足坐了大半夜,方才上床歇息。即便闭上眼睛,心里也不得平静。 文大哥在信中让她不要惦念,锦曦即便惦念也是徒劳,当务之急,锦曦满心眼想着的,是在接手了茗山阁后,如何将那样拥有分号和将近上百伙计的大酒楼,给顶起来,不辜负文鼎的重托! 东方刚刚破晓,锦曦便从床上爬起身。洗漱完毕拉开门来到屋外。孙氏正在院子里洒扫,梁愈忠刚刚洗漱完毕,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喝茶。 葱郁鲜绿的槐树上,结满了一串串粉白的槐花,虽然还没有呈茂盛之势盛开,但院子里,已经弥漫开槐花淡淡的香甜气息。 “曦儿,你这……是要干啥?”孙氏拿着笤帚的手微顿,目光将锦曦浑身上下扫过一遍,惊讶道。梁愈忠闻言也朝这边看了过来。这副行头。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锦曦微微一笑,道:“娘,我今日要去一趟镇上。” “啥?你不答应过娘,这段时日都待在家中。哪里都不去吗?”。孙氏丢开笤帚。快步朝锦曦走来。扶住锦曦的肩,急道:“铺子里的事儿,那不有你爹嘛。你听娘的话,在家安生待着,啊!” 梁愈忠在一旁连连点头,道:“有啥吩咐你说一声,爹照着你吩咐的去办!” 锦曦笑着看了爹娘一眼,反握住孙氏的手,道:“娘,不瞒你说,昨日我去看望文大哥,他说有事要离开长桥镇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茗山阁就委托给我帮着照料一二。虽说那酒楼里代掌柜和账房先生一样不缺,可我答应了人家的事儿,怎么着也得过去瞧瞧不是?” “曦丫头,你慢点说,你是说,文鼎把茗山阁托付给了你打理?”孙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茗山阁可是长桥镇上最大的酒楼啊,这还只是分号,在望海县城里那个,听说规模还要大,是总号,此外,湖海县城也开了一家分号。 锦曦含笑点头。 “曦丫头,那茗山阁不是文鼎他舅舅方掌柜的财产么?”梁愈忠也凑过来惊讶问道。 “原先方掌柜是对外的掌柜,内里的真正东家,其实是文大哥,茗山阁是文大哥的资财置办起来的。”锦曦解释道,这些,她也是昨夜在文鼎的信中得知的。 “呀,这么说来,那一年你爷奶为了你大伯,去借的那五百两银子,实则债主是文兄弟呀?这文兄弟年纪轻轻的,本事这么深……”孙氏喃喃道,锦曦十二岁,创下了三间铺子,还给家里盖了屋子置办了十五亩的田地,孙氏做梦都能笑醒好几回。 如今听见文鼎十八岁还差几个月,就已经拥有茗山阁那样的酒楼,孙氏一副震惊过度说不出话的样子。梁愈忠毕竟是男人,见识和承受力都在孙氏之上,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很快便镇定下来。 “不惊奇,我老早就瞧着文兄弟跟旁人不一样,有能耐啊!瞧瞧,咱家能有今日这样,也少不得他的扶持!”梁愈忠道。 锦曦含笑看向梁愈忠,道:“爹,正是如此,如今文大哥有事要离开一段时日,将茗山阁托付给我照料,那是何等的信任于我?我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就要全力去做,定不能辜负他的托付!” “嗯,这话听着就是我的闺女,起初爹还担忧你不能挑起这个重担!成,闺女要敢去挑,当爹的自然赞成你,回头爹陪着你一道去茗山阁!” “哎呀,瞧瞧你们这对父女,一唱一和的,也不看看现在啥时候,那毛……毛十八,都还没有归案呢,指不定就躲在哪条道上,专等着咱曦儿出现寻仇呢!”孙氏担忧道。 “怕啥?我陪着我闺女,还有阿财阿旺同行,任由他毛十八再凶恶,我也要会上一会,敢跟我闺女这寻仇!”梁愈忠暴躁道,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闺女,那就是怂! 孙氏眼前劝说无效,加之又是文鼎那边所托,只得暂此作罢,随了锦曦出门,当然,少不了一番细细叮嘱,直到牛车行驶上了官道,都快走的没影儿了,孙氏这才在简氏和桃枝的搀扶下,转身回了院子。 长桥镇茗山阁酒楼,二楼的天字一号包厢房内。 锦曦端坐在八仙桌后,面前垂手站着两个四五十岁光景的男子。一个矮矮胖胖,脸膛有些发红,穿一身大铜钱绣纹直缀长衫的,原是这里的管事,姓戴。 边上那个身形干扁,微微有点佝偻着辈,花白头发细小眼睛,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镜片的老者,是这里的账房先生柳先生。 这两人此时站在锦曦的面前,隔着一张桌子垂手立着,脸上都布满了惊诧和忐忑的情绪。因为在半个时辰前,锦曦在梁愈忠,还有阿财阿旺兄弟的陪同下,踏进了茗山阁,直接开了天字一号房,并让跑堂的伙计喊来戴管事和柳先生。 一边是长桥镇规模最大的酒楼,一个则是长桥镇杂货铺子和早点铺子行业,新近杀出来的黑马,戴管事和锦曦,自然都是知晓彼此在镇上的名气。 毕竟是大酒楼里的管事和老账房,二人眼底多少对面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女,有些轻慢,即便她开了天字一号包间,也不过是暴发户显摆来了,少了沉淀。 但是,当锦曦将文鼎的那一纸转让契约,在戴管事和柳先生的面前展开,这两人大骇。敢情,这暴发户小姑娘,不是过来显摆的,而是过来接收酒楼的? 酒楼易主,这样的大事,他们这两个被倚重的,竟然提前半点风声都没有,更何况外面大堂里那些跑堂的伙计们? 毕竟是混迹生意场几十年的老人,谨慎的很,光凭一纸契约,还不能让他们完全相信。 果真,那戴管事就笑着提出了疑问,指着那契约上写着的日期,问道:“梁姑娘,找您这样说,咱们文东家早在三月就将名下的茗山阁及其分号,都转让给了梁姑娘您。今日是五月初三,为何梁姑娘前面迟迟不来接收酒楼呢?” 一旁的柳先生连连点头,厚厚镜片后的细小眼睛里,射出精锐的光来。 锦曦淡淡一笑,道:“二位都是跟随文东家的老人,契约上是不是他的亲笔签名儿,你们必定一眼便能认出。”戴管事和柳先生交换了个眼神,没错,的确是文东家的字不假。 顿了下,锦曦接着道:“至于何故三月转让,五月才接收,这期间是我跟你们文东家私下里达成的协议。你们,及茗山阁及其分号的所有伙计,都没必要知晓。你们要知晓的,就是如今,茗山阁由我梁锦曦来打理便可。若还有疑问,我再给你们一物辨认!” 说着,锦曦取出文鼎留给她的那枚豹子头红泥印签。柳先生接过,从腰间拔出一只放大镜,细细的研究了起来。 戴管事在一旁眯着眼睛跟着打量,一边低声跟柳先生讨论着。 “两位可要瞧仔细了,这枚印签,是茗山阁东家的信物,你们二人作为长桥镇分号酒楼的得力人,这点眼力见自然是有的吧?”锦曦淡定的抿了口茶,目光从那凑在一块的二人身上扫过,心内明了,如他们二人这样在酒楼里举足轻重的实力派老人,心里怕是只臣服于文鼎。 现如今陡然易主,且接手的还是一个足以给他们做闺女还多的少女,他们心底是铁定不服的。多研究一会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锦曦可没有太多的耐心去留给他们,她是来宣布事情的,而不是来征询他们的意见的。 “两位可瞧仔细喽?若无异议,接下来我有事情要宣布。”锦曦淡淡道,朝阿财使了个眼色,阿财上前从柳先生手里拿回那枚印签,双手交还给锦曦。 “瞧仔细了,锦曦姑娘,噢,瞧我这笨嘴拙舌的,东家,您有何吩咐,我们二人洗耳恭听。”柳先生收了放大镜,微微躬了躬身,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恩威并济 “东家,要不属下去帮您将酒楼里的伙计们都召集过来,您好宣布事情么?”戴管事脸上陪着笑,颇为恭谨道。 锦曦摆摆手,清声道:“我只交待给你们二人,无需惊动底下那些伙计们。你们二人且听仔细。” “戴管事和柳先生,都是这茗山阁的老人,也可说是功臣。虽然如今茗山阁易主,由我梁锦曦接手,大家都同处一个镇子,我是做啥起家的,你们二位想必也是知晓一二的。”锦曦道,戴管事和柳先生依旧站在那里,垂手听着。 梁愈忠坐在锦曦身侧,在桌子底下悄悄拽了拽锦曦的衣裳角,锦曦明白他的意思,但却没有理会,梁愈忠皱了下眉,有点不自在的垂下眼喝茶,听锦曦在那正色宣布事情。 “……我在镇上和县城,虽也涉猎饮食这一行当,对酒楼这块,也不算陌生,但为了快些上手,回头戴管事将酒楼里的日常经营的手札,整理后交给我熟悉一番流程,还有柳先生负责的账簿,也让我过目了解下大体情况……” “……眼下我并未有将茗山阁转行的打算,酒楼里的人事安置,眼下也没有要大动的打算,一切大体还照着从前那般运营,待我熟悉了情况后,或许会在一些细节方面做一点小调整。” “嗯,除此外,因为本分号的方掌柜也离开了,暂提戴管事为代掌柜,柳先生继续管理账务……往后大家共事。我这个晚辈后生,虽挂着东家的头衔,但诸事上少不得还要两位多多分担……” 戴管事和柳先生原先还担心新东家接手酒楼后,会派来自己的人将他们俩给替换掉,没成想锦曦不仅没有替换他们的意思,相反还露出了继续重用的意思来,两人心下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酒楼易主乃商家常事,希望茗山阁,能在我们的联手下,创上巅峰!”说完。锦曦站起身。朝他们二人双手用力抱拳。 戴掌柜和柳先生惊诧了,这看起来清秀娴静的少女,还有如此英姿飒爽的一面。两人赶紧抱拳回礼,齐声道:“定不辜负东家期望。” 锦曦微抬下颚。点头清声道:“如此既好。那两位回头便将这些交代下去。让酒楼里的伙计们莫要因为东家易主,便人心浮动……” 戴掌柜和柳先生退出了屋子,屋里只剩下梁愈忠和阿财阿旺兄弟陪着锦曦。 锦曦起身走到窗前。推窗望向外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街景,茗山阁是长桥镇规模最大的酒楼,天字一号包间又是位处二楼最好的位置。站在窗口,几乎能将眼前这一条街都纳入眼底。 “曦儿,你要宣布事情,好歹也让人戴掌柜和柳先生坐下来呀,人家合着比你爹我的年纪都要长出十几岁来,这样站着听你说话,不妥当啊!”梁愈忠终究是憋不住,跟在窗户边跟锦曦耐心沟通道。 锦曦侧首对他微微一笑,道:“爹,我也是张掌柜的东家,那我待张掌柜如何?” 梁愈忠想了下,随即竖起大拇指,道:“那是没的说,亲近有加,又委以信任,名义上是东家,内里却是很尊敬礼遇,把他当长辈和前辈,你还很谦虚,很好!” “爹,如此说来,你闺女我,也不是那种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啊。”锦曦笑着道。 梁愈忠愣了下,紧接着便见锦曦正色下来,道:“爹,我之所以那般礼待张掌柜,对千里香的伙计们,都是亲近有加,那是因为他们,有的是我的血脉至亲,有的是我的闺蜜益友,张掌柜,却是从我初涉生意场,起始的合伙人,同行者,开拓者。尽管张掌柜在起初,关于陈皮阿三那些无赖敲诈事情上,没能开诚布公,可他在如何经营铺子,采办进货渠道那块,功不可没!” “若不是他悉数指导,我会多走很多弯路,碰很多钉子。所以,在我的心里,我是敬重,并感激于他的,这才没有半点东家威严,也没必要跟他们那摆那些。”锦曦清声道,还有千里香的那些人,大家都是吃不饱饭的时候,一块儿出来闯,几个铜板买来包子掰开了大家一块儿吃,从最艰难的创业岁月里跋涉过来的人,这种情分是最难得的。 “可是,你刚不也说来着,咱开早点铺子和杂货铺子起家的,对大酒楼这块儿,那还是外行。往后还得多倚重戴掌柜和柳先生二人……”梁愈忠不解道。 “没错,我是要倚重他们,但更需要立威,恩威并济!”锦曦含笑道。 “他们是内行这不假,但我却并非非倚重他们不得,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酒楼这块掌事之才的人,大有人在,账房先生那就更是多如牛毛了。我对他们施恩,不过是看在他们是文大哥留给我的老人。用熟不用生,让他们去管束下面那些伙计,我也不必事事躬亲。而我对他们立威,是不想他们仗着我年纪轻,又对他们的倚重,得意忘形,功高震主起来!” “他们两人面上对我恭敬,实则内心还是对我不服的,这个不急,来日方长。若是今日连这接手镇上分号的不能将他们二人镇住,那我明日去县城接手茗山阁的本部,那里面无论规模还是掌事账房,都定然比这镇上要复杂深奥的多,我又如何自处呢?!爹你如今明白了吗?”。锦曦耐心问道。 梁愈忠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自己的闺女,从前他一直闷着头跟在闺女的步子后面,也日日在铺子里忙进忙出的,自认见识也长了不少。 这番,听闺女讲出这么多,梁愈忠愕然,原来做买卖,打理生意还有这么多明堂在里面啊?在欣慰闺女在这两年的历练中,越发老练和聪颖的同时,梁愈忠也暗自感叹,敢情自己这个做爹的,跟这闺女的见识差的,可不是一步两步了,实在汗颜! 锦曦一行离开茗山阁,从一侧的木质楼梯上下来时,瞥见一楼空荡荡的大堂里,虽然装修和装饰的很到位,高台上还有一对老者带着个年轻的姑娘,老者拉着二胡,女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望海这一带的方言戏曲。 大堂里的座椅,多数是空置的,生意很是清冷啊。伙计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因为生意不好,都闲在那里闲聊说笑,嗡嗡的声音反而越发将那原本就咿咿呀呀的戏音给遮盖住了。寥寥几张桌上的顾客,有的在闷头吃喝,有的在划拳行酒令,暖烘烘的。 瞧见锦曦一行从楼上下来,那些伙计们赶紧如鸟兽般散开,擦桌子的,摆椅子的,每个人都在找事情忙活起来,有的还一边装着干活,一边朝锦曦这边投来讨好恭谨的笑容。 看来,在这些伙计们眼中,这个新东家还真是稚嫩,竟然是个年纪比他们还小两岁的少女。 锦曦暗暗蹙眉,她犹记得以前她随文鼎来茗山阁酒楼,不管是镇上还是县城,虽然生意也谈不上如何的火爆,但至少那种氛围,与现如今是大不同的。 难不成,因为文鼎近来被他身后的那团棘手事情缠住了,所以疏忽了对酒楼这块的管束?锦曦暗暗握拳,好吧文大哥,从前都是你在帮助曦儿,如今,当你有顾及不暇的地方,就让曦儿来辅助你。 茗山阁是你的心血,即便你归期未定,但曦儿定然会尽全力将茗山阁好好顶起来,等到你回来的时候,送你一份惊喜! 戴掌柜和柳先生亲自过来恭送,锦曦来时是坐牛车来的,出来的时候,牛车换成了马车,马车四周垂着细细的流苏,一角还悬着一块灯笼形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梁’字。 显然,这也是戴掌柜和柳先生的手笔,给她这个新东家配置了马车,这马车,偌大的长桥镇,只有少数几位小财主家的嫡亲闺女,才用的起。 “戴掌柜和柳先生有心了,多谢。”锦曦微微一笑,目光在那从外面看起来就很阔气的马车上扫过,接着道:“我听文大哥提及,如今茗山阁生意大不如从前,方才我从大堂经过,也可窥见一斑。如此时候,作为茗山阁的新东家,我更应该以身作则,杜绝破费奢华。戴掌柜,劳烦你将马车退了。” 锦曦说完,径直绕过那装饰颇显华丽的马车,走到停靠在一旁的牛车旁,双手撑着车板两旁的扶手,轻盈而娴熟的跃上了车,稳稳坐好。 戴掌柜和柳先生面有讪讪然,但还是跟着过去,看见那牛的屁股后面,竟然兜着一只改装后的麻线袋子。麻线袋子里鼓鼓涨涨的,显然牛在外面等候时候久了,免不了拉了一泡牛粪。 “东家,你这牛粪是要……”柳先生诧异问道。 “哦,牛粪带回去,晾晒干了,用来引灶火,和生炉火,很是好用!”锦曦很自然的道,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样子。 如此,更让戴掌柜和柳先生讪讪,还以为这个年纪的少女都是爱慕虚荣的,这新东家就是个例外!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是从乡下走出来的,这是本质。同时,戴掌柜和柳先生也心下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真要精打细算才能保住这份差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惨不忍睹 阿旺手里带着一只包袱卷,里面装着的是一本烫金的菜谱。是临走前,锦曦特意让戴掌柜准备的,打算先带回家去好好参详几遍。 上一世她是体育专业毕业的,没有学过酒店管理,这一世也是打理一间门面,二十平米不到的早点快餐或者火锅铺子。虽然当着梁愈忠和孙氏的面,锦曦一副自信满怀的样子,但是,毕竟这是她两世为人,要面对的最大场面。 心里说一点都不虚,那是假的。但是,虚归虚,锦曦的性子绝不允许自己临阵退缩。横竖她的心,是在一天天的撑大,因缘际会,早一些接受这个大挑战和历练,也是极好的。 没出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锦曦只认准一点,酒楼的生意想要经营的红火,跟她的早点铺子和火锅铺子大同小异,无非也是从几个关键面来着手下功夫…… 锦曦坐在端坐在牛车上,一手扶着边上的扶手,另一手肘撑在盘起的膝盖上,抚额思忖事情。梁愈忠赶车,阿财阿旺跟在牛车两侧步行,牛车不紧不慢的驶离茗山阁酒楼门前。 前面的街道上,远远行来一辆马车,清脆的铃音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锦曦一行的前面。 街道两侧的路人,小贩,都忍不住朝那驶过来的马车投去惊羡讶异的眼神,梁愈忠的牛车也缓缓往街道一边停靠了下来。锦曦打住思忖,抬起眼来。顺着众人惊羡的目光处扫去,不禁微微讶异了下。 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装饰漂亮的马车,拉车的是一匹健硕的枣红大马,马头一束白鬃,还戴着一撮红缨,走动间煞是威风凛凛。赶车的是个十六七岁,一身青衣装扮的小厮模样的人,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一看就是大户之家调教出来的气质。 后面拉着的马车。比先前戴掌柜他们给锦曦准备的那辆马车。更显华丽宽敞。锦曦听到身后那些路人和小贩们在交头接耳,说镇上最有钱的刘员外家刘大小姐出行的马车,都远不及这辆,想必是县城。或是府城那块的官老爷。或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下来镇上…… 车厢顶棚的四角。各悬挂着两枚金色的小铃铛,行动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前面帘子重重落下,遮住里面的人物。不晓得坐着的到底是夫人还是小姐。 “这马车可真好!”梁愈忠看着那马车越来越近,不禁喃喃着赞了一声。扭头看了眼坐在牛车上,盘腿端坐的自家闺女,做爹的心就有些泛酸。 锦曦也在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辆马车,没有察觉梁愈忠酸楚的目光。车窗的帘子没有蒙轻纱,而是用细碎的珠子串成的,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彩光,煞是炫目。马车和牛车擦肩而过的时候,一阵风从这边的长巷里吹过,车窗的珠帘一阵晃动碰撞间,锦曦瞥见了车厢里那人的侧脸。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车厢里那人那张精美绝伦的侧脸,已经足以让锦曦惊吸了一口大气,这种惊愕,远比这枣红大马,还有这张扬的华丽马车更让锦曦震惊。 “嘿,那里面坐着一个天仙样儿的小姐哪,方才我眼尖瞧见了!”马车行驶过去,锦曦听到身后几步处的地方,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正跟那惊叫。 “我也瞅到了一眼,好俊的模样呢!咱长桥镇的刘家大小姐长得美吧,恐怕也到不了这样!哎呀,真跟那戏台子上的花旦似的咧!”另一路人也在啧啧着道,身边很快就围聚了一群人,小镇上的人大多都相互认得,正跟那互相打听这马车里的姑娘是哪家的贵人,甚至还有些半大孩子和一些游荡的男子,追在马车后面去了…… 显然,先前眼尖的人,不止锦曦。 不过,那里面坐着的人,也不一定是天仙,指不定没瞧见的另一边脸是个癞子呢?锦曦为自己的荒唐念头暗笑,管她天仙下凡还是什么的,都与自己无干。 “爹,咱接着赶路吧。”锦曦轻声催促了梁愈忠一声。 “曦儿,瞧着那马车行去的方向,指不定是去茗山阁呢!”梁愈忠道。 “茗山阁?那好哇,咱酒楼有生意上门了。”锦曦微微一笑道,管你是哪家的贵小姐,赚钱不分贵贱。 梁愈忠驱赶牛,锦曦的牛车也四平八稳的重回街道正中间,朝着孙记和千里香那条街道行去。 这边,惊羡着追踪而来的半大孩子和游晃的男子们,终于在茗山阁的酒楼正门前打住了脚步,因为,天仙美人坐着的那辆马车,缓缓停靠在酒楼正门前。 戴掌柜在里面听到门口迎客的伙计,早已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忙地回大堂飞跑禀报,戴掌柜一听来了贵人,忙地笑容满面的亲自迎了出来。 柳先生正站在门口的那辆马车处,正准备去退了,见状也忙地过来和戴掌柜一块恭迎华丽马车里下来的贵人。 赶车的青衣小厮跳下马车,从一旁躬身将车厢厚重的帘子打起半边,又伸出一只手臂在车厢前面。戴掌柜在外面寒暄着微微躬身,两侧,那些追过来瞧天仙的人都把眼睛睁到最大。 车厢里先淌出来的,是一只修长却颇显秀气的手,接着是白色的宽口大袖,袖子一圈用绣着金色海棠。 接着,一抹白影从车厢里探出,在青衣小厮的搀扶下,略有笨拙的下了马车。周围围观的人,都忍不住讶异的吸了口气,还以为是天仙美人,竟然是个白衣男子啊?这世上,竟然有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啊? 白衣男子下了车站在那里,对着面前赔笑的戴掌柜和柳先生,一脸茫然,僵硬的转动了下脖子,如此便露出了他的整张脸孔。 这下,在场所有的人,一个个皆惊愕在原地,其中有些胆子小一点的孩子,都吓得双腿直打颤。那几个先前满眼色迷迷的游荡男子,此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仅如此,有人还朝边上啐了一口,差一点就忍不住吐了。 即便待人接物老成精练的戴掌柜,在看到站在面前的这白衣人时,红通通的脸上,都忍不住惊骇的肉直抽抽,真要出声招呼,奈何被这贵人的容颜给吓住了,说话舌头撸不直,在那急得直打转儿。 “戴掌柜,有贵客上门,怎么能怠慢呢?”一道软糯的女音突然从后面响起,戴掌柜柳先生还有那青衣小厮,都下意识循着这声音望来,便见日光下,一袭嫩绿色衫子,梳着新月髻,垂着丝辫的少女,正迈着轻快的步子朝马车这边走来。 阳光笼罩在她的周身,给嫩绿色的衣衫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边。少女眉眼清秀,目光清澈,嘴唇泛出淡淡的珠光。微微抿着嘴,脸上带着淡淡的亲和笑意走来,给人很清纯俏丽的明媚感觉。 青衣小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便忙地垂下眼,戴掌柜如遇救星,忙地躬身朝锦曦这边快走几步,道:“东家,这位贵人刚刚下车,属下正要往里迎呢!” 牛车先前驶出一段路,锦曦思忖了下,联系起文大哥昨夜突然托付,今日上昼便有贵人登临茗山阁,会不会太赶巧了些?于是,锦曦便让梁愈忠掉转牛车,尾随在那马车后面一路跟着,果真马车里贵人的目的地正是茗山阁。 锦曦和梁愈忠他们,自然也是将前面那白衣公子的下车过程,看的一清二楚。锦曦愕然,自己何时真成了预言家了?那车厢里的人,果真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呀! 诺,梁愈忠和阿旺他们,这会子还沉浸在巨大的震骇和惋惜中呢。 锦曦朝戴掌柜摆摆手,示意自己来接待,戴掌柜赶紧后退两步,紧跟在锦曦身侧。 白衣男子直到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才僵硬的把脸朝这边转了过来。 锦曦来到那白衣男子身前,先前隔着一段路目测,他个头不矮。如今站到他身前,更觉得他挺拔修长,看年纪应该比文鼎和孙二虎要长出两岁的样子,但个头比文鼎和孙二虎,也要高出一些。 白色的长袍穿在身上,一尘不染的,领口袖口还有下摆处,都绣着暗金色的海棠花,一瞧那袍子的质地,就是上等的好料子。还真是一个喜欢显摆的骚包男,锦曦在心中给他暗下评价,又不由为他惋惜感叹! 他好的一边脸那可真是俊,修眉凤眼,眼角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唇形完美还带点淡淡的樱花色。借用先前那挎菜篮子的妇人的老大妈的话来说,真是比姑娘家还要俊,但却俊得不想阴柔,颇有一股阳光之气。 老天真是喜欢捉弄人啊,他的另一边脸,真叫一个惨不忍睹,眉歪目斜,脸上似乎是被大火给烧过的样子,又像是被强酸性的东西给泼过,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这还不止,那眼睛下面鼻翼一侧,还长着一颗黑色的大痦子,痦子上长着两根毛,随着他的呼吸,那痦子都跟着轻轻抖动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寒酸的有钱人 锦曦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同时,他的视线似乎落在锦曦身上,又似乎没有,锦曦甚至捕捉不到他的视线的焦点到底落在哪处?这种感觉很奇怪,锦曦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怪事。 “这位客官,里面请。”锦曦含笑对他招呼道,尽量不去看他魔鬼的另一边脸。 他没吭声,神情似乎有些紧绷起来,抬了下手,一旁的青衣小厮忙地从后面的车厢里,取出一根拐杖,让白衣男子握住。 白衣男子双手握住那根手杖,先前紧绷的申请过,似乎因为手里握住了拐杖,稍显轻松的吐出一口气! 锦曦和戴掌柜皆惊诧的看着这一切,锦曦这才恍然,难怪捕捉不到他视线的焦点,原来是个瞎子啊! 边上,那些围观的孩子们都唏嘘着散去了,一个长了一张鬼脸,还是个瞎子的男人,真是一点看点都没有! 那些人散去时的嘟囔声免不得传到这里,青衣小厮和白衣男子一点恼意都没有,显然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习惯了。 他温和一笑,僵硬着朝锦曦站着的这方向出声道:“在下是从外地过来的,听人说长桥镇的酒楼属茗山阁最具规模,就过来捧个!敢问姑娘你是这里的……”白衣男子的声音,很是好听,温温润润的,侧首问道。 “多谢捧场,让我酒楼蓬荜生辉。我是这里的东家,贵客里面请!”锦曦微笑出声,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瞧不见,青衣小厮瞧得见便成。 白衣男子点点头,青衣小厮想要搀扶着他,被他挥开。 “少爷,酒楼的正门在你的后面,你走反方向了。”青衣小厮轻声提醒。 他尴尬的拍了下脑袋,完好的那边脸上有点窘迫,锦曦示意戴掌柜和柳先生上去,也都被他婉拒了。 “东家善意,我心领了。区区进屋吃个饭。我行的!”他笑着道,僵硬的转身,手里的拐杖在地上发出敲击的哒哒清脆声响,虽然走得极其缓慢。但却腰杆挺直。青衣小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脸的紧张。 梁愈忠和阿财阿旺也过来了。大家伙也都尾随在后朝酒楼里走去,柳先生请示了下,接着去退换那辆马车去了。 锦曦的目光一直不离他的步伐。想从中窥探出一点端倪。 从马车停靠的地方到酒楼的正门,不过区区五十步的样子,白衣男子走的那叫一个磕磕碰碰啊,一会子就走偏儿了。看得人的心都跟着一揪一揪的。前面还有三道台阶,青衣小厮又要上去搀扶,再次被他挥开。 “我有拐杖在手,区区进酒楼吃个饭,哪里就要被当做废人呢?你边去,让人看着笑话我是个废人!”他压低嗓音呵斥那小厮,温润的声音带着一点恼怒之意。 “少爷,你前面两步处有道坎……”青衣小厮的提醒还没落音,只听得噗通一声,白衣男子踢到了门坎狼狈摔倒在地,外面还没来得及散开那些小孩子们,发出轰然大笑。 青衣小厮恼怒的回头瞪了一眼那些发笑的孩子,转身疾步过去搀扶摔在地上起不来身的白衣男子。梁愈忠和戴掌柜作势去撵人,这边,锦曦快步上前,拾起他掉在一旁的拐杖,递给那青衣小厮。 “多谢东家姑娘。”青衣小厮接过拐杖,重新交给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身上的白袍已经染上了灰尘,他窘迫一笑,轻描淡写着自嘲道:“让东家见笑了。” “无妨,里面请。”锦曦道。 锦曦考虑到他的情况,征询他们需不需要弄间单独的雅间,白衣男子婉拒了。 “就在大堂,我喜欢一边用饭,一边听人唱小曲儿呢,有意思!”他一坐下,就僵硬着脖子在那左右转动,好看的凤眼里一片漆黑的空洞,但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锦曦寒暄了两句,退回了后堂的一间用作休息的雅间。 伙计拿着烫金的菜谱过来请他们点菜,很快,伙计便照着锦曦的吩咐,将白衣男子点的菜单送到了后面的雅间,请锦曦过目。 戴掌柜正跟梁愈忠那喝茶说话,还在为这白衣男子身上过的残疾感叹惋惜。瞧见伙计送来菜单子,戴掌柜道:“那人虽身上有残疾,可那衣着打扮却处处显露富贵之气,养尊处优的样子,他点的菜,九成都是咱酒楼的镇楼之宝,嘿嘿,这顿差不多赚的,能比得上往常三四桌的赚头吧?” 锦曦将纸上他要的那些菜名一一掠过,眉头微微蹙了下,笑着道:“戴掌柜你这回还真看走眼了。”说完,将那菜单子递到戴掌柜面前,戴掌柜一看,也诧异了。 “哎呀,还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啊,坐着那样好的马车进门吃饭,竟然就点了两菜一汤?”戴掌柜惊道。 “掌柜的还别说,就这两个素炒,一个青菜肉片汤,他还跟我说让我在单子后面给标注了,让咱多搁青菜少放肉。我跟他说,多两片少两片那价儿是定着的,咱这样的大酒楼,自然,咱这样的大酒楼,也不会做那些龌龊的事儿,让他只管放心。他就跟我说,那就让后厨多给搁两块肉在里头!”一旁的伙计忍不住插腔道,通常来茗山阁吃饭的,那都是镇上稍微家底殷实些的人家,而且,茗山阁是大酒楼,主要的营生是承办各种宴席和聚会,跟外面的路边摊还有小饭馆不一样! “许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外来体验一把小地方的特色风味吧,那两个素炒里的料子,有两味可是咱望海这一带的特色。”锦曦淡笑道。 “东家说的在理,我听说啊,那越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打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那种纨绔法是离奇的,咱们这小地方人都没听过……” 戴掌柜砸吧着嘴巴道,这样顾客他还是头一回遇着。 梁愈忠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顾客,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喜好,哪能强求呢?所以,他只笑不吭声。 锦曦面带沉思的起身,从雅间的墙上一幅画后面的猫眼里,可以看见外面整个大堂里的动静,她的目光锁定那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正坐在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竖起耳朵听高台上的父女拉二胡,咿咿呀呀唱地方戏,修长秀气的手指在桌子边缘,跟着轻轻击打,一幅陶醉的样子。 而坐在一旁的青衣小厮,则苦着一张脸,一幅泱泱的样子。 锦曦从这白衣男子说话的口音,还有他点菜时的主食是葱花饼而非白米饭来初步推测,这人应该是来自北方的。文鼎的饮食习惯和口味,那是典型的南方人的口味,如此的南辕北辙,那这个白衣人,跟文大哥是仇人的可能性,能有多大呢? 很快,白衣男子要的两菜一汤就上来了,锦曦从猫眼里继续打量他吃饭的动作,基本上,都是那青衣小厮给他夹到碗里,他用勺子一勺勺的舀了,往嘴巴里送,有那么两次差点碰到了鼻子。 若是老早就瞎了的人,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方式,多半不会碰到鼻子,顶多分心的时候出两回岔子。 若是装瞎,那么,他也不太可能会碰到鼻子。锦曦咬住下唇,说实在的,她感觉自己以前很靠谱的推断能力,这回用在这白衣男子身上,有些拿捏不准了。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来到长桥镇,是不是真跟文大哥有关?锦曦想不透,也就懒得去多想,文大哥不让她趟浑水,她自己也不觉得有那能力和必要去趟,眼下,打理好茗山阁,就是对文大哥最有力的帮助吧?因为不管到何时何地,源源不断的钱财供给,才是在这世间安身立命成就一番事业的基础! 坐了片刻,锦曦起身跟戴掌柜告辞,临走前,锦曦免不得将戴掌柜招到近前,叮嘱他道:“若是近日有人跟你这打听茗山阁几时易主,文东家的去向,你可记住该如何答复?” 戴掌柜拱了下手,道:“两月前便已易主,前任东家的去向我们一概不知!” 锦曦含笑点头,戴掌柜是个聪明人,这就行。锦曦抬步出了雅间,朝茗山阁正门前走去,经过大堂时,免不得又朝那边戏台子附近的桌子上扫去一眼。 白衣男子正在青衣小厮的伺候下,拿汤勺子喝汤,漆黑而空洞的目光,似乎越过前面的那些桌子,直直落在锦曦身上。 锦曦愣了下,脚步猛地刹住,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那人的目光先前分明跟她的目光在空中对接了,可是再去看时,空洞茫然无焦点。 谭氏这段时日正处失明状态,日日喝药,王老大夫每隔三日便下村子去给她扎针。锦曦时常去老宅子那看望谭氏,对失明的眼睛多少也看出点门道来了,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眼睛,分明就是个瞎子啊? “曦儿,你咋不挪步子了呢?”梁愈忠诧异问,锦曦回过神来,笑了下,抬步出了茗山阁。(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人心叵测 长桥镇茗山阁。 锦曦和梁愈忠他们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柳先生从外面匆忙回了酒楼,径直进了大堂后面的雅间。 雅间里,戴掌柜正等在那里,看到柳先生进门,搁下手里茶碗,眯起眼睛急问:“老柳,那辆马车当真去退了?” 柳先生托了下鼻梁上的镜片,坐下来调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这新东家刚接手,咱怎能当面跟她对着干不是?回头小姑娘脾气上来,革了咱俩的差事,家里那一窝老少都喝西北风去呀?” 戴掌柜点头笑道:“可不就是么,小姑娘看着老成,可那年纪毕竟摆在那,浅着呢!退了也好,眼下局势不明,咱还是别去做那出头鸟!” “老戴,你说,咱这茗山阁,往后当真就归那姓梁的小姑娘打理?还一来就给咱施恩,提拔你做掌柜的,你瞧着这靠谱么?”柳先生压低嗓音问。 戴掌柜摇摇头,竖起一根食指指了下头顶,道:“这靠不靠谱的,我可不能说了算,这得看上头的人怎么个做法!” 柳先生厚厚镜片后的小眼睛眯起来,道:“你说的没错,咱这镇上的酒楼,不过一个小分号,县城总号酒楼里那些个管事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前有方掌柜镇着,倒没啥,如今方掌柜追随文东家走了,这总号那块是群龙无首,乱着哪!” “嘿嘿,有上头总号那些管事大佬们在。这新东家能不能站得稳脚,还得另说呢!咱们这镇上的小分号,啥都不用做,两边都别去触犯,就坐等着看风向便是!”戴掌柜沉声笑道,满眼的算计。 “照今个这个形势看来,咱茗山阁易主的事儿,只怕县城总号那里的掌事大佬们,都还未必晓得!”柳先生分析道。 “放心吧老柳,我已经派伙计火速去县城给谢掌柜送信了。”戴掌柜道。 柳先生眯眼。朝戴掌柜竖起拇指道:“还是老戴你机敏。赶在新东家去县城接手前通风报信,在谢掌柜那也好卖个人情!” “嘿嘿,不卖不行哪,文东家和方掌柜的这一走。这茗山阁上下不就是谢掌柜权利最大嘛。何况他好人家的脾气。你我又不是不清楚,得罪了他的人,哪一个落到好处了?”戴掌柜道。 柳先生也是摸着胡须连连点头。他和戴掌柜纵然是老资格,可县城总号那里面的管事的,那资格人脉和手腕,都远不是他们俩能比的,等着吧,瞧着吧! …… 望海县城,茗山阁大酒楼。 三楼的一间用作商议事情的宽敞雅间里,围着大大的八仙桌,分别落座着八九个年纪神态不一的男人们,雅间里的气氛,较之往常商议酒楼诸事时的气氛,备显低沉压抑。 坐在最上首的老者,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直缀。形容清瘦,眉眼深沉中带着一抹锐利,两处鬓角已经花白。 他威严的坐在那,手指点着桌案上的一封信纸,威严的双目扫向面前的其他人,问道:“长桥镇分号送来的加急信笺,诸位方才都已过目。对茗山阁突然易主这事,在座诸位都有何看法?一一说来!” 围坐在八仙桌边的人,神态各异,有的做震惊状,有的做担忧状,有的带着不屑和忿然,有的,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状。 老者再次环顾四下,语气加重几分,道:“在座诸位,都是茗山阁的老人,抑或是举足轻重的管事,如今东家易主,诸位有何看法,但说无妨!” 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坐在老者左下方的一个白净面皮,长八字须的中年人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在座的诸位拱了拱手,道:“既然谢大掌柜的让我等说出想法,那我胡某人就头一个发言,来说说我的看法!”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胡掌事的身上,但听胡掌事开声道:“咱们茗山阁,从初创那日起,谢大掌柜的便是跟文东家,方掌柜一道的开创元老啊,文东家虽是东家,但却极少亲自管理,方掌柜那也是常驻长桥镇。这望海县城的总号,都是谢大掌柜在操持!可以说,茗山阁能有如今的这番成绩,能在望海县城下面的几个大镇开分号,谢大掌柜功不可没!” 一脸肃色端坐上首的谢大掌柜轻咳了一声,打断道:“胡掌事,请切入正题。” 桌上有人轻声嗤笑了声,胡掌事面上讪讪,朝那嗤笑声传来的地方投去一记厉眼,接着收回目光,朝上座这边恭敬而谄媚的道:“在胡某人心目中,文东家和方掌柜离去后,有资格和能力接手这茗山阁的不二人选,便是谢大掌柜您!她粱……粱什么来着……” “粱锦曦!”边上有人轻声提醒。 “对对对,她粱锦曦,区区一个十二岁多的乡下出来的少女,啥都不是,凭什么能耐来接手咱们茗山阁这样一个大摊子?凭什么凌驾于我们之上,呼来喝去?”胡掌事很不服气道,说话间,手舞足蹈,很是相得益彰。 桌上其他的人,便都开始低声议论开来。 “我举双手赞同胡掌事的提议!谢大掌柜接替茗山阁,出来主持大局,才是众望所归。她粱锦曦,区区一个乡下丫头片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凭啥统领我们?要我说,文东家也不晓得怎么想的,搁着谢大掌柜这样的能人和老资格不托付,哪能将茗山阁这样的大摊子,交给一个乡下丫头呢?实在糊涂”一个三十多岁光景,穿着富贵,脑满肠肥的矮胖男人起身发言道。 胡掌事朝那发言的男人暗暗点头,两人会意一笑。 谢大掌柜一直稳坐居中,神情肃穆,闻言不悦的看向那说话的矮胖男子,道:“李管事,休得背后议论文东家!”说完,又转首看向桌上其他几人,道:“方才负责酒楼诸事调度的胡掌事,以及后堂采办的李管事都表态发言,你们有何见解也不妨说来听听,今日这是我们茗山阁的内部管事商讨正事,没有外人。” 谢掌柜说完,点了其中一个穿着一般,却面色和善,脸上不笑的时候,也像是挂着浅笑的二十五六的瘦高个男子,道:“张管事你是负责大堂跑堂的,你来说说!” 张管事陪着笑站起身,道:“我不过区区一个跑堂的领头,承蒙谢大掌柜和诸位赏识抬举,让我做了跑堂管事。我何德何能,哪里能对这东家易主有啥见解呢,谢大掌柜说啥,那就是啥,属下们遵命就是了!” 谢大掌柜摆摆手,让那跑堂的张管事坐下了,桌上陷入一片沉默中。 一个穿青衫,瘦高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缓缓起身,朝众人微微躬了下身,抖了抖阔袖清声道:“那我就来说两句,思虑不周全处,万望诸位体谅则个。仅以代表我个人的观点,供诸位参详一二。” “这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说话都不一样。我说王秀才,你就别跟这拽文捻酸的了,有啥话直说就是!”坐在王秀才身旁,一个国字脸,脸膛黑红,嗓门洪大的男子高声笑道。 “洪厨子,说话就是粗犷,当着谢大掌柜的面,该有的礼数还是该有的。”王秀才道,转首接着先前的话题说开了。 “方才谢大掌柜将那信交给我们大家伙过目,想必大家伙也都留意到,戴掌柜在信中提及了那新任东家梁锦曦的事情。”王秀才抖了抖阔袖,继续道:“虽说年纪是浅了些,但多少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的,多少应该还是有点小能耐的。” “我们即便心里不能心悦诚服,可大家伙别疏忽了,那梁锦曦手里,却是真真拽着文东家的信物——豹子头红泥印签!咱们再不认同,人家小姑娘只要一亮那印签,照样有权利对我们呼来喝去。到时候,即便那小姑娘对打理酒楼这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咱谁又能,又敢啃一声呢?指不定被剥了差事那都是小菜一碟!” “这酒楼,素来是我在掌管,里里外外。岂能容她一个足以做我孙女的从旁指手画脚?”谢大掌柜脸色阴沉下来。 桌上所有人都脸色阴下来,陷入思忖包括谢掌柜自己。 先前那个洪亮嗓门的洪厨子一拍大腿,道:“哎呀,怪不得都说这读书人肚子里都是弯弯绕的肠子,还真是这个理儿啊!那秀才,你可有啥招数来对付那姓梁的小姑娘不?咱总不能直接把她往外轰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聚到王秀才的身上,王秀才站在这样的目光聚焦下,有点隐隐的得意之色。瞧见谢掌柜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王秀才抖了抖阔袖,诡秘一笑,道:“人家是东家,论起理儿来,咱都是她的伙计,伙计怎么能把东家往门口轰呢?不过嘛,若是咱们巧施妙计,让她知难而退的话,那就更好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顺藤摸瓜 “王秀才这提议我看成!”胡掌事抚掌道:“管她手里有何信物,我们照样架空她,只当她是个摆设便可!谢大掌柜,您看如何呢?” 谢掌柜冷冷一笑,威严中带着不屑,道:“不过区区一个乡下丫头,怕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吧?也敢接那红泥印签?谢某我倒要看看,她有和能耐来挑起这个大梁,让我们一众心服口服!” …… 长桥镇,千里香早点铺子。 锦曦和梁愈忠晌午饭是在铺子里吃的,吃的是素三丝炒面。原本孙二虎和崔喜鹊他们听说了锦曦接手了茗山阁,张罗着要买酒菜回来庆贺,被锦曦劝住了。 万里长征第一步,不急着庆贺。 晌午饭后,日光有些炙热,锦曦不想盯着烈日家去晒黑了脸,便跟梁愈忠商议歇息半个时辰再动身。 梁愈忠便去了隔壁的孙记杂货铺子忙活,这边锦曦带着阿财和阿旺来到孙记,将张掌柜,梁愈忠,孙二虎,还有梁愈洲召集到跟前。 “我打算过几日,正式去县城接手茗山阁总号。鉴于县城总号人事复杂,阿财阿旺两个身手好,我得带去。除此外,在县城小北门千里香分号做事的阿福和阿贵,我也打算调过来一并带在身边。如此一来,县城的铺子里,缺了人手,张掌柜,你能不能在镇上帮我物色两个知根底的伙计,送去县城的千里香分铺?” 张掌柜毫不思索的点头,道:“少则五日。多则十日,届时先搁在镇上的千里香铺子调教两日,再送去县城!” “曦儿,你要去县城接手总号,我不拦着。可你也说了,那县城总号水深的很哪,不比这镇上的分号酒楼,戴掌柜和柳先生,再不能服你,也不敢造次。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镇上的。”梁愈忠担忧道。 “戴掌柜是戴家村那块的,柳先生就就住在镇上的巷子里。可县城酒楼里那些方方面面的管事们,可都不是咱这乡里乡亲的!爹我担心你转不开啊!”转不开是土话,大意就是怕锦曦压不住场子。诸事不顺。 “曦儿。要不。把我也带上吧!谁敢对你阴阳怪气,我拿拳头招呼他!”孙二虎挥了挥拳头,道。 锦曦笑了。道:“二胡舅舅,就你这性格,我还真不能带呢。至于拳头嘛,不是我打击二虎舅舅你,我身边的阿财他们四兄弟,只怕随便挑出一人,你都难应付。” 锦曦这话还是给孙二虎留了面子,孙二虎是猎人不假,有力气也敏捷,可阿财他们四人是文鼎送过来的,那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锦曦甚至都怀疑阿财他们四人,以前或许就不是什么茗山阁的伙计,而是文鼎手下的那些侍卫。正如昨夜那个来送信的侍卫,阿财阿旺就没出声,因为认得,这更说明了锦曦的猜测,阿财他们都是侍卫的出生,厉害着呢! 孙二虎挠了挠脑袋,退到了一边。 “东家姑娘,你此去县城,我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可我也有两句话要提醒你。”张掌柜道,锦曦抬颚认真的听着。 “那种大酒楼,对外,迎八方宾客,黑白两道都是沾着边儿的,你要见机行事。再者,但凡那种大酒楼,里面的代掌柜和掌事,抑或下面的管事们,多半都不是铁板一块,大多各存心思,谁都不服谁。你要防备着那些人阳奉阴违,架空你这东家的权利!” 锦曦回来的路上心里一直存着隐隐担忧,觉着头绪有些混乱,这会子,听张掌柜这般一说,锦曦突然就觉得脑子里清晰了许多。而这些经验之谈,都是张掌柜大半辈子经商,给悟出来的处世道理。 锦曦动容,弯身朝张掌柜弯腰施了一礼,道:“多谢您的教诲,让我如醍醐灌顶!” 张掌柜往边上退开,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但愿能对你有点益处,受不得东家姑娘如此大礼。” “张老哥,你受得住,受得住!”梁愈忠从一旁扶住张掌柜,不让他往后退,锦曦上前,再次给张掌柜当面施了一个大礼,张掌柜的激动的点着头,锦曦方才作罢。 “爹,如今咱们这块都商议妥当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娘那里……”锦曦说着,朝梁愈忠有点撒娇口吻的咋了眨眼,今日来趟镇上,还是跟孙氏那磨破了嘴皮子呢,过两日去县城,孙氏那关铁定过不去呀! 梁愈忠一拍胸脯,很是豪气干云的道:“尽管放心,你娘那,爹去说!我闺女要做大事了,爹怎能不助你呢!” …… 长桥镇茗山阁酒楼的后院,劈了一座三面的小院子,用作接待来往顾客歇脚的地方。 东面的厢房是隔成一间间的,西面和正屋,都是大通铺的那种,再往后面还有一个院子,主要是用来收容租客们的牛车马车。 白衣男子和青衣小厮,在茗山阁用完午饭,听了戏,并没有离去,而是让伙计在西面的大通铺那开了两个铺盖位,歇了下来。华丽的马车也被伙计带到了最后面的院子,喂了草料和水。 夜里,大通铺里统共有二十个铺盖卷儿,住了八九个,白衣男子在青衣小厮的伺候下,也爬上了自己的铺盖卷儿,靠着墙壁坐着。 屋子里的其他六七个人,有的在洗脚,有的在铺盖上躺着,待到伙计进来收了洗脚盆子退了出去,脚步声远去,其他那六七个男人都有了异动。 有两人从后窗跃出去,三两下功夫就攀上了屋顶,龟息在那里,如暗夜的潜伏者。有两人去了对面的东厢房和上面的正屋监视并窃听,还有两人换了黑色的夜行衣,消失在屋外的茫茫夜色中。一切进行的悄无声息,一切却又训练有素。 眨眼功夫,屋子里陡然就剩下了白衣男子和那青衣小厮二人。 “灵宝,快些,过来帮我把这鬼玩意儿撕下来!这一整日黏在我脸上,遭罪透了!”白衣男子坐在那歪着脖子,招呼床尾坐着的青衣小厮道。 被换做灵宝的小厮嘟着嘴,一脸郁闷的爬过来,一边帮着白衣男子撕脸上那些癞子疙瘩般的东西,一边恶心的眉头紧皱。 好不容易才从白衣男子的脸上剥下那物来,嫌恶的甩在一边,万分不解的嘟囔道:“少爷,属下真是不明白,你要逮的人是文鼎,何苦来往自个脸上作践?还装瞎装穷的来这茗山阁,灵宝真是越来越跟不上少爷您的思路了!” 白衣男子气定神闲的靠在那,双脚吊儿郎当的翘着,精美绝伦的脸上,寒潭般的目光,深邃有神,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樱花色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有趣!” “有趣?这还有趣啊?您今个都摔了个狗啃泥哪!我的好少爷,求您快别笑了,先给灵宝通点儿气吧?不然明日,您又要弄个啥样的瘸子驼子来,灵宝心里没谱招架不住,也难跟你配搭演戏不是?” 白衣男子伸手在灵宝的头上拍了一下,道:“亏得你打小跟着我,脑子还是这般不开窍!我们的人查探出来,茗山阁的前任东家是文鼎,如今东家易主了。诺,睁大你的双眼,好好瞧瞧这上面的人是谁!” 白衣男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甩到灵宝眼前,纸皱巴巴的,灵宝摊开抚平了细细打量着,喃喃道:“好眼熟啊,这上面的小姑娘,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话还没说完,脑门子又挨了一拍。 “茗山阁!”白衣男子不耐烦的提醒了一句。 灵宝恍然大悟,指着那纸上浅笑嫣然的少女,将她跟白日里那个穿嫩绿色衫子的少女重叠在一块,随即惊道:“少爷,你、你该不会在人家酒楼里吃了一顿饭,就又盯上那位姑娘了吧?那位姑娘看起来还没及笄呢!这画像,你何时偷着画的?不过,这画的可真是逼真啊,少爷,你的画技精进了呀……” 白衣男子干脆抬脚把灵宝从通铺上踹下地去,指着画纸上的少女,对跌坐在地的灵宝道:“蠢材,笨蛋,亏我日日带着你,逛窑子都让你躲在床底下听墙角,本少爷的审美,几时一落千丈了?” 灵宝一脸委屈,快别提那些趴在床底下的黑暗岁月了…… 灵宝抬头只看见自家少爷指着那画纸上的少女,俊美的脸上布满嫌恶,很是不能原谅的气呼呼道:“白日里你没瞧见么,这是个大脚丫头,她竟然没裹脚!” 灵宝再次恍然,自家少爷喜欢三寸金莲这癖好,可是打小就有的,如此也释然了。 “这张画纸,是他们去文鼎的宅院厢房里找到的,那小子狡诈,得到了风声,又赶在我们前面给溜了!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让我找到了这张画纸,也不算全无收获了!”白衣男子皱眉不悦道,深邃的眼底闪过些思忖。 “收获?”灵宝问。 “这个大脚丫头,就是茗山阁现任的东家,今个她自个都说了,我这瞎子都听到了!”白衣男子不理睬灵宝,自顾自的喃喃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团媒 “瞧瞧那小子屋子里的乱样,想必这回我们的人,可是将他吓了个措手不及。这回可是铺盖卷儿都没得带走,哼哼,好啊,今个夜里他得露宿街头了,哪能跟我比,我还有通铺睡,还能躺在铺盖里看窗外的明月,美啊!”白衣男子这样想着,也释然了。 “只是可惜啊,石榴的那双玉足,没来得及让那小子欣赏,这会子天气逐渐炎热,只怕那玉足此刻都快要腐烂了吧?哎哎呀呀,真是暴殄天物哪!”白衣男子扼腕轻叹。 灵宝一脸无语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那画纸,道:“难怪少爷今个要去茗山阁,灵宝明白了。那少爷接下来打算如何动作?要不明日让灵宝去茗山阁旁敲侧击的打探文鼎去向?” 白衣男子摆了摆手,道:“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去旁敲侧击,岂不打草惊蛇?我们要顺藤摸瓜!” “藤蔓在哪里?是画纸上这少女吗?”。灵宝问。 “嗯,没错,正是那个大脚丫头!”白衣男子璨然一笑,目光落在画纸上那张浅笑嫣然的少女的脸上,凤目虽然还是带着狡黠的笑意,但是眼底的森冷和杀气,却是如此的锐利。 “想方设法接近那个大脚丫头,博取她的信任,必要时,可以拿她做要挟,来逼迫文鼎那小子现身!”他轻描淡写道。 “那少女有这样大的用处?可是,那文鼎不是素来没有软肋的么?”灵宝问。 “你项上那圆乎乎的玩意儿。到底是不是脑瓜子?怎么这么蠢呢?”白衣男子忍不住又要抬脚去踹,灵宝这回早有防范,自己跳了下去。 “能将一个人的面貌神态,画的如此栩栩如生的,不仅仅考验的是画功,还要掺入作画者本身的……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是对牛弹琴,吹灯睡觉!” …… 回来的一路上,锦曦跟梁愈忠那约定好了。夜里。锦曦吃过饭,照着约定早早溜去了桃枝屋里说话,临走前,不忘跟还坐在那喝汤的梁愈忠咋了眨眼。瞧见梁愈忠朝自己挑了下眉。传来一个‘放心。包在我身上!’的表情,锦曦这才放心的出了饭堂。 “……曦儿,上回我们去镇上王老大夫那拿的药。我这段时日一直在吃,别的那啥还没太见效,可这失眠心悸的症状,倒真是好转了不少呢……”西厢房里,桃枝一边裁剪衣裳,边跟锦曦压低了嗓音道。 锦曦一听,也欣慰几分,道:“那就好。这段时日我要去县城处理些事情,等我从县城回来,就陪表姨你去府城找陈医正!” “你先处置你手头的事情,你做的那都是正经事,我那点事儿,不急……再说,那毛十八不还没有归案么?”桃枝道。 “我那是正经事,你那也是重要事啊!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先将手头酒楼的事情稳下来,即便毛十八没归案,我们也不能再耽搁去省城了!”锦曦道。 桃枝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略想了下,温婉一笑,道:“好,你说咋办就咋办!对了曦儿,你该不会明儿就去县城吧?再过两日便是端午节了,好歹留在家里过完端午再走?” “明儿走不了,爷奶那边下昼捎来话,说是明儿晌午团媒,让我娘早饭后就过去帮忙烧饭呢!我爹明儿也去不成镇上铺子,得去爷奶那边。”锦曦道,所谓的团媒,就是在下聘前,将梁家和张家两边的媒人,汇聚到一块吃个饭。当然,吃饭的不止两家的媒人,还要请村里的里正,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者。 桃枝点点头,便不再多问,埋头继续裁剪手里的那块藏青色衣料。“曦儿,帮姨个忙,去头扯着,我好落剪子!” “诶,好嘞。”锦曦过去,照着桃枝的吩咐,给她打下手。 “表姨,这块料子是给谁做的呀?”锦曦问。 桃枝动作稍顿了下,有点小不自在的样子,锦曦一看她这模样就猜出来了。 “给我二哥做的,就直说呗,你们不过是还没正式过明路,那不早晚的事情么!”锦曦笑道,表示理解。 话都说开了,锦曦又是最大的知情者,桃枝在锦曦面前也不藏着掖着。点点头,轻叹口气,道:“前日我和简嫂子去池塘边洗衣裳,遇到胜小子去下地割油菜,身上那褂子还是开春那会子就常穿的,脚底下那双鞋子,也是破了好几个大洞。” “我家来后,在柜子里翻到了这段布料子,原本是留着纳鞋面的,先将就着给他做两件一洗一换的褂子吧!”桃枝道,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减。 锦曦点头,可不就是嘛,金氏开春至今,就脑子浑浑噩噩,别说给儿子们裁剪应时令的衣裳,就是缝缝补补这会子也做不了。 “哎,怪不得人都要娶媳妇成家方能立业,家外的事情,男人来顶,家内的事务,女人来操持,这才像样!”锦曦颇为感叹道,桃枝撩起眼皮子冲锦曦一笑,点了下头算是赞同锦曦的话。 “嗯,我倒是很期待表姨嫁给二哥,这样一来,我二哥就能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不用再穿露脚趾头的鞋子了!” 桃枝脸颊微红,轻声道:“胜小子人好,要是能嫁给他,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就是不晓得,老天爷能不能成全,哎,说多了也无益,先等咱从府城回来再看吧!” 锦曦点点头,不能将生育那块绊脚石给踹开,即便梁礼胜执意要迎娶桃枝,只怕凭着桃枝的脾性,也是不太可能会嫁的,因为她不想拖累梁礼胜。 两人逐渐不再言语婚事的事,桃枝一边裁剪缝制褂子,一边轻声教授锦曦。锦曦半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桃枝表姨,在那飞针走线。虽然自己对缝纫这一块没什么太多的兴趣,但还是不得不佩服这古代女子的智慧和心灵手巧。 没有现代的先进缝纫工具,照样能做出合身的衣裳来,何况这古代的衣裳,在有些工序方面,其实讲究还多的很呢,实在不简单! 窗外夜风习习,月光起初还是高悬树梢,可渐渐的,不知从哪里来的乌云,将月亮隐没。外面好像起了大风,屋里的烛火跳跃不休,桃枝好几次顿下手,锦曦赶紧走到窗边,将窗户落下。 一经落下,屋里顿时便多出几分闷热来。 “好些时日都没下雨了,这天,怕是有雨。”桃枝一边缝补一边自言自语道。 锦曦在心里暗暗掰算着日子,梅雨时节快要来了,每年的五六月份,这一带的雨水都会较往些月份要多。 “今日回村的路上,我瞧见路两边的油菜地里,好多人家的油菜都在收割呢!”锦曦道。 桃枝点点头,想到梁礼胜前几日也在忙着收割油菜,应该不会赶上下雨,如此,便稍稍放心。 没过一会儿,上屋饭堂那里,传来脚步声还有梁愈忠和孙氏的声音。锦曦霍地一下站起身,梁愈忠和孙氏在饭堂里,铁定是在说服关于锦曦去县城的事情,这会子出来了,应该是商议出结果了。 “呀,咋还在冒小雨点儿呢?曦儿娘,你在这廊下等着,我回屋给你取伞!”梁愈忠的声音响起。 “真下雨了?”桃枝将衣裳暂搁到身后的床上,起身过去拉开门,外面的风息了好多,下着蒙蒙雨丝,落在院子里的槐树上,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娘。”锦曦站在西厢房门口朝饭堂门口的孙氏唤了一声,孙氏闻声望过来,神情没什么不悦的样子,如往常般朝锦曦摆摆手,嘱咐道:“夜里睡觉别开窗,明儿早上多睡会。” 锦曦点点头,梁愈忠取来伞,撑开接了孙氏回屋去,临走前朝锦曦这边瞧瞧竖起一根大拇指,东厢房的门随即关上,里面传来他们隐隐的说笑声。 这边的锦曦心里那个欢快呀,事儿成了,她能去县城了,真好! 桃枝也取了一把雨伞出来,道:“时候不早了,走,我送你回屋去!”说着,两人挽着手走进了雨帘。 一夜微雨,一夜好梦。 翌日,锦曦醒来时,窗外没有阳光,天有些阴暗朦胧,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后窗外面的竹子,被雨水刷洗了一夜,看上去真是新翠欲滴。 拉开屋门,院子里行走的地面,都是铺砌着打磨光滑的青光石。董妈从侧院那边喂完猪和鸡过来,头上戴着蓑毛编织的大毡帽,肩上披着蓑衣,脚上穿着木屐子。 董妈过来跟锦曦见了礼,颇为雀跃的从腋下的簸箕里抓住两只表面光滑的鸡蛋,献宝似的道:“大小姐,这是今年开春抱的小鸡仔,有两只小母鸡今日开窝了,这两只开窝蛋我给捡回来,回头给三少爷和四少爷炖肉末蛋羹吃,可养人了。” 一百多只鸡,经历了一场大鸡瘟,村里和附近村里那些散养人家的鸡,都死的不剩两只。锦曦家的后院还能剩下五六十只,如今还开窝了,锦曦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孙老太从东厢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双木屐子给锦曦,道:“早上你还没起身,你爷奶那又派人过来催,你爹娘早饭后没顾得上吃,就去了你爷奶那。这木屐你穿上,回头等吃了早饭,就进村去吧,顺带给你爹娘送两只包子去垫吧下!” 锦曦‘嗯’了声,依言穿上木屐子撑起木伞头,去了上屋饭堂。(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有钱就要炫 锦曦今日的早饭是一叠酸酸辣辣的腌萝卜干,一碗小米粥,外加一叠青色的艾草团子。 萝卜干咬在口中脆脆的,酸辣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小米粥清淡宜人。青绿色的艾草团子,是在糯米粉里,掺了今年的新艾草揉成的艾绒搓揉而成。 一只只青绿色,如鸽子蛋般大小,饱满圆润,光滑晶莹,在敞口浅底的大盘子里一溜儿的摆开,好似一溜儿的翡翠玛瑙。吃在口里,糯米的软糯甜润中,在混合着艾草特有的清香,让人觉得灵台清明,神清气爽,果真是应时令的一道特色小吃! 除此外,饭桌上还有些其他的吃食,肉包子,葱油花卷什么的。 如今手头宽绰了,家里日子过得好了,这早上的饭菜随便一摆,搁在从前,那都是逢年过节才能享受到的待遇。锦曦很欣慰的落筷,一顿早饭下来,她也越发的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没有赚钱的癖好,赚钱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不管是身体还是脑子,都要时刻的盘算。 自己赚钱,而且努力赚钱,赚钱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工具,一条途径。通过这个工具和这个途径,来让自己实现富裕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吃过了早饭,锦曦用油纸包了几只大肉包子,踩着木屐子,撑着木伞去了村子里。 “我是去我爷奶家,人多眼杂,你们俩就不必跟着了。外面下雨,留在家中歇息。”锦曦走了院子大门处,扭头跟身后的披着蓑衣的阿财阿旺兄弟道。 “正因为下雨天,外面行人鲜少,我们才更需要护送小姐进村,保护小姐毫发不损,是我们如今唯一的职责所在。”阿财坚持道。 “小姐放心,等我们兄弟将小姐安全护送进村,我们就折回来。”阿旺也道。 锦曦看着身后这煞有其事的兄弟二人,道:“好吧。那你们就跟着吧。”说完。不禁抿嘴,笑意在眼底深散开来,阿财阿旺都瞧得出来,小姐的这种笑。不似生意场上那种应酬的假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两人抬步。跟上前面已经走出了院子的锦曦,三人一前俩后,在细细的雨帘子里缓缓朝着池塘那边的村子里而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一条路上都是泥泞不堪,路旁的田埂地头,艾草长势旺盛,处处皆可嗅到草木的清香。锦曦有两回差点滑倒,幸好阿财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锦曦的手臂,三人就这样亦步亦趋着,好不容易将这一段泥泞的路走完,踩上了村子里的石板路。 虽是下雨天,但是对于正处农忙时候的庄户人家而言,也并非都能闲在家中歇息。迎面,也遇到几个扛着农具拉着板车急匆匆去下地的人。锦曦跟他们主动招呼询问,原来这些人都是去地里抢收油菜的。 油菜前两日收割后,因为上面还沾着些水汽,这些农人就摆在地里,想铺晒个两日再往家里拖。没想到昨夜那雨说来就来了,再不去将油菜给拖回来,只怕会全部腐烂在地里,那这一季的忙活可真就打了水漂了! 三人拐到老梁家门前的那条青石巷子里,跟阿财阿旺兄弟分道扬镳。 大房正屋的门上上了一把锁,想必人都去了后面院子,锦曦这样想着,拐进了西面的夹巷,径直来到后院。 一进后院,就看见东厢房的门敞开着,老梁头和梁愈林并排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的雨,正低头接耳的商量着事情。上屋灶房的帘子垂下来,里面传出锅碗瓢盆的声响,不一会儿,杨氏撩开帘子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正甩尾巴的大草鱼,蹲在屋檐下宰杀。 锦曦跟这边的老梁头打了声招呼,径直去了灶房,杨氏撩起眼皮子瞧见锦曦过来,鼻子里哼了一声,背转过身,将屁股对着外面。 锦曦不理会这些,挑开帘子进了灶房。 金氏坐在灶口,神情虽然还是有些愣愣的,但眼中的混沌好像散去了几分,瞧见锦曦进来,竟然冲锦曦咧嘴一笑,认出了她,还喊了一声‘曦丫头来了。’ 正蹲在那里揉艾绒的孙氏闻声,转过脸来,锦曦将油纸包从腋下取出来,递到孙氏跟前:“娘,洗洗手,先吃两只包子垫吧肚子!” 孙氏慈爱一笑,抬起手掌根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掠到耳后,道:“先拿一只给你大妈,我洗把手。” 锦曦打开油纸包,里面有六只包子,锦曦依言拿了一只肉包子递给金氏,金氏愣愣的接过,开心的咧嘴又笑了,说道:“香。” 孙氏看见油纸包里还剩下五只,有点不太想拿的样子,道:“今日这包子发的好,你爹也还没吃,一大早上东家跑完跑西家的,又是请人又是借桌子,你给他送去一只,剩下的送去给你奶吧!” 锦曦不由分说直接抓了两只包子到孙氏手里,道:“娘,我心里有数,这两只就是你份内的,你吃。” 不仅如此,锦曦还避着孙氏在两只包子上都咬了一口,这才放心的准备离开灶房。帘子一掀,杨氏笑吟吟的从外面进来,手里杀鱼的血污显然还没来得及去洗,目光落到锦曦手里捧着的三只包子上,热情的道:“哎呀,三弟妹,你们家真不愧是做这一行的,这包子发的可真好,我在门口就嗅到这香味了。” 若是换做以前,孙氏铁定会客气的请杨氏吃,哪怕她自己饿着肚子也不会计较几只包子。 但是,此刻的孙氏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杨氏的话,继续吃自己的包子。 锦曦想起自己刚才进屋时,杨氏那哼哼声和故意掉转身子用屁股对着自己的好笑举动,笑了下,接过话茬道:“二妈的鼻子真是比狗鼻子还要灵哪,可不就是嘛,我家这包子里面,搁的那可都是满满的葱油五花肉末,掰开一点点,里面还能灌汤呢,要不我们家的铺子怎么叫千里香呢?” 杨氏眼睛更是冒光,用力吞了下口水,扫了眼灶门口正津津有味啃包子的金氏,杨氏不甘。 陪着笑道:“曦儿,瞧你说的这么好,让人都馋死了,快快快,让二妈也尝一尝,帮你把把关!”说着,就要过来夺锦曦手里的油纸包,锦曦身形一转避开她的魔爪,退到一旁咯咯笑道:“对不住啊二妈,今个这包子可没你的份儿,我得给我奶送去!” 说完,锦曦一挑帘子出了灶房,杨氏一急,就要过去拽,被孙氏早一步给拽住手臂给捞了回来。 “二嫂,鱼收拾好了么?等会这边艾草团子揉完,就要着手炸鱼块了。”孙氏问道。 杨氏的目光在孙氏手里剩下的半只包子上转过,气难平的甩开孙氏的手,啐了一口,道:“都是你教的好闺女,不就两只包子嘛,护的跟命儿似的,一家子小气鬼!” 孙氏不恼,慢条斯理道:“抡起抠门来,别说是我家,就是咱金鸡山村,二嫂排第二,那也没人敢排第一。” 杨氏气结的指着孙氏:“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孙氏摇头,道:“再说一遍儿也还是同样的话,我闺女护食怎么了?那是我们自个挣来的,护的好,护的该,我们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就不给谁,就这么个理儿!” 杨氏气的直翻白眼,目光将孙氏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孙氏今日上身穿着蓝底起暗色红枝,右衽开襟的春衫子,下面是一条降紫色襦裙,先前为了方便揉搓艾草团子,两臂的袖子撸到了臂弯附近,露出手腕上一对龙须银镯子。 难怪人都说,这人只要一有钱,腰杆都跟着硬了。眼前这三弟妹就是最好的典型,再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吃了亏也不晓得争辩的孙氏了!杨氏心底羡慕嫉妒的要发狂,愤愤瞪了孙氏一眼,转身甩着帘子灰溜溜出去继续拾掇草鱼去了。 这边的孙氏,轻出了一口气,看着那晃动不休的帘子,还有门口把一腔怒气都撒在草鱼身上的杨氏,孙氏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子,锦曦跟她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娘,闺女如今挣了钱,给你买了银镯子,你舍不得戴,非得藏在箱子底下,那算个啥?” “傻闺女,娘一来是不舍得,二来,也是抹不开面子戴出去,回头村人瞧见了,指不定背后道论咱暴发户,显摆呢!” “娘,咱自己不偷不抢,凭着本事和汗水挣来的钱,咱们想怎么花销就怎么花销,咱吃的好,穿的好,一家子人走出去体体面面,多好?”锦曦道:“咱往年日子过得不好,走出去都不体面,那别人就格外高看了一眼?这世上的人呐,大多都是以衣貌取人的,有钱有地位,在别人眼中,那是一种能力的体现。他们即便再背后道论,那心底也是真心羡慕咱们。” “那,这镯子,娘就戴着?” “嗯,必须得戴,咱不是显摆,咱是在享受辛勤操持带来的果实,理直气壮!”说完,锦曦亲手将那对龙须银镯子,给孙氏套在手腕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节食生不出孩子 锦曦走出灶房,正准备去找梁愈忠,抬眼便瞧见粱礼胜端了把大椅子出来,摆在东厢房的正门口处,梁愈忠打横抱着谭氏跟在后面。 梁愈林先前还在,这会子走了,老梁头赶紧帮忙将谭氏放到那椅子上坐好。 谭氏今日的穿戴显然是隆重装扮过的,上身穿着一件及膝的秋香色暗花衫子,外面罩着一件蓝色比甲,下面是青黑色灯笼收脚裤,脚上瞪着一双新鞋。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在脑后撺一个圆圆的发髻,用三排镂空银花的大夹子给扣住,比前些时日整日的坐卧在床,那股子颓丧和躁怒比起来,今日的谭氏的精神头明显高昂了几分,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难怪人都说,笑一笑,十年少。奶,你今日这身着装,瞧着可比往日年轻个十来岁呢!爹,你说是不?”锦曦含笑着走上前去,笑吟吟道。 梁愈忠连连点头,老梁头也是打量了老伴一眼,露出赞许的样子。 “就你能,打趣起我一个老婆子来了,边去!”谭氏朝锦曦这边啐了声,脸上却没有一点怒意,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一点不假呀,谭氏心里很受用呢,锦曦暗想! “爹,你早上起床就过来了,我给你带了两只包子,你先垫吧下肚子吧!”锦曦说着,打开油纸包,里面的肉包子还是热乎着的,发出阵阵香气。 “曦儿,你爷奶……” “爹。这是你的,你吃吧,爷奶的那份我也带了,这就给他们二老尝尝鲜儿。”锦曦打断梁愈忠的话,塞了一只肉包子给他,然后捧着油纸走向老梁头。 老梁头摆摆手,道:“包子做的很好,爷早上吃过了,给你奶吧!” “奶,你尝尝!”锦曦便走向谭氏。不跟老梁头磨叽。 谭氏这段时日一直在喝药和接受针灸。眼睛虽然还是不能瞧见东西,但比起前段时日来的两眼一抹黑,如今她的眼前有明光时,也能有点反应了。 谭氏探头嗅了嗅那包子。道:“着实好香呢。我和你爷早上都吃过了。给你爹吧,他男人食量大,等会上昼客人们来了。有的他忙,给你爹送去!” 锦曦诧然,谭氏竟然开始顾惜这三儿子来了?可怜的梁愈忠,孝心滴水穿石,终于渐渐唤醒了谭氏的母爱呀? “好嘞!”锦曦爽快道,将包子都送去给梁愈忠:“爹,你都吃了吧,别辜负了奶的一番好意。” “曦儿,我再拿一只,剩下的都给你小姑那送去,我记得她最爱吃肉包子。”梁愈忠吩咐锦曦,锦曦还没移步子,谭氏开声道:“算了,别给她送,这段时日我在给她强制节食呢!” 啥?锦曦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前的谭氏可是什么好吃的,都往梁愈梅那填鸭式的喂,日头这打从西边出来了么? “娘,梅儿能在家待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你这咋还不让她多吃呢?”梁愈忠一脸不解,问道。 谭氏没吭声,眉头皱了起来。老梁头暗暗叹口气,将一头雾水的梁愈忠往边上拉了两步,压低声跟他嘀咕了两句,梁愈忠一听,也忍不住眉头惊愕的皱了起来。 锦曦的听力好,又每隔几步远,自然将老梁头和梁愈忠压低嗓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爹,人王老大夫当真这样说来着?”梁愈忠还是震惊的追问。 老梁头直点头,道:“这不,每隔几日让王大夫就过来给你奶扎针,有两回瞧见了你妹子在边上转悠,过后就私下里跟我说的。” “说是你妹子这形体,要是再不加以控制进食,脏腑内的肥油越积越多,干扰了身体的功能,怕是对将来生儿育女有影响。我跟你娘那一说,你娘被吓到了,这都一连五日了,每日都只准你妹子吃些清粥小菜,夜里的那一顿都给省了!”老梁头道。 “陡然这样不让她多吃,怕是难捱,得慢慢的来,一日日的添减才成!”梁愈忠琢磨着道:“那梅儿呢?” “喏,这几日一直没得吃饱肚子,在跟你娘赌气呢,该是在屋里睡觉。”老梁头道。 谭氏也听到了几句,叹口气,道:“你俩别嘀咕了,回头梅儿听到,又该闹了!” 梁愈忠‘喔。’了一声,就没话好说了。 “唉,造孽啊,我跟她爹都是铁骨头吃不胖,偏就生了她这么个胖闺女来!”谭氏一个人坐在那嘀咕。 锦曦忍不住抿嘴一笑,论起减肥心法,自己可是最有经验的。仅仅靠那种节食,不仅没有效果,反倒容易造成身体功能混乱呢。 “奶,你别犯愁,想要姑身子更健康,也未必非得剥夺她的爱好,不给吃饱啊!”锦曦道:“找点活计让小姑手脚多动动,转转,消消食,日子一久,自然会见效的。” 谭氏竖起耳朵朝锦曦这边问道:“你这主意好是好,我也想到了,可有句话你没听过么?贪吃和死懒是兄弟,我要能催的动你姑去干活,那就好了!” 老梁头也是摇头,锦曦无语,这还不都是打小就无条件的宠溺着惯出来的?就好比那小树苗,小时候不去纠正,等到长大了成型了,想纠正都没辙,教育孩子也是如此! 雨还在下,不一会儿,梁愈洲和崔喜雀两口子,顶着蓑衣进了院子。 “爹,娘,听说梅儿今个团媒,我和喜鹊起床就回来帮忙!”梁愈洲洪亮的嗓门在院子里响起,谭氏没什么反应,在她看来,家里办大事,儿子媳妇们回来帮忙那是应该的,没什么好值得夸赞的。 老梁头对于崔喜雀能回来,面上多了一丝满意,点点头,道:“好,回来就好!” 崔喜雀跟这边的锦曦打了个招呼,得知孙氏已经在灶房那忙活,便也拿出随身携带的围裙系在腰上,跟梁愈洲招呼了声,小跑着冲进了雨帘去了灶房。 在她身后,谭氏扯着嗓门叮嘱崔喜雀:“别大手大脚的,油盐仔细着搁!” 崔喜雀没搭理,挑开帘子便进了灶房。 谭氏撇了下嘴角,老佛爷似的靠坐在椅背上,屋檐下淋不着雨,空气也好,偶尔有几星雨丝吹过来,五月初的气候,也是很舒服宜人,一点都不冷。 锦曦没去灶房,就站在谭氏身旁的屋檐下面,跟着舒服。那边,老梁头正跟梁愈忠梁愈洲兄弟那交代等会招待客人的事情,因为时候尚早,又下着雨,媒人和客人们都还没有过来。备下的是三桌酒菜,摆在前面二房的堂屋,从前老梁家的里堂屋。 “爹,我二哥呢?”梁愈洲一边拿袖子擦拭头发,边问。 “我打发他去里正家里请去了,老四啊,回头你和你三哥还得跑几趟,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叔伯那,也都得亲自去请!胜小子是孙儿,辈分轻,由他去请礼数不够,就留在家里打杂!”老梁头再次将事情进行了详细的布置和分工。 老梁头布置完任务,梁愈忠兄弟赶紧行动起来,分头去村里请人去了。 老梁头站在谭氏身侧,老两口开始叨咕起等会团媒的那些事情来,锦曦觉着无聊,就去了灶房那块。 灶房里,杨氏和金氏一起坐到了灶门口,抱着烧火棍在那里悠闲的很。锅台上面的孙氏和崔喜雀,两人一个忙着切菜拌料腌制,一个拿着锅铲子,在锅里炸鱼块,边上的一个簸箕里还有刚做的艾草团子和土豆丸子以及肉丸子等着下锅煎炸。 不一会儿,灶房外面的院子里传来梁愈林的声音,锦曦站到灶房门口,看见梁愈林披着蓑衣站在雨里跟老梁头和谭氏急声道:“爹,娘,两边的媒人都过来了,拐到了大房前面的青石巷子里哪。” 谭氏面皮波动起来,老梁头指了身后的东厢房,吩咐粱礼胜道:“赶紧的,把那串鞭炮去门口点燃!” 粱礼胜赶紧进了东厢房,不一会儿便抱了一挂炮仗出来,老梁头上前两步,用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麻线袋子盖住那炮仗,道:“老二,你过来帮忙,当心些,别弄潮了!” 梁愈林和粱礼胜护送鞭炮去了前面,老梁头也戴了一顶草帽快步跟在后面,迎接媒人去了。不一会儿,前面夹巷的地方便想起清脆的炮仗声。 金氏和杨氏都来到灶房门口,朝着炮仗声传来的地方张望,锦曦瞧见谭氏人虽然还坐在椅子上,但脖子转动着,循着那炸响的地方望去,脸上的面皮在剧烈的波动,坐在那,双手交缠着搁在腿上,俨然一副心情剧烈起伏的样子。 “闺女终于要出嫁了,咱娘这心里难平静呢!”崔喜雀也过来探了下头,又很快缩了回去,跟孙氏低声笑道。 “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我还记得我嫁给曦儿爹那会子,梅儿才三岁出头。一大家子男人和小子,就属她是个年幼的丫头。这一晃,都要出嫁了!”孙氏翻动着锅里的鱼块,感叹道,鱼块在她的大筷子下,两面煎炸出淡淡的金黄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给面子的老家伙 崔喜雀摇头笑了下,瞥了眼灶房外面,除了金氏和锦曦,不见杨氏的身影,想必是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跑去前面瞧热闹了。 “梅儿还不算快的呢,兰丫头比梅儿小几个月,这孩子都有了!”崔喜雀道。 “我听我娘跟我说,说咱村里的那些老太太们,私下里走亲戚都喜欢道论咱老梁家。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兰丫头和梅儿两人的婚事,可真是两粒老鼠屎坏了一仓稻!”崔喜雀压低声道。 孙氏愣了下,摇了摇头,这老梁家的两个闺女啊,在这个人品行和婚事上,都出了岔子,唉,不晓得这些,将来会不会波及到自己家的两个闺女?孙氏闷闷的想着,没再吭声。 崔喜雀瞧出孙氏的脸色,也有些懊恼自己的口直心快,三嫂家两个闺女摆在那,曦丫头都十二了,眼看着再过两年也要开始说亲事,自己这话,指不定让三嫂心里多想了。 崔喜雀背过身去,在自己的脸颊上抽了一下,又背过身来,接着方才的话题话音一转。 “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老梁家早就分家另过了,各房的为人,品性是咋样,这外边的人也都看的仔细。我就跟老四商议着,这两年不打算要娃儿,等过两年手头攒点钱,盖了新屋子,再要娃儿。妖兽能生两个像曦儿那般聪颖孝顺的闺女,那可真是值了!”崔喜雀道。 孙氏扭头看着崔喜雀,自然也能瞧出崔喜雀话里话外要表达的意思来。孙氏温和一笑,道:“四弟妹,你放心,我没有多想,也不担心曦儿和柔儿。” “娘,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嘛!”锦曦不知何时也退了进来,还溜到了孙氏和崔喜雀的身后,把她们二人的话全给听了去。 孙氏扭头惊讶的看着锦曦,锦曦如今个头又长高了些,只比孙氏矮了小半头。比崔喜雀。已经高出了小半头了。 “娘,我听人常说,一娘生九子,连娘十个样。不可否认一个大家族的兴衰荣辱是会有所割舍不断的。但是。关键还是在个人的修为上。便是那公顷之家。也会出烂泥糊不上墙的阿斗不是么?”锦曦从后面双手勾住孙氏的肩膀,亲密温顺的道。 崔喜雀捂嘴笑了起来,道:“还是曦丫头会说话。保不准咱们老梁家,能出老鼠屎,也能飞出金凤凰来呢!”说完,她把手拍了下锦曦的肩,意思很明显,锦曦就是那只金凤凰。 “借四婶吉言,不过,我要做那浴火的凤凰,而不是为了飞高枝!”锦曦也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这一唱一和的,还好这里没有别人,不然听了去还不得笑话死!”孙氏无奈的笑着,轻推开锦曦,道:“鱼块要起锅了,站远些,仔细油气沾了身!” “成,我去前屋把那个临阵脱逃的塞火人给你们揪回来啊!”锦曦拍了拍手,笑着出了灶房。 前面二房的正屋里,原本是准备了三张桌子来宴请今日团媒的客人们。可是,等了一上昼,过来的客人除了张、梁两家的媒人外,其他那些人客人一概没来。 “我去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叔伯家登门恭请,有的说身子骨不舒坦,下不来地。有的说夜里着了凉,碰不得酒,有的说家里上昼也要来客人,脱不开身。还有的说,天下雨路不好走,要在家里睡雨觉!”梁愈林和杨氏睡觉的厢房里,光线昏暗,梁愈林正跟老梁头那低声汇报情况。 “爹,要不,回头我再去一趟?”梁愈洲苦着脸问,这一上昼,他的腿都快跑断了,鞋子也都湿了,一个人都没请来。 老梁头耷拉下眉头,朝梁愈洲摆摆手,思忖了下,道:“甭去了,去了也没用,这些个人是存心不想来。” “白吃白喝,为啥不来?再说,以前咱家有啥喜事,招呼一声不都屁颠着来了嘛?”梁愈林道。 老梁头看了他一眼,长叹口气,道:“……是瞧不起咱家这回的亲事啊……” 梁愈洲耷拉着脸不吭声了,“不来就不来呗,一个两个老家伙,不就仗着活的比别人长些么,有啥了不得的……”梁愈林撇嘴嘟囔道。 老梁头瞪了他一眼,道:“甭胡说八道!” 梁愈林哼哼了声,别过脸去,老梁头再次叹口气,望了眼屋外,道:“老三去请里正,也不晓得是咋样个情况,怕是……也不得过来吧!” 话音还没落,屋外便传来梁愈忠跟那媒人还有张屠户寒暄的声音,梁愈洲赶紧拉开半边门,梁愈忠大步进了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礼盒。 老梁头朝梁愈忠身后张望了一下,果真没瞧见里正的身影,脸上最后的意思侥幸也没了。 “三哥,里正也推说不过来了?”梁愈洲上前问道。 “没有推说,是当真过不来,你不晓得,里正患了伤风,这两日都在家里床上窝着,我去的时候,他都是隔着帐子跟我说话的。”梁愈忠道。 “诺,人里正不能来,话还说的忒谦虚,还让我跟爹这说声对不住,不止如此,还非要让我将这礼盒给带回来。”梁愈忠道。 梁愈林赶紧接过那礼盒,嘎嘣一声打开了,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老梁头也看了眼那礼盒里的东西,东西确实是值几个钱的,里正的话也说的漂亮,至少比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要给面子多了。 老梁头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里正的这份面子是冲着自己来的,八成是冲着老三去的。 “罢罢罢,不来就算了,今日是团媒,他们能耐是锦上添花。不来,咱张梁两家的亲事,也照样能成!”老梁头压抑着隐隐怒火,一挥手,朝儿子们道:“都出去吧,招呼媒人去!” 说着,背着手带头出了屋子,梁愈忠和梁愈洲紧随其后。梁愈林不屑的撇撇嘴,嘟囔道:“白吃白喝的酒宴还不来,那群老家伙,八成脑子被牛踢了!不来也好,省得跟我抢酒喝,嘿嘿!”嘟囔完,梁愈林顿觉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也出了屋子! 后院的谭氏,很快也晓得了今日请客的事情,那气哟,搁在平时那是要指天骂地的。但是这回,谭氏活生生忍住了。 并且,还将几个战战兢兢,唯恐被当做替罪羊来发泄的媳妇们,招到跟前,一字一句交代道:“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头来,菜式和份量,都别省,还照着三桌的量来准备,回头给我全摆到一张桌上去!” 锦曦站在最后面,也是最不容易被波及的地方,闻言,就像看到日头从西方冉冉升起。 “那些给脸不要脸的,不识相,我不气,也不骂!今个是我闺女好日子,别人不捧场,我可要给我闺女长脸!”谭氏接着道。 锦曦明白了,谭氏这是气到极限,逆向行事了。也好,全堆到一张桌子上,今个大家伙都有口福了,锦曦暗想的同时,不经意间瞥到前面的杨氏,嘴角已经忍不住弯了起来。 妇人孩子们在后院的饭堂摆饭的时候,故事的女主角梁愈梅,终于现身了。 看起来,那身形似乎比以前稍微单薄了一点点,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换了单薄衣裳的缘故不?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梁愈梅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原来黑里透红的脸,这会子泛出一种蜡黄。没精打采的样子,随便夹了点菜便回了自己屋子。 这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欢畅,这是锦曦在老梁家唯一吃饱了的一回,相信孙氏和崔喜鹊她们也有同感。 等到前面再次传来炮仗的声响,谭氏搁下筷子,竖起了耳朵。 不一会儿,梁愈林风风火火从前面跑来了后院通传消息,说是梁愈梅和张大强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定在农历的腊月初八,腊八节那一日。 “这会子大家伙都在忙着收油菜,过段日子又紧接着要割麦子,下聘就等麦子收割完。咱爹说过门就算了,可张家的那边非要坚持中秋节接梅儿去张家过趟门,咱两家算是认个亲!”梁愈林一口子说完,饭堂里的人都竖起耳朵在听。 杨氏面露喜色,梁愈梅去张家过门,她作为娘家嫂子,是正大光明要跟去的,张家那边也就得给这娘家嫂子备下礼品,想想就期待! 孙氏和崔喜鹊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梁愈梅毕竟是过去做小的,即便张家那边照着娶妻的程序来,可那内里的本质,终究还是做小…… 锦曦则在心里掰算着春妮儿肚子的月份,这会子应该有将近七个月了吧?中秋节过门的时候,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到时候孩子应该养下来了。再到腊月初八梁愈梅嫁过去,春妮儿的孩子差不多都出了百日…… 谭氏似乎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然后,缓缓垂下眼皮子,吁出一口浊气来,撑着饭桌的边缘缓缓站起身,道:“老二,扶我回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那女人是疯子! 五月初四,孙大虎和孙玉霞两口子,风尘补补从县城赶来了锦曦家。两人大包小包又是拎又是背的,又是衣裳料子,又是瓜果吃食,又是鱼肉点心的,专门赶回来送端午礼。 除了给孙老太准备的端午礼,孙玉霞还给老三老四从帽子到鞋子,都备了一套全新的。还给锦柔买了花,给蔡家的两个孙子也带了零嘴。除此外,孙玉宝还让孙玉霞给锦曦捎带了两本游记之类的书,锦曦家今日就如同过年似的热闹! 桃枝去灶房帮助简氏准备晌午饭,孙玉霞还是正月的时候,跟孙老太和长姐分别的,好几个月没相见,母女俩好多话要说呢。 孙氏让董妈将老三老四抱到锦柔屋里的大床上去,又让锦柔和文芸文安他们在一边耍,好腾出东厢房来让跟孙玉霞好好说说话。锦曦刚刚把今年初夏的第一拨绿茶冲泡好,给前面堂屋说话的梁愈忠和孙大虎送去,又折了回来,给孙玉霞她们也送了茶去。 正好赶上孙家母女姐妹在那谈论孙玉宝的情况,言语间,好像提到哪家的姑娘之类的话音,锦曦便故意放慢冲茶的动作,耳朵高高竖起。 “……那姑娘我没见过,大虎也是远远瞥见了一眼……说是人长得标志,年纪也跟咱家玉宝相仿,就是脾气好像有些骄横的样子……”孙玉霞在那神秘叨叨的说着,连说带比划。 孙老太和孙氏听得眼睛一眨不眨。 “……那回玉宝出去有事,那姑娘就揣着一条马鞭子。堵在那巷子口,气鼓鼓的模样,好像要质问玉宝什么的……咱家玉宝不理她,她就耍横,把那鞭子抽在那巷子壁上,唉哟,一般人家的小姐,都少见那样横的……”孙玉霞说的直摇头。 锦曦也是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孙玉宝长得俊秀,虽然以前读过几年的书。如今下海经商。可他身上却是一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呢。虽然那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厉害,可却没有沾惹半分铜臭之气。 “哎呀,我舅舅天生一副书生样,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的。那姑娘该不会是稀罕我舅舅了吧?”都是最亲近的人。锦曦说话也不避讳。笑着打趣道。 “那可往往使不得,我虽没亲眼得见,但从你姨夫那听来。也想象的出来那姑娘该是何等的刁蛮骄横。那样的弟媳妇,我可不中意!” 孙氏微笑着看来,道:“你磨磨蹭蹭的冲茶,就晓得你是个包打听。舅舅的事儿,哪里是你这个外甥女能妄言的?赶紧出屋去。” 孙老太却笑着朝锦曦招手,道:“咱们娘们拉家常,又没有外人,曦丫头年纪浅可行事稳,好多事儿我这做嘎婆的,都要跟她那拿主意呢。曦丫头,过来,想听就坐下来,仔细热茶烫了手!” 锦曦依言坐到孙老太身旁,孙氏无奈一笑,也随她去了,转首接着跟孙玉霞那探听孙玉宝的事情。 “那后来咋样了?咱家玉宝对那姑娘是个啥样的态度呢?”孙氏问。 “快别说玉宝了,压根儿就不提那姑娘的事儿,可那姑娘,还是隔三岔五的,在小北门附近的巷子里,在玉宝时常要经过的地方拿鞭子堵人。我憋不住了跟他那打听那姑娘是哪家的,是不是你得罪她还是怎么地,咋回回拿着条鞭子堵人?这样个堵法也不是个事儿啊!” 孙氏连连点头:“我和娘都不在跟前,就你这做二姐的,你自然当多关问!” “玉宝也是的,小时候啥话都跟我说,如今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反倒还不说了!我逼得急了,他就干脆说那姑娘是个疯子,让我们别理睬就是了。要堵就堵,反正他绕道走就是,等到她堵腻歪了,也就走人了!”孙玉霞一摊手,无奈道。 孙老太一脸纳闷,孙氏也是一头雾水。锦曦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孙玉宝的话,突然抿嘴轻笑出声。 “诶,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舅舅都被人缠上了,你还有心思跟这笑?”孙玉霞白了锦曦一眼,道:“亏得你舅还想着给你捎带书,你个没良心的!” 锦曦止住笑,道:“小姨,我这是为我舅高兴才笑的呀!” 高兴?这都被人姑娘缠上了,关键是,孙玉宝什么态度都还摸不准,高兴什么呀?孙玉霞撇了撇嘴,孙老太和孙氏也都是很不解的看着锦曦。 锦曦认真下来,跟她们分析道:“那姑娘,铁定是喜欢我舅舅的,只不过,那姑娘的个性跟一般姑娘也是定然不同的,喜欢的法子也不一样。不然,谁吃饱了撑着没事,丢开女子的矜持去做那种堵人的事呢?” “这一点,我倒也是跟曦儿想到一头去了。”孙氏也表态道:“男人不也差不多么?这不同的人,脾性不同那行事的方式也就不同。有的是嘴巴子抹了蜜,会说讨好人的话,有的是手脚利落,肯下力气去帮丈母娘家干活,这都因人而异的。” “大姐这话,有些道理。”孙玉霞双手托着下巴,砸吧着道。孙大虎就是那种不善于表达,但是,却会用他的实际行为,去关怀她,照顾她。不像有些男人,说的天花乱坠,做起事来推三阻四,没意思!可是,若那姑娘真是稀罕玉宝,那个性谁驾驭的了啊? 锦曦点头,接过话茬,继续道:“那姑娘喜欢我舅舅,这应该是真的。问题在于我舅舅的态度。” “玉宝是铁定不喜欢那姑娘的,这我敢打包票,要不,咋会说那姑娘是个疯子呢,那不埋汰人姑娘嘛!” “我不认同小姨的话。”锦曦打断道:“我倒觉着,我舅舅起初应该是嫌恶那姑娘的,至少那行为,跟舅舅一贯的彬彬有礼很不相符。不过嘛,那往后可就说不准了!你们想啊,要是我舅舅打从起初到至今,就对那姑娘没有半分的好感,又怎么会容忍她隔三岔五的在门口堵人呢?这是笔糊涂账啊!” 孙玉霞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道:“不会吧?都嫌恶人家了,咋后面还能喜欢上呢?” “瞧你,慌个啥?这世上有啥事,是拍了板不能的?何况是这姻缘二字,命里注定是怎么样的,逃都逃不掉!”孙老太拉着孙玉霞坐回原位,很是但淡定道。姜还是老的辣啊,锦曦暗想。 “不成,他喜欢都不成,我不答应!要是我们孙家迎进一个那样刁蛮的媳妇,没人镇得住!”孙玉霞道。 孙氏摇头一笑,道:“玉霞啊,虽然我们是玉宝的亲姐姐,该过问他的婚事,可这姻缘也是命里注定的,咱也不能干涉太多。你说是不是?” “玉霞啊,要我说,这事暂且就不要再追问玉宝了,由着他去吧。只要玉宝稀罕,我们孙家都稀罕,简单些好!”孙老太慈爱一笑,点点头道。 “嘎婆,能做您的儿媳妇,可真是有福气的,这样的体谅宽厚!”锦曦贴过去拍马屁。 孙玉霞哼了一声:“马屁精,等你过两日去了县城,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还朝锦曦这翻了个白眼。 锦曦毫不含糊的还给她一个鬼脸,意思是,谁收拾谁,还说不准呢! 孙氏和孙老太看到这样,都无奈的笑起来,屋子里的气氛极其的好。 “姐,你瞧见了吧?你那闺女如今都不把我当长辈了?可别忘了,你生她满月回娘家,我可没少给她换尿布啊!” “小姨,你别跟我娘那告状,大不了回头等你生了弟弟妹妹,我来帮你带就是!换尿布打包洗澡,我如今是洋洋都会呢!”锦曦道。 孙氏和孙老太连连点头,因为老三老四的缘故,锦曦这个长姐,还真是把那一套给做的娴熟了。 话题扯到了孩子方面,孙老太就忍不住要抓住孙玉霞,询问她养娃儿的打算。孙氏对这个问题也极其上心,往常孙老太和孙氏母女俩在家,可没少为孙玉霞和桃枝的生娃儿事情讨论。 孙玉霞被问及这个,先前还跟锦曦横眉竖眼的大眼瞪小眼,陡然间脸颊就染上俩抹潮红,低下了头,有点扭捏道:“我,我们商量过了,等明年先看铺子里的情况,要是还跟今年差不多的话,就要个娃。” 孙老太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孙老太诧异道:“这要娃儿,怎么还跟铺子里的事情挂钩了呢?” 孙玉霞目光在面前几人的脸上扫过,有点羞涩又有些期待的道:“自打离开孙家沟这一年多,我们的眼光和见识,也跟从前窝在那山嘎达里不一样了。我和大虎寻思了好久,打算等手头再攒上些钱,在县城里,置办两间屋子,往后,把家给安到县城里去!” “不回孙家沟盖房子?”孙氏惊愕。 孙老太沉默了下来,锦曦眼底闪过一抹激动,对孙玉霞竖起大拇指,道:“小姨,你跟姨夫有志气,曦儿赞同你!” “山里贫瘠,山路不好走,尤其是每年冬天大雪封山,一两个月都出不来山外。”孙老太道:“你们爹,以前在世时,就时常跟我说,咱那山沟里蔽塞啊,想要过好日子,还得往外搬。这才让你们弟弟玉宝跟他去镇上,他做工,让玉宝上学接受启蒙。后来他病了没法子,才又回了山,你弟弟的书也就断了!出山……出山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是打着银子的主意 这一带靠近南方,过端午的时候流行吃粽子,甜的咸的,荤的素的,枣泥的豆沙的瓜子仁的。孙玉霞两口子难得过来一趟,孙氏张罗着包粽子。 简氏一大早就用里面的大锅蒸煮了糯米饭,粽叶是董妈她们前几日便去村西的河边采来的。各种馅儿也早就拌好了。 孙氏一声号令,孙氏,孙玉霞,锦曦,桃枝,简氏,还有锦柔和文芸,这么多双手一齐动,不出半个时辰,各种馅儿的粽子,便绑了冒尖儿的两大盆。 晌午饭后,孙玉霞和孙大虎动身回孙家沟。因为明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得在今日动身回山,才赶得及陪孙老爹过端午。 孙氏和梁愈忠也拖出一对篾竹篮子,里面是吃食,还有三斤粽子两坛子酒,一瓶是烧酒,一瓶是应节的雄黄酒,以及一对猪蹄,全是孙氏和梁愈忠孝敬孙老爹的。 桃枝取来两双过夏的单鞋,一套轻薄的里衣,一并让他们小两口顺道一块带过去给孙老爹,反正有牛车方便。 这一日很快便过去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端午节,连续下了三日的绵绵小雨,也终于停了,天空放晴。 锦曦起床推门出屋,看见家里的每一间屋子的门和窗户边,都插着青扑扑,还沾着露水的艾草。一家人吃过早饭,梁愈忠去了镇上。 春柱家和大牛家的,相携着过来给锦曦家送粽子。孙氏热情的接待了她们,临走前。取了家里的粽子,让她们带回家去给孩子们尝尝。 过端午有互赠粽子的风俗,送走了春柱家和大牛家的,孙氏让锦曦给老梁头那,还有崔家去送粽子,锦曦挎着篮子兴冲冲走出院子大门,还没上官道,迎面遇到张屠户的婆娘挎着篮子朝这边过来,应该是过来送粽子的。 锦曦老远跟张家的招呼了一声,张家的埋着头脚步走的很快。好像是在边走边想事情的样子。听到声音一撩眼皮子,瞧见是锦曦,赶紧笑着加快步伐来到锦曦身前。 “做了些肉粽,想给你们送几只尝个味儿。曦儿。你挎着个篮子。是去你爷奶那么?”张家的问。 “是啊。我娘让我给爷奶那送粽子呢。我娘在家,大妈过去喝茶。”锦曦笑吟吟道。 张家的连连点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锦曦笑了下,道:“大妈,还有啥事么?” 张家的拉住锦曦的手,瞟了眼四下,除了锦曦身后不远处的阿财和阿旺,周围暂时没别人经过,张家的这才压低声跟锦曦道:“曦丫头,我私下问你件事,你莫声张。” 锦曦点点头,张家的问道:“你姑姑手里头,是不是攥着一笔嫁妆银子啊?” 锦曦微愣了下:“大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家的连连摆手,道:“曦丫头别误会,我才没那厚脸皮去打侄媳妇嫁妆的主意,是孔氏,强子他娘,昨儿去我家显摆来着!” “这话怎么说?”锦曦诧异问道。 张家的便将昨日孔氏上门显摆的事情,给锦曦一五一十道来。 “我仔细看过了,那耳朵上的耳钉,手上的戒指,都是纯银的。还说,回头等割了麦子,强子要请人过来,在东,西两侧再扩建一座三间的厢房,上屋修缮下留给孔氏住,东厢房给春妮儿和孩子住,西厢房用作强子跟梁愈梅的成亲的屋子呢!” “你张大伯原本是跟强子说的好好的,由我们出钱,给他将上屋那几间土基房好好修缮一番,再布置一间梁愈梅的屋子出来,他们那一家人住得下就成。家里欠了那么多债,就甭折腾别的了!这趟孔氏说了,强子如今出息了,要添人盖屋子了!” “张大妈,或许,是张大强在外面弄到钱了?”锦曦道,心里觉得不可能,张大强要有那本事早有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呸,强子有几斤几两我们做大伯大妈的还不晓得?他有个屁钱。我跟你张大伯就寻思着,该不会是梁愈梅私下里给了强子钱,让他去置办屋子吧?不晓得你爷奶那,知晓不知晓?” 锦曦眯起眼,道:“我也不清楚他们的事情,不过,我倒觉着你的猜测或许是对的,如此一来,两边的面子里子都全了,我爷奶不管知晓不知晓,冲着这面子和里子,也会装作不知晓。” “哎,如今他们才是一家,我们都成了外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不管了,也管不了。不耽搁你了,你赶紧进村子去吧,我这就跟你娘那送粽子去!” “嗯,那回见。”锦曦说完,跟张家的擦肩而过,抬步朝村子里去了。 一路上,锦曦都在思忖着张家的话,虽然这些对她和她家,构不成什么影响。但是,锦曦越发的觉着这件事情,老梁头和谭氏那里,应该是不知情的。 也正因为这件事,愈发的肯定了锦曦对张大强接近并迎娶梁愈梅的真实目的的猜测,钱,张大强真正相中的,是梁愈梅的嫁妆钱! …… 端午过后,锦曦带着阿财阿旺兄弟,坐着马车启程去了望海县城。阿福和阿贵两人一直在县城小北门的千里香铺子里做事,等到了县城,再见他们召唤过来,横竖张掌柜这里找伙计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原本说好梁愈忠也一道去,谁晓得随着这几日的雨停和气温回升,天气陡然就炎热起来,似乎一下子就进入了伏天。 孙氏的那些消夏,防蚊虫叮咬的精油和花露,都被抛售一空。梁愈忠这两日每日都要来回跑镇上跑两趟,就是将家里一间大库房里面的存货,一趟趟送去镇上的孙记补仓,于是,便抽不出功夫来陪同。 孙氏和孙老太将锦曦一直送上了官道,叮嘱再叮嘱,还对爱财他们逐一的拜托,弄得阿财他们一个个很是惶恐,显然她们担忧的紧啊。 “娘,嘎婆,你们别惦记,我这趟过去看一眼,认个门摸个路,跟酒楼里的人熟识下就家来,两三日的功夫,不碍事!”锦曦坐在马车上,探出半截身子来跟下面红着眼眶的孙老太和孙氏笑着说道。 孙老太点点头,扶着孙氏让到一旁,让马车过去,两人一直到马车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转身,虽然嘴上都说着安抚彼此的话,但各自的心里,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此去县城,一路走得都是官道。 这个时候的官道,也只是相对于其他那些偏僻且七弯八拐崎岖不平的小路而言的对比。在这柏油和沥青都没有的古时代,即便是官道,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锦曦一行出了长桥镇北口,沿着官道去往县城。阿旺赶车,阿财抱臂坐在阿旺并排,后面的车厢里坐着锦曦。 越是临近晌午,头顶的日头越发的毒辣,锦曦坐在车厢里,日光穿过窗纱照进来,落在手臂上,隔着一层单薄的春衫,手臂上的皮肤没过一会儿,便出现灼热的感觉。更何况坐在前面顶着头连草帽都没有戴的阿财阿旺? “阿财,在前面找处有树荫处停下,大家伙喝口水吃些干粮歇息片刻,顺带给马儿给喂点水再走。”锦曦挑起车厢帘子第前面二人的背影道。 阿财微微侧首,道了声“好。”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子,树不多,稀稀疏疏绕篱竹的,官道从树林子中间穿过。 阿旺将马车驶进树林子,挨着官道一侧缓缓停靠了下来,锦曦跳下马车,走到路边一棵大树底下,站在那摇晃着袖子扇风。 因为动身的晚,在镇上又磨蹭了一会,这会子临近晌午饭点,路上基本没人经过。树林子很安静,偶尔有几丝微风从林间穿过,头顶茂密的枝叶里,知了和不知名的虫子在此起彼伏的嘶鸣。 阿旺在那边给马儿喂了点水,又给它添了一把草料,阿财紧随锦曦身后,奉上干粮和装水的袋子。 锦曦拧开水袋子的栓,正要仰头喝水,忽然,从林子外面,也是先前他们过来的那头,传来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人惊喜的喊声。 “少爷,你再坚持一下,千万别睡着,你要睡着了就麻烦大了……” “少爷,你快看哪,前面有人,还有马车,咱们得救了……”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了,始终只听到同一道声音在喊。 阿旺阿财瞬间警惕起来,阿财朝阿旺打了个手势,阿旺朝着声音传来的那边走去。 锦曦抿了口水,心里想道,毛十八该不会为了报复,去找一堆的群众演员来配合他演戏吧?那也太折腾了,不过,冲着上回云州黑猪的事情来看,毛十八似乎跟他哥哥毛十七不同,是个有心计和谋算的,还是得精神些为妙! 于是,锦曦站在原地未动,目光越过护在她身前的阿财的肩膀,朝这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毕竟的那边望去…… 官道那头,闯入视线的,是一个穿青色衣衫的小厮模样的人,他的背上还驮着一个穿白衣衫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这边过来。白衣衫的人脑袋垂着,好像一副失去知觉的样子。 锦曦目光在那两人身上扫过,旋即便认出这二人便是前几日,坐华丽马车去茗山阁,却点菜寒酸的那一对主仆,而且,那白衣人还是个毁了容的瞎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彼此都有目的 眼见来人的目标是锦曦他们停靠在路边的马车,阿旺从一旁的树后站出来,伸手拦住他们二人,冷声道:“做什么的?止步!” 青衣小厮抬眼,看到这边大树下面站着的锦曦,点了下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哀求道:“这位不是茗山阁的东家姑娘吗?我们前两日见过的。” 锦曦微微皱眉,看了眼青衣小厮背上驮着的那个白衣男人,皱眉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家少爷前两日淋雨着凉,今日还没痊愈就着急赶路,怕是又累又热中了暑气……” “既然中了暑气,你还驮着他站在日头底下做什么?挪到阴凉的地方来。”锦曦道。 青衣小厮连连点头,绕开那马车,驮着白衣男子往一边的树下面挪去,锦曦示意,阿旺过去帮着他一块将那没有知觉的白衣男子扶着,靠坐在大树下。 白衣男子耷拉着脑袋,一边脸上狰狞恐怖,另一边完好的脸上,惨白无血,嘴角隐隐有点发青,这样炎热的天气,锦曦他们每个人都是在擦汗扇风,他的额头上却是一滴汗都没有。 看样子,还真是中了暑气。 “少爷,你醒醒啊,我们遇到茗山阁的东家姑娘了,她还有马车呢,少爷,你赶紧醒一醒……”青衣小厮蹲在白衣男子的身前,焦急的唤道。锦曦没有过去,站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淡定的看着这边。 阵阵微风从林间拂过。过了片刻,那白衣男子终于有了点知觉,呢喃着:“水,我要喝水……” 青衣小厮赶紧解下腰上的水袋子,干瘪瘪的,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他不禁哭丧着脸求助的望向锦曦这边。 “东家姑娘,你行行好,给我家少爷一口水喝吧?” 锦曦手里拽着的水袋子里,还有大半袋子的水,但都是她喝剩下的。 阿旺道:“我的水袋子还没开口。都给了你们。拿去吧。” 青衣小厮接过水袋子,满怀感激的朝锦曦和阿旺道谢,然后扶住白衣男子的下颚,将水小心翼翼的灌进他的口中…… 东家姑娘。敢问你是不是去县城?求求你高抬贵手。让我家少爷搭乘一段路吧?我不上车。我跟在后面跑就成,求求你了! 过了没多久,白衣男子的额头开始往外冒汗。他呼出一口浊气,眼睛缓缓睁开了。空洞,茫然,没有焦点,跟谭氏前段时日两眼一抹黑时的那种状态,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锦曦将目光从那白衣男子的瞎眼上收回,心下暗叹口气,看来果真是个瞎子,心灵的窗户都没了,也是个可怜人。这样的一个连衣食住行都不能自理的可怜人,怎么着也不可能跟文鼎的强敌挂钩吧? 锦曦休息的也差不多,招呼着阿财阿旺,正要再次动身,后面,那青衣小厮上前几步,朝锦曦这边躬身哀求道:“东家姑娘,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去县城啊?” “你要做啥?”锦曦没回答他,反问道。 “是这样的,我家少爷也是要赶回县城去,东家姑娘,你们能不能顺路捎带一程啊?我不上车,我跟在后面跑就成,求求你了!” 锦曦扫了眼那边大树底下,正扭着脖子循着声音这边‘张望’的白衣男子,诧异问道:“你们要去哪里?还有,你们不是辆华丽的马车么?” “那马车是租来的,用完就当了。我们是要去前面十五里地的胡村,我家少爷有门远亲在胡村。”青衣小厮道。 胡村?锦曦对长桥镇这一面的村子不太熟悉,正思忖要不要让他们搭乘一段顺风车的当际,那边大树底下的白衣男子扶着树干挣扎着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十多个铜板来,朝锦曦他们说话声音的这边神来。 温润平和的声音带着一抹焦急道:“是茗山阁的东家姑娘吗?恳请你行个方便,这个时辰口,我们一路难拦车,我给你车资钱,成吗?”。 这个时辰口确实不好拦车,锦曦看见那瞎子走路脚步虚浮,脸色发白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看了眼阿财和阿旺,他们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看来,大家都还很同情这样一个可怜人。 锦曦几步走到那白衣男子跟前,仰起脸看着他茫然空洞的眼睛,道:“举手之劳而已,让你的小厮起身别磕头了。”说完,从白衣男子宽大的掌心里,将那十几枚铜板毫不客气的接下来。 “成了,让你的小厮扶你上车吧,坐前面。”锦曦道,转身率先钻进了车厢。阿旺和阿财一个去牵马,一个紧随锦曦身后。 这边,灵宝屁颠着起身,跑过去扶住白衣男子往马车这边走来,安顿他坐在阿旺并排,阿财和灵宝则是跟在马车两侧,马车四平八稳的缓缓启动,以灵宝小跑的脚力能追赶的速度朝着前面驶去。 此去胡村十五里地的样子,一路上白衣男子都很安静规矩的坐在前面,锦曦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帘子放下来阻隔开。 阿旺得锦曦授意,一边赶车,一边有意无意的跟那白衣男子拉家常套话,锦曦坐在后面眯眼假寐,耳朵里分析着帘子前面传来的对话。 “听兄台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望海这一带的人?请问兄台家在何处啊?”阿旺的声音。 “兄台好耳力,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氏,我从京城过来的。”白衣男子的声音。 大月国的京城,是在丽京,距离这里可是几千里的路程,远着呢! “原来是从京城下来的贵人啊!”阿旺笑了下,接着道:“那你怎么只身带着一个小厮,跑到长桥镇那种小地方去了呢?探亲访友?总不会是做买卖吧?” 白衣男子谦虚的轻声了声,平和道:“实不相瞒,我这趟是瞒着家里人,出来寻医问药的,我这眼睛和脸,哎……” “你家在京城,京城那是天子脚下,医术高的能人那不一抓一大把么?”阿旺问道。 “兄台这话就偏颇了。”白衣男子道,“正因为是天子脚下,能人辈出,可京城那地,富人贵人也是如那山上的松毛,一拢一大把。能人早已被那些富贵人用钱,用权,给捧得双目长在头顶上!剩下那些,不乏鱼目混珠之辈,病是诊不好,反倒误事!我这眼睛,从前还能看到一丝丝光亮,被先后几位说是杏林圣手的大夫轮番诊治后,如今是两眼一抹黑!哎呀,心烦啊!” 阿旺沉默了下,后面车厢里的锦曦也颇感诧异,白衣男子说话,颇为实在,京城那是达官显贵的云集地,像锦曦家这种家境的,在乡下那是活的逍遥快活又滋润,搁到京城去,那只比天桥底下卖艺乞讨的稍好一点点罢了。 何况,有钱没权,那钱也难护,还是待在乡下好啊,锦曦暗想。 “兄台这话谦虚了吧?我瞧你那日坐着的华丽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少爷的做派啊!”阿旺接着问道。 “哎,像我家那种家境殷实,有铺子有田地的,搁在这下面县城小镇,那是惹人眼红,可搁在京城,那就什么都算不上!何况,我爹可不止生了我一个儿子!这趟我出门,就是溜出来的,因为我实在受不了那些庸医为了银子,日日拿我的眼睛开涮,我得靠自个!” “怎样个靠法?” “我在家的时候,就常听人说,好多民间的土偏方,指不定胜过那些昂贵的药草,我就寻思着出来找找看,若是运气好,指不定还真就被我寻到了。” “可惜我游历经验不够,头一趟出来,方方面面没有盘算好,被一些铃医给忽悠了不少银子去。我原是打算要去南方的云州那块的,这才走到望海这一带,身上盘缠就不多了。无奈,只好把那辆马车给当了,先家去,等下回准备充裕了,我还要再出来!” 白衣男子跟阿旺两人并肩坐在一排,一路的拉家常,锦曦坐在后面眯着眼睛听,这才发现这个白衣男子,要么不说,这话匣子一打开,那也是个话唠子,口音带着京城的腔调。 锦曦的意识里比较倾向男人寡言少语一些,那样显得稳重,譬如孙二虎,譬如文鼎,尤其更不喜欢带着京腔的说话声,许是因为自己是偏南方人的缘故吧! 所以,这十五里地的路程中,锦曦是一言不发,一句也不插腔,就像后面车厢里没有人似的。到后来,干脆眯打起了瞌睡。前面,白衣男子还在跟阿旺有一搭没一搭的,天南地北的海聊…… 终于,一旁的小跑的灵宝指着官道左侧不远处,那一片寥寥几户人家组成的晓春专柜,兴奋的跟白衣男子道:“少爷,胡村到了。” 阿旺缓缓将马车往官道边停靠下来,锦曦也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 “我以前有个乳娘,把我奶到三岁,后来回老家嫁人了,就嫁在这胡村。后来捎信去京城,让我过来这边,一定去她家耍!东家姑娘,诸位,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今日多谢你们搭乘一段!”话唠子被灵宝扶下了马车,还不忘扭头朝车厢这边微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该来的重要来 锦曦撩开车帘子,扫了一眼官道不远处,歪歪扭扭的田埂延伸向的那一片小土坡,土坡周围栽种着几颗树,土坡上稀稀疏疏绕篱竹坐落这不出十来户人家的矮房子,房子顶上都是盖着稻草和茅草,远远还有狗吠的声音传来。 “东家姑娘,要不,你们也顺道去我乳娘家喝口茶,歇息片刻?”话唠子又问道。 锦曦摇头道:“多谢,不用了,你们去吧,我们也要赶路。” “那,我就不勉强了,我们后会有期吧。”白衣男子道,锦曦点点头,缩回身子,阿财跳上车,阿旺正要扬鞭,突然那白衣男子急道:“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在下沧云,还没请教东家姑娘贵姓?” 在这个时代,随便打听陌生女子的姓名,是唐突的,所以白衣男子只问锦曦的姓氏。 锦曦淡淡一笑,道:“免贵姓梁,后会有期。”说完,撂下帘子吩咐阿旺赶车。 马车很快便驶远,这边官道边上,白衣男子背手望着那马车远去的方向,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一旁的灵宝脸上因跑路而泛起的红色,尚未完全褪去,看着自家少爷,不解问道:“少爷,你不是说要抓住那姑娘来要挟文鼎,逼他现身吗?咱们的人就乔装驻扎在胡村,只要你一声令下,那不手到擒来?” 沧云微微摇头,道:“这会子不能用强!” “为啥不能用强?莫不成,少爷你是在忌惮那姑娘身边的两个随从的身手?”灵宝问道。话音还没落,脑门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沧云瞪着灵宝,手指戳着灵宝训道:“以本少爷的身手,文鼎都不放在眼底,哪里会怕了这两个随从?你这蠢蛋,我不用强,是不想打草惊蛇!” “灵宝明白,少爷是想要取得梁姑娘的信任,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灵宝连忙改口。 “嗯。就是这样!”沧云收回手。看着官道上渐渐成为一只小黑点的马车,凤眼眯起,眼底闪过一抹凌厉。 “少爷,那你取得梁姑娘的信任了么?什么时候从她那套出文鼎的下落?”灵宝又问。 “姓梁的大脚丫头。我现在还没摸准她的深浅。那丫头自打上了马车。就在后面睡的打鼾,我都找不着机会套话。她贪婪又敛财的本性,我倒是瞧得真真的。你没瞧见她来抠我这瞎子手里的铜板时那样子,笑得嘴巴都歪了,乡下没见识的丫头就是肤浅!” “少爷,两个铜板能买一只大肉包子呢,底下那些小老百姓敛财,那也不稀奇。倒是少爷你,别再咬牙了,仔细脸上那玩意儿落下来那可就露了馅儿!”灵宝很无奈的道,少爷的脸上粘着那块恐怖又恶心的东西,如今还做出这样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很丑陋很伤人眼睛,灵宝忍不住要提醒一句。 “我倒是从那个赶车的阿旺口中,套出了不少大脚丫头家里的情况,住哪里,有几口人,家里打理着什么铺子,这趟去县城为何目的,哼哼!” “那太好了,我们少爷就是厉害!” “哼哼,那还用说么?但凡跟我打过交道的,都晓得我厉害,就爷爷那个老糊涂一叶障目!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我们先去胡村歇个脚,明儿一早也去县城!睡了两日的通铺,明儿回了县城,本少爷得找两个姑娘好好的捏肩搓背……” 灵宝听到这些,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有姑娘捏肩搓背的地方,自然是青楼了,哎,看来明儿又要上青楼了…… 锦曦一行到达望海县城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简单商议了一番,决定今日先去小北门的铺子里落脚,等明日上昼,再去茗山阁的总号。 隔了一段时日不见,锦曦看到舅舅孙玉宝,第一印象就是他清瘦了好多,再有就是他的个头也拔高了。穿着一身天水青的直缀,墨发用白带子束着,眉目俊秀,身姿秀挺,言行举止间自有一股斯斯文文的书卷气铺面而来。 因为端午前一日孙玉霞跟孙老太和孙氏那说的事情,锦曦这趟来县城,格外对孙玉宝多了些关注。找了个借口,去了一趟他的屋子里,发现桌上,抽屉里,甚至睡觉的床里面,枕头边,都是书。 锦曦认得字,留意到那些书都不是她爱看的那种小说话本,也不是什么游记,而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正书。锦曦随手翻开几页,发现书里有些地方,画了线做了标注,边上还用正楷小体写着几句诠释或是心得,这字体,锦曦认得是孙玉宝的。俨然,这些书,他一直在研读,而且还很用心。 “舅舅这样用心的研读这些书,莫非是打算重拾学业,参加科考?”锦曦合了书卷,坐在孙玉宝的书桌边沉思着。 孙大虎和孙玉霞也早已从孙家沟回来了,夜里,锦曦跟孙玉霞睡一屋,两人说了好长时候的话,杂七杂八的闲聊,直到最后都困得睁不开眼皮,才相继睡去。 等到孙玉霞一觉醒来,身边已经没有锦曦了,一问孙玉宝才晓得,锦曦半个时辰前便已梳洗完毕带着阿财四兄弟去了茗山阁总号。 初夏的早上,日头才刚刚起山,县衙这条街上,早已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锦曦站在县衙那一排的长街上,仰头打量着街道对面,那座三层高的酒楼。酒楼的大门门楣上,黑色匾额上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茗山阁! 年前为了马家兄弟的事情,锦曦跟随文鼎一道来了趟县衙的大牢,出来时,便到街斜对面的茗山阁总号来坐了一会。那时候心里装着别的事情,没对这酒楼多留心,算起来,这趟虽然是第二趟进这里,可是却是浑然陌生之地。 “差不多了,咱们也进去吧。”锦曦朝身后跟着的阿财四人招呼了一声,率先抬脚走在前面,朝着街道对面的茗山阁而去。 …… 锦曦选择的这个时辰,刚刚结束早上的饭点,距离晌午又还有一两个时辰,酒楼里鲜少有顾客上门。但是,并不代表这会子就是酒楼的空闲期。 因为,好多后堂和后厨的准备事宜,都会在选在这个时间段进行。这个时间段,往往酒楼里的相关管事们,都会在场,所以锦曦起了个大早挑选这个时间段过来。 显然,长桥镇的戴掌柜,应该是给总号这边捎来了书信,锦曦走进酒楼的时候,目光才四下打量了一圈,就有一群人朝着门口这边迎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白净面皮,长八字须的中年人。 “敢问这位姑娘,可是打从长桥镇过来的梁姑娘?”八字须的中年人脸上堆满笑,朝锦曦拱手问道。 锦曦淡笑点头,道:“我正是。” 八字须男人大喜,扭头跟后面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转过脸来激动而恭敬道:“在下姓胡,是酒楼的掌事,拜见新东家。” 胡掌事说着,率先朝锦曦弯腰拱手做了一揖,身后跟着的几人也都纷纷效仿,一个个脸上堆着笑,给人的感觉似乎恭敬又热情,还欢迎的很。 阿财几个在后面也悄悄对视了一眼,眼底稍显放心。 胡掌事又将身后的另外几个年纪不一的男子,逐一引荐给锦曦。 锦曦在心里将这些人的姓姓名,体貌特征跟他在酒楼里所从事的的职务,用最快的速度对号入座。 八字须的胡掌事,是负责整个酒楼的诸事调度的。负责后堂蔬菜瓜果米粮酒类物资采办的李管事,是一个矮矮胖胖如球的中年男子。 衣裳齐整,面色和善,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笑,年纪跟孙大虎差不多的瘦高个男子,是负责跑堂的张管事。 国字脸,脸膛黑红,嗓门洪大,头发用干净的布给包裹起来,腰间还插着一把大菜刀的男子,是酒楼的顶梁大厨洪厨子。站在洪厨子身侧,一个穿青色长衫子,抖着阔袖的书生模样的人,是酒楼的账房先生,大家都叫他王秀才。 “我等得到戴掌柜的书信,说新东家有望这两日便可抵达,我等一早就守候在这。谢掌柜在三楼雅间设下酒宴,恭候新东家,为新东家接风洗尘,东家,这边楼上请!”大家伙都逐一的认过后,胡掌事接着说道。于是,一行人簇拥着锦曦朝楼梯口走去。 一楼大厅宽敞明亮,二楼是四合院式的雅室,门口的走廊上铺着地毯,廊下悬挂着灯笼,因为是日里,所以灯笼是熄灭着的。每一间雅室的门口,都以花草来命名。 三楼的一间雅室内,里面很宽敞,屋子中间竖着一面大大的屏风。屋子一隅,坐着两个抱着琵琶的歌女,显然是过来助兴的。 一行人绕过屏风,屏风后面摆着一张大大的八仙桌。锦曦的视线落在最上首的那个五旬老者身上。 那老者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直缀,形容清瘦,眉眼深沉中带着一抹锐利,两处鬓角已经花白。坐在那里,好像正在思忖什么事情,被绕进来的脚步声惊扰,猛地一个抬头,眉眼间的威严之气尚未散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刁难 他的目光在锦曦的身上扫了一圈后,老者的眉头微皱了下,随即又迅速展开。 “你就是文东家选定的接手人?看着年纪很浅,今年几岁了?”老者坐在那里,看着锦曦,突然开口道。 “这是我们茗山阁总号的谢大掌柜。”胡掌事在一旁跟锦曦躬身介绍,还不忘对坐在那里的谢掌柜投去一个讨好的笑,谢掌柜的目光只落在锦曦的身上,忽略了锦曦还是站着的。 这个谢大掌柜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锦曦暗想。 关于谢掌柜,文鼎在书信里提到了两句,说是茗山阁初创时,便一直做下来的老掌柜,老资格了,为人正直,就是有点太过威严,在酒楼里很有号召力,但心性也是极高的。文鼎在信中提醒锦曦,让她尽量别去跟谢大掌柜硬碰硬,要是能拉拢则是最好。 老资格又怎么样?锦曦最忌讳那些倚老卖老,和仗着被倚重的刺儿头。尤其是这谢掌柜,今日这样的场合,又不说论年龄排排坐,稳坐在最上首,应该是东家,而不是掌柜。谢掌柜此举摆明着是要给自己下马威,而其他的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甚至,还是他们提前串通好的。 锦曦看向他,察觉老者话中的不屑以及些许的怒意,嘴角的笑意缓缓敛起。点点头,道:“没错,你们前任东家,确实将茗山阁全权托付给我,有契约书和豹子头红泥印签为证。” 锦曦并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问话。 谢掌柜凝视着锦曦。这小姑娘看起来豆蔻年华,可是双眼间却明亮有神。虽是乡下孩子出生,来到这种豪华的酒楼,面见的又都是这样的管事,可她的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惶恐,站在那里,一派沉稳大气,淡然自诺的气派。 谢掌柜心中不免有点惊诧,屋子里的其他人瞧见这第一次碰撞,小姑娘这气势就没有输半分。相反。似乎还有一股宝剑快要出鞘的锐利。一个个赶紧使眼色,纷纷热络的招呼着锦曦落座。 锦曦目光在谢大掌柜的那个位置上掠过,眼底带着一抹嘲讽,谢掌柜下意识起身。拉开自己的椅子。也随口招呼道:“过来这便落座吧!” 锦曦淡淡一笑。睨了眼谢掌柜坐过的那个上首位置,又环顾众人,道:“今日我初来乍到。承蒙诸位抬举,为我接风洗尘。在座中谢大掌柜年纪最长,我当尊重他,请他上坐。我年纪浅,随便坐哪都成!” 锦曦口上说着随便坐哪,却径直走过去,在第二席口的位置稳稳坐下,对着众人淡然一笑。 这回,不止谢掌柜面色略有讪讪,屋里的其他人都暗自惊诧了。这小姑娘刚才的话,分明就是在间接的点名上首的位置该由谁来坐,而且,她口口声声坐哪都成,还不是一屁股坐在第二大的位置?显然,这小姑娘对酒宴上席口的排置清楚的很哪! 锦曦看着其他人都纷纷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落座,心里暗笑。她虽是一介女子,可打小在村子里长大。对于席口这块,那是摸得门儿清。 因为老梁家每回办酒席,请村里的里正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们过来,哪一回不是在开饭前,一大群男人们在那拉拉扯扯的排席位?回回都得折腾小半柱香的功夫哪,看多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众人纷纷落座后,墙角一隅的两个歌女,在那轻轻拨弄这琵琶,为这边说话添加一点背景音乐,一点都不聒噪,反倒还真是添味不少。 谢掌柜开始跟锦曦这,就着酒楼里的事情交谈起来,大体就是跟新东家,例行的回报总号酒楼的相关事宜。从前面跑堂,到后面大厨房的食材采办,方方面面都交待了个大概。谢掌柜在说话的时候,桌上其他人无不噤声。 锦曦端身而坐,专心致志的听着,极少插腔,偶尔点点头,只在某些问题上询问上一两句,都是问在问题的关键点上。 谢掌柜一面为锦曦详细交代她询问的,心里再次惊诧。原本他是打算搬出酒楼里这些杂七杂八的繁琐事情来汇报,好让这新东家听得云里雾里,然后再找出个问题来反问她跟她寻求意见,看她为难和出糗的样子。 不曾料想,这新东家还真像听进去了似的,且问的问题还都像那么回事。 原先想要刁难的那些问题,也都没有发挥的余地,他决定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番再做计较。 谢掌柜的话告一段落,锦曦端起茶碗轻拂着上面悬着的茶叶,茶叶一根根的,如绣花针般纤细,悬浮在碧绿的茶水中,倒映着她微微含笑的嘴角。 想先用这些琐碎的事情来吓唬我,让我昏头转向还没接手就打退堂鼓?哼,真是可笑。 在来县城总号之前,锦曦在家里的那几日里,可没少闲着。夜夜烛火不熄,从戴掌柜和柳先生那带回来的酒楼手札和账簿记录,都快被她给翻烂了。 从镇上的分号管理事宜,便可窥见整个茗山阁的大体运营体制,以及财务这块的管理模式。锦曦是提早做足了功课的,这谢掌柜,还想着在这上面刁难?泡汤了吧? 胡掌事朝对面坐着的,穿青色长衫,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中年男子会意一笑,轻咳了声,抖了抖阔袖站起身。 朝谢掌柜和锦曦这边微微躬了下身,目光落在锦曦的身上,带着谦虚的笑意对锦曦道:“王某人乃总号的账房管事,这是酒楼近两个季度的账务实况,尚未来得及交给前任文东家审阅。新东家今日莅临,自然是要请新东家过目并指教。” 账房管事王秀才说着,从身后取出厚厚一摞账簿,放到锦曦面前。 锦曦握着茶杯,扫了眼码在自己面前的那厚厚一摞账簿,露出有点讶异的样子来,淡淡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账房管事王秀才一直留意着锦曦的表情,看到锦曦这副惊讶还皱眉的为难模样,心下愈发肯定这乡下丫头出生的东家,是不识字的。在他的概念里,乡下丫头即便识字,也是顶多会写自己的姓名。对于什么是账目,怎么看,这都是有技巧的。 不懂这些技巧根本就是看天书。更何况,王秀才对于自己在做账这一块,还是非常自信的,因为有他在,在账目上那么妙手圈圈点点,茗山阁每年跟衙门那纳税,都能偷漏不少呢!连谢掌柜都没少给予他夸赞! 思及此,王秀才忍不住扭头朝桌上的其他人投去一个志在必得的满意表情,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垂下头去,胡掌事和采办的李管事私下里交换着眼神暗暗偷笑,谢掌柜依旧威严的端坐在那,心里虽然也是乐见如此,但脸上还是要努力保持一副威严公正的样子来。 锦曦将这些人的表情收纳眼底,故意让眉头皱的更深些。 “你如今是我们茗山阁的东家,这些账簿,自然要请东家你过目点评,对于某些疏漏或是不妥当的地方,还得请东家及时提出修正,如此,才不至于影响我们酒楼的营运!”谢掌柜在一旁道,抬手朝锦曦面前高高码着的那一摞账簿指了指,示意锦曦翻阅。 “这么多账簿,一时半会也看不过来,回头给我带着,我带回家去慢慢的翻看。”锦曦淡淡一笑,商议道。 “带回去那成啊,这证明我们新东家如此兢兢业业,是咱们大伙的福气呀!”胡掌事站出来高声捧道,话音一转,接着道:“不过,这酒菜还要一会儿才能上桌,趁着这会子空档,新东家可随便翻看两页,先给我们指点指点,好让我们早些受教。诸位说好不好?” “好,新东家,您就看看吧,也评鉴评鉴王秀才的账,做的漂不漂亮!”矮矮胖胖的采办李管事高声应和胡掌事的话,谢掌柜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锦曦,王秀才更是站在那,朝锦曦拱了拱手,做出谦虚并请求赐教的样子来。 跑堂的张管事双眼四下转着,没有表态,洪厨子的目光中倒是有点于心不忍。 锦曦暗叹口气,微微摇头,这些人还真是很不欢迎自己这个新东家呢,尤其是谢掌柜,眼中的不屑和恼怒更是明显。锦曦想想也是,换位思考,任谁都不能容忍自己辛辛苦苦打理的酒楼,一把手退去,二把手是铁定想要上位的,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可这时候突然空降一个陌生人过来管理大家,任凭谁也不会轻易服从的。何况,锦曦这个空降的一把手,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家! 锦曦敛起心神,淡淡一笑,搁下茶杯,手指搭上面前的账簿,朝众人道:“好吧,既然诸位都如此强烈要求,王秀才又亲自将这厚厚一摞的账簿送到了我的面前,我怎能拂了诸位的盛情呢?听闻王秀才博学多才,做得一手玲珑账目。我出生乡野,识字有限,指教二字不敢当,权当瞻仰瞻仰。” 王秀才嘴里虽说着‘惭愧惭愧。’但是,下颚却微微抬起,抖了抖阔袖,双手背于身后,俨然一副文人特有的清傲之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反败为胜 “咦?”锦曦将那摞账簿挪到近前,桌上但凡识字的几人,都憋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锦曦的手看,谢掌柜端坐在那,眼角的余光也是不离锦曦的手。 锦曦目光落到最上面的那一本账簿的封皮处,下意识手指顿住。她敢肯定,若是她这一手指翻开来,桌上的人铁定会哄堂大笑。 锦曦摇了摇头,将最上面的那一本账簿拿起来,朝王秀才晃了晃,淡淡一笑,掉转个边儿,将倒着的账簿重新摆正。 桌上那些准备看锦曦出糗的人,都愣了下,难不成,这乡下丫头识字?晓得那账簿是故意倒着放的?王秀才微微蹙了下眉,但随即又展开,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或许是凑巧,走着瞧! 众人正纳闷间,锦曦已经垂眼开始翻看起手里的账簿,在众人的眼底,锦曦只是每一本胡乱的翻开几页,粗略扫过几眼,有两本甚至才刚刚翻开,首页才扫了两行字,便快速合拢换下一本,本本都是这样囫囵吞枣的看。 且不说大字认识不多的乡下丫头,即便是如谢掌柜他们这样识字多的人,那也得花时间细细的看哪,这可是账目呢! 胡掌事和李管事在下面挤眉弄眼,暗暗发笑。谢掌柜暗暗摇头,目光从锦曦身上转到他处,眼底有着压抑的怒气,还有失望,不屑以及疑惑和不满。 想自己为酒楼兢兢业业,上下内外的操持打理。劳苦功高的,怎么着这东家也要落在自己肩上才对!如今重担搁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肩上,文东家到底在开什么玩笑?这是要置酒楼的生计于不顾啊!谢掌柜微微眯眼,若是实在不行,他也不能愚忠,架空甚至逼退,也是迫不得已要做的! 众人继续疑惑的盯着锦曦,只见锦曦从那一摞的账簿中,抽出几本外形毫无差别的簿子出来,又从某几本账簿里。抽出几张黏在里面的小剪纸。也一并搁到一旁。 她朝那边的王秀才扫去一个淡淡的眼神,声音虽依旧清淡,但眼神却隐隐带着一抹锋锐,道:“虽然我是个外行。但也常听人说。但凡管理账务这块的人选。不问你才高几斗,首先你得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王秀才微微一愣,看着被锦曦挑出来的那两本还有几张扯下来的纸张。和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王秀才先前一直志得意满的脸,微微色变。 难不成,这乡下丫头读过书?不对呀,在他的概念里,庄户人家土里刨食的,即便是儿子,也鲜少能开蒙读书,何况丫头片子? “哎,秀才,你把啥混在那些簿子里面?”边上的洪厨子也不识字,瞧见王秀才这副模样,不禁好奇的碰了下王秀才的手肘,低声问,王秀才哪有心思理睬。 这时,只听锦曦接着道:“我要看的,是酒楼上两个季度的账簿,对于王秀才你的心情随笔,那是你的隐私,我可不敢窥探。不过嘛,王秀才你倒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若不然,就不会将看过的戏文里,那些脍炙人口的段子抄撰下来。不过,你应该黏贴到你的心情随笔里去,而不是当做附件贴到酒楼酒水那一栏的账目里,这样不妥!” 桌上的人都暗暗惊讶,谢掌柜原本盯着那屏风失神,闻言也转过脸来,正好瞧见锦曦淡然沉稳的落音,以及王秀才因为惭愧而瞬间发红的双脸。 “王秀才,枉你一贯心细如发,今日这是怎么了?还不速速将你那些手札和话本子收了,让东家笑话!”谢掌柜佯装怒气,低喝王秀才。王秀才陪着不是,说是自己一时失误,将两者混杂在一块,并保证下不为例。 锦曦淡淡一笑,拿起茶杯继续喝茶,也懒得做好人去开口劝阻,淡定的喝茶听谢掌柜训斥王秀才。 谁让你使绊子来试探我,想看我笑话?这是你活该! 最后是胡掌事出面打圆场,谢掌柜这才找了个台阶打住,王秀才坐在那里,微微耷拉着脸,心里满是闷气。这乡下丫头,识字很多呀,真是轻视了这才端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先前一切都是试探,王秀才对自己做账的本事,依旧信心满怀,能不能看出他账目里的玄机来,才是真正考验高手!等回头逮住机会,他必定还要去会会她,挽回颜面! 谢掌柜让王秀才搬出账簿来,主要就是为了试探锦曦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是不是大字不识半斗,如今这么一试探,也都清楚了这新东家认得的字还真不少。既如此,这个事也只能到此为止,没得那做账这些内行的东西去考验一个外行的小姑娘,毕竟,隔行如隔山,就是谢掌柜自己,也不一定都清楚其中的弯弯绕。 有胡掌事从中打圆场,桌上的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那边拨弄琵琶的两个歌女得到授意,也一改先前低沉缓重的调子,转而换了一曲欢快轻巧的当地采茶的小调。 屋外,伙计们开始陆续上菜,临近饭点,酒楼里渐渐热闹起来。 这顿酒宴很是丰盛,摆了满满一大桌,大家推杯换盏,锦曦则是以茶代酒,在美食和美酒面前,倒是一个个都很欢快和谐。 一顿饭吃的正酣畅的时候,外面一个做厨子打扮的人急匆匆进来请示。 “钱员外在二楼的菊阁举办家宴,听说我们酒楼新到了一尾金色大鲤,点名吃清蒸金鲤。还点名要师父您给亲手制作,这才过来请您……” “我平日里可没少教导你们?手把手的教,你们别的都学的有模有样,咋这清蒸金鲤就畏手畏脚的呢?蠢材!”洪厨子正喝着小酒,有点不高兴道! “师父啊,那清蒸金鲤,一直是咱们酒楼的压轴菜,也是您的拿手招牌菜,金鲤又是不常见的稀罕食材,我们怕给弄砸了到时候不好交代。”洪厨子的手下陪着笑嘀咕,洪厨子眼睛瞪起来。 这边,谢掌柜摆摆手,对洪厨子道:“小顺子担忧的也在理,洪厨子,你是我们茗山阁挑大梁的,好多新老顾客都是冲着你的手艺过来,你就去一趟吧!” 胡掌事连声附和谢掌柜的话,也道:“……何况,那钱员外可是咱望海楼的老顾客了,每每在咱们茗山阁设宴,那是回回出手阔绰啊,那样的金主不能得罪。老洪,钱员外抬举你,你赶紧的去一趟,给人把鱼做好,这里你的酒,我照样给你留着!” 洪厨子嗯了一声,起身拉开椅子,大踏步去了屋外,屋子里,继续推杯换盏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屋外突然传来洪厨子愤怒的声音,屋里的人都一脸困顿,看着屋门推开,洪厨子腰间系着一条围裙,黑沉着脸进了门,绕过屏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好像跟谁置气的样子。 后面,先前那个打下手的小厨子也一脸苦相的跟了进来。 谢掌柜放下酒杯,诧异的看向洪厨子,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金鲤蒸好了?” 洪厨子一摆手,犟着脖子道:“什么人哪那是,仗着手里有俩臭钱,就跟谁都装大爷?老子我剃头担子一端热,那金鲤谁爱蒸谁蒸去,反正老子不伺候!” 谢掌柜脸色沉下来,看着洪厨子,嘴角动了动,想训斥于他,但碍于洪厨子的精湛厨艺和在外的声名,生生忍住了,只扭头问那跟进来的大下手的二厨:“倒是怎么回事?” 那二厨躬身跟谢掌柜还有桌上的诸位回话道:“师父领着我去出门后,先去二楼的菊阁钱员外那招呼了一声,得知钱员外今日设家宴,主要是宴请族里一位从府城回来探亲的叔叔。那钱员外的叔叔是个花甲子的老者,师父便关怀的提醒钱员外,那金色鲤鱼性发,一般上了年纪的老者,抑或是生有病痛或是疮、疱、疹之类的人,是不宜食用的。” 谢掌柜微微点头,锦曦也是暗暗点头,确实如此,鲤鱼本身就是发物,何况金鲤呢?所谓病从口入,经营酒楼这块,基本的一些饮食常识是必备的,并且,根据食客的需要个实际情况,有时候提出一些善意的建议也是应该的,洪厨子做的没错。或许,只是在表达的时候,这方式有点不太妥当,瞧瞧他此刻那红脸张飞的样子,就可窥见一斑了。 “那怎么闹成这红脸关公样?”谢掌柜扫了眼洪厨子,问那二厨。 “钱员外不领情,说他叔叔身子骨素来健朗,没病没灾的,说师父是赌咒。还将银子拍在桌上,说他们就是冲着那金鲤来的,又不是给不起银子,今个不见到那清蒸金鲤就不罢休……”二厨嗫嚅着道。 “哎呀呀,我说老洪啊,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胡掌事一脸急色的埋怨起洪厨子,道:“那钱员外可是我们酒楼的老主顾,是金主啊,你怎么能得罪他呢?” “就是嘛,你说你不过是一个烧菜的厨子,又不是那皇宫的御膳房大厨,人家出得起银子,你这撂啥摊子?再说了,人都亲口说他叔身子健朗……”采办的李管事紧接着胡掌事的话风,跟着数落洪厨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要你心服口服 洪厨子气的不轻,朝这两人瞪圆了眼,起身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他说健朗就真健朗了?花甲子的老者,有哪个敢拍着胸脯保证身上没点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儿?吃的时候不忌口,回头出了啥岔子,又得赖上我们酒楼,因为鲤鱼出的岔子,以前我们酒楼又不是没有过?你们俩是站着说话不怕腰痛,横竖,这鱼我是不做了,你们爱做你们给人做去!” 锦曦眯了眯眼,这洪厨子,骨子里还是个刚正且倔强的人啊,有责任心,不是那种为了赚钱,就什么都不顾的。锦曦忍不住对他多了一丝欣赏。 “哎呀呀,你这是什么态度?当着谢大掌柜和新东家的面儿,你一个做厨子的,给你三分薄面你还真就撩蹄子了?”采办的李管事也霍地站起身,挺起圆圆滚滚的大肚子,拍桌道。 谢掌柜把茶盏重重一顿,双目威严的扫向他们二人,喝道:“撇下客人在那,自己倒先内杠上了?都给我闭嘴,坐下!” 洪厨子和李管事互瞪了对方一眼,都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胡掌事,这事你怎么处置?”谢掌柜转首问胡掌事,他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掌事,在总号,除了上面的文东家,和自己,胡掌事应该算是二把手。而且这个人一贯出事玲珑,谢掌柜习惯性的就询问他。 胡掌事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最后落在锦曦的身上。 他起身。朝锦曦拱了拱手,做出很恭敬谦虚的样子道:“承蒙谢掌柜抬举,可有新东家在此,自然是由新东家做主了,我胡某人哪里敢越俎代庖呢?” 锦曦微微一愣,这胡掌事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处处将矛头引向她。这个人,看来要注意了。 “胡掌事,你小子少在那阴阳怪气,新东家位置再高是不假。可那年纪摆在那。该怎么处置你就说怎么处置。别这个那个的,我老洪听的烦心!”洪厨子一撇头,抢在锦曦前面将胡掌事给挡回去了。 胡掌事被顶撞,一点都不气恼。反倒对锦曦陪着笑。似在跟谢掌柜他们解释似的。道:“我胡某人若是没记错,新东家跟咱也算是同行,她起家的虽是杂货铺子。可那千里香小吃铺和县城小北门的千里香排挡,如今在县城北街那一块的贩夫走卒和小老百姓里,可是很有口碑的哟!” 谢掌柜不禁眯眼多打量了锦曦一眼,锦曦坐在那,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杯盖,脸上依旧挂着宠辱不惊的浅笑。 “……新东家都能把小吃铺子,打理的这般好,那在食材和烹饪方面,铁定也是能顶大梁的呀……”胡掌事的恭维声还在继续。 洪厨子一摆手,打算胡掌事的话,站起身梗着脖子道:“少扯了,金色鲤鱼能跟一般的食材想必吗?连我那几个带了两三年的徒弟们都不敢轻易接手,你推新东家出来,那不是更不顶事吗?罢罢罢,我这去给那钱员外做,横竖我是规劝过了,到时候出了啥岔子,跟我老洪没干系就是!” 洪厨子说完,抽开凳子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诶,你刚不说那鱼钱员外那老叔叔不能吃嘛?怎么又去做呢?这不摆明着去坑害人嘛!”矮矮胖胖的李管事在一旁咕哝。 洪厨子刹住脚步,扭头看了一眼谢掌柜,道:“我琢磨点别的法子,看能不能把那鱼的发性给驱除些!”说完,扭身出了屋子。 锦曦对洪厨子去除发性的法子来了兴趣,也立起身,道:“诸位,我要去观摩下洪师父做清蒸金鲤,告辞片刻。” “新东家,请稍等。”谢掌柜也站起身,洪厨子这样怒气冲冲出去,谢掌柜很不放心,想要过去看看,道:“我随你同去。” 谢掌柜和锦曦都要去后面的大厨房看洪厨子弄金鲤,其他人也都坐不住,眨眼功夫,雅室便人去屋空,留下墙角一隅那两个伴奏的歌女大眼瞪小眼。 后院大厨房。 谢掌柜和锦曦一行浩浩荡荡赶到的时候,洪厨子正吩咐手底下那两个徒弟,从一旁的清水大缸里,捞出一尾约莫两斤出头的大鲤鱼。在阳光下,鲤鱼披着一身金灿灿的光,煞是威风漂亮! 洪厨子扭头扫了眼这边追过来的一众人,也不招呼,转过脸去接着吩咐那两个徒弟备盐,调热水,取米醋等等。 锦曦打量了一番后面的灶房,一圈下来,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大酒楼的厨房跟她那小饭馆的铺子厨房,就是不一样! 这规模,这人员安置,一看就是大酒楼的手笔。大大小小的锅,灶台,炉子,就有不下五六十口,伙计们也是分工井然。 洪厨子那边准备的差不多,要开始动手了。锦曦和谢掌柜自然是被别人簇拥在最前面观看。 前面的小水池边的磨石旁,洪厨子先是利落的将那金鲤给宰杀,掏出内脏清理干净。接着,他开始用生姜头,沾着米醋调和的盐水,在那鱼身上来来回回的搓。 边上就有人忍不住询问,洪厨子头也不抬,懒得搭理。 这个洪厨子,还是一个有些傲的人,锦曦暗想,不过,这种法子,用来驱除鱼腥味是很凑效,对于驱逐鱼肉本身的发性,好像是没什么作用的吧? “师父,茶油来了!”又一个徒弟端来一小碟热腾腾的茶油,茶油还在冒泡。 “剥两头蒜,泡在茶油里,给塞到这鱼腹中去!”洪厨子吩咐道。 边上的人,包括谢掌柜在内对这一块都是外行,一个个看的一头雾水。 在等待蒜头泡茶油的过程中,洪厨子蹲在一旁,手里拿着那条金鲤,边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这时,前面跑堂的伙计气喘吁吁跑来,道:“洪师傅,钱员外那催了好几遍,脾气很暴躁,问清蒸金鲤还要多久?” 洪厨子没好气的一摆手,道:“蒜头在茶油里不泡足一盏茶的功夫,是起不了效用的,你去跟他说,想要吃就得等着!” 谢掌柜皱眉,幸好老洪是在后厨做事的,对顾客这样的态度,这要搁在前面真是犯了大忌。 谢掌柜抬脚正要亲自去安抚钱员外,脚步顿住了。他扭头目光在锦曦身上停下,似笑非笑道:“新东家,如今前面的老顾客在闹脾气,这事,该如何处置呢?我们想讨东家一个主意!” 锦曦正在思索蒜头泡茶油的效用,谢掌柜兜头就把这个‘难题’丢过来考验她。 锦曦暗笑,谢掌柜还真是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来看待了,对于顾客催促发脾气这种事情,她在千里香可没少遭遇,这不稀奇。 锦曦打住心神,目光在胡掌事的脸上略停了下,对谢掌柜道:“胡掌事待人接物让我想到了春风拂面,他说话也是进退有度,且和颜悦色,给我感觉很是愉悦呢。由他去安抚,是不二人选。再许诺钱员外,等会酒菜上面再给他做点春秋,许会更好。” 所谓酒菜上面做春秋,也就是免费赠送个两旁小菜。 谢掌柜眯了眯眼,也捕捉到新东家话里的意思,她只提在酒菜上做春秋,却没说结账的时候给优惠。谢掌柜下意识额首,不错,有点商人的样子。 胡掌事才不愿意去碰钱员外呢,手里有钱,就目高于顶,但是,谢掌柜却不给他回旋的机会,很干脆的将他打发走了。 这边,李管事在开始催促洪厨子,洪厨子黑红色的脸上也是表现出一抹急躁,但是蒜头的功夫没泡足,总怕等会不愁效,万一那老者有什么暗疾,又是桌上还有其他人有点啥情况给的,几筷子金鲤下去,可真要被催出来了! 李管事还在那催,谢掌柜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了,洪厨子也蹲不住,拎着鱼在原地打转,一会儿就瞅一眼那蒜头,然后又气馁的继续打转。 锦曦淡淡一笑,往前一步,对洪厨子道:“洪师傅当真是一个责任心强的人,不因时间紧迫而仓促行事,依旧能坚持原则,固守分寸,我很是钦佩。” “新东家抬举了。”洪厨子斜了一眼,扬了扬手里的鱼,道:“我老洪做事,只凭一点,那就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新东家口头夸赞他那么多也没用啊,要是能,新东家就给想一法子,把那鱼的发性给驱除掉?”李管事又冒了出来,挺着圆圆鼓鼓的大肚子,皮笑肉不笑的道。 锦曦很讨厌这个矮胖话多的李管事,深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李管事,你今日可没少对我用激将法啊?” 李管事没料到锦曦会当众跟他撕破脸,也有些讪讪之色。谢掌柜正欲打圆场,锦曦抬手,止住谢掌柜,对李管事淡淡一笑,道:“李管事,你可瞧好了,我要让你晓得,你做的来的事儿,别人也做的来。别人做的来的事儿,你却不定能做!” 李管事脸色冷下来,锦曦说完,目光落在洪厨子手里的那条鱼上,目光炯炯。 洪厨子在来茗山阁之前,可是在府城的一间大酒楼做二厨的,他的师父当年可是在京城御膳房里待过的,那厨艺,至少在洪厨子看来,跟近都找不出对手! “新东家,我老洪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要真能有比我这更好法子,我老洪给你下跪磕头!”洪厨子粗声道。 “要是你只是跟李管事斗气,耍嘴皮子拿我这金鲤开涮,那等会钱员外那怪罪下来,你做东家的自去领去,不干我老洪一个屁!”(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孙玉宝河滩密会 锦曦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跟人争抢风头的,但是今日这样的场合,在谢掌柜默认下,这些管事的接二连三的试探和考验,甚至李管事步步紧逼的刁难,锦曦觉得自己有必要也进一步。 锦曦看着洪厨子那指天画地的样子,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撸起袖子上前去,从洪厨子的手里接过那条鲤鱼。在谢掌柜探究的目光中,将那条鲤鱼放在案板上。 纤细的手指,在鱼两腮的地方来回比划丈量了几下,另一手朝洪厨子伸去,目光不斜,吩咐道:“把刀给我。” 洪厨子疑惑的将刀了过去,锦曦接过刀,在手里晃动了两下,然后照准另一只手指按住的地方,轻轻划开一条两寸长的口子,嫩白中夹着一丝粉色的鱼肉翻了开来。 锦曦用刀背将鱼身按住,指甲在那翻开的口子处揪出一个小白点,然后用巧劲儿往外抽。 洪厨子已经站到了锦曦身后,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当他看到那鱼的身子竟然又痉挛了两下,细微的兹兹声中,锦曦竟然从那鱼的侧背处抽出一条纤细的白线,跟头发丝粗细。 洪厨子脸上的惊诧越来越深,看着锦曦如法炮制,又从鲤鱼的另一面同样抽出一根白色的丝线,甩在一旁。 “新东家,那是何物?”谢掌柜看的一头雾水:“这样就成事了?” 锦曦已经在一旁的清水里仔细的洗手,闻言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鲤鱼性发,主要是在这鱼筋里面,我把它抽了,发性不说全去,至少七八成是差不多了。再配以洪师傅的那一番烹饪调料,余下的两三分发性也被冲淡的差不多,端上桌应该是无碍的。” 鲤鱼的这一特性,锦曦是前世在某一档走近科学的栏目里,无意中看到的,是经过了近现代解剖和实验。得出的研究结果。在现代。这一常识很多大厨和主妇都是清楚的,但是,搁在这蔽塞的古代,可就不一定了。 锦曦先前抱着兴趣跟来这后厨看洪厨子弄鱼。也正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有除了抽筋外。更好的法子。看到至今,才明白,洪厨子怕是还不想晓得筋的作用。 谢掌柜愣了下。鲤鱼还有这种讲究?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质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洪厨子,求证道:“洪厨子,果真是这般吗?”。 李管事也看呆了,闻言嗤笑一声,摇头嘀咕道:“我看悬的很,这玩意儿说是筋就是筋啊?戏本子里面哪吒闹海,那剥的可是龙三太子的龙筋,鲤鱼也兴这玩意儿?哼……” 洪厨子正在那琢磨鱼筋,将筋碾碎了在鼻子边嗅了又嗅,看了又看,脸上除了惊诧更多的是欣喜。 闻言,他猛地抬头,朝李管家这边很不悦道:“这回你还真是外行了,这确实是鲤鱼的筋。” 说完,他又跟谢掌柜那激动得喜形于色道:“大掌柜的,新东家这招可真是高明啊,我仔细琢磨过了,这筋一拔掉,这鱼肉里面,颜色都有了些变化。我等会再加工一番,端到桌上去,保证老少皆宜啊!” 是吗?谢掌柜一脸诧异,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是外行,洪厨子能看的出来的,他不一定看的出来。不过,他对洪厨子的话,可是很信任的,老经验老行家了嘛! 他的目光在锦曦的身上深看了一眼,看来文东家选择的了,也不算是地道的外行,至少在饮食这块,也是有几分能耐的。 洪厨子大步进了厨房,将鲤鱼给上锅蒸上,又转身快步出来。 “新东家,我老洪长到三十五,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师父,还从未给别人下过跪。”洪厨子面向锦曦,脸膛涨得通红,一副豁出去的正色模样,道:“愿赌服输,我老洪给你下跪磕头!” 谢掌柜眉头皱起来,即便输了,也不能真要人老洪下跪呀,这新东家,毕竟还是年纪浅不懂事,得理就不懂饶人?这如何做东家统领大局? 这边,锦曦刚刚洗好手,看到洪厨子双膝就要跪下去,没有阻止,却朝不远处的阿财使了个眼神。 阿财几个纵步冲过来,将已经跪下去的洪厨子一把拽起。 “兄弟,你让开,我老洪顶天立地,说了就要做!”洪厨子想推开阿财,不过可惜,阿财那身手可不是他还说推就能推得开的,于是在那里憋得脸红得跟张飞似的。 “洪师傅,虽说愿赌服输,你要下跪也是天经地义。可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允诺跟你下赌,所以,你无需给我下跪磕头。”锦曦掏出帕子来轻擦拭着每一根手指头,笑容温和的道。 谢掌柜皱起的眉头缓缓散开,暗暗点了下头。 洪厨子一愣,脸颊肌肉抽动了两下,后退一步,朝锦曦双手抱拳拱了一礼,粗声道:“那就多谢洪家体恤!” 锦曦淡淡一笑,目光环视面前的一众管事和谢掌柜,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诧的表情来,谢掌柜惊诧之余更多了一份探究。 锦曦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李管事的身上,李管事已经尽力将矮胖的身躯,往谢掌柜和人后面缩,但是锦曦还是点上了他的名。 锦曦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指,似笑非笑着问道:“倒是李管事你,这下看也看了,听也听了,不晓得你对我这个新东家,还有和考验和指教呢?” “李管事,新东家问你话呢,你躲躲闪闪的像什么样?站出来回话!”谢掌柜扭头朝身后灰头土脸的李管事喝道。 李管事吞吐着挪了出来,一脸的讪色,陪笑着道:“东家说的哪里话,我一个采办的小管事,哪里敢跟东家您这指教。” 锦曦撩起眼皮子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还不敢?那你先前咋咋呼呼的,又是在做啥?”洪厨子终于看不下去,大声朝李管事道。 李管事瞪了一眼洪厨子,又看了一眼前面阴沉着脸的谢掌柜,略有权衡,上前两步对锦曦赔笑道:“新东家,我也就是那般一说,没别的意思。我怪我这嘴不会说话,该打!” 说着,李管事抬手,当真照着自己的脸颊轻轻拍打了两下。 洪厨子倔强脾气上来,还要开口,锦曦抬手制止了他。淡淡一笑,道:“我也是跟李管事你说笑着呢,你也不必如此。酒楼的发展,需要大家的同心协力,彼此信任和扶持,比起相互猜疑和打击,更能有利于酒楼的长远大业。谢掌柜,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谢掌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中,闻言回过神来,扫了眼一脸愧色的李管事,以及边上一个个神情复杂的管事们,最后再深看了锦曦一眼,重重点头,道:“新东家所言极是!” 锦曦带着厚厚一摞账簿,回到小北门的千里香铺子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路上沿街的小贩们,都在准备收摊回家。 千里香铺子里,却迎来了饭点客流的高峰期。 孙大虎和孙玉霞,一个在铺子门口侍弄烧烤架子,一个在铺子里面,麻利的给顾客们盛饭盛菜,过来吃饭的顾客中,大多是收摊的小贩,吃的也都是几荤几素搭配的快餐。 锦曦带着阿财四人进铺子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幕,阿福阿贵几人去外面帮助孙大虎,阿财和旺帮助孙玉霞跑堂,收拾碗筷。 锦曦撸起袖子要帮忙,孙玉霞心疼她这一日的疲惫,死活要推她去后院休息。 “你早上起那么大早,眼圈下面都黑了,赶紧回屋去补个觉,回头吃夜饭我再喊你!”孙玉霞催促道。 眼圈黑了吗?锦曦揉了揉太阳穴,笑道:“这会子睡觉还真是不习惯,小姨,我舅舅呢?怎不见他人呢?” “哦,你说玉宝呀,晌午饭后就出去了,说是今日约了个朋友说事情,还没回来呢!” “朋友?”锦曦眼睛一亮,该不会是那个喜欢拿鞭子堵人的姑娘吧?锦曦的好奇心立刻就被吊起来了。 “瞧你那副管事婆样子,啧啧,你要真睡不着,就出去找你舅吧!我告诉你,他估计是去了县城北面的护城河河滩那!”孙玉霞一边给客人送去免费的青菜蛋花汤,折身回来跟锦曦压低声道。 “小姨,怕是你也急得很,就派我出去刺探军情?”锦曦一眼看穿孙玉霞的心思,笑眯眯道。 孙玉霞作势在锦曦的脸上捏了一把,道:“少废话,去吧去吧,让阿财跟着你,阿旺留下帮我,你们早去早回,要是河滩那没找着,也赶紧回来!” “诶,好嘞!”锦曦脆声应道,喊了阿财两人一道出了铺子门,朝北面的护城河那块走去。 从小北门这里出发,去北面护城河,走大路的话,要上北大街一直往北面直走,有两三里地的样子。从千里香后面的夹巷子里穿过去,不出两条小巷子就能绕到河滩的一端,要节省好大一端路程。 锦曦和阿财一前一后在巷子里穿行,不一会儿便抄到了河滩边。(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人穷志不短 夕阳西下,湛蓝的天幕干净的,如同洗过的碧练,白色反而箭状浮云,点缀其中,西面天边鱼鳞状的晚霞重重叠叠,淡淡霞光从晚霞后溢出,整个天空呈现出缤纷绚烂的赤色。 护城河水倒映着霞光,波光粼粼。 护城河高高的河滩边,栽种着一排排垂柳和白桦树,阵阵微风拂过,柳枝轻摆。 河滩上陆陆续续或行或走,或立或站的游人中,锦曦一眼就找到了孙玉宝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圆领直缀,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正跟身旁一个穿灰褐色长衫的交头谈论着什么。 锦曦微微讶异,跟他相约的人,不是那个拿鞭子的姑娘,而是一个男子? 因为是背对这边的缘故,锦曦看不见他们二人的神情,一边朝孙玉宝那边走去,目光落在他身旁那个灰褐色长衫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墨发披肩,腰背挺直,双手背在身后,胳膊肘的地方,打着两块补丁。两人一边交谈,目光都落在前面的护城河水面,微风将他们谈话的内容传过来,锦曦听到他们谈论的,似乎都是跟书业和文章相关的东西。 锦曦对这个灰褐色男子多了两分诧异,舅舅来县城不过半年,照理说是没有相交甚深的友人的,而眼前这个灰褐色衣裳的男子,显然跟舅舅相谈甚欢。 他是谁? 锦曦带着诧异在孙玉宝身后止住脚步,他们二人许是谈的太过入神。竟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直到锦曦抿嘴轻轻咳嗽了一声,谈话被打断,孙玉宝扭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锦曦,下意识惊了一下。 “玉宝兄刚还说君子乃荣辱不惊,怎这副神态?”灰褐色衣裳的男子打趣了一声,也跟着从容转身,顺着孙玉宝的视线看过来。 初夏傍晚的凉风,在落下的如帘子般的垂柳枝间穿来拂去,柳枝帘子外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湖蓝色石榴长裙。腰间束着一根高腰带,打着大蝴蝶结的豆蔻少女。 少女的两肩,垂着两根绑着五彩丝线的辫子,俏丽灵巧。微风轻拂。湖蓝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轻摆动。越发呈现的她肤色白皙。目光明澈。她的脚边,茵茵绿草中,盛开着五颜六色的小野花。她微微抿着嘴。带着笑意朝这边看来。 “曦儿!”孙玉宝惊讶一声,分开柳枝大步走了出来,朝锦曦这边而来,后面的灰褐色衣裳的男子,眼底闪过一抹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也尾随其后走了出来,站在孙玉宝身后,笑吟吟看着。 虽然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洗的发白,还打了补丁的灰褐色长衫,但是,有些人与生俱来的清俊儒雅,还有那种浓浓的书卷气息,却是从灵魂深处带出来的。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如此。 “我刚一回来,小姨就说你出去会友人了,我闲来无事过来这边转转,正巧就碰上你们了。”锦曦笑着先跟孙玉宝交待道,说完,抬眼看向他身后站着的灰褐色男子,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宽阔却单薄的双肩,他目如星辰,神采奕奕,斯文俊雅。虽着布衣,但举手投足间,却给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成的沉稳魅力。 孙玉宝正准备给这二人做个引荐,却见锦曦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朝他身后的男子微微一笑,轻施一礼,道:“郭大哥,好久不见!” 郭海连忙还礼,道:“曦儿妹妹,别来无恙?” 孙玉宝夹在中间,一脸惊诧,道:“振邦兄,你跟我家曦儿以前认得?” 锦曦含笑不语,郭海含笑颚首,将如何跟锦曦一家相遇相识的经过,三言两语诉说给孙玉宝。 孙玉宝更加惊诧,一拍郭海的肩,道:“说来绕去,这事你以前跟我提过,不过我当时没太往心里去,哪里晓得,原来你跟我说的那家好心人,竟然是我大姐大姐夫一家啊,哈哈,郭海兄,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郭海微笑点头称是,锦曦想起昨日在孙玉宝屋里翻看到的那些书卷,有的还是抄些的手札,其中有一本上面有个落款,便有‘振邦’二字。 锦曦当时没太多留意,如今一细想,郭海,字振邦,孙玉宝屋里的那些手札和书,有些可不就是他的么? 锦曦笑道:“舅舅说的对,有缘的人,兜兜转转总会聚到一块!舅舅,你还没跟我说,你是如何跟郭大哥结识的?” 孙玉宝笑了笑,道:“我们俩是在县城的书局里认得的,振邦兄当时正在那里抄书,我钦佩他的字,就从旁多观摩了几眼,如此就这样结识了……” 郭海谦虚的摆了摆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锦曦目光又移到郭海身上,问道:“郭大哥,我记得你上回来我家做客,临走前说是要来县城给王家医馆家的孙子伴读,那你如今可还在……” 郭海抖了抖衣袖,跟锦曦正色道:“我如今依旧在给王家小少爷伴读,闲暇之时,我便去县城的书局逛逛,那里的掌柜为人不错,偶有抄书的活计,便照顾于我一二。” “书局掌柜照顾了振邦兄,振邦兄便照顾了我,托他的福,好多珍藏版的书籍,和当世名人大家的字帖,手札,我都能跟着看拓本呢!” 这个时代虽已出现了印刷,可是因为各方面条件的限制,终究还是处于落后状态。县城书局里抄书的事情,锦曦也是偶有听闻。 因为书籍资源的宝贵,往往被借阅而出现磨损的书,书局的掌柜短时间内无法从外面补办新书,便会让一些字体优美的学子来抄撰,一本书抄下来,也顶多给点辛苦费。 但凡愿意去抄书的,一般都是些寒门学子。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有自己的大书房,各种书籍往往却都是置之高阁,让其蒙尘。 这些寒门学子,想要去抄书,不仅要字体好,入得了掌柜的严厉的眼,还要能下苦功有耐心,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抄撰。就好像有人人在佛前虔心抄写佛经那般。 锦曦目光在郭海身上停了一下,深看了他一眼,郭海愿意去抄书,一方面是为了贴补家用,二来,恐怕也是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没钱买书,借着抄书之便,能酣畅的一饱眼福。回想起跟他在山里的头一次相遇,他们母子的所有家当就一只包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便是基本大部头的书籍。由此可见,郭海这个人,是真正爱书,想要做学问的! “郭大哥,你母亲身子骨还健朗么?她如今是住在镇上亲戚家还是跟随你在县城?”锦曦又问,这段时日发生事情太多,都不太记得他母亲的去向了。 “多谢曦儿妹妹惦念,我母亲身子骨还算健朗,我在县城住所附近,另外给她租了一间单屋住着,平日里我母亲就跟周围做些缝缝补补的事情,贴补家用,我给王少爷伴读,往返住所和学堂,下学后也好方便过去照顾她。”郭海据实相告,锦曦点点头。 三人又沿着高高的护城河滩,慢慢踱步着说话,阿财安静的跟随在后,目光不失警惕,在四下环视。 日头彻底的落到了山的那一端,湛蓝的天幕渐渐染上深黑,缤纷的晚霞也渐渐隐去了它的颜色。夜色渐渐笼下来,河滩上的游人渐渐变少。 孙玉宝和锦曦真挚邀请郭海去千里香吃夜饭,郭海笑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坚持要回去。孙玉宝和锦曦无奈,只得目送他疾步走下河滩,这才也转身朝着小北门这边而去。 路上,锦曦再次询问孙玉宝关于郭海的事情,从孙玉宝那里,锦曦得知,今日这个看起来神采奕奕的郭海,其实这段时日在县城,且不说生活方面的拮据是其次,他整个人也是郁郁不得志的。 “……振邦兄跟我颇为投缘,有什么心事也只管跟我这抒发一二。”孙玉宝一路感叹着,将郭海在县城伴读的那些事情,大概跟锦曦提了一些。 锦曦这才获悉,王老大夫家的那个孙子,根本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子。虽然郭海因材施教,对他给予引导,并在生活上照料的妥妥帖帖,可那王家孙子资质终归不行,且求学意志不够坚定。尤其是近来,受学堂里一些有钱有势人家纨绔少爷的引诱,更是无心学业。郭海屡劝不听,甚至还起了厌烦之心,有意想要打发了郭海,少不得在捎回的家信中,抱怨郭海。 王老大夫虽然在医术和医德方面,在镇上是很有口碑,但是,搁到宠溺的孙儿这里,英明一世的老大夫也失了判断。 “郭大哥起初来县城伴读,真正盘算的,是想要借着进出学堂的方便,看能不能寻到个机会,也博取一个入学名额,好参加来年科考。”锦曦感慨道:“如今,这个目的不仅落了空,反倒还不能在王家伴读,不能在王家伴读,且不说他笔墨纸砚的钱,就是他们母子的生计也没了着落!怪不得他会为了区区十几文钱,去县城书局抄书!”(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被盯上了 “唉,振邦兄着实不易啊,可他却是心性乐观,不畏艰难。我有时候想要贴补他一点银子,都被他严厉拒绝,并告诫我,若是我下回再如此,便是看轻了他,也是看轻了这份友情,唉!”孙玉宝叹道。 “可我什么都帮不了他,甚至,都不能帮他谋取一个入学的名额。不能入学,不能进正规的学堂和私塾受老师的教导,就不能获得童生的资格!没有童生资格,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能参加科考,空有一身的才华,也只能是徒增悲叹!”孙玉宝怅然叹息道。 锦曦走在后面,脚步微顿,原来科考还有这样的规矩?听孙玉宝话中怅然若失的语气,还有那踌躇的样子,会不会,自己的这个舅舅,也是跟郭海那般,面上虽然在铺子里打理的津津乐道,其实内心真正的心愿,还是想做学问,走科考入仕的那条路呢? 这个问题,还真是被忽略了,看来,是要好好琢磨一下了!锦曦暗想,加快步伐追上前面的孙玉宝,两人齐步朝着千里香那边而去。 身后,越来越浓郁的夜色,笼罩了一路。朦胧的夜色下,某一条巷子的拐角处,有一双男人阴鸷的目光,如暗夜里捕食的狼,牢牢盯着前方正说说笑笑着远去的一女两男。想要跟踪而去,前面那个一直压阵的年轻男子,猛然一个扭头,吓得后面这双阴鸷眼睛的主人,赶紧龟缩了回去。大气不敢出。 “阿财,怎么了?”锦曦转身询问道。 阿财目光警惕的在四下再次环视一圈,四下都是串在一起的巷子,锦曦瞧见阿财这样子,也警惕起来,四下扫过。孙玉宝赶紧退到锦曦身侧,伸开双手做出护卫她的样子。 “许是我的错觉,走吧。”阿财道,收回目光,锦曦点点头。不再耽搁。一路朝着小北门那快步而去。 后面,躲在暗处的阴鸷目光的主人,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远去。 两方人马都散去后,另一端的巷子里慢悠悠晃出一个白衣人。手里的盲杖随意的架在肩头。 “哼哼。画虎画皮难画骨啊。真是瞧不出,那个其貌不扬的大脚丫头,竟然还被人给盯梢了?”苍云撇撇嘴。懒洋洋道。 他身后随即探出另一张脑袋,畏缩的几面打量了一眼,道:“少爷,天都黑了,咱回酒楼去吧,跟了人家大半日,从酒楼跟到小北门,又从小北门跟到北面河滩,我这腿都快断了!” “腿断了?行,我这就带你去逸翠楼,让那里的老鸨给你好好捏上一捏,保证你腰不酸腿不痛浑身酥麻脚底发虚,要不要?” “少爷,灵宝跟你说着玩的呢,腿不痛,一点都不痛!灵宝还能陪着少爷绕全城几大圈呢!”灵宝赶紧告饶,还以为这趟来县城又得下榻青楼,那些青楼女子调情还有咿咿哦哦的叫声,真是让他抓狂。幸好老天开眼,这趟少爷只是吓唬他,最终下榻在茗山阁大酒楼。 “不痛就好,那就走吧!” “少爷,你该不会是要去追踪刚才那个人吧?”灵宝瞟了眼那个阴鸷目光男人离去的方向,问道。 “不追怎么行?他跟大脚丫头有仇,大脚丫头是文鼎一伙的,这么推来他跟文鼎也就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自然要去拜访一番!哪里事事都要惊动李青他们那一伙呢?再说他们都还驻扎在胡村,怎么过来?”苍云邪笑着道。 灵宝掰着手指算着,咦,好像还真是那么个理儿啊! …… 望海县城一处地下赌庄,荒弃后院的一间杂物房里,桌子上方一盏昏暗的灯火,两个衣裳皱乱,头发胡子一看就好久不曾打理的中年男子,正相向而坐,拿着酒杯碰撞。 桌上,摆着两只盘子,盘子里面是散落的花生米,还有一盘是卤鸡爪,两个男人一边啃鸡爪,一边喝酒,倒也逍遥,突然,屋子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来人,吹熄灯火抄家伙潜伏!”其中一个男子迅速作出判断,吹熄了灯火的同时翻身到桌子底下,拔出腰间的一把短匕首握在手中,目光狠戾的盯着前面紧闭的屋门。而另一个男子,反应稍微慢一拍,但也抄起一旁的棍子,滚到一旁的墙角龟息。 那脚步声到了门口,突然就停了,只听到两声老鼠吱吱的叫声。 桌子底下的男人,还有墙角的男人,都松了一口气,重新爬出来点亮了灯火。屋门嘎吱一声,在快速的开合间,一个黑影卷着一身夜色站到了屋子一隅的暗影里。烛火跳跃,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有一双阴鸷眼睛,让人看了遍体生寒。 “是小马回来了!”那个慢一拍的男人呼出一口气,朝来人招手:“快过来喝酒!” 被叫做小马的男人三步并两冲到桌边,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是声音难掩狂烈的激动,对桌边对饮的两人道:“哥,十八哥,你们猜我方才在外面瞧见了谁?” “官差?”小马哥问,脸上闪现一丝恐慌,扫了眼小马身后,“弟,你没被官差盯上吧?” 小马目光转向坐在另一边,拿着杯子眉头拧在一起的十八哥,十八哥抬眼,沉声问:“该不会是梁家的人吧?” 小马激动的点头,阴鸷的眼里,灌满仇恨。 “梁家的谁?”毛十八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揪住小马,眼里迸发出一抹血色。 “那个小姑娘,做买卖的那个!”小马道:“我本来想出手就地了结了她,可她身边有个男的,身手应该不赖,我才一动弹那男的就有所察觉,我没有把握弄死她,不敢轻易下手打草惊蛇!” 毛十八丢开小马,一把将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是梁锦曦!” “梁锦曦是哪个?”一旁的大马诧异问。 “哥,你真是喝高了,那梁锦曦还不就是咱们老马家的大仇人?” “要不是她去搜罗我们的罪状,让人去衙门口告状,又设计让我们老姐跟人私通,又让师爷给撞见,斩断了师爷那边那条路,我们马家兄弟哪里能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三个哥哥在牢里,那是要把牢底给坐穿了的,我们老姐如今被她婆家那边的人,也给关押了起来,那是折磨的生不如死!一切都是这个梁锦曦害的!”小马阴鸷的眼底,闪烁着要杀人的狰狞的凶光。 大马一拳头捶在桌子上,花生米从盘子里跳出来,在从桌上滚到地下。 “妈的,姓梁的那个小贱人,老子这就去灭了她!”大马抄起手边的棍子,霍地站起身,酒是喝高了,但也终于把那个最大的仇人,跟她的名字对号入座了! “小马,赶紧拦住你哥,别让他出去生事!”毛十八对小马打了个眼色,小马几个箭步把大马拽了回来,安抚道:“哥,十八哥跟梁锦曦的梁子,不比我们轻,他大哥才刚刚被保释出来,又被逮进了监牢,还给扣上一个贩卖病猪,坑害百姓的罪名,后半生都要交代在里面。十八哥他脑子好使,我们先听他怎么说!” 这边,毛十八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缓缓坐下,脸上的神情,在跳跃的火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变幻。 “十八哥,我们兄弟都是被那丫头逼得走投无路,又逃不出望海城,幸好跟这地下赌庄的掌柜有些交情,人才冒着风险让我们藏在这荒僻院子里,苟且偷生!”大马冲过来凑到毛十八跟前,怒气冲冲道。 小马直皱眉,什么狗屁交情,无非是从前马家兄弟横行一时那会子,有几单见不得光的买卖,这地上赌庄的掌柜也搀和了一脚,有把柄在他们手上。赌庄掌柜被逃亡的马家兄弟威胁,不给收留回头去到衙门口,就把他给拉下水,这掌柜没有法子,只得找了这一处荒僻的院子,用来供奉瘟神。 没想到这瘟神也有挡不住的召唤力,逃亡的毛十八也阴差阳错的躲到了这里,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结成了坚固的同盟。 “十八哥,你也是被逼躲到了这里,咱们三人等人这么久,一直找不着机会离开县城去长桥镇报仇,如今,好不容易那丫头送上了门,这个机会不能放过!”大马激动的捶着桌子,对毛十八道。 “你说的,我自然晓得,可你也别忘了,如今我们三人都是衙门口通缉的重犯,我们三人的头像都还贴满了大街小巷,谁提供线索,就有五两银子的赏银。你这会子走出去,必定是有去无回!”比起大马的狂躁,毛十八要冷静的多,尽管他的眼底早已被血色灌满,但还是缓缓吐出自己的想法。 大马面色一沉,一脚踹翻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小马无奈的皱眉,幸好这处是荒弃的院子,附近都没住人。 “姓梁的那个丫头,诡计多端,保不准这趟是以身做诱饵,钓我们上钩!尤其是她身边的那四个随从,一个个都是练家子,我哥当时带着的那一伙人,都是被那四人给制服住的,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要智取!”毛十八琢磨着道。 “十八哥,你脑子比我们好使,你说怎么着,我们就怎么做!横竖都是亡命之徒,多杀一个就是赚!”小马沉声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凶险 两日后的上昼,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锦曦早上起床后,简单的吃过早饭,便带着阿财四人,出了千里香铺子门口。小北门集市口,经常停靠一些单轮,双轮人力推车,牛车,马车。 阿旺过去雇了一辆马车,车夫穿着蓑衣,头上戴着的大大蓑帽,遮住了脸庞。阿旺跟他讲好要去的地方和价钱后,那车夫就赶着马车跟在阿旺后面,朝千里香这边走来。 这边千里香铺子门口,锦曦站在屋檐下,手里拎着一只包袱卷,勾勒出大部头书本的形状。今日,她是专门过去将账簿送还给王秀才的。 “小姐,车来了,请上车。”阿旺在马车边打起帘子,这边屋檐下。 车夫垂着头,一双阴鸷的眼睛,从蓑帽的边缘瞄了一眼这边屋檐下站着的少女,她的手里挎着一只包袱卷,正蹙眉看着天空绵绵的细雨,微微蹙眉,好像在思忖什么事情。 车夫的手指在蓑衣下面紧握成拳。 阿财撑开木头骨架的纸伞,罩在锦曦头顶,搀扶着她小心的走到马车边,然后送进马车厢里。 阿旺跳上车,跟那车夫并肩坐在一旁,阿财收了伞,顶着蓑帽快步跟在马车的一侧。车夫斜了眼一旁的千里香铺子,瞧见阿福和阿贵两个伙计,正跟那打扫屋子,擦拭桌椅,摆放凳子,并没有跟出来的迹象。 车夫瞳孔微缩,满意的垂下眼。扬鞭催动马车,缓缓朝着县衙那条大街的茗山阁总号行去。 天空,越发的阴沉,雨点越来越大,打在车厢的四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姐,今日下雨,大街上马车牛车较往常多了两倍有余,前方那条街面上,怕是又要拥堵。”阿旺打量了一番前面越来越来的车辆。扭头跟后面车厢里面的锦曦商议道。 “又拥堵了吗?”。车厢帘子掀开一角。锦曦探头朝前面的路面扫了两眼,虽然下雨,但是老百姓为了谋生计,却不能因为下雨就都闲置在家。这一路。迎面而来的。还有同向而去的,车辆都较平常多出许多。 “我们走的这条街是正大街,九成又是要堵一会子了。”锦曦喃喃着道:“今日上昼。不止要送还账簿给王秀才,还得赶在晌午饭前,去探望郭大妈,经不起耽误呀!” “可是小姐,从咱们这小北门去茗山阁,就北大街这条路了。阿财,你可晓得这跟近还有其他的路么?”阿旺道。 “我对镇上熟,这县城也来的少,不晓得。”阿财很干脆的道。 “师父,你是常赶车的,问你一定错不了。”阿财拿出一贯套话的伎俩,跟那赶车的车夫询问起来。 赶车的车夫不太做声,只闷闷的点了下头,道:“从巷子里绕过去,就不堵车,不过要多费些路程,也要多加些银钱!你们意下如何?” “小姐,你说呢?”阿旺又询问后面锦曦的意思。 锦曦的声音很干脆的从帘子后面传出来:“比起在雨里耗着,绕就绕吧!” 于是,车夫在前面一个路口拽住那马缰,将马驱赶进了左手边一个只能容纳一辆马车经过的巷子口…… 巷子是一条完全陌生的巷子,很深很长,光线阴暗,里面有的地方还有分岔口,像迷宫一般。起初还能辨出个东西南北,等到那马车在里面左拐右绕了几圈后,就彻底的不能分辨方位了。 “师父,你没走错路吧?这巷子怎么瞧着跟迷宫似的?咱能找到路子出去吗?”。阿旺忍不住问。 赶车的低垂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继续驱赶他的马。 又在巷子里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前面终于传来光亮,还有流动的风声。 阿旺深呼出一口气,有流动的风声就证明出口就在前面,很快,马车霍地一下从巷子里冲了出去,风卷着雨从四面八方拍打向车厢。赶车的一扬马鞭,重重抽打在马身上,那马一改先前的温和,开始像装了小马达似的,一口子就飚了出去。 “这不是北大街,你是何人?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阿财警惕的喝问,话音还没落,只见那赶车的车夫抬手将一把匕首插进马屁股里,然后弃了马车,纵身跳到地上,几个鲤鱼打滚就跑不见了。 阿财敏捷的抓住车厢一侧,纵身跳上马车,这边阿旺用尽全力拽住那匹吃痛受惊的马,躁狂的马双蹄扬起,发出长长一声嘶鸣,在原地使劲的跳跃,蹦跶,整个身体几近直立。 变故的发生只在一瞬间,尽管锦曦早有防备,也第一时间用包袱里事先准备好的软枕裹住脑袋,但还是在里面撞的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阿财一把将锦曦捞出,在那马儿再度发疯狂奔的前一刹,带着锦曦跳下了马车,地势似乎倾斜向下,两人翻滚出好远,直到阿财的身体撞上一棵大树,他闷哼一声,口角溢出几丝血色来,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小姐,小姐?”阿财抹去嘴角的血丝,赶紧爬起来,将身旁似乎晕厥过去的锦曦给捞起,摇晃了两下。 锦曦睁开眼,四肢一片麻痛,膝盖和胳膊肘的地方都破损了,九成在地上蹭掉了皮,火辣辣的痛。但此刻,锦曦顾不上这些,也顾不上两人身上,脸上都沾满了泥浆,在阿财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打量了一眼二人置身的地方。 “车夫有诡,故意把我们引到这片小树林!”锦曦皱眉道。仰头望了一眼刚才滚下来的地方,此刻两人正置身一片凹地,三面都是树林子。阿旺还在那辆躁狂的马车上,那马儿不晓得带着阿旺狂奔去了哪里。 阿财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匕首,将锦曦护在身后,神情警惕的环视四下。 “这是个陷阱,敌人铁定埋伏在跟近,我们先爬上去再说!”锦曦道。 “哈哈哈,来了这里,就别指望能活着回去!”身后的林子里,传来男人粗噶的冷笑声,锦曦和阿财惊愕扭头。 夏日的山林里,花草树木正处繁盛生长之际,树叶氤氲,枝繁叶茂。加之天空灰蒙蒙的,雨丝绵绵,林子里的光线就越发的黯淡。 一个身形,容貌都跟毛十七极其相似的男人,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绕出来,手里拽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尖刀。 锦曦不用问,只看那男人的模样和仇恨的目光,就晓得来者的身份——毛十八,毛十七的同胞弟弟。 “你就是粱锦曦?”毛十八用手里的尖刀指向这边,冷问。 “你是毛十七的弟弟,那个勾结云州猪贩,祸害望海百姓的逃犯毛十八?”锦曦抬起下颚,反问道。 “哼,牙尖嘴利,等会我就让你晓得,拔光了牙齿的滋味有多遭!”毛十八阴阴说着,目光从锦曦的身上转到阿财的身上,就像狼在进攻猎物之前,先要花一段时间来探究打量和分析对方的出招。 雨丝打在毛十八手里那把光滑的尖刀上,唰唰着往下淌,锦曦看到那尖刀,心里莫名的就咯噔一声,每一根神经都极其的不舒服。 张屠户就有一把那样造型的尖刀,那种尖刀,是猪牛屠户们,用来给猪牛剔骨用的剔骨刀,异常的锋利,刺进皮肉,上面的尖端勾出骨头,那么一扯一割一划拉,皮肉瞬间分离,勾出一段白森森的骨头来。 “小姐,别怕,有我在,一对一他不是我的对手。”阿财的声音传进锦曦的耳中,耳中晃了晃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镇定! “小子,谁跟你一对一?”又有一道冰冷带着愤恨的男音从另一边响起,锦曦侧目一看,又有个男子出现了,那男子肥头大耳,一脸凶相,手里拽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男人,头上的蓑帽已经摘下,露出一双阴鸷冰冷的眼。 “是那个车夫?”阿财沉声道,锦曦略略点头,目光在那个披着蓑衣的男子身上扫过一圈,微微蹙眉,她自问经商两年,一直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眼前这人的目光里,她似乎是血海深仇的大仇家。 锦曦不由苦笑,几时跟这么多人结了仇怨? “老子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卖到青楼去都换不了俩子儿!”拽着粗木棍的肥胖男子斜眼嗤笑了声,淫邪的目光在锦曦身上来回扫过。 在泥水里滚了几圈,又被雨淋得湿透,身上单薄的裙子早已黏在一块,少女正处青春发育的身形,毫无遮拦的勾勒在这二人的眼前。 “嗯,瞧着这小身板,花儿打蕊了,老子老鸨寡妇都玩过,还就是没玩过你这样的嫩蕊儿,嘿嘿……”拽着棍子的男人淫笑道。 最后一口笑声还堵在喉间,脑门上就挨了一石头子,是阿财。 “大马,无需废话,我们三人先合力杀了那男的,赶在救兵过来前活捉那贱丫头离开这里!”毛十八冷声下令,举起手里的剔骨刀,朝阿财这边冲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我是路过的,你信吗? “哥,那小子身手不赖,你要当心!”披着蓑衣的男子提醒大马。 哥?大马?锦曦捕捉到这两个讯息,脑子里灵光一亮,虽是震惊,但也有些激动,竟然是一直没有缉拿归案的马家兄弟?实在太好了! 阿财将锦曦往后推开几步,急道:“小姐快跑!”说完,握紧手里的匕首,迎了上去,跟毛十八和大马厮打在一起。 锦曦毫不迟疑,转身就朝先前滚下来的那个地势高的地方跑,尽管心里担忧阿财,但是此刻她若留下,不止不能帮到阿财,反倒还要连累他分心。 “少爷,那个姑娘真是冷心冷肺呢,亏着那个随从用性命相护给她垫后,她倒好,说跑就跑,连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隔着好几棵数后的某处石头后面,两个脑袋凑在一块,正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幕,看的津津有味。 “你懂什么,那大脚丫头还算是有点脑子的。”沧云看的目不转睛,一边还不忘教导灵宝,“若是不能给与帮助,至少也不能形成拖累,这个道理你不懂?” 是这样吗?灵宝歪着脑袋琢磨着。 “大脚丫头身边的随从,身手不赖嘛,看他那些拳脚套路,跟文鼎那小子手下的二十个侍卫差不多!”沧云一边看一边砸吧着嘴做点评。 “嗯,那毛十八用阴招呢,唉,要是那个阿财先前没撞到大树受内伤,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会子,就难说咯!”沧云摇头道。 “少爷,那咱们要不要出去帮一把?”灵宝问。 “阿财认得我们,我是个瞎子,怎么帮?那不露馅儿了吗?”。 “那就不帮?眼睁睁看着那大脚丫头被他们活捉去拔牙?” “要拔她牙的是毛十八,大马还等着采嫩蕊呢!哼哼,不过那也不关我的事,是文鼎那小子的损失!” 这边,阿财拼尽全力拖延和阻拦毛十八大马,锦曦在倾尽全力的往山坡上面爬。只要跑到山坡上面。获救的可能就更大。 雨下得越来越密,眼睛都难以睁开,山坡上一片泥泞,根本就像是踩在西瓜皮上行走。 身后的风声和雨声里。传来激烈厮打的声响。还有大马的叫嚣‘别让那贱丫头跑了!’ 锦曦两世为人。从来没有如此刻这样,跟魔鬼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也没有这般恐惧惶急。甚至懊恼自责过! 想起昨晚回到铺子里后,锦曦思来想去,觉得与其这样处处被动的提防戒备,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以身为诱饵,将潜在的危险给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于是,她让阿财连夜去请了梁礼辉过来商议此事,才定出了今日的出行。 身后传来阿财的一声痛哼,锦曦身子一顿,下意识就要扭头,听到阿财的吼声从雨里传过来:“别回头,赶紧跑!” 锦曦一咬牙,豁出全身的气力,手脚并用在泥泞不堪的坡地上一寸寸往上爬,就在她已经快要成功的最后一刹,她甚至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说话的声音,锦曦惊喜的差点要流出眼泪来,真是太好了,救兵总算赶过来了!锦曦丢失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全都涌了回来,她一咬牙,用尽全力攀住最上面的一寸土,只要再深吸一口气,她的整个身体就可以上去了。 然而,下一刻,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叫,锦曦还没反应过来,一团白影从头顶罩了下来,直直栽到锦曦的身上。 巨大的冲力扑来,锦曦功亏一篑,被那白影撞得再次滚下坡地,一番天旋地转后,锦曦再次回到了原点。而那边正纠缠着厮打在一块的几人,也都显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白衣人给唬了一跳。 愤怒和绝望有时候也是激发力气的最好源泉,锦曦早已忽略了麻痛的骨头,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白衣人,扬手照着他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看不见面容的脸就甩去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让来人震住了,他抬起脸来,风拂开他脸上的乱发,露出那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脸庞,锦曦的巴掌就打在他破损的那半张脸上,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锦曦惊讶的忘了呼吸:“是你?” “十八哥,那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长得跟只鬼似的!不会坏了咱好事吧?”大马问毛十八,还朝沧云这边啐了一口。 四人的打斗暂且顿住,毛十八和大马小马从呈三足鼎立之势,将锦曦沧云和阿财困在中间。 阿财扶住锦曦,他的胳膊上袖子破了好几块。 “阿财,你怎么样?”锦曦急问。 “区区三人,我能应付的来,小姐别怕,等会我让你走,你就赶紧跑,别管我!”阿财在锦曦的耳边低声道。 锦曦咬唇,她还能跑得动吗?此刻站在这里,如同站在刀尖上似的。 “这声音好熟悉,是不是茗山阁的东家姑娘和阿财兄弟?”沧云抬头惊喜的问,身上的白衣早已成了花衣,整个人趴在一滩泥泞里,跟只泥猴子似的,跟头一回从华丽马车上下来的那副造型,实在不是一个人! “沧云?你怎么来了这里?你的小厮呢?”锦曦惊问,这个瞎子不是在胡村他乳母那做客么?怎么来了这里?是巧合还是…… 雨越下越大,把她的声音都快覆盖住了,不过,瞎子的听力有易于常人。 沧云循着着锦曦的声音转过脸来,有些激动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道:“是茗山阁的东家姑娘啊?真是好巧,这里也能遇上!我说我路过这里,你……信么?” 锦曦愣住了,下这样的大雨,他一个瞎子路过这里?谁信? “我信不信不打紧,你眼睛瞧不见不晓得,这会子你栽下来,栽到一个好地方来了!”锦曦看到沧云在地上摸爬的滑稽样子,嘴角一翘突然有点想笑。但转头一看不远处毛十八几个,那凶神恶煞的脸,又笑不出来。 沧云愣了下,鼻子皱了皱,好像嗅到了些危险的气息,眼睛看不到,但还是朝四下拱了拱手赔着笑脸道:“我就是过来拾草菇的,一个瞎子,啥都瞧不见。诸位兄台……叨扰了,就当我是棵树。” “少爷,少爷你在哪里?”雨声哗哗中,有喊声从方才锦曦和沧云一起栽下来的高坡上传来,随即,一个挎着篮子的身影出现在这边凹地众人的视线中。 是沧云的贴身小厮灵宝。 “大哥,又来了一个,怎么办?”大马问毛十八。 “啊?那个是我的小厮,胆子最小,你们也把他当棵树……”沧云抢着道,虽然嬉皮笑脸的样子,但锦曦看到他的手抖得像在弹棉花! 灵宝看到了这边地上摸爬着的沧云,情急下也是滚了下来,篮子里面的东西泼出来,是一只只巴掌大的草菇! 锦曦诧异,这雨是从吃早饭的时候开始冒的,起初一直是阴沉沉的天,该不会这瞎子,天才蒙蒙亮就带着小厮出来拾草菇,赶上了大雨没来得及回去,当真是如他所说的……路过吧? 毛十八阴沉下脸,目光在沧云和锦曦身上来回打转,朝大马小马打了个眼色,道:“保不齐等会还有人过来,管那瞎子什么来路,哥几个趁热打铁一并解决了干净!” 毛十八说完,率先举起剔骨刀,扑了上来,阿财忙地放开锦曦,转身又冲了回去,以一敌三,四个人都厮打在一块。 灵宝从那边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朝这边移来,看到这边的局势,惊吓的脸上失了血色,又重新跌坐在了地上起不来。 锦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急得要命,明明约好的时辰,怎么阿福那边还没领着梁礼辉过来?这救兵要再不来,她这趟就不是以身做诱饵钓大鱼,而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能回了! “小姐,快跑!”阿财那边传来急吼,显然是有些顶不住了,锦曦一愣,看了眼还在地上摸爬的沧云,他的拐杖散落在他左侧一丈远的地方,可他却在往右边摸。 “小姐,别管那瞎子,赶紧跑!”阿财再次催吼,因为小马已经弃开这边,朝着锦曦那边去了,显然是等不及要先动手了。 锦曦真是为难的想死,阿财在用自己的性命,为她争取逃跑的时间,锦曦不想辜负他的心意,可是,刚才沧云栽下来的时候,撞着锦曦往下滚了那一长段,锦曦的脚骨好像是折了,痛的根本站不起来。 怎么跑? “瞎子,别怪我连累你,只能怪你自己倒霉,你的拐杖快拿着,能跑就跑吧!要是跑不了,下到地狱里,好歹有个探路的盲杖!”锦曦一咬牙,往前艰难挪出几步,将掉落在泥潭里的拐杖扔给沧云,道:“正前方,接着!” “哪一边?”沧云大声问,抬起身子伸开双臂,做出一个捞接的姿势…… “嗷……”小马的一声闷哼,在锦曦身侧两步处响起,锦曦猛地扭头,发现小马不知何时弃了那边的战局,已经快要靠近她捉住她,然而,额头却被狠狠敲了一记,整个人身子往后一倒。 而那根敲中小马额头的凶器,正是沧云的那根拐杖!(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我要活,你就必须死! “东家姑娘,能劳烦你再扔一回么?方才那一下,我没接着……”沧云哭丧着脸脸,跟锦曦这边道。 没接着?没接着的好啊,这一拐杖把小马打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死瞎子,敢暗箭伤人,你们就是一伙的,看老子不宰了你!”那边,大马朝躺在地上的小马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反应,大马急了,丢开阿财,提着棍子一脸杀气的朝这边过来。 “不准伤害我家少爷!”灵宝从惊震中终于回过神来,惊叫着也跑了过来,在大马那一棍子落下来的时候,扑到沧云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沧云,主仆两个毫无还手招架之力。 阿财和毛十八那边,阿财很明显开始处于下风,被毛十八的拳头打的身子踉跄,但阿财还在拼尽全力想要制服毛十八。锦曦心一横,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豁出去了…… “大马住手,不然我杀了你兄弟!”突然,锦曦的怒喝声从几步开外传来,大马扭头一看,只见锦曦正从后面揪住了小马的头发,用小马手里的那把匕首抵住小马的咽喉。 小马坐在泥泞里,伸直着腿脚,双手无力的垂下来,被锦曦揪得仰起头,眉眼紧闭,脸色发白,大雨冲刷在他的额头和脸上,眉眼正中间的地方,破了一个小指宽的洞,雨下的急,将那个洞里溢出来的血水,顺着他的俩颊和下巴,一直淌到地上。 大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锦曦也是愕了一下,沧云方才那一拐杖,竟然这么重?怪不得小马哼了一声倒地就没再起。 不管他是死是活了,先拿他来做要挟最好! 大马愣住了,狰狞着看着锦曦,吼叫:“贱丫头,你敢动老子弟弟一根毫毛试、试……” 大马话还没说完,锦曦手里的匕首,已经在小马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珠子蹦出来。瞬间被雨水给冲刷无痕。 “贱丫头……” 锦曦抬手在小马另一边脸上。又割了一道口子,雨水很快将血给冲刷没了,大马双膝一软,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气得直哆嗦! 这个贱丫头。还真敢! “大马。不想你弟弟脸上布满蛛网,就丢下棍子,给我滚出百步!” 大马紧张的盯着锦曦握住匕首的手。担心她手一抖他弟弟就一命呜呼,丢下手里的棍子,果真退开百步。 那边,毛十八眼底的震惊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看到大马的软肋竟然被锦曦捏住,眉眼里闪过一抹阴劣。 “大马,不要感情用事!逮住梁锦曦那个贱丫头,是小马的心愿,你不能辜负了他!”毛十八一边跟阿财纠缠,一边朝大马大声喝叫。 “十八哥,如今我只剩下这一个弟弟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大马的声音夹着哭腔。 “那个贱丫头是吓唬你的,杀人是要偿命,她不敢!你上去打晕她带走!”毛十八吼叫。 锦曦抬手,匕首在小马的嘴上用力划过一刀,顿时,鲜血涌出来…… 锦曦微微侧目,活了两辈子,没想到临了还要经历这些,这就是人生吧,永远没有你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都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敢的?锦曦不想死,那就只有他们死了。 “你们不放过我,我也不放过你兄弟,死也拉着他陪葬,我不亏!”锦曦冷笑着道。 大马稍稍产生的动摇,在看到小马给割开的嘴唇时,彻底的放弃了。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剧烈摇晃着双手,口里只迭声哀求锦曦放过小马…… 毛十八眉眼猛沉,丢开阿财,转身朝锦曦那边猛扑过去,就在这时,那边的高坡上,突然传来阿旺激动的声音:“找到了,在下面,小姐在下面!” 紧随着,阿旺便几个纵身,以最快的速度翻滚下来,后面,阿福阿贵,还有十几个差役打扮,腰间配着大刀的差役…… …… 千里香的后院。 梁礼辉请来了一位老大夫,据说在县城是专门给人接骨的,医术很是不错。 孙玉霞的屋子里,一贯大咧火辣的孙玉霞,捂着嘴红着眼眶站在床前,看着那老大夫给锦曦腿骨接骨。 小碗里面倒着酒,老大夫点着了火扔进碗里,碗里兹拉一声酒火串起老高。 老大夫用手捞了一把酒火,敷在锦曦高高肿起的脚踝上,推骨接骨的那种痛,锦曦没法子形容,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等到好不容易推接完了,老大夫是一脑门子的热汗,锦曦则是一身的冷汗,全身的青筋都快暴掉了! 老大夫嘱咐了一番调理事宜,孙玉霞一字一句都牢记心头。孙玉宝从门外进来,请老大夫出去写药方子去了,这边,孙玉霞红着眼,打来温水,给锦曦再次轻轻的擦拭了一番身上,换过干净的亵衣。 “没那个金刚钻,就甭揽那瓷器活啊!你要是有个啥闪失,让我怎么跟姐姐姐夫那交待!”孙玉霞气鼓鼓站到床边,后怕的看着靠在床上微微阖眼的锦曦,自责又埋怨道:“早晓得你会把自个折腾成这样,昨儿夜我打死都该拦住你,不准你去做什么诱饵!” 昨夜,锦曦和孙玉宝他们找来了梁礼辉,一众人在灯下合计出了一个法子,说是叫以身为诱饵,引蛇出洞。 锦曦就是这个诱饵。 阿财阿旺以去茗山阁为由,陪同锦曦出门。这边,阿旺和阿贵一旦锦曦上了马车离去,阿福阿贵则就即刻去知会梁礼辉。届时,梁礼辉会提前将有毛十八出没的线索提供给李铺头,阿贵阿福传来消息,李捕头带着差役火速出洞。 可是,当阿贵阿福领着李铺头一众,顺着阿财沿途留下的标记追找到那片树林子的时候,标记没了。李捕头在一片泥泞中,看到了马车轮子碾压过的痕迹,于是大家便沿着那马车轮子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殊不知,阿财带着锦曦,早在那马儿发狂的时候,便已经跳下了马车,并滚到了林子另一面地势低矮的凹地里。 等到李捕头他们终于在前面的山脚下,找到了阿旺,这才晓得蹉过了,于是大家火速转身,掉头回来。幸好,在毛十八发狠的最后一刻,众人赶到,阿旺和阿贵联手,将毛十八制服,大马想逃,被李捕头一记刀背,给拍得当场昏阙。 于是,这三人被五花大绑着押回了县衙,这会子正收押在大牢里,听说县令老爷下了告示,说是明日开堂公审这三名逃犯,县城好多老百姓届时都会过去瞧热闹。 不过,锦曦是去不了了,虽然去不了,但心里畅快啊!那种危险被剪除,不用再担心暗地里有双眼睛,或是几双眼睛,随时随地的盯着你! 锦曦睁开眼,对孙玉霞疲惫一笑,看着孙玉霞关切担忧的脸,轻声道:“凡事都没有万全的,这回丢出去的圈套,不止套住了毛十八,也将马家兄弟给逮住,收获还真不小。再说了,我这不还算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么?” “你都这样了,还算完整?人大夫都说了,你那脚踝肿的,要是再耽搁几个时辰不能给接上,即便后来接上了,将来也是个瘸子!”孙玉霞道。 锦曦翘着嘴角笑了下,道:“能让毛十八三个祸害落网,我付出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倒是阿财,他为了护我,不惜以性命相拼……”当时,锦曦脑海里想过,若是这趟计划失败,她素来问心无愧的做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默默无闻的阿财了。 “阿财兄弟,对你,那是没的挑!”孙玉霞感叹道,计划临时出现错漏,要是没有阿财,锦曦铁定早闪失了,想着又后怕起来。 锦曦瞧见她后怕心悸的样子,唯恐她又要埋怨自责,赶紧调换了话题,问起了阿财的伤势情况。 “阿财身上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失了些血,还受了些内伤,你舅舅请了大夫,给开了药铺里最好的跌打药,让多放几条海龙!”孙玉霞道。 海龙其实就是海马,望海这一带的人,都管它叫海龙,说是长得像龙,对跌打损伤很是凑效。 锦曦点点头,又听到孙玉霞接着道:“倒是那一对主仆,伤的可都不浅,我是没瞧见,听大虎说,那主仆俩的手臂和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一处好肉,都是让大马那天杀的用大棍子给抽的……” 李铺头他们五花大绑押走了毛十八大马小马三人,阿旺兄弟负责将锦曦和阿财,李铺头瞧见躺在泥潭里面的沧云主仆,便跟锦曦商议,想让她帮个忙先一并将沧云主仆带回去,回头等禀明了县令,开堂公审的时候,还得找沧云主仆过去问话。 锦曦想了片刻,她对沧云主仆采草菇的行为,可以理解。京城有钱人家的少爷嘛,下到这乡下小城镇来,好多都是闲着无聊,什么荒唐事都喜欢去搀和一脚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你们等着瞧好吧 但是后来,她扔给沧云的拐杖,他不仅没有接稳,还顺势打了出去,不偏不斜的就击中了正欲偷袭小马的眉心。 一个瞎子,那样的一击,竟然将凶残且还有身手的小马,当场给打的昏死过去,就连后来锦曦割破小马的脸和嘴,小马都不能被痛醒,这可不是一般的瞎子能做的事情! 疑心再起,锦曦觉得沧云的出现,不仅仅是巧合,更不可能是他口中说的‘路过。’ 于是,就这样,沧云主仆也被捎带回了千里香,暂时就安置在后院,跟锦曦的屋子中间,隔着孙玉宝和阿财他们的屋子。 因为那接骨的老大夫叮嘱过了,锦曦的脚踝在五日内,不适宜长途颠簸,于是,这几日,锦曦哪里都没法去,日日就躺在孙玉霞的床上将养,就连吃饭喝水,都是孙玉霞给捧到她手里。锦曦着实感觉了一把被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真是不赖! 县衙那边开堂审讯,孙玉宝和阿旺,以及沧云的小厮灵宝,都被传去过堂问话了。随着毛十八和马家兄弟的正式定罪判刑落狱,这场风波终于平静了下来。 孙玉宝回来的时候,还给锦曦带回了五两银子的赏银,是衙门口对这趟提供毛十八线索的知情者的赏银,白纸黑字的写着的。锦曦很是高兴,五两银子不仅能抵了她和阿财的医药钱,还能剩下几两呢! 就在县令老爷公审完毛十八他们的第二日,千里香来了客人。准确的说,是来了探病的客人。当孙大虎风风火火进来传话时,锦曦正坐在床上,孙玉霞正跟那喂她喝骨头汤,一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听到孙大虎报出的那个人名时,锦曦惊讶了下,随即笑了。 “还以为他是个暴躁的人,却还是比那些笑面虎更懂人情的。姨夫,请他进来吧!”锦曦对孙大虎道。 “曦儿,这方便吗?”。孙玉喜问。毕竟是未婚女子的屋子。孙玉宝和孙大虎能进进出出,那是因为是最亲近的人,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有点顾忌。 锦曦莞尔一笑。道:“洪师傅是茗山阁的大厨。他能忙里抽闲过来看我一趟。也不容易!我这不方便下地么?只能请人进来了,小姨和姨夫这不都在么,不必太过拘泥那些。” 既如此。孙大虎出去请洪厨子去了,孙大虎折回来的时候,身后并没有跟着洪厨子。 “曦儿,洪师傅说,让你好生将养,他酒楼里还有事就不进来了,改日再过来探望!他还说,这几日,他照着你教的那个法子蒸鲤鱼,不止发性能驱逐七成,原来那股子腥味也除掉了!” “还说啥了吗?”。孙玉霞追问。 “哦,还给送来了一只汩汩冒泡的紫砂锅,说是炖了一只乌骨鸡,给你滋补的!我让阿福给端去炉子上保温了。” 锦曦微微点头,这个洪厨子,看着是个大老粗,其实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上回金色鲤鱼的事情,还真记在心头上了。 “啊?那人还真是瞧不出啊,忒用心了呢!炖乌骨鸡可是好东西呀。大虎,鸡呢?带我我瞧瞧去!”孙玉霞催赶着孙大虎出了屋子,这边,锦曦嘴角露出一丝暖意,洪厨子却是是用了心。 不一会儿,孙玉霞便兴冲冲回来了,跟锦曦道:“真不愧是大酒楼的顶梁厨子,那乌骨鸡炖的那叫一个香哟!我拿勺子搅动了一看,我的个乖乖,里面还搁了好些的大料,都是滋补骨头和元气的,真是舍得……” “曦儿,要不,我这就给你舀碗过来尝尝?”孙玉霞问。 锦曦摆摆手,刚刚喝过了骨头汤,滋补太过也难以吸收。 “小姨,盛一碗送去给阿财,还有沧云,也给他一碗吧。”锦曦道,沧云虽然引起了锦曦的猜疑,但是,要是没有他插科打诨的那一段,没有他那一拐杖,锦曦也不能用小马威胁。抛开他可疑这个不说,也正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和打诨,拖延了时间等来了援兵。 锦曦这一卧床,足足在床上躺够了十多天,孙玉霞才让她下床。尽管,她在第六天头上,就已经能够扶着墙壁慢慢的挪走。 在这六天里,陆续有人过来探望她。梁礼辉和他媳妇周氏,周氏还给锦曦扯了两段过夏的轻薄衣料子。茗山阁的胡掌事也代表了谢掌柜他们一众,带着礼品过来探望。除此外,郭海来了一趟,给锦曦送了两本话本子,好让她养病期间打发时间。 沧云主仆在千里香调养到第五日的时候,去了一趟县衙那回话。正当锦曦对他产生怀疑,准备等过几日能个下地行走,再去试探他一番的时候,沧云主仆主动来跟众人辞行。说是打算回京城去了,先去胡村跟乳母交代一声,再回京。 锦曦便让阿福阿贵赶着马车,亲自护送沧云主仆去胡村。护送是其次,锦曦跟阿福阿贵那事先嘱咐了些事情。 第九日的时候,阿福阿贵回来了,锦曦把他们找到跟前问话。 “小姐,我们受你的交代,亲自护送他们主仆去胡村,并以不放心为由,留下照料了他们两日。并未发现什么端倪。”阿贵道。 “胡村不大,就十几户人家,沧少爷的乳母胡王氏家,就住在村东头的大榕树下。胡王氏两个儿子没有闺女,家里有田有地,就是很寻常的庄户人家。”阿福道。 “我们不放心,还私下里跟胡村里其他的村民那打听,大家都说胡氏十几年前确实去京城给人家做过乳娘……”阿贵接着禀报着。 “我们俩明里暗里的留意那沧少爷,发现他一切饮食起居还有旁的,都远不如正常人般,应该是个货真价实的瞎子!”阿福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跟胡氏一家辞别,明日要是日头出晴,就动身,胡氏还让她的两个儿子赶车去送一程!” 挥退了他们二人,锦曦往后靠着坐在那微微蹙眉,这么说来,沧云这趟来望海和长桥镇一带,果真是治病和探亲的?是自己多疑了吗? 当天夜里,便开始电闪雷鸣,大风卷着大雨,哗哗的下了一整夜。毕竟是瓦房,鱼势过猛屋里就开始漏雨,孙玉霞和锦曦找来几只盆,搁在床脚和衣裳柜子上,屋外稀里哗啦,屋内叮叮咚咚。 其他人的屋子也都好不到哪里去,用盆用桶,甚至连前面铺子里盛汤的敞口深瓦罐也给搬过来接漏了。 等到翌日天明,雨总算暂停了,县城大街小巷,那铺砌着石板的路面,被雨水冲刷的真是干净。可好多人家院子里的树,都给吹歪了。 孙大虎和阿贵几个,跟隔壁邻居那借来木梯子,爬上屋顶去,将崭新的毡毛垫在瓦片下面,然后将被风雨冲的挪了地儿的瓦片,一块块重新盖好。 这边才刚刚修整完屋顶,那边,天空又在开始堆黑云,风渐渐又起,一股新的暴风雨迫在眉睫。果然,吃晌午饭的时候,雨又开始哗啦啦的从天而泼了。 南方的梅雨季节,已经正式来临了,不出意外,将会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持续这样的天气。锦曦坐在半开的门后面,看着外面的雨幕沉思。 因为有孙玉霞的悉心照料,半个月后,锦曦不用扶着墙壁,都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还是不能走的太快,但是,这个恢复的程度,已经让锦曦和孙玉霞他们很是满意了。 梁礼辉请来的那个老大夫过来给锦曦复诊,老大夫也说锦曦的骨头,已经算是恢复的相当的好了。他叮嘱锦曦百日内不要进行剧烈跑跳,并开了两副药再稳固一把。 这日夜里,铺子里打烊后,孙玉霞收拾完前面来到后院屋子里歇息。灯下,锦曦没有上床,正坐在床前的圆桌边,手里拿着一根毛笔,正在沙沙的写着什么。 一旁的桌上,摆着厚厚一摞账簿子,孙玉霞虽然不识字,但她认得那一摞账簿子,是锦曦从茗山阁带回来的。 而且,这半个多月里,锦曦每日养伤之余,少不得都会抽一两个时辰出来翻看那些账簿。 “曦儿,时候不早了,怎么还不上床歇着?写写画画的事情,留着白日里做,仔细伤了眼睛!”孙玉霞脱下鞋子,换了一双干净的,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催锦曦道。 锦曦把最后一笔会计分录做好,并在相应的账目里,将那一笔记上,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这才合了账簿,起身朝着这边走来。 孙玉霞已经盘腿坐在了床中间,手里朝着一把大蒲扇正跟那驱赶帐子里的蚊子。锦曦在一侧的洗脸架上,用孙记带来的百合花香胰子,细细的洗脸净手。拿起一旁的筷子高的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些液体在掌心,然后轻轻的,均匀的拍打在脸上,芦荟淡淡的清香顿时在小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唷,曦丫头,你每日早起晚睡的,洗脸抹手还真是一套套的。那芦荟水当真有效用么?闻着倒是怪香的。”孙玉霞一边驱赶蚊子一边打趣这边的锦曦。(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城隍庙后街事 锦曦莞尔一笑,看着清水盆中自己白皙娇嫩的脸庞,道:“要是不能凑效,我把自个弄这么麻烦做什么?不过,这也不是立竿见影的事儿,得慢慢来!” “芦荟水是你前两月琢磨出来的吧?怎么不给推到孙记去卖钱呢?”孙玉霞问。 锦曦今年春天的时候,一有空闲就开始捣鼓这些水啊,香液什么的,都只留着自己试用,一直没有大规模的推到铺子里去售卖,跟往年捣鼓新货品就立马拿去卖钱的举动有些不一样! 锦曦神秘一笑,一边拍打着脸颊,帮助肌肤的吸收,边道:“我这趟在酝酿一个大计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到入秋以后,你就晓得我要做啥了。小姨,你就等着瞧好吧!” “嗯,那我就睁大眼睛等着瞧你的好戏!诶,曦丫头,你爹娘那捎信来了,毛十八他们被逮住的事情,你爹娘他们在村子里也都听到了。你娘问你打算啥时候回去?”孙玉霞忽地想起这事,赶紧跟锦曦说了,省得回头睡一觉忙活起来,又给忘了。 毛十八等人落网,衙门口是要张贴告示的,长桥镇有人来县城看到了,肯定会回去说,一传十十传百,乡下百姓们就都晓得了。再者,梁礼辉那边铁定也会捎信回老梁家。 爹娘不管从哪一方面,都能听到毛十八落网的这个好消息。 “你爹娘是不晓得你扭伤脚的事儿,要不。早赶过来了!”孙玉霞道。 锦曦点头,这是一点不假。幸好那日梁礼辉和周氏过来探望,锦曦跟梁礼辉事先叮嘱了,千万别将她脚踝骨折的事情给爹娘那提。 “阿财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我的脚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坐马车回去也是成的。”锦曦思忖了下,道:“今日没有下雨,这样吧,我明日加把劲儿将那账簿的最后一点做完,后日去看望郭海的母亲。等大后日官道的路面被日头晒得稍微硬实些。不陷车轮子,就动身回去!” 三日后,天空一直放晴。锦曦起床后,梳洗的神清气爽。又吃了饱饱的早饭。然后在阿财阿旺他们的陪同下。跟孙玉宝一道坐上马车,去了郭海母子居住的地方。 望海县城布局,是以一条十字形的主街道的躯干。分东西南北四大片区。其中,在不同的片区中,又分布着其他的小格局的十字形街道,如人身上的奇经八脉,将偌大的望海县城连贯在一起,纵横交错。 南片区里面的一条小街道后面,有一条窄紧的长街,因为长街的尽头有一座城隍庙,所以这座街道又叫城隍庙街。 跟小北门这边的大型农贸集市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城隍庙前面这一条长街两侧,遍布各种各样的小铺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耍的,以及一些古玩字画的仿制品,都汇聚在这条街。熙熙攘攘的长街上,还有些暗娼在这里拉客。 城隍庙门一侧有一个侧口,连接着里面延伸着的一条小胡同。胡同里面住着的,一半是县城土生土长,最底层最穷困潦倒的人。还有一半,是租给那些从下面来的做买卖的人,不管是何人,但凡将家安置在城隍庙后面的这条小巷子里,那都是到了走投无路,不想风餐露宿的穷人! 郭海母子,如今就居住在城隍庙后街。 据孙玉宝说,王老大夫家,已经于十日前跟郭海那结束了伴读的关系,原因是因为王家的小少爷觉着郭海是个羁绊,是个约束。 王老大夫无奈和惭愧之余,额外贴补了郭海一两银子。郭海母子七日前,刚刚辞掉了原先租住的,北面学堂附近的屋子,搬到了城隍庙后街。 锦曦坐在马车上,马车在行人如织的城隍庙街上缓缓行驶着,锦曦听到车窗两侧传进来的杂乱的声响,微微挑起帘子的一角朝外面的街道上瞟去。 世上熙熙为利来,人间攘攘因利往,区区一条城隍庙长街,却是一副真实人间百态的缩影。 “曦儿,就在这里下车吧,再往前面巷子实在窄紧,马车进不去!”孙玉宝的声音隔着车帘子传进来,马车也随即缓缓停靠下来。 锦曦在孙玉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四下扫过一眼,看见前面果真矗立着一座红瓦黄墙的庙宇,朱门上红漆早已剥落殆尽,两侧的石墩上,都被小摊贩给占住了。看见锦曦从马车上下来,那边一个卖猫狗兔子的小摊贩主开始朝这边卖力的吆喝。 锦曦收回目光,在孙玉宝的引领下进了后巷。七弯八拐了一番后,前面传来妇人骂街的声音。随即,前面巷子壁开着的两扇门口,一高一矮两个妇人正站在自家门口朝着对方叉腰对骂。 因为脚不能疾步,锦曦稍稍加速步伐从中间穿过,虽然不想听,但妇人们口中吐出的那些污言秽语还是免不了钻进耳中。虽然吵架的起因不明,但是两个妇人的彪悍泼辣程度,都是让人叹为观止。与其说是骂街,倒不如说是互相揭露对方夫妻生活的不和谐,以此来达到打击对手的目的。 孙玉宝的一张俊脸都红了,阿财他们几个年轻人,也都一个垂着头逃也似的穿过那一段。锦曦暗暗蹙眉,郭海指不定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怎么也不会搬到这样的地方,跟这样的一群妇人为邻的! “曦儿,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一家,上回我来过一趟!”孙玉宝指着前面三丈远,一扇破旧木门对锦曦道。 锦曦点点头,朝身后的阿财看了眼,阿财的手里拎着一只包袱卷,还有一摞吃食。阿旺的肩上则扛着一袋子米,一袋子卖芯粉。 孙玉宝上前去准备拍门,门突然就从里面开了,一个嘴角长着一颗大肉瘤,涂脂抹粉,头戴大红花的中老年妇人,从里面被推搡了出来,随即木门啪一声从里面摔上。 阿财扶住锦曦,将她往边上轻轻一带,那个做媒婆打扮的中老年妇人踉跄了两下,就被里面的人推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哼,牛气个啥?认得两个字会写封家信就翘尾巴了?还不是穷的揭不开锅,跟老娘这装清高,也不撒泡尿自个照照,我呸!”做媒婆打扮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朝郭海家的木门上啐了一口,揉着簸箩大的屁股骂骂咧咧的走了。 锦曦眉眼皱的更深了几分,孙玉宝摇了摇头,上前去轻轻叩门,正准备自报家门,门口面传来郭大妈激愤且带着哭腔的骂声:“王媒婆,你去跟那赵员外说,别说五十两银子的嫁妆,就是五百两五千两,都别指望把她那闺女塞给我儿子,我们郭家不要那样的女子做媳妇!” “郭家婶子,我是玉宝,振邦兄的友人孙玉宝。”孙玉宝面红耳赤的隔着门温声道。 木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拉开,露出郭海母亲一张憔悴苍老的面容。脸上先前的怒容尚未褪去,但看到站在孙玉宝,以及孙玉宝身后,浅笑盈盈的锦曦时,郭海母亲惊讶了一把。 随即怒容彻底的散去,跨出屋来伸手扶住锦曦,目光在锦曦的脚上打量了一下,道:“原来是锦曦姑娘,你们这是怎么过来了?这脚如今怎么样了?来来来,进屋坐着歇着。” 锦曦微微一笑,道:“明日就要回长桥镇了,今日过来看望大妈你。” 郭海母亲愣了下,看到阿财和阿旺两人双手拎着扛着的东西,脸上动容,但随即羞愧的垂下眼,道:“这个地方,让锦曦姑娘见笑了……快快快,屋里坐着说话。”说着,亲自扶着锦曦慢慢朝屋里走去。 走进门,兜面就是一排两间的低矮屋子,狭窄的小院子里,堆满了一些破败的家具,都是些桌子板凳独轮手推车板车石磨什么的。用简单的木头支架,搭了一个极其简陋的衣架子,上面搭着两件还在滴水的衣裳。 郭海母亲进了右侧那间屋子,端了一条长高凳出来,让孙玉宝和阿财阿旺三人坐,给锦曦端了一把有靠背的矮凳子,又给这几人都端来了茶。 锦曦捧着手里的茶碗,看到碗里面昏黄发红的茶汤,嗅着那气味,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这样粗糙劣质的黄茶,是乡下和山里那些贫穷人家,惯常饮用的。刚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一回去孙家沟,孙玉宝和孙二虎他们家,基本都只有这样的黄茶,泡出来的茶汤就跟那黄泥巴水差不多。 郭海母亲看着锦曦正盯着手里的茶碗失了下神,正惭愧窘迫着,只听锦曦垂下眼,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在嘴里回味了一下,跟孙玉宝赞道:“好久没喝到这样地道的山茶了,我记得以前嘎婆和小姨最擅长做这种黄茶。” 孙玉宝也是含笑抿了一口,点头道:“可不就是么,咱们山里人,打小就是嗅着这茶味长大的。” 锦曦含笑,可不就是么,如今日子过好了,可是从前穷苦岁月里,也有许多值得追忆和留恋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不是强娶,是侮辱! 一碗粗糙的黄茶,就将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感觉,给勾了出来。一旁,郭海母亲看见锦曦和孙玉宝这样说着,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锦曦又喝了一口茶,抬眼瞧见郭海母亲双手扯着衣裳角站在自己身旁,不禁讶异了下。 “郭大妈,你怎么不坐呢?”锦曦问,难道是凳子不够?说着,锦曦作势想要起身相让。 与此同时,孙玉宝阿财阿旺三人就站了起来,把长高凳让出来给郭海母亲坐。郭母连连摆手,道自己日日坐,坐的腰腿酸痛,站着自在些。 这句话的话外音,也就是凳子不够,阿财就跟锦曦请示要去前面城隍庙那块看看马车,锦曦点了头,阿财阿旺一起离开了郭家。来到院子外面,阿旺独自一人去前面看守马车去了,阿财则是抱臂站在郭家院门外面,等候锦曦。 锦曦和孙玉宝坐到了长高凳上,让郭母在小靠背凳子上坐下来。孙玉宝扭头看了眼左侧那间屋子,询问起郭海来。 郭母双手按在大腿上,闻言看了眼郭海那屋,对孙玉宝和锦曦勉强一笑,道:“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出去了,说是去书局那块抄书!” “那他几时能家来?”孙玉宝又问。 郭母愣了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晓得,他没跟我说就走了!” 孙玉宝无言,锦曦留意着郭母的神色,轻声问:“郭大妈。你和振邦大哥是不是发生争执了?” 郭母惊讶看着锦曦,苦笑了下,道:“你真是个心细眼尖的姑娘,这都被你瞧出来了。” 孙玉宝和锦曦都吃了一惊,郭家母子相依为命,他对母亲是极其的孝顺。 “郭家婶子,你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么?当然,你要是有苦衷,那就算了。”孙玉宝问。 郭母又苦笑了下,看了眼孙玉宝和锦曦。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你们和我家振邦的交情那么好,我也不妨跟你们直说了吧。” “我们是为了搬家的事情闹的不悦。振邦相中了这里的租金便宜,东面还有一处买菜的小集市。城隍庙街人多。他不去书局抄书的时候。还可以去城隍庙街给人写信绘画来赚取银钱。可是,我却不想在这居住!”郭母阴郁下眼来,缓缓道。 “振邦兄也是力不从心。这才让婶子你受了委屈,他如今又是跑书局抄书,又是帮人接受书信这类的撰写差事,一面还在潜心钻研学问。在不远的将来,振邦兄定然能有所成就,到那时,婶子你也就跟着享福了。”孙玉宝安慰郭母道。 郭母看了眼孙玉宝,苦笑了下,微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眼底郁郁之色未退。 孙玉宝还欲再度开口安抚好友母亲,见锦曦朝他打了个眼色,会意的把话给打住。 “郭大妈,我舅舅只说对了一半,我猜想,郭大妈定然不是那般计较生活清贫还是富贵的人。”锦曦微微一笑,温和的接过话茬,看着郭海母亲道:“您定然是觉着这一带的环境不佳,怕有碍郭大哥学习,这才想要另换住所的,对不?” 郭母惊讶的看着锦曦,越发的觉着她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连连点头,道:“只有你能懂我的苦心,振邦他,他听不进去!” “郭大哥满腔孝心,他不是听不进去,而是你们想的没有融合在一块。等他家来,你再好好跟他商量,回头我们遇着了他,也跟他疏导疏导。”锦曦道,古有孟母三迁,就是为了给儿子择取最优秀的邻居。 郭母身为大山里的普通妇人,能有这份见识,也实属难得。锦曦不由对郭母的敬佩之心多了几分。 关于搬家的事情,暂且就说到这里,三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说话,一边等郭海家来。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先前那个被郭母推出屋外的媒婆来。 “这跟近有个赵员外,家境好,有儿有女的。许是振邦前两日在城隍庙前面摆了张桌子,给人写信绘画,那赵员外就此一打听知晓了我们家的状况。” “这两日,赵员外日日都派那媒婆过来家中,说是相中了我家振邦的好容貌,要把他们家的二闺女嫁给我家振邦做媳妇,还许诺嫁妆五十两银子,县城外面,还有十亩地。”郭母道,在说到这门亲事时,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这事,振邦兄可晓得?”孙玉宝惊问。 郭母摆摆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岂能自己不去细细打听,就先说给他的理儿?” 锦曦点点头,看了一眼孙玉宝,发现他微微垂下眼去,脸上闪过一丝被触动的,颇为不太自然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可以理解成心虚。锦曦暗笑,孙玉宝应该不是想起了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鞭子姑娘吧? 孙玉宝似是察觉到锦曦的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打了几个转儿,为了掩饰内心的心虚,他抬眼正色赶紧拉回正题,问郭母:“是该细细打听一番,婚姻大事,不同儿戏,不可草率!” 锦曦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这个小舅舅露出这样窘迫的一面,心里觉着有点好笑。目光随即放过他,也跟着追问:“对呀,郭大妈,那你打听的如何呢?” 郭海满肚子的学问,长得更是一表人才,即便穿着打着补丁,洗的发白的长衫,往那随随便便一站,也是极其儒雅俊秀的。 若是真跟那赵家的闺女有缘,得到老丈人赵员外的一臂之力,对郭海母子在县城立足,甚至为他进学堂,参加科考提供强大的金钱助力。 郭母一提这个,先前按下去的怒容就压制不住的又浮了上来,摇头皱眉道:“那媒婆把那赵家二闺女吹捧的,只有天上才有那样的闺女,我起初也是有点动心,你们可别笑话我贪婪,做娘的,哪个舍得看着儿子这样艰难?要是真有那样的好事,也无不可!” 锦曦和孙玉宝齐齐摇头,不会笑话的。王侯公卿权贵之家,往往儿女的婚事,都是用来进行利益的结盟,作为强强联合的手段。皇家的婚姻就更是如此了。 小小的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郭家,郭母希望儿子能稍微轻松一点,这个不算贪念,是出于母爱。 “不需要去怎么打听,这跟近几条街的人都晓得,赵员外家的二闺女,前面走过一户人家,后来被休回了娘家,如今是养在家里的老闺女,听说,还是个石女……”郭母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悔,觉着自己真是被那媒婆气昏了,竟然把这个当着这二人的面给说了出来,让他们两个难堪。 孙玉宝俊俏的脸上,果真闪过一丝尴尬,他还是一个纯的连女子的手,都没有碰过的。石女那个概念,也是偶尔从那些话本子里瞥见一点,带着神秘也带着悲惨…… 而锦曦,却没有郭母预料的难堪和窘迫,也没有如孙玉宝那样的一知半解。相反,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微微蹙着眉头,一副思忖的老成样子。 石女?锦曦沉默下来,这是造物主对一个女人最大的玩笑。石女?那就意味着不是真正的女人,无法享受做女人的快乐的同时,也剥夺了她作母亲的权利。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时代,就算是老光棍,家里有一堆孩子,除非为了找个女人家来做家务照料孩子们,不然,也断不可能去娶个石女。 赵员外把这样一个闺女嫁给郭海,是一种欺瞒。 “赵员外还说了,若是我家愿意迎娶他家二闺女,他就给我家振邦,在县城找间好学堂,给他弄个名额,好参加科考。新媳妇的两个贴身丫鬟跟着一块过来,是陪嫁也是备下的通房,不过,他家要我们振邦写下一纸字据,立誓将来不管如何,即便飞黄腾达,也不会休妻!”郭母说完,气的手指又开始发抖了。 锦曦和孙玉宝也都皱起眉头,赵员外这摆明着就是仗势欺人,不仅是侮辱,更是一种欺负。 锦曦虽然灵魂是来自现代,但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两年多,她完全能站在郭母和孙玉宝的思维上去想。 赵家要郭海立下誓言永不休妻,若郭海时运不济,一生如此浮沉清贫,连纳妾的本钱都没有,那么,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没他的份儿,也就无后了。 再换一种情况,假若郭海寒窗苦读,将来若真是取得了一定成就,纳了妾,那他的孩子们,也都永远是庶出,而不是嫡出。 在这个古时代,越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家,在嫡庶二字上更是斤斤计较,若是嫡母不准许,庶出的子女,甚至有的都不能记入族谱。那么,郭海岂不是无后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怪郭母要如此生气,甚至将那媒婆推搡在地! “婶子这事做得对,可惜我是不知晓那情况,不然先前在门口,也要踹那媒婆几脚!胡诌八道的,做什么媒婆!”孙玉宝极其不悦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命运的转折点 “媒婆只是收人钱财,跑腿说话的,她的营生就在那两片儿嘴皮子上,死的都能说活,黑的能说白,舅舅要跟那媒婆置气,那可气不过来呢!”锦曦抿嘴一笑,道。 孙玉宝皱眉摇头,转而问郭母道:“那这事,振邦兄还不知晓吧?” 郭母摇头,道:“我这不敢跟他说啊,又怕那赵家早晚给找到他那里去,振邦那孩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内里却是个心性高的,我担心他气到身子……这不,我就想搬走算了,哪晓得怎么都说不通,这可如何是好呢?” 原来郭母这急着搬家的苦衷,还不止恶邻,还有赵家那块。 “郭家婶子莫急,这事我们既然晓得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回头等我找到振邦兄,再私下里把这些跟他好好疏导疏导!”孙玉宝正色道。 郭母心里压着的事情,稍稍得到些释放,孙玉宝还答应会帮她去郭海那做思想工作,郭母脸上的神情明显轻松了不少。估摸了下时辰,决定不等郭海家来,起身就要去张罗晌午饭。 孙玉宝和锦曦是没打算在这里吃晌午饭的,但是,郭母却往死里挽留。道:“且不说锦曦姑娘一家,曾经对我们有过恩,玉宝兄弟你和我家振邦又是这样的交情,不管如何,过来一趟,怎么着粗茶淡饭也得留下来用顿!” “玉宝兄弟,锦曦姑娘,我昨日在后面的野地里挖了一些野蒿子。家里还有点上回过端午留下的糯米粉,我给你们揉蒿子耙,那可是我们山里人家梅雨季节惯常做的吃食呢!”郭母兴冲冲道。 孙玉宝和锦曦推脱不得,只能留了下来。 “那我去外面跟阿财阿旺说一声,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振邦兄。”孙玉宝道,起身拉开门去了外面。 “郭大妈,我去帮你做饭。”锦曦道。 “不不不,哪里还要劳烦你呢,再说你腿脚还没大好呢。”郭母道。 “那我帮你塞柴火,在家的时候。我也时常帮我娘做这些呢。”锦曦道。 郭母笑看着锦曦起身。朝自己这边过来,她快走两步,顺势捞起墙角那边木架子上搭着的一面围裙,给锦曦系在身上。然后两人说说笑笑着去了右侧的那间屋子。 郭家母子住的这间小院子。统共就两间小矮屋。郭母住的这间,前面隔成了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小灶房,挨着墙壁用泥土巴搭了一个半人高的小锅台。就架着一口小锅,炒菜煮饭烧喝的水和洗脸洗澡的水,估计都从这口小锅里出。 能够留下儿子的朋友在家中吃顿便饭,郭母心里很高兴。在那挑拣野蒿子,洗干净剁碎,掺入糯米粉里面,一边搓揉一边往里面撒盐和加水,然后搁在一旁让它们自个酵一会。 这边,在锦曦的提醒下,郭母开始来到墙角堆放着的一堆东西前面,这些都是刚才阿旺和阿财给径直搬到屋里来的。郭母一直忙着陪锦曦和孙玉宝说话,还真是没太留意。 这会子,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些东西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将锦曦他们带过来的那两袋子米和麦芯粉,搁到床上,因为这屋子里,就郭母睡觉的床上相对干燥些。 “锦曦姑娘,你们这趟过来,真是破费了!”郭母看到两大袋子的米和麦芯粉,眼眶都红了,有这两大袋子的口粮,她们母子两个月都不用饿肚子了。 “米和麦芯粉都是家里种的,没有花钱去外面买。郭大妈,你再看看这些。”锦曦道,将两只篾竹篮子上面盖着的红布给揭开,露出里面的物事给郭母看。 一只篮子里面装的,是各种小吃点心和补品,还有两段过夏的布料。天水青的一看就是给郭海准备的,而下面那一段宝蓝色的料子一看就很沉稳大气,则很适合郭母。 另外一只篾竹篮子里,上面并排放着两盒米糕,四筒挂面,两斤五花肉,一条三斤多重的大花鲢鱼,还有些这个时令的瓜果鲜蔬。 “我的天,你们这是……”郭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转身跟锦曦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要是振邦回来,晓得我接下了你们送来的这么多的东西,铁定会不高兴的,也定然会送过去!” “郭大妈,你别多想,我们可不是要接济你们什么。喏,我们是过来送礼的,恭贺你们乔迁啊!”锦曦微微一笑,道。 “送礼?”郭母愣住了,郭家和梁家非亲非故的…… “振邦哥跟我舅舅难得投缘,你们母子和我一家也是有缘,咱们两家往后多多走动,亲戚间不就是这样走动走动着,就越发的亲近了么?”锦曦笑眯眯道。 “锦曦姑娘,你们、你们这、这让我说什么好呢!”郭母感动的说不下去,捂着嘴别过脸去,眼眶红了,大颗的眼泪往下直落。 “那你啥都别说了,赶紧给我们大家伙做蒿子耙吧?我都等不及了呢!”锦曦抿嘴一笑,打趣道。 “跟你们家做亲戚,是我们高攀了。只希望振邦他能好好读书,将来挣个前程,也好报答你们家今日的照拂!”郭母在心里喃喃道,那边,锦曦不能多站,已经坐回了灶门口,开始架柴点火,做的煞有其事,一看就是在家里做惯了的。 火势渐渐从灶里面升起,印着锦曦清秀的面容,明亮澄澈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脸上挂着娴静温和的浅笑。 孙家妹子有福,养了个好闺女啊!郭母目光暖暖的看着锦曦,转身擦去眼角的泪水,弯身从篮子里拎出那条五花肉和大花鲢来,高兴道:“大妈晌午给你们做两道硬菜。” 锦曦赶紧起身拦住了郭母,死活不让她将肉和鱼给做了,两人纠缠了好久,最终郭母败下阵来。锦曦只让她动那些蔬菜,给他们做些地道的山里吃食便可。 很快,小小的灶房里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响,郭母和锦曦,一个锅上一个锅下,说说笑笑。经过相处,锦曦发现郭母其实很喜欢说话,而且最喜欢说的就是她儿子郭海小时候的事情。 锦曦一边塞柴火一边带着微笑,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振邦想必也跟你们俩说了,我们老家在四山坳那块的郭家村。”郭母用干丝瓜瓤沾了一点油花,挨着锅沿边刷过一遍,将搓好的蒿子饼挨个的贴在那锅沿边上,然后盖上锅盖等待。 “四山坳我晓得,跟我嘎婆家所在的孙家沟隔着两座山头。”锦曦添了一把柴禾,抬头道。 郭母笑了下点点头,接着道:“振邦是遗腹子,他还没出生他爹就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在四山坳,一直是依傍着振邦的大伯过日子。振邦三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位老先生,带着几个仆人。大家伙都不晓得那老先生的来头,只听说是告老还乡的官儿。” “村里人都说他有学问,过年的时候,那老先生家门前还贴对联,那上面的字,写得可好看了。”郭母揭开锅盖子,将锅里的蒿子饼逐个的翻了一面,披了一点点水,重新盖上锅盖继续焖。 “村里没有私塾,大家伙一辈子吃住全赖着那四面的山,也没谁想过要读书啥的。老先生闲着发慌,跟里正那说,想把村里上了五岁的孩子们都给召集到他家,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这是好事啊!”锦曦道。 “嗨,搁在外面那是求之不得,可在我们那深山老林里面,祖祖辈辈都没出过大山的太多了。你说教孩子种田刨地,打野猪套兔子,那村人都乐意,读书识字?他们可都没往求取功名那上头打算过!相反啊,还觉着耽误了孩子放牛!”郭母摇摇头,道。 锦曦恍然点点头,那倒也是,因地域的差异,老百姓的思念观念也有差别。搁在金鸡山村这块,私塾里的老杨先生,那可是稀罕的物种呢!老梁家就因为出了梁礼辉这个秀才郎,而腰杆子都挺得更直! 郭母说到这里顿了下,如所有母亲那样,眼底露出骄傲和自豪,道:“振邦三岁的时候,就老喜欢往那老先生家跑,家来还跟我这背啥鹅鹅鹅的歌儿呢!我那会子想着横竖振邦还小,也不能干什么农活,干脆就随了他去耍。五岁的时候,振邦就能用树枝在地上写好多的字了,那老先生还找到我跟振邦他大伯,说这孩子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劝说我们让振邦跟着他做学问去!不收束脩,笔墨纸砚也都不要我们操心!” “振邦他大伯没说啥不好,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啥主见,就随了他去!就这样,振邦从五岁正式跟随那位老先生,一直到十岁,老先生对振邦极其喜爱,振邦几乎是吃住都在他老师家中。老先生说了,我们振邦是块好料子,要好好雕琢。他大伯和大妈听到家里落了个文曲星,也不强迫振邦下地做活。” “我家振邦的学问,都是那位老先生传授的。我家振邦原来都是个阿猫阿狗的小名儿,那位老先生还给改了名字。姓郭,名海,字振邦。” 海纳百川,振兴家邦!锦曦砸了一番这名字。 仅仅从这名字上,便可窥见那位告老还乡的老先生,对郭海真是极其的欣赏,并在他身上寄予了很大很重的希望。 “老先生说了,等振邦到十五岁,他就带他出山,引导他参加科考。”郭母说到这里,突然就顿住了,神情黯淡下来。 锦曦抬眼,晓得命运的转折点到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挫你锐气 从郭海的言谈举止,从王老大夫家的孙子学业精进,从县城书局的掌柜,愿意将抄书这个锲极交给郭海,从孙玉宝愿意与郭海结交这诸多事情,不难看出,郭海这个人,是个有才华的学子。 同时,锦曦又迷惑的是,蔽塞的大山里,是谁教导了郭海?即便是无师自通,那也得要一个点拨和启蒙。还有,郭海既然都这般有才,为何至今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中? 这会子,锅里的蒿子饼正在焖的香气四溢,郭母拿着锅铲站在锅台边,惆怅黯然的叙说着命运对郭海的捉弄。 锦曦从郭母口中,也终于解开疑惑,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郭海十五岁那年,老先生定下了出山的日子,郭海的大伯因为激动,所期待的光耀门楣的事情很快就要实现,在动身出山的前一日,郭家备下了饭菜,请那老先生过来算是给他们送程。 老先生也是心情愉悦,饭桌上多喝了好几盅,夜里家去睡觉,就再没醒来。郭母讲到这件事的时候,难过惋惜的直掉泪,锦曦猜想那老先生,必定是喝酒触动,突发一些脑溢血之类的疾病,就这样猝死了,还真是个悲剧人物。 郭海跟随老先生十多年,亦师亦友亦如亲人,心情大悲下,无心一切,于是那年的科考就错过了。 而就在那一年,郭海的大伯因为上山砍柴,摔到了后腰。从此就躺在床上下不来地。郭海的两个堂姐都已嫁人生子,家中剩下一个才三岁的小堂弟,大伯一倒下,家里的活计就都落在大妈和郭母两个妇人身上。 家境的变故,让郭海再无法潜心做学问,大伯常年卧床,药石不能断,郭家的日子一天天难过下去。郭海开始承担起家里的活计,出山科考的事情,就这样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的蹉跎了下来。 直到去年秋末,郭海的大伯在瘫痪了几年后,终于撒手人寰,大妈带着十岁不到的小堂弟改嫁走了。把几间空屋子和几亩地留给了郭海母子。 郭海这才对母亲说。想要重拾学业。于是。郭家母子低价处理了山里的几亩地,还有那几间屋子,过完年正月的时候便出山了。郭海母亲有个妹妹。嫁在山外的长桥镇,十多年没有走动,这趟出山就是过来投奔她的。想让她先给找块住处,再半工半读,于是,便有了现今的这一幕…… “尽人事听天命,郭大妈你不要太难过。”锦曦劝慰郭母道。 “兜兜转转,如今也算是踏出了大山。郭大哥有才华,只是时运稍稍有点不济,有道是风水轮着转,我看啊,郭大哥很快便要拨开乌云见明月。”锦曦道,真金不怕火炼,美玉也有蒙尘的那一顺,重要的在于坚持不懈,郭海就是一个有恒心的人,而且能吃苦,懂得变通。 这也是锦曦一直看好他,愿意对他施以援手拉一把的最大理由。商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郭海和孙玉宝一路谈说着来到自家院子门口,灶房上空的烟囱里,正袅袅升起炊烟。 两人进了院子来到灶房,瞧见的便是郭母和锦曦,一个锅上一个锅下,说说笑笑的场景。跟这段时日来,母亲郁郁不欢愁肠百结的样子不同,此时的母亲,正拿着锅铲站在锅台后面,那种慈爱温详的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那种笑,没有带着敷衍,是打从心底的愉悦而笑的。郭海愣住了,目光又转到灶口坐着的少女身上,能让母亲这样难得真心的笑一回,郭海感激她! 孙玉宝和锦曦他们在郭家用过了一顿地道的山里特色的晌午饭,然后动身告辞。 郭海送他们出后巷,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这才折了回来。母子两个打算趁着今日日头好,将锦曦他们带过来的肉给抹上粗盐,给挂到屋檐下风干。那条大花鲢也塞成咸鱼干,可以留着慢慢的吃。 郭海帮着母亲将这些鱼肉都给腌制晾晒起来,孙玉宝先前开导的那些话,让他恍然,原来自己的母亲,是因为顾及他的学业才想搬走。 “娘,我思虑过了,横竖住满这一个月,我明日就去别处找屋子!”郭海跟母亲道。 郭母先惊后喜,看到儿子眼底的惭愧,晓得必定是玉宝兄弟开导了他。当下欣慰的连连点头,但随即又愁下眉来。 “儿啊,这屋子,咱们过来时已交过了一个季度的租金,怕那房东不愿意退还啊!去别处租屋子,几百文钱还要准备的,咱们手头怕是不够……” “娘,这个你莫焦忧,让我来想法子。玉宝他们今日送来那么多口粮,我们母子两个月都不会饿肚子,挤一挤还是能凑出租金来的!”郭海道,郭母点点头,想到篮子里面的两块料子,欣喜的拉着郭海进屋去看。 “你已经快三年没有添置新衣了,娘把这衣料子给你做一套过夏的长衫!”郭母说着,将布料取出来抖开,要往郭海身上比划,突然,衣料里面抖落出几个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几声叮叮咚咚的声响。 “振邦,你快看哪,这是……”郭母惊呼, 郭海过来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拾起来,放在掌心掂量了几下,神情复杂的对他母亲道:“估摸着,该有十两银子,玉宝兄弟和锦曦妹子这是……娘,这下我们租房子的钱不愁了。” 郭母眼眶红了,道:“那俩孩子,让我说啥好呢……” 以乔迁之礼的由头送来这些东西,实则是不想让自己和娘觉着窘迫,不仅照拂衣食住行,还照拂到他们母子的尊严,这样的思虑周全,郭海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块,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振邦啊,能结识这样的朋友,是你的福气。将来,你但凡有一点点的出头之日,也不能忘了他们今日的照拂!”郭母坐到床边,一边抹泪一边郑重叮嘱郭海。 “娘,你放心,儿子心中有数。”郭海双手握拳,铮铮道。他郭海此时是龙游浅滩,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的情分。终有一日,他一飞冲天,这滴水之恩他必将涌泉相报! ……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茗山阁那块驶去,车厢里,锦曦微微眯着眼。 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与其临时抱佛脚,不如未雨绸缪。如她们家这样的庄户人家出身的小商贩,即便拥有三五间铺子又当如何呢?商人在这个社会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即便是皇商或者富可敌国的大商贾,在真正的权贵跟前,还是纤弱无力。 没有权势没有靠山和依傍,再多的财富也难守住。现今的权贵者可不是锦曦家这样的地位和家境就有能力攀交的,那就从长远来培养,权贵养成计划,郭海是最好的人选。 茗山阁此时正当晌午饭点,酒楼里生意不错,一楼大堂人头攒动,中间铺着猩红地毯的舞台上,有歌女在弹唱。二楼精雕细琢的楼梯上,端着盘子的伙计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穿梭于那些包间之中。丝竹管弦和说笑猜拳的声音,从开开合合的门内传出。 跑堂的张管事过来给锦曦请安问好,锦曦获悉谢掌柜和胡掌事这会子去了外面处理事情。 锦曦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将看过的账簿还给账房王秀才,没打算惊动其他人,只往后面的内堂去了。 长长的书案后面,账房王秀才正端身而坐,左手拨弄这算盘,右手执笔,在面前大开的账簿上添添减减,写写画画。见来人是锦曦,王秀才赶紧起身朝锦曦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目光随即落在锦曦双手托着的那一摞账簿上。 王秀才目光闪了闪,微抬下颚,背着手从长书案后面绕出来,一边请了锦曦落座,顺势就略带恭敬的询问起锦曦的看法来。虽然是询问锦曦这个东家的看法和意见,可是话里行间里的自负和不屑的意味,却是极其明显。 显然,在他看来,锦曦即便识字,也断然是对这内行做账一块知之甚少的。 王秀才说话喜欢捻酸拽文,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再配以他屡考屡败积下的郁愤,便造就了他更想要在别处找到优越感和成就感的迫切心思。 锦曦喝了一口伙计送来的香茗,将王秀才肚子里那点小心思一览无余,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将那一摞的账簿推到王秀才面前。 “这是何意?”王秀才诧异问道。 “王秀才写的一手好字,也擅做锦绣文章,不过,这做账不需要太多华丽辞藻的堆砌,寥寥几笔记下那笔帐的由来,方便看账便成了。”锦曦道。 王秀才有点愣住了,吟诗作赋北窗里,这可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也是标榜自己跟一般的账房先生,仅仅会打点算盘的那种,不一样!所以,他在做账的时候,习惯性的想要融入自己的个人特色在里面。 “哦,是吗?新东家当真这般认为?这倒是奇怪了!”王秀才掩住眼底的不悦,谢掌柜都还没说他什么呢,就跑出这么个小姑娘过来指着他鼻子,将他最引以为豪的地方给你批了,不服! “王某不才,那请教新东家,这账该如何做,才是最妥当的呢?”他转而问,脸上的笑容冷冷的。 锦曦抿嘴淡淡一笑,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且听不得一丝一毫不同的声音,怪不得屡试不第,怕是也跟这样的性格逃不脱干系。 越是这样,便越需要挫他的锐气。 锦曦便是上天派来挫他锐气的那个天使。(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梁锦兰携子归来 锦曦把玩着茶杯,扫了眼最上面摆着的那两本账簿,对王秀才道:“谈不上指教,我对这块不是内行。不过,我们孙记和千里香记账,方式跟这个略有不同。” “喏,这段时日我卧床调养也是闲着,便照着我们孙记和千里香的做账方式,随手做了几项来打发功夫。”锦曦道。 王秀才用来养家糊口的差事,绞尽脑汁去做的事情,她是养伤的时候用来打发功夫的? 这话嚣张的,王秀才胸口憋着一口恶气!但他还是诧异的拿起面前两本账簿来,将不屑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账簿上面…… “新东家,你这借贷二字是何意?还有这中间的一横一竖又是代表什么?王某不才,实在看的一头雾水。”王秀才道,账簿只做了几页,但仅仅就这几页,他翻来覆去的看,却看不出个头绪来。 锦曦淡淡一笑,什么一横一竖的,那是丁字形账户好不好?不过,他不晓得也不稀奇。 王秀才埋头翻看了一遍手里的两本账簿,诧问:“新东家做的这两本是什么类的账目?” 锦曦点头,道:“一本是总账,一本是分类明细账,我没有功夫做全,若是做全了,上一季度酒楼发生的买卖,以及跟买卖有关联的进出项,都在这两本里面。” 王秀才不信,看到一旁那厚厚一摞的账簿,上面他可是一笔一划的逐日记录,累的手都酸了。怎么可能这薄薄两本。就能容括所有?他不信! “王秀才你若是不信,大可验证一番。”锦曦似笑非笑道,直接道破王秀才的心声。 王秀才又惊讶了一下,也不掩饰,皱眉想了下,看了一眼锦曦做账的那一期的大概日子,便询问起上个季度那一日后厨采办中,各种酒类的采办情况。 锦曦搁下茶碗,先是翻开总账的那本,找到关于酒类的总账目。指给王秀才看。 “……这日。采办的酒统共有六十坛,花去总银子这个数……”锦曦又翻开另外一本明细账,在里面找到酒类的分类明细科目,放到王秀才眼前。 “女儿红十五坛。花去银子……红高粱十坛…花去银子…”锦曦一一指出来。然后将明细账跟总账科目两下一核对。准确无误。 王秀才还是不服,又找了几项出来验证,但凡是用锦曦那种法子处理过的账目。查找和核对起来,那简易明了的程度,真是远远超过了他自己做的那种。 锦曦重新捧起茶杯,观赏着王秀才一头雾水一脸懊丧的样子,觉得茶水喝在口中都更有滋有味。 相比较起王秀才那种逐日记载的流水账,锦曦对自己的这种记账方式,很有信心让他吃瘪。 王秀才一个人在那琢磨,他的清高让他不肯轻易开口请教,锦曦也不急着为他解惑,让他琢磨去吧。这种借贷记账法,真正去学了,清楚了其中的套路,那是非常的简单直观。 可若是少了启蒙和点拨,天资聪颖或是领悟能力高的,也要费点功夫,让他琢磨去吧,我还急着回家呢,这趟出来县城,都将近个把月了,思家心切啊…… 锦曦起身离开了后堂,王秀才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急问出口,目光一直盯着锦曦做的那两本账簿反复琢磨,眉头紧锁…… 锦曦回到千里香的时候,正赶上孙二虎送那几个新买,又被张掌柜调教好了的几个伙计,过来县城的千里香铺子。 锦曦原本是想邀孙二虎一道回长桥镇,孙二虎有点支支吾吾,说是这趟打算在县城多呆两日再回去。 锦曦见他支吾遮掩的样子,显然是不太想说出来,不过,从孙二虎的神情和说话行事来看,即便他心中搁着事儿,也必定不是什么苦衷和坏事。既如此,锦曦也便没有追问,再亲近的人,也得有保留自己空间的权利不是吗? 翌日,天气继续放晴,锦曦告别了孙玉霞和孙玉宝他们,带着阿财阿旺阿福阿贵四兄弟,坐着马车离开了县城,朝长桥镇这边的金鸡山村驶去。 马车经过胡村附近的官道上时,锦曦不由挑起车窗帘子,朝远处的胡村那眺望了几眼。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坐落在一片绿意葱葱的田地中间,远远可见树木的环抱下,村里有袅袅炊烟升起,狗吠鸡鸣隐隐传来。 不晓得沧云主仆,现今是不是已经出了庆安府城到了京城?锦曦暗想。距离阿福阿贵回来禀告的日子推算,沧云离开胡村也有十多天了。不过,从他说决定要离开的那日隔日起,就赶上了梅雨季节,直到这两三日才放晴。指不定,人还逗留在胡村也说不定? 锦曦放下车窗帘子,沧云在那里,这跟自己没有干系。 那马儿都不需要阿旺怎么驾驭,踏进长桥镇的街面,便轻车熟路的载着大家,一路平稳的朝着青桥巷子这块的千里香铺子而去。 正赶上晌午饭点,千里香铺子里面的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顾客,男女老少,大人带着孩子。崔喜鹊在后面灶房侍弄,前面棚子下面,琴丫掌大勺,宝红哥和秀兰姐跑堂。梁愈洲也在,正跟人那收拾碗筷和结账。 锦曦下车第一眼,就是看见这样一副热闹哄哄,又忙碌嘈杂的场面,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舒展开了。 大家伙看到锦曦被阿财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别提多高兴。琴丫眼尖,一下子就看到锦曦走路的姿势,不如往常的风风火火,阿财又寸步不离的跟在锦曦身侧,用自己的手臂去为锦曦隔开身旁擦肩而过的路人,唯恐锦曦被别人给撞到了。 “阿财哥,你赶紧扶曦丫头去后面院子坐着歇息。曦儿,你先过去,我这边一忙完,就过去找你说话!”琴丫麻利的给人下面条,边扭头朝锦曦这边喊。 锦曦笑着点头,从铺子里穿过,径直去了后面。不一会儿,锦曦扭伤脚的消息,便传遍了千里香和孙记的每一个人的耳中,关于脚骨受伤这事的详细缘由,锦曦跟孙玉宝梁礼辉他们都事先约好了,略去以身做诱饵那段,就说是走路不小心扭到的。 锦曦可不想如祥林嫂那样,回回有人问就重复一遍。当然,更多的是,不想让孙氏他们后怕担心。 扭到脚这事,就算略过去了,横竖如今都恢复的差不多。 “四叔,怎没见我爹呢?”锦曦在人中没有瞧见梁愈忠,不由惊奇,自己爹可是很勤勉的唷,早去晚归的,风雨不懈。今日阳光高照,竟然没来铺子里,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尤其是被问及时,梁愈洲脸上闪过的那一丝古怪的表情,锦曦心里咯噔一声,不会真是哪个病了吧?想到这,锦曦的眉眼就有些急。 “莫急莫急,你家里都好好的,老的小的都好都没啥事。”崔喜鹊拍着锦曦的肩,迭声道。 锦曦的心放下来,看了眼梁愈洲,又看向崔喜鹊,意思很明显。 崔喜鹊扫了眼一旁已经耷拉下脸来的梁愈洲,推了他一把,嗔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何况那水是你二哥二嫂泼得,又不是你这分了家的四叔泼得,她回不回来也与咱没有干系!你往这耷拉着一张脸,倒吓到曦儿了!” 梁愈洲被崔喜鹊这么一推一嗔的,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等到手放下来,那脸上便恢复了一贯的憨厚笑容。还朝锦曦咋了眨眼,道:“嘿嘿,曦丫头哪里是那样不经吓的?对吧?” 锦曦笑着点点头,她不是经吓,而是但凡跟自己爹娘嘎婆和弟弟妹妹们,这些她在乎并用尽一切去珍惜的人,又息息相关的事情,她都在乎,都怕吓! “四婶,你方才说什么二伯家泼出去的水,怎么回事啊?”锦曦问崔喜鹊。 崔喜鹊瞥了下嘴,道:“嗨,这不,你二伯家的兰丫头生的娃儿满了百日,老杨家要在村里给孩子摆百日酒。就在你回来的前两日,兰丫头小两口带着娃儿回村子来了,这两日没少往你爷奶和你小姑这边跑。” 虽然崔喜鹊只寥寥一说,锦曦凭着对梁锦兰的了解,还有上回陪同谭氏去县城看望梁锦兰那趟的总结,这趟梁锦兰带着儿子回金鸡山村的老杨家,铁定是回来显摆少奶奶的生活来了。 “兰儿姐打小也是跟着小姑一道,由奶一手带大的呢,那情分自然是比别人要深。这趟回来,奶身边也多了个人照料,这是好事啊,我四叔咋这副模样呢?”锦曦抿嘴一笑,故意打趣问道。 崔喜鹊干笑了两声,看了眼梁愈洲,道:“照料?曦儿你净会说笑话。人如今可是杨家的少奶奶,生了儿子的大功臣,来来往往你爷奶这边,屁股后面都跟着两个丫鬟呢!” 果真是过来显摆的,锦曦翘起嘴角,笑着摇头无语。 “诶,我堂姐回来就回来,那跟我爹今日不能来镇上,有啥干系呢?”锦曦又问。(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回来就显摆,凭啥? “兰丫头说了,这趟做完百日,要留在村子里小住段时日。老杨家那边自然是早就备下了摇篮,你二伯二妈就也张罗着要在咱娘家这边也备张摇篮,好方便娃儿歇息。可你二伯二妈这边除了两张大床可没那些!你爷让你二伯去大房那把辉小子前面那洪氏,生的闺女睡过的摇篮找出来凑合下,你二伯嫌不吉利。”崔喜鹊道。 “接下来,我二妈是不是就想到了我家老三老四睡的那张吊篮?”锦曦打断问道。 崔喜鹊朝锦曦眨了下眼,道:“你还真是猜准了!你二妈说了,你家那摇篮是野桃木打制的,能避邪,村里就数你家的摇篮最好。” 锦曦眉头皱起来,下意识就要站起,脚踝处细微的疼痛提醒了她脚伤还未愈呢,又坐了下来。 “亏得二妈能想得出,我家两个弟弟才九个多月,正当睡摇篮的时候!”锦曦道。即便老三老四长大了,不再需要睡摇篮,也没义务非得借给他们。 “你二伯二妈说了,兰丫头这娃儿,可是老梁家的第四代人,是最精贵的。老三老四做舅舅的,就该让着这小外甥……”崔喜鹊撇嘴道,梁锦兰这趟回来还没两日,梁愈林两口子弄得跟接待皇后娘娘似的,还把他们这些分了家的兄弟们给扯了进去。 锦曦摇头冷笑,凭什么? “那我爹娘答应借摇篮了没?”锦曦问。 “那哪里能啊,别了家孩子再精贵。那也得先紧着自家孩子不是?”崔喜鹊直言不讳道,她的这个性子,也是锦曦欣赏的,说实在话不怕得罪人。 锦曦点点头,孙氏和梁愈忠这回做的好! “你二伯二妈的借不到摇篮,就提议让你爹帮忙给兰丫头那娃儿打制一副新摇篮,这不前段时日,你二伯跟你爷上后面山上伐木了么,家里有现成的木头。原本是要留你爹和四叔两人一道打摇篮,我硬是让你四叔过来铺子里了。你二伯那不是人不能搭把手啊?”崔喜鹊忿道。 锦曦恍然。原来是被打摇篮这事给绊住了,想想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的性子,在强硬的不借摇篮后,让梁愈忠帮忙打制摇篮。他们两口子铁定是愿意的。而且还是无偿服务。 “指不定。我二伯二妈真正打的算盘,就是相中了我小姑嫁妆的木头和我爹的木工手艺,借摇篮只是个幌子。好以退为进!”锦曦淡淡道。 崔喜鹊愣了下,和梁愈洲对视了一眼,崔喜鹊一拍大腿,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回头以后等柏小子养了娃儿,那摇篮也是现成的,哎呀,二哥二嫂这目光看的忒远了,服了服了!” 锦曦摇头笑了笑,谁能不服呢?贪心的人,那是时时刻刻都削减了脑袋想钻空子,大雁飞过头顶还得跳起脚拔下两根鸟毛呢! 哎,只是可怜的梁愈忠啊,又要白白忙活个二三日,估计还落不到什么好。 “算了算了,由着他们去吧,我们那西厢房还腾了两间出来,说是暂且给那两个丫鬟落脚的呢!”梁愈洲接过话茬道,又赶紧催促崔喜鹊趁着这一点点空闲,去灶房给大家伙弄点东西垫吧肚子,晌午还没吃东西呢! 崔喜鹊转身去了灶房,很快便摆上了晌午饭,人手一碗素菜肉丝炒面,锦曦的碗里还额外多了两只荷包蛋。单面煎的那种,金黄金黄,上面撒着一点葱花,看着就诱人。 锦曦吃完炒面,就再也坐不住了,尤其是惦记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就更是归心似箭。搁下筷子茶都没喝上一口,就带着阿财几个上了马车,朝金鸡山村的方向行去了。 群山连绵起伏,一轮斜阳挂在西面的山头,向晚的微风从洞开的车窗里钻进来,带着扑面的惬意和舒适。 官道两旁,远远近近,看到的都是一片绿海翻波,农人尚未收工,在田地里拔草。老牛甩着尾巴,悠闲的在田埂上吃草,它宽阔的脊背上,跨坐着赤脚的牧童,手里甩着狗尾巴草耍弄正欢。 因为连日来的雨天,路边小沟渠里涨满了水,水质清澈剔透,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飘拂的水草,成群的蝌蚪在水里嬉戏。溪水于夕阳交相辉映,折射出波光粼粼的光芒。 田间地头但凡有草的地方,都开满了杂色的小野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幽和野花的芬芳。老牛悠长的咩咩声中,锦曦坐着的马车,终于拐下官道,稳稳停靠在一座青瓦白墙的大院落前面。 “夫人,是大小姐,大小姐家来了!”董妈的声音从院子外面的一角响起,锦曦由阿财搀扶着下了马车,看见董妈正扶着孙氏正从墙角那边激动的迎过来。 在她的身后,锦曦瞧见了一排排用棍子和竹子架起来的菜架子,绿色的藤蔓缠绕其中,有些还顺着竹子蔓延到了一侧高高的墙头上。 翠叶中开出点点黄色白色的小花,有蜂蜜在花间忙忙碌碌。架子底下,大约两分亩地的范围,全都种上了毛豆禾,一株株整齐栽种,下面的叶片刚刚长成,上面又开始冒出点点嫩芽。一旁的地埂上,小木桶和小葫芦瓢还搁在那。 想来,孙氏和董妈先前在这里打理小菜园子呢。锦曦眉眼弯弯,朝孙氏欢快的唤了一声娘。 孙氏快步迎过来,习惯性的想伸手抱锦曦,看到手指上沾着的泥,双手僵着,用自己的脸颊去碰了一下锦曦的额头,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从左到右的打量过,然后,放心又满意的点点头,道:“没瘦,好,好!” 锦曦讶然,忍不住想笑,这段时日一直卧床调养,孙玉霞是把最好吃最大补的,给端到床边,哪里还会瘦? “夫人和老夫人日日在家中念叨,如今小姐家来了,夫人和老夫人可算是放下心了。”董妈在一旁笑着道。 孙氏扭头看了眼董妈,点了下头,转过脸来问锦曦道:“晌午饭吃过了没?赶路累坏了吧?渴不渴?夜里想吃啥?” “晌午在镇上铺子里落得脚,不累不饿也不渴,娘,你们怎么把菜架子给搭到了院子外头?”主院的后面就有几块菜园,供一家人常年的吃菜是不成问题的。 “后面那菜园都已种上了菜,没空地了。我看这边离那条小水沟路近,浇灌方便。就挖出来给点上南瓜籽和黄瓜,你不是最爱吃毛豆炸酱喝豆腐脑么?这下面两分地我全给种上毛豆,过段时日便能吃上了!”孙氏颇有成就感的道。 “还不止这些呢,夫人还在咱家的二亩棉花地的地沟和地埂上,也给种上了毛豆。说是一粒不卖,就搁在家里,等到秋风凉的时候,隔三岔五的用小石磨给磨出豆浆来熬煮豆腐脑,养生啊!”一旁的董妈接过话茬,兴奋道。 “娘,你想的可真周到,我可喜欢那些了,也喜欢吃南瓜饭,娘真好!”锦曦抱住孙氏的手臂,撒娇道。 “别碰到我手,仔细上面的泥弄脏你衣裳。”孙氏笑着将手避开些,看了眼西边的晚霞漫天,道:“赶紧家去歇着,让你嘎婆也好好瞧瞧!” …… 梁愈忠晚上收工家来的时候,锦曦正坐在饭堂里,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桌上的枸杞炖母鸡发呆。一旁,孙氏和孙老太左右夹攻,找出一堆的理由,逼着锦曦喝。 尽管锦曦已经跟她们耐心解释了一百遍,她的脚伤已经恢复了八成,剩下的慢慢就能恢复。可是,这娘和嘎婆,还是有她们的坚持,拿出伤筋动骨一百日来规劝。锦曦被逼得没法子,勉强才喝下小半碗。 “回头我的脚好了,人也变成三个下巴了。”锦曦无奈叹道,从董妈手里接过老四,抱在怀里逗着耍。 一个月不见,老三有些念生不爱搭理锦曦,老四则不同,瞧见锦曦就兴奋的伸开胖乎乎的小手,往锦曦这边拱。 孙氏嗔怪的点了下锦曦的额头,转身送碗回灶房。孙老太抱着老三在饭堂里踱步,听到锦曦叹息,笑了起来,道:“三个下巴咋了?只要身子骨好,来日不落下病根,那就啥都值了!再说,胖点好啊,那瘦不拉几的样子,人还以为咱家吃不饱饭呢!” 锦曦噗嗤一笑,在农村人眼中,胖那就是富态,有福气。往往大姑娘家谈婚论嫁的时候,媒婆最爱挂在口头的一句拉分的话就是:“……那姑娘好啊,屁股又大又圆,好生养,到时候嫁过来,三年抱俩……” 自问跟孙老太在这方面的观念融合不到一处,锦曦笑着摇摇头路,开始逗弄起腿上的小家伙来。那边,孙氏去到灶房后院,催在井口边洗手的梁愈忠过来吃夜饭。 “曦儿说的在理,补多了也吸不住,差不多就得了,回头贴两副跌打损伤的虎皮膏药,就没事了!”梁愈忠洗过脸手后重新折进饭堂,笑着为锦曦解围。 那边灶房,桃枝和简氏开始给一家人摆饭。夏夜饭堂里有点闷热,院子里凉风习习,日头落下了山,天色却还未暗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来做主 除此外,蔡庆阳还去饭堂搬了一张桌子出来,摆在一旁,梁愈忠,蔡金山,蔡庆阳,还有阿财几人坐了一座。 孙氏又给搬了把有靠背的藤椅出来,上面铺着柔软的垫子,锦曦抱着老四,又被强行搀扶到了那张大藤椅上坐下。 地道的农家饭菜,荤素搭配,有饭有汤,锦曦回家大家都高兴,孙氏还特地允许梁愈忠喝点小酒。于是,男人们那一桌上,梁愈忠便拉着蔡金山和蔡庆阳父子一道喝起来,阿财几人是滴酒不沾的。 院子里好不热闹,一家人说说笑笑着,享受这热闹却又温馨的欢聚时光。 天空一片深蓝,晚归的鸟儿从头顶掠过,院子外面的田地中,传来阵阵蛙鸣和虫儿的鸣叫,牵牛花缠缠绕绕着,顺着锦曦身后的大槐树,蔓延而上,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涌动,弥漫…… 夜饭后众人散去,董妈和简氏在灶房收拾碗筷,孙老太和桃枝送老三老四回屋睡觉去了。锦柔和文芸文安在锦柔的屋子里不知玩耍些什么。 这边院子里的石桌旁,梁愈忠和孙氏夫妇,正跟锦曦细细询问这去县城的事情。询问的内容,无非就是围绕着孙玉霞他们是否一切安好,铺子里生意怎样,茗山阁那边又是啥情况,毛十八和马家兄弟拘捕归案等等。梁愈忠还关心了一番大侄子梁礼辉的近况,锦曦都一件件的,耐心的跟他们一一道来。 当然。毛十八和马家兄弟是如何落网的详细经过,锦曦是撇开的。这些事情说完了,就轮到锦曦跟他们二人询问起家里这个把月内发生的诸事了。孙氏和梁愈忠也是极其耐心的将家里的事情,一件件说给锦曦听。孙氏晓得锦曦是个喜欢听闲事的,还挑了几件村子里发生的趣事或者红白喜事,说给锦曦。 锦曦将他们的轮番叙述在脑子里过滤并整理了一番,概括如下: 家里那十几亩的水田,已经插下了稻秧,二亩地的棉花,也打理的不错。后院的菜园子。在孙氏的带领下。规划出一块块,分门别类的种上了瓜果蔬菜。 梁愈忠和孙氏回了一趟孙家沟,采了茶叶做了入夏的头一批茶,并送去了镇上的茶香轩。另外。跟去年一般。锦曦家已经对外放出消息。开始跟孙家沟和金鸡山村的村人大肆收购麦子。 老三老四九个多月,已经开始学习走路了,锦柔的针线有了进步。 老梁家那块。谭氏的眼睛已经复明了七成,能下地自由行走。金氏的病情好转了许多,已经能操持家务,给梁礼胜他们做饭洗衣。梁愈梅在家安心待嫁,二房那边没起什么幺蛾子。 “好了管事婆,该说了都说了,你赶了一日的路,早些回屋歇着去吧!”孙氏估摸着时辰,开始催促锦曦回屋。锦曦点点头,确实累了,便站起身,孙氏赶紧过来扶着。 锦曦不禁笑了,道:“娘,我可没那般虚弱!” “我送你回屋!”孙氏坚持,转头对还坐在那里喝茶的梁愈忠提醒道:“你明儿要起早去镇上,喝过茶也早些回屋睡去吧!” “明日怕是还去不成镇上!”梁愈忠道。 “怎么了?”孙氏诧异,顿住脚步,道:“你晌午家来吃饭那会子,不是说那摇篮今日就成完工了吗?”。 锦曦也扭头望向梁愈忠,从下车至今注意力就一直被家里的老老小小给吸引住了,都将梁愈忠这两日忙着打摇篮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下昼我在镇上铺子里,听四叔四婶说,兰儿姐带着娃儿回来了,想跟咱这借老三老四的摇篮,你们不借,有这事么?”锦曦问道。 “那都是你二伯和二妈的主意,稀罕咱家的摇篮是野桃木打的,睡了能避邪。”梁愈忠道。 关于野桃木打制的摇篮,到底能不能起到避邪的功效,锦曦无法考证。但是大家伙都这般认为,锦曦也就更没必要去追溯求证,反正野桃木摇篮让人稀罕就对了! “也不是舍不得借,而是你俩弟弟如今还要用着,况且那两小子如今大了知事了些,睡觉还认床呢,我把他们搁我那大床上,死活闹腾不睡,借不了啊!”孙氏一脸苦相。 “要是他们跟我这,借的了我也不借,凭啥?”锦曦很干脆的道。 孙氏无奈一笑,道:“能借则借,何必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计较呢?不值当。” “有些亏吃的心里舒坦,多少还能博得一点别的啥。可有些亏吃的,那叫一个憋屈和窝囊,还落不到丁点好。”锦曦很直接的对孙氏道,孙氏再次无奈一笑,晓得这个爱管事的闺女,又对他们的行事不满,要开始进行教育批评了。 那边的梁愈忠也习惯性的搁下茶碗,笑呵呵看着自己的闺女。 “爹你莫笑,你们俩铁定是没借给他们摇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二伯他们提出想让你给打副摇篮,你们二话不说,把咱家别的一切事情都搁一旁,屁颠着去帮他的忙!是这样不?”锦曦问道。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都很诧异,这闺女倒真是把他们的心里想法给摸了个底儿。 两口子都齐齐点头。 “二伯给兰儿姐那娃儿打制的摇篮,用的是小姑做嫁妆的好木头。爹这两日都在二房那边打制摇篮,早饭,晌午饭和夜饭都是家来吃,对不对?二伯和二妈没有半点表示,对不对?”锦曦又问。 梁愈忠两口子再次齐齐点头。 锦曦皱了下眉,亲兄弟明算账,即便梁愈忠是免费去给梁愈林家打制摇篮,作为梁愈林两口子,怎么着也得给人招呼饭菜啊? 这十里八村的,谁家打家具盖屋子请人过来帮忙,不给招呼饭菜?家常便饭那也得留人吃,这是人之常情,也是风俗礼仪。 假若人家过来帮忙干活,当真有缘由不在主人家吃饭,那么,作为主人家,也得备下些烟酒之类的东西,作为谢礼。又或者,给对方家的老人孩子们,捎去一点零嘴吃食,不在贵重多少,在乎那一点心意。 梁愈林两口子什么都没有做,很显然,这是装傻,心安理得的享受并榨取他的劳动,并且还故意怠慢他,怠慢他,也就是怠慢了孙氏,怠慢了锦曦,怠慢了整个三房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梁愈忠的劳动成果,却还如此的理所当然? 锦曦对此很不满! “嗯……你二伯他们也招呼了,你二妈那厨艺,咱又不是不晓得,我就给推了……”梁愈忠许是不想锦曦生气,就编了个谎言。 孙氏看了眼,也沉默下去没揭穿。锦曦指出来的这个,也是孙氏心里的一个小堵。 锦曦伸手抚了一下额头,每回包子爹娘开始走岔道的时候,她就一个头两个大,习惯性的抚额。同时,这个抚额的小动作,也代表了她不是在开玩笑穷计较,而是对这件事,引起了重视。而往往她引起了重视的事情,铁定只是一个不好的开头,后面接着还会发生一连串的类似事情。 知女莫若母,孙氏脸色正下来,诧异的看着锦曦,梁愈忠也打住笑,目光落在锦曦的身上。 孙氏想到自家盖屋子搭鸡棚那会子,对于那些热心帮忙的村人,他们是不要工钱的,但是锦曦家哪回不是拣最丰盛实在和饭菜端上桌?人家家里有孩子和老人的,孙氏也还要送些吃食过去。 那些人能主动过来帮忙,本身就是难得的情分,也证明他们两口子在村里会为人,不讨人嫌,家里有事,大家都踊跃帮忙。就冲着这个,孙氏心甘情愿给人吃最好的! “你二伯二妈是什么样的脾性,你还不晓得么?只管进不管出的。”孙氏道,一边将手轻放在锦曦的肩上,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这回的事情,一面也怪我们心太软。二来,也是你爷在中间帮着说好话,说你爹木工活计好,家里双儿双女的,又耕田又经商,是个命中带福的人!说是经你爹的手打制的摇篮,铁定也能让兰丫头那娃儿沾惹福气。你爷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层面上,我们拒绝了一回,再要拒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我这才让你爹抽出两日功夫过去帮忙打制摇篮。”孙氏柔声跟锦曦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锦曦恍然,原来,还有个老梁头搀和其中,帮着二儿子榨取三儿子啊,好的很,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又开始了家族内部的劫富济贫! 锦曦目光眯了眯,伸手抓住孙氏的手,又看了眼那边耷拉着脑袋,一脸郁闷的梁愈忠,道:“合着是这么回事,那这事,也不能全赖在爹娘身上。” 锦曦道,他们两口子能保住老三老四的摇篮不借,就算是大进步了。 “方才听爹说,摇篮打好了?”锦曦问。 梁愈忠抬起眼来,道:“今日下昼就打好了。” “我来做主,爹明日要么在家歇息,要么,就去镇上吧。二伯那边,不必再去了。”锦曦很干脆的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鸠占鹊巢作威作福 “可、我下昼收工家来时,你二伯追出来,说让我明个再过去帮一日忙,用那些剩下的木头边角料,顺手拼凑出一张搁碗筷的小橱柜。我还答应了,你爷当时也在边上听到了。”梁愈忠道。 锦曦翘起嘴角,看向孙氏,孙氏看向梁愈忠。 梁愈忠看着这娘俩,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道:“我明儿吃过早饭就去镇上铺子里,家里的活计都还忙不过来呢,是吧?” 孙氏和锦曦相视而笑,锦曦点点头,在孙氏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屋子。 锦曦坐在书桌前,一边洗脚一边随意的翻看着话本子。 夏夜,一轮明月挂在树梢,皎洁的月光从洞开的窗外洒进来。屋外蛙鸣虫唱,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院子里牵牛花的芬芳,混合着屋里艾草驱蚊精油的馥郁,在空气中弥漫。 屋内烛火跳跃,朦胧的光线里,孙氏正挥舞着大蒲扇,为锦曦驱赶帐子里的蚊子。 “娘,差不多就得了,时候不早,你也赶紧回屋歇着去吧。”锦曦一边翻动着书页,朝那边床上的孙氏道。 “那哪成啊,刚入夏的蚊子饿的慌,有一只留在帐子里面,也没法安生睡觉。”孙氏头也不回的道。 锦曦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目光在手里的话本子里一目十行。 那边床上,蒲扇呼呼的风声止住了,间或传来几声清脆的巴掌声。锦曦不由侧目。原来孙氏已经赤手上阵了。 跳跃的烛火将她跟蚊子斗智斗勇的侧影,投射在另一侧的墙壁上,孙氏捕捉蚊子,极其的细致且耐心,几乎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锦曦的目光不由从书页上移开,看着墙壁上的投影微微出神。 这样熟悉的农村夏夜,对锦曦而言,是一点都不陌生的。 上一世寄居在姑姑家,孩子多嘈杂,山村的夜晚。最无法忍受的便是停电和蚊虫的叮咬。 姑母通常是临睡前。一把大蒲扇,在她的床上随便摇晃几下,这便很了不得了。再大些,就直接甩给她一把蒲扇。何尝有人像孙氏这样细致的。为她一只一只的抓过蚊子? 锦曦心里暖烘烘的。眼睛却渐渐迷蒙起来。 “哎,这些蚊子忒机灵了,可算是给驱赶光了。这下我闺女能睡个踏实觉!”孙氏颇为满意的自言自语着,退下了锦曦的床,顺手将帐子合拢不让蚊子有可乘之机。 “哎呀,这脚怎还在水里泡着呢?泡多了脚底起皮,赶紧擦起来躺床上去!”孙氏催促着,脚下已向这边书桌处快步走来。 锦曦赶紧侧过脸去,不想让孙氏看到她眼角的湿润。一双温暖的手,已经触到了她浸在盆里的脚,紧接着,脚被抬起,温暖的帕子敷上她的脚。 孙氏半蹲在她身前,细致的给锦曦擦拭好双脚,然后拿起一旁的鞋子给她套上,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擦拭的不是一双走路发汗的‘臭’脚,而是一件极其珍稀的宝物。 这就是娘…… 锦曦温顺乖巧的任由孙氏扶着钻进了粗布帐子里,孙氏拢好帐子,想起什么,隔着帐子问里面的锦曦:“曦儿,你这趟离家个把月,回头明儿,你要不要备上些礼品过去你爷奶那探望下?” “娘,我这趟不比往常,我扭伤了脚,行走不便,爷奶会体谅的。”锦曦躺着道。若是换做一般人家的祖父母,出外个把月的孙女回了家,还扭伤了脚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一经听到消息,是铁定坐不住,会过来看看孙女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嗯,那就不进村子了,明儿你不用早起,好好睡,我回屋去了啊。”孙氏柔声道,过去端了那盆洗脚水,顺手带出屋子倒了。 还是在自己家中,自己的屋子自己的专属床上睡觉踏实啊!锦曦这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锦曦从帐子里探头往屋子里一瞧,不禁眯了眯眼。阳光从东窗口照射进屋里,屋子里光线明亮,屋后竹子间嬉戏追逐的鸟雀,有的甚至落到了洞开的窗口,正抖着小翅膀,歪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屋内。日光给它的周身披上了一层光晕,煞是好看。 屋外院子里,传来孙老太和孙氏压低声的说笑声,其间还掺杂着老三老四的咿咿呀呀声,想必是在教他们学走路吧,锦曦这样想着,撩开帐子开始穿衣穿鞋。 锦曦这边刚刚穿戴整齐下了地,又将头发跟往常那样梳理完毕,正要推门出屋,便听到外面内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蔡庆阳压低的说话声。 “……夫人,老夫人,那边的二老爷过来了,说是找三老爷过去一趟,听到我说三老爷一早就去了镇上铺子里,得下昼收工才能家来,二老爷当即就发怒了,砸了一只茶杯不说,还硬要闯进内院。夫人早有嘱咐大小姐睡觉,谁都不能打扰,我爹这会子正在前院那边跟二老爷周旋,让我过来跟夫人这请示……” 蔡庆阳口中的二老爷,那不就是梁愈林么?锦曦随即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大槐树下,孙氏刚刚将老三交到一旁的孙老太手里,正准确去前院招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随即便响起锦曦熟悉的声音。 “娘,你只管留在内院照看弟弟们,我去前面会会‘二老爷’。”锦曦走过来道。 “你二伯这趟,是过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我去,你个小孩子家,招架不住!”孙氏道。 “成,那我陪娘去。”锦曦抿嘴一笑,挽住孙氏的手臂,朝前院而去。后面,孙老太叮嘱道:“有啥话尽量好好说,能不吵就不吵,啊!” 孙氏点点头,锦曦朝孙老太这个老包子挥了挥手,示意她放心,她们心里有数。 才刚刚绕过外内两院中间连接的照壁处,锦曦便听到前面外院的堂屋里,传来梁愈林含混不清的训骂声,夹杂其中的还有蔡金山的安慰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孙氏脚步一顿,有点踌躇的看了眼前面吵闹声传来的地方,一脸的犯愁。锦曦拍了拍孙氏的手背,道:“小事一桩,娘莫怕!” “曦儿,我听你二伯那说话声,怕不是喝了酒吐字不清?他万一跟你来硬的耍横撒赖,你能成吗?”。孙氏担忧问道,闺女再能干,那也是脑子机灵会做生意,但梁愈林是泼皮无赖。 锦曦抿嘴一笑,道:“等会娘啥都不用开口,让我来应付。若真喝醉了酒,那就照着醉酒的法子应付。” 孙氏点点头,娘俩大步进了堂屋。 锦曦家外院的堂屋很宽敞,堂屋正中间高悬着一副梅花报喜的大中堂,两边提着对联。中堂下面抵着墙壁,是一条高高长长的案桌,上面供奉着财神爷的像,摆着几碟供品。 再往下面,摆着一张大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左右两侧摆着一张宽靠背的红木大椅子。左侧那个位置,一般都是梁愈忠坐的,象征着一家之主的地位。 此外,左右两侧挨着墙壁处,摆着一溜儿的红木靠背椅子,还有长长的高凳,这是专门为待客准备的。 锦曦跟在孙氏身后进的堂屋,前面的孙氏刚走进堂屋,就脚步微刹,跟在后面的锦曦忍不住朝左右两侧的长椅子上看去,没瞧见梁愈林,只看见蔡金山垂着手,一脸漠然的堵在堂屋通往后面内院的通道口。 看大孙氏和锦曦过来,蔡金山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睛朝上首斜了一眼。锦曦一愣,从通道口走进堂屋,转身朝着堂屋上首一瞧,忍不住嘴角抽了下。 梁愈林整个人都陷在梁愈忠的那张主人椅上,双脚交叉着,架在八仙桌沿。手里抓着一把椒盐花生米,一边往嘴里扔,一边含混不清的继续训骂蔡金山。 “……没长眼睛的老刁奴……欺人的狗东西……我兄弟的,就是我的,那里不能进,哪里不能去?……” 孙氏扭头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他这是在怪蔡金山拦了去路不让他进内院呢。 “夫人,大小姐。”蔡金山大声跟走进来的孙氏和锦曦问好,声音惊动了那边上首的梁愈林。他扭过脸来,看到孙氏娘俩已经走到了堂屋中间。 梁愈林吐掉嘴里的花生米,依旧保持着那坐姿,斜着眼看着孙氏,没好气的问道:“老三躲哪里去了?你去叫他出来!” “真是不巧了,我爹一大早就去镇上铺子里了。二伯过来有啥事啊?”锦曦笑眯眯从孙氏身后绕出来,站在前面问道。 梁愈林瞪了眼锦曦,俩脚架在那里晃晃悠悠,哼哼唧唧道:“你爹是怎么回事?啊?昨儿傍晚明明跟我那说的好好的,今个上昼还过去做工,怎么躲了?快快快,派个奴才去镇上把你爹给叫回来,我那还等着呢,真是不像话!” 梁愈林说完,又抓了一把花生米扔进口里,嘎嘣着大嚼起来。 锦曦站在那不为所动,伸手淡定的拂了拂身上的衣角。 …… 流苏搬了新家,小区还没完全落成,网络没通。流苏用的是比蜗牛还要慢的无线网卡,没有存稿,今晚网卡抽风了,好不容易爬上来,文章发晚了,对不住大家,道个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打砸上门 “诶,你这丫头片子去了一趟县城,耳朵咋聋了?我跟你说话哪,你没听见?”梁愈林瞪圆了眼睛,一手拍在旁边的桌子上,因为用力过猛,掌心发痛,龇了下牙赶紧把手收回来,在嘴边吹了两口热气。 锦曦翘起嘴角,道:“二伯家去自个想法子吧,我爹该给你家帮忙做的,都做完了,铺子里一堆的活计,我爹没功夫去你家。” “嘿,这是什么话?要没工夫,那早说呀!你爹昨儿下昼收工,可是跟我说的准准的,你爷在边上也听着呢!想要撂摊子?那不成!”梁愈林涨红了脸,一挥手道。 孙氏目光在梁愈林和锦曦身上来回的转,眼底全是为难和焦忧之色,但是锦曦叮嘱过,让她别出声。 锦曦哼笑一声,淡淡看向梁愈林,道:“昨日是昨日,今个是今个,我爹家里事情都忙不过来,哪里有功夫去你那?别说是爷,天皇老子在边上听着,那也没用!” 梁愈林直勾勾盯着锦曦,锦曦强硬的态度,让他极是愤怒。目光一转,想到曦丫头一贯就是这个脾性,也释然了,脸孔一换,脸上堆笑的道:“我说曦丫头,就别跟二伯这犯倔了。三弟妹啊,你最识大体,赶紧的捎个口信让三弟家来吧,我那打菜碗橱柜的木材料子,都弄齐备了,就等着他过去顺手给拼凑起来,不耽误多少功夫的!” 孙氏不做声,冷眼看着梁愈林。道:“我家如今是曦儿管家,你有啥事跟她说去吧!” 梁愈林恶狠狠瞪着孙氏,锦曦往前站出一步,隔断梁愈林那恶狠狠的目光,抬眼清声道:“二伯二妈打的好主意,别把别人都当瞎子傻子蒙!我爹已经给你们家做了两三日的白工,不止打制了摇篮,还给你们家做了四把靠背的大椅子,修了四把山脚圆凳子,临了连热饭都弄不到半口。啥叫顺手?说的轻巧。” “打制一副摇篮。又不是让你爹去给我家当牛做马?我和你爹是亲兄弟。咱两家是亲戚,至于这样斤斤计较的么?你这丫头真是个名符其实的奸商!”梁愈林指着锦曦的鼻子大声道。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爹帮你打制摇篮那是给你情分,不帮那也是本分。谁也挑不出错!”锦曦道:“那菜碗橱柜你自个找别人打制去吧。别指望把主意打到我爹身上!” 锦曦说完。扫了眼梁愈林那双搭在桌上一动一动的脚,朝一旁的蔡金山一挥手:“蔡伯,把桌上的瓜果点心全撤了!” 蔡金山憋了一肚子的气。一听这话,朝一旁同样憋气的蔡庆阳打了个眼色,父子两个赶紧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将桌上的瓜果点心全撤走了,动作之迅猛,等到梁愈林反应过来,想要把椒盐花生米倒进衣裳兜里,都没来得及。 梁愈林气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上前两步指着孙氏的鼻子,正要开吼。 孙氏一脸淡薄的撇过脸,绕开梁愈林,径直走到上首八仙桌左侧的那张大椅子上坐下,冷冷看着梁愈林,照着锦曦的吩咐,一言不发。 锦曦对自己娘亲表现出的这份女主人的冷漠气势,很为满意。抿嘴一笑,走到孙氏身后乖巧的立着,双手轻搁在孙氏的肩上。 梁愈林僵在原地,看着稳稳坐在那里的一对母女,气的干瞪眼。转身上前几步,指着孙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大声怒吼:“孙氏,你这回总亲眼瞧见了吧?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闺女?我做长辈的,不就吃你家几颗花生米,瞧那小气样儿!” 孙氏依旧冷冷不语,站在她身后的锦曦忽地轻笑出声,道:“二伯也好意思自称长辈?有谁家的长辈跟您这样儿?往兄弟家一坐二郎腿翘上了桌!我们家的花生米是辛苦挣来的,不是天上掉的,凭啥让你白吃?” 锦曦一出口,说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梁愈林眼睛瞪了起来,指着孙氏的手指开始颤抖:“混丫头片子,你跟谁说话哪?” “就跟二伯你,怎么着?”锦曦冷冷一笑,微抬下颚。 梁愈林目光中迸射出火来,双目一扫,发现蔡金山父子都送瓜果点心下去了还没回来,堂屋里就他和锦曦娘俩。梁愈林怒从心底起,恶向俩胆生。挽起袖子就朝锦曦扑来,口中怒吼:“有爹生没娘教的野东西,老子今日替你爹娘管教你!” 孙氏脸色惊变,霍地一下弹起身,本能的就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护锦曦。锦曦反应快,在梁愈林抬手冲过来的同一时间,就拽住孙氏,将她拉到一旁,险险避开梁愈林的巴掌。 他那一巴掌拍在孙氏坐过的椅子背上,掌心都红了,痛的他嘶嘶了两声,更为光火,涨红着眼又朝退到一旁的孙氏母女从来。 锦曦眉眼一沉,将孙氏护在身后,口里喊了一声‘阿财!’,话音落,从一侧通道处快速冲进来一个人影,还没看清是怎么动手的,梁愈林就被掀翻在地,摔了个屁股开花。 “妈的,你这一对贱人,翻了大天乐,敢指使个奴才来推老子?看老子不大耳光抽死你娘的!”梁愈林骂咧着一咕噜爬起身,又朝孙氏和锦曦这边扑来。 孙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浑身颤抖,锦曦捏住她的手,轻拍了拍,朝阿财使了个眼色。 阿财会意,往前一站,拦住梁愈林,想再推开他,梁愈林跳起脚,巴掌化作拳头,想捅阿财的脸。被阿财揪在手里,一跳一跳的样子,有点滑稽可笑。 阿财不耐烦,再次推开梁愈林,这一回梁愈林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阿财拍了拍手很干脆的退到了锦曦身旁站着,如柱子一般岿然不动。 孙氏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幕,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指着对着梁愈林痛声道:“你太过分了,我和老三对你家不薄,十件事有八件都是有求必应,对你家兰丫头和柏小子,从来说话都没有大过声。你倒好,闯进我家作威作福,还敢动手打我们母女?你真当我和老三是纸糊的吗?”。 “臭娘们,你一个外姓人,凭啥对老子大呼小叫?这里是老子三弟的家,就是我的家,我想咋样就咋样!”梁愈林两回打人不成,还被推倒在地,狼狈又恼羞。自知有阿财在,他是不可能近得了孙氏母女的身的。 梁愈林恼羞成狂,指着锦曦和孙氏,脸都扭曲了,嘶声吼道:“好,你们狠,敢找帮手来打我!老子不跟你们打,老子要砸了你们家!” 吼完,他爬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把堂屋里左右两侧,那些凳子和高凳全部用脚踹翻在地,又端起来在地上砸,眨眼功夫,有两把椅子就折了。 他满腔的狂怒化作摧枯拉朽的力量,将堂屋两侧那些摆放整齐的座椅和高凳,幻想成锦曦和孙氏,一脚踹倒。 孙氏被这场面彻底吓坏了,看着家里的家具就这样一件件毁掉,哭着喊道:“你这是做什么呀,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相比较孙氏,锦曦则反常的淡定,冷眼看着,仿佛砸的不是她家的东西。没有锦曦的授意,阿财也是岿然不动,因为他相信小姐自有打算。 “曦儿,这可咋办呐?你快些让阿财兄弟去拦下了啊,那些凳子可都是你爹一把一把的打制出来的,是他的心血啊……”孙氏哭着拉住锦曦的手。 锦曦拍了拍孙氏的手,压低声道:“娘你莫急,就让他砸个够,回头这些,我都会连本带利的捞回来!” 屋门口,蔡金山和蔡庆阳父子送糕点下去又折了回来,正好撞上这一幕,父子两个当即惊得一跳。蔡家父子正要上前来阻拦,只见锦曦抬了下手,父子两个只得焦灼又不解的站在原地,看着梁愈林在堂屋里发疯。 锦曦招来蔡庆阳,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蔡庆阳会意,赶紧一溜烟的跑出了堂屋。 眨眼功夫,堂屋两排的凳子和茶几全部掀翻在地,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狼藉。梁愈林就站在这一片狼藉里大口的喘粗气,嘴巴里还在骂咧。如此还是还不能泄愤,他又将目标转向堂屋正中间的那张大八仙桌。八仙桌用的是实木,很有些份量。梁愈林费了好大一番气力,也不能将八仙桌掀翻在地。 看到孙氏母女躲在墙角处不敢出声,蔡金山也站在堂屋门口不敢过来,内院的妇人孩子都不敢探头,梁愈林很得意,真是对了那句话,有钱的怕蛮横的,蛮横的怕不要命的,瞧瞧,他这一豁出去,这一大家子没人敢放个屁! 好,那就一豁到底!他目光在堂屋里一扫,然后就锁定在上首长案桌上,供奉的那尊财神爷上。 梁愈林咧嘴一笑,好,今个老子就砸了这财神,看你们一穷二白还拿什么耀武扬威! 锦曦看到梁愈林目光在那财神像上打了个转,眼睛里有诡秘的冷光,又见他抄起了一条高凳,察觉她的目标是那尊财神像。 “阿财,差不多了。”锦曦微微皱眉,扭头跟阿财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梁锦曦,你这个小畜生! < 阿财点了下头,几个大步跨过去,直接从一旁夺下梁愈林手里的高凳,给甩在一边,梁愈林对阿财拳脚并用,阿财实在不耐烦,捉住梁愈林肩膀的手指猛地一用力,只听得嘎嘣一声脆响,梁愈林挥拳的那只手臂脱臼了,耷拉着垂了下来。阿财一松手,梁愈林往后踉跄了几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 “梁锦曦,你、你、你……”梁愈林看到自己的手臂垂下来,不能自己支配,不晓得是痛的还是吓的,脸上煞白无血。 “二伯,我、我、我、我怎么了?你把那些座椅假想成我的模样来一脚踹翻,你解恨了么?过瘾了么?”锦曦微微弯身,笑眯眯看着坐在地上的梁愈林,问道。 “你、你、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小畜生!”梁愈林憋了半晌,才终于歇斯底里咆哮出这句话,还朝锦曦这边用力啐了一口。 “曦儿小心。”孙氏在身后惊呼出声,所幸锦曦有先见之明,跟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锦曦嫌恶的皱起眉头,站起身直接跟梁愈林打开天窗说亮话。 “闹腾的差不多了,我今日就把话给你敞开了说。”锦曦沉下脸来,目光一片冷锐,浑身上下爆出的气势,哪里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 梁愈林愣住了,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 “这些年,你对我们家如何,我们家又如何待你,你我心中有数。我爹娘可没少被你们欺负,他们老实憨厚好打发,不爱计较,可我梁锦曦不同,我是个恩怨分明,还喜欢计较报复的小女子!”锦曦冷声道。 “撇开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不说,就冲着两年前,你和大伯背着我爹娘,想把我卖给枫林镇那人家做陪葬孙女这一宗,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撕了你!但我念在你跟我爹是一母同胞,我对你手下留情,从今往后,你若再敢算计我爹,算计我家的一草一木,哼,到时候就不是脱臼,而是彻底的断胳膊断腿,你还别不信?” 梁愈林愕然的睁大眼睛和嘴巴看着锦曦,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是从一个十二岁的丫头片子口里说出来的,这样的狠辣干脆!他可是她嫡亲的二伯呀?真是个小畜生! 锦曦听到堂屋门口的蔡金山禀报,说是院子门处,蔡庆阳请了老梁头过来了。 孙氏显然是慌了,要是老梁头看到锦曦吩咐阿财,拧下了梁愈林的手臂,那会怎么样啊?不敢想! 梁愈林眼睛一转,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正准备爬起来冲出去用那条脱臼的手臂,跟老梁头那哭诉。岂料,锦曦又是早先一步洞察了他的心思,朝一旁的阿财打了个手势。 梁愈林被阿财按住,又是嘎嘣一声脆响,他痛的两眼一翻白,先前那条脱臼的手臂又给接上了。 脱臼痛啊这接上更痛,哭诉的证据还没毁了,梁愈林欲哭无泪,气的干瞪眼。 孙氏和堂屋门口的蔡金山明显松了一口气,蔡金山不禁深深看了一眼堂屋里的小姐,头一回在小姐的身上,发现了老爷和夫人所不具备的狠戾。 能做大事的人,都不乏狠劣。 “二伯,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的啥主意,无非就是要爷给你做主嘛!”锦曦冷幽幽的目光如刀子般,在梁愈林脸上扫过一圈,冷冷一笑,道:“凡是跟我交好的朋友,都会过的很好。凡是与我为敌的,最后都将付出代价,毛十七,毛十八,还有马家兄弟都是如此。二伯是猴儿精,好好琢磨下,可别步此后尘哟!” 锦曦说完,起身拂了拂裙摆,孙氏走过来,伸手扶住锦曦,锦曦看了眼孙氏,娘俩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孙氏扶着锦曦走出堂屋,循着老梁头的来处缓慢迎去,阿财紧随其后。 院子里,蔡金山和蔡庆阳正将步伐匆匆的老梁头往堂屋这边请,正好跟锦曦在前面花坛的地方兜面相遇。 锦曦看到老梁头穿着一身下地干活的粗朴短装,衣袖子撸到了臂弯处,裤管也挽到了膝盖处,应该是刚才外面田地里过来,身上带着星星点点的泥巴。 锦曦的目光一眼就扫到老梁头脚上穿着的鞋子,那是一双用稻草编成的简陋草鞋,鞋头的地方类似于现代的人字拖。这一带的庄稼人,每年这个时候打理水稻田,在田里拔野草惯常穿这种草鞋。 锦曦和孙氏跟老梁头打过招呼,老梁头看到被孙氏搀扶着,一副行动不便模样的锦曦,愣了下,问道:“啥时候家来的?咋这般走路?” “昨日下昼家来的,在县城扭伤了脚,躺了大半个月。”锦曦道。 老梁头目光又在锦曦的脚上扫了一下,点点头,对孙氏道:“回头给曦丫头弄只鸡补补。” 孙氏点点头,这个谁都没她记在心尖上。老梁头说完这句,注意力就转移了。 “我今日正帮胜小子那水田拔草,你们让蔡庆阳过去喊我,出啥事了?”老梁头问孙氏。 锦曦看了眼孙氏,这回轮到她这个做媳妇的来回话了。孙氏经过了先前的一系列场面,这会子也镇定和想明白了许多,闻言上前两步,红着眼眶对老梁头道:“铺子里有事,曦儿爹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去了镇上。二哥过来没找见人,让我们去镇上催曦儿爹家来,我们没答应,他就大发脾气,要打我们母女,幸好有阿财拦住。” “啥?”老梁头惊得眉心一跳,梁愈林过来找梁愈忠做木工活这事,他昨日下昼就在边上听到了。至于为了这个打人?老梁头不信! “爷,这还不止呢,二伯见打不着我和娘,就说要砸了我们家,你老要是不信,就自个去堂屋瞧瞧吧!”锦曦道。 不仅上门打人,还砸东西?老2有这么糊涂吗?老梁头一脸狐疑的看着锦曦。 “好好的椅子凳子,都是曦儿爹去年一件件慢慢的打磨成的,二哥过来这一番折腾,曦儿爹的心血都打了水漂了……”孙氏是真的心疼,话还没说完就掩面哭了。 孙氏和梁愈忠的老实憨厚形象,已经在老梁家人,甚至整个村子里都是定了型的,锦曦说的他要在脑子里过滤一遍,而孙氏口中说出来的话,老梁头相信了。他当下一脸震怒,三步并两的朝着堂屋奔去,当他走进堂屋,四下一看,不禁僵在原地,又瞧见梁愈林坐在一地的狼藉里,神情呆呆的。 脚上的鞋子有一处破了,鞋面布料就勾在不远处一把断了腿的椅子上,很显然,是他在用脚去踹的时候,不小心勾破了。 老梁头气得一跺脚,指着呆坐在地上的梁愈林,恨铁不成钢的喝斥:“兔崽子,你咋这般混账呢?这是你兄弟的家,你做兄长的,即便你兄弟有事不能过去,你咋的也不能闹腾成这样!” “瞧瞧这满屋子的狼藉,老2呀老2,你咋混账成这般呢?啊?等会你兄弟家来,你怎么跟他交代?”老梁头做痛心状,厉声质问。 梁愈林从先前锦曦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瞧见老梁头正扶着门框,颤抖着手指着自己责问。锦曦孙氏就站在堂屋门口的另一侧,孙氏还在低头抹泪,锦曦则目光冷幽幽的在他身上打转,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梁愈林的目光在跟锦曦的目光撞到了,本能的打了个颤,赶紧错开眼,但心底的怒火和羞愤,却不是那么好抹平的。他连滚带爬的窜到老梁头的前面,伸手抱住老梁头还沾着泥巴的腿,一边嚎哭一边摇晃:“爹呀,你可算是来了,你要再不过来,儿子这条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老梁头一惊,推开梁愈林,骂道:“胡扯,瞧瞧你做的好事,都把你兄弟家给弄成啥样了?还不快起来给你兄弟媳妇赔罪?” “爹啊,你不晓得,曦丫头那个目无尊长的小畜生,她唆使手下的阿财拧下我的胳膊,还吓唬我……爹啊,你要为我做主啊!” “真是越说越离谱!”老梁头阴沉着脸将梁愈林从地上拉起来,目光却看向一旁的孙氏和锦曦,道:“有这事吗?” 孙氏被梁愈林这告状给吓到了,锦曦快速反应过来,委屈道:“爷,说话得讲证据,二伯的胳膊不是好端端的么?我还没顾上跟他讨要这砸坏的座椅的赔偿呢,他这还恶人先告状,还让不让了活了?” “小畜生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明明让阿财拧下我胳膊,后来又给接上,证据都被你给毁灭了,这屋里的人也都只帮你作证!爹啊,你可得相信我!”梁愈林急得又给老梁头跪下。 老梁头一脸犯难,眼底也带着勃勃怒气的转头看向锦曦,锦曦正准备开口接招,孙氏突然哇的一声,由先前的掩面低泣该做嚎啕呜咽,一边跺着脚哽咽道:“二哥欺人太甚,指着我们母女一口一个贱人,还要抽我们耳光,不是阿财拦住,我们母女只怕要被他给打个半死!如今,还颠倒是非黑白,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呀?”RS 第三百一十八章 老梁头挨打了 孙氏这一哭,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大家都是亲戚,有啥事不能好言好语商量着来?”锦曦将孙氏的脸搁在自己肩上,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怒视这老梁头和梁愈林。 “我爹这几日丢开家里和铺子不管,一门心思给二伯家打摇篮,修椅子。今日铺子有事去不成,二伯就揪住这个闹上门来,打人砸物,这是亲戚吗?是长辈吗?这是活脱脱的土匪!爷是老梁家一家之主,今日这事,爷要不给做主给我家个说法和交代,我们全家上下都不服!”锦曦清声道,没有怒吼,没有哭诉,没有歇斯底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将自己强硬的态度,成功传达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 老梁头眼底再也燃不起勃勃怒火,目光复杂又深幽的在锦曦身上打着转儿,梁愈林却是气得浑身直哆嗦,没想到这个死丫头软的硬的,明的暗的会使,睁眼说瞎话的人,是她自己吧?不仅自己说瞎话哄骗老头子,还唆使孙氏也跟着扯谎,他的手臂明明就是被拧下来过! “老三家的,曦丫头,你们也别难过了,这事,回头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老二,你赶紧的起来,跟我家去,别再跟这丢人现眼!”老梁头一挥手,欲弯身去拉梁愈林走,岂料,梁愈林徒劳嗷的一嗓子,从地上一跃而起,挥着大巴掌就朝老梁头身侧的孙氏母女扇去。 “老二,住手!”老梁头惊吼着过去阻拦。这边,阿财已经有了动作,锦曦眼疾手快的将孙氏推给阿财,阿财接住孙氏本能的往边上一转,避开梁愈林的巴掌,如此一来,锦曦就完全暴露在梁愈林的攻击范围内。 孙氏惊得忘了呼吸,阿财也是分身乏术,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锦曦身子往后一倾。梁愈林那一下扇了个空,因为惯性问题,巴掌甩到了奔过来阻拦的老梁头的脸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老梁头的右边脸颊上。落下一道鲜红的五指印痕…… 周围一下子沉寂下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梁愈林自己也是彻底石化在原地,手都忘了放下来。 老梁头脸都绿了,活了大半辈子。遇到的人形形色色,纵然有过冲突,但却从未挨过打。没想到临到老了,还挨了这巴掌,不是别人甩的,竟然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畜生啊畜生!”老梁头悲跄着怒吼一声,抬手一巴掌,把呆愣在原地的梁愈林打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下巴磕在堂屋门口的石阶上。 梁愈林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溅在斑驳干净的石阶上,血里裹着一颗后槽牙。 锦曦暗暗咂舌,姜还是老的辣,老梁头这一巴掌的威力,当真不是梁愈林那一巴掌所能及的!孙氏不敢去看,身子抖个没停,那边,孙老太和董妈都过来了,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一幕,也都吓到了。锦曦朝董妈使了个眼色,董妈赶紧过来将孙氏扶到了那边。 “爷,你这回总亲眼瞧见了吧?二伯当着您的面,都敢这样扑过来打我和我娘,那背着您,我爹又不在家,我二伯在我家大发凶威,打砸一气,您该信服了吧?”锦曦趁势再添一把火,委屈道。 一团滚墨的乌云,已经将老梁头从头到脚给罩了个严实,闷雷在他的头顶一阵接着一阵的打,一场大暴雨似乎迫在眉睫。 “爷,方才要不是你给挡住,二伯哦那一巴掌就得全落在我脸上。二伯的巴掌不是吃素的吧?这下爷该相信二伯是当真要把我和我娘往死里抽吧?”锦曦道。 老梁头的老脸扭曲着,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眼底痛心着,愤怒着,伸出手指着梁愈林,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气得竟然说不出半句话。 “亲家公,我方才在内院带孩子,是不晓得前面发生的事。不然,我老婆子是定然要过来看看的,我们家玉真也是爹生娘养的,她哪里做的不好,自然有我们这些长辈来说,哪里轮得到曦儿二伯从上门放肆?何况我闺女,还没做错啥,你们家老二凭啥从上门这样一通打砸?你瞧瞧把我家闺女外甥女吓得这副可怜样!你们老梁家真当我们老孙家没娘家人?我孙家的闺女是软柿子好揉捏么?”孙老太怒气冲冲指着趴在地上的梁愈林,眼睛却是看着老梁头。 老梁头尴尬的看着孙老太,陪着歉道:“亲家母,这事是老二那畜生犯浑,我们老梁家都晓得你孙家闺女是好媳妇,啥都做的好,对我和曦儿奶都没得挑拣!” “亲家母,你息怒,今个这事没得完!那畜生我非得好好教训,让他彻底的长记性!”老梁头说着,指着梁愈林,怒喝:“畜生,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瞧瞧你这做的,哪一件是人该做的事儿?你是不是早上灌了猫尿黄汤脑子结了疙瘩?还不快滚过去给你三弟妹赔礼道歉!” 梁愈林嘴角全是血,涨红着眼转过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孙氏仅瞧见他这副尊荣就吓得更抖了,哪里还跟让他过来。 “亲家公,你家这老二就是欠教训,才闯到别人家做这些欠收拾的浑事!”孙老太气怒的瞪了眼梁愈林,转头又对老梁头道:“你要教训,别在我这大吼大叫,带回你老梁家去教训!这事,还真没完,回头等曦儿爹家来,这事你们家老二还得给出个交待来!” 老梁头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没人过来关心半句,反倒还挨了孙老太这一通数落,好不尴尬,老脸火烧火燎的。 上前两步从地上粗鲁的揪起梁愈林,气急败坏又狼狈不堪的离开了锦曦家。锦曦在后面大喊:“爷,回头我就让蔡管家把二伯今日砸坏的东西,给整理出一份明细的单子来,给您那送过去啊!是照物赔偿,还是折现,你和二伯商量下啊!” 老梁头脚步一顿,梁愈林扭头张大愤怒的嘴巴,不待他开口,老梁头头也不回的朝后面摆了下手,拽起跌跌撞撞的梁愈林出了院子。 这边,孙老太看了眼堂屋里的狼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回到了孙氏身旁,孙氏已经不抖了,但还是在低头抹泪。孙老太红着眼眶摸了下孙氏的头发,道:“我可怜的闺女,前些年你都过的啥样的日子唷……”说着,孙老太也开始擦拭眼角,心疼不已。 董妈和桃枝在一旁安慰着。 这边,锦曦已经开始张罗起来,指挥着阿财和蔡庆阳去把堂屋里摆放和搬运桌椅,没有受损的座椅重新摆放原位,折损了的,便端到堂屋门口的院子里。锦曦身后跟着蔡管家,蔡管家手里捧着纸笔,腰上还插着一把小算盘。 “但凡有一丁点小角磨损的,都给我记上去,后面禀明大概价位。”锦曦开始忙碌起来,从容指挥着,脸上没有丝毫阴影,相反,还带着一股子欢欢喜喜。 董妈扭头看了眼这边忙碌的众人,忍不住跟孙老太和孙氏道:“我们家大小姐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心性也好。” 孙老太也看了眼那边的锦曦,正接过蔡金山的算盘,在手里噼里啪啦打了一通,报出一串数字,嘴角挂着笑意。 孙老太眼底也带着笑,摇了摇头对孙氏道:“我看哪,这老天爷是看不过去你太软了,就派了曦儿过来拯救你,你瞧瞧你闺女,哪里有半点你的影子?” 孙氏的情绪也已恢复了许多,抬眼看了眼锦曦,忍不住挤出苦笑,道:“一娘生九女,连娘十个样儿!你们是不晓得,那丫头肚子里的鬼点子和坏水,远多着呢!” 先前在堂屋,锦曦如何对待梁愈林,孙氏可是在边上瞧得听得一清二楚。今天的这一幕,自己这个做娘的是真的被吓到了,但这个丫头,只怕一切都是她事先就安排好的呢,就连老梁头,不也是她让蔡庆阳去喊过来的嘛…… “曦儿,过来一下,嘎婆有话问你!”孙老他朝锦曦招了招手,锦曦正跟蔡金山嘱咐事情,听到孙老太的召唤,赶紧小跑着过来,就瞧见孙老太,孙氏两人坐在花坛上,头顶的花树树荫罩下来。董妈站在一旁,三人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孙氏也没再哭了。 “嘎婆问我啥事啊?”锦曦问。孙氏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锦曦赶紧半蹲在孙氏身前,任由她帮着擦拭额头的汗。 “曦儿,今个这事如今闹都闹了,回头你爹家来,怎么跟他交代?”孙老太问。 “实话实说呗。”锦曦道。 “那,你爹那,要不要让庆阳去把他给催回来?”孙老太又问,今日这事闹得有点大,她担心回头老梁头镇不住梁愈林,梁愈林气血攻心,保不准还会冲回来做出些玉石俱焚的事情,那后果可就不敢设想了。当然,孙老太的这个顾虑不敢说太明白,孙氏情绪刚刚才稳定下来呢。 锦曦立马就听出了孙老太话里的隐忧,想了下,站起身凑到孙老太的耳边,轻声道:“嘎婆不用担心,我们家的院墙那么高,家里犹豫蔡管家和庆阳哥,我身边的阿财阿旺那也是一个顶几的利索人,二伯再来也讨不着好!” 孙老太拍了拍锦曦的手,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横竖你爹下昼家来,也能晓得!” “指不定我爷那边,会派人过去镇上催我爹呢,用不着咱!”锦曦抿嘴一笑,对董妈道:“回头台阶上那血和牙,都别去动,也别急着清理,我爷那边要是镇不住二伯,回头我还得请里正和村里人过来瞧瞧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梁愈忠出事了 锦曦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预言能力,老梁头拽着梁愈林狼狈离去后,不出一个时辰,院子外面便传来急促的车轮子声。孙氏带着锦曦迎到了院子门处,刚好瞧见梁愈忠从官道上跑下来。 “曦儿娘,你们俩没伤着哪吧?”梁愈忠跑到孙氏和锦曦面前,惶急着问道。 一把扶住孙氏的双肩,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又快速的转到一旁锦曦的身上,待到确定这娘俩都毫发无损,他一路上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 “我们没事,就是受了些惊吓,曦儿爹,你怎么家来了?”孙氏忙地问。 “爹让人给我捎去口信了,说是家里打起来了,把我吓个半死,恨不得飞回来,好好今日早上我是赶着马车去铺子里的!”梁愈忠抹了把头上的汗水,道。 “爹,你可算是回来了,上昼二伯过来发狠,娘都吓哭了!”锦曦在一旁道,抬眼瞧见官道上面停靠着的,不是牛车,而是一辆马车。 梁愈忠听到孙氏吓哭了,浓眉愤怒的拧成个疙瘩,脸上却是满满的愧疚。 “我一遇到事儿就喜欢抹泪,这你又不是不晓得。都别杵门口了,咱进屋再说吧!”孙氏道。 孙氏嗔看了眼锦曦,不想她再吓唬梁愈忠,锦曦翘了翘嘴角,母女二人一左一右挽住梁愈忠的臂膀转身往后面的院子门里去。 那边,正过去驱赶马车的蔡庆阳突然惊讶了下。道:“哎呀,这马车里咋还有人呢?” 梁愈忠脚步一顿,一拍脑袋,哎呀一声,道:“瞧我这记性,这一犯急,倒把这事给忘了呢,这可是人命攸关的大事啊!”说完,他抽出双臂,匆匆转身朝着马车那边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让蔡金山赶紧去村里。把李大夫给请过来。 孙氏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一头雾水。只瞧见梁愈忠过去将马车车厢揭开,然后跟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赔礼道歉的话,接着就开始喊蔡庆阳过来搭把手。要开始从里面往外驮人了。 锦曦和孙氏更诧异了。母女俩也赶紧朝马车这边走来。 梁愈忠钻进车厢。从里面抱出一个穿青色衣裳的人,那人耷拉着脑袋头发遮住了脸,从身形看应该是个男的。而且还处在昏迷状态。 梁愈忠把那个穿青色衣裳的人,放到蔡庆阳背上,蔡庆阳驮起那人赶紧小跑着进了院子。 “爹,那人怎么了?”锦曦惊诧问道。 “说是被蛇咬了!”梁愈忠道,又钻进了车厢,还听到他的声音传出来。 “小兄弟,你莫怕,我已经让人去请村里的老大夫过来,你们暂且在我家落脚,在你们的伤养好之前,我都会好好照料你们的,啊!” 锦曦不禁哑然,车厢里还有人? “这位大叔,你真是好心地的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里面有男人的声音在回话。 锦曦一愣,不会是幻听吧,这声音怎有些耳熟呢? 锦曦还没来得及去细想,车厢帘子便从里面撩开,梁愈忠躬身从里面驮出一个穿白色衣裳的年轻男子。 锦曦看到那个白衣男子的脸时,狠狠惊了一把,真是活见鬼,竟然是沧云!还有先前被蔡庆阳驮进去的那个青衣人,不就是沧云的贴身小厮灵宝吗?他们不是已经动身回了京城?即便没回京城,那也是在胡村沧云的乳娘家呆着吧?怎么被梁愈忠给带回来了? “曦儿,还愣着干嘛呀,李大夫一会就过来了,赶紧家来让她们烧些热水备着!”孙氏轻推了一下锦曦,锦曦回过神来,梁愈忠已经驮着沧云快步到了院子门口。锦曦从后面看到沧云虚弱无力的趴在梁愈忠的背上,身上的白袍沾惹了泥土和草叶的碎屑,在他右腿的膝盖下方,还有一片鲜红的血污。 “曦儿,别发愣了,赶紧把马车牵进院子去啊!”孙氏的催促声又起。 锦曦收回目光,看见孙氏正探身从马车厢里,拿出一只篾竹篮子,篮子底下全是新采摘的夏枯草,夏枯草面上搁着两只瘪瘪的水袋子,还有一块咬过几口,还留着牙印的葱花麦饼。 除此外,孙氏的腋下还夹着一根拐杖,锦曦一眼就认出了那根拐杖,确实是沧云的没错! “你脚还没好利索,牵马的时候慢点走,啊!”孙氏的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人已经夹带着沧云他们的东西小跑着去追前面的梁愈忠了。 锦曦心里装满了疑问,这边刚将马车送到侧院,直接将缰绳拴在院子里一颗粗壮的枇杷树下,便火急火燎赶去了隔壁的主院。 蔡家老小住在前院的东厢房,占两间屋子,剩下一间如今是阿财和阿旺在住。对面的西厢房三间屋子,一直是空着作为招待男客的,前段时日因为要加强对锦曦的保护,阿贵和阿福也过来小住了几日。 如今毛十八那边的威胁解除,锦曦便将阿贵阿福派去了镇上的孙记杂货铺帮忙,身边只留下阿财阿旺两人。 梁愈忠将沧云主仆,安置在主院前院的西厢房。 锦曦来到西厢房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蔡金山领着李大夫在她前脚进门。李大夫在里面给沧云主仆二人诊断,屋门是掩着的,锦曦不便在这个时候进去,就在西厢房门口的花坛子边坐下来,一边继续猜测一边耐心的等。 锦曦听力佳,虽然屋门关着,但还是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话从里面传出来,拼凑在一起,再加上锦曦自己的脑补,也能估摸出西厢房里面的动静。 李大夫这会子应该是在给灵宝抢治被蛇咬伤的伤口,他吩咐梁愈忠将小刀放到火上烧,等会要用小刀来剜开伤口,接着李大夫似乎又让蔡金山找来烈酒,备着给伤口消毒。 不一会儿,孙氏和董妈端来了热水,蔡庆阳赶紧出来将热水接了进去,屋门随即关上。花坛子边上原本就锦曦一人等候在那里,这下子又多出两个神色担忧的人。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盯着前面那扇闭合的屋门,但锦曦心里的想法跟孙氏她们是有不同的。 孙氏她们是担心,焦忧,然锦曦则更多的是对沧云此举的诧异和怀疑! 锦曦正准备先跟孙氏那打听下,指不定先前送拐杖进屋梁愈忠跟她透露了几句呢,还没来得及开口,西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变了形的嚎叫声,好像晴空一道霹雳,在院子上空,在锦曦头顶的花树上,噼啪一声炸响。心脏惊得漏了一拍,锦曦差点从花坛子上栽下来,幸好董妈力气大反应快,一把给拽住了。 院子里大树上,几只鸟儿扑扇着翅膀一飞冲天。 紧接着西厢房传出一阵闹动,好像是李大夫让梁愈忠和蔡家父子,合力压住灵宝让他不能挣扎,免得割伤口剜肉的时候刀子走偏,那就麻烦大了。 锦曦拍了下胸口,扭头盯着西厢房那扇门,心道,还真瞧不出灵宝那清瘦的小身板,竟然能爆发出这样分贝的嚎叫声,也难怪,被蛇咬伤了要割肉挤出毒液,有他受的! 那声音还在断断继继的继续着,应该是嘴里被塞进了布条,声音压下去几分,断断续续从屋里面传出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比杀猪时的猪嚎还要凄厉几分。 锦曦听得浑身忒不舒服,那声音,似乎要将他正在受的,刀子剜肉的点滴痛感,通过叫声传递到每一个人闻者的耳中心底,让大家跟着他一起共鸣。 恭喜他,他终于成功了,因为锦曦的手臂上已经起了几层的鸡皮疙瘩,坐在夏日下的花坛子边上,身上还会觉得阵阵凉意。再看身侧的孙氏和董妈,显然也是被那叫声给震慑住了,两人下意识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孙氏甚至双手合十,朝着西方那个方位轻轻摆了摆,口里念念有词。 西方住着的都是些大佛,孙氏这又是在跟那些大佛祈求呢。 梁愈忠断不会无缘无故将沧云主仆带回来,必定这二人的受伤,跟他脱不了干系。 锦曦暗暗蹙眉,咬伤灵宝的是蛇不是梁愈忠,这么想来,她微微吁了一口气,幸好这杀猪般的嚎叫是灵宝发出的,始作俑者是那条蛇,不是她爹!不然,凭着梁愈忠两口子大半辈子纯良做人的性格,若真是因为他而让灵宝受这样大的罪,只怕养灵宝一辈子都有可能! 锦曦刚刚吁完一口气,前面西厢房的屋门吱嘎一声开了,梁愈忠沉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孙氏冲过去拉住他急声追问里面的情况,锦曦腿脚还不是太利索,从花坛子边下来,站在那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梁愈忠。 梁愈忠径直来到花坛子边,一屁股坐下,重重叹出一口气,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把脸埋了下去。 锦曦一看梁愈忠做出这样的动作,心里嘎登一声,就晓得必然是大事不妙! 蹲墙角用双手抱头并埋脸叹气这个动作,是梁愈忠从前习惯性的,在遇到棘手为难事情,以及被人刁难逼迫又无计可施时,才会做的习惯性的动作,是潜意识中对当前困境和棘手事情的一种逃避的习惯性动作!(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剜肉取物 自从家里日子一步步的过好后,梁愈忠作为一家之主,作为男人和父亲的自信,渐渐找回并振作起来,他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再做过这样的动作了。 “曦儿爹,你别吓唬我们,这到底是咋样一回事啊?里面什么情况了?你快说啊!”孙氏是梁愈忠的枕边人,锦曦能从他这个动作看出不妙,孙氏哪里又能看不出呢?何况,孙氏本也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 梁愈忠还是闷头叹气,锦曦最不待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抬声道:“爹,到底出了何事,你跟我们一五一十的道来,天塌下来了,我们也一块想法子!你弄这副样子,是见我娘和我先前没被二伯给吓死,你还要再添一把柴火吗?”。 锦曦承认自己的话是有些说重了,孙氏朝她皱了下眉,示意她不要逼迫梁愈忠。 事实证明,像梁愈忠这样的性子,还真就锦曦这样的逼迫能逼出点名堂来。他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呼出一口浊气,看着面前焦虑不安的孙氏,捶了下自己的胸,懊丧道:“李大夫刚给那位小哥剜肉,我在边上亲眼看着。三颗黄豆大小的石头子,被我的马车轮子给活生生碾压进了他的小腿肚!” 锦曦微愣,剜肉?石子?小腿肚?难道不是给灵宝剜伤口消毒? 梁愈忠又用力捶了两下自己的胸口,被孙氏一把挡住。 “曦儿爹,别这样。”孙氏声音微微颤抖。梁愈忠马车撞人了。 “可怜那小哥一个失明的人,因为我这驾车的,而遭了这样的大罪,那三颗石头子镶嵌进肉里面小半指深,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对不住人小哥……”梁愈忠痛声道,用力捶了下身侧的花坛,花坛子很僵硬,他的手背都破了皮,也顾不上察觉。 锦曦愕然。原来梁愈忠果真是因为撞了沧云。才将他们带回来诊治的。这是偶然还是巧合?锦曦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与此同时,锦曦抬头望了眼头顶蓝天下,那几只惊弓之鸟,还在盘旋着不敢落下来。心道。原来方才那杀猪的嚎叫。不是灵宝。是沧云啊! 男人也是人,不管从生理还是心理,都有权利为了疼痛呐喊几声。不过。沧云这,实在有些让人刮目相看。 锦曦稍一分神,便立刻收了回来,因为孙氏已经细细追问起梁愈忠撞人的详细经过。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梁愈忠自得到老梁头捎去的口信,说是梁愈林跑去自己家中打砸一气,如今一团糟,梁愈忠当即就急了,恨不得插上双翅给飞回来,马车自然是赶得要多快有多快。心里必定一路上,也都是在想这件事情。 然后,在距离金鸡山村还有大约十里地的地方,有一片小林子,沧云就从林子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口里还在喊着什么话,伸手做出要拦车的样子。 梁愈忠心思不在这,等到被沧云的喊声拉回神,那马已经快要撞上前面的人。梁愈忠惊得当时就冒出一身的冷汗,险险将那马头撇开。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对方是正常人,定然也会趁势往边上退两步,马车就会擦着身体过去,也不会被撞上。但是,梁愈忠不晓得沧云是个睁眼瞎,他不晓得往后避让,马车前面的踏板先撞倒了他,接着,右侧的轮子,从他的小腿上压过去,地面的小石子许是就在这个时候,给压进了小腿肚里面。 “不幸中的万幸是,咱家的马车不大,是空车,不然,那小哥的右腿当即就得被压断!”梁愈忠后怕的回想着放在在屋里,李大夫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给他的话。 “李大夫说了,那小哥的腿骨铁定也是受了损,先把小石子给剜出来,回头还得上药绑石膏,半个月不能下地。半个月后下地,会不会变瘸子,还得再看!我刚才出屋的时候就在想,不管那小哥的家人,回头会不会去衙门告我,这祸事是我闯的,我就要对人小哥负责到底!”梁愈忠艰难的说完,孙氏和锦曦也艰难的听完,然后,孙氏身子摇晃了下,董妈赶紧扶住她。 “曦儿爹,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甘愿和你一道,奉养那位小哥一辈子,也不要你去吃官司!你要是吃了官司下了大牢,咱们这家,可就天塌了……回头,我就去给那小哥下跪磕头,我去求他高抬贵手,不要去衙门口告你……”孙氏毕竟是乡下妇道人家,提到衙门口就本能的畏惧。 梁愈忠也是眼眶泛红,又满面自责的抓住孙氏的手,两个人泪眼相看模糊。 锦曦在一旁听了大半日,终于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了。看到自己这对循规蹈矩的良民爹妈,此刻因为良心的谴责,还有对衙门和律法的畏惧,而抱头痛哭的样子,忍不住背过身去。因为她若不背过身去,恐怕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爹,娘,你俩就别跟这自责了,这事也不能完全赖你身上啊!”锦曦终于出声道:“一来,你又不是存心要撞人,那人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犯不着求撞他啊。二来吧,那人是个瞎子,还冒冒失失冲出来,有一半的责任在他自个身上!即便去衙门口告,也不至于抓爹去下大牢的,娘,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 孙氏止住哭,愣愣看着锦曦,锦曦接着道:“有件事我没顾得上告儿你们,其实吧,爹你带回来的那两人,我都认识,还打过几回照面。穿白色衣裳的那个叫沧云,青色衣裳的那个叫灵宝,灵宝是沧云的小厮。” 董妈一听高兴起来,对孙氏道:“夫人,原来大小姐跟那两人是认得的,既然是熟人,那应该不会去告咱们老爷!” 孙氏也是破涕为笑,连连点头,梁愈忠惊愕对锦曦道:“路上我也问过,那白衣裳的小哥确实说他姓沧。你们是怎么认得的?” “他们去镇上茗山阁吃过饭,上回去县城,也捎带了他们一程。”锦曦简略的将跟沧云的两回相遇说了,诱毛十八落网的那回,在下雨的山坡底下的遭遇继续隐瞒。 梁愈忠点点头,起身道:“既然是熟人,那我们更要好好善待人家,这段时日留他们在家里养伤,好好照料!” 孙氏和董妈连连点头,“董妈,回头就去侧院里,抓只大母鸡过来炖汤,给那两位小哥好好补补身子。”孙氏并嘱托董妈。 “爹,灵宝的蛇伤怎么样了?”锦曦问梁愈忠,灵宝下车的时候是昏迷着的,而望海这一带,每年春末天气暖和起来,田地里便会出现一种背上是暗红色,肚皮则是白色的蛇。当地的庄户人都熟悉哪种蛇,大家都叫它‘土地婆’。土地婆毒性强大,但凡被它咬到的人,若是不在两个时辰内得到及时救治,会有性命危险。 锦曦担心灵宝会不会是被土地婆给咬到了?那麻烦可比沧云的剜肉取石要大的多! “放心吧,咬伤灵宝的不是土地婆,是一般的水蛇,没啥毒性,不碍事!”梁愈忠道。 “那灵宝怎么昏迷了呢?” “李大夫说了,那是中了暑气,刚我出屋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梁愈忠道。 锦曦还想再问点什么,西厢房那边的屋门打开,蔡金山和蔡庆阳送李大夫出来,这边的梁愈忠一家三口赶紧迎了过去,询问李大夫里面的情况。 李大夫说的话,跟先前梁愈忠出来时说的差不多,灵宝那已经没啥事了,回头饿两顿,喝点绿豆粥去去脏腑里的暑气便成。至于沧云,李大夫也还是那话,因为腿上开了肉口子,又给绑了石膏,躺半个月那是必须的。在此期间,一面要吃跌打损伤的药,另一面还得滋补身子。半个月后过来拆石膏,瘸不瘸得到时候看! 梁愈忠怀着一颗忐忑愧疚的心,让蔡金山和蔡庆阳送李大夫去前面堂屋写药方子去了,自己则疾步朝着西厢房而去,锦曦紧随其后。孙氏和董妈急吼吼去了侧院抓母鸡炖。 西厢房里,并排摆着两张床,灵宝靠坐在那里,正在大口的喝茶。另一张床上,沧云和衣躺在那里,眼睛睁着,目无焦点,完好的那边脸上,苍白无血,连嘴唇都有些泛白。 一条腿伸着,受伤的那条腿上绑着石膏,从一根绳子的圈套里面塞进去,绳子的另一端拴在头顶的房梁上。 锦曦跟在梁愈忠的身后进屋,一眼就瞧见一条腿挂在那里轻轻晃悠着。 “沧小哥,实在对不住,都怪我赶车分心,撞到了你,害你受这么一番苦……”梁愈忠快步走到沧云的床边,愧疚难安的说着自责的话。 灵宝一眼就瞧见跟在梁愈忠身后的锦曦,明显惊诧了一把,正要张口提醒那边的沧云,锦曦抬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边,沧云直挺挺躺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和梁愈忠说话,他转动着脖子循着梁愈忠的声音这边侧过脸来,目无焦距的‘看’着梁愈忠以及他身侧的锦曦。 一边脸俊美的无法言语,另一边脸则狰狞可怖的让人不忍直视。锦曦微微垂了下眼,这个人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组合体。 梁愈忠满心都是自责,哪里还会在意容貌这些外在的东西,伸出手握住沧云的手,沉声而真挚的道:“沧小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药,让你的腿恢复的跟从前一样行走,这段时日,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想吃啥喝啥,尽管吩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来照料好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锦曦也有犯难的事 沧云听到梁愈忠这样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脸是对着梁愈忠的,可是锦曦怎么感觉他的眼睛,却是在‘看着’站在梁愈忠身侧的自己呢? “这位大叔,你真是个好心地的人。”沧云道。 “沧小哥千万别这样说,我惭愧难安啊。要不是我撞了你,你也不会……” “大叔千万别这样说,也怪我自己不好,双目失明还往路上跑。”沧云也惭愧道。 一旁喝完茶的灵宝插腔道:“少爷别自责,大叔也别自责,要怪就怪我不好,我要是不被那水蛇咬,不中暑气,少爷就不会慌忙去找人拦车……是我不争气!” “灵宝,别说傻话了,你采夏枯草,不也是为了我么?”沧云亲和的对着灵宝那边笑道。 灵宝遇上沧云亲和的笑,下意识垂下眼皮子,少爷如今演戏,真是越来越追求逼真了,这一趟逼真的代价真是大的…… “沧小哥,你们主仆真是感情深厚。”梁愈忠由衷叹道。 “大叔过奖了,我和灵宝,虽是主仆,我却将他视同弟弟。”沧云谦虚一笑,道。 弟弟?灵宝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心道我可不想被你当做弟弟,你那亲弟弟,被你四处追杀,都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对了,沧小哥,这是我闺女,听她说你们以前见过的,闺名叫锦曦。”梁愈忠将锦曦推到前面。 锦曦抿嘴一笑,道:“爹,他的眼睛又瞧不见,我站墙角里说话都成,不用推这么近!”锦曦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受不得他腿上那传出的淡淡的血腥味。 梁愈忠没料到素来说话办事很老成的锦曦,竟然会当着沧云的面这样说,尴尬的看了眼沧云,又转头略有不满的看了眼锦曦,朝她皱了下眉。 锦曦明白他皱眉的意思,当着矮人不说短话呗,锦曦对别人是不会这样的。但是,沧云是个例外,锦曦一贯对自己的直觉,都很信赖,这沧云,给他的感觉有些异常。 梁愈忠无奈的收回目光,那边,沧云听到锦曦说的话,不仅没有恼怒伤心,脸上反而多出一抹熟人重逢后的惊喜来。 “梁东家?是不是你?”他惊讶的问。 “嗯,是我,这里是我家,撞到你的人是我爹。”锦曦淡淡一笑,跟他招呼道。 “灵宝,你听见了没?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咱们跟梁东家这一家子多么有缘啊,兜兜转转,竟然到了梁东家这?”沧云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和兴奋,而多出一抹红色。 灵宝闷闷的‘嗯啊。’了两声,捧着茶碗继续喝茶。天下是大,世事确实奇妙,可这趟混进梁家,不正是少爷您亲自布下的局么? “我就说嘛,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像这么好心地的大叔,那家里的人铁定也都是好心地的,瞧瞧,竟然是梁东家的爹?好心地的人,这都聚到一个屋檐下了!”沧云兀自道。 梁愈忠被他夸赞的有些不自在,在锦曦耳边低声道:“曦儿,我先去灶房那里看看,你在这好好关心下沧小哥,打听打听他口味喜好啥的,回头咱照着去招待!” 锦曦点点头,道:“爹,那爷那边,你啥时候过去?”要不是老梁头将梁愈忠催回来,梁愈忠也不会遇上这档子事,还带了个祖宗回家供着,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锦曦想想就觉得郁闷憋屈! 提起老梁头和梁愈林那边的事,梁愈忠脸色就很不好,想了下,道:“你爷要有事,还会派人过来催的,眼下这家里,也走不开了。就这样吧,我先出去了!” 梁愈忠走后,屋子里就剩下沧云主仆和锦曦,屋门开着,蔡家父子偶尔从门口院子里急匆匆经过。 “梁东家,你别杵在那啊,快坐下吧,别客气!”沧云毫无意义的扭着脖子,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锦曦,招呼道。 “你怎么晓得我是站着的?难不成你的眼睛能瞧见东西?”锦曦试探性的问,目光在他身上来回审视。 “呵呵,能瞧见东西,我还能钻到你爹的车轮子下面去么?这眼睛瞧不见了,耳朵就比常人要灵敏,我用听的呢!”沧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温和的笑起来,露出两排整洁白皙的牙齿。 见惯了乡下男人们,因为抽旱烟喝烧酒喝黄茶,还有不良的饮食生活习惯,造就的一嘴大黄牙后,锦曦看到沧云的牙齿,真是惊羡了一把。 “灵宝,你快招呼梁东家坐呀!”沧云吩咐灵宝,灵宝搁下茶碗看了眼这边,闷闷道:“少爷,你还真是喧宾夺主了,这就是梁东家自个家!” 沧云讶了下,随即自嘲的笑了笑,道:“瞧瞧我,又犯糊涂了。” “沧少爷,你甭跟我客套了,你能跟我说说,你怎么没回京城吗?”锦曦单刀直入问道。 “哎,这事就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 “那你就长话短说,废话少说。”锦曦很干脆的打断他的话。 沧云愣了下,灵宝也是惊讶的抬眼看向这边,这个梁姑娘恐怕还不晓得她在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一个什么样的人说话吧? 沧云干笑了两声,出乎锦曦的预料,他不仅没有恼火,还很简洁的将没有去成京城的缘由给说了一遍。 原来,在阿福阿贵回来传话的翌日,就开始下雨,回京的时间就往后推延了好多日。好不容易雨停了,沧云的乳母胡氏,让她的大儿子赶着牛车送沧云和灵宝去县城,计划是到了县城,就租一辆舒适些的马车,直接回京城。 回京城的盘缠沧云主仆还是有的,可是,当日他们三人到了县城是下昼,找了间客栈歇脚打算明日天一亮就去雇马车。当天夜里,胡氏的大儿子趁着沧云和灵宝熟睡之际,不仅偷走了他们盘缠,还把他们主仆给撂在客栈里,自己跑掉了。 幸好灵宝身上还揣着买夜饭时剩下的二百文钱,主仆两个回京无望,在县城又举目无亲,思来想去,还是得回胡村来找那偷走银子的胡家长子。 “两百文钱,从县城到胡村,牛车都雇不起。最后还是你们长桥镇有位张屠户,去县城拉猪,我和少爷磨破了嘴皮子,那张屠户才勉强让我们二人搭乘了一段路。”灵宝补充道。 回头得去张屠户那求证一番,看看他们所言是否符实!锦曦暗想。 “回到胡村后,你们找回了那些盘缠么?”锦曦追问。 灵宝愤怒着透露,道:“少爷乳母也是蒙在鼓里,气得半死,那长子自打那日偷了我们的盘缠,就再没见着人了。过了两日,有人来他们家要债,我们这才晓得,那家伙竟然是个赌棍,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我们那盘缠九成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沧云轻叹出一口气,接过话茬道:“屋漏偏逢连阴雨啊,乳母原本还想着把家里后院的两头半大的猪崽子给卖了,换钱还给我们让我们回京城去,那伙要债的一通抢拿,如今都家徒四壁了,乳母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这样接二连三的受气和受吓,一下子就病倒了。” “乳母家的儿媳妇吓得捡了几件衣裳跑回了娘家不回来了,二儿子追他媳妇去了,如今家中就我们三。”灵宝道。 “少爷不忍看着他乳母就这样病着没人管,我们又也是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只能过来长桥镇这边那儿媳妇娘家找那二儿子家去。”灵宝道。 “那儿媳妇娘家在哪个村?”锦曦问。 “就在那前面的高家村,出长桥镇就是。”灵宝道。 高家村?锦曦晓得,就在镇子边上,距离梁愈忠撞人的那片小树林不远。“高家村我熟呀,是哪一家?你们找着了没?”锦曦接着问。 “高长福家,找着了,二哥也回去了,二嫂不愿意回,给了两只葱油饼和两只水袋,装在一只篾竹篮子里说是让我们拿回去给乳母,就把我和灵宝给赶了出来。”沧云苦笑着道。 “我们照着原路返回,路过那片林子,我瞧见了一处小水塘边长着好多夏枯草,记得以前在京城听那些给少爷诊断的大夫们说,夏枯草能卖钱,我就忍不住想采摘些去卖点钱,没想到被水蛇咬了,还中了暑气,少爷为了救我,跑到大路上找人,这才遇上了好心的梁大叔……”灵宝说完这些,垂下头,坐在那里一副世事难料的郁闷犯愁样子。 沧云和灵宝在说这些的时候,锦曦的目光一直在暗暗的观察他们主仆的微表情,想看出他们是真言还是谎言?事实证明,要不是他们的道行很深,就是锦曦这回的直觉有点偏移。 高家村,高长福,这些人确实存在,因为高家村距离镇子不远,有些高家村的人都是他们孙记的熟客。 锦曦犯难了,真的很难做出判断。 锦曦正思忖的当下,听到沧云在那里安慰灵宝道:“别难过了,如今我们遇着了梁东家,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放心吧,梁大叔先前也说了,会好好照料我们主仆的。等我们伤势一好,假若在这边也还能适应,大不了就不回去了,横竖我爹的儿子多了去了!咱们就在这偏南些的乡下地方落脚也不错啊!”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杨氏大发雌威 灵宝一口茶呛在口中,剧烈咳嗽起来。 沧云欣慰一笑,道:“我的这个提议妙吧?瞧把你给激动的,悠着点啊!” 锦曦嘴角狠狠抽了一下,看着躺在那就跟躺在自家床上那般自在惬意的沧云,声音里忍不住带着些压抑的怒意,道:“你倒是会安慰人,这主意也打的好,合着,我爹不小心撞了你,还得负责你一辈子了?你问过我了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扫地出门?” 沧云一脸惊愕的扭头‘看着’锦曦,委屈道:“梁大叔先前在院子里那会,可不是亲口跟你们说,我若是瘸了,就照顾我一辈子么?怎么,刚刚说出去的话,这就要反悔吗?梁东家,你可不能这样欺负我个可怜的瞎子啊!” 锦曦惊的一个倒仰,这个人看起啦不温不火的好脾气,指不定还真是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看来,听力好的人远不止她自己,还有这个瞎子。 先前在外面院子里花坛下,梁愈忠和孙氏的那一番自责愧疚,甚至担忧会吃官司的话,全部被他给听去了。这才牢牢抓住梁愈忠两口子的心思,和梁愈忠的那句许诺,来做文章! “沧云,你给我听好,我们迄今为止,也才第三回遇到。”锦曦正色下来,指着沧云,声音严厉道:“说到底,我们萍水相逢,非亲非故!马车撞到人,那是常有的事,跟吃官司扯不上边,你休想拿这个来吓唬我爹娘!还有。我劝你趁好就收,万指望抓住我爹的软心肠,就蹬鼻子上脸,我梁锦曦不答应!” “原来梁东家的闺名叫做锦曦呀?这个名儿好听,也取义吉祥呢!曦……是不是黎明后的第一抹晨光呢?”沧云嘴角一弯,笑眯眯问道。 “闭上你的嘴,听我把话说完!”锦曦低喝。 灵宝一震,抬眼惊愕的看向这边的二人,再一次在心底为锦曦捏了一把冷汗。这姑娘已经不止一回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少爷了,哎。她还不晓得少爷的小心眼。回头报复起来,可不是连本带利,而是利滚利利滚利…… 沧云闭了嘴,面带微笑的听着。神情一片温和。眼睛明明是没有焦距的。可锦曦却感觉他看着的不是她,而是她藏在身体后面的灵魂。某一个瞬间,锦曦甚至在他的眼底看到些意味不明的东西。锦曦有一种拳头打在绣花枕头上的感觉。但她还得接着把话说完。 “我不管你是何来路,来这里到底有何目的,我只告诉你,这段时日在我家养伤,最好安分下!我们家都是地道的庄户人家,小商户,做的都是养家糊口的小营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处心积虑的去图谋!”锦曦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沧云的脸看,他道行太深,还是瞧不出一点破绽。那边,灵宝突然又被茶水给呛了一口,锦曦猛然一个转头,跟灵宝的目光撞到一处,后者的眼神明显带着两分慌乱。 “灵宝,你悠着点,喝不下就别喝!”沧云也终于有点不悦的喝斥灵宝。 锦曦心里一跳,灵宝破功了,沧云也露出了一丝端倪,这对主仆果真是故意接近!至于打的目的,锦曦家唯一结仇的毛十八和马家兄弟,如今都已关在牢里,外面是没再有仇人。 即便生意场上有竞争的对手,那也不可能如沧云主仆这样处心积虑的几次接近,如今还住到了她家。推算他们头一回出现在长桥镇的时间…… 锦曦惊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可不就是文鼎连夜离开长桥镇的翌日么?难道,沧云便是那个对文鼎痛下死手的幕后对手?因为文鼎走了,沧云找不到他,顺藤摸瓜找到了她这里。 锦曦再往深了去想,他必定是查到了自己还有自己一家,跟文鼎交情深厚,才耍手段接近自己和自己家人,在这里住下来!一方面从这里套取关于文鼎的消息,二来守株待兔。总不会有第三,卑鄙的用他们这一家做威胁来逼迫文鼎现身吧? 锦曦想到这,身体打了个机灵。沧云躺在那里,侧着脸看着锦曦,面带温和的笑。空洞的目光冷幽幽的在她身上打着转,眉眼间带着一抹玩味和嘲弄。 若是这些猜测都是真的,那么,沧云绝对是装瞎,梁愈忠马车撞人也是假的,上回的雨天一起遇难也是假的,一切都是他提早设下的陷阱,一步步接近…… “大小姐,大小姐……”屋外,蔡庆阳焦急的声音,打断了锦曦的走神。 “我刚提醒了你好几遍,你也不晓得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沧云微微一笑,道。 锦曦回过神来,朝屋外应了一声,问了句什么事? 蔡庆阳一脸急色的跑进了屋子,对锦曦道:“大小姐,刚才老太爷那边又派人过来,把老爷和夫人一起给喊去了,我娘也跟着夫人过去了。你嘎婆让我过来赶紧跟你知会一声!” 锦曦抬手抚额,这棘手烦心的事,真是接踵而来,没个消停。 “你去跟我嘎婆说,让她莫担心我娘,我这就带着阿财去我爷奶那块!”锦曦道,蔡庆阳赶紧跑出去回话去了。 “你爷奶那出什么事了吗?”。沧云表示关心的问道。 锦曦扭头,目光深深的在他一半谪仙一半魔鬼的脸上掠过一遍,清声道:“都是家常理短的琐碎事,你们好好歇着吧。”说完,锦曦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当屋外明烈的阳光照在全身,吞吐着新鲜的空气,小鸟在树枝上歌唱,锦曦竟然有一种从黑暗深渊,回到光明世界的错觉。 她站在花坛边蹙眉,阿财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怎么了?” 锦曦抬眼,看到阿财一脸关切的站在自己身旁,她对他挤出一丝笑,扭头扫了眼西厢房紧闭的屋门,锦曦拽起阿财去了前面的堂屋,穿过堂屋再出院子,锦曦的手都没有松开。 阿财垂了下眼看着锦曦拽住衣物的手指,竟然用了好大的气力,骨节都分明了。他沉默着一路跟随锦曦来到院子外面,锦曦这才松手。 “很少见你紧张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阿财又问。 “那个沧云,极有问题,只怕是奔着文大哥过来的!”锦曦沉声道。 阿财一愣,不解。 “这事没那般简单,走,我们先进村去,路上我再说给你听!”锦曦道,抬步在前,两人朝着前面的金鸡山村而去…… 老梁家,后院东厢房门前的小院子里面,此时此刻,已经聚满了人。就连西侧夹巷上开着的那扇侧门处,都已经被这一条巷子里的邻居们,给围拢住了。一个个探长着脖颈,睁大眼睛朝里面院子里张望,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洞开的东厢房屋门里,梁愈林耷拉着脑袋,脸上裹着纱布,跪在屋子的正中间。老梁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气得直喘气,谭氏站在他的身后,又是端茶又是拍背的帮老梁头顺气。边上,站着梁愈梅,梁礼胜,梁礼青。 屋子外面的院子里,更是闹做一团。杨氏跳着脚指着刚刚赶到的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的鼻子破口大骂,身后面跟着一个丰乳肥臀的面生的年轻妇人。杨氏完完全全摆出农村泼妇骂街的架势,双手叉腰,骂两句就啐一口。丰乳肥臀的那个年轻妇人,就在一旁帮腔,金氏在中间手足无措的劝着,无济于事。 梁愈忠和孙氏都是耿直的讲道理的人,哪里招架的住杨氏这样? “二嫂,公道自在人心,二哥做了错事,你做婆娘的不仅不规劝,还这样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们懒得跟你瞎掰扯!”梁愈忠黑着脸,怒道。 孙氏眼见这会子杨氏发了大泼,跟她讲不通,便跟梁愈忠道:“别说了,我们先进屋瞧瞧爹去!”梁愈忠点点头,拉着孙氏转身朝着东厢房而去,董妈不方便进东厢房,就留在院子侧门处,正被外面那一群过来瞧热闹的妇人给团团围住,正跟董妈那细细打听呢。 “想跑?没那么便宜!”杨氏喊叫一声,窜前两步,从后面揪住孙氏的头发,往后死劲一拽。 孙氏没有防备,哎哟一声痛哼,被拽的没有反抗能力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边上,穿了一身梁锦兰给置办的新衣,打扮的跟有地主家小少爷似的梁礼柏,在一旁兴奋的拍掌跳着,口里大喊:“好耶,把她头发揪成秃子!” 梁愈忠又惊又恼,一边喝着:“快松手!”一边转过身来掰杨氏的手。 杨氏另一只手趁势往梁愈忠的脸上狠狠挠了一爪子,梁愈忠嘶了一声,本能的要抬手来推杨氏,杨氏朝一旁那个丰乳肥臀的妇人使了个眼色,那个妇人趁势往杨氏身前一站,故意抬起胸前一对又浑圆又饱满的丰乳,梁愈忠是个正直的汉子,看到那一对颤抖的丰乳,闪电般的缩回了手。 杨氏得意一哼,将孙氏一把推倒在地,从袖子底下拿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辣椒粉,扬手就要朝梁愈忠的脸上洒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她奶水都被打出来了 “梁老三,当心啊!”这边围观的村妇们惊呼,董妈睁圆了眼睛拨开人群朝这边冲过来,可是,已经晚了,杨氏手里的辣椒粉已经撒出去了。 “曦儿爹……”孙氏刚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见这一幕,惊恐的手足无措。 就在所有人都为梁愈忠捏了一把冷汗的时候,一道人影疾冲了过来。 梁礼柏的脸突然就出现在梁愈忠的身前,杨氏大吃一惊,但撒出去的手势已经收不回来,梁礼柏还在惊恐的哇哇大叫着:“娘,别撒……”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取代了,梁礼柏的眼睛口鼻里,全都布满了辣椒粉,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落到杨氏的怀里,杨氏接住梁礼柏,惨白着脸色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袖子在梁礼柏的脸上胡乱的擦拭一气。 那边,孙氏和董妈奔到了梁愈忠身前,查看他脸上的抓痕。阿财放下梁礼柏后,就走到锦曦身后背手站着,一脸的冷硬。 锦曦阴沉着脸过来,先是扫了一眼发髻别揪松散的孙氏,又看到梁愈忠脸上那一道清晰的五指抓痕,转身朝着杨氏这边过来。 梁礼柏的五官被巨辣刺激的,半天哭不出声来,杨氏狠狠摇晃着梁礼柏,心疼的如同割肉,嗷的一嗓子哭破了云霄:“我的儿啊……” 那个丰乳肥臀的妇人显然是不认得锦曦是谁,蹲在杨氏身旁抬眼瞅着走过来的锦曦。突然,锦曦一扬手,一拳头打在那个妇人的脸上。 妇人闷哼一声,就要跳起来还击,阿财伸出一只手按住那个妇人的肩,锦曦揪住她的头发,三两下扯下几大把,头当顶,俩颊顷刻就秃了一小片一小片,痛的那个妇人唷。在锦曦手指下鬼哭狼嚎。 杨氏一看这阵势。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屋里面的老梁头他们听到外面院子里的一阵闹动,也都惶急着往外涌。梁愈林冲在最前面,看到这一幕。眼睛当场就瞪了起来。抄起廊下的一根扁担。红着眼睛朝锦曦这边扑来,口里大喊:“小畜生,老子今个灭了你!” 孙氏惊得脚下一软。都站不稳,梁愈忠顾不上眼皮和脸上火辣辣的痛,三步并两冲过去,从后面懒腰抱住了梁愈林。 梁愈林嗷嗷的像困兽一样,在梁愈忠的双臂禁锢间跳着叫着,梁礼胜过来拉架,额头一下子就被梁愈林手里的扁担给挥到了,当即就起了一个鸽子蛋大的红肿包块。金氏吓哭了,和梁礼青合力拼了命的拽住梁礼胜,把他拉得远远地。 梁愈忠也是彻底的恼了,一把将梁愈林连人带扁担,往边上用力一推,梁愈林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梁愈林的眼睛里迸射出要吃人的凶光,整张脸都彻底扭曲了,丢开扁担,嗷的一嗓子朝梁愈忠扑来,两兄弟抱头在院子里打成了一团! 那边,谭氏和梁愈梅正围在梁礼柏的身旁,梁礼柏脸上的辣椒粉都已被杨氏给擦去的差不多,但梁礼柏的眼睛还是睁不开,眼泪鼻涕横流。身体一阵接着一阵的紧绷,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谭氏用她长长的指甲,往梁礼柏的鼻子下方的人中穴,狠狠掐下去。 梁礼柏这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身体停止了抽搐,但哭声都走了调儿。 “作死的,还不快抱回屋去用冷水好好洗把脸!”谭氏呵斥杨氏,这个时候的杨氏早已顾不得其他,顾不得梁愈林,更顾不得那个丰乳肥臀的帮手妇人还在被锦曦厮打,抱起梁礼柏脚不沾地的冲出了院子,回了自己那屋。 谭氏终归是不放心自己孙子的,被梁愈梅扶着也跟在后面蹬蹬的去了二房。围观的村妇们是越聚越多,兵分两路,一路跟着谭氏去了二房看梁礼柏的情况,绝大多数还是挤进了院子里看梁愈林和梁愈忠兄弟厮打。 因为围观的都是妇人和孩子,壮年男子都吃过晌午饭下地干活去了,这会子正处农忙。没有男人在场拉架,唯一的梁礼胜还受了伤,阿财是一切以锦曦的吩咐为准,于是,梁愈林和梁愈忠两兄弟越打越凶。 老梁头的一边脸明显有些红肿,脸上擦着的白色消肿的药膏还没有完全抹开,看到这一幕,不禁气的顿脚大喝:“住手,都给我住手!” 梁礼胜被金氏和梁礼青拦着不让上前,阿财以严格执行锦曦的命令为己任,只要锦曦没有开口,即便打架的人有梁愈忠在,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除此外,围观的都是些妇人和小孩,谁敢上前去? 锦曦见董妈撸起了袖子风风火火过来,给了阿财一个眼色,两个人松开手退到一边去。董妈是个女汉子,一把就将那个妇人推倒在地,自己魁梧的身躯骑在那个妇人的身上,双手左右开弓的抡耳光。 “曦儿爹,别打了。”孙氏在一旁哭着劝道,锦曦过来扶住孙氏,孙氏像溺水人遇到了一块浮板,紧紧握住锦曦的手,道:“曦儿,快让阿财兄弟上去把他们分开呀!” 锦曦微微摇头,道:“娘,就让爹跟二伯好好打一场吧,我看我爹心中,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那些不痛快,也该是时候好好发泄出来了。” 孙氏惊诧睁眼,不晓得锦曦怎么会是这样的念头?正要开口,锦曦接着道:“你瞧,我爹不管是从身形,还是力道诸方面,都占了上风呢。娘别担心,男人打架很正常!” 锦曦的意思是要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孙氏讶然,再看阿财,站在锦曦身后,如一座冰山般冷硬,目光都不斜一下。孙氏暗叹一口气,只得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胆战心惊的看着院子里,那两个还揪在一块厮打的人影犯愁。 老梁头气的翻白眼,一跺脚,亲自跑过去拉架,梁礼胜也拨开金氏和梁礼青,再一次冲了上去,试图分开打红了眼的二叔和三叔。 董妈那边也打过瘾了,甩着手腕子退回了孙氏身旁。那个大胸脯妇人披头散发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像是在骂些什么狠话。院子里人多嘈杂,锦曦隐约听见那妇人好像在说什么,她是老杨家买回来的人,回头等少爷少奶奶回村,做主什么的……后面两句话没来得及听清,因为董妈一跺脚,作势还要去打,那妇人吓得夹着尾巴哭爹喊娘的跑出了院子。 围观的妇人们都哄的一声笑起来,先前那妇人挨打,没有一个村妇过去拉。杨氏在村里人缘很不好,显然跟杨氏做帮凶的,大家伙自然也随之看不顺眼。锦曦也是抿嘴一笑,朝董妈竖起大拇指。 虽然揪住孙氏发髻的人是杨氏,抓伤梁愈忠脸的人也是杨氏,但锦曦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在阿财的撑腰下去打杨氏。 毕竟是晚辈,当众打了长辈,即便是那长辈的错,最后被戳脊梁骨的人也定然会是锦曦。 杨氏打不得,那先前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面生的妇人,就必定要挨打了。锦曦虽然在梁愈忠他们后面进院子,但赶上了也看的清楚。 若不是那个帮凶的妇人故意抬起她的大胸脯护住杨氏,梁愈忠就能推开杨氏。锦曦极其讨厌那个大胸脯妇人,对梁愈忠耍这种龌龊的手段,该打。 “董妈,你的身上还夹杂着一股子腥味儿,先前可是没有的!”锦曦皱了皱鼻子,对董妈道。 董妈嗅了下自己的两只袖子,哈哈一笑,道:“还不是刚才那个妇人的?不晓得是哪家的媳妇,跑到这里来搀和别人家的家事,还帮着欺负我们夫人,我几拳头下去,把她打得奶水都溅出来了!” “奶水?”孙氏惊愕,阿财别过脸去,假装没听见,耳根有点泛红。锦曦也是惊讶,难怪那么大的一对奶子啊,原来是个哺乳期的妇人? “那人是个面生的,又帮着二妈,指不定是兰儿姐带回来的乳娘!”锦曦道。 那边,老梁头和梁礼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打红了眼的梁愈林梁愈忠兄弟二人给分开,老梁头和梁礼胜那环抱着梁愈林,这边,孙氏,锦曦和董妈将梁愈忠围住。 “我的天,二伯这是属狗的吗?咋把我爹的手背和衣裳给咬成这副样子呢?”锦曦转头看着那边已经被打成猪头的梁愈林,大声道。 “梁老二,你的身手不及你三弟呀,这下被打成了猪头三,等会你娘谭大妈来,都不认得你了!”乡下的妇人们素来跟男人一样的粗犷,脏话荤话打趣的话那是随时随地张口就来,也不避讳什么。 人群中就有一个最泼辣粗犷的妇人大声笑道,其他的妇人都跟着哄一声笑了起来。 老梁头的脸已经黑如锅底,换做从前早去撵人了,如今自家这种丢脸的事情多了,也就渐渐麻木了。 梁愈林像一只打了败仗的公鸡,正恼恨的瞪着梁愈忠,脚下就是不挪步。听到那群妇人还在一旁看热闹说风凉话,一口唾沫朝妇人群众喷来,大骂:“一群娼妇,给老子滚!”(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宠儿如杀儿 妇人们才不怕呢,哄笑着往边上退了几步,接着打趣梁愈林。 又有人跟梁愈忠这吆喝道:“梁老三,庄稼活也能练力气呀,看你平素老老实实的一个大好人,这拳头也不是吃素的嘛!”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我说,还是梁老三两口子人好,要换做我家那死鬼男人的性子,摊上这样的二哥,一日三顿打架那跟吃饭似的,一顿也落不下!” 孙氏无奈的朝这说话的妇人摇了摇头,苦笑着道:“秀华嫂子,你就别再跟这打趣我们了,你瞧瞧曦儿爹这副模样,打赢了又如何呢?家和万事兴啊,哎,造孽!” “就是啊,孙家妹子心里难过,咱别拿她说笑了。”妇人们道,又接着打趣梁愈林。 孙氏看着梁愈忠嘴角破了皮,脸上被杨氏挠出五条鲜红的指痕,两边眼角也都淤青了两块,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当下就要拉着梁愈忠家去,梁愈忠看了眼老梁头那边,抹了把嘴角,对孙氏道:“擦破了点皮,不碍事的,这事还没完,我今个得趁热打铁把事情给办了!” “闺女,那张赔偿清单带来了没?给爹我!”梁愈忠朝锦曦伸出大手,锦曦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虽然刚刚打完了一场架,但是,这精神头和心情,却明显比先前舒畅了许多。 难怪人都说,男人从比例上要比女人短寿,是因为男人释放情绪不及女人。女人有哪里不痛快了。就好好哭一场,泪水带出压抑的不快情绪,相当于是在排毒,当然,这也得适量。不然哭多了也是会伤及眼睛的。 而男人则不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许多的情绪积压在心中,天长日久很伤身。瞧瞧,梁愈忠经历了一番酣畅淋漓的宣泄后,整个人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锦曦抿嘴一笑。从袖子里取出蔡管家做好的那张赔偿座椅的明细清单。放到梁愈忠的掌心里,压低声道:“爹,你打架的样子,真是好看!” 梁愈忠一愣。随即伸手在锦曦的头上摸了摸。孙氏在一旁也听到了。不禁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父女两个,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既然暂不家去。就跟我去后院的水井边,我给你打点井水清洗下伤口吧!”孙氏道,率先朝着灶房后面去了,梁愈忠点点头,也大步追上去,董妈也跟着过去伺候。 这边院子里还是闹做一团,老梁头一直在试图将梁愈林往东厢房里推,无奈梁愈林的双脚就像钉在地上,死活不进屋。甚至弯身去捡那条扁担,骂咧着朝那群妇人们冲去。 妇人们惊吓的一哄而上,纷纷往院子侧门处跑,老梁头在后面大声喝斥梁愈林,无济于事。 那个叫做秀华的,还有一个叫做冬鹅的两个妇人,前者是出了名的彪悍泼辣,后者仗着生了三个儿子,在村里腰杆子直,从来都是说话没把门,行事不怕人。加之两个人也是如董妈那样的女汉子身形,见到梁愈林朝着扁担冲过来,她们两个不像其他那些被驱赶的小鸡乱窜的妇人似的,相反,还停了下来,叉腰站在原地,竖着眉头立着眼睛瞪着梁愈林。 “梁老二,你吃了猪屎蒙了心,打不过你三弟,就拿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娘们撒火?亏着你裤裆下还夹着俩鸟蛋子玩意儿!你是个男人么?”村妇秀华叉腰怒骂。 冬鹅随即接上,啐了一口,道:“你有种就过来碰我一下试试?看我男人儿子收工家来,不剥了你的皮,抖了你的骨!来呀来呀,过来打我呀,不打不是男人!” 已经跑到西面夹巷里的妇人们都围在那里,又是笑得前倾后仰的。锦曦都忍不住伸手抚额,这些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彪悍啊,让她无语到了极致。阿财不止耳背,整个脖颈都红了,垂着眼,一身的冷硬有点破功。 梁愈林的扁担已经快要落到冬鹅和秀华两个村妇的头上,听到冬鹅这样说,梁愈林的手在半空中,生生打了个顿,然后就僵在那里。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极端的纠结,极端的愤怒,极端的憋屈又极端的无奈…… “好男不跟女斗,老子还嫌打脏了老子的手呢!”梁愈林梗着脖子,气呼呼甩掉手里的扁担,大步朝着那边的院子侧门而去。这回,先前那些有些惊吓的妇人们,也都不怕了,一个个笑嘻嘻的。梁愈林拨开她们,出了院子,不知是哪个还伸脚绊了他一下,他骂骂咧咧着爬起来,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打,就往自己那屋跑,后面的妇人们又是一阵哄笑,这场热闹看的过瘾啊! “锅台背后磨菜刀,耗子扛枪窝里横!”锦曦清声笑道,老梁头猛然抬眼很是恼怒的看了一眼锦曦,锦曦迎着老梁头的视线,翘了翘嘴角,毫不掩饰脸上对梁愈林的鄙视。梁愈林到底还是一个没有血性,欺软怕硬的人。对付这样的人,就要像秀华和冬鹅那样,比他更狠更蛮横! 锦曦能看出梁愈林的品性,老梁头哪里又能看不出呢?老梁头目光深深的看着锦曦,然后,那老眼中的恼怒,一点一滴的消散于无形,到最后,寂寥的垂下眼去,再没什么底气跟锦曦这训斥什么。 在梁愈林的扁担快要落到秀华和冬鹅身上的刹那,老梁头惊得忘了呼吸,一个箭步冲过去,想去挡,岂料梁愈林被这两个妇人的话,给吓住了。 老梁头自然是不愿意梁愈林牵连无辜去打那两个妇人,可是,与此同时,作为对儿子存着一丝希望的老父亲,哪怕这个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没作为,甚至还让他失望难过,但是,身为父亲的老梁头,总是会千方百计的为儿子发掘出一些优点来,并聊以自慰,自我安慰。 先前看着梁愈林和梁愈忠扭打在一块,老梁头多少还觉着梁愈林存着些男子汉的血性!可如今……老梁头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两个妇人几句狠话就给震慑住了。原来这份所谓的血性,只是用在对付家里人这块,而且,还都是捡最老实憨厚的老三两口子发作。 老梁头无力的垂下松弛的眼皮,盖住眼底的失望和失落…… 好戏差不多落幕了,好多妇人都散了,只有左右两边的几个老太太在夹巷里小声议论着事情的始末。 灶房这边,梁愈忠和孙氏转了出来,看到院子里陡然就散了,而梁愈林也不见了。金氏胆怯的拉着梁礼青靠着墙壁站着,锦曦站在西厢房这边,正从支起的窗户下往屋里打量,阿财寸步不离的跟着。 院子中间,散落的扁担,先前兄弟两个扭打时,扯下的衣裳碎片,还有碰倒的那些簸箩和筛子。谭氏晾晒的那些菜干,都洒在地上,也没人收拾。 老梁头垂着手站在一地的菜干里,仰着头盯着头顶的天空发呆。天空高远,湛蓝清澈,飘着几朵棉花状的白云。西斜的日头从西面邻居家高高的马头墙那边照过来,将东厢房的屋檐投映在院子里的地上。 董妈扶着孙氏则朝锦曦这边的西厢房处走来。孙氏的发髻先前混乱中,被杨氏给揪松散了。在后面水井边,董妈弄了点井水帮她重新打理了一番,一副干板利落的样子。 梁愈忠愣了下,面色凝重的朝老梁头那边走去。 “爹。”他在老梁头身旁站定,闷声叫了一声。 老梁头收回望天的目光,缓缓转过脸来,目光复杂的看着梁愈忠。梁愈忠看到老梁头红肿的另一边脸,浓眉遽地收紧,喉结滚动着,双拳再次握紧! “爹,你这脸……二哥他……”说完,梁愈忠就要转身去把梁愈林给揪回来,再狠狠暴揍一顿,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拽住。 “爹,二哥他把你老打成这样,我不能轻饶了他!”梁愈忠的目光从老梁头拽着他的那只手,移到老梁头灰败的脸上,痛声道。 “这一下,是误伤。我已打下了他一颗后槽牙,这事别再去找他了!”老梁头松了手,缓缓摇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不仅仅是从身体里发出的疲惫,还有从灵魂里透出的疲倦。 梁愈忠僵在原地,双手握拳,不再开口,胸腔在剧烈起伏,显然是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激烈情绪。 “老三,你进屋来,爹有两句话,得私底下跟你交待下……”老梁头说完,拖着沉重的步子朝东厢房走去,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双腿一软,差点就要栽到地上,被梁愈忠和梁礼胜从后面和侧面奔过来给一把扶住,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别这么着,我没事!”老梁头沉着脸挥开梁愈忠和梁礼胜,非要自己往东厢房走,两人没法子,只好松手。这边西厢房门口,孙氏和锦曦站在屋檐下沐浴着斜阳,看着老梁头的身影,被斜阳投在院子里的一堆狼藉菜干上,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他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对面已经笼罩在阴影里的东厢房,缓缓挪去…… 这个背影,这个投影,说实在的,落在人的眼底,确实有几分浓浓的孤独和凄凉之感。 待到老梁头终于扶着门框进了东厢房,孙氏终于忍不住轻叹了声,像是跟锦曦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着喃喃道:“咋看着你爷,老了许多呢……” 锦曦扭头看了一眼孙氏,静默了下,道:“宠儿如杀儿,是两个伯伯,把爷给逼老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要破鞋做嫂子! 老梁家后院的西厢房,并排三间屋子。从前是梁愈忠一家四口住在这里,占两间。 后来大分家后,这整个后院都拨给了四房。梁愈忠和孙氏从前住的那屋,改成了梁愈洲和崔喜雀的屋子,里面的床,衣柜什么的,塞得满满的,都是崔喜雀的嫁妆。隔壁的两间一直是空着的,梁愈洲和崔喜雀还没打算好派什么用场。 这会子,梁愈忠跟着老梁头去了对面的东厢房,这边,锦曦在西厢房前面漫不经心的打量,梁愈洲和崔喜雀的那屋,门上上着锁。而隔壁两间原来一直空置的屋子,却是前后窗户都支了起来,且从洞开的窗户里,锦曦还瞧见这两间屋里面,都摆着两张临时拼凑的,简陋的木板床。除此外,屋里还都摆着简陋的桌椅。 锦曦讶异了,招了孙氏来看,孙氏也是一头雾水。锦曦瞧见那边大梧桐树下,大房的三口人也还杵在那里,就招了粱礼胜过来询问情况。 “这两张床和桌椅,都是前几日三叔在这帮二叔打摇篮那会子,二叔拿出来让三叔一并整修出来的。说是回头兰丫头回来,好落脚。”粱礼胜一五一十道。 “兰儿姐从前还没出门子,就嫌弃这后院的低矮厢房。如今过的是少奶奶的日子,回娘家就更不可能过来这边睡!再说,二房的厢房,兰儿姐那间都还留着呢!”锦曦道。 “二叔他们是这么说的,说到时候赶上天色雨下的。不便去村西那边的老杨家,在咱家也都能落得下脚。”粱礼胜道。 “指不定是收拾出来,给兰丫头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住的呢!”孙氏猜测道。 倒是有这个可能,锦曦点点头,又问粱礼胜:“这两间屋子是四房的,二叔借用这事,可知会四叔四婶那了?” “嗯,说是知会了,还是四叔回来拿的钥匙开的门呢!”粱礼胜道。 锦曦点点头,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看来。梁锦兰这趟回娘家,排场还不小嘛,专门收拾了两间屋子给她身边伺候的人住。 “胜小子,先前那个面生的媳妇。是谁家的?”孙氏想到这个。又问。锦曦也响起那个奶水都被董妈打了出来的面生妇人,也看向粱礼胜。 粱礼胜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她们问的是那个妇人。一旁的董妈比划了个手势,粱礼胜脸膛一红,道:“我也不太清楚,听二妈说,好像是带过来的乳娘吧……” 怪不得董妈能打出奶水来,原来如此! 孙氏娘俩在西厢房门口又等了一会,不见梁愈忠出来,而东厢房里也没有激烈的声音传出,锦曦暗暗诧异,不晓得这老梁头又在跟梁愈忠打什么亲情牌! 孙氏出来的时候久了,孙老太那边放心不下,让简氏和桃枝过来看看情况。孙氏心里也是惦记着家里,便打算不等梁愈忠,先回去。 粱礼胜看到跟在简氏身后的桃枝,桃枝今日上身穿着一件粉蓝底起勾枝黄白色迎春花,右衽开襟的夏衫,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百褶襦裙,勾勒的腰肢纤细。黑鸦鸦有的秀发,如村里那些刚刚成亲的少妇般,在脑后一侧挽着个圆髻,一条乌黑的辫子从发髻一旁垂下来,绕过瘦削的肩膀,垂到胸前。随着走动,辫子的尾梢轻轻摇动。 刘海是中分的,分别往两侧的耳后挽起来,额头上一根杂乱的发丝都没有,露出一张瓜子形的清瘦脸儿。五官素雅,眉目有神,神情温婉。虽然消瘦,但是脸颊和嘴唇,却带着健康的红润。 粱礼胜看到桃枝,目光就再挪不开了,锦曦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愣愣的回过神来,伸手抓了在自己的后脑勺,窘迫的垂下眼。 简氏正跟孙氏那转述孙老太的原话,桃枝站在孙氏身后,目光也是间或朝粱礼胜这边看来,看到锦曦推粱礼胜的小动作,桃枝侧过脸,两晒的红色更深了几分。 金氏和梁礼青在那收拾地上散落的菜干,看到简氏和桃枝进来,梁礼青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一下子就赢来了两束目光,前一道是训斥,来自粱礼胜。后一道是警告,来自锦曦。梁礼青前面几回跟锦曦过招,就被锦曦给震住了,今日又亲眼瞧见锦曦赤手上阵,把梁锦兰娃儿的乳娘打的不成人形,梁礼青更是在心底对这个堂妹生畏,赶紧垂下眼不敢吱声。 金氏僵硬的站起身,松开手里抓着的两把菜干,目光直勾勾追着桃枝看,嘴巴微微张着,一副想说点啥问点啥,又不敢开口的踌躇样子。 桃枝自然也晓得站在那边,目光跟一般正常人稍显呆滞的中年妇人,是胜小子的亲娘。虽然被金氏那样直勾勾的目光追着,桃枝很是不自在,但还是朝金氏那边,敛眉垂眼,投去一个友好而温顺的笑意。 金氏愣了下,嘴巴张得更大。 孙氏从简氏那得知孙老太的坐立不安,当即也站不住,带着董妈她们就朝着院子门口急匆匆而去。简氏和桃枝紧随其后,桃枝走的时候,扭头看了粱礼胜一眼。粱礼胜下意识上前两步,又生生刹住脚步,忍着没有跟上去。看着桃枝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处,这才轻叹出一口气。 “二哥,别瞧了,再瞧那院子墙都被你的目光给凿穿了。”锦曦经过粱礼胜身旁时,微微一笑,道。 粱礼胜有点不自在的挠了挠脑袋,道:“她这样跟自个较劲做什么?先跟我成了亲,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陪她去府城看医,不也一回事么!” “二哥,你这样说,我就该自责了,若不是我这段时日耽搁了,早去府城了。不过,你放心,等我回去把家里事情安排下,很快就能陪表姨去府城了,这回,不会再拖延了。”锦曦道。 粱礼胜连连摆手,道:“曦儿妹妹,你别这样说自个,我只是心里急的慌,就那么随口嘟哝几句,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再说,你们对她跟一家人似的,但凡明白人都瞧得出来!” 锦曦抿嘴一笑,“二哥,别沮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阳光总在风雨后。” 粱礼胜是个粗人,听到锦曦拽了一句文来开导自己,忍不住憨憨一笑,道:“妹儿,你别再打趣我了,怪不好意思的,好了,我还得去田地里瞧瞧,先走了啊!” 锦曦点点头,粱礼胜大步出了院子。锦曦扫了眼紧合的东厢房的屋门,扭头招呼阿财:“我们也家去吧!” 阿财道好,抬步跟了上来,金氏从那边跑过来,拦住锦曦,吭哧着问道:“曦、曦丫头,那个、那个冲我笑的人,是不是叫做郑桃枝的呀?” 锦曦一愣,金氏竟然还摸到了表姨的名字啊? 锦曦抿嘴一笑,道:“嗯,正是呢。大妈怎晓得她的名字?觉着她咋样啊?” 金氏傻呵呵一笑,又摇了摇头,道:“你二妈告儿我的,说我家胜小子相中了个寡妇,就是那闺女吧?那闺女长得模样好,别的我说不好。” 锦曦暗暗咬牙,好你个杨氏,金氏的脑瓜子这段时日才刚刚好一些,你就管不住那大嘴巴,竟然把这事都给金氏说了?如此推测,那村里和隔壁村里,但凡杨氏喜欢串门的地方,恐怕都晓得这事。 不过,也不怕,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有心要做夫妻的人,不介意提前拖晚的,早晚都得搁在日头底下。 “大妈你刚才那样直瞅着人家看,人家不止不恼你,还冲你笑呢。那你说这样的闺女好不好呀?”锦曦打趣金氏。 金氏咧着嘴,想了想,点头道:“那闺女,瞧着面善,不像你二妈说的那样晦气。” 金氏是最不会撒谎的,锦曦一个倒仰,这个杨氏,到底在背后怎样埋汰桃枝啊?碍她啥事? “大妈,你想要我表姨给你做儿媳妇不?”锦曦试着套问金氏的想法,这很关键的。 金氏认真想了一下,道:“胜小子稀罕的,我就稀罕!” 锦曦一拍手,桃枝要是听到金氏这句话,指不定也是高兴的要落泪呢! “我表姨人好着呢,二妈她那是嫉妒,咱别信她的挑拨,啊?”锦曦试图拉拢金氏。 “挑拨,不信!”金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往后二妈要是再跟大妈这埋汰我表姨,大妈你记得一口唾沫喷她脸上,晓得不?”锦曦继续诱哄。 金氏用力点头:“喷她!” 锦曦抿嘴一笑,满意的点点头,又朝那边一脸不屑的听着这番对话的梁礼青扬声道:“知道你跟二哥打小感情深,怕他娶了个寡妇吃亏。二哥不是傻子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梁礼青抬眼看着锦曦,虽然心底畏惧锦曦的手段,但涉及到粱礼胜,梁礼青还是鼓起勇气皱着眉头回击道:“不是你的胞兄,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晓得不?村里人都在背后笑话我二哥,说他没能耐,找个四手货,找个破鞋做媳妇!”(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你欠揍 锦曦沉下脸来,冷喝道:“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外人要说啥谁堵得住?就算是那些大家伙都看好的姻缘和夫妻,村里人不还是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议论这议论那?你要懂得权衡,到底是你二哥的幸福日子重要呢,还是那些村人背后的言论打紧?哼,说到底,你不是当真兄弟情深在意你二哥的幸福,而是为了你的面子,不想你往后在村头村尾玩耍,别人看你的目光,你这个自私的!” 梁礼青不说话,铁青着脸站在那,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锦曦看他这副样子,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点,接着道:“大堂哥已经入赘县城周家,大堂嫂周氏是不可能守在你娘跟前伺候。三堂哥把师傅家当家,一年回村的次数一只不过三回,那也指望不上。而你,就更不用说了!大妈的身子啥情况你清楚。你们大房如今如今就缺了一个能当家,能照料你和二堂哥,能伺候你娘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我表姨郑桃枝,是最好的人选!” 梁礼青挑了挑眉,显然对锦曦的话,不抱认同的态度。 “我不是因为她是我表姨,才故意偏袒她,给她说好话,而是她这个人,本身就不错。算了,跟你说这些你这会子也不明白,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等日子长了,你自然就会看清楚我表姨的为人。你好好琢磨下我的话吧!” 梁礼青虽然脸上已经露出了琢磨的神情,但鼻子里还是习惯性的哼哼了两声。锦曦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又顿住,扭头很不悦的看向他。 “还有,我再顺便奉劝你一句,要是不想你和二堂哥的兄弟情疏远,往后见着我桃枝表姨,你最好别在那摆一副翻白眼猪哼的讨厌模样。你晓得不?我一看见那摆出那副样子,就觉得你很欠揍!” 锦曦说完,不再理会梁礼青,带着阿财两人出了院子,走进西面的夹巷里。 这边。梁礼青气的一脚把前面的簸箕踢翻在地。里面金氏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菜干,再次泼出来。 金氏摊着手,一脸无奈的看着梁礼青,梁礼青抬眼狠狠瞪了一眼她。怒道:“那个寡妇哪里就有那么好?你们一个个都瞎了眼!”说完。扭头朝着灶房后院跑去了。 锦曦和阿财行走在夹巷子里。经过二房的屋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谭氏的责骂声,还有杨氏断断续续的哭声。以及梁愈梅偶尔一两句插话。 锦曦在巷子里停了下,侧耳听着。 “……作死的,这会子哭爹喊娘,早前干嘛去了?……一肚子的阴损招数,这下招了报应,全落柏小子身上了吧?……有你这样做娘的?可怜我家柏小子,辣的差点背过气去,摊上你这样蠢笨的娘,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娘,你就别再责骂二嫂了,这不是二哥他,被曦丫头让人拧的胳膊脱了臼,二嫂心里憋着火,就想着报复一下嘛……哪晓得曦丫头赶的及时……”梁愈梅在一旁为杨氏的报复行为说情。 锦曦眯了眯眼,上回套问张大强感情发展的那番谈话后,锦曦还对梁愈梅的印象多少有点改观,甚至觉得这个胖丫是个从小缺乏关爱的,还心生出一点点同情来。 没想到,这梁锦兰一回来,梁愈梅就又沦为了她们的说客。哼,铁定是梁锦兰给了梁愈梅好处,又收买住了。 “你晓得个啥?你俩哥哥家这事儿,你赶紧闭嘴,也不准瞎搀和瞎道论,晓得不?”谭氏的声音传出,听话音像是在训斥梁愈梅。 果真,随即梁愈梅委屈的声音就响起:“娘,我这不看着二哥和柏小子心疼,就随口说上那么几句嘛!瞧瞧你,三房又没人在这跟近,娘你现在倒不如以前了?莫不成你怕了曦丫头不成?” “我呸,懒得跟你瞎扯,你给我赶紧闭嘴就是!”谭氏不耐烦的打断梁愈梅的话,捡起先前的话头,继续训斥杨氏,锦曦在门口听了一会,原本想进去,但听到谭氏训斥的大意,是在警告杨氏他们,不准再去自家家找事,不准再起幺蛾子。 “娘,我看啊,你就是怕了曦丫头的强势。”梁愈梅再次为二房打抱不平道。 “梅儿,二嫂晓得这家里如今就你率真,敢为我和你二哥,还有柏小子说句公道话!不能怪娘,你是不晓得,那三房人如今是财大气粗,家里养着打手呢!你听娘的劝,别搀和这事,省得回头把你扯进去,让你也遭那曦丫头的算计!”杨氏抽抽搭搭着道。 “二嫂,你莫哭,她三房有曦丫头顶着,你二房也有兰丫头呢!兰丫头如今做了少奶奶,手里掌管着县城布庄的大权呢,身边丫鬟婆子一堆,真论起财大气粗来,十个曦丫头也顶不上一个兰丫头!”梁愈梅大声道:“她今个去了镇上布庄,回头等她家来,晓得你们受了这样的委屈,必定会给你们出头的……” 锦曦眉眼间闪过一抹厉色,正要抬步进屋,身后,一只粗糙的大手掌搭在自己肩上。 锦曦扭头一看,是梁愈忠。他已经从东厢房出来了,脸色凝重,锦曦扭头的时候,梁愈忠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搭在她肩上的大手,力量不仅没有收回,反倒在增加,显然,他也听到了二房里面传出来的话,并且,他不想锦曦进屋去跟她们理论。 “回家,爹有事要跟你和你娘她们说。”梁愈忠沉声道,将手终于收了回来,还顺势将锦曦肩上的衣裳褶皱给顺手抚平了。 锦曦皱了下眉,掉转身形,随着梁愈忠出了夹巷,父女两个一路无话的出了村子,进了他们自己的家……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金鸡山村进村的塘坝上,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从田间地头收工回家。推着板车,赶着老牛,扛着农具,浩浩荡荡的回村。 塘坝下面的池塘边,尽是洗衣洗菜的妇人们,说说笑笑着。稍微远一点的池塘另一面,挨着池塘里的水,长着一长排的垂柳。借着柳树的遮掩,那里是村里男人们夏天洗澡的好去处。 有些如梁礼青梁礼柏那样的半大小子,还会爬到柳树上面,争相追逐着纵身跳到下面的池塘水里,有的为了耍威风,还会倒仰着跃入水里,溅起的水花一声接着一声,噗通的响个没停。半大的小子,正是皮实,在水里嬉闹,脱下同伴的裤子,远远甩到这边的水面,看着对方急恼,这就是农村夏日傍晚,一道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 这边浆洗的妇人们,每每这时,就会打住正在拉的家常,抬眼朝柳树那边水里嬉闹的一群黑脑袋架空的吆喝几声:“二蛋子,老实些,回头呛了水闹肚子,叫你爹抽你!” 往常的这个时候,梁愈林必定带着梁礼柏过来这边洗澡,但是今日这会子,柳树下面的水里,少了他们父子。而老梁家这边的二房,也是屋门上一把大锁锁的死死的,一家三口不知去向。 东厢房里有些闷热,也没有点灯,老梁头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闷着头抽旱烟,身边蚊虫一抓一大把,他也浑然不觉。身后梁愈梅的那屋里,点着灯光,传出哗哗的水声。 不一会儿,脚步声从院子门处传来,谭氏蹬着外八字步走进院子,一巴掌拍死两只蚊子,催促老梁头道:“别跟这装菩萨,赶紧的去前面大房那吃夜饭!” 老梁头拔出嘴里的旱烟杆子,撩起眼皮子问道:“咋在大房吃?老二他们下昼出去,还没家来?” 从过完年正月开始算,头四个月在大房吃喝,中间四个月在二房,三月中下旬的时候录,因为金氏病情加重不能自己,便提早了半个月跟着二房吃喝。现今是农历的六月上旬,老梁头他们还是归二房赡养。 谭氏摇摇头,道:“老二那混账东西,打完架就气呼呼跑回屋去,也不顾柏小子,翻箱倒柜拿了二百文钱就跑出去了,谁晓得是跑去哪里作死了呢!” “不是说柏小子情况不碍事吗?”。老梁头也不想过问梁愈林的去向,只问梁礼柏。 “下昼那会子,我和梅儿过去帮着老二媳妇,把柏小子好好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还给抹了些茶籽油驱辣味,也没啥大碍了,我们俩就回屋来了。指不定就是我们前脚走,后脚她就带着柏小子出了门。作死的,要出去也不过来这边打声招呼,撇下咱们在这痴汉等丫头!”谭氏一边嘟囔,一边拍蚊子,蚊子一抓一大把,越拍越多,嗡嗡的叫,烦死了! “我说你到底吃不吃饭?还跟这里坐着?一把老骨头等着喂蚊子吗?去去去,赶紧的起来,看着就心烦!”谭氏说着,拍了一下老梁头,老梁头打了个哀声,弯腰起身朝着院子门那边缓缓走去。 谭氏走到梁愈梅的窗下,敲了两下窗户,喊了声吃饭。里面传出梁愈梅的声音,随即屋门嘎吱一声开了,梁愈梅滚圆的身躯裹在一身蓝色的衣裙里面,还洗了头发,随便绞了几下,湿漉漉的披在背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躁动的夏夜 梁愈梅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出了屋子,看见谭氏等在屋门口,就朝谭氏抱怨道:“娘,这天热死了,才刚洗完澡,就热出了一身的汗,真是的!” 谭氏还在拍打蚊子,随口道:“这是老天爷的事儿,你跟我抱怨,我也没法子。赶紧的去你大嫂那吃夜饭吧!” 自打上回出了张大强那件事后,谭氏对梁愈梅的不听劝,和执迷不悟,也是来了个透心凉。但是,作娘的,始终还是舍不得拂逆女儿,尽管最后谭氏不得不应下了梁愈梅跟张大强的婚事,但是,自始后,梁愈梅明显感觉到谭氏对自己的态度,跟从前有了一丝变化。 那就是,再不会不管黑的白的,只要是她梁愈梅想要的,想做的,谭氏都毫不犹豫的给弄回来。 梁愈梅眨巴着眼睛看着谭氏,就好比今日下昼在杨氏那屋,若是换做以前,自己出声帮二房说话,谭氏铁定也会倾倒到二房这边。而今日下昼,谭氏不仅没有倾倒反而还当着杨氏的面,将自己给狠狠训了一顿。 “娘,你瞧瞧,我这身新裙子好看不?”梁愈梅打住心神,上前两步亲昵的挽住谭氏的手臂,撒娇的道。 谭氏斜了眼梁愈梅那一身裹得上下浑圆,压根就看不出半点腰身的蓝色裙子,鼻子里微微哼了哼,道:“这裙子以前没见你穿过,是兰丫头前两日给你带回来的新衣裳吧?这料子看着还不错,怪不得你今日躺在里面帮你二哥他们说话。敢情是拿人手短啊!” 梁愈梅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娘,蓝牙头颅今非昔比了呀,她这趟回来,不止送给我衣裳,还有一只银坠子,我屋里还有一大包的点心零嘴,那都是县城大地方才有的。我夜里饿了就吃几块,回头我给娘也送点去,好吃着呢!” 谭氏深深看着面前越来越胖。早就走了形的闺女。看着她撒娇时挤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看着她挽住自己的手臂,对自己撒娇讨亲近的样子,谭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梅啊……”谭氏无奈而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梁愈梅的五短手指。道:“王大夫的话。你可要搁心上。点心再好吃。该忌口时就得忌口。一个人要是连那点口腹之欲都不能按压的住,那往后嫁人过日子,日子长久着呢。要吃大苦头的呀!” 自打王大夫给冒出那样一些话,说是继续胖下去会影响将来怀孩子,谭氏就逼着梁愈梅节食。还没坚持半个月,梁愈梅就熬不住了,寻死觅活的,谭氏只得半途而废。 梁愈梅嘟起嘴巴,一把甩开谭氏的手臂,捂住耳朵跺脚道:“娘你烦不烦啊?总爱拿那没风没影的破事儿来说事而!姓王的那个老不死的说啥,你就信啥,他是你家祖宗吗?”。 “你这孩子,我是你娘,我啥都是为你好,你咋跟你娘说话的呢?”谭氏也怒了, “哼,好好意思说是我娘,有你这样做娘的吗?你咋就见不得我一丁点好呢?强子哥那事你这样,如今我刚刚穿上一件新裙子,你就非要在我高兴的时候净说这些扫兴的话吗?算了,气都气饱了,这夜饭我不吃了,大嫂那手艺也吃不着啥像样的,我回屋睡觉这总成了吧?”梁愈梅跺着脚嚷完,转身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屋门在身后摔上。 谭氏惊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时也是满面怒容,蹬蹬着上前拍打着屋门:“少犯浑,快出来吃饭!” “我要睡觉,谁都别来吵我!” “你这混丫头,我要不是你亲娘,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旁人才不会跟你费唾沫星子呢,不识好歹的东西!”谭氏怒道。 “……”屋里的火光一下子被吹熄,谭氏僵在门口,不用猜也晓得梁愈梅爬上了床。 宠儿如杀儿啊……谭氏叹着气,转身摇着头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这边谭氏的脚步声刚刚远去,后面梁愈梅的屋子里,屋门吱嘎一声轻响,一个胖乎乎的人影从里面探出头来,朝外面院子里打量了一圈。待到确定谭氏真正离去,那个胖乎乎的身影从门缝里挤出来,然后蹑手蹑脚的朝着灶房后面而去。灶房后面有扇低矮的后院墙,院门上搭着厚厚的稻草。出了那扇后院的门,是一个倾斜的下坡,跨过一条小水沟,连通着后面的大片田地。 纵横其中的高低起伏的田埂,蜿蜒着向几个方向延伸。梁愈梅提着蓝色裙子的裙裾,小心翼翼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田埂,从村子后面绕到村口池塘的柳树那边去。 这个时候段,真是村里人家吃夜饭的功夫,一轮上弦月挂在树梢,虽然不能如白昼般喧亮,但田间地头,以及村里的景物都还是能瞧出个大概。 屋子里闷热,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此时都喜欢将夜饭,摆在小矮子桌上,端到院子里的大树下。又或者直接将饭菜摆到门口的大石头上,一家老小端着碗,或坐或蹲或站,说说笑笑着一大碗搀和了红薯的杂粮饭,就着腌萝卜丁和酸辣的白菜条,就下肚了。 梁愈梅小心翼翼的挨着那些人家的院墙外面过,尽量不露出声响,偶尔也会引来几声狗吠。院子里吃饭的村人,都不以为意,只对那狗呵斥几声,便也作罢。 梁愈梅提着一颗心,好不容易蹭到村口那口池塘后面,隔着前面几排柳树,就是村里的池塘,也是男人们夏日洗露天澡的地方。 梁愈梅躲在一棵粗树干的柳树后面,借着夜色的掩护,目光投向前面的水里。 月光照下来,水面泛起细碎的波光。还有三两个男人,光着膀子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一边搓洗一边大声的谈论着田里的庄稼长势。梁愈梅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宽肩膀,一身精实腱子肉的年轻男子的背影上,一眨不眨。 过了一会儿,村子里传来妇人的吆喝声,水里的几个男人纷纷起身,月光下一条条精壮结实的男性身躯,在梁愈梅的眼前晃呀晃的,晃得她口干舌燥。 “强子,我们婆娘喊我们家去吃饭,你咋还在水里泡着呢?赶紧的呀,回头你家春妮儿急了!”其中一个男人在岸上往身上套大裤头,边跟还泡在池塘水里的张大强催道。 “我家春妮儿回娘家了。”张大强闷声道。 梁愈梅心头一喜。 喜的是春妮儿不在家,就碍不到她和强子哥相见,要晓得,自从那回从柳树林子后面炭洞里回来,张大强再没私下跟她约会了。就连两边定亲,张大强也就走程序的过来把礼品送到,两人都没打照面。还是梁愈梅躲在门后面远远的偷瞟了他一眼,因为照着这一带的婚俗规矩,男女双方在成亲前这段时日,是要回避的。 喜过后,梁愈梅又有些恼,因为张大强的声音有些发闷,难不成,春妮儿不在身边,他心里不乐意?梁愈梅手指掐着身前作为掩护物的大柳树,屏住呼吸继续留意着前面的动静,脚底边,蚊子们欢快的嗡嗡着往她身上扎,也浑然不觉。 “哟,你家春妮儿快要临盆了吧?咋这孩子还往娘家跑呢?”岸上的男人不解问道。 “可不就是嘛,还有半个多月就临盆了,她娘家兄弟说了门亲事,那姑娘过门,让她过去瞧瞧。”张大强一边擦洗头发边道。 “哟,那可是正经亲戚,那你这做姑爷的,咋不陪着春妮儿一道过去呢?莫不成是岳母那边,还在为你要娶小老婆的事儿恼怒,你才不敢去的?”岸上的男人打趣道。 张大强撸起一把水花朝那男人拍去,笑着吼道:“他娘的,闭上你的臭嘴,滚回你家去吃屎吧你!” 岸上的男人笑着跳开,拿着手里换下来的一团湿漉漉的衣裳,打着哈哈笑着回了村子,柳树这边终于恢复了平静。 金鸡山村村口的池塘有个名字叫做‘大塘’。顾名思义,就是范围很大的意思。靠近进村那条大路口的地方,是平常村人们浆洗之所,靠近柳树这边,则是天然的澡堂,男人和男娃子们的乐园。 梁愈梅四下细细瞄过,发现浆洗的妇人和洗澡的人,几乎都走了,就张大强一个人还在。他洗完头发后,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像水鸭子似的在水里自在的游了一会,这才过了瘾。划开水,走到岸边的一块滚条石头边。 梁愈梅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从他的动作看得出,他这是要起身家去了。 月亮渐渐爬上树梢,挂在天上,月光投映在水面,照的滚条石上正擦身子的男人,一身精实健壮的肌肉,越发的好看。尤其是他背对着这边柳树,弯下腰去套鞋子,挺翘而又结实的臀,还有那肌肉恒生的修长大腿,更是让梁愈梅移不开双目。 她再也顾不得矜持,提着裙摆悄悄往前挪了几步,站在另一棵大柳树后面。 “强子哥……”梁愈梅的声音如发情的猫,在春夜的屋顶哑鸣,因为紧张,因为激动,又或许因为亢奋,她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是却颤抖的像是在弹棉花人手中传出的声响。(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没良心的冤家 张大强已经上了岸,手里拿着一团衣裳,嘴里哼着山间小调,正踏着月光打算进村。听到柳树后面突然传来这一声走了腔的叫声,张大强本能的唬了一下,惊愕的看向左手边的那几排柳树。柳树枝叶繁茂,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进去,里面影影绰绰,光线黯淡,一时瞧不真切。 就在张大强以为是有鬼正准备拔脚飞奔的时候,其中一棵柳树后面,再次传出一道女音。 “强子哥……你莫怕,是我。”梁愈梅说着,从大柳树后面绕了出来,站在月光能照见的地方,一手掐着树身,另一手揪着裙摆,紧张又扭捏的站在那里。 张大强循着这熟悉的声音走进柳树后面,瞧见梁愈梅正扭捏着站在那里,眨巴着一双眼睛,手指抠着树身,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 张大强下意识皱了皱眉,但还是放柔了语气,做讶异状,问道:“唷,是梅儿啊,这大晚上的,你怎一个人在这?” 梁愈梅扭动了两下身子,嗔道:“强子哥,你个好没良心的……” 嘴里娇嗔着,眼睛却从他健壮的上身,一路滑到下,又从他修长结实的大腿往上移,最后定格在张大强窄紧的腰腹间。 乡村男人们夏日从池塘里洗完澡上岸回家,通常都只穿着一件四角短裤衩,四角短裤衩沾了水会贴合在身上,把某些部位的轮廓勾勒的很真实。 乡下民风比较淳朴,男人也都比较粗犷。不太计较这些。更有甚者还有人拿别人的那里打趣,给人取诨号。 张大强也是这副穿戴,但是在听到梁愈梅的叫声后,他下意识将那条洗澡的帕子,往腰上围了一圈。 “强子哥,你杵在那做啥呀,人家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子,又热又闷,还给蚊子咬得全身都是包!”梁愈梅又是一声娇嗔。 这声娇嗔,让张大强刚刚擦拭干净的后脊背。又冒出了冷汗。说实在话。他真是不太想过去,但是想到老梁头许诺的那些丰厚的嫁妆,张大强挥开心里的厌恶,丢下手里的衣裳。四下瞄了一眼。确定无人经过。坏笑了下,抬步朝梁愈梅靠近,一把将她搂了个半怀。 因为对方体型实在太圆硕。标准身形的张大强没法子见过她搂个满怀。 梁愈梅的蓝色裙子本身就单薄,加之张大强就腰间穿了那么两层布,两个人这么一搂抱,身体都紧紧贴合在了一块。 “好梅儿,你一个人出来的?这大晚上,你爹娘也放心?”梁愈梅身上的狐臭味刺激着张大强的鼻息,他松开手不动声色的拉开两步的距离,俯视着梁愈梅问道。 “快别说他们了,说起来就火大。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呢!”梁愈梅嘟起嘴,很委屈的道。 “啥?他们不晓得你出来了?”张大强眉眼一急,道:“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回头他们瞧你不在屋里,着急啊,我这也该家去了,我娘还烧好了夜饭等着我呢!”说着,张大强就想走,梁愈梅一跺脚,侧身双臂搭在树身上,把头和脸埋在双臂上嘤嘤哭起来。 张大强走出去的步子,只得又收了回来,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压低声的哄着。伸出手去,轻轻拍着梁愈梅的虎背熊腰。 “强子哥,你个好没良心的,吃完了到手了,就不稀罕我了么?咱两定亲前那会子,哪一回出来私会,不都是你缠着不让我家去?如今……”梁愈梅说不下去,又嘤嘤抽泣起来,还伸手去拍开张大强的手。 张大强很无奈,只得改口道:“好梅儿,快莫哭了,强子哥啥时候都稀罕你呢!这不是担心我老岳丈他们担心着急才撵你家去么?” “没别的意思?”梁愈梅侧过脸问,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因为侧脸的缘故,三层下巴叠合在一块,愈发的没有脖颈。 张大强挤出深情的笑,点了点头,道:“哪能有别的意思……啊……” 最后一个话音还没落下,胯下就一紧,梁愈梅的手已经利落的扯下他搭在腰间的帕子,胖乎乎的手挤进张大强的四角裤衩子里面,一下子就捞住他那根东西,牢牢拽在手里。 张大强哭笑不得,微微躬身夹着双腿站在那。 梁愈梅瞟了眼自己手里的那根‘硕果’,得意的哼哼了声,道:“好个没良心的,嘴巴里涂了蜜吗?我才不信你的那些鬼话呢,分明就是畏惧你老娘和你媳妇,才不敢来见我!” 张大强陪着笑,道:“好梅儿,你这话说的,真伤哥的心哪!哥是真心惦记着你呢,想你想的夜夜睡不着!” 梁愈梅又哼了声,表示不信,但是脸上的怒容和怨气,早就消失了八成。 “你要是不信我口里说的话,那你总该相信我那小兄弟吧?它就在你手里拽着呢,我惦记不惦记你,你问问它不就晓得了?”张大强坏笑下,低声道。 梁愈梅脸颊开始发烫,掂量了下手里拽着的‘张小强’,先前还是软哒哒的,这会子在她的手掌心里,一点一点的膨胀起来,暖呼呼火热热,不一会儿,张大强湿漉漉的四角裤衩里,就顶起了一张小帐篷。 “鬼晓得它这样子……是惦记我还是惦记你那在娘家的媳妇?哼,我才不信呢!”梁愈梅说完,用手在张大强的那个上面,轻轻捏了一下,退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到大柳树的另一面,月光照不见的阴影里。 乡下女人白天要操持家务,伺候公婆叔姑和孩子,夜里上了床,还得满足自家男人的那方面需要。即便怀了身孕,老一辈的人叮嘱头一两个月不能行房。等出了第三个月,就能在一起。 张大强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好吃懒做的,田地里的庄稼打理的也不好,都是得了大伯父的帮衬,让他帮忙运猪杀猪什么的跑个腿搭把手,给些工钱。往往正是这样好吃懒做的人,又正当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那方面需求旺盛之际。 春妮儿娇小的身子骨经不住他夜夜倒腾,后来怀了身孕时常闹肚痛。孔氏一心要抱大孙子。时常叮嘱警告张大强不能犯浑。张大强憋得没有法子的时候,只能让春妮儿用手帮他过过干瘾。 梁愈梅的出现,无疑是让张大强膨胀的欲望暂时的得以舒缓,加之梁愈梅提及的老梁头两口子早年就在开始准备丰厚的嫁妆。更是让张大强动了心思。 后来出了梁愈梅那事儿。春妮儿一赌气。虽说原谅了张大强,也松口答应让梁愈梅进门,但却再也不让张大强近她的身。更别提用手帮他发泄了。 可把张大强憋得,那叫一个慌啊…… 此刻,梁愈梅才刚刚握住它,都还没来得及撸动,‘张小强’就成了一块火烧火燎的铁棍子。男人大多是下半身动物,被身体的欲望牵引着走,即便心里头厌恶梁愈梅没有女人味,只有一身的狐臭,但是,张大强还是舔着笑跟到了大柳树后面…… 月亮渐渐越升越高,夏夜的微风,从池塘对面的田地里吹拂过来,带着庄稼特有的草木的清香。这边的村子里,用过了夜饭的村民们,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摇着蒲扇天南地北的瞎侃。柳树前面的池塘中间,长着一小圈的荷叶,粉红的荷花打着蕊儿,在月下娉婷而立。沾着露水的宽大荷叶上,两只青蛙正叠加在一块,四肢弹动着进行一项神圣的交配工作,阵阵激昂的呱呱声在水面回荡。 与此同时的大柳树后面,张大强使出吃奶的气力托起梁愈梅,将她抵在后面粗大的树身上,掰开并抬起她滚筒状的大腿,勾在他的腰间。 梁愈梅早已是心花怒放,一条手臂搭在张大强的肩上,另一条手臂绕过身后的树,指甲扣进了树身,身后的大柳树,因为这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击,树叶发出摇晃的沙沙声。 在呱呱的蛙鸣声中,两个人也在做着两只青蛙做着的事情,带着水声的啪啪声,混合着张大强粗重的喘息,梁愈梅销魂的低吟,在微微的夜风中低低徘徊…… 隔着一口池塘,几块棉花地的另一边,是梁愈梅的三哥梁愈忠的家。 因为梁愈忠带回来的那个沉重的消息,锦曦家今夜的夜饭,大家都只是草草糊弄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心思。 夜饭后孙氏将犯困的老三老四,交给了孙老太和桃枝。内院的院子里,大槐树上已经开满了一串串白色的槐花,清香中带着丝丝甜味的香气,在院子里萦绕。 但是,坐在大槐树下面的一家三口,却是面色不一,梁愈忠一脸的悲伤和低沉,孙氏微微垂着眼,一声接着一声的低叹,显然还不能从那个消息中回过神来。而坐在他们中间的锦曦,却是微微蹙眉,目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孙氏才终于出声,询问梁愈忠:“我今日看着曦儿奶,走路说话都跟往常一般,中气十足的样子,我这心里还暗自高兴来着。哪里晓得……竟然就得了那样的病……” 据家来后梁愈忠所说的,原来,老梁头当时将梁愈忠一个人召进东厢房,主要为了两件事情。 第一是代替梁愈林跟梁愈忠赔不是,并许诺让梁愈忠回头去后院的杂物屋子,将那些给梁愈梅打制嫁妆的好木材,任意挑选家去,算是作为梁愈林砸坏梁愈忠家桌椅的补偿。 第二件事情,是把谭氏患了‘喉症’这事,私下透露给梁愈忠。 梁愈忠当时听到谭氏患了‘喉症’,整个人就呆了,老梁头红着眼眶拍了拍梁愈忠的肩,痛声叮嘱梁愈忠,这事谭氏自个还不晓得,就老梁头一个人晓得。 “人各有命,说起来,我娘那样强势的一个人,没想到最后落得这样个下场!”梁愈忠痛声道,悲伤之情溢于言表:“如今家里人都蒙在鼓里,就爹和我晓得,爹的意思是,不想告诉大房二房和四房,他也是看我们一家人老实守信,不会说漏嘴,才告诉我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谭氏得了死症 第三百二十九章谭氏得了死症(二更) 孙氏隔着石桌伸手捏了下梁愈忠的手背,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犹豫着问道:“听你这样说,那爹的意思是不给治了?” ‘喉症’在乡下人眼中,那是要命的不治之症状。孙大虎和孙二虎的娘,也便是孙氏的大妈,那时候就是得了喉症死的。 梁愈忠和锦曦以前也听孙老太她们说起过,说是得了那种病,起初还能吃些细软的东西,到后来是水都喝不进口,整个人给饿的皮包骨,到最后活生生的饿死的。 锦曦将喉症跟现代医学里的某一种病症一对比,发现惊人的相似,估计让这个时代的乡下人闻风丧胆的喉症,应该也就是上一世,现代医学都无法攻克的食道癌! 锦曦垂下眼去,若是真的,那她也真是从心底为谭氏感到惋惜和担忧。 梁愈忠苦涩一笑,对孙氏摇了摇头,道:“几年前,里正家的老父亲,也是诊断出来患了那种病。像里正他们那样的人家,还有亲戚在县城那块,人脉,钱财,不管哪样都不错,四处求医问药,把个老头子折腾掉大半条命不说,最后还是死在那个病上!” “那。曦儿爷的意思,就是要我们不要声张,好好的让曦儿奶过完这最后……”孙氏说不下去了,缩回手在那抹泪。虽然从进门的那一日开始,便一直被这个恶婆婆欺压。孙氏从来没有在心里咒骂过谭氏,若有抱怨,那也是怪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但是,当今夜真正得知谭氏将要不久于人世,前面那么多年的欺压日子,似乎一下子就在孙氏的记忆里,淡远了。甚至,跟这生死比起来,从前那十多年的欺压日子。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夜风微凉。大槐树上偶尔洒下一两片花瓣,落在石桌上。两口子相向而坐,相顾无言,一个低头抹泪。一个扼腕低叹。气氛瞬间沉闷下来。 锦曦动了动坐的有点僵硬的身子。看了眼自己爹妈这副失魂落魄的悲伤样子,试探着出声道:“但凡有那种大病的,多少会有点端倪不是?我瞧着奶那气色。比以前还要好。指不定,我爷是见这回的事情闹大了不易收场,就编出这个来吓唬爹娘你们,好让咱们不要再追究二伯他们,就此翻过这一页……” “不可能!” 锦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愈忠给出声打断了。 梁愈忠略有不满的抬眼看向锦曦,道:“你爷再如何,也不可能拿你奶的健康来做文章,那不吉利!再说,你奶那病又不是你爷给诊断出来的,是人王老大夫给诊断出来的!” 锦曦瞧见梁愈忠有点恼怒的样子,晓得自己这回的疑问不合时宜,赶紧乖觉的闭嘴。 镇上的王老大夫?锦曦留了个心眼,回头去镇上,得找个机会亲口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如此,那从明日起,我每日都变着花样的,给曦儿奶做好吃的,亲自送过去……不然,等到后面她吃不进嘴,就啥都没用了……”孙氏低声道,梁愈忠点点头,两口子又开始对坐着悲伤。 人活一世,匆匆几十载,只有生前日子过到了,才是真的赚到了。等到人一死,两眼一闭,坟头长满杂草,任凭后人拿再多的供品,也是枉然。锦曦得出一个感悟,活着不是目的,享受其中的过程,才是要紧。 大槐树下面石桌边的三人沉默的当口,那边,董妈和简氏步伐匆匆的进了内院,正朝这边走来。借着月色,锦曦看到这婆媳两个的脸上,都是一副神情怪异的样子,尤其是简氏,那头发梢还在往下滴答着掉水。 梁愈忠因为是背对着那边,加之又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中,对董妈和简氏的到来没有注意。但是,孙氏和锦曦却都留意到了。 一大家子吃过夜饭后,简氏想去洗头,后院的井水太过清凉,简氏便决定去那边池塘里洗。 夏日的池塘水经过一天的日晒,水是温和的,很适合洗头。董妈正好也要去池塘边搓洗两块帕子,婆媳俩便跟孙氏这招呼了一声,踏着月色去了那边的池塘。 锦曦估摸着时间,这婆媳俩去了大概半碗茶的功夫不到就回来了,还这样一副惶急的样子,铁定是有事情。 孙氏抬头关心的询问简氏是怎么了,简氏很慌张的挤出一丝笑,摇头道没事,就去了饭堂拿东西,拿完东西便惶急的出了内院去了前院。 孙氏一心在纠结谭氏的喉症上,也就没太往深里去想,继续坐在那里陪着梁愈忠沉默。 这边,董妈拿起米糠的箩筛,往里面拌了剁碎的青菜叶子,定时去侧院那喂猪和鸡鸭。走出两步,还是忍不住转头对这边石桌旁的孙氏道:“夫人,有只鸡母这两日有些不安分,你过来瞧一瞧吧。” 孙氏讶异了下,抬眼看向董妈那边,董妈在朝自己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又瞟了眼梁愈忠那边,孙氏诧异,一般这个季节,鸡母是不太会孵蛋的,董妈这样说,难不成是有什么话要背着梁愈忠,私下里跟自己说?孙氏这样想着,起身跟随董妈去了侧院。 锦曦把董妈的神色举动全看在眼底,她们前脚走,她后脚就跟梁愈忠那打了声招呼,跟了上去。 孙氏和董妈站在侧院和主院交界的那排镂空墙壁边,董妈正跟孙氏那小声嘀咕着话,锦曦站在拱形月亮门的后面,隔着一道镂空的雕花墙壁听她们俩说话,当她听到董妈口里说出的内容时,着实惊呆了。 “……董妈,这大晚上的,你和文芸娘没瞧错?确实是曦儿她姑?”孙氏还是不敢置信,拽住董妈低声询问。 “……我们俩都亲眼瞧见的,月亮天,柳树后面,那个女的一准就是大小姐那姑,那身形金鸡山村,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董妈很肯定的道。 “我的天哪,这是遭的哪门子的孽啊,都是订了亲的人……”孙氏一筹莫展,想了下,突然又问:“那跟曦儿姑在一块的那男的,你们可瞧见了是不是张大强?” 董妈迟疑了下,摇摇头道:“这还真不敢肯定,那男的背对着我们,又隔着池塘,只瞧见一身光溜溜的……不瞒夫人,我当时也是跟夫人想到一处去了,想再仔细瞧瞧他是谁,我家那媳妇,夫人你是晓得的,两个娃儿的娘,却还是脸皮子最薄的一个人,当下顾不得洗头,转身就回了,我也只得回来。这事……夫人您看……” 孙氏轻叹口气,朝董妈摆了摆手,叮嘱道:“这样的丑事,说出去抹黑的是整个老梁家,曦儿她奶……罢了,董妈,今夜的事情莫要声张,也莫要再提了,就当做……啥都没瞧见,随她去吧,哎!” “听夫人的吩咐,那我先去把饲料给喂了。”董妈道。 “我跟你一道去,顺便抓一只小母鸡,明个用百合干煨上,晌午饭前给曦儿奶送去。”孙氏道,两个人的脚步声随即朝着侧院后面的鸡棚那边渐渐远去。 拱形月亮门这边,锦曦靠着院墙,嘴角高高翘起。 想不到哇想不到,梁愈梅竟然还这样热衷打野战?也不怕那水边的蚊子吸干她的血? 虽然孙氏叮嘱董妈,这事装作不晓得,不过,锦曦可不想装不晓得。白日里梁愈梅在二房屋子里,为了维护梁愈林他们而说的那些话,再次浮现在锦曦的耳边。 锦曦轻哼了声,不管那男人是不是张大强,不是反而更好,锦曦决定要送她一份惊喜,于是,快步去了主院的前院,找到了阿旺。 阿旺的身手不如阿财,但是阿旺最擅长的就是神出鬼没。譬如那时候梁锦兰躲在尼姑庵里悄悄堕胎的事,锦曦就是让阿旺将那堕胎药渣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去了镇上杨记布庄的门口。 锦曦找来阿旺,跟他耳语了几句,阿旺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道:“大小姐,你就瞧好吧!”说完,就阔步朝院子门口走去,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一拍脑门子,道:“瞧我,倒把自个的身份给忘记了,哪有贼从正门出入呢!”说完,三两步跑到院墙底下,如猴子一般灵敏的爬上院墙,翻了出去。 这边,锦曦又找到阿财,两人也出了院子,来到自家那两亩地的棉花地里矮下身蹲着,目光投向隔着一片池塘的对面那几排柳树后面,因为隔得有些远,瞧不真切,不晓得那一对正HAPPY的男女,有没有云收雨散? 阿财沉默的跟在锦曦身后,对她这大晚上的突然出门虽然心里不解,但却半句也不追问。锦曦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小姐如果觉得能说,他就听,小姐没有说,那也是有小姐的理由。 但是毕竟是练家子,阿财的夜视眼力,自然比锦曦要好。很快,池塘对面柳树后面的动静,就被他察觉了。 他看了眼身侧蹲在棉花地沟里,正一脸肃色以待的锦曦,阿财忍不住嘴角抽了下,没想到大小姐还有这样的嗜好啊?可是,她瞧得见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跑进柳树后的贼 锦曦凝神静气,目光一会儿盯着柳树那片,一会儿又移到距离柳树最近的那几户人家。那几户人家虽然没有灯光传出,但院子里却不时有阵阵说笑声传来。这个时间段村人都在纳凉,还没有那么早睡呢。 很快,池塘对面不知是谁传来一声惊呼,“有贼,遭贼了!” 随即,院子里便有火光亮起,男人女人都开始闹动起来,有人举着火把冲出了院子,月亮天下,分明有个黑色的人影,抱着两只咯咯叫的母鸡,正逃也似的往池塘边的柳树那边跑去。 后面,举着火把的男人们追上来,大喊:“贼跑进了柳树后面,你们几个从那边包抄!” 几乎是同一时间,隔壁邻舍们都点了火光,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涌到了院子外面的路上,还有人敲起了铜锣,人声鼎沸,一长排的火把倒映在池塘水里,将四下照的如同白昼…… 身后的棉花树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阿财警惕的扭头,就瞧见那个偷鸡的贼正猫着腰朝自己这边过来,口鼻的地方还蒙着一块黑布,双手却是空空如也。 “谁?”阿财低喝,就要动手,手臂被锦曦拽住。 “别动手,是阿旺。”锦曦轻声道,话音才落,便见猫腰过来的贼,一把抓下蒙在口鼻处的帕子,露出一张笑呵呵的熟悉的脸,朝一脸戒备的阿财挤眉弄眼了下。 阿财微微一愣,可不正是阿旺么! 锦曦伸手拂掉粘在阿旺肩上的一片柳叶。压低声问:“你从柳树林子里过,可瞧见那对男女了?” 阿旺点点头,道:“还在,正热乎着呢!” 锦曦抿嘴一笑,朝阿旺竖起个大拇指,又问:“我让你过去随手偷件东西,好把村人也吸引出来,你怎么抱了两只老母鸡?” “老母鸡咯咯的叫,好吸引人哪,还别说。对面有一户人家养的那匹大黑狗。还真够凶的,还好我爬墙快,不然都要被它咬下一块肉,好险!”阿旺抹了把额头的汗。有点后怕道。 “那大黑狗是何周来家养的。用铁链子拴在石磨边。出了名的凶。”锦曦道。 “不过,那大黑狗还真是健壮,都快赶上一匹小马了。”阿旺道。 “这会子过夏火气旺盛。回头等到了下半年进了九天,咱想法子把何周来家那小野驹似的狗给下药弄出来,咱大锅煮了!”锦曦道,想到用那硬柴架旺火,大锅焖煮滚刀狗肉块,撒入辣子花椒等大料,锦曦就忍不住目光有些飘。 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阿旺和阿财听到锦曦这样说,也都忍不住跟着畅想起来,阿旺甚至还用力吞了一口口水。虽然置身炎炎夏日的棉花地沟,但三人都恨不得赶紧入九,好吃狗肉! 这边正畅想着,池塘对面早已是人声鼎沸,火光冲天。人声喧哗,铜锣炸响中,几乎半个村的人都被惊动了。 “这么热闹,不会是对面柳树后面那对男女被当场逮住了吧?”锦曦这样想着,拨开挡在身前的几株棉花树,朝对面望去,这一瞧,锦曦真是又惊又乐,果然被撞了个现形! 在村里,虽然大家明面上都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避讳什么的。但是私下里,这些没有什么精神娱乐的村里的男男女女,亘古以来最大的谈资和乐趣,还是在身上那三寸之间的风流情事上。 村里那些寡妇家的墙头,那是经常被村里一些不安分的男人们,爬的土砖都松动了,村里人也都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谁跟谁暗地里眉来眼去,谁家的婆娘和谁家的男人在后面山凹的林子里睡觉,传回村子里,除了换来双方婆娘的一通吵架对骂,双方男人的一场厮打,村里人的一番调笑,也再没别的。 谁村没有那点破事儿呢?里正也不会每件事都上纲上线。 今夜,村里人撞到了张大强和梁愈梅在柳树后面做那种事,从常理来说,他们并未触犯什么,还都是有了婚约的人,只是在道德礼仪和名声方面,是一种抹黑,会招人笑话罢了。 若是换做往常,村人撞见这一幕,也就是如此哄笑一番,但是今夜的情况不一样。 因为,当他们撞见张大强和梁愈梅时,也意外的瞧见被那贼偷走的两只母鸡,已经被拧断了脖颈,裹在张大强换下的那一团湿漉漉的脏衣服里面。 到底是偷情还是偷鸡?又或是偷情兼偷鸡?这样,就有些掰扯不清了。 何况,那两只拧断了脖颈的鸡,是何周来他婆娘从娘家那边费了一番口舌,才讨回来的,因为上回鸡瘟,何家的鸡几乎是一扫而空。 “阿旺,那鸡也是你放进去的?”锦曦侧过脸来问阿旺。 阿旺嘿嘿一笑,很无辜道:“那俩家伙咯咯的叫,还险些把一泡鸡屎嗬在我手里,我一急就扭断了它们的脖颈,顺手给塞到了那家伙的衣裳里。” “嗯,你做的很好,比我吩咐的还要哦好,就要这样!”锦曦朝阿旺竖起大拇指,满意的转过脸去,梁愈梅,别怪我今夜对你下黑手,怪只怪你不自量力,保持你的中间立场置身事外多好,偏要站到梁锦兰那边。 老梁家这块,老梁头,谭氏,梁礼胜梁礼青兄弟,正围坐在堂屋一盏昏暗的豆油灯边吃夜饭,金氏端着碗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扒。 昏暗的灯火照见桌上的几只酱色的碗里,几乎都是些碗底子,基本上是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菜,只晓得空气中弥漫又酸又辣的咸萝卜条气味,还混合着咸白菜的酸臭味。 梁愈梅没有过来,给她炖的那碗鸡蛋羹,谭氏让老梁头一口喝了,老梁头摆摆手,将那鸡蛋羹推到梁礼胜面前,道:“田地里的庄稼活,都指着胜小子,多吃点,补点气力。” 梁礼胜也是舍不得吃,推给一旁盯着那碗鸡蛋羹眼睛放光的梁礼青,道:“青小子正长身子,还是青小子吃!” 这边大家正在和谐的推让一碗鸡蛋羹,村口那块的池塘边,围了一大圈的人,何周来正揪着浑身只穿着一件四角大裤头的张大强,两个人脸红脖子粗的争执着。何周来他婆娘袁氏,正揪住衣衫不整的梁愈梅,又哭又骂,跟她索赔那两只老母鸡。 “你这人真是死缠烂打,我都跟你说了好几声,我们没有偷你家的鸡,死了活了干我们啥事,快松手,我要家去……”梁愈梅反手推着袁氏,很是理直气壮的大声道。 所谓人在世上走,刀在石上磨,梁愈梅如今也是百炼钢,不怕这样的场面了。还敢当众跟袁氏辩驳起来,也不管周围围着的那一圈村人们异样嘲笑的目光。 锦曦家这边,蔡管家匆匆走进后院,梁愈忠跟孙氏已经进了东厢房,正准备洗漱上床歇息。听到蔡管家将池塘对面村民们火光冲天,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梁愈忠不以为意,正在铺床的孙氏却惊呼一声,神色全变了。梁愈忠当即察觉不妙,一番追问下,孙氏才吞吐着将董妈和简氏先前在池塘边看到的事情,给梁愈忠交代了。 梁愈忠一听,神色大变,气的抓起桌上一只茶碗,就砸在地上,哐当一声,茶碗四分五裂,茶汁溅了一地。 孙氏惊得跌坐在床边,梁愈忠从来不会生气到砸东西,这是头一回,由此可见他的恼怒!孙氏轻拍着胸口,幸好老三老四如今是跟着孙老太和桃枝睡,要不,定然会吓哭。 “你为啥不早一点跟我说?妇人之心,糊涂!”说完,梁愈忠一跺脚,扭头冲出了屋子,留下孙氏在那抹泪。 对面西厢房,听到响动的孙老太和桃枝,都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碎裂的茶碗,还有坐在床边抹泪的孙氏,孙老太当即就惊愕住了。桃枝赶紧去收拾地上的狼藉,孙老太上前来询问孙氏情况,孙氏抽泣着将一切告诉了孙老太,孙老太一听,略松了口气。 原来是为了梁愈梅的事情迁怒玉真,还好不是两口子内部的事情,既如此,那就不碍事。 “曦儿爹不是真要冲着你来的,他这也是对他那不争气净丢脸的妹子气到了。玉真啊,你也甭难过了,这事,站在你这个嫂子的立场,也着实难办,说了也不好,不说也不好,等回头曦儿爹家来,你再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孙老太如此开导着孙氏,孙氏点点头,道:“我省得,娘也甭为我担心,我没事的!” “不担心,哪家的两口子不是吵吵闹闹摔摔打打着过来的呢?想那会子,我和你爹,也是这样,你别多想,娘才不会瞎操心!”孙老太慈爱一笑,伸手摸了摸孙氏的头发。 桃枝已经在她们母女说话的当口,手脚麻利的将地上收拾干净。 “表姐,要我说,表姐夫对你,那可真是百里挑一的好。”桃枝擦拭着手走到床边,也安慰孙氏道:“我以前走过三家,前面那男人我还没过门就没了,不晓得脾性。中间那个男人还算不赖,至少他没喝酒的时候不会打我撒气。后面那个男人,痛快了打我,不痛快也要打我,为了我不能生孩子,他气恼至极就拿火折子烫我的大腿和手臂……哎,这些都过去了,不说了。表姐,表姐夫真是不赖,不抽烟,喝一点点的酒,酒德也好,顾家顾孩子,对舅妈和我,也是亲厚。”(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人至贱则无敌 桃枝口中的舅妈,就是孙老太了。孙老太和孙氏愕然的看着桃枝,难怪这个表妹手上和腿上,会有伤疤,原来是这样来的!孙老太无声叹息着,孙氏眼眶又红了,这回是为桃枝心疼的。 “桃枝啊,曦儿今个跟我提了你的事儿,说是等她这两日把家中事情安排下,就陪你去府城。”孙氏想起这事,赶紧道,唯恐又忘了,早一点说,也能早一点让桃枝宽心。 桃枝当然是满面欣喜,孙老太拉过桃枝的手,道:“回头从府城家来,我们就捎口信去郑家村和孙家沟,让你老娘和你舅舅那都知会一声,回头老梁家那胜小子过去提亲,要是诸事顺利,咱也赶在年内把婚事给定下来!” 桃枝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羞涩的抿着嘴不吭声。孙氏张望了一下屋门口,站起身道:“曦儿爹去了池塘那边有一会了,我不放心,想出去那边看看!” “桃枝啊,你和董妈陪着你表姐过去,老三老四睡着了,我去看着!”孙老太忙地做了安排,于是,桃枝喊来董妈。 孙氏瞧见锦曦那屋没有点火,诧异道:“这个小管事婆,难不成今日睡得这般早?” “指不定早听到风声,随着表姐夫一道过去了也说不定呢!”桃枝瞥了眼锦曦那屋子,抿嘴一笑道。 “是这样啊,那我们得加快步子过去,回头人多冲撞起来,我担心她磕着碰着!”孙氏道。加快了步伐,三人急匆匆出了内院朝着外面院子行去…… 锦曦带着阿财阿旺潜伏在棉花地沟里,看着一塘之隔的另一面,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其间以张大强的叫嚣,和梁愈梅理直气壮的辩驳,最为有穿透力。 锦曦抚额,这梁愈梅和张大强,如今还真是油条炸老了。自己还以为这一招。会让他们惊慌失措,没想到,人至贱则无敌呀! “哎,爽点大打折扣!”锦曦自顾嘀咕着。 “大小姐。啥叫爽点?”阿旺不解问。阿财也是一愣。不明白小姐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锦曦想了下,正琢磨着该如何敷衍过去,突然。隔着几垄棉花树的地埂上,传来由远及近的匆促脚步声。 锦曦侧目一看,竟然是梁愈忠和蔡金山还有蔡庆阳三人,梁愈忠走在前面,一闪而过,没太看清他的面色,但锦曦从他那走路的姿势和三人一路无话的沉闷气氛推测,梁愈忠必定是听到了风声,正气呼呼的赶去池塘那边。 “大小姐,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等到梁愈忠三人过了池塘坝,进了村子,阿财压低声问道。 “不去。”锦曦很干脆的道。 她才没打算过去搀和那破事的,横竖梁愈梅和张大强强势的很,哪里还需要救兵呢! “那我们就一直潜伏在这里看戏?”阿旺问。 “嗯,我爷奶那边,还有张家人也都还没过来呢,等他们都过来了,好戏才叫真正开场!”锦曦道。 老梁家这边夜饭还没吃完,就有住在村口附近的春柱,也就是跟梁愈忠家交好的春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给老梁头和谭氏传话。 老梁头他们一听,全都傻了眼了。老梁头用筷子指着谭氏,怒吼:“死老太婆,你不是说那梅丫头赌气把自个关在屋里睡觉么?这咋回事?” 谭氏惊得脸都白了,嚷嚷道:“作死的,你问我,我问谁去?”明明走的时候,那屋门还是紧紧关着的,火烛也吹熄灭了,怎么一眨眼,就跑出去跟张大强鬼混?这个不争气的…… 老梁头手里的一双筷子直接摔在谭氏的脸上,谭氏吃痛尖叫一声,从凳子上跌到地上,手里的碗也泼了。 “屡教不改的畜生,老子要把她甩到塘里去喂王八!”老梁头一脚踢开椅子,气呼呼起身冲出了堂屋。 梁礼胜和金氏过来扶谭氏,谭氏推开梁礼胜,急道:“快,胜小子你快跟着你爷,莫让他起头上当真把你姑给扔塘里去了……” 梁礼胜赶紧起身紧追着老梁头去了,这边,谭氏顾不得额头上被老梁头那筷子戳了一条红痕,又吩咐梁礼青赶紧去找三叔三婶过去劝。 “娘,我那碗蛋羹才吃了一半,你给我留着,回头家来我还要吃!”梁礼青眼睛望着桌上的鸡蛋羹,磨蹭着道。 金氏使劲朝梁礼青使眼色,担心谭氏责骂他,谭氏不仅没有责骂,道:“你跑着去你三叔家,赶在你爷前面,回头奶奖你四只鸡蛋,快去!” 梁礼青像是打了鸡血,一扭头拔腿就冲出了屋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这边,金氏扶起谭氏坐到凳子上,谭氏揉着后腰,脸上一阵阵的抽着凉气,像是扭到了后腰。 “娘,我扶你去床上躺着!”金氏道。 “你妹子命都快没了,你还惦记着让我去挺尸?作死的,每一个像样争气的,都是些混账!”谭氏指着金氏,劈头就是一通训斥,金氏垂着头不敢做声。 谭氏没心思再骂,伸手让金氏搀扶着,也出了屋门朝着前面村口处的池塘边急急而去…… 锦曦是真不打算露面,可是,这会子是想不露面都不成了,因为不止梁愈忠过去了,老梁头和梁礼胜也过去了,张屠户两口子也去了。如今,孙氏在董妈和桃枝的陪同下,竟然也去了池塘那边。 锦曦不放心孙氏,只得带着阿财阿旺,也出了棉花地,赶到了池塘那边。 这隔着一片池塘远观,和近距离置身闹动的中心点耳濡目染的现场版观看,那效果就是不一样啊! 张大强还跟何周来揪在一块。何周来跟梁愈忠差不多的年纪,在村里是属于那种比较沉默寡言的人,锦曦对他不是太熟。他的婆娘袁氏也是个话不多的妇人,中等个头,生了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跟锦曦同年,最小的闺女还在身上抱着。 袁氏原本是跟梁愈梅纠缠在一块,跟她索赔两只母鸡,却没梁愈梅‘理直气壮’拒绝了个一干二净。那边张大强也是梗着脖子,面对何周来的质问,连句解释都不给。 面对着张大强和梁愈梅这二人的厚脸皮和无赖。何周来两口子也是气得翻白眼。还真不晓得一个村子住着几十年的人,竟然是这样的品行!两只断了气的母鸡,就包裹在张大强的衣裳里面,这样铁证如山。竟然连句解释的软话都欠奉! 张大强正当年轻。加之好事进行到一半就被遏断。心里头窝着熊熊的火气,几下功夫就将何周来推到地上,口里大吼:“老子就偷了你家的鸡。咋?你咬老子?” 何周来气得当场就跟张大强扭打到地上,张大强身强力壮,几个来回就骑到了何周来的身上。袁氏哭着冲过去拉架,梁愈梅从后面揪住袁氏,大喝:“不准欺负我强子哥!” 周围的村民们都看不过去,全都围上来将张大强从何周来身上拉下来,张大强体内的暴躁因子完全被逼发出来,在那如困兽似的吼叫踢打。何周来家隔壁的金山顺被踢中,气得一屁股坐在张大强的腿上,啐了一口大骂:“这狗日的,刚做完那事,还力气忒大,发情的黑骡子也不及他!” 妇人们这边也都上前去拉扯梁愈梅,何家的几个孩子吓得瑟瑟发抖。梁愈梅依旧从后面牢牢揪住袁氏的头发不松手,对身边几个打圆场的妇人大吼大叫:“拿开你们的臭手,别碰我的衣裳,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那几个妇人闹了个无颜面,也都动了怒火,涨红着脸回击:“真是不要脸到你祖宗家了,十里八乡哪有像你这样的闺女?做了丑事还比谁都硬气……” “我跟强子哥是订了亲的,我们是两口子,爱咋地咋地,要你们管?”梁愈梅丝毫没有脸红。 老梁家所有人里面,梁愈忠是头一个赶到,正好瞧见梁愈梅力辩群雄的这一幕,气得大步冲进人群,一把揪住梁愈梅,大喝:“快松手!” “谁让她无赖我们偷她家母鸡?就不松!”梁愈梅依旧牢牢揪住袁氏的头发,毫不畏惧暴怒的梁愈忠。 “真不松?”梁愈忠冷声再问。 “哼!”梁愈梅倔强别过脸,就是不松。 梁愈忠气得后槽牙都在颤抖,抬手就是一巴掌,梁愈梅耳膜边一震,被打了个踉跄栽到一旁,边上的村妇们不仅不去拉一把,还有人顺势伸手一推,梁愈梅摔倒在地,一边脸全红了。 “三哥,你、你敢打我?”梁愈梅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指着梁愈忠厉声尖叫。 从小到大,爹娘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几个哥哥更是对她敬若远之。梁愈忠竟然打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梁愈梅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抓起身旁地上的一颗石头子,朝梁愈忠砸去。 梁愈忠没想到梁愈梅还会还击,愣在那,一个人影从他身后冲出来,挡在他前面。熟悉的衣裳熟悉的背影,梁愈忠一下子就认出是老梁头赶来了。 叮咚一声脆响,那颗石头子稳稳砸在老梁头的额头上,然后掉落到地上。 梁愈梅愣住了,梁愈忠愣住了,紧接着赶过来的孙氏也愣住了,边上围观的妇人们也都愣住了。不过,孙氏身后几步远的锦曦,却是稍稍讶然了一下,随即有点想发笑。 老梁头这还真是流年不利啊,短短两日里,先是挨了梁愈林一巴掌,现又遭了梁愈梅一石子,虽然都不是出自成心,但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走的什么运哪?(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节哀顺变 二合一 “不要脸的畜生啊,老梁家祖宗的脸,都给你当草纸给人擦了屁股!”老梁头气得脸都白了,指着梁愈梅大骂,跨前两步,一把将呆在那的梁愈梅拽起,拨开围观的人群,大步朝着前面不远处的池塘边走去。 锦曦惊得一眨不眨,老梁头这是要推梁愈梅下水呢? 梁愈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吓得失声尖叫,“强子哥,救我啊!” 张屠户中间折回了趟家,这会子又赶来了,手里多了一副捆绑猪的绳索,还带着家里的两个儿子。 “何周来兄弟,你放心,回头那两只母鸡,一定给你赔上!这兔崽子先让我绑回家去,我今个不代他死去的爹,我那可怜的兄弟好好教训这兔崽子,我对不住大家伙!”张屠户暴怒道,一边已经甩开麻绳,围观的男人们纷纷上前帮忙,三两下就将张大强绑了个严严实实。 麻绳在赤裸着的胸膛和大腿上,勒出一道道很深的痕迹,张屠户又拿出一根扁担来,穿过麻绳,和他家大儿子合力将张大强担起就走。张大强不能挣扎,但口里还在出恶言,骂何周来,骂那该死的贼嫁祸他,张屠户实在恼怒,直接扯下张大强那一团脏衣裳,滋拉一声扯下一大块,堵住张大强的嘴,挑起就走! “强子哥,救我啊……”池塘这边,梁愈梅还在一声声惊恐的朝张大强求助,见到张屠户他们抬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匆匆出了人群。梁愈梅气得直跺脚。 又跟梁愈忠这求助,梁愈忠一反常态,紧握着拳站在原地,冷着眼看着,没有阻拦的意思。梁愈梅已经被老梁头拽到了一块凸出去的滚条石上,老梁头的手劲儿还在继续,没有要收回的意思。梁愈梅的鞋尖儿都沾着了水,她吓得脸色煞白。 粱礼胜受了谭氏的吩咐,赶紧跟过来,伸手欲阻止。被老梁头踹了一脚。大喝:“老子清理门户,谁都不准过来!” 梁愈梅眼泪鼻涕横流,瞟到人群中的孙氏以及孙氏身后几步处的锦曦,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朝孙氏那边大喊:“三嫂。曦丫头。快救我啊!” 孙氏看到这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跑到梁愈忠身畔。“曦儿爹,咋办啊?这水可深着啊……” “随爹处置!”梁愈忠闷声道,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双拳握得咯咯响,眉头也是皱得整张脸都扭曲了。锦曦也跟了过来,看到梁愈梅吓得这副可怜样子,心里真叫一个爽快啊…… “人要脸,树要皮,老梁家出了你这样的畜生,家门不幸啊!老子生了你,今个就能灭了你,大家伙都给作个证,我要把这个不要脸的畜生推下池塘去喂王八!”老梁头气得身子直打抖,说话间又将梁愈梅往前推出一步,梁愈梅已经半边身子悬在那里,身下就是黑蓝色的池塘水。 这片池塘,老早就在了,听说池塘底很深,以前淹死过人,梁愈梅吓得眼睛紧闭,双手牢牢抓住老梁头的手臂不放,狠命的想要往岸上挪。 “三嫂,曦丫头,你们是死人吗?见死不救啊?快救我啊,我不想死!”梁愈梅朝孙氏和锦曦这边尖声喊叫,一只脚已经被老梁头推得踏空了出去,在水面上使劲的划拉着,掀起片片水花。 孙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要上前去劝,被梁愈忠拽住,“不吃到苦头永远不晓得改过!” 孙氏不能过去,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梁愈梅一边挣扎着抓牢老梁头的手臂死活不肯松手。老梁家都没人出来阻止,边上那些围观的村人们,自然就更不会有那份好心去多事,何况,他们也根本不相信老梁头会真舍得,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梁愈梅罢了!众人也都很淡定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摇着蒲扇,抱着孩子,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闹剧。 “爷,我看你还是别把姑推池塘里喂王八了,这样不好啊!”没有人出声阻拦,锦曦却出声阻拦了,不仅如此还上前了一步。 梁愈梅朝锦曦投来一个感激的笑,老梁头扭过愤怒的脸,阴沉的瞪了一眼锦曦。 “曦丫头,不准多事,滚一边去!”老梁头朝锦曦怒喝! 锦曦愣了下,心道这回难道众人都猜错了,老家伙是真的动了真怒要推梁愈梅下水?若不然,自己的出现必然是一个很好的台阶,老梁头必定会借此下阶,放了梁愈梅的。但是,眼前老梁头那一脸震怒的样子,无疑是不需要台阶下。 锦曦微微一笑,扬声道:“爷,你先前也说了,小姑不争气不要脸面,连带着把咱老梁家祖宗的脸都给人当了草纸擦了屁股。既如此,这样一个浑身恶臭的人,你把她给推到池塘里喂王八,岂不也是弄脏了池塘水?” “就是啊,这池塘可是咱全村人浆洗的地方,你老梁头要清理门户,带到别处去处置,可别弄脏了池塘!”人群中很快便有妇人高声附和锦曦的话。 “真要处置,地儿多的是,送去柳树林子后面的土窑,逐出家门赶出村子,那都成啊……” “再不济,打晕了丢进村西的那条大河,顺着河水往下淌,也比弄脏池塘水要来得强啊……”人群中开始积极的给老梁头出主意,一个接着一个,一招比一招损! 梁愈梅气得直翻白眼,曦丫头这是在帮她还是在损她? 老梁头也是意味不明的深看着锦曦,摸不准锦曦到底是要解救梁愈梅呢,还是要煽风点火引燃众怒? “老梁头,你这到底是要推还是不推呀?杵在那里那么久,等得我们大伙都急死了。水边蚊子多,你倒是要咋样,动作利落些啊!”又有个男人在人群中起哄,老梁头一张脸又黑转白,由白转青,像是打翻了染缸。 老梁头这边还没来得及下手,池塘那边高高的塘坝上,只听到噗通一声水响,随即便传来妇人变了调的哭喊声。 “娘,娘……”哭声变了调儿。却又是那么的熟悉。俨然是金氏。粱礼胜一听,拔脚就拨开人群朝着那哭声冲过去。 梁愈忠也是拔腿跑了过去,孙氏和锦曦紧随其后,这边石头上。老梁头愣住了。随即便听见接连着的几声水响。平静的池塘水面,俨然是跳进了好几个人。 孙氏扶着金氏坐在岸边,锦曦和桃枝两手紧握着站在一旁。目光紧张的看着粱礼胜,梁愈忠,还有春柱几个村人,从不同的方向朝池塘中间那个一起一落,一会儿探出个脑袋,一会儿又被水埋下去,毫无章法的扑腾着的黑影游去…… 耳边,孙氏正在急急询问金氏情况,那边瞧热闹的人都移到了这边,金氏显然是吓的不轻巧,说话本来就不利落,如此就更是语无伦次,众人听得极是艰难。但终归还是听明白了个大概。 老梁头冲出家门嚷着要来灭了梁愈梅,后面谭氏在金氏的搀扶下,也朝这边追来了,但是谭氏脚力慢,又扭到了腰,等她赶到池塘边,只瞧见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谭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来,正好瞧见老梁头下定了决心做出推梁愈梅下水的动作。谭氏一急,晓得开声劝阻已经没有作用,便转身跑出人群站到高高的塘坝上,一猛子就扎进了池塘水里…… “借过借过!”老梁头踉跄着拨开围观的妇人挤了进来,看到坐在地上吓呆了了金氏,又看到池塘中间的景象,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 锦曦朝他身后瞟了眼,没发现梁愈梅。 “胜小子,你那边找着人了没?”水里一阵响动,梁愈忠从水里探出头来,大声问一旁的粱礼胜。粱礼胜抹了把脸上的水,摇头道:“刚明明就在这,没找着啊,三叔,咋办?” “接着找,分散开来!”梁愈忠急道,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沉到水底,粱礼胜也是如此。 岸上的老梁头听到这话,一个踉跄,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去,是蔡金山一把扶住了他。 蔡庆阳和春柱大牛几个,都都纷纷从水里探出头来换气,俨然,都没找着。 孙氏和金氏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锦曦站在那,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依旧不见谭氏的身影,心里也是焦急万分,同时,还有一点自责愧疚。 希望谭氏不要出事,虽然不是她亲手推的,可是今晚这事,自己无疑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阿财阿旺,你们两个也下去帮着找人!”锦曦吩咐身旁的两人。 阿旺毫不犹豫脱了鞋子和外衣,就跳下了水,阿财迟疑了下,涨红着脸道:“小姐,我不会水性。” 锦曦愕然,阿财又道:“不过,我可以沿着池塘边找寻看看,我夜视眼力还行。” 锦曦一听,赶紧点头打发他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有越来越多的男人们纷纷跳到池塘里开始找寻,先前个张大强扭打在一块的何周来,也脱了衣裳下水帮着找谭氏。里正听到响动也赶过来了,指挥着人手下去帮忙,这池塘很大,又是夜里,池塘里还长着荷叶,荷叶上那两只交配后的青蛙,正蹲在一块呱呱着晒月光,被这大举动吓得都跳进了水里,水鸭子被惊得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岸边的人越聚越多,到最后,这池塘几面都是人,打着火把一边喊一边找,孙老太也被惊动的出来了,锦曦家的四个长工也过来加入了找寻的队伍中。 老梁头已经站不住了,挣扎着也要下水,被蔡金山和村里几个老者给劝住。原本还悬着一轮弦月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几朵黑云,将月亮遮住了,四下变得昏暗起来,岸上虽然火把多,但是池塘大,照见范围有限,水面一片漆黑。 老梁头站在岸边,眼睛盯着面前一片漆黑的水面,担忧的几次要昏厥。 锦曦再也站不住了。报复梁愈梅,让她丢脸出丑,锦曦从来不后悔。但是,若是谭氏因为今夜的事情,而把性命给丢了,锦曦愧疚难安。 即便是个不相干的村里老太太,锦曦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何况,谭氏对于锦曦,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而是她这副身体原主人的亲祖母。梁愈忠的娘。 希望老天爷保佑,谭氏千万不要出事!锦曦在心里默祷…… “找到了找到了!”忽然,从池塘对面的塘坝底下,一个拐角的地方。传来阿财急促的喊声。水里的人和岸上的人。都朝塘坝那边狂涌而去。老梁头跑在最前面。身旁是蔡金山跟着,锦曦和梁礼青紧随其后。 “快过来人搭把手,我不会水性!”阿财急促的喊声再次传来。 水里传来阵阵哗哗声。很多个黑影拍打着水朝阿财声音的那个地方奋力游去,可是,却都无法靠近阿财。 借着塘坝上的火把,锦曦看到塘坝底下的某一处,阿财一脚踩在岸边,另一脚下到了水里,一手紧揪着岸上的一块石头,另一手拽着水里的一个黑色物体。 为什么锦曦会觉得是黑色的物体呢?因为那个黑色物体在阿财的手里,像是放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面的一团衣裳,在进行三百六十度的转圈子。 “过来搭把手,这下面水的吸力好大,我快要抓不住了!”阿财在塘坝下面大声喊。 “哎呀,不得了,那处是个大‘吸窝眼’哪!”老梁头惶急着往下面走,一不留神滑了一跤,幸好蔡金山抓住,不然真就滚到了池塘里。 锦曦听到那个地方有个吸窝眼,也是惊的脸色都变了。可千万别小看这些池塘和河里的大吸窝眼,这可是乡下水域里面的百慕大魔鬼领域。村子前面官道两旁,那些纵横在田间低头的大水沟,和小水沟里的水,都是从这个大吸窝眼里流过去的。 大吸窝眼的下面,塘坝的底下,会有一条类似于地下暗河,却又不是真正的地下暗河的暗河穿过。衣裳菜叶子,一经漂到这大吸窝眼附近,就会被一股大力吸引着卷进去,想要再见到它们,得去塘坝那边一条大水沟的出口处等。当然,往往从水沟出口处出来的衣物,基本都已经被搅成了麻花辫,而菜叶子,则成了一滩菜糊,一碰就碎。 有一年不晓得是谁家的狗从塘坝上掉到了大吸窝眼里面,被卷了进去,最后堵在底下的通道里面,好长一段时日,那段大水沟里的水,都散发出腐臭之气。 村里的男人洗澡都在那边的柳树跟近,女人们浆洗也从来不来这块,谭氏要是被卷到了吸窝眼的底下,这身形铁定会被堵在底下的通道,那可真是死定了! 身后其他的人都还没有赶到,塘坝上高高火把的照映下,锦曦瞧见阿财显然是在咬牙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和力度,全部寄托在他扎在岸边稀泥的那只脚还有手里抓住的那块冒出来的石头上。就在锦曦看向下面的当下,阿财拽着的那颗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下,往外沙沙掉土。稀泥根本不能借力,在这样下去,不止谭氏要被卷进去,不会水性的阿财也有危险。 老梁头滑下去摔了个四仰八叉,不是蔡金山从后面捞住,老梁头也栽进了水里。 锦曦推了下身旁的梁礼青,道:“你下去拉住阿财,我在上面拽住你!” 梁礼青磨蹭着不愿意下去,锦曦气的当即抬手就要耍他耳光,手臂才抬起来,底下的阿财就低呼了一声,整个人被下面吸窝眼的力量带的踉跄着进了水里,水一下子就没过了阿财的腰。 锦曦身后感到的男人女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谁都不敢下水。而水里的梁愈忠还有其他人,也都无法靠近那个吸窝眼。 “大家手拉手,结成猴子捞月状,水里的人也不要散游,结着人墙,往吸窝眼处靠!”危急时刻,锦曦突然大声喊起来,随即岸上和水上的人都有了动作。就这样,岸上水里两方相互配合,终于将阿财和谭氏拉上了岸。 阿财倒没什么,就是身上衣裳却湿了,谭氏的情况就很不好。捞上岸的时候浑身冰凉,脸在水里泡的都快浮肿了,嘴唇都发白了,头发上面还挂着两只小螃蟹,一双鞋子全给冲不见了,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脚背上,叮着水里的蚂蟥。肚腹的部位微微隆起。 梁愈忠抱起谭氏,放到塘坝上,老梁头跪在一旁浑身直颤抖,一口一声‘老婆子!’喊得声嘶力竭。李大夫也在围观的人群中。不待老梁家人去请。主动撸起袖子上前来查看。 他只把两根手指搁到谭氏的鼻息下面,就摇了摇头。金氏孙氏哭得差点昏死过去,孙老太和桃枝都在一旁抹泪。其他围观的男人女人们都一个个惋惜叹息,或是在跟后面赶来瞧热闹的人讲述今夜事情的经过。 梁愈忠和梁礼胜也都砰的一声跪倒在谭氏的两侧。二人嚎啕大哭。声音凄惨。听者无不揪心。 锦曦眼泪涌出来,跪到谭氏的身侧,用树枝将她头上的小螃蟹挑开。又将她脚背和脚底板的蚂蝗拍落。谭氏一辈子最要好,头发从来都是梳理的一丝不乱,身上的衣裳也是很干板利落。锦曦唯一能为她最后做的,就是将这些脏兮兮的东西拍掉。 李大夫想起起上回桃枝妇人溺水,是梁愈忠家的大闺女梁锦曦,用一种奇怪的法子给挽回了一条命,便跟老梁头提起,说是或许可以一试。 老梁头也记得这事,于是赶紧让锦曦来给谭氏做。锦曦不是没有想到人工呼吸这一法子,只是,人李大夫都给谭氏进行了几方面的检查,没有气息了。而且,从谭氏落水的时间,还有她此刻这副几近僵硬的样子来看,恐怕早就断气了。 所谓的人工呼吸,是急救的一种,有特定的时限,过了那个时限,哪怕你用鼓风机对着她吹,也是白费。 何况,这人和动物都一样,肉做的身体一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僵直的躺在那里的样子,实在让人从心里畏惧。即便是亲祖母,锦曦也不敢趴在她的脸前,跟她嘴对嘴的渡气…… 锦曦以谭氏情况比桃枝严重,自己还未成年气息不足,怕是起不到好的效用为理由,但是老梁头还是坚持要锦曦试一试,死马当做活马医! 孙氏看出锦曦的为难,道她来,并让锦曦将作法要领告诉她。锦曦犯难了,自己害怕死了的谭氏,孙氏铁定也是害怕的,但是,孙氏却愿意为了锦曦去做这些! “娘,你的火性不够,小姑呢,让她来,她身子肉多气息足!”锦曦大声道,众人四目一找,都没瞧见梁愈梅,大家伙儿这才想起这件事的起因罪魁祸首。老娘都跳水了,她倒趁乱跑了…… 梁愈忠和梁礼胜他们是儿子孙子,有些不便,金氏愚笨,老梁头不放心,孙氏倒是最好的人选,但她先前哭得处于半昏死状态,此时别说给谭氏渡气,自己都是董妈和桃枝搀扶着。 老梁头一咬牙,决定亲自上阵,锦曦心里松了一口气,将人工呼吸的要领毫无保留的说给了老梁头,并自告奋勇在一旁辅助。 人群照着锦曦的吩咐,都往边上散开些,好让新鲜的空气进来。老梁头照着锦曦教的去做,捏住谭氏的鼻子,深呼吸,然后捏开谭氏沁凉的嘴唇,仰头埋头,将气一口口渡进去。 这边,梁愈忠他们按住谭氏隆起的小腹,用力按压弹开,如此往复了十多回。周围的人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群中间地上躺着的谭氏,四下都安静下来,就连平时最爱嚼舌根子的妇人也不敢出声,一个个神色各异但又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幕,有的甚至还捏了一把冷汗。 水,从谭氏的两边嘴角溢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梁愈忠他们继续再按,老梁头也继续给谭氏渡气,谭氏的小腹渐渐平了下去,可是,她的眼睛依旧是紧紧闭着,脸上还是一汪死色,李大夫再次给她探鼻息把脉,还是无助的摇了摇头。 “人已经去了,节哀顺变吧!” 老梁头如遭雷击,僵在那里,梁愈忠和梁礼胜抱住谭氏的身躯,嚎啕大哭。金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孙氏直接晕死过去。锦曦跪在谭氏脚边,眼泪哗的一下涌出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守灵夜发生的事 二合一 谭氏的溺水身亡,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锦曦若不是亲眼得见,当真不敢相信,昔日那个强悍刁蛮的精干老太太,叉腰站在院子里把媳妇们指挥的团团转的谭氏,竟然当真就这样去了? 昏厥过去的孙氏,被董妈直接驮回了家,孙老太担心的跟在后面照料去了,桃枝在这边陪着锦曦。梁愈忠和粱礼胜跪在谭氏的身侧,吭天吭地的哭着,捶打着身下的土地。老梁头也是一副悲伤过度,而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锦曦看着梁愈忠抱住谭氏的尸身,哑着嗓子,一声声的哭喊着:“娘……娘……” 锦曦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如果自己不去报复梁愈梅,没有去设计她,就不会有这后来的一切。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即便真有如果,也不能改变锦曦要打击报复那些中伤过自己的人的决心!谭氏,是这场计划外多出的因素,锦曦是人不是神,不能算到这些预计外的。 况且要从老梁头手里救下梁愈梅,也有许多种法子,但谭氏偏偏选择了这一种最不明智却又最具危险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也可以说,这是谭氏自己选择的路子,也是她的造化……锦曦表示惋惜和难过。 春柱和大牛他们在一旁劝着,里正和村里的几个老者,也都在那提醒老梁头。 “人死如灯灭。梁老哥,还是赶紧把嫂子的身后事给操办起来吧!”老姜头道。 老梁头抹了把死灰一般的脸,无力的点点头,眼皮层层叠叠着耷拉下来,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老三,派人去镇上,把你四弟他们催回来!再去给亲戚家把信!”老梁头开始吩咐起梁愈忠和粱礼胜:“去村西头老杨家那边找到你二叔,让他们全都回来!” 梁愈忠这边自然是蔡庆阳得了吩咐,赶紧派人去了镇上。春柱和大牛跑去找来一副临时拼凑的担架,和梁愈忠一道合力将谭氏搬到了担架上。上面盖上一块白布。从头蒙到脚。 “老婆子,咱家去!”前面担架起身的时候,老梁头突然发出一声沧厉的悲嚎,边上围观的人。皆被这氛围感伤。一个个面色悲戚。 梁愈忠抬前面。春柱和大牛合力抬后面,梁礼青扶着金氏,桃枝扶着锦曦。分别跟在担架的两旁,金氏哭得直抽搐,锦曦和桃枝也是垂头抹泪。后面蔡金山扶着老梁头,老梁头拖着步子,每挪一步,似乎都比搬山还要艰难。再往后面,便是跟着一大群村人,跟老梁头和梁愈忠交好的那些人都在其中。 一路往老梁家那条青石板巷子而去,锦曦发现所经过那些屋子院舍,无一例外家家户户的院子门外面,都挂着一只筛子。这是这一带反而风俗,死者经过的一路,家家户户都要悬挂筛子,用来辟邪,尤其因谭氏并非正常死亡,有的人家甚至还挂了八卦。 好不容易到了老梁家正门前,老梁头将谭氏的尸身安置在大房的堂屋。梁愈忠去内院将东厢房的门拆下并搬过来,两端架在两张长高凳上面,搭成门板,谭氏就躺在门板上,头朝里脚朝外。白布从脖颈的地方盖到脚踝处,脸上覆着厚厚几层的黄色草纸,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一块打了结,还在滴滴答答着往下面滴水。 老梁头进了屋就再也站不起来,坐在谭氏的尸身边,目光浑浊的看着,口里还在喃喃自语。 “老婆子啊老婆子,你这又是何必?我晓得你是想用跳水来吓唬我,怕我当真推了梅儿下水,你这老婆子咋这么傻这么倔呢?虎毒不食子,我怎么会当真推呢!”老梁头兀自咕哝着,老脸一片悲恸。伸手抹了把谭氏头发梢上滴落的水,摇头苦笑:“瞧瞧如今,你用性命来护着的闺女,你躺在这里,她都不露面,也没人来给你换寿衣。老婆子啊,你这是何必呢?” 四个儿子里面,如今就梁愈忠在跟前忙活着谭氏的后事。粱礼胜去找梁愈林他们,还没有回来。 老梁头见梁愈忠忙不过来,就吩咐跟在金氏身侧的梁礼青:“去后院灶房,取一只吃饭的大碗,装满米拿到这边来插香!” 梁礼青往金氏身后缩了缩,嗫嚅道:“爷,你让别人去吧,我怕!” 老梁头眼睛几乎要瞪出来,随即又暗沉下去。 “爷,我去取。”锦曦主动道。 老梁头抬眼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锦曦,良久,点了点头,又跟金氏道:“你陪着曦丫头去后面!” 金氏抹着泪点头,桃枝也跟着作陪,三人一道去了后面老梁头他们住的内院。 路上,锦曦询问金氏事发前的详细经过,从谭氏以往护梁愈驹和梁愈梅的手段和法子看,她今晚一来就选择二话不说的跳水这种过激行为,应该是有原因的。 从金氏那里,锦曦得知,原来当时有人过来传话时,老梁头当即就在饭桌上对谭氏大发雷霆,并将筷子摔到谭氏的脸上,还将谭氏推到在地,谭氏的后腰也是在那个时候扭伤的。 不仅如此,老梁头还当着谭氏的面,扬言要灭了梁愈梅,清理门户,谭氏当真了。晓得这次不是一哭二闹就能从老梁头手里救下梁愈梅,于是,便有了跳水那过激的一幕。 锦曦再次往深里推测,谭氏铁定是没打算死的,无非就是用跳水来震慑老梁头,没想到,很倒霉的遇到了大吸窝眼,一条命也因此给搭了进去…… 虽然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锦曦心里的那种负罪感稍稍轻缓了一些。但是内疚和伤心却依旧存在。 “曦儿,你姑当真跑了?”桃枝瞥了眼东厢房那一排黑漆漆的屋子,低声问道,打断了锦曦的思绪。 “爷扭着她站到滚条石上那会子,她吓都吓得要死,奶用跳水来胁迫我爷,我姑必定就是趁着这乱子给溜了!”锦曦回想当时的情景,分析道,心里对梁愈梅的鄙夷和厌恶,是越发的深了。 “曦丫头。你说她要是溜走。会去哪里?”桃枝又问。 锦曦想了想,道:“不晓得,但铁定不是跟张大强私奔,因为张大强被张屠户他们五花大绑的押回去了。”说到这。锦曦突然想到什么。从金氏手里接过火把。大步朝梁愈梅住着的那屋奔去。 屋门果真是虚掩着的,不需用力轻轻一碰就开了。锦曦打头阵进了屋子,金氏和桃枝跟在后面。屋子里,翻箱倒柜一片狼藉,锦曦瞧见梁愈梅梳妆台的最底下一层抽屉,是敞开着的,里面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绒花什么的。而地上,还掉落着一只银耳钉。 “要不是遭贼,就是我姑卷着财物跑了!”锦曦咬牙道,掌心里死死拽着那只从地上捡起来的银耳钉…… 锦曦将一碗装着冒尖儿大米送到老梁头手里,顺便也将那只银耳坠交上,并说了在梁愈梅屋子里发现的事情。 老梁头瞬间就跟锦曦想到一块去了,整个人随即石化!将那只银耳钉捏在掌心,脸颊的肌肉狠狠抽搐着。 那边,梁愈忠从老梁头手里接过那碗装着大米的碗,摆到谭氏头前,在米山上插上三根点燃的香。 又将一只冬天用来取暖生火的灰褐色的土盆,放到谭氏的头下面,蔡金山已经买来了俩捆草纸,还有几大把香烛,还有几挂鞭。崔喜雀娘家的老爹老崔头,还有老姜头,坐在屋子一角的八仙桌后面,一个开始裁剪草纸,另一个将鞭炮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孙氏苏醒后赶紧过来了,换了一身素衣。董妈神情凝重的陪着。因为此时已经夜深,老三老四还不到一周岁,又都睡着了,便没有带过来,只带着锦柔。 几个人在门前边给谭氏磕了头,然后孙氏开始去梁愈忠那边帮忙,锦柔看了一眼谭氏对着门口,白布没有盖到的脚丫子,呈外八字的仰着,脚上被水泡的脚皮都皱到了一块。锦柔从小就是在谭氏的怒喝和压制下长大的,谭氏对她基本没有露出过笑脸,如今瞧见谭氏这样躺着,锦柔还是本能的畏惧,并还多了一层对死亡的恐惧。 锦曦等锦柔磕完头,赶紧过去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捏住锦曦冰凉的手,发现妹妹的身子在轻轻的抖动。显然,她在害怕。 锦曦拉着她往一旁的墙壁边的长凳子上坐着,谭氏和金氏也坐在一块,锦柔紧紧拽住锦曦的手,这才勉强不抖,但眼睛却不敢去看前面堂屋中间谭氏的尸身。 梁愈忠正跪在谭氏头前方的那只土盆边,将点燃的草纸一张张放到土盆里面。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说,人死后,其他什么清明盂兰节日里烧的纸钱,不过是后人寄托哀思的,根本到不了先人的手中。 唯有这刚刚断气后,在头前土盆里当着她面烧的纸钱,才能灵验。并且,还只能是经儿子和孙子这些男丁的手烧的,才能凑效,媳妇,闺女和孙女烧的,也是没用。 梁礼青还是畏畏缩缩着不敢上前去烧纸,于是,梁愈忠只得忙里抽闲几头坚固。堂屋里又是烧香的浓郁气味,又是草纸焚烧的草木灰气息,在混合着谭氏身上池塘水的腥味,堂屋里的空气有些浑浊。 客观的原因是这些,但也还有主观的因素在里面,锦曦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亡和腐朽的气息,让她好几次差点像作呕。于是,她好几次都起身来到屋门口,吸着外面夏夜新鲜的空气,压下腹中的不适。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梁礼青趴在金氏的腿上打起了瞌睡,锦柔也熬不住,靠在孙氏怀里睡着了。先前一路跟到老梁家门口的那些村人,也都耐不住夜深犯困,纷纷散去了。粱礼胜奉老梁头吩咐去村西头老杨家找梁愈林他们,还不见回来。堂屋里。分别有这些人留了下来: 老梁头,金氏,梁礼青,梁愈忠和孙氏,锦曦锦柔姐妹,蔡金山,董妈和桃枝。阿财和阿旺也没走,在堂屋门口的夜色中站着。 除此外,还有跟老梁头交好的老崔头和老姜头,跟梁愈忠交好的春柱和大牛。老崔头他们帮着做了好些事。梁愈忠见夜深。将他们都劝回了家中、春柱他们便约好明日不去下地,都过来帮忙处理谭氏的后事,老梁头和梁愈忠感激不尽,亲自将这四人送出了堂屋的门。 不一会儿。外面青石板巷子路面便传来马车轮子的声响。一听就是朝着老梁家这边来的。锦曦赶紧起身去到门口,正好瞧见梁愈洲从尚未停靠稳的马车上跳下来,一脸铁青的朝堂屋门口冲过来。后面跟着一身素衣的崔喜雀。 梁愈洲因为跑得太急,在堂屋门口狠狠摔了一跤,膝盖处的衣料当时就破了一块,他也顾不得,跪行进了堂屋…… 后面,锦曦上前去迎住崔喜雀,崔喜雀也是眼眶红通通的,显然是一路哭着回村的。两人相见,虽然平素少不得在一快嘀咕谴责谭氏的苛刻和不公,但当谭氏当真撒手人寰,心性善良的人心底,都会不约而同的产生悲伤惋惜的共鸣。 “刚刚打烊正要歇息,就听到蔡庆阳过来把信,我们都不敢相信,这前段时日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崔喜雀捏住锦曦的手,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哭哭啼啼着进了堂屋。 堂屋里,梁愈洲揭开了覆在谭氏脸上的那几层草纸,露出谭氏的遗容。锦曦匆促间也瞥了一眼谭氏的遗容,不禁心跳慢了一拍。 谭氏的面相比起先前捞出水的样子,又已经发生了变化,怎么说呢,如果先前躺在塘坝上的样子,还是一副昏厥的样子,那么现在,用乡下话说,已经完完全全的露出了‘死相’。 崔喜雀明显手指抖了一下,不敢多看,锦曦也是。梁愈洲却不同,毕竟是亲娘,抱住谭氏的头,张大嘴巴,声音半晌都出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铁青。 梁愈忠担心得使劲拍了一下梁愈洲的后背,他这才嗷的一嗓子哭出声来。熟睡中的梁礼青被惊醒了,锦柔也揉着眼睛迷糊的看着这一幕,孙氏将锦柔放到桃枝腿上,过去扶住梁愈洲哭着安慰,并从梁愈洲的手里接过谭氏的头,将她重新放回,再把草纸给蒙上。 “老四啊,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没娘的孩子了……”老梁头在一旁老泪纵横。 他的话虽然是事实,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无疑更加的煽动气氛。梁愈洲完全失控,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脑袋狠狠的去撞击地面,发出梆梆的清脆声响。崔喜雀正在给谭氏磕头,见状更是惊吓的大哭起来。 梁愈忠先前被强行压下去的悲伤又因为梁愈洲的哭声而被激发出来,拉住梁愈洲,不让他自虐,兄弟俩抱头痛哭。金氏,孙氏,崔喜雀这个媳妇都或跪或站,哭成一团。 堂屋里先前昏昏欲睡的沉闷气氛,陡然间就躁动起来,男男女女的哭声在夜风中传出好远好远,惊得巷子里,还有村子里的狗,传来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哭累了,众人都以门板为中心,分两侧的墙壁下面坐着,老梁头开始跟儿子媳妇们商议谭氏的身后事。锦曦从屋外的夜色中换了口气,重新进屋,安静的坐在最角落里听着。 谭氏的身后事,无非是从两个方面去布置。 一是请道士做法事,选墓地。给家里人裁剪孝衣。 二是准备酒菜和白帽子,明儿一早去给亲戚朋友把信。并为前来吊丧的亲戚朋友和村人招待。 后面第二件事不难办,老梁头将这些交给了蔡金山管家去操持。主要是第一件事,尤其是道士做法事方方面面,很是琐碎。 “你娘和我的寿衣,早前两年,她就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老两口的长生,也是现成的。”老梁头道。 望海县城这一带,老人家都讲究在六十岁之前就将那些身后的寿衣寿材给准备妥当,老梁头已经六十五,谭氏五十八,还没到六十。但是在老梁头五十九岁那年,谭氏就一并将两人的这些身后之物都给准备妥当了。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是她走在前面,率先用上了这些。 “我方才盘算了下,不算你们大哥,咱家四房人,算上入赘去县城周家的辉小子和他媳妇,兰丫头和杨峰在内,一共是二十口人。老三家的俩男娃太小不能穿,梅儿那个畜生至今未归,咱做孝衣得准备十七套才成!”老梁头道。 屋里守灵的人都不吭声,全都在静默的听老梁头安排,静的连绣花针掉地的声响都能听见。 “照着咱这一带的风俗,人死后得在家里停十二个时辰,才能抬去村里的共用祠堂,入殓,作法事。这会子天气炎热,你们娘又是一辈子就干净利落的一个人,铁定不想自个的尸身发臭。” 老梁头说着,自己落下泪来,想起了谭氏身前种种的好。 老梁头刚刚说到这里,屋外再次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铁定是老二他们家来了!”老梁头抬头道。 果然,话还没落音,梁礼胜就风风火火跑进了屋,一脑门子的汗。紧接着,就听见梁愈林拖着长音哭着进了门,两条鼻涕挂在嘴边。随着他的进门,一阵淡淡的酒味在屋子里迅速扩散开来。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对视了一眼,两人下意识皱眉。 “娘啊,我可怜的娘啊……儿子来晚了啊……” 梁愈林哭喊着进了堂屋,看到谭氏果真直挺挺躺在那里,愣了下,突然哇的一嗓子跪倒在地,又是捶胸又是拍打着地面,鼻涕一甩一大把! 跪行到门板边,把门板拍的啪啪作响,摇摇欲坠,口里哭喊着:“……娘啊,我真心的娘啊,儿子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儿啊……” 老梁头在一旁用力吸着鼻子,眼眶再次红了,哽咽着对梁愈林道:“老二呀,你这大半日你是跑到哪里去了呀?你娘从下昼就来来回回的去你那屋门口看,念叨个没完啊!” 梁愈林哭的抽抽搭搭,道:“我跟老三打完架,心里不爽快,就回屋去拿了点钱去了镇上喝酒!”说完,用力摁了一把鼻涕,接着道:“兰儿娘带着柏小子后面也去了镇上,在杨氏兄长家吃的夜饭。” “二哥,二嫂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家来?”崔喜鹊瞟了眼梁愈林身后,没有瞧见杨氏,不由问道。 梁愈林愣了下,也扭头朝外面的屋门口扫了一眼,道:“谁晓得呢,分明跟我一道下的马车,该是送包袱回屋去了吧?柏小子身上被辣椒粉弄得发了红,兰儿将他留在镇上,他们姐弟明日一早赶过来呢!” 崔喜鹊眉眼一沉,正要站起身去拽杨氏过来,杨氏那极具特色的大嗓门就在堂屋门口响了起来。接着,就拍着大腿哭着进了屋,声调抑扬顿挫,不晓得是在哭还是在唱,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二嫂,你带了什么金银财宝家来了?娘躺在这里你都顾不上先来看一眼?”崔喜鹊冷哼一声,大声质问。 杨氏的哭声顿时打着,站在那跺脚喊冤,道:“哎呀呀,真真是冤枉死我了,能有啥金银财宝啊,不就是夜饭吃不完的几盘肉菜嘛!” “哟,二堂哥都过去把信了,二伯二妈还有心思打包肉菜呢?”锦曦冷笑道。 “我哦可不馋嘴,还不是你二伯和柏小子稀罕那肉菜,凉拌辣牛肚,和油炸草鱼块呢!”杨氏快嘴道。 谭氏就躺在那里,杨氏进屋干嚎了两声就开始在那眉飞色舞的说起了菜,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男人们都黑沉着脸,妇人们则摇头无语。 老梁头阴沉着眼看着杨氏,打断她的话,道:“甭扯淡了,你们娘死了,回头操办丧事,不缺你们肉菜吃!你要还嫌吃不够,就把我这老骨头也剁了炖汤,喂了你们那无底洞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再见梁锦兰 二合一 大家伙都听出来老梁头这话已经是动了大怒了,都垂下眼。梁愈林瞪了一眼杨氏,喝斥道:“你这婆娘还杵在这瞎嚷嚷啥,丢人现眼!你给娘磕头了吗?还不敢紧跪下!” 杨氏也感觉到氛围很不对,赶紧端正脸色,砰的一下跪在地上,朝谭氏磕头,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马脸上眉梢眼角还有嘴角,都开始往下垮着,摆出一副要开哭的阵势。 老梁头叹口气,一摆手,不耐烦道:“消停会,留着你的大嗓门回头去了祠堂再哭,赶紧坐下来,咱接着商议你们娘的后事打紧!” 杨氏‘哦’了一声,收了帕子就要起身,梁愈洲突然站起身并走过来,对梁愈林和杨氏道:“二哥,二嫂,你们还没瞻仰娘的遗容,见见娘最后一面吧!” 梁愈林愣了下,扭头跟身旁明显惊慌了的杨氏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齐齐朝着谭氏的头那里看去,都不敢上前去掀那覆在谭氏脸上的草纸。 “二伯,二妈,你们这是怎么了?奶出事的时候,你们在你镇上布庄里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的,这奶都躺在门板上,你们不是奶的亲儿子媳妇?就这样不想见奶这最后一面?”锦曦清声问道,其他人都一个个将愤怒的目光射向堂屋中间的梁愈林两口子。 “二哥,我来掀,你们过来哩瞧一眼,这总成了吧?亏得娘对你也是十月怀胎,最后一面你必须得见!”梁愈洲态度极其坚定。手指捏住草纸的一角。 “老四,你说错了,娘怀我们兰儿爹那会子,是早产不足月生的……”杨氏在后面辩驳道,话还说说完,一旁墙壁边一直沉默着的梁愈忠突然立起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 “不敢瞻仰遗容,就不配做娘的儿子,滚出去!”梁愈忠的脸铁青一片,双目暴突,胀满了血丝。 所有的人都惊愕的看向梁愈忠。孙氏和锦曦也是如此。这样的梁愈忠,前所未见啊。 老梁头深看着梁愈忠,又看向同样怒气冲冲的梁愈洲,最后落在心虚气短。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梁愈林两口子身上。长叹一声。道:“老三说的在理,老二,你大哥如今在西大坝服刑。是不能家来做孝子。你是老二,接下来你娘的丧事啥的,都要你往上给顶上,你连这瞻仰遗容都不愿意,我还能再指望啥呢?” “二哥,二嫂,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省得在这里叨唠了娘的清静!”崔喜鹊毫不客气的道。 “也顺道告诉你们,今夜你们走出了这门子,从今往后,我们再不认你这个二哥!”梁愈洲紧接着崔喜鹊的话道。 梁愈林和杨氏对这一唱一和的老四两口子,气得气脸都绿了。杨氏撸起袖子指着崔喜鹊,马脸上疏淡的眉和细长的眼竖起来:“你们两口子凭啥指责我们?你们算老几?老娘我……” “臭婆娘,闭嘴!”梁愈林突然反手打了杨氏一巴掌,直接把她给打的趴在地上,屋里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杨氏一手捂脸,一手颤抖着指着梁愈林,气的直哆嗦:“好哇你个梁老二,一屋子人挤兑我,你也跟着打我……” “臭婆娘你再不闭嘴,老子这就休了你!”梁愈林突然咆哮一声,脸都紫了,屋子里人更加震惊了,杨氏当即吓得不敢吱声。 “老子就这么一个娘,老子的娘生前,你不孝顺。如今她死了躺在门板上,你还跟那唧唧哇哇,你眼里还有我娘,还有我吗?”。梁愈林厉声质问,杨氏愣愣看着他,以前不孝顺的人,好像是不止她一个吧,你梁愈林自己不也常跟着算计老两口的财物?怎么这会子全成了她一个人的过错了? 杨氏捂着脸,满肚子的憋屈真是没法说。只能捂着嘴在那嘤嘤的哭。梁愈林说完这一番激慨的话后,过去推开梁愈洲,跪在谭氏的头边,颤抖着手,轻轻跳开草纸的一角,看了一眼谭氏的遗容,然后重新覆上,整个人趴在门板边失声痛哭起来。 锦曦和崔喜鹊对视了一眼,梁愈林这会子的哭声,较之先前进门时高亢的哭声,无疑低沉了许多,但是,哭声里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却也多了许多。 锦曦轻叹口气,哪怕是穷凶极恶的人,内心深处应该多少都会存在一丁点的柔软之处吧? 一通闹腾又折腾了将近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大家伙都各自归位坐到了两边的凳子上,老梁头接着跟大家伙商议操办后事的细节。 梁愈林提出要尽早入殓,不能照着这里的规矩在家搁十二个时辰。 锦曦也是微微敛目,这个时代没有制冷设备,即便是冰块,那也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能消受的起的。 锦曦家如今应该算得上是金鸡山村第二富裕的人家,排第一的是杨氏的娘家,梁锦兰的婆家,杨记布庄的老杨家。杨家在镇上和县城都置办了宅子和铺子,听说正在筹备着往庆安府城开分铺。 但即便是这样,杨峰爹娘,以及村子里的老杨头老两口,都还用不起冰块。锦曦家如同村里大多数人家那样,吃不完的菜和瓜,都是装在竹篮子里,吊到水井里面去镇着。 “这么热个天,咱又没那条件弄不来冰块,总不能把娘给吊到水井里去镇着吧?”梁愈林再次道。 “那可万万不能啊,水井里我已经冰镇着打包家来的那两碗菜……”杨氏在一旁急道。 老梁头阴沉着脸扫了她一眼,梁愈林更是气的脑门子冒青烟,“你这个败事的娘们真是,三句话不离吃……” 崔喜鹊和锦曦冷笑,杨氏郁闷的闭嘴。 梁愈忠和梁愈洲面面相觑。都表示赞同梁愈林的这个想法。老梁头认真想了一下,三个儿子的顾虑也正是他所想到的,这样炎热的天气,隔夜的一碗菜汤都发了馊味,何况十二个时辰的尸身呢? 于是,便决定等到天一亮,就让梁愈洲带着礼品去村里的半仙家,让他在明日掐个差不多的时辰给入殓。接下来,又商议了请哪里的道士班子,做法事需要用的的东西。这些都交给梁愈忠去采办。 把信的事情。交给梁礼胜。置办丧事酒席的事情,交给梁愈林。 末了,老梁头又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来,交给孙氏。道:“这是你们娘。用来装衣裳料子的柜子钥匙。你拿去,回头看看里面可有几匹白老布,要是不够。回头再想法子,先把十七套孝衣给做起来。回头,你们娘那些遗物,你和老四媳妇一并收拾好,等法事做完下葬的时候,给你们娘带去阴曹地府做陪葬!” 屋里除了梁愈忠梁愈洲和梁礼胜正在思索老梁头交代下来的任务,锦柔年纪小不懂事,其他人都惊诧的看向老梁头手里的那串钥匙,那串谭氏生前一直佩带在身的钥匙。 没分家以前,那串钥匙可是掌管着老梁家上下的一切进出账和花销用度。如今,老梁头将那串钥匙交到了孙氏的手上,这是何等的看重和信任?孙氏激动的站起身,不敢去接那串钥匙。 锦曦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娘,猜测她心里此时应该是波澜起伏不能平静的吧?十几年的媳妇,终于有一日得到了公公如此的信任!当然,锦曦可不认为老梁头此举是如何的器重孙氏,在老梁头的盘算中,应该是看出四个媳妇里面,金氏不顶事,其他三人中,唯独孙氏最老实憨厚,最可靠。把钥匙交给她,定然不会出现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的事情! 锦曦突然感觉到有两束异样的目光射过来,落在孙氏的身上。 锦曦迅速扭头顺着那两束目光看去,梁愈林先一步垂下了眼,遮住了眼底的惊羡,而杨氏还没来得及做杨氏,脸上眼底的羡慕和嫉妒,快要将那张马脸给扭曲了。 见锦曦朝自己这边看来,杨氏不甘的朝锦曦撇撇嘴,锦曦嫌恶的移开目光。 在老梁头的坚持下,孙氏最终还是郑重无比的接过了那串钥匙,并保证一定会将谭氏的身后事处理的妥妥当当。崔喜鹊也表示了会一听听从孙氏的吩咐,从旁辅助。 关于丧事的其他一些细节问题,大家伙又商议了好一会,期间,梁愈忠他们那些男丁,每隔一会儿就去到谭氏头前面的那只大土盆里,烧几张草纸,换一束香,屋子里一整晚的烟熏火燎。 守灵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天快要亮之前,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老梁头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估摸着还有半个多时辰便要天亮,天一亮众人就更是忙的没法子阖眼。他便催着媳妇和孙子孙女们都回去躺一会。三个儿子也都去躺着,谭氏这里不能缺人,他留下来。 梁愈忠看见老梁头熬了一宿的眼睛,眼窝都深陷了进去,便劝老梁头去躺会,他留下来守灵。老梁头坚持要留下来陪着谭氏说说话,而且态度还很坚决。 “三叔,你们就听爷的,先回去睡一会,爷在堂屋守灵,我在隔壁的屋子睡觉不掩门,回头爷有啥吩咐我也能听到,你放心吧!”梁礼胜劝道。梁愈忠想想也只能这样,一身的湿衣裳早在身上蒸干了,回去也没心思睡觉,洗把脸提提神换身衣裳再来罢! 锦曦几乎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一头栽到了床上睡着了。也不晓得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桃枝唤醒。 锦曦睁开酸痛的眼睛,看到桃枝把水端到了床前,又看到床边摆着的一套白色粗老布孝衣,混浊的脑子里记忆片段才跟昨晚衔接上。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赶紧梳头洗漱,桃枝在一旁开窗打扫屋子,一边将孙氏的交待一句不落的交待给锦曦。锦曦这才晓得,这会子已经是早饭后了,孙氏和梁愈忠家来后,都没有睡。两个人洗漱了一番,梁愈忠就赶去了村子里接替老梁头的班守灵。 而孙氏,则是直接去请了春柱家的,大牛家的,崔孔雀,以及村里其他几个交情深厚的妇人过来家中,董妈和简氏桃枝以及崔喜雀,都加入了裁剪孝衣的行列中。 一群妇人在内院的饭堂,花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将所有的孝衣全部赶制出来。 “我喊你前。你娘差庆阳小子回来传话。说是你奶入殓的时辰定了,让你和柔儿吃过早饭赶紧进村去。孝衣路上莫穿,等到时候入殓的时候再换,一路上孝衣和孝帽子千万不能掉到地上!”锦曦洗漱完毕。移到了饭堂。盛了一碗清粥在那里喝。桃枝跟到一旁在那细细叮嘱。 匆匆用过了早饭,锦曦带着锦柔,在桃枝的陪同下一路进了村子。走在高高的塘坝上。看到水里那一道仍旧在旋转的吸窝眼,锦曦脚步顿了下,随即拉着锦柔加快了步伐穿过了塘坝。 刚刚转到老梁家门前的那一条青石巷子上,就听到前面传来一片杂乱的哭声。老梁家门前,更是围着一大群人。 锦曦拉着锦柔走到大房正屋门口,刚巧春柱家的从里面出来,瞧见锦曦锦柔姐妹正准备往里面走,赶紧拦住往一旁的夹巷边走了几步,急道:“你娘让我来外面遇你们,让你们这会子不要进去,马上就该给你奶换寿衣入殓了。曦儿出生的时辰跟你奶入殓的时辰犯冲,回头他们抬你奶出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迎面站着,一定要避一避!回头到了祠堂,盖棺盖的时候你也得退出来,记住了不?” 锦曦点头,表示都记住了。“婶,里面都是哪些人在帮我奶擦身子换寿衣?”锦曦问。 “你大妈,你娘,你四婶。”春柱家的道。 锦曦点点头,想想也应该是这些人。锦曦正要开口跟春柱家的打探梁愈梅有没有家来,突然,前面一阵接着一阵哀哀的啼哭,随即,三四个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个一身缟素的年轻女子,从堂屋里出来。 “是兰儿姐回来了。”锦柔低声道,桃枝没见过梁锦兰,但在池塘里洗衣裳的时候听村妇们提起过一些,只晓得老梁家的兰丫头生的美,是继崔喜雀之后,金鸡山村的一枝花。听到锦柔这样说,也不禁抬眼朝哭声那边瞧去。 锦曦听说梁锦兰回来了,定睛看去,果然瞧见梁锦兰着一身墨黑色的裙裳,头上挽着一个坠马髻,一旁插着两朵素白的茶花,俊脸上显然眉眼都经过了精心的描绘,指甲上还涂着蔻丹。杨氏和那个叫做小翠的丫鬟,正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杨氏还在那劝着,梁锦兰哭得梨花带雨,煞是凄楚心伤。 锦曦眯了眯眼,上回见她,是刚刚临盆血气大伤之际,这会子隔了数月再见,梁锦兰不管是从内在的气质,还是外在的气色,都跟上回有所不同。 锦曦目光不由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虽然怀孕生子,但是一点都没有影响到梁锦兰的身形,黑色的裙子勾勒出芊芊细腰。因为做了少妇,阴阳调和的缘故,她身上的某些部位较之从前,更是前凸后翘,女人的风韵更是大放异彩。 黑的衣裙,白皙的脸庞,一双杏目流转间竟然媚态横生。尤其是跟前后左右那一大群丫鬟仆妇和乡下妇人们一做衬托,梁锦兰就越发显得鹤立鸡群,让人的双目一眼就落在她身,再也难移开。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天生的少奶奶模样。就连那擦泪的模样,都跟别人不同!”桃枝忍不住低声呢喃。 锦曦勾了勾唇,梁锦兰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随时随地的表现自己,作秀,又可以叫孔雀开屏! “没有天生的少奶奶,只有后天的钻营。美貌,是兰儿姐最引以为豪的本钱。”锦曦道。 “听说,兰丫头嫁的那个姑爷,是个浪荡子,长得也不咋样?”桃枝又问,话音才落,那边,正屋门口,老梁头和梁愈忠等一众男丁也都出了屋门,大家都已经换上了孝衣孝帽。一个个神情悲恸的等候在门口,堂屋的门在身后随即掩上。 锦曦是在人群中瞟到了从县城赶回来的梁礼辉和粱礼智,梁礼智抿着嘴垂着头站在那里,脸上并未见太多的悲痛之色,倒是梁礼辉,脸色一片清白,眼眶处略有浮肿。 在梁礼辉身边,站着一个个头中等略显丰满,眉眼端庄的年轻妇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孝衣,神情间带着淡淡的哀伤。跟在她身后有两个做仆妇打扮的人,也都是一身的缟素。 身后围观的村人中,好多人都将好奇打量的目光,落在那个妇人身上。村里好多人都晓得梁礼辉如今入赘了县城周家,晓得站在这的这位年轻妇人是官家小姐,村人们见过的最大的官,那应该是村里的里正,再远一些就是镇上的保长,每年下村来征收税子的时候瞧见,觉得都很气派。 山高皇帝远,在村人的心目中,再往上面去,那应该就是望海县城的县太爷了。周县丞是仅次于县太爷的,是望海县城第二大的官儿。周家的小姐如今就站在眼前,村人们自然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和惊奇。 目光一下子就都从梁锦兰的身上,凝聚到了官小姐出身的周氏的身上。 面对着来自四方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的议论私语,那年轻妇人一派淡定而立,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沉稳大气。 “姐姐,那是不是我们的新大堂嫂?”锦柔轻声问。 锦曦回过神来,点头道:“嗯,正是周氏。” “我倒觉着,这位官家小姐跟你兰儿姐站在一块,虽然模样不及你兰儿姐,可那气质却一点都没有被压下去呢!”桃枝道。 锦曦眯了眯眼,没错,她也有这个感觉。梁锦兰美是美,举手投足也带着一股子少奶奶的贵气,但是,总觉着少了些深层次的东西。而周氏则不同,是那种耐看,端庄,典雅的。从里到外,渗透出的一种聪慧的光彩。不说别的,周氏就没有如梁锦兰那样精心描摹,只是略施薄粉,双手交缠着垂在身前,指甲也是一片素净。这才是孙媳妇参加祖母丧礼该有的做派,而梁锦兰…… 梁锦兰很满意自己成为当众瞩目的焦点,她不介意随时随地任何场合,让这些愚昧无知的村人们,瞻仰她这种有钱人家少奶奶的美! 可是没想到周氏一出屋,这周围人的目光都围到了周氏的身上。梁锦兰很不甘心,她如今是少奶奶,周氏出身官家又如何?长得能有她美?何况,官家小姐还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身边也就带着两个仆妇,而自己,梁锦兰得意的扭头瞥了眼自己身侧,两个仆妇两个丫鬟,还有两个乳娘在村西头老杨家的那边没过来! 梁锦兰突然‘啊呀……’一声,葱白手指搭在额头上,假装悲伤的快要晕倒。一旁的杨氏和那个丫鬟小翠,惊呼的惊呼,尖叫的尖叫,一群妇人都托住梁锦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老梁头这边的男人们也都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边上围观的一些老妪们都感叹着,羡慕谭氏有福气,长孙女都难过的昏死过去了。 很快,堂屋的门大开,老梁头身子一震,这时候,请过来帮忙操持入殓事宜的一个老头儿就扬声大喊,人声很嘈杂,锦曦听不得太清楚,但大意应该就是宣布动身去祠堂,掐着时辰入棺。 老梁头这边没有进屋,由蔡金山和老姜头搀扶着,让到一旁。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三兄弟上前进了堂屋,后面跟着梁礼辉梁礼胜梁礼智。这边夹巷口,锦曦和锦柔也在春柱家的和桃枝的帮助下,将粗老布孝衣穿上身,又戴上白色的孝帽,等候在那。 不一会儿,围在堂屋门前的众人开始如流水般朝四下避让开,梁愈林托着谭氏的头,梁愈忠梁愈洲各自抬着谭氏的肩膀两侧,梁礼辉等孙子辈的,则合力抬着谭氏的下半身,就这样抬着谭氏出了屋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吊丧发生的厮打 二合一 因为梁礼辉如今入赘去了周家,走在队伍最前方开路的人,必须是长房长孙,于是,这个人选就换成了梁礼胜。 梁礼胜走在最前面,手里拎着一只割断了脖颈的公鸡,一路朝祠堂走,手里公鸡脖颈处的鸡血就一路滴落在地。如此,是为了让谭氏的灵魂,不要忘记回家的路。 后面,孙氏金氏和崔喜鹊她们,全都是一身的白,跟在后面哭着出了门。老梁头看着谭氏被众儿孙们抬着出了堂屋的门,从他面前过去,脚底还画着两朵白色的莲花。 老梁头突然就想起了几十年前,二十四五岁的他,刚刚迎娶十六岁的谭氏进门。两个人在一起过的第一年冬天,谭氏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正埋首在两人的枕巾上,绣着两朵并蒂莲花。惟妙惟肖,仿佛跟真的似的。 她娇小的身躯,白皙的容颜,双目明亮有神,虽然因为小时候吃不饱肚子,身子没长太饱满,胸口也平坦了些,但是,当时的她,在乡下姑娘里,那也是很脱颖而出的。 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她跟了他,为他生儿育女,风风雨雨几十春。好日子也过了几年,穷困潦倒的时候也经历了,虽说在护着儿女方面两人起过争执,但一辈子却对他这个男人,从未有过半句埋怨。 勤俭持家,却从来舍不得在他身上苛刻。纵然临死前的最后一顿夜饭,那碗鸡蛋羹要想着给他。临了还被他一筷子给摔到了脸上。她摔倒在地,扭到了腰,他当时被梁愈梅气得都不是自己了,也没有去拉她一把! 现在,那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就这样被抬着从自己眼前出了堂屋的门,这一走,她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在他的有生之年里,再也不能再见到她了。 老梁头突然觉得心口有个地方,被掏空了。踉跄着追赶上去。还没追两步,就摔到地上,手指颤抖着朝着谭氏远去的方向伸着,眼泪哗啦啦的涌出来。喉结滚动着。竟然哭不出一个成型的音调儿…… 屋门口基本都空了。围观的人都纷纷避让到了边上,杨氏搀扶着昏死过去的梁锦兰,也早已避到了人群后面。不在孙氏她们的行列中。 锦曦看到他们抬着谭氏从夹巷前面急匆匆而过,瞧见谭氏整个身体都裹在青黑色的布带子里面,脖颈的地方,胸前,腰上,还有膝盖和脚踝处,都用捆尸带捆着。整个一副身体,因为这些捆尸带的缘故,愈发的给人一种森冷恐怖的感觉,锦曦不由打了个寒颤,垂下眼。 待到谭氏经过,桃枝赶紧拉着锦曦锦柔出了夹巷,跟在孙氏她们身后,朝着村里的祠堂那里走去。 金鸡山村是杂姓大村,很多年前,上一任里正便号召村里各家各户都出钱,合力在村里照一座类似于祠堂的建筑物,相当于是义庄的那种,用来方便村里杂姓人家操办丧事。 老梁头在村冬面,祠堂在村北面,也是村子里屋脊最高的一处,这也是有规矩的,但凡村里人家盖屋子,都不得高过了那祠堂屋脊去。 锦曦和锦柔跟在孙氏她们身后,垂着头径直去了祠堂,脚底下一路都是歪歪扭扭的鸡血,看着有些诡异。 一路上,每遇到一道坎,一处拐角,梁家兄弟都会一遍遍跟谭氏道:“前面有坎,娘莫怕……” 这样的气氛,让人压抑的难受,悲伤的情绪也是可以互相感染的,锦曦看着前面谭氏脚底两朵莲花,又看到大家哭的死去活来,也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大颗的滴落下来。 很快便到了祠堂,祠堂古朴而简陋,分上中下三区,中间都用天井衔接,坐北朝南,一处正门大开。左右两侧各有两扇半月形的小门。 最上面的那片区域,是道士们用来做法事的地方,中间区域东西南北四角,分别树立着四根红色的木柱,中间那一片是用来停放棺材的。下面靠近正大门的那片区域,则是用来摆放亲戚家过来吊丧的花圈,白马之类的冥物的。 因为谭氏是非正常死亡,所以不能从正大门进,而是从一侧的半月形门洞里面进去。锦曦和锦柔在半月形门洞的地方打住脚步,锦曦并非是因为忌惮什么时辰相冲,而是不敢近距离去看入棺封盖的那一幕。站在门洞边,隔着一段距离瞧见祠堂中间, 祠堂的地面是土巴地面,中间那片地方,打倒的两条长高凳上面,夹着一口朱红色的棺材,棺材盖竖起靠在一侧的墙壁处,挨着墙壁的地方,土盆里面装着防腐的石灰粉,还有一切其他的锦曦认得叫不出名儿,又或者根本就不认得的物件。 锦曦亲眼看着梁愈忠他们合力,将谭氏放进棺材里,老梁家专门请来给人入殓的那个老头儿上前来,弯腰在棺材里面忙忙碌碌。孙氏哭着将一摞折叠整齐的衣物和鞋袜帽子抹额,双手放进棺材里面,那是谭氏的陪葬。 接下来,那老头儿开始往里面倒石灰粉,边上,梁家的男人女人们哭成一团,祠堂的屋顶停着一长排的乌鸦,都被这哭声惊动的拍翅乱飞。 祠堂外面,围了一大群的村人,杨氏和小翠搀扶着梁锦兰也终于赶了过来,她们也没有进祠堂,而是站在另一处月亮型的门洞外面哭哭啼啼。 祠堂里面,传来那老头儿的声音,好像是要封盖钉棺材钉了。在封棺前,老头儿让梁愈忠他们再看谭氏最后一面,这一看不打紧,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悲伤的差点背过气去,梁愈洲甚至往一旁的木柱子上碰,被崔喜鹊哭着拉住。 老头儿一声高呼,大意就是时辰相冲的。赶紧出去。留下来的,一律不能吭声。 话音一落,梁愈林赶紧拽着梁礼柏冲出了祠堂门,锦曦看见里面的梁家人,都背过了身,把背对着棺材,纵然是梁愈忠和梁愈洲,也憋得不发出半点声响,因为那老头儿跟他的一个打下手的,已经在开始封棺。 锦曦听到身后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解此举。很快便有其他懂这些规矩的人在给以解释。 原来,纵使是最亲近的血脉家人,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看不能发出哭声。也就是说。封盖的刹那。谁要是看了或者发出了声音。倒霉的话会将魂魄也一并封进棺材里面,那样的话,可就也活不了多久了。 再者。若是谭氏的尸身沾惹了活人封在棺材内的那口活气,尸变了,那头一个遭殃的就是那个偷看或出声的老梁家人。 所以大家都说,生前是父母,死后是老虎。再亲的人,一旦去世,便是阴阳相隔,不可同日而语。 锦曦听的毛骨悚然,虽然她从来不迷信鬼怪一说,但是入乡随俗,大家都这样认为,那便尊重习俗,便是尊重逝者。 谭氏入殓后,所有的老梁家人,还有村子里跟老梁家交好的人家的老妪和年长年轻些的媳妇们,都一窝蜂的涌进了祠堂。杨氏全程搀扶着梁锦兰,也进了祠堂,棺材两侧都围着哭丧的人。男人女人都有,又是哭,又是叫,一边哭一边努力回想谭氏身前的好,然后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断断续续的哭嚷出来。 梁愈林四下一瞧,看见杨氏和梁锦兰娘俩站在人群外面掩面抽抽搭搭,边上几个年长的妇人都对着杨氏这边窃窃私语。梁愈林气不打一处来,过去狠狠掐了一把杨氏。杨氏没法子,只得和梁锦兰两人磨蹭着过去做做样子。 锦曦跪在孙氏和崔喜鹊中间,瞥见杨氏和梁锦兰过来,拨开人群,两人嗷的一嗓子趴在棺材边上,一边扯长着嗓门哭号,一边把棺材拍的乓乓作响。 所有人的哭声都被杨氏母女俩给盖住了,所有人都识趣的抹着泪退到了一边,孙氏和金氏也被人劝着起身坐到了一旁暂且歇息。没人过去劝杨氏,也没有人过去搀扶梁锦兰,先前躲在最后面,这会子要出风头,就把机会留给她们母女吧!大家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坐在一旁的高凳上冷眼看着。 因为有锦曦家带过来的四个长工还有蔡庆阳,以及春柱和大牛二牛他们的帮助,灵堂很快就布置好了。请的是詹家的道士,算上敲锣打鼓的,一共来了八个人。 在上祠堂的两面墙壁上,挂上了人手绘制的十殿阎罗画卷。画卷是黑白两色,画在白色的布上面,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样子,边边角角都发黄发黑了。 法事要等晌午后才开始做,上昼,老梁家的亲戚们要过来吊丧,也就是土话‘送花圈’。 谭氏的丧事比较仓促,主要是考虑到天气炎热的缘故,昨夜后半夜梁愈忠就派人去县城给梁礼辉梁礼胜他们捎话,也给了千里香的孙玉宝他们把信。 很快,祠堂外面开始传来闹动,应该是有亲戚过来送花圈了。于是,守在棺材两侧的人纷纷往祠堂门口跪迎去,杨氏和梁锦兰母女乘此机会,赶紧起身随着人流去了祠堂门口。 祠堂门口,摆着几排的稻草蒲团,梁愈林披麻戴孝跪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梁愈忠梁愈洲,再往后便是其他人,媳妇们孙女们跪在最后面。 锦曦抬眼瞧见祠堂前面的路上,走来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走在前前面的是孙玉宝,后面是琴丫和孙玉霞搀扶着的孙老太,再往后面,孙大虎,举着大花圈,孙二虎挑着一担箩筐,后面跟着的几人都是孙家沟的熟悉面孔。 老梁家这所有的亲戚里面,距离最远的便是三房孙氏的脸家孙家沟。 可是,这过来吊丧最早的,却是孙氏的娘家,看那肩挑担提的东西,围观的村人们都在啧啧称叹! 孙氏跪在那里,虽然垂着头,但锦曦却隐隐感觉孙氏的腰杆挺得很直。 没错啊,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尤以古代为紧。这女人的娘家给力不给力,确实关乎要紧啊! 孙家的吊丧队伍靠近祠堂门口时,梁家这边开始燃放起炮仗来迎接,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以梁愈林为孝子打头阵,老梁家人一窝蜂的朝着孙家沟过来的人磕头,一个个都跪行着抱住孙家沟人的小腿,哭的撕心裂肺…… 这样的阵势,锦曦还真是头一回经历,孙家沟的人被招待去了老梁家落座。紧接着过来的。是崔喜鹊的娘家,然后是县城周家也派了管家过来烧香,跟梁愈梅有婚约的张大强家,是张屠户带着人过来送花圈。队伍中张大强耷拉着脑袋。跟在张屠户屁股后面。 梁愈洲和梁礼胜从地上爬起来。涨红着眼冲进张家的队伍里,一把揪出张大强,梁愈洲一拳头就把张大强揍倒在地。梁礼胜扑上去。狠狠给了张大强几脚。张大强也不还手,卷缩在地上,任凭他们俩拳脚相加。 张家那边过来的人想求拉架,被张屠户拦住。最后是梁愈忠上前去,将他们给分开了。 “张大强,你他妈的混账,要不是你,我娘就不会把命给搭进去!这笔账,等老子送娘归山,再跟你小子细算!”梁愈洲被拉开的时候,还在那里狰狞着朝张大强咆哮。 张大强被打的鼻青脸肿,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 “畜生,进去给你岳母大人磕三个响头,就有多远滚多远吧!”张屠户冷声道,张大强耷拉着脑袋,垂着手跟着进了祠堂,磕完了头赶紧夹着尾巴滚了。 已经是日上三竿,所有前来吊丧的亲戚朋友都到的差不多,老梁家摆了丧事酒席,由管家蔡金山和老梁头一道招待着落了座。但惟独少了一门亲戚家还没有来,那就是杨氏的娘家,梁锦兰的婆家,村西口的老杨家。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梁愈林自个都等得心烦气躁,不停的去祠堂门口张望。又回来责问杨氏和梁锦兰,杨氏和梁锦兰也都诧异的很,杨氏是昨夜就随梁愈林一道回村的,梁锦兰是今日天刚刚亮就过来了,也不知情。 “昨夜我们散开的时候,大舅哥和大舅嫂明明都约好了今日过来送花圈,这人都来齐了,他们搞什么名堂!”祠堂外面的一条夹巷里,梁愈林急躁的朝一问三不知的杨氏母女俩追问。 杨氏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拽住梁锦兰,询问她。 梁锦兰也是表示不解,道:“昨夜杨峰一宿都没有家来,今早我出门的时候,都还不见他人,指不定婆婆公公那是因为他给耽误了!” 梁愈林一听,眼睛瞪起来,道:“啥?昨夜咱都那会子才散场,他还跑去外面了?那么夜深不归家,你就这样由着他?” 梁锦兰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极其自信的道:“爹你别小题大做,别说是一宿不归,就是十宿不归,他也甭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是啊,你呀,看我们老杨家人,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咋,就你们老梁家人天生的靠谱稳妥?”杨氏不满的指责梁愈林,又道:“兰儿和峰儿,那是打小的青梅竹马,兰儿生的这样天仙下凡,是个男人娶回家去那还不得小心供着?峰儿他既是女婿又是我的亲侄子,有什么信不过的!哼!” 梁锦兰不安的看了眼这母女,还是忍不住叮嘱梁锦兰道:“男人心,海底针,从前的情分那是从前,爹我就是男人,男人还不晓得男人?那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贪新厌旧的。你也甭太大意咯!” “等等,梁老二,你刚说啥来着?合着你还对我厌弃了不是?”杨氏不待梁愈林说完,就竖起眉眼,一把揪住梁愈林的耳朵。 梁锦兰赶紧把两人分开,嗔了一眼杨氏,又跟梁愈林道:“爹,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该抓住的东西,我梁锦兰一样都不会让它从我手里头溜走。” 梁愈林终于放心的点点头,道:“有数就好,这才是我梁老二的闺女!” 夹巷里三人正嘀咕着,祠堂门口终于再次传来闹动。小翠屁颠着过来回话,说是老杨家的吊丧队伍过来了。 梁愈林三人赶紧把孝帽重新戴上,三步并两步的冲去了祠堂门口,此时,梁愈忠他们都已经跪好了,就差他们三口人。 锦曦望了望头顶的烈日,又看向前面不远处,一条歪歪斜斜的吊丧队伍,老杨家的人终于赶在晌午饭开饭前过来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杨氏的娘家老爹老杨头,旁边跟着杨峰的爹,再往后面,一个袖着手,由两个小厮搀扶着,但走路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年轻人,可不正是杨峰么? 两拨人马融合到一处,老杨家其他人的照规矩被老梁家这边的人给请去了老梁家那边落座喝茶。而作为孙女婿的杨峰,则必须留下来披麻戴孝。 梁锦兰将杨峰带到了棺材边,先是让杨峰给谭氏上香磕头,然后拉到一侧的墙壁处,杨氏拿出为杨峰准备好的那套孝衣孝帽,梁锦兰亲自为杨峰穿上。 杨峰僵硬的抬着手臂,双目一片浑浊,不停的打着呵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浑噩模样。梁锦兰一边给他穿衣,往腰上系麻线带子,一边悄悄掐了他几下,低声叮嘱他‘打起精神’。杨峰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无奈姑母和媳妇都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只得强撑着穿好孝衣戴好孝帽。然后,杨氏催促着他们小两口赶紧去吃饭,酒席要开席了,于是杨峰便由梁锦兰拉着走了,眼睛还是眯着的。 经过锦曦身侧的时候,梁锦兰竟然扭头,朝着锦曦这方向投来一个友好的笑意。 锦曦诧异了一把,这趟梁锦兰回来,跟自己虽然没有兜头碰面,但是也偶尔目光相遇。跟以往大有不同的是,梁锦兰的目光里再没有以往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反而还冲锦曦很友善的浅笑,也不主动过来搭讪试探,就那么淡淡的,这反倒让锦曦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要知道,在谭氏事发之前,锦曦跟二房可是发生了有史以来的最为激烈的碰撞。不仅仅是言语上的冲突,还有肢体上的剧烈碰撞。梁锦兰,完全有理由过来替爹娘出头! “曦丫头,你可要当心了,兰丫头这趟家来,好像学的精明圆滑了呢!”崔喜雀坐在锦曦身侧,也留意到了梁锦兰投过来的笑容,待到梁锦兰两口子离去,她忍不住低声提醒锦曦。 锦曦点点头,没错,相信任何人会转变好,也不能相信梁锦兰,因为本质摆在那里。 “哎哟喂,我想起来还有件事忘了跟兰丫头他们交待,老三老四媳妇,曦丫头,你们在这陪着娘,我暂离开一会子啊!”杨氏说完,不待这边的崔喜雀等人表态,就起身脚底抹油的从一侧的半月形门洞里跑了。 “哪里是落了话,二妈八成是饿了,惦记那酒席呢!”锦曦翘了翘嘴角,道。 “唉,随她去吧!只要她还有那心思吃喝!”孙氏叹口气,起身绕到棺材前面的灵桌前,去给谭氏添换香烛去了,锦柔跟在她身后也过去了。 这会子正处晌午饭点,祠堂里那些围观看热闹的村人们都散开家去吃饭去了。亲戚朋友们也都开席了,老梁家的男人们都回去招待客人,祠堂里留下的都是媳妇和孙女。杨氏一走,就只剩下孙氏,崔喜雀,锦曦锦柔以及桃枝几个。董妈留在家中帮着孙老太照看老三老四,上昼一会子就燃放鞭炮,没带他们过来。等会下昼操办法事的时候,都得过来。 孙氏添完了香烛,又带着锦柔去了下面祠堂照看那些亲戚家送来的花圈,白色的轿马。中间祠堂一侧的墙壁边,崔喜雀锦曦桃枝三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便开始说闲话。 “……你们嗅到没?杨峰一身的酒味,走路还是小厮搀着,指不定老杨家姗姗来迟就是为了将就那位醉酒的小爷呢……”崔喜雀嘀咕道。 锦曦眯了眯眼,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乡村诡事 二合一 桃枝挨着锦曦这边,目光从别处收了回来,忍不住跟锦曦和崔喜雀低声问道:“那个长相跟你二妈相像,脸上有些浑浊,看起来醉醺醺的年轻人,就是你兰儿姐的男人么?” 崔喜雀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随即想到谭氏的棺材就摆在那边,这种场合不能笑,赶紧正色下来。 锦曦也是憋住,扭头对桃枝道:“表姨,你说话还真叫客气。啥叫脸上浑浊?你直接说那个满脸麻子洞的年轻人不就成了么?没错,他正是我的堂姐夫杨峰。” “曦儿,说人不揭短,何必说的这样直接?被人听去不好。”桃枝低声道,警惕的望了眼四下,幸好没有别人经过。 “桃枝,怕啥,我们可不是背后损人,而是实话实说呗!”崔喜雀拍了下桃枝的肩,道。 “比起咱村里那些人背后说的,咱这说的可真不算什么!你不晓得,村里人背后都说,兰丫头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还是一坨冒着气泡的牛粪!”崔喜雀道,所谓冒着气泡,就是指杨峰脸上的麻子洞。 桃枝哭笑不得,这些人的舌还真是毒啊!随即想到自己和粱礼胜的事才村里刚传开那会子,好多人都背后议论。她在池塘边洗衣裳,无意间听到一两句,当时就难过得想跑。还是后来锦曦带着她去县城的千里香铺子呆了一段时日,见识开阔了,想法也就变了。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孙氏从下面祠堂忙活完了,折身回来,这边关于梁锦兰他们的谈话赶紧打住。锦曦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骨,走去了上面祠堂,挨着两侧的墙壁,开始一副接着一副的打量墙壁上挂着的画卷。 画卷上的内容画的虽然简洁,却也很生动明了,即便不认得字的村人和老妪们,也能瞧得懂。 从人死。到在地狱的每一层阎罗殿里。经过一轮轮的审判,评论上一世的功过,再给予相应的惩处。刀山,血池。锯割。蛇窟。割舌,钻眼,掏心挖肺…… 锦曦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时间很快过去,直到孙氏过来喊她回去扒口饭,锦曦这才恍然。 下昼的时候,詹家的道士班子,在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在上面的祠堂做起了法事,祠堂里渐渐热闹起来。其间,道士队伍一分为二,有一支队伍在梁愈林的领头下,去了后面的山上,给谭氏选中了一块墓地。 孙老太和董妈抱着老三老四也过来了,两个小家伙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看到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一群群的人,兴奋的手舞足蹈,逢人就咯咯的笑。 一场法事中场歇息的时候,正是夕阳西斜,众人都或坐或蹲或站在祠堂门口。锦曦家的老三老四正在学走路,又调皮,两个小家伙顿时就成为了众人逗趣的焦点。年哥儿跟梁礼青和梁礼柏玩不到一处,锦柔,文芸和文安都在那里带着老三老四耍,年哥儿在锦曦的鼓励下,也加入了锦柔他们一块在边上耍。 这边,杨氏搀扶着梁锦兰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手里孝帽扇着风。瞧见那边玩耍的一群孩子,杨氏啐了一口。 “一大把年纪才养出儿子来,有啥好炫耀的?谁没养过儿子?”杨氏嘀咕道。 梁锦兰目光在蹒跚学步的老三老四身上扫过一圈,轻哼了一声,扭头跟身侧站着的小翠交代了一句什么话,小翠点点头赶紧离去。 不一会儿,两个乳娘抱来了一个穿着小红肚兜,头上戴着曾外孙红色孝帽的小男娃娃。 崔喜雀轻拍了一下锦曦,朝那边努努嘴,锦曦抬眼看去,正好瞧见杨氏屁颠着朝那两个乳娘的方向飞奔而去,嘴巴早已裂开来,笑得眼睛挤成了一条缝隙。 锦曦看到那两个乳娘中,有一个鼻青脸肿,胸脯暴涨的吓人,顿时就记起她是昨日帮着杨氏打架的那个妇人。果真是梁锦兰那边的乳娘。 杨氏拍着手掌,从其中一个乳娘手里接过那个一身红,做红孩儿打扮的小娃娃。 锦曦目光落在那个小娃娃身上,那孩子才刚过百日,原本是定在这两日办百日宴席,没巧赶上谭氏去世,百日宴席都还没来得及操办。 因为太小,眉眼还没有展开,很难看出那孩子长得像谁多一些。不过,却着实养的好,看着那两个乳娘此起彼伏的大胸脯,就晓得着孩子奶水充盈。一对小胳膊,水灵灵的跟两截小藕断似的。脖颈上戴着银项圈,坠着长命锁。双手双脚上都戴着银手镯和银脚镯。 “这么小的孩子,骨头都还没有长硬,戴这些东西孩子受累啊!”孙氏低声道。 边上的董妈点点头,可不正是嘛,老三老四可是过了百岁,才敢给他们戴那些银饰。锦曦翘了翘嘴角,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很显然,梁锦兰这是在摆阔炫富呗! 那边,杨氏拍着手掌接过梁锦兰的小娃娃,笑颠颠朝着这边走来。怎么说也是侄外甥,孙氏和崔喜雀起身打算过去捧场看看那孩子,村里一个跟老梁家素来交好的人家的老妪赶在前面,热情的上前去,也拍着双手朝杨氏怀里的孩子笑着逗弄,说:“小宝儿,你家来啦?让婆婆抱一抱好不?” 孩子什么都不懂,眨巴着小小的黑色的眼珠,四下打量,嘴里像小鱼儿似的吐着小泡泡,不得不说,确实可爱呢。 杨氏微微侧身,笑着伸手将那老妪跟孩子隔开,道:“姜家老婶,你这样大的辈分,哪里敢劳烦你来抱他呢?你还是一边做着歇息吧,啊!”说完,绕过姜老太太。径直朝着梁锦兰那边走去。 姜老太太的笑容在脸上有瞬间的尴尬。乡下人家就是如此,稀罕你家孩子,捧场的最好方式就是迎接过来,逗弄并要求抱抱孩子。 孙氏和崔喜雀脚步刹住,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过去的当口,又有一个年轻利落的村里媳妇过去,也是逗弄着那小娃儿,杨氏照样找了个借口拒绝了那人,不给她抱,那个媳妇也是闹了个一脸尴尬。 孙氏和崔喜雀对视了一眼。孙氏一脸难色。很显然,杨氏这是存心不让别人接触梁锦兰的娃儿。 锦曦从后面上来,将她们两个拽了回去,很显然。杨氏这是瞧不起这些乡下妇人们。觉着大家的手弄脏了梁锦兰的精贵小少爷呢。锦曦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孙氏和崔喜雀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曦儿。这样不太好吧,咱都是老梁家人,都不过去稀罕一下……”孙氏坐下来后。还是有点不安。崔喜雀倒是没什么,也瞧出来了杨氏目中无人。 “有啥不好的?我家老三老四自打出生至今,也没见二伯二妈过去看过一眼抱过一下吧?喏,嘎婆锦柔她们在那边带着老三老四耍,好多人都过去逗弄,二妈和兰儿姐不都是坐在那里无动于衷?”锦曦很直接的道。梁锦兰的孩子再可爱,锦曦也不会去逗弄捧场的,没错,她承认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并且斤斤计较的人。 崔喜雀一拍大腿,道:“我先前真是糊涂了,幸好曦丫头拦的及时,要不就把热脸送上去贴二嫂的冷屁股了!三嫂,咱也学她们,装做瞧不见就是了!” 因为谭氏是死于非命,半夜的时候,还在祠堂门口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驱邪法事。锦曦从未见过那样的法事,也叫不出名儿来,只晓得其中有一个环节,是詹老穿着一身道袍,盘膝坐在祠堂门口搭建的法坛上。 头上扣着一顶家里用来筛芝麻豆子用的细孔眼筛子,左手挥舞着一把说是开过光的桃木剑,剑柄上还钉着九枚铜钱。右手拽着一根铁链子,在那哗啦啦的甩着。 法坛前面的一块空地上,用石灰粉洒出九朵莲花的图形。 锦曦跪在人群中,好奇的看着那老道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唱念俱打,刚刚崔喜鹊瞧瞧告诉锦曦,这一场法事叫做‘过炼’,那会子崔喜鹊的姐夫杨爱民被雷电劈死,也做了这场法事,所以崔喜鹊能跟锦曦解释几句。 锦曦将崔喜鹊半懂不懂的话整理成自己能理解的语句,也大概弄明白了这场法事的目的。 所谓的‘过锻’,是用地上石灰粉撒成的莲花当做诱饵,将跟近一带游荡的生魂全都吸引过来。大家概念里的生魂,是活着的人灵魂不归身体,四处乱飘的统称。 “四婶,等一会要是真有生魂过来耍莲花,我们也都能瞧见不?”锦曦侧头低声问,对这些乡村神秘的仪式颇感好奇。 崔喜鹊也不晓得能不能瞧见,道:“我也不晓得,反正我是没瞧见过。不过,听老一辈的人说,这样的法事里面,必定会有生魂过来耍莲花,有些人不止能瞧见,还能认出那生魂是哪个的呢!” 锦曦惊愕挑眉,还有这样的玄乎?那等会也要睁大了眼睛,看能不能当真瞧见那些奇怪的暗物质? “等一会你就盯着那老道士,一有风吹草动,他那边就会有动作的。”崔喜鹊低声道,然后两人都不再交头接耳了,因为闹哄哄的人群渐渐开始安静下来,那老道士又在法坛上说唱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锦曦几乎盯得眼睛都快酸死了,都没有瞧见什么生魂。不过其间,那老道士倒是挥舞着手里的桃木剑在那砍了一会儿空气,口里啐啐念着什么。紧接着锦曦听到边上一些熬夜围观的村人里面发出抽凉气的声音,还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来了,来了!’ 炎热了一整日,入夜后也是微风丝丝。就在围观众人里面有人说‘来了来了’之后,锦曦突然就觉着一阵凉风从祠堂一侧的夹巷里给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颤。再抬头, 法坛前面还是什么都没有。但是那老道士已经微微变了脸色,突然改盘坐为一跃而起。像一只老猴子那么灵敏,从法坛上跳到九朵莲花的中间,手里的铁链子哗啦一声,好像在朝什么人或者东西抽去。手里的桃木剑又像是在驱赶着空气里的隐形物体似的。 不晓得是不是昨夜熬了夜,今日又是折腾了一整日的缘故不,锦曦只觉得前面那莲花的边缘上,好像当真有个人影一晃而过。一切的发生几乎还不到一秒钟的功夫,锦曦甩了甩头,再去看,前面什么都没有。老道士做出一副长吁了口气的样子。正收了桃木剑和铁链,由边上的徒儿搀扶着往法坛这边走来。 锦曦垂下眼,在脑子里回想先前那一瞬的错觉,那个人影。好像是个个头不高的女人。因为电光火石的瞬间。锦曦似乎看到她下面穿的是裙子。 后半夜还有几场法事,剩下的都是些小法事,明儿早上谭氏出殡的时候。还会有一场大法事。 梁家人于是合计了下,决定后半夜的那些小法事,就由他们成人留下来,孙子辈里面的人一概回去歇息。梁锦兰和杨峰早就在等这句话了,闻言半刻都不耽误,赶紧带着小翠和乳娘回了村西头的老杨家睡去了。 梁礼辉和梁礼胜坚持要留下来,梁礼智便带着梁礼青梁礼柏三人回去了,老梁头一直镇守在家中。这边,蔡金山和蔡庆阳提着灯笼,过来接锦曦锦柔姐妹。 锦曦本来是呵欠连天,也恨不得回去歇息,但是,自打先前惊鸿一瞥瞧见莲花外面那个一晃而过的女人身影,锦曦的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阿财和阿旺都留在家中,随时随地的监视沧云主仆。从祠堂这里回家,有很长一段路,几乎要横穿大半个村子。尤其还要经过谭氏溺水的那口池塘,锦曦的胆子今晚算是被吓小了,仅仅有蔡金山和蔡庆阳两人,完全给不了她安全感,梁愈忠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抽不出功夫送,让蔡金山再回去喊阿财阿旺过来,折腾来折腾去天都快亮了。 左右一合计,锦曦坚持不肯家去,要留在祠堂,紧紧跟着孙氏和崔喜鹊身后。 孙氏没有法子,只得让蔡庆阳驮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的锦柔家去了,跟着锦柔一道过去歇息的,还有梁礼辉的媳妇周氏。 留下来的人瞧见锦曦竟然也不回去了,梁愈洲和崔喜鹊当即还夸赞了一番锦曦,说锦曦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孙女,谭氏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她的。锦曦心虚的受了,好几次都想将先前看到的那个人影跟孙氏讲,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就这样憋在心里,寸步不移的跟着孙氏和崔喜鹊,时刻心都是悬着的,看什么都草木皆兵。 老道士许是这一行做的太久,白日里见他坐在上祠堂敲锣,还一个劲儿的眯着眼睛打呵欠,到了这会子,所有人都疲倦不堪,唯独他的精神头最好。 这一夜,真是锦曦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受折腾,也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一夜。等到接下来有一场法事开始,锦曦才晓得自己留下来的决定,也是多么的失策。 后半夜,月亮彻底的躲进了云层,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又要开始做法事了,留下来的人,每人手里端着一盏桐油点燃的幽幽火光,以梁愈林领头,后面依次是梁愈忠梁愈洲孙氏,崔喜鹊,梁礼辉梁礼胜,最后面才是锦曦。锦曦身后,幸好还跟着那个押尾的老道士。 众人呈一字长蛇阵排开,每人手里端着两盏桐油灯火,在老道士的喝唱下,从一侧的半月形拱门出,然后沿着上昼那条鸡血抛洒的路径,急匆匆却又悄无声息的朝老梁家那边走去。 这一路走的,锦曦是胆战心惊,幸好身后还跟着个老道士。一路上,村里的人家早已熟睡了,家家户户的窗户里,没有半点星火透出来。天上的黑云越积越多,就像一口倒扣着的大黑锅。唯有这一字长蛇阵人的手里,那跳跃着的幽幽火光。 偌大的村子里没有了白日的喧闹,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沉寂了,孤独,恐惧,慌乱,从四下的黑暗里袭来,手里两点豆大的火光,闪出荧荧绿光,不仅不能驱散周边的黑暗,反而将人内心深处最恐惧的黑暗给激发了出来。 这条路搁在白日行走,半盏茶的功夫都用不着,但是今夜在这样的境况下行走,锦曦仿佛无边无际没个尽头。 终于,脚下的路面终于由坑坑洼洼的土巴路变成了僵硬凹凸的青石板路面,锦曦抬头瞧见前面青石巷子的深处,隐隐传来光亮,晓得很快就要到老梁家。就在心里稍稍松了空气的当下,从她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如鬼哭狼嚎般凄厉的怪音。 那声音,可以说是锦曦两辈子所听到过的,最让她肝胆俱裂,浑身汗毛并竖的声音。因为乍然响起,又是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境况下,素来相信无神论的锦曦,今夜可真是信念受到了摧残。 她惊恐的扭头,瞧见老道士手里拿着一只超大型号的海螺,正鼓着腮帮子在口里吹。鬼哭声再次响起,锦曦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恨不得拔脚逃跑,所幸,前面光亮更甚,已经到了老梁家大房的正门前。 悬挂在门上的两盏灯笼,稍稍驱散了一些锦曦的恐惧,一行人进了夹巷,去了内院,进了谭氏生前一直居住着的东厢房。众人拿着手里的桐油灯,在东厢房里面绕了一个大圈,然后照着来时的阵势鱼贯而出,诡异的海螺音又在身后响起。 自此至终,老梁头都是脸色惨白的站在东厢房的门口,边上站着老姜头还有一个老头子。 锦曦顾不得去多留意老梁头,只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若是有机会去海边,打死也不要拣海螺,实在太太太可怕了,可怕的她都想哭了…… 好不容易将这场奇怪的法事做完,锦曦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当她终于重新挨着孙氏在中祠堂一侧墙壁下的高凳子上坐下,祠堂里因为点着很多盏灯火,照的很是明亮。老道士手里拿着一支引魂幡,正带着梁愈林三兄弟围着谭氏的棺材三步一叩首九步一跪拜。 锦曦紧紧抓着孙氏温暖的手,崔喜鹊和金氏也坐在一旁,锦曦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竟然对祠堂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等到东方露出第一片鱼肚白,锦曦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地了。天亮了,真好。 早上又经历了一番大法事,谭氏身前的那些衣物,都堆在祠堂门口,跟着那些花圈轿马一块给烧了。这一带的规矩,抬棺上山,是不能用家里的儿孙的,要去村里请外人。 春柱,大牛,二牛,还有很多平时跟梁愈忠家和梁愈洲交好的男人们,都过来了,没有一个是梁愈林的关系。老梁头也终于赶来了祠堂,送老妻谭氏最后一面。鞭炮如雷鸣般炸响,在老梁家人震天的哭声中,那八位抬棺的汉子喊了一声,一齐抬脚起身。 这边,老梁家的四个媳妇,都要冲上来,给那八位抬棺人磕头拜谢,然后,极具穿透力的大锣一敲,昨夜那让锦曦差点炸了胆的海螺音也吹响,谭氏朱红色的棺材晃晃悠悠着,开始起步…… 周氏和杨峰,都是在谭氏出殡归山入土为安后的隔日,离开了老梁家。梁礼辉则是要留下来等谭氏过头七。至于梁锦兰,这趟回村就是打算长住的。 很快谭氏便做了头七,梁礼辉也告别了老梁家人回了县城。谭氏的后事处置完了,老梁家人也都稍缓过一口气,梁愈忠他们几乎都消瘦了几大圈,孙氏她们都憔悴了,老梁头则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脊背佝偻了不少,两鬓边冒出了白发,胡须都变得花白了。 但是,自始至终,梁愈梅自从谭氏出事的那夜溜了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这几日,老梁家人一直在忙着操办谭氏的后事,无暇顾及梁愈梅,等到过了头七,众人这才惊恍起来,梁愈梅失踪,已经七八日了,这跟畏惧逃跑,性质不一样,很严重也很诡异!(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忙完了就撵人 二合一 谭氏的头七做完,事情还不能了。老梁家人又开始把找寻梁愈梅这事,放到了首位,并且去求助了里正。里正在村里每户人家抽调出人手,帮着老梁家人,在村前村后,上山下河的找。 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已经好多日没有去镇上铺子里了,粱礼胜也没法子下地给稻苗除虫拔草,心思全扑在找寻梁愈梅的身上。张屠户的猪肉摊子也暂歇了两三日,张大强几乎白天黑夜都在找,何周来全家,春柱大牛他们全家,大家几乎都放着农活不做,全都加入了找寻的行列。 又是几日翻天覆地的找寻后,还是未果。村里人这几日都在议论这事,好多人都猜测梁愈梅八成是不在人世了,不然,失踪个十多日,怎么着也得饿死!老梁家人一筹莫展,不止焦忧更是泄气,老梁头无奈,这会子正处农忙之际,不能再占用村人的功夫,便将村人都散了,只打算自家人再慢慢的找。 鉴于梁愈梅翘跑前,还将屋子里值钱的首饰东西都卷跑了,锦曦猜测她带着这些财物,不可能是跑去深山老林里。从起初大家伙找寻的方向就错了。但是明知找寻的方向错了,锦曦也不能阻止,因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老梁头,不可能听得进她的规劝。 锦曦只跟梁愈忠那暗暗建议,让双管齐下,也去衙门口报官备案,指不定梁愈梅躲到了镇上或者县城也说不定呢!对此,梁愈洲和崔喜雀他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转眼间。就到了谭氏的二七,这日早上大家在山上给谭氏烧完香,没有即刻离去,都站在谭氏的坟前讨论梁愈梅的事情。当梁愈忠把锦曦的这个建议说到老梁头那里,老梁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不报,那衙门口你当是你家开的?没凭没据的就去报官,人家哪里是帮着你家寻人的?”老梁头道。 “那咱就说,说梅儿是被拐子给拐了,这下子衙门总不好不接手这案子吧?”梁愈林道。 “那更不行,没凭没据的。毫无半点迹象可循。咱也不能凭白埋汰了这一带的淳朴民风不是?”老梁头再次拒绝。 “爷,你说的这两种理由,咱都能理解。不过,你不想报官最大的理由。是担心这事情闹到衙门口去。对小姑的闺誉有抹黑吧?”锦曦看不下去老梁头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从孙氏后面走出来,直接一阵见血指出他真正介怀的。 老梁头愣了下,很不满自己的心思被锦曦一语道破。眉眼沉下来,蹲下身,把谭氏坟头滚落了两块石头,重新搬上去码好。 他这沉着脸默认的样子,边上的老梁家人也都算瞧出来了,老梁头还当真是在介怀这个。 “哎呦喂,我的个亲爹哟,都这会子了你老还有啥可介怀的呢?我这做二嫂的,就说句不好听的实在话,咱家梅儿荒唐事一桩接着一桩,还有啥可抹黑的呢?”杨氏道,从前是因为有谭氏镇着,杨氏在家庭会议上不敢轻易妄言。如今镇压自己的婆婆归了西,大嫂金氏又是个不顶事的,作为二嫂的杨氏,很自然的把自己定位成了老梁家新一任的内宅头儿,是媳妇军里的领头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话免过大脑。 老梁头正码放石头的手僵了下,扭头黑着脸瞪着杨氏。这若是换做从前,杨氏早吓得缩着脖子往后躲了,但如今她再不怕了。 “爹你拿这眼珠子瞪我做啥?难不成我说错了?娘就是太过护着梅儿,才将梅儿惯成那样胡作非为的性子,娘自己最后也没落得好。如今你又接着这样护她,这该报官儿就得报官,怕啥呀?”杨氏毫不畏惧的道。 一旁由丫鬟小翠搀扶着的梁锦兰也接过杨氏的话茬道:“爷,我娘说的句句在理,且不说这望海县城那么大,就单咱长桥镇,那也是范围不小啊!就我爹和叔叔婶婶堂哥他们这十几号人的,啥活都丢开了的去找人,那也是大海捞针,没个边际的。” 杨氏连连点头,这么热的天,她早就不愿意日日出去找人了,累死了,还没有工钱! 梁愈忠和孙氏不做声,家里家外,三间铺子里的事情,梁愈忠都快大半个月没去打理了,家里的农活幸好有蔡金山在照看。而孙氏,也是真急了,孙老太自那日送过花圈后,就被孙玉霞他们接去了县城小住。 老三老四是桃枝和董妈在带,简氏操持一家人的衣食住行还有家禽家畜,那两亩地的棉花一直是孙氏惦记着的,等到今冬还想着给两个孩子打两床新被褥。这会子棉花地里犯干旱,她都没工夫去浇水。 梁愈洲倒是想要出声阻止杨氏和梁锦兰的一唱一和,被崔喜雀给掐了一下。崔喜雀警告的眼神,让他不敢上前。在崔喜雀的心里,也早就找累了,千里香的买卖那么好,耽误一天都是在耽误钱,况且,这梁愈梅,也是咎由自取,他们这些做哥嫂的,差不多就得了,还真丢开自己的日子不过去陪着她瞎折腾?才不干呢! 锦曦也意外的保持了沉默不出声,想法跟崔喜雀差不多,但同时,没有挫杨氏和梁锦兰的锐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着恶人就要恶人磨。老梁头的这个偏护纵容梁愈梅的习惯,从以前就很让锦曦不满意。但凡是明智的人,到了这会子要么就去报官,要么,就干脆别找了,为了一个不成器的闺女,把其他子女的生活全打乱了! “要我说,梅儿身上也带着不少值钱的东西,在外面饿不着渴不着的,指不定在外面逍遥快活着呢,就咱这些人还在家里无头苍蝇似的瞎折腾!”杨氏见众人都不出声反对,更是得意。接着对老梁头道。 杨氏的这话锦曦不能赞同,正因为梁愈梅身上携带着值钱的东西,才更要报官。所谓财不露白,梁愈梅那人又有些蠢笨和自以为是,指不定就是这些财物会给她招来灾祸。 锦曦皱着眉头,跟梁愈忠小声嘀咕起来…… 老梁头抬眼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梁锦兰的身上,问道:“兰丫头,你没出门子前,跟你小姑感情最好。现如今。你娘。还有你这些叔叔婶子们,都是这个意思,你呢,你也不愿意再去帮忙找你小姑了?” 锦曦微微皱眉。老梁头这话明显是在指责其他人。唉。为什么做人目光要这样的狭隘呢,怎么就看不到其他人这半个多月的辛苦陪伴和找寻么?锦曦暗暗摇头。 “爷,我跟姑姑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那自然是深。”梁锦兰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老梁头道,老梁头眼底才刚刚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就被梁锦兰后面的话给冻住了。 “可是,我娘说的也是在理呀,爷,你心疼姑姑,担心她的安危这我能理解,可是,你好歹也体谅一下你的这些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们吧!要么就报官,要么就干脆别找了,等小姑在外面耍够了,钱财花完了,自然会家来的!”梁锦兰央求道。 老梁头气得花白的胡子都跟着跳了几下,这时候梁愈忠一脸凝重的站出来,将锦曦分析的那种情况说出。 老梁头更是颓丧的一屁股坐到谭氏的坟边,老脸潇然泪下…… “好吧,那就报官查办!”最终,老梁头终于痛下决心,老梁家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做回自己的事情,过回自己的日子了。但是锦曦的心中却没有那么轻松,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梁愈梅能很快找到吗?这事,还是悬得很。 不过,不管如何,锦曦也终于能够照着自己的安排,来做接下来的事情了。像梁愈梅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因为了给自己解围而跳水,却能眼见而不顾亲娘的生死就自行逃脱,哪怕她在外面遭受到了什么灾祸,也不会让人同情的。甚至,还会觉得那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 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 翌日,梁愈忠起了个大早就去了镇上铺子里忙活。锦曦起床洗漱后,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用早饭的时候,阿财和阿旺就在一旁跟她禀报沧云主仆这段时日的动静。 “主仆两个都很安分,每日都只在屋子里躺着,吃饭喝水我们都是准时准点的端进去,熬药换药也都是照着大夫的安排来做……夜里我有时候会在屋顶监视,他们都很安分,跟寻常的主仆没什么两样。到了第十日头上,沧云的腿伤好了些许,每日饭后就由灵宝搀扶着在屋子里床前面慢慢的练习走路,一直没出院子来……”阿财回道。 锦曦点点头,又换阿旺回报沧云他们更详细的事情,锦曦甚至连他们每日三餐吃些什么,在屋子里对话都说些什么,都要阿旺一字不落的报来,幸好阿旺记性好,每一件都记得。 锦曦一边嚼着酸辣劲脆的萝卜条,一边听着沧云主仆的那些生活中的琐碎之事。心道,自己这爹娘还真是实在人哪,这段时日,当真交代简氏和蔡庆阳,将沧云主仆照顾的真好!每日变着花样的给沧云炖滋补的汤水,这可都是花出去的白花花的银子啊,锦曦心疼的牙根都在颤抖。 算算日子,这二人在她家已经住了将近半个月了,前段时日为了操持谭氏的丧事,锦曦分不开心来留意他们。这会子老梁家那便告一段落,锦曦也要尽快将他们二人打发了。 早饭后,锦曦让阿旺去院子外面套车,自己则带着阿财去了前面外院,径直叩开了西厢房的屋门。 掐算日子,锦曦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踏足这西厢房了,也有足足半个月没有过来探望沧云主仆,尽管,他们这半个月内,一直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大院子里面,也恍若隔世。 西厢房里面,前后的窗户都是洞开着的,屋子里光线很好,收拾的很干净。不再有血腥味,只是弥漫着淡淡的药草的香味。 灵宝不在屋子里,只有沧云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只葱花蛋饼,在很优雅惬意的轻轻嚼着。床边的小矮凳子上,摆着一只敞口大碗,里面摆着四只还没有剥壳的水煮鸡蛋。边上,还有一碗红糖黑芝麻水。 锦曦目光在沧云丰盛的早饭上面扫过,牙根更痛了。 听到进屋的脚步声,沧云一边掰扯着手里的葱花蛋饼。一边朝门口这边‘看’过来。问道:“灵宝。夜壶倒过后,过来帮我剥蛋壳,记住要先洗手。” 锦曦黑着脸,径直走到床边。出声道:“是我。我是粱锦曦。” 沧云一愣。脸上随即浮出温和亲切的笑容,道:“原来是锦曦姑娘大驾呀,怪不得我今个一早。右边眼皮就一直在跳呢!” 金鸡山村这边的人都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沧云这是现学现用不过关呢?还是故意来气自己?是夸还是损? 锦曦皱了下眉,不打算在口角言语上跟他多做缠驳。只轻咳了一声,看了眼他受伤的腿,石膏早已拆除掉。 “沧云,我要去镇上,顺道过来看看你。”锦曦平静道,“这半个月来你的伤势,似乎恢复的很不错嘛,听说你已经能在地上练习走路了,我想得知你接下来的打算。” 在锦曦说话的空挡里,沧云已经将手里的葱花饼全部吃下了肚,锦曦问他打算时,他正伸着手往床边上的小矮凳那里摸索过去。正抓住一只鸡蛋,握在手里,嘴角弯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你的伤养得差不多,也该是时候决定去向了。像你这样赖在我们家混吃混喝,这道理在哪都说不过去。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锦曦又问。 “锦曦姑娘,你家的鸡生的蛋,味道可真鲜美。听庆阳小哥说,这些鸡吃的饲料,都是用麦麸拌的野菜叶沫,还有剁碎的小青虫?”沧云问道,顺势将手里的鸡蛋在床沿边用力磕了几下,蛋壳上出现一条四分五叉的裂痕。 锦曦抬手抚额,整个一吃货,简直是对牛弹琴。伸手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鸡蛋,声音抬高几分,带着一抹厉色,问:“我在问你话呢,你小子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跟你拐弯子,别以为你这段时日在屋里装老实,我就会打消对你们的怀疑,哼,这世上,没有无缘无语的事情,你这是自导自演的一幕苦肉计,目的就想赖在我们家!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我但凡知晓的,我定会如实相告,只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就赶紧离开我家,远离我的家人!” 沧云抿嘴,抬脸似笑非笑看着锦曦,温和道:“锦曦姑娘,请恕我愚钝,我实在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瞎了眼,又被人偷走了盘缠的可怜人,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的,从明日起,我就让灵宝去帮你家做活。等我的腿伤完全好了,我一刻也不耽误的离开你家!” “好,既然你不懂我的话,那就当是我多心了。既如此,那你把你家的详细住址告诉我,要么,我雇辆车子把你送到家门口,要么,我代你修书一封,让你家人派人过来接你。你若当真心中没鬼,对我这个仁至义尽的提议,你总不能再推脱了吧?”锦曦问。 沧云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鸡蛋,想了下,感激一笑,道:“修书就免了,我家如今当家的是继母,她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呢。锦曦姑娘若是慷慨,那就雇辆车子送我回家吧,等我到了家,我一定将车资补上。” 当真?锦曦目光一亮,以为自己听错了,沧云当真愿意离开?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车资能不能全额补上,锦曦都暂不纳入考虑范畴了。只要能最快将他打发就是最好! “成,那我今日去镇上就帮你把马车联系好,你也准备下,明儿一早就动身吧,赶早不赶晚。”锦曦道。 沧云点点头,含笑道:“成,那就有劳锦曦姑娘费心了。” 很快就要摆脱这个被怀疑的,居心叵测又蹭吃蹭喝的沧云了,锦曦心情大好,又从碗里拿起两只鸡蛋,扔给阿财一只,自己留一只,并对沧云道:“虚不受补,吃多了鸡蛋我怕你身体吸纳不了,瞧瞧,你脸颊都胖了一圈了。我帮你分担两只。先出去了啊,有事回头再说。”说完,转身步伐轻快的出了屋子。 沧云‘看’着见了底的碗,嘴角抽了下,鸡蛋也跟他抢? 待到锦曦一出屋子,沧云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把玩着手里的鸡蛋,眼底若有所思。 灵宝从外面拎着清洗干净的夜壶进屋,正好瞧见锦曦和阿财的背影从前面抱夏厅处离去。 “少爷,方才锦曦姑娘来过?所为何事啊?”灵宝箭步冲向沧云的床边,急问。 沧云邪邪一笑,捏了捏灵宝明显圆润了一圈的脸蛋,道:“灵宝,咱主仆俩这蹭吃蹭喝的米虫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啊?”灵宝也是惊讶一声,这半个月来住在这里,每日得到悉心的招待。吃到嘴里的虽然都是农家菜,远不能跟以前的那些山珍海味相比,但是,这半个月来,灵宝却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 “啊什么啊,那大脚丫头忙完了她祖母那边的丧事,这会子抽了空掉头过来撵我们了。”沧云道。 “少爷,那咱接下来怎么办?当真要被送回京城么?这样不就露了馅儿?”灵宝愁眉不展道。 沧云不以为然的笑了下,利落的剥开鸡蛋,道:“慌什么,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里就是一株最好的树,我就要守在这树底下,守株待兔。” “少爷,上回锦曦姑娘的祖母过世,若是文鼎那小子当真跟她家交情深厚,不可能不听到风声,即便他自个不在跟近,那也会派人过来吊丧。可是,他不还是没过来嘛!”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动静?”沧云斜眼瞟了眼床边咕哝的灵宝,道。 灵宝双目惊愕睁大,凑近过来,道:“少爷,你的意思是?” 沧云抬手止住灵宝的问话,道:“吊丧那日夜里,我让李青乔装混入人群,在梁锦曦她祖父的东厢房里,找到一本账簿,上面有一笔吊丧的记录,落款处是文福两个字。” “文福?那不就是文鼎那小子身边那个叫做福爷的人么?”灵宝琢磨着道:“这么说来,文鼎那小子,折回来了?” 沧云冷冷一笑,道:“许是当初逃离长桥镇,就是他故意给我们抛出的一道迷雾,用来迷惑和误导我们的判断。我很庆幸守株待兔这招,刚巧赶上大脚丫头的祖母过世,若不是吊丧这事,我也不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我猜测,他应该不是折回来,而是那小子压根就没有离开过长桥镇!” “啊?”灵宝愈发惊愕,随即想到什么,又问:“少爷,那、那锦曦姑娘晓得文鼎那小子回来了么?” 沧云捏了捏下巴,道:“看她的样子,应该还不清楚。她祖父老梁头,是不可能将账簿给她看的,况且,她的姑姑如今失踪在外,她的祖父就更不可能还把心思放在吊丧的账簿上。” “那少爷,咱明日就要被遣送走了,怎么办?” “放心吧,对付大脚丫头的招数,本少爷要多少有多少!”沧云不以为然道。 “那少爷打算用什么招数呢?”灵宝问道。 沧云招了招手,灵宝凑上去,听到沧云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灵宝惊的眉毛都跳了起来,道:“少爷,你这招,也实在太狠了些吧?这样,会不会伤及无辜啊?那梁三叔和三婶,这段时日对我们可真是不赖……” 沧云一把推开灵宝,眼角阴邪上挑,道:“正是因为他们这段时日待我还算不错,我才只是对他们家的家禽家畜下手,并未对大脚丫头的双胞胎弟弟下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允许心软 二合一 “少爷,农家人,那些家禽家畜可是他们的心血和命根子啊,你还是再想想其他的招数吧……” 沧云狠瞪了一眼灵宝,道:“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少爷,你是一个……”灵宝想把后面的‘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这些词给说出来,可是沧云没给他机会。 “没错,本少爷就是这样一个极其简单的人。为我所用的人,我赏他(她)金银美酒。与我为敌的,我剁下他(她)的爪子泡酒!” 灵宝缩了缩脖子,问:“那少爷打算何时对她家的家禽家畜动手呢?这青天白日的自然不成,是不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 沧云轻嗤,道:“蠢材,从我们入住她家,这哪一夜屋顶上不都蹲着那个叫做阿旺的人?虽然本少爷并不将那阿旺的身手纳入眼角,但是在等到文鼎那只兔子现身前,我不想打草惊蛇。” “那少爷打算几时去下手?需要什么毒药?我好去准备!” “晌午后吧,我留意过了,这一带的庄稼人,都喜欢在晌午后眯一会午觉。正好天气也炎热,大脚丫头和阿财阿旺还没有回来,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至于毒药嘛,哪里还需要去准备?难道你忘了本少爷我寄养在李青那里的宝贝么?” 灵宝恍然,想起少爷的那个宠物,大热天的不觉后脊背阵阵发凉! …… 锦曦带着阿财阿旺。坐着牛车去了镇上。锦曦他们这会子乘坐的牛车,是自己家里的。梁愈忠早上去镇上时坐的牛车,是孙玉宝他们那日过来吊丧时,从县城赶回来的。 而文鼎起始送给孙二虎的那辆马车,后来渐渐转变成了共用,前几日孙玉宝他们接孙老太去县城,把那辆马车给赶走了。 来到镇上后,锦曦照例是先去了孙记和千里香两间铺子查看情况,顺便跟张掌柜那,就着铺子里的上货和定价事宜。探讨了一番。晌午饭都顾不得吃。便去了外面大街上办事。 因为这会子已经到了农历六月的下旬,天热的要命。临近晌午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基本都少见行人。锦曦径直去了长桥镇最北面通官道的那个路口。路面被日头照的晃眼,路两边的桦树根本起不到什么遮阴的作用。 锦曦抵到那个路口。那个有几家租赁车马的棚铺。锦曦几乎每一家棚铺都问询过了。那些掌柜一听锦曦这大热天。租赁马车是要送人去京城,一去一返,都要价忒高。从长桥镇北上京城。照着这些普通马儿的脚力,即便日夜兼程,那也得个把月。 何况,这样的星夜赶路,那是不可能,不说车夫吃不住不说,那马也得累死。白日赶路夜里歇脚,车夫的食宿,马儿的料子,都得额外加钱。锦曦如此算下来,这送一趟少说得花去她三十两银子。若是路上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还得额外另算。 锦曦努力压价,价钱压不下来,只得暂且就这样,回去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崔喜鹊和梁愈洲已经重新回到了镇上的铺子里,梁愈忠照例还是在铺子里忙活了半日,就回村子里去了。锦曦怕热,一直等到日头落了山,这才动身回家。 回到家中,孙氏和桃枝正在内院的大槐树下面,给老三老四洗澡。两个小家伙脱得光溜溜的放在水盆里,老三在使劲的踩水耍,小屁股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胎青色斑纹。老四更逗,任由桃枝给他擦背,自己蹬着小脚四仰八叉坐在水盆里,正埋头津津有味的玩自己的小雀雀呢! 锦曦忍着笑,上前去帮着桃枝将香胰子涂抹在老四的小肚皮上,帮着搓洗起来。因为从进屋至今都没瞧见梁愈忠,便一边跟孙氏和桃枝那询问梁愈忠的去向。 锦曦一眼就瞧见孙氏的十根手指头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不由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孙氏不以为然的笑了下,道:“没啥,许是天气干燥,有点开裂。” “娘边上歇着去,开裂了就不能轻易碰水!我来给老三洗。” “哪里就那么娇贵呢,不过一点点破皮罢了。诶,对了,你爹晌午觉起床后,就被你爷派人过来给唤过去了。”孙氏将老三从水里捞起来,边道。 “爷唤了爹过去,是不是要跟他商议搬屋子的事情?”锦曦问道。 老梁头几十年一直是跟谭氏住在东厢房,如今谭氏刚刚去世,梁愈梅又失踪。东厢房对面的西厢房,原本是收拾出来给梁锦兰带过来的丫鬟小翠和两个乳娘住。谭氏去世,小翠和那两个乳娘也不敢过来住了,于是,老梁家的内院陡然间就冷清了下来。 谭氏出殡的翌日,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担心老梁头受不住这样的冷清,粱礼胜便提议让老梁头搬到前面大房去住,梁礼智的那间屋子一直空置着。老梁头当时以头七屋里不能空人为由,没有搬走,而是继续留在东厢房。说是等过了二七,再说。 “我也不晓得是不是商议搬屋子的事儿,是让青小子过来唤的,青小子传完话扭头就跑了,也不待我拉住他打听。”孙氏道。 锦曦哦了声,手里的老四浑身都裹在香胰子的泡泡中,小家伙看到这么多泡泡,兴奋的哇哇大叫。 “娘,前院西厢房住着的那对主仆,我今日去瞧过他们的伤势了,差不多可以坐长路马车……”锦曦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四拍打的水花给溅了一脸,赶紧扭过脸去用袖子擦。 这边,正给老三穿小红肚兜的孙氏惊讶了下,问道:“曦丫头。咱可不能做那撵人的事儿啊……” “娘你放心,我仔细问过了沧云主仆的想法。父母在不远游,他们也表示休养的差不多,也想回家去跟家人团聚呢!”锦曦道,没错,她就是撵人。 “是这样啊,那也好,出门在外,父母在家终归是惦记着的。”孙氏放下心来,又问:“可是他们的盘缠都被那乳母的儿子给骗去了。怎么回京城呢?” “我原本是想要给他们雇辆马车。今日去那车车马棚铺一打听,价钱太高不划算!”锦曦边道边麻利的将老四从水里抱起来,站在一旁的靠背腾椅上,先前的小肚兜被他先前拍打的水花给弄潮了。桃枝去了东厢房重新取小衣裳。 锦曦用一块干净的大帕子将白皮小青蛙似的老四。整个裹住只露出一个圆乎乎的大脑袋在外面。对孙氏道:“我打算明儿先将沧云带去县城,让阿旺阿财赶咱家的马车,亲自护送沧云主仆去京城。” 既然是双方都情愿的。孙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笑着道:“成,那就交由你去安排吧,娘放心。哦,对了,你爹说他今日去了一趟王家医馆,说是有要紧事回头家来要跟你合计呢!” 锦曦点了下头,今日只顾着去找马车,倒把去王家医馆跟王老大夫那打听谭氏身前那喉病的事情给忘了。想必梁愈忠要说的要紧事,是跟这有关的吧? 锦曦接过桃枝取来的小肚兜,给老四麻利的床上,遮住他的小肚脐。打开边上的一只小竹筒,食指在里面抠出一朵蛤痢油,在他的腋下和大腿内侧,那些有些发红的地方给均匀的涂抹上。桃枝将两盆洗澡水搬去倒了,锦曦和孙氏抱着老三老四在院子里踱步纳凉,手里打着蒲扇,驱赶傍晚时候出来觅食的蚊虫。 西厢房里。 灵宝垂着手站在沧云的床前,看着床上闭目养神的沧云,灵宝叹了口气,在边上的矮凳子上坐下来,颓丧道:“少爷,灵宝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从不是朝令夕改的人,这回,怎么变卦了呢?” 吃早饭的时候,灵宝感念于梁愈忠他们这段日子的善待,也打心眼里不忍看见少爷对这家的家禽家畜动手下毒,可是少爷却极其的坚持。好吧,他只能说服自己,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能有妇人之仁。并且盯着烈日,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偷溜进了村子后面的柳树林子,并在那里跟潜伏在后面山中的李青他们联系上,细细交代了一番晌午饭后行事的细节。 可是这晌午饭前因为梁愈忠和孙氏进了一趟西厢房,少爷就临时改变了决定,还让他在大晌午再次盯着骄阳,去找到了李青,取消了计划。一来一回,灵宝差点中了暑气这事小,事大的是少爷怎么能如此朝令夕改?这样于少爷在军中的威严有碍啊! 沧云眼睛懒得睁,并没有因为灵宝指责他朝令夕改,脸上而有丝毫不悦的表情。厢相反,搁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自然弯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床板。 “少爷,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该不会是因为晌午饭前后,锦曦姑娘她爹娘过来对你嘘寒问暖了一番,你就心软,临时打消了决定吧?”灵宝试探着又问。 沧云依旧闭着双目在养神,但是眼皮却轻轻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冷道:“灵宝,你是在变相的指责我,区区一点嘘寒问暖就腐朽了我,不该有妇人之仁,对吗?”。 灵宝沉默的垂下眼,默认了沧云的话,道:“少爷,你素来是个敌我分明的人,我自小跟随你长大,也见识到你的手段。你素来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的,这回,灵宝很是不解,也表示担忧。” 灵宝不由想起上回少爷跟毛十八事后算账的那件事来,就因为毛十八跟云州的不良猪贩勾结,残害百姓。即便毛十八被绳之以法,少爷还是没能放过他。想到少爷对付毛十八的手段,灵宝至今胆战心惊。 虽然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期待,因为少爷是注定了要担当大事的人,就该如此! 沧云冷笑了声,道:“看来这段时日,这里的农家小菜养肥的不止是你的脸蛋。还有你的胆子嘛,竟然敢妄自揣测起本少爷的心思来了?” “少爷,灵宝不敢,灵宝只是觉着,您如今有些不如以往的雷厉风行了!你上回不是说,一段期限等不到文鼎现身,就抓了锦曦姑娘他们,用作要挟文鼎现身的筹码嘛?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你是退缩了还是心软了……”灵宝虽然心里恐惧沧云的冷色,但是为了沧云的长远大业着想。有些话他还是要冒死说出来。即便明明知道沧云会很不悦。 沧云睁开眼,侧眼打量着灵宝,那目光不似平时的戏谑调趣,而是阴鸷冰冷。灵宝不由打了个寒战。坐不住了。垂首站了起来。 “该如何做,我心中自有分寸。你放心,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沧云冷冷下了命令。 “少爷。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不常说,宁可你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你嘛?如今既然查出文鼎那小子就在跟近,我们抓了锦曦姑娘和他们家人,必然能逼迫文鼎现身……” “滚!”沧云咬出一个字,目光遽然沉下来,灵宝不敢再呆,赶紧垂首离开了西厢房,回身带上屋门的时候,灵宝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沉了一下。 屋子里,沧云依旧靠在床头,但是眼睛已经睁开了。他从身后的枕头后面,翻出一双崭新的鞋子来,放在眼前把玩着。 眼前的鞋子,是那种很普通的青蓝鞋面,鞋底是一针一线纳进去的千层底鞋子,鞋子里面还塞着一双袜子。鞋子的用料一看就不如他以前惯常穿的那种精贵的鞋料,但是,正是这样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千层底布鞋,却是让沧云临时打消了毒害那些家禽家畜的决定。 晌午饭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沧云的面前。 沧云正坐在床上,习惯性的等待着蔡庆阳送来晌午饭菜。屋门开了,梁愈忠和孙氏从门口走了进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庄稼人淳朴的笑。 梁愈忠给沧云端来了晌午饭菜,笑呵呵道:“前段时日家中出了些事,忙得焦头烂额,一直都没能尽到心好好照料你。这顿晌午饭,是你三婶亲自下厨,做的都是咱这乡下地道的家常菜。” “今日村人在村西的河边水渠里,捕到了一尾大鳊,你三婶取了中间上好的鱼段,给你烤了。我们乡下人有个啥跌打损伤,都用这大鳊来修复元气,是大补的好东西。” 梁愈忠和孙氏以为沧云看不见,便跟他细细的说起那些菜来,沧云眼角的余光早将那些菜扫入眼底。不得不说,确实很丰盛地道。 这些都不足让他改变决定,但是,菜中有一道青葱烤鳊鱼,却让沧云顿感意外。 因为,他从入住锦曦家头一日,就跟梁愈忠他们说过自己从不吃鱼,确实,这半个月来,梁愈忠家一回都没有给他鱼吃。 但是,今日晌午的饭菜里,却有一道青葱烤鳊鱼。这鳊鱼虽然肉质鲜美细腻,但刺多且遍布周身。 沧云不动声色,坐在那里,暗暗朝灵宝打了个手势。灵宝赶紧上前来为沧云解围,道:“三叔三婶的好意我们家少爷领了,大鳊好是好,只是,我家少爷从不吃鱼,这……” “灵宝小哥,你莫担心,这鱼身上的刺儿,你三婶都已经拔掉了,保准沧小哥吃的放心!”梁愈忠道。 灵宝还欲再次阻拦,但沧云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开始动筷。梁愈忠亲自上前给他布菜,沧云起初吃第一口的时候,还是怀着胆战心惊,儿时留下的创伤和阴影,即便成年后如何的强大,也很难一笔挥去的。 沧云就这样胆战心惊的吃下第一口,发现当真没有刺儿。怀着想要克服儿时心里阴影的想法,又开始了第二口,第三口,几乎每一口都没有刺儿,只有鳊鱼细腻鲜美的肉感,配上青葱的香味,让他在时隔十多年后,再次勾起了儿时的美好回忆。 那时候,他的生母还在世,他们住在靠水的地方,吃得最多的就是鱼,他也喜欢吃鱼。每回吃鱼,他的生母也会像这样,很耐心的将刺儿一根根拔除…… 沧云眼角的余光,将梁愈忠的笑容和站在一旁的孙氏脸上露出的浓浓欣慰之色,悉数纳入眼底。直到一碗鱼块悉数下肚,他还没有从儿时跟生母居住在水边的美好回忆中回过神来…… “沧小哥,这是我给你纳的一双布鞋,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换换脚。”孙氏等到沧云吃完晌午饭,又从身后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来,沧云留意到孙氏的十根手指头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 必定是在给鳊鱼拔刺的时候扎到的…… 沧云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稍稍被触动了一下下。虽然只是一顿鱼,一双鞋,根本就不值钱,但是,在这两样东西的背后,孙氏和梁愈忠这对淳朴的两口子,却是当真用了心。 六岁之后,他是在富贵乡里长大的,虽然身边仆从成群,丫鬟婆子一大堆,但是,那些人对他衣食住行的伺候,从来只是尽到仆从该有的本份和恭谨,独独少了一份用心。而六岁之前,他有生母,虽然日子过着水边渔民的日子,但是他很幸福,也很快乐。这种快乐和幸福,在久违了十四年后,在这里竟然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就因为这一点熟悉的感觉,他竟然让自己朝令夕改。 沧云伸手捶了下自己的额头,将孙氏给他纳的鞋重新塞到枕头底下,脸上现出一抹烦躁之气。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的时候,梁愈忠回家来了。孙氏端来用井水镇过的绿豆汤,摆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面的石桌上,锦曦已经开始喝了。 梁愈忠顾不得洗脸,只接过孙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便坐了下来。孙氏挨着他身侧坐下,都等着他说事情。 “爹,爷找你过去,是要商议搬屋子的事情么?”锦曦边喝边问,绿豆汤沁凉沁凉的,真是夏日降暑的最佳饮品。 “你爷不打算搬屋子,说跟你奶在那屋里睡了大半辈子,有感情,舍不得搬走!”梁愈忠道。 “你爷今个找我过去,是跟我商议分礼的事情。”梁愈忠咕哝着一口气把碗里的绿豆汤喝完,抹了把嘴角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心情很不错,因为这趟老梁头竟然在分财物的时候,主动想到了自己这三房。 “分礼?”锦曦问,随即恍然,应该是谭氏去世,所有亲戚家送来的吊丧礼。这会子事情处置的差不多了,那些吊丧礼老梁头开始给四房均分。 锦曦这边琢磨的当下,梁愈忠已经跟孙氏在那接着说开了。 “……爹的意思是,先把全部的东西合计在一块,稻子,布料,钱财,还有些其他杂七杂八的,统一折合和变卖成钱财,这样更好分!” 孙氏点头听着,锦曦开了声:“爹,爷提出的这个分法不合理,若真是那样的分法,那咱家是最亏的。二伯家是最有赚头的。咱们老梁家如今是分了家的,各房的亲戚往来各房都有杆秤,爷这分法那不给搅混了么,这样不行,回头我得去说说。” 梁愈忠愣了下,看了眼孙氏,孙氏垂下眼没做声。确实,送吊丧礼那回,孙氏娘家不管是从稻子麦子衣料子还是贴的银钱方面,都远远超出了其他那些亲戚家。作为亲戚里面最有钱的二房杨家,送的吊丧礼最是寒碜。 这事情,当时村里人都还议论纷纷了呢! “曦儿,爹也晓得这分法不太妥当,爹跟你商量下,这趟咱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不?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你奶过世接的丧礼,咱别跟这丧礼计较?”梁愈忠软下声音来跟锦曦好生商量。 锦曦愣了下,还是不解的看着梁愈忠,孙氏见状,也伸手来按住锦曦的手,道:“曦儿,娘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往后你嘎婆家那边有啥事,咱送礼都是照着自己的标准来,而不是照着你爷分摊给咱的那些来回礼。”(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惊魂一夜 二合一 “没错,就是你娘说的这样!”梁愈忠赶紧点头说道。 锦曦眨了下眼睛,一段时日没有进行正确引导,难不成包子的本性又复苏了? 孙氏看了眼梁愈忠,接着对锦曦道:“你爹这回和我,其实都是打心眼里欣慰的,不为别的,就为你爷这趟分东西,至少还能主动想到我们。只要他有这份心,哪怕分到我们头上的,只是一根稻草,我们也是欣慰的。娘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能明白,怎么不能明白呢?原来梁愈忠今日心情还不错的原因,是因为老梁头父爱的复苏啊。唉,这对好打发易满足的两口子,这样就一口一个欣慰了? “爹,娘,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是,这事……” “曦儿,这趟不比别的事情,是你奶的丧礼,你奶都还没过头七,咱就跳出来为丧礼飞配争执,你奶若是在天有灵,也不能瞑目的。何况你爹还有你四叔他们,也都还没从悲痛中回过神,咱别的利益都计较,这回的丧礼,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不?”孙氏央求锦曦。 锦曦看着面前的这对善良,且永远不忘站在别人的立场着想的夫妇,还能再说什么呢?孤掌难鸣,纵使她自己再不服,但失去了梁愈忠和孙氏的支持,也很难改变什么。只能沉默的点头。 又过了一会,梁愈忠突然想起什么,跟锦曦道:“曦儿,上昼我去了一趟王大夫那。跟他那询问你奶的事情。你道怎么着?” “怎么着啊?”锦曦问。 “你奶她得的不是喉症,就是咽喉上火发炎,你爷他理解错了,给听成了喉症,可把我和你娘吓个半死!”梁愈忠感慨道。 “唉,即便如今晓得是曦儿爷弄错了,可曦儿奶都已经去世了,是不是喉症,又有什么区别呢?”孙氏更加感慨道。 锦曦目光转了转,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道:“当初爷为了让爹娘你息怒。不要再去找二伯他们要交待,就把爹私下找去说奶得了不治之症。爷不地道,竟然用那样损阴德的借口来镇住爹娘你们,没想到当真遭了报应。我爷这下怕是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吧?” 梁愈忠和孙氏惊愕。回想起老梁头当时说那话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可不正是梁愈林闹上锦曦家门打砸一气,后又跟梁愈忠大打出手,老梁头才私下告诉梁愈忠谭氏的病。并希望梁愈忠算了,别让谭氏生命的最后一程还闹得不得安宁! 两口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孙氏无言摇头。梁愈忠则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吃过夜饭后,锦曦兴冲冲去了桃枝屋子里,桃枝坐在床边,远没有锦曦所幻想的兴奋的样子,而是一脸的焦灼和担忧,思虑重重的样子。衣裳都堆在床中间,也没有收拾。 锦曦诧异了下,走过去问道:“表姨,我娘不是让你收拾出几套换洗的衣裳么,这趟去县城,咱们少说也得呆个十天半月的呢!” 梁愈忠上昼去镇上王老大夫那,不仅询问了谭氏身前的事情,还从王老大夫那打听到一个很让人惊喜和振奋的消息。 那就是,告老还乡居住在庆安府城的太医院前任陈医正,受云州那边的云老王爷邀请,从庆安启程去云州,这几日正巧路经望海县城。因为天热,决计在县城逗留三日。 望海县城这几日医馆行当,都纷纷给陈医正那送去拜帖,希望能得到陈医正的指点。而望海县城的那些官家大户和有钱的商户人家,但凡家中有患有妇科疾病,和求嗣艰难的,也都纷纷托关系想去请陈医正给诊断诊断! 梁愈忠傍晚时候把这个消息带给锦曦,锦曦毫不迟疑就下了决定,明儿一早就启程去县城,陈医正一经去了云州,想要求医就更难,这趟经过望海县城,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再不能错过。 桃枝紧张的看着锦曦,来回搓着手,道:“曦儿,我一想到明儿就要去县城求医,我就坐不住,盼了那么多年,我真担心我这情况已经成了顽疾,这万一要是治不好……” “表姨,你莫怕,既然身上有问题,咱就不能退缩,要正面面对并解决问题。”锦曦顿了下,继续道:“再者,陈医正可不是一般的大夫,他是在皇宫里给各宫的娘娘们诊断的。不论是从医术,还是从经验和见识来说,他的医术都只会在咱这些底下大夫们的医术之上,咱去求他,是错不了!” 桃枝听锦曦这么一说,心下的担忧稍稍缓和了些。锦曦担心的不是陈医正对桃枝的情况束手无策,而是担心像陈医正那样曾经为皇室服务的人,金钱,地位,名声,已经都不重要了。锦曦担心他不会轻易接待她们这些慕名而来的乡下人。不过,就像方才自己开导桃枝的,不管如何,都得去试试才晓得! “表姨,你赶紧把衣裳收拾了,明儿一早咱就动身,我还得去前院跟沧云他们那说一声,明儿一早,带上他们一道出发!”锦曦道,这趟去县城要呆多久还说不定呢,她可不放心将沧云主仆留在家中,一并带着,若是条件许可,干脆也请那陈医正给沧云瞧瞧眼睛和脸,若是伪装的,铁定逃不过陈医正的火眼金睛! 桃枝被灌注了希望和动力,赶紧起身麻利的收拾起衣物来。锦曦也不耽误,出门后带上阿财阿旺,径直去了前院的西厢房。 …… 锦曦将明儿动身去县城的打算,告诉了沧云主仆,沧云依旧是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异常。 转过两院之间的照壁时,锦曦突然刹住脚步,后面的阿财和阿旺也随即打住。阿财是个闷葫芦。除非特殊情况下才会制造出些声响,其他时候都是一概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但阿旺就比较话唠。 “小姐,你怎么不走了?想什么这么入神?”阿旺问道。 还真被他给说对了,从沧云那一路出来,锦曦心里都在想事情。稍稍琢磨了下,锦曦抬头看向阿财和阿旺,道:“你们先前,有没有留意到沧云身边那个叫做灵宝的小厮,眼神里有点异样么?” 阿旺怔了下。阿财紧闭的嘴里吐出两个字:“不甘。” 锦曦点点头。没错,就是不甘心走,除此外,还有一些算计的光在里面。阿旺这时候一拍脑袋。道:“经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没错,灵宝那小厮往常都是笑嘻嘻一副老实样子。今日脸色明显有些不对劲儿,小姐。难不成那小子还想继续赖在这里?” 锦曦微微皱眉,道:“他们入住我家,本来就是使了手段蒙蔽了我爹娘,让我爹娘心生愧疚。” “这段时日我们日夜监视,一直没能揪住他们的狐狸尾巴,今夜,指不定会是个好机会。”阿旺道。 “我一直将沧云主仆的出现,跟文大哥的离开牵扯在一起,若真是如此,那沧云必定是狠角色。指不定,他们还有同伙潜藏在附近,一有风吹草动便里应外合。我身边能依仗的就你们两人。”锦曦道。 “蔡庆阳那小子跟我比划过,也有几下身手的。家里还有四位长工,一个个身强力壮……”阿旺道。 “庆阳哥那身手做做护院是成,但跟真正的练家子遇上,那也没戏。至于那四个身强力壮的长工,干农活成,搁到能让文大哥负伤严重的沧云这里,那四人就是炮灰的命!”锦曦摇头道。 “小姐,炮灰是啥?”阿旺问。 锦曦恍然,不小心又带了一句现代词儿进来了,摆摆手:“打个比方,就是说不中用不顶事。何况,这里是我家的地盘,我不想我爹娘和弟弟妹妹们有事情,所以,思来想去,我们还是不能采取主动,只能被动防御,今夜是最后一夜,只要明日顺顺利利将他们带上了马车离开了金鸡山村,再想办法。” “小姐,你放心,我亲自来布置。”阿财沉声道。 …… 因为明儿就要动身去县城,不仅锦曦和桃枝要走,沧云主仆也要走。今夜,孙氏和梁愈忠睡得也较往常晚了许多,正在灶房里忙着做干粮,炒干活呢。 锦曦嗅到灶房那边传来炒葵花籽的香味,步伐轻快的过去了,梁愈忠和孙氏一个锅上一个灶下,正在说什么,两人不时感慨几句,锅里不时爆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炸豆子似的声响。 锦曦进了灶房,就被逼出了一身的汗水,好热啊! “曦儿,你赶紧到灶房门口站着,这里面是火笼呢!”梁愈忠大声道。 “既然是火笼,那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呆着?把自个当包子蒸么?”锦曦打趣道。 “嘿,这不你娘见你们明日都要走了么,就张罗着要弄些干货让你们带着路上吃。”梁愈忠道,灶膛里面的火光,将他一张刚硬的国字脸,映的通红,但神采很好。 孙氏在上面系着围裙,一边抹汗一边对锦曦这温柔一笑,道:“上回听你家来,提起郭家嫂子他们母子如今的境遇,我有两夜都没睡踏实。回头这些炒瓜子花生什么的,也给郭家婶子捎带些去。” 孙氏口中的郭家嫂子正是郭海和他的母亲。 锦曦点点头,道了声好。然后问道:“爹,娘,我方才走到门口,听到你俩好像在感叹什么,也说来我听听呗。” “怪不得你娘说你是个小管家婆,耳朵也尖。”梁愈忠笑着无奈摇头,接着道:“刚我跟你娘是在说毛十八的事情来着。” 毛十八?锦曦惊讶了下,这个名字以前是困扰自家的一个黑暗的名字,自打毛十八在那个下雨天被锦曦以身做诱饵给逮住进了牢狱,罩在锦曦家头上的那朵黑云就烟消云散了,也好久没人提他的名字了。 “爹,娘,好好的你们怎么提到了那个穷凶极恶的人?莫非,他又从牢狱里给偷跑出来了?”锦曦惊问。 梁愈忠连连摆手。道:“莫慌莫慌,才不是呢,那人这辈子都甭指望能出来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啊?”锦曦再次诧异,毛十八罪恶滔天,犯下的罪状一条条一筐筐,打劫偷盗,杀人放火,后还跟云州那边的不良猪贩勾搭,将有异常的黑猪高价引入望海县城…… 当时确实是被县太爷给判处了死刑。但是却不是现在。而是秋后问斩。这个时代的官老爷判案,除非是有些特殊情况下,才会斩立决,或是推辞几日。大多数情况下对于那些判处死刑的罪犯。都喜欢缓到秋后问斩。锦曦起初不甚明了。后来是那回去城隍庙街探望郭家母子时。无意中闲聊至此,郭海为她解了惑。 此处是典型的农耕社会,以农为本。官府断案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理当问斩之人。之所以搁到秋后问斩,还一般都会将地点选在菜市口,正是为了方便秋收农忙过后的百姓们,前来观看。 “毛十八等不到秋后问斩,就死在监牢里面?病死的还是自杀?”锦曦问。 “都不是,是被人给残害致死的。”孙氏接过话茬道,本来这件事情她是没打算告诉锦曦,但是既然被她撞听到了,依着自家闺女的性格,那必定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所以,不待锦曦发问,孙氏一边往热油滚滚的锅里下土豆丸子,一边接着往下说。 “是礼辉他媳妇周氏,那日跟我闲聊时无意中说起的。这事说也奇怪,看守监牢的狱卒都没瞧见有人进去,可毛十八隔夜却被发现死在里面。死状我就不说了,说起来骇人,只晓得当时他的嘴里,耳朵里,鼻孔里,全都塞满了猪粪,肚皮撑得圆滚滚的,看着都骇人……”孙氏已经是在尽量挑拣些她认为勉强能说的,告诉锦曦。还有些细节,她连梁愈忠那都没说。譬如,毛十八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是被人给扒光了的,反手捆绑在后背,跪在地上。不仅被人喂了猪粪,下面男人的命根子,也被割了。 “那事如今都已过去了,因为死的太过诡异,县太爷命人将这消息给封锁住了,周氏也是从她爹那里得知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听到些苗头的人,都私下里猜测,指不定是这毛十八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遭到了猪妖的报复呢……”孙氏道。 后面关于猪妖的那些街头小巷的传闻,锦曦没有在意的听,满心眼和脑子里,都是在勾勒毛十八当时的情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猪妖一说,那是铁定站不住脚的,显然,这是人为。锦曦暗想,虽然不知是何人有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手,以及如此阴暗邪恶的整人手段,但不得不说,那人确实是为民除害,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 当天夜里,锦曦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洗漱过后便吹熄了灯火上了床,却是毫无睡意,侧耳聆听着屋外的动静。 上半夜过去了,屋外夜风习习,竹叶沙沙作响,蛙鸣虫吟此起彼伏。锦曦翻了个身,倒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希望灵宝最好不要闹出不必要的事情来。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很快,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异动,虽然极轻微,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夜,很容易就被听力佳的锦曦给捕捉到了。她赶紧一个翻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只穿着自己衣裳的枕头,摆在床里面。自己则下了床直接钻到床底下。床上的被单自然垂落下来,跟地面间留着一根中指宽的缝隙。 外面的人很难察觉到床底下有人,但又不妨碍锦曦观察床外面的人。 很快,锦曦听到后面对着竹子的那口窗户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接着是脚步轻轻落地的声音。很显然,有人从那洞开的窗户外面,进了锦曦的屋子。 锦曦躲在床底下,屏住呼吸。 今夜没有月光,屋里也没有点燃火烛,光线一片昏暗朦胧。 但是,来人似乎跟阿财那样,有夜视的能力,没有碰撞到桌角椅子,蹑足径直到了锦曦的床前。锦曦躲在床底下,一手捂住口鼻,不让自己的气息让来者察觉。目光顺着床单跟地面之间的空隙看向外面。 眼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子,锦曦能感觉的出,来人的一双眼睛,必定是隔着帐子打量里面,她开始听到帐子被挑动的声音。 锦曦眼睛眯了眯,时机已到,她不再犹豫,将早就拽在手里的一把剪刀,猛地一下扎进面前那个人的脚背。 头顶传来一声冷嘶,那人跳着脚退开几步,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口突然又跳进两个人来,屋子里的光线陡然亮起来。床前的打斗不过片刻便打住了,锦曦听到阿财的声音传来:“小姐,妥当了。” 锦曦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床前的桌子上,阿财将一个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按在桌上,那人双手反捆绑在身后,脸被阿财死死按在桌上,脸上一片淤青,嘴角都裂开了,脸在桌上挤压的都快变了形状,但是锦曦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灵宝! 灵宝瞧见锦曦从床底下出来,也是震惊了,随即就是更多的懊恼。 阿贵和阿福也过来了,一脸肃色的蹲守在窗户边上,显然,这是阿财连夜去镇上把他们俩给召唤回来帮手了。 锦曦朝一旁举着烛火的阿旺使了个眼色,阿旺挑了下眉,脱下灵宝的一只鞋子,塞进灵宝的嘴里。灵宝的另一只鞋背上,还稳稳插着一把剪刀,剪刀四周的鞋面上,明显湿了一片。因为鞋面布料颜色的缘故,看不出来是血。 锦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准备开口,隔壁东厢房的屋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紧接着梁愈忠的声音便在锦曦屋门口响起。 “曦儿,我听到你屋里有闹动,咋回事啊?”梁愈忠隔着一扇门,关切的问。 阿旺赶紧吹熄了烛火,锦曦捏了下喉咙,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午夜梦回的沙哑,朝屋门那边回道:“爹,没事,是我起夜不小心碰翻了椅子,这会子已经回床上了,你也回屋歇着去吧!” “是这样啊,那成,你下床当心点啊!”梁愈忠说完,脚步声走了,很快东厢房那边的屋门又嘎吱一声关上。 这边,锦曦轻吁了口气,跟阿财道:“在这里不方便审他,阿旺,你和阿贵连夜将灵宝押回镇上,等明儿我们到了镇上再汇合。” 阿旺和阿贵闻言,直接敲晕了灵宝,用麻布袋子一套,阿贵把人扛在身上就出了屋,直接翻墙出的院子。阿福去了前院的西厢房那边,监视沧云的一举一动,阿财则继续留在内院,保护锦曦一家人的安危。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很快,阿福便折了回来,告诉锦曦,等到他过去的时候,西厢房早已是人去屋空,显然,沧云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锦曦很不解,沧云的晚饭,她明明在他饭菜里下了能让他腹泻的巴豆粉。因为有以前对梁愈梅下巴豆粉的丰富经验,锦曦将针对沧云的份量,和生效的时间,以及后劲会持续到多久,都掐算了个大概。 若是照着她安排的来,沧云应该是在夜里临睡前,有想要腹泻的感觉,然后会一直持续到上半夜,将近起来个三回多。等到折腾到这后半夜,他腹中的存货会被消耗殆尽,人也会消停,但因脱水和伤神,他这会子应该处于沉睡状态才对。 “去茅厕看了没?”锦曦又问阿福,阿福点头,道:“能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不见人影。” 阿财从窗户外面进来,问清楚了情况,也是微微皱眉。 “我是亲眼瞧着沧云吃下了夜饭,若是不出差池,他想必是察觉了灵宝出了岔子,去搬救兵去了。”阿财沉声道。 “也不尽然,指不定他们主仆情深,他赶去救灵宝了……不好,阿旺他们怕是有麻烦,阿财,你赶紧去援救阿旺他们。”锦曦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卑贱的乡下丫头 二合一 阿财面色一沉,道:“阿福,你赶紧追上去,我必须要留下,以防这不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以你们三人之力,只要对方不是派出五倍于你们的人手,即便不能扣下灵宝,你们全身而退也是行的。” …… 阿福走了,直到天明,都不见回来。这一夜,锦曦不曾合眼,阿财也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内院。 等到天完全大亮了,村里的鸡,还有锦曦家侧院里的公鸡们,此起彼伏的打鸣,简氏和孙氏她们都起床开始作弄早饭,阿福还是没有回来。 很快,蔡庆阳便从外院匆匆进来禀告,说是西厢房沧云主仆的屋子里,人去屋空。这一消息,无疑像一块从天而落的大石块,猛地一下子砸下来,可把梁愈忠和孙氏他们给砸迷糊了。 夜里院子里都是蔡家父子轮流守夜,父子二人努力回想昨夜的事情,都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院子大门落的锁也是完好无损。 “咱家尚未养狗,也没有狗洞钻啊,这俩大活人咋的一夜功夫就不见了呢?稀奇,实在是稀奇!”梁愈忠将两边的院子,前前后后全都翻了个遍儿,甚至还去茅厕里检查瞎了眼的沧云是不是给掉进粪坑里了,都未果。 锦曦暗暗郁闷,幸好昨夜她做了防备,沧云和灵宝果真都不是省油的灯。试问,一个瞎子在吃了巴豆粉后,还能任何人都不惊动的离开,这还是一般人吗?那眼能是真瞎吗? 锦曦心里还记挂着阿福阿旺他们。也没功夫跟梁愈忠和孙氏他们编借口,更不可能跟他们坦白真相,那还不得把他们给活活吓死啊?只得也装茫然。 桃枝昨夜应该是睡得很好,今早精神很充沛。但是见到家里突然两个大活人凭空不见了,也跟着一起担心起来。 “爹,娘,表姨,你们别一个个耷拉着脸了,放心吧,天没有塌下来!”锦曦安抚众人道:“昨夜咱谁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吧?这就说明沧云主仆铁定是自个爬墙溜走的。至于为啥不跟咱打招呼。那必定是有他们自己不能说的苦衷!咱改干嘛干嘛。别再跟这继续纠缠了,啊!” “大小姐说的对,屋子里一切如常,并无打斗迹象。而且。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啥都没带走。唯独夫人给沧云小哥纳的那双新鞋子,不见了。”董妈道。 “怎么着,我就说嘛。人必定是自个偷偷走的。咱别再纠结了,赶紧吃早饭吧,等会我和表姨还得去县城办要紧事呢!”锦曦颇有点不耐烦的催促。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人想着,也只能如此了。孙氏随即想起今日是锦曦和桃枝去县城的大日子,那陈医正只在望海县城逗留三日,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不能耽搁!于是,孙氏忙地招呼着简氏去了灶房忙活开来。 “那就暂且这样吧,咱也不再找了,希望菩萨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兴许沧小哥啥时候想回来,就回了呢!”梁愈忠道。 锦曦皱了下眉,希望沧云和路过的漫天神佛,千万别把梁愈忠这句话给当真! “曦儿,你的眼睛咋有些浮肿呢?脸色也不是太好,怎么了,昨夜没有睡好么?”桃枝走过来,打量着锦曦的眉眼,担忧的问。 锦曦笑了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兴许是昨夜看书耽搁了,不碍事,我这就回屋用热帕子捂捂去。” “我来帮你弄!”桃枝道,抬脚要跟进来,被锦曦拦住。 早饭很快就吃完了,期间,一直没有阿福传回来的消息,锦曦的心越发有些焦灼,但面上还是努力保持平静。因为,此刻,孙氏正站在院子门口,拉着桃枝的手,细细叮嘱。锦曦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官道的方向。 梁愈忠和阿财,正在将这趟去县城的行礼,一趟趟往停靠在院子外面的牛车上搬。 好家伙,孙氏不仅给孙玉霞孙玉宝他们准备了各种米面杂粮茶叶菜籽油茶油,孙玉霞喜欢的辣椒酱黄豆酱花生酱。还给郭家母子准备了三大包的东西。一包是捎给郭母的衣裳和布料子,其他两包全都是吃的。油炸的丸子,腌制的鱼干肉干和蔬菜干,还给抓了一只绑了双脚的小母鸡。因为周氏上回参加谭氏的丧礼,在锦曦家吃过一回早饭,夸赞了孙氏腌制的长豆和豇豆角好吃,孙氏这回也给周氏捎带了,不止周氏夸赞的那两种,还有雪里蕻和酸辣萝卜条。 锦曦惊愕,自己的娘这出手还真是大方爽气啊,换做送给别人这样东西,锦曦可不干!她不是做慈善的,也不是白莲花三圣母,她是个商人。当然,因为这趟是送给这些人,锦曦啥都不说了。 从金鸡山村,一路到长桥镇,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回来传话的阿福。 梁愈忠和蔡庆阳将锦曦他们送到镇北通官道的那片车马棚铺前,阿财下了牛车,在其中一间棚铺那里租赁了一辆马车和一名马车夫,然后,告别了梁愈忠,改乘了马车上了官道朝着望海县城的方向进发。 阿财和车夫坐在外面,车厢里,桃枝对这趟去县城,虽然依旧忐忑,但终归还是激动偏多。锦曦心里压着事情,一路上话语不是太多。 终于,大家赶在晌午饭后,到了县城,径直去了县城小北门的千里香铺子。 桃枝的意思是等到明儿上昼再去拜访陈医正,今日已经过了晌午饭点,过去的话会有些不符合礼仪。孙玉霞也是这样想,但是锦曦却不这么认为。 “咱们这趟巴巴的赶过来,不是走亲戚。而是求诊。越早越好!”锦曦道。 桃枝点点头,锦曦说的对,她一切听从锦曦的。于是,孙玉霞便赶紧将晌午那些卖剩下的饭菜随便热了下,招呼锦曦他们吃了。 桃枝没敢吃,只喝了几口水,唯恐腹中有了食物回头妨碍诊断。 锦曦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是做胃镜,哪来那么多顾及的?不过,桃枝要坚持。锦曦也不强求。自己填饱了肚子然后洗了把脸,带着桃枝和阿财径直坐上马车出了铺子。照着王老大夫提供的那个地址,找寻了去。 到了王老大夫说的那条街,锦曦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多打听。就轻易找到了陈医正所居住的院子。 因为。相比较这一条街上的其他住户。陈医正所在院子门前面,各种马车,轿子。挨着院墙这端到那端,排了好长一条龙。而从车马上下来的男人女人们,更是不少。 那些男人女人们,一个个的穿着,随便挑拣一个出来比较,都不比杨记布庄的杨掌柜穿的差。县城的有钱人还真是不少呢,锦曦想。再看看自己和桃枝,今日依旧穿着平日居家的衣裳,七八成新,在村子里可是羡煞了其他那些补丁叠补丁的村妇们。但是跟这些人比起来,显然就寒碜多了。 但是,锦曦一点都不觉着丢人,衣裳不奢华怎么了,她们收拾的干净利落,工整大气。 那些人都聚在紧紧院子门口处,有些人仗着带来的家丁人数众多,竟然牢牢把住那院子大门,不让其他人靠近有礼地形。 边上其他人也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嚷声,指责声,相互间的打探声,议论声,以及还有些人在那一个劲儿的埋怨人多天热,顿时,四下一片嘈杂。 炎炎烈日从头顶照射下来,汗水味,浓郁的脂粉味,还有人身上的狐臭味,以及马儿粪便的气味,全部混杂在一块。被阵阵微风一搅合,这头顶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浑浊。 锦曦扫了眼那一长排的马车厢和轿子里,因为天热的缘故,里面的人显然是焦躁了,不时撩起帘子一角透透风。九成是这些人带过来求医的女眷,怕是年纪比较轻,脸皮子薄,不想被人认出来,就干脆躲在车轿里。 “表姨,你瞧见了这些人吧?幸好咱下昼也赶过来了,真要等到明儿上昼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幸好依你下昼赶过来了,可这前面早就等着这么多人,即便挨个的来,恐怕也要五日后才能轮到咱。陈医正后日就要动身离开了,咱这黄花菜怕是也要凉了。”桃枝看着前面攒动的人头,踌躇道。 对此,锦曦也是焦灼,不过,做人,还是要存着一线希望才对。至少,她们已经站在陈医正所处的院子门口。 假若这会当真轮不到她们,她就干脆狠一狠心,带着桃枝追着陈医正去云州。反正,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想法子让桃枝表姨的顽疾得到有效的治疗! 随着人越来越多,锦曦和桃枝都被推得退到了街道对面的墙壁边下。锦曦受不得这种人多浑浊的气味,掏出帕子捂着口鼻,桃枝也是一脸苦相,但还扶着锦曦强撑着。 就在这院子门口快要吵翻天的当口,那扇被所有人目光关注的院门,突然松动了下,一声细微的声响,却如同天降的福音,穿过这所有杂乱的声响,直达每个人的心灵。 所有的杂乱声都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如利箭般,齐刷刷的射向那扇院门。 锦曦和桃枝的目光也朝着那院门望去,因为院子门口有几级台阶,地势高,所以锦曦和桃枝的目光才能越过前面那些人的脑袋,瞧见院门果真从里面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十四五岁做药童打扮的少年钻出门外,锦曦扫到那药童出门后瞧见这院子门口的情景,愣了下,脸上却不见什么震惊和意外。显然,这样的场面,这一路这药童也经历了不少,由此,更加肯定了锦曦心中的决定,一定要想法子让桃枝瞧上病。 身后的院门随即又被带上,人群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的涌向那个药童,其间发生的小型踩踏事件可以忽略不计,药童随即便被人海给淹没了。 锦曦和桃枝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大阵势。都惊呆了,两个人抓着手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因为即便是上前,依两个人的身形根本没法挤进前面的人圈里面,而占据优势的阿财,跟她们隔着好长一段路,在那边看守马车呢。 好在,锦曦的听力好,即便隔得有些远,但四下嘈杂的问询声音中。锦曦也依旧捕捉到几句有用的信息。 那就是。那个为众人围住的小厮,是陈医正的人。这些得到风声,从望海县城和下面镇上,以及临县急匆匆赶来拜访的同僚。又或是求诊的顾客。正被那小厮告知陈医正的话。 意思很简单。陈医正这趟路过望海,时间仓促,唯免招待不周。对一切同僚便一概不予接见。至于上门求诊的那些人,则以金盆洗手,安享晚年为由,也很干脆利落的一概拒绝了。 药童把陈医正的话带到,便闪进了院子里,院门吱嘎一声再次关上,纹丝密缝。 头顶的烈日白花花的,照在身上裸露的皮肤处,就像着了一层火。路边的大树上,蝉在嘶哑的拼了命的叫,那热愈发的紧了。 有些人当即就打了退堂鼓,坐上车马扬长而去。有些人则还不死心,留了下来,路边的两棵大树成了他们的目标,纷纷站到大树下面的树荫里,摇着袖子干巴巴的等。 锦曦和桃枝本来就站在树荫下面,晌午的日头从头顶垂下来,树荫也浓缩成箩筛那么大一小片地。陡然间还被一群人给跑过来侵占了,锦曦赶紧拽着桃枝退到一旁。 “咱不跟他们抢,咱还有后招呢!”锦曦冲桃枝神秘一笑,转身小跑着回了一趟停靠马车的地方,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一壶水,还有一件是一把大伞,临出门前,孙玉霞塞在她们马车上的。桃枝也是惊喜了下,撑开来罩在两人的头顶,正好遮挡住头顶的烈日。 有的人没有抢到树荫,又也没有带伞,马车厢里又实在闷热逼仄,便跑到了街道对面的一家茶楼里去喝茶听戏,让家里的下人们在这继续等着陈医正的松动。一会儿功夫,先前还人声鼎沸,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面,突然就松敞了许多。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个药童又出来露了面,人群又从树底下,茶馆里,奔过来,热情的围住那药童,希望这只不过是陈医正的一场试探,抑或是考验。 可是,当那药童说出陈医正已经睡下了,并开始不客气的挥赶外面这些喧闹的人群,末了再次闪进院门后面,院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关紧。 外面烈日下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那边车厢里不时传出丫鬟们惊呼的声音,原来是那些弱小姐和弱姨娘们,终于受不住这酷热,晕厥了过去。如此,有些人气得当场就破口大骂,骂陈医正狐假虎威装清高,又不是什么正经京官,不过是服侍人的技人,有啥了不起?给脸不要脸的老家伙,爷们不伺候了。 有些人还留在那里迷茫的很,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拂袖而去。锦曦和桃枝看了眼这场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锦曦点点头,桃枝咬咬牙,两个人收了伞,携手上前来,并排跪在院门下面的台阶上面。 周围那些正准备离开,还有迷茫中不知何去何从的人见状,议论声四起。 有一辆经过的马车里,传出鄙夷的嘲笑声。 “瞧瞧那两人的装扮,一看就是从下面寒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啧啧,还打起了悲情牌,真是可笑!” “可不就是嘛,咱们投其所好,又是金银又是野人参的送,那姓陈的老家伙都不领情,跪在这里就能成事了?寒门小户就是卑贱,眼皮子浅。” “……” “小姐,你快瞧呀,还有两个人不死心,给人跪在门口呢!”又一辆经过的马车里,传出丫鬟惊奇的声音。 “有什么好瞧的,动不动就下跪,那是穷人家丫头的伎俩!”小姐的声音疲惫中带着慵懒的响起。 “小姐真是聪慧,一眼就瞧出来那两人的底细和盘算。” “哼,这算什么能耐。不过撩一眼皮的事儿……赶紧回府,我热的透不过气儿来……” “是,出门的时候,冰糖顿了百合川贝银耳羹,我让下人们用冰给镇住了,小姐回去正好派上用场……” …… 一辆辆马车从锦曦和桃枝二人身后鱼贯而过,一声声鄙夷和嘲笑,不绝于耳。 桃枝跪在那里,身形微微摇晃了下,羞辱的话听在耳中。牙齿将下唇咬的发红。 锦曦跪在一旁。腰杆挺得笔直,神情淡定自若,对身后那些有钱有权的老爷夫人小姐丫鬟们的嘲弄,视若无睹。 “表姨。莫要在意。那些人是在这吃了闭门羹。心有不甘,又不能从力从心,这才故意打击我们。好让他们心里满腔的怨气,能得到一点扭曲的抚慰。”锦曦淡淡道。 桃枝抬眼看了眼前面依旧是紧紧关着的院子门,不免担忧道:“曦儿,你说,咱两这样跪在这里,能成么?” “表姨,跪与不跪,这是我们要尽到的人事。至于成或者不成,那就要看陈医正的心意了。我们只能掌控自己的行为,却不能左右陈医正的心思。” 桃枝想了下,脸上的神情坚定起来,点点头,道:“曦儿,你说的对,咱只管跪,即便最后不成,也不留遗憾。” 锦曦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两人依旧笔直的跪在那里,汗流浃背。边上的大树下面,残留下来的人,还有偶尔经过的路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直摇头。 半个时辰过去了,院子门开了,那个药童再次探出脑袋来。一眼就瞧见跪在台阶下的锦曦和桃枝,药童愣了下,但什么都没跟锦曦她们说。 树下面残留的那一小拨人,都跑过来,药童摆摆手,还是那句话,陈医正恕不接待,诸位请回,且态度没有半点能松动的痕迹。 抛下这句话,药童再也没看锦曦和桃枝一眼,直接关上院门。 这回,那一小拨人也都失望的离去了,院子前面这回是真的清空了。 桃枝和锦曦对视了一眼,锦曦朝她点点头,桃枝也点点头,道:“曦儿,这会子日头实在毒辣,要不你去那边树荫下坐会吧,你是陪我来求医的,没必要陪着我跪!” 锦曦摆摆头,抬手擦去额头上大颗的汗珠,道:“表姨,咱们同枝一气。” 桃枝感激的看着锦曦,重重点点头,两人无话,继续跪着。身后不远处,阿财把马车赶到了那棵大树下面,跳下车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这边跪着的锦曦。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人几乎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也没有气力说话。 一个时辰又过去了,其间,那个药童探出脑袋瞟了一眼,见她们两个还在,药童皱眉摇了摇头,道:“我家师父说了不见客就是不见,你俩即便把这地板跪穿了,也是徒劳!”说完,就闪进了院子。 桃枝再也不能挺直腰杆跪在那里,而是佝偻下身子,脸色发白。 锦曦许是晌午吃了饱饭,体能相比较空腹的桃枝,要稍好一些,但是,也是头晕目眩,浑身火辣辣的难受。她双手握拳撑在面前炙热的石板上,撑住自己的身体,咬牙坚持。 两世为人,这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不管是金钱,地位,名誉,还是其他什么的,锦曦都自问在陈医正的面前,她什么都拿不出手。既然这些都拿不出手,那她只剩下诚心了。 不管能不能打动,至少,也得一直跪到陈医正自己出来,是成还是不成,锦曦要亲口听到陈医正说。而不仅仅是那个药童的三言两语和一个不屑的眼神。 又是煎熬的半个时辰…… 锦曦发现自己的头发丝都要燃烧了,脖颈的地方一片灼痛,撑在地面的手背上,也是又红又痛。桃枝已经差不多快要趴到地上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误打误撞中了怀 二合一 后面的树荫下马车旁,阿财站在那里,目光凝聚在锦曦的身上,冷硬的线条里全是心疼。但是,没有得到锦曦反而命令,他是不会擅自行事去劝阻的。 院子门再次开了,还是那个药童站了出来,没好气的朝锦曦和桃枝挥手道:”我说你们这两个乡下来的,是听不懂人话呢,还是非要这么硬着来?“ 阿财几个箭步窜上前,伸手就扼住那个耀武扬威的药童的喉咙,目中迸射出浓浓的怒意。 药童哪里能挣脱的开阿财的铁手,惊得嗯嗯的叫。 “阿财,松手。”锦曦道,知道阿财这是心疼她,又对这耀武扬威的药童恼怒,才会擅自行事。若是搁在平时,对于药童这样狐假虎威的人,锦曦不介意阿财狠狠教训他一顿,但是现在不行。阿财若是当真打了那药童,锦曦和桃枝所做的这一切,就前功尽弃的。 阿财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恨恨松开了手,把那药童甩到一边,药童吓得扶住墙壁,拍着胸口大声的喘气。 锦曦身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竟然是桃枝终于熬不住,晕厥了过去。锦曦惊了,赶紧喊阿财过来,将桃枝搬到了树荫下面,桃枝的脸竟然苍白如纸,浑身滚烫,脸颊泛着一点怪异的潮红,可是这么热的天,锦曦和阿财都是汗如雨下,桃枝的额头却不见半点汗水。 “糟了,表姨必定是中了暑气。水已经喝空了,得赶紧把她搬到阴凉的地方,通风降温!”锦曦急道,可是从这里回千里香,还有好长一段路程,马车上逼仄闷热,对桃枝更不利。 怎么办? 锦曦一个抬头,瞧见那药童正在往院门那边溜,忙地给阿财打了个眼色,阿财如利箭一般冲过去。从后面拽住那药童。 锦曦在后面急声请求那药童行个方便。许是忌讳阿财的厉害,又或许是不想门前发生人命,那药童也松了口。 “人可以抬进去救醒,可你们两个却不能进去!”他道。锦曦对阿财点了点头。就这样。那药童进院子里又喊来另一个药童,两人合力将桃枝给抬了进去,院门再次关上。将锦曦和阿财关在了门外…… “小姐,不如我们也去对面茶楼歇息片刻吧?”阿财看着锦曦发白的脸色,担忧的道。 “不必,这屋檐下日头晒不到,我得在这里候着,以防随时有人出来报信。”锦曦道,阿财点点头,沉默的退到一旁,锦曦心思没放在他身上,并不晓得他偷偷离开了一会儿。 直到阿财将一壶水递给她,锦曦才恍然过来。欣喜的接过阿财带回来的水,咕噜了好几大口,全身都舒服多了。正要跟阿财道谢,一直紧闭的院子门,就在这个时候吱嘎一声又开了。 这回出来的,还是先前那个耀武扬威的药童,许是被阿财吓到了,再不敢拽。 “你是里面那女子的家人么?”他看着锦曦问。 锦曦连连点头,那药童脸上随即换上些恭敬的神色,道:“我家师父请你进去说话呢!” 锦曦惊讶了,他家师父可不就是陈医正么?怎么会突然请她进去说话呢,难不成是桃枝表姨中暑严重了?锦曦来不及不做多想,赶紧和阿财一道进了院子,跟随那药童在院子里走了一段抄手游廊,来到一处应该是用作会客的小厅堂。 院子里的景观和厅堂的摆设,锦曦没有心思去关注,匆匆来到厅堂后,只瞧见厅堂里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年纪么,看起来比老梁头还要年长个几岁。因为身上穿着的衣裳,远比老梁头要体面,脸上也没有留下日晒风吹的痕迹,所以看起来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锦曦暗自心想,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医正吧! 听到脚步声,陈医正抬起眼来,看向正由药童领进门的少女,白色的眉头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在打量。 在他目光落在锦曦身上的同时,锦曦也终于看清楚了陈医正的面貌,心下当时就闪过一抹惊诧。 这个人看起来好面善啊,似是在哪里瞧见过?锦曦正诧异回想的当下,陈医正已经开了口。 “小姑娘,里面那位中暑的女子,她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你们之间是何关系?”锦曦和阿财刚刚落座后,陈医正就迫不及待的开口直奔主题。 锦曦微微一愣,但还是如实道:“回大人的话,里面中暑的那位女子是我的表姨郑氏,家住在孙家沟后面的郑家村。” “郑家村?”陈医正白眉微微皱着,似在思索锦曦的话。 “多谢大人行方便,请问我家表姨她现在状况如何?”锦曦记挂桃枝,接着问。 “哦,那位女子只是中了暑气,我已让药童给她服下了清新解毒丸,已经无碍,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可下地行走。”陈医正从思索中稍稍回过神来。 锦曦松了一口气,对陈医正道了谢,看他一副神情温和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太医院医正高高在上的架子,便想尝试着求一求,让他给桃枝诊断。 锦曦这边正准备开口,对面,陈医正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问锦曦道:“既然你们是亲戚,那你可认得此物?” 锦曦抬眼,看见被陈医正拿在手中示人的物件,不是别的,而是粱礼胜那会子托锦曦转交给桃枝的定情信物。其实就是一副挂在脖子上的坠子,上面的图案有些成就,辨不出是鹅还是水鸭子的东西。 锦曦尤记得当时交给桃枝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羞怯不安的样子,想不到。竟然还随身随地的带在身上啊!若是二堂哥晓得,指不定嘴巴都得乐歪掉吧?锦曦暗想。 “这物是方才从你表姨郑氏的身上掉下来的,你可认得此物是何由来?”陈医正再次发问,锦曦收拢思绪,目光随即移到陈医正的脸上。 陈医正虽然还是一副沉稳温和的模样,但是,锦曦却注意到他的眼角和脸颊的地方,都在不可遏制的微微抽搐着。很显然,陈医正在努力按压着自己的情绪。 锦曦暗暗诧异,陈医正一辈子跟宫里的妃嫔们打交道。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对这坠子这么兴趣浓厚? 瞧见锦曦一副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医正脸上的抽动范围扩得更广了,幅度也更大了。明显。内心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的膨胀攀升。 “敢问大人。这东西既然是从我表姨那里捡到的,为何不去直接询问她而来问我呢?请恕小女子愚钝不解。”锦曦道。 陈医正叹了口气,一边的那个药童这时插嘴道:“里面那位女子吃了药。尚未完全苏醒,我家师父是等不及了,才让我出去请你进来询问……” “林儿,休得多嘴,赶紧去灶下看着冰糖炖雪蛤,回头等里面那女子醒了,给她送去!”陈医正出声打断药童的话,转而又看向锦曦,发现面前的少女也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戒备。 陈医正微微一愣,想到是不是自己太过心急,兜头就这样追问,让人家姑娘产生了戒备心? 陈医正长叹口气,按住心里的焦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实起来,道:“小姑娘莫怕,老夫没有恶意,只是瞧见这坠子,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这才请你来询问。” 由坠子想到的故人?锦曦在脑子里迅速思考。这块坠子的由来,记得粱礼胜好像说是从老梁头那里传给金氏的,金氏传给梁礼辉,后来梁礼辉入赘就把这坠子私下给了粱礼胜,粱礼胜再送给了桃枝定情。 这么一番推下来,难不成陈医正的故人是老梁头? 陈医正不愧是一直在后宫里摸爬打滚的,察人神色猜心思的手段也极是高明。晓得眼前的这个少女,必定是知晓些什么,但是在里面的那个女子苏醒前,这个少女即便知晓,也定然不会多言。 陈医正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横竖里面的那位正主很快就要苏醒,便不再围绕那坠子追问锦曦,而是跟锦曦拉起了家常,以此来消除锦曦的戒备。 跟人拉家常难不倒锦曦,一盏茶的功夫后,屋外长廊上有脚步声传来,锦曦听见那个叫做林儿的药童,正在恭敬的提醒桃枝小心脚下。 陈医正搁下手里的茶碗,条件反射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锦曦惊讶的注视下,步伐有些急促的往屋门口迎了去。 进来的人果真是桃枝,许是吃了清新解毒丸,又喝了冰糖炖雪蛤的缘故,桃枝的脸色较之先前被抬进来时,那是明显的好了许多。 锦曦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姑娘,你怎么不多躺一会?如今可还胸闷头晕么?”陈医正想伸出手去搀扶桃枝,想了下觉得很不妥当,又缩了回来,站在那一脸焦急的询问桃枝。 桃枝在刚才过来的路上,便从药童林儿那里晓得了是陈医正亲自救了她,解了她的暑气,还命人给她炖了好喝的羹汤。 这会子瞧见面前须发皆白的老者,她也猜到了是陈医正,正要跟他磕头拜谢的当口,没想到却受到了陈医正这一番嘘寒问暖。 这倒让桃枝受宠若惊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幸好锦曦这时候从里面走过来,拉住了她,桃枝这才稳住。 “你刚刚身子受创,这几日都要好生将养。快过来坐着说话!”陈医正叮嘱道,桃枝看了眼锦曦,锦曦笑了笑,两人随即坐了回去。关于坠子的问题,陈医正必然是不会错过的。 果真,桃枝和锦曦刚刚坐下来不久,陈医正便询问了桃枝的情况,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云云。桃枝没有锦曦那么多心眼和防备,因为陈医正救了她,她便垂首一一如实回答。陈医正这回询问桃枝家人信息时。压下了先前询问锦曦时的那股子焦灼。问话的语言比较有技巧,一点都没有让人觉得反感和突兀。 锦曦在边上看着他询问桃枝,就像一个和颜悦色的老者在询问晚辈后生,桃枝也放松了情绪。 陈医正在问完桃枝家的情况后,眼底显然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他再次亮出了那块坠子,当面询问起桃枝这块坠子的由来。 桃枝原本渐渐放松下来的情绪,在看到陈医正手里亮出的那块坠子时,脸刷的一下就燥了个通红,差点就要站起来,被锦曦按住。锦曦朝她暗暗摇了摇头。那边。陈医正瞧见桃枝的反应,眼底的失望一扫而空,转而再次灼灼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姑娘。这块坠子。是你自己的吗?若是。那又是何人给你的?”陈医正问。 桃枝满心里都是羞涩窘迫,被锦曦看了笑话,她不介意。她如今都敢当着锦曦的面说自己跟粱礼胜的那些话。但是要她当着阿财,当着林儿,当着陈医正的面,道出那块坠子的由来,打死也抹不开面子来。 陈医正激动的声音和手一起颤抖,满脸急切的看着桃枝,再次询问了一遍。 桃枝极其内敛的性子上来,真把陈医正给急坏了,他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锦曦看着这一幕,越发的肯定这块坠子对于陈医正,必然是有着很特殊的意义。越特殊就越好,那让他给桃枝诊断顽疾的可能性就越大,想到这里,锦曦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这趟来县城,还真是有戏! “姑娘,你就别跟那咬唇了,快老老实实告儿我家师父吧!要不是我家师父救你,这会子你早中暑没命了。你可晓得,清新解毒丸那是我家师父的秘方,一颗要值一两银子呢!”药童林儿在一旁忍不住插腔道。 “林儿,休得逼迫她。”陈医正反倒不满的叱呵了一声那药童,又安抚桃枝道:“姑娘,你莫怕,老夫没有恶意。只是这块坠子,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我们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相见!” 陈医正言辞恳切的说着,看着须发皆白的他,有些怅然落寞的重新跌坐回椅子里,桃枝忍不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锦曦。 坠子如今是桃枝的,怎么得来的,锦曦不能越俎代庖的说,因为这是定情之物,不是一般的东西。要不要跟外人说,这得由桃枝自个全权决定,锦曦完全尊重她的个人隐私。因为,就算梁愈忠和锦柔他们,也都不知道粱礼胜将定情之物交给了桃枝。 桃枝点了点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垂下眼对陈医正道:“实不相瞒,这块坠子,是别人送给我的……定亲之物。” 相比较定亲之物,陈医正的关注力很明显在那“别人”上面。 “是谁送给你的?”他紧接着追问,激动的再次要站起来。 “是、是、是她的二堂哥。”桃枝咬着唇,瞟了眼锦曦,从口里低低咬出这几个字。 陈医正目光如炬的转向桃枝身旁正坐着喝茶的锦曦,急问:“姑娘,敢问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回大人话,我叫粱锦曦,望海县长桥镇金鸡山村人氏。”锦曦抿了一口茶,清声干脆的道。 陈医正身子猛地一僵,道:“你、你说你姓梁?那你祖父可是叫梁有加?” 锦曦惊愕,问道:“大人,你怎么晓得我爷的全名?不过,在咱村子里,大家伙都是喊他老梁头的!” 陈医正激动的抚掌,大声道:“没错,就是他!”随即想到什么,又问:“小姑娘,那你爷如今可还健在?” 锦曦点点头,不仅健在,身子骨还好的很呢! “好哇,好哇,老天开眼,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给找到了,哈哈哈……” 陈医正激动的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喜形于色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太医院医正的派头,简直就像一个欣喜若狂的老小孩! 桃枝一头雾水的看着锦曦,锦曦朝她俏皮的眨眨眼,一旁的药童林儿,迭声恭喜陈医正。 陈医正抬手止住贺喜的林儿,转向桃枝和锦曦道:“两位姑娘今日过来拜访的缘由,我心知肚明。二位姑娘,老夫能不能跟你们打个商量?” “大人请说。”锦曦道。 “能不能劳烦二位姑娘,领我去一趟金鸡山村?我跟你们的爷梁有加,也就是老梁头,当年是挚友,我想去拜访他!”陈医正恳切道。 “师父,您不是决计后日启程去云州么?”林儿问道。 陈医正摆摆手,道:“耽搁几日,也无妨。” “可是,云州那边来了好几通急报,云老王爷催得很急呢……”药童林儿道。 “云老王爷宅心仁厚,稍后我会去封书信跟他请罪,他定然会体谅我的。”陈医正道。 锦曦和桃枝对视了一眼,陈医正的态度很明显,必定是要去金鸡山村的。桃枝是什么都由锦曦拿主意,锦曦也对高高在上的陈医正,和在家务农的老梁头之间,早年到底有何交集,以至于让陈医正都推辞去了云州的决定而亲赴金鸡山村,感到非常好奇。于是,便满面喜悦的答应了陈医正的请求,并决定明儿一早就动身去金鸡山村。 “师父,望海县城的县令,还有刘员外他们几人,都给您递了拜帖,约好了明儿上昼过来拜访呢!”药童林儿想起这茬,又道。 陈医正白眉皱了下,略略一沉吟,便道:“那就以我身子抱恙为由,全给推了。回头再有人送来拜帖,一概不收!” 回到千里香的时候,日头还没有落山,风熄了,四下闷热的很。 孙玉霞和桃枝他们在前院忙着傍晚的这一拨顾客高峰,锦曦在后院孙玉霞的屋子里,将身体慵懒的浸泡在搀了沐浴精露的大浴盆里,只露出脑袋来。沐浴精露是提炼了栀子花的清香的,弥漫在鼻息间,这一日一身的疲累,似乎都在这清香之气中,得到了很好的舒缓。 屋外,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阿财从铺子门口急匆匆进来,穿过前面铺子里嘈杂的人声径直来到后院,隔着门对屋里沐浴的锦曦低声禀告了一件事情。 锦曦正在将身上搓满泡泡,听到阿财禀告的事情,惊讶了一下,随即便是眼角眉梢的喜悦。麻利的从浴盆里起身,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抓起备在一旁凳子上的干净衣物,那是一套轻薄透气的衣裙,顾不得等待头发晾干,随便在后脑勺拢住,便快步拉开屋门。 “人在哪里?你快带我过去!”锦曦对等候在门外几步处的阿财着急吩咐道,说完,便径直越过了他,往前面的铺子走去。 阿财看着迎面走来的锦曦,沐浴后的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高腰长裙,刚刚洗过的秀发,擦了个七成干,用一块白色绣着茶花的帕子,在后脑勺绑了个爽利的马尾辫。走动间,甩来甩去的,煞是神气活现。 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微微挑着,模样清秀俏丽,目光澄澈明亮。沐浴过后的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还有一种少女的体香,真是好闻。 阿财脸膛微微一红,对自己这种荒唐的念头,感到懊恼和自责,赶紧垂下眼跟了上去。 来到前面铺子里,锦曦找了个出去透气纳凉的借口,便轻易离开了千里香,和阿财两人故意在附近几条巷子里绕了几圈,然后抄捷径去了县城东北方向的护城河的河滩边。 晚霞染红了半天天,层层叠叠的鱼鳞状的火烧云,将日头挡在身后。夕阳从晚霞后面折射出千丝万缕的金色光芒,洒在护城河的水面,仿佛洒下一层破碎的金银碎片,河面一片波光粼粼。 锦曦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副晚景,目光投向高高的河滩上,三三两两都是傍晚时分,出来散步纳凉的附近百姓们,还有追逐着嬉闹的孩童。锦曦脚下朝前移步,目光越过三三两两的游人,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故人相见 二合一 “阿财,你不是说文大哥回来了么?人呢?”锦曦沿着河滩,几乎从这端一直找到了那端,都没有看见文鼎的身影,不由扭头询问身后紧跟着的阿财。 阿财也在找,也是一脸的费解,道:“我并未亲见主子,是收到了主子那边传来的消息,让小姐去一趟河滩边。” 锦曦蹙眉,目光再次在高高河滩上的游人中搜寻,就在二人疑惑的当下,对面走过来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虽然穿着的是居家的服装,但锦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县衙大牢的牢头。 那一次,文鼎带着锦曦下去县衙大牢探视马家三兄弟,就是这个牢头行的方便。 牢头显然也还记得锦曦,微笑走过来跟锦曦打过招呼,无非就是普通认识的人出来纳凉惯常说的问候语。例如,‘吃过了吗?’‘吃过了。’‘纳凉啊?’‘呃,纳凉。’这之类的话。 牢头跟锦曦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便笑着走了。跟阿财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却有了一点动作,快的一般人根本就察觉不到那动作。 阿财追上锦曦,将一封信笺交到锦曦手里,锦曦诧异了下,感觉到手里的信笺里面,似乎夹杂着什么异物,有点咯手。 阿财沉声道:“方才那牢头给我的,应该跟主子有关。” 锦曦扭头,那牢头的背影早混在游人中,再难找到了。 “回去再说。”锦曦看着阿财,道。 阿财点了下头。锦曦会意,将那信笺往袖子里塞进几分,然后转身一刻不耽误的回了千里香。 屋子里,锦曦坐在左边的烛火下,小心却又急促的拆开了信笺,从里面抽出薄薄一张纸,锦曦一眼就认出是文鼎的字迹。 纸上,笔力遒劲的就五个大字:安好,勿念!落款的地方一个字:鼎。 后用从信笺里抖落出一物来,是一根拇指粗细的小木人。身上穿着湖蓝色的衣裙。腰间扎着大蝴蝶结。眉眼五官,雕刻的清晰明朗,很是传神。拇指姑娘的身后脚踝处,刻着一个细若蚊蝇的小字:曦。 这个字也是出自文鼎的手。锦曦把玩着那个小木人。感觉自己手里捏着的。不是木人玩偶,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拇指姑娘,而且看来。文鼎雕刻的拇指姑娘,似乎就是以她为原型来雕刻的,有趣啊。 孙玉霞和桃枝收拾好前面的铺子,过来后面屋子洗脸,也瞧见锦曦坐在那里,正盯着手里的小玩偶,一副正走神的样子。 孙玉霞和桃枝相视一笑,孙玉霞拍了下锦曦的背,锦曦吓了一跳,这才惊觉她们两人是几时进来的,自己竟然毫无知觉?幸好那信笺她刚才看完就顺手塞到了袖子底下。 “曦儿,看什么呢这般入神的样子?”桃枝笑眯眯的问了句,那边孙玉霞趁着锦曦不备,将她手里的小木偶给抢了去,放在眼前一看,不禁乐了。 “曦儿,这小玩偶跟你长得,可真是一模一样呢!”孙玉霞惊讶大叫道。 “是吗?我瞧瞧!”桃枝也闻声跑了过去,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打量,一边打量还一边朝锦曦这做比较,然后两人像发现了世间最惊奇的事情似的,迭声问锦曦道:“曦儿,这可完完全全是照着你的模样来雕刻的呀,乖乖,这手工真是精巧,雕得跟真的一模一样呢!”孙玉霞砸吧着嘴巴道。 “可不就是么,你瞧瞧那左边嘴角边一道浅浅的梨涡,咱曦儿抿嘴笑起来的时候,果真是那样呢,这雕刻的人,不止是手工好,这眼力劲儿那也不是一般的深!”桃枝赞道。 锦曦呆呆的坐在那里,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边脸颊,嘴角微微翘起。 是吗,她抿嘴笑的时候,这里会有一道浅浅的梨涡吗?她自己都还从未留意过,文鼎既然还能观察得这么入微,在仅凭着想象的情况下,就能雕刻出她的样子来,连细节都没有漏过。 “曦儿,你咋了,这一会子功夫,你就接二连三的出神!我问你话哪!”孙玉霞突然扬起的声音打断了锦曦的思绪,撩起眼皮子,见她已经坐到了自己的对面,嘴巴有些不满的撅了起来。桃枝在一旁也是诧异的看着自己。 锦曦抿嘴一笑,道:“抱歉啊,我在想明儿回村的事儿,小姨问啥话?” “我是问你,这小玩偶在哪里弄得?这么有趣儿的东西,明儿我拉上你姨夫也去弄,咱要弄一对,回来摆着!”孙玉霞扬了扬手里的拇指姑娘,兴奋问道。 这个啊…… 锦曦挠了挠头,颇有为难道:“是我上回来县城,无意中在天桥底下遇着一个雕刻师傅,他给捏的。那会子不是接二连三的闹事儿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这样啊,唉,那回头我得空了,也去看看,希望能像你那样好运气!”孙玉霞道。 锦曦干笑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临行前孙氏捎带给郭大妈和周氏的那些东西,锦曦看来是没有功夫去亲自送到了。因为翌日起来,她和桃枝便要领着陈医正,去往长桥镇金鸡山村,陈医正要拜访老友老梁头呢! 于是,送东西的活计,便只能托付给孙玉宝去完成了。 翌日,天才蒙蒙亮,陈医正的马车便停到了小北门千里香铺子的门前。他的马车比较宽敞,赶车的是药童林儿。但是,锦曦还是将千里香的那辆马车给赶了回去。 两辆马车一路毫不耽搁的抵达了长桥镇,时候还尚早,距离晌午饭还有小半个时辰。锦曦邀请陈医正去镇上的千里香歇脚喝茶,陈医正婉拒了锦曦的好意。锦曦看得出陈医正越是临近金鸡山村,情绪便越是激动难遏。也就不再坚持,径直打马朝着金鸡山村的方向进发。 终于,到了官道尽头的地方,锦曦和桃枝下马,来到后面陈医正的车厢边恭请他去她家喝茶,陈医正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看了眼官道下面那一长排,青瓦白墙的大院子,微笑着摸着胡须。点头道:“不错不错。在村里能有一份这样的家业,着实有为。锦曦姑娘,待我先去拜访了你爷,回头定然过来你家叨扰。” “叨扰不敢。陈大人能来我家。蓬荜生辉呢!”锦曦微笑道。让阿财和桃枝回了家中,跟孙氏那禀报情况去了,自己则上了陈医正的马车。陪同他进村去看望老梁头。 许是因为情绪已经激动到了难以遏制的边缘,这进村的一路上,马车厢里,陈医正终于忍不住跟锦曦这说起了他当年跟老梁头是如何相识的。 锦曦这才晓得,眼前的这个太医院退下来的陈医正,早年竟然是从望海县城衙门口的仵作起步的。而那会子,同样年轻的老梁头,刚好也在县衙里做刀笔吏,两人就是那时候认得的。 同时,锦曦又很诧异,从现今来看,陈医正对待老梁头这态度,似乎很是特殊。既然特殊,那早些年怎么不联系呢?若不是这趟她和桃枝误打误撞做了牵线搭桥的,只怕陈医正和老梁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相见。这两人之间,到底是存在一种什么样的瓜葛呢?陈医正没往深里讲,锦曦也不便问,但是,锦曦知道,这个迷惑在陈医正见到老梁头后,很快就能解开了。 马车很快就驶上了老梁家前面的那条青石板路面,锦曦探出头来,指了前面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前,让药童林儿在那里停住便可。 当马车终于稳稳停靠在老梁家大房的正门前,锦曦先跳下马车,搀扶这须发皆白的陈医正从车上下来。并指着身后那一座高高的有马头墙的房子告诉陈医正,这里便是老梁家。 陈医正点点头,抬眼四下看着,须发皆白的人,竟然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四下打量。 大房的堂屋门没有锁,是大开着的,锦曦走过去想把人喊出来,毕竟是老爷子的客人到了家门口,怎么也要出来打声招呼,这是礼貌问题。可是,锦曦把大房的四间厢房都找遍了,都没逮住半个人影。 这个时间段,粱礼胜应该还在水田里干活,梁礼青应是去了村里耍吧,至于金氏,一般都在家的呀,这也不见了,奇怪! 锦曦走出来,陈医正还站在门口,还在抬着头四下打量着。大房的金氏虽说这会子脑子清醒了,但操持家务这块,始终是不及村里其他的妇人。 所以,大房正门外面两侧,摆着一溜儿的鞋子在晒,进一只出一只。门口两侧的墙壁上,木桩上挂着长串的干辣椒,还有粱礼胜他们下地时戴的,已经发了黄发了黑且散发出汗臭味的麦草帽子。 陈医正看着这一切,时而点头时而轻轻摇头,神情激动中带着忐忑,欣慰处又带着一抹心疼,总之,就是一种锦曦看不懂且捉摸不透的极其复杂的样子。 “这里是我大伯大妈的屋子,我爷住在后面的小院子里。我这就带您过去。”锦曦道。 陈医正点了下头,突然又喊住锦曦,指着大房屋门两侧贴的白色的对联,不解的看向锦曦。 锦曦怔了下,脸上的笑意收敛起,道:“我奶半个月前过世了。” 陈医正惊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摆摆头,跟在锦曦的身后走进了夹巷,把马儿拴在门前一棵树干上的药童林儿,也随即跟了上来。 经过二房的屋门时,锦曦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妇人的说笑声,其中以杨氏的声音最为嘹亮。 陈医正脚步顿了下,指着那扇紧闭着,却依旧有妇人调笑声传出来的屋门,问锦曦:“这里又是谁家?” 锦曦本来是想径直而过的,不想去跟杨氏招呼,但陈医正问了,她也只能刹住脚步,道:“这是我二伯二妈家。” 陈医正哦了声,锦曦上前去准备抠门让杨氏出来招呼一声。被陈医正阻止了。 “先去看望你爷吧!”他道,锦曦赶紧收回手,带着陈医正继续往夹巷里面走,然后,推开侧壁上一扇门,进了老梁头他们的内院。 “爷,有远客来访,你在么?”锦曦跨进院子,就大声喊道,往东厢房那边走去。 东厢房屋门上着锁。显然老梁头出去了。锦曦又去灶房和饭堂那里找。依旧不见老梁头身影。 这边,陈医正在院子里到处东看看,西瞧瞧,林儿双手拎着礼品。站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热得翻白眼。 不需要翻找院子了。看着势头老梁头必定是出去了。锦曦抹了把满额头的汗,这时候,从灶房后面传来脚步声。 “是哪个呀?”妇人的声音问着。人也旋即从灶房后面转了出来。 锦曦吃了一惊,陈医正和药童林儿也意外的很,因为转出来的这个妇人,穿着一身灰不溜秋,补丁叠补丁的粗朴衣裳不说,整个人也是蓬头垢面,一身的邋遢样子。 且不说头发乱蓬蓬的,这脸上和手上,还都是一块黑一块白的,像是刚从灶底钻出来的黑猫似的。 锦曦若不是从声音上,也很难在短暂时间内辨出来人是金氏。赶紧上前两步,急问:“大妈,家里来了贵客,是爷的故友。你可晓得爷去哪里了不?” 金氏素来怕生,听到贵客两个字,缩着头往大梧桐树下站着的陈医正和林儿这处看了一眼,咧嘴带着一丝傻气的干笑了笑,这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不晓得,你爷吃过早饭就出去了。”金氏跟锦曦低声道。 “你没问他去哪?或是往哪个方向走了?”锦曦又问。 金氏茫茫然摇头,锦曦晓得问她也等于是白问了。看见她紧张的交搓着双手,一双手上黑乎乎的,因为流汗的缘故,搓开的一块手掌心里,隐约可见有斑斑血迹。 锦曦不由皱眉,抓住她的手,仔细一看,惊道:“大妈,你放着前面的屋门敞开着躲在这院子干嘛呢?瞧瞧你这,还把手掌心里,弄出这么多条划痕?” 锦曦说话间,还从其中一条划痕里,抽出一根倒刺来,眯眼一瞧,是一根木屑。 “你二妈让我去后面杂屋,帮她削两捆硬柴。” 这一带的规矩就是,赶上人家盖新屋子,村里有交情的人家,都会纷纷送菜过来。而赶上人家办丧事,则会改送柴禾。 上回谭氏办丧事,老梁家接的那些柴禾,把后院那两间杂物屋子都快塞满了,大多是村民自个去后面山上拢的松毛。老梁头虽然还没有正式跟四个房分丧礼,但因为他眼下还是跟着二房吃喝,所以,后院杂物屋子里的松毛,二房都是随便用。 “有那么多松毛,二妈还要你去削硬柴干嘛?她自个有手有脚的,干嘛不自个削?”锦曦问。 “兰丫头送来两只大西瓜,你二妈说晌午用后院这大锅熬西瓜粥喝,松毛不耐烧。我帮她削柴,回头她就送一碗给青小子!”金氏老老实实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锦曦皱了下眉,本想劝金氏算了,即便不帮杨氏削柴,杨氏熬了西瓜粥,也是理当把这新鲜吃食分一点给亲戚家的孩子们的。 但锦曦顾及着陈医正还晾在一旁,二来,锦曦即便说了,依金氏的思考能力和性子,也不大能说得通。何况,她已经帮着杨氏在做削柴的事情了。锦曦只得改口道:“这大热天的,大妈你差不多就得了,回屋喝口水。为了一碗西瓜粥,回头把自个闷在后面中了暑气就啥不值了。等下回我家买了西瓜,熬了西瓜粥,请你们全家都过去喝。” 锦曦不喜欢对人轻易许诺,但一经许诺的事情,即便再难,她都会达成所愿。这回,熬煮西瓜粥对她,不过是随手而为的小事,她愿意为金氏带来这份美好的期待,并让这份期待很快实现。 金氏朝锦曦咧嘴笑起来,开心的直点头,这一咧嘴,脸上的黑色越发显现出牙齿的白和牙龈的红。身后,跟着陈医正进出宫中,见惯了那些娘娘贵人们,笑不露齿的端庄模样的林儿,眉头拧成了个结,这是个典型的乡下傻妇,笑成那个德行! 而陈医正,虽然背手淡然的站在那里,但是锦曦和金氏的对话却句句听在耳中。 陈医正在太医院打滚了几十年,看人的眼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金氏这一出场,没一个回合陈医正便在心内断定了老友家的这个大媳妇,是个脑子有疾病的。 不晓得老友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脑子有疾病的妇人,做自己的大儿媳?长媳是什么?一个家族内宅的未来掌舵人。 搁在权贵公卿大家族里,对内,那是内宅的主心骨,对外,那是辅助夫君,让家族昌盛繁荣必不可少的顶梁柱。即便搁在这样的乡下人家,长媳的人选也不容马虎。伺候公婆,照顾叔姑,操持家务,人情处世,这些都是长媳要打理的。 而眼前老梁家的这个长媳,俨然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妇。哎,老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陈医正想起自己记挂着的那件事情来,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深深的忧患之色。 这边,金氏得到了锦曦关于西瓜粥的许诺,乐的直拍手掌。锦曦笑了笑,金氏这才欢天喜地的跑去了后院,继续削柴去了。 锦曦打发走了金氏,转身含着一丝惭愧走向陈医正,道:“看来真是不巧了,我爷早饭后出去尚未回来。这眼看着就要临近正午,陈大人您还是去我家歇个脚罢!” 林儿先前在马车上远远看了一眼官道下面那一长排的大院子,虽然当时并不应以为然,但是现在跟这村里的屋舍一比较,对于去锦曦家落脚,林儿认为是最好的去处了。 陈医正倒没有林儿那样的想法,人说近乡情更怯,这里虽不是他的故乡,但是,这里却有他最记挂的人。一路心急火燎的赶到这里,就是想早一刻见到老梁头,早一刻了却他这一辈子的心结,可是,老梁头不在,他的一腔焦急扑了个空。 陈医正的本意是不想挪步子的,就守在老梁头的屋门口一直等到他回来!可是,他能豁出去等,而锦曦姑娘和林儿,显然是折腾的够呛。他要留下来硬等,这二人必定也会陪着,他不能这么多。 陈医正微微叹口气,对锦曦亲和一笑,道:“客随主便,那就有劳锦曦姑娘了。” 锦曦抿嘴一笑,正要领陈医正去她家歇脚,才刚刚转身还没走到院子门口,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粗布衣裳,袖口和裤腿都高高卷起,脚上穿着一双露出脚趾头的布鞋,微佝偻着背的黑瘦老头儿就进了院子。 “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家里来了贵客,等了你好一会子!”锦曦瞧清来人,惊喜的叫出声道。 没错,进来的人,正是老梁头。老梁头像是在一路走一路盘算着什么事情,勾着头垂着眼,差点都要撞上陈医正。被锦曦这么一喊,惊了一下,手里拎着的那只篾竹篮子啪一声掉到地上,里面几根嫩绿色的黄瓜,和几条白皮茄子滚了出来。 黄瓜一端的黄色小花还没有完全凋零,显然,这是刚刚从黄瓜架上摘下不久的新鲜货。 黄瓜和茄子滚在地上,老梁头也没顾上去捡,而是长大嘴巴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面前,由林儿搀扶着的陈医正。 陈医正也是同样一副被雷给劈中的样子,瞠目结舌的看着老梁头。老梁头虽黑瘦,但长年的力气活断就了他如今身上脸上还有点肌肉,此刻,他因为过度的震惊和激动,脸上的肌肉在毫无章法的抽搐着。 而瘦削的陈医正,须发皆白,脸上层层叠叠的皮,也在跳跃拉扯着,两个老头儿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就像照镜子似的看着彼此,打量着彼此。 然后,老梁头的眼中泛起泪花来,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着,陈医正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彼此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乌烟瘴气 二合一 “梁兄弟!” “陈大哥!” 然后,锦曦看到了两个老者紧紧相拥的一幕,锦曦忍不住惊了一把,老梁头在他的概念里,是一个连笑都很吝啬的人,一直都是板着脸抽旱烟的形象。即便跟老姜头他们,也从不如此。 锦曦还是头一回看到两个老头儿抱在一起哭的鼻涕横流,其中一个还须发皆白,这实在有些滑稽可笑。 锦曦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电影‘断臂山’,照着老梁头一贯的做派,断臂山是绝对不可能,仅限于锦曦脑子里刹那邪恶的YY。指不定,老梁头跟陈医正之间,曾经是有过生死相交的友情才会如此强烈的爆发吧? 这边,老梁头扶着陈医正,往东厢房这边请,一边吩咐锦曦:“赶紧去你二妈那,叫她赶紧拿壶热水来泡茶招待贵客。” 锦曦诶了一声,赶忙转身去了。 二房的里堂屋里,妇人们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出什么喜事了,一个个笑得这样欢快?锦曦暗想,也不招呼直接推门进了屋。 八仙桌搬到了里堂屋的天井边上,杨氏和梁锦兰母女做对面,两侧是两个乳娘,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丰胸大乳的,四个妇人正凑足了一桌,正在打马吊呢! 丫鬟小翠抱着梁锦兰的娃儿,站在杨氏身后帮着瞧牌。锦曦进屋的时候,刚好赶上杨氏吃了上家一子儿,正乐的哈哈大笑。往身后小翠怀里的娃儿小胳膊上啄了一口,兴奋道:“壮壮,等嘎婆赢了钱,回头给咱壮壮买糖糕吃啊!” 那个被锦曦和董妈给打成猪头的乳娘也在陪笑,一抬眼,瞧见屋子里突然进来个人,还是锦曦,那乳娘的神色明显一变。用力咳了一声,朝这边努努嘴,其他人的目光都瞥向锦曦这。 两个乳娘都用不友善的眼神打量着锦曦。梁锦兰做了个惊讶状。鲜红的唇扯了一下,道:“曦儿妹妹真是贵脚呀,竟然来了我家。” 杨氏看到锦曦,笑容顿时全收住了。张口就道:“你是没脚的鬼还是咋地?走路咋不吱声呢?跑来我家要做啥?” “你当我稀罕来你家?乌烟瘴气的。”锦曦道。 “说谁家乌烟瘴气的哪?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杨氏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 梁锦兰没吭声。在那若无其事的码牌。 “奶这头七还没出,你们做媳妇做孙女的,就在这跟人打马吊。笑得前仰后翻的,不晓得多欢快,走在巷子口老远就听到了!”锦曦厉声道:“这不是乌烟瘴气,那是啥?” 杨氏顿时语塞,心虚的眼珠子乱转在想话来搪塞锦曦,梁锦兰轻笑了声,对锦曦道:“曦儿妹妹想岔了,我们这是苦中作乐呢,家里这段时日沉闷悲伤,弄点笑声出来也好驱散晦气。再说了……” “爷那边来了个故友,没有热水泡茶,让你赶紧送壶水去!赶紧的!”锦曦没兴趣听梁锦兰在那搔首弄姿一堆的废话,直接打断,瞥了眼杨氏,丢下这句话,转身出了屋子。 梁锦兰气得一把将面前的码好的牌,往外一推,哗啦一声倒了,小翠怀里的壮壮被吓到,哇哇的哭了起来。 杨氏气得一个倒仰,追着到了门口,朝着外面空荡荡的夹巷狠狠啐了一口,大骂:“小贱蹄子,倒对老娘呼三喝六起来了,自个有手有脚的咋就不能拧壶水去?我呸!” 小翠怀里的壮壮被杨氏的大嗓门吓得哭的更凶,两个乳娘都不敢再坐着,那个奶子最大的乳娘赶紧从小翠怀里接过壮壮,抱到梁锦兰那屋去喂奶去了。另一个乳娘也赶紧跟着过去搭把手。 这边,梁锦兰不耐烦的朝扶住门框还在骂巷的杨氏大叫:“人都走没影儿了,还折腾个啥,我儿子都被你吓到了!” 杨氏悻悻缩回了脑袋,骂骂咧咧着回了堂屋坐了下来。 “娘,别骂咧了,锦曦那丫头牙尖嘴利,咱们俩加起来都在她那讨不着好。”梁锦兰漫不经心的修模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自言自语道。小翠在身后给她轻轻打扇。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杨氏气的捶打了下桌子,愤愤道,又把梁愈林上回去锦曦家打砸,被拧得胳膊脱臼的事,还有梁礼柏被辣椒粉呛到的事,倒豆子似的跟梁锦兰再次说了一遍。 梁锦兰妆容精巧的脸上,极不耐烦的皱起了眉,打断杨氏,道:“你和爹真是脑子蠢,打砸上门那样的事儿,本身就是咱们这边理亏。至于那辣椒粉,更是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低劣的伎俩,讨不着好,活该被人反过来整!” “哎呦,我说你这死丫头,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也说得出?你不心疼你老子娘,可柏小子你得照拂一把吧?他可是你唯一的胞弟!”杨氏忿然的指着梁锦兰高翘的鼻子,怒道,眼眶红了。 梁锦兰烦躁的一撇嘴,朝杨氏嚷道:“娘你又胡说八道了!我是那样的人嘛!这趟回来,你们三人的衣物吃食和银钱,我哪一样少贴了?就说今个的两只大西瓜,要不是我跟杨峰那叮嘱了,你当他真有心要送过来?屁!” “她那样对待爹,对待柏小子,这也是在打我的脸面,我如何能不气?我跟她之间的梁子,结的可不止三两日!”梁锦兰忿然道! 杨氏也不过是被锦曦那气到了,就跟梁锦兰这小小发个牢骚而已,哪里还当真责怪过梁锦兰呢?听到梁锦兰这样说,杨氏赶忙抹了把眼睛,拉住梁锦兰的手陪着小心,道:“是娘不会说话,我家兰丫头可好着呢。十个曦丫头也比不上!” 梁锦兰鼻子里哼哼了声,接着先前的那个话题道:“人老是呆在一个小地方窝久了,脑子就愈发的不会转。我在县城待了那么长时日,见到了的人和事都多了去了。哼哼,要对付锦曦那个贱丫头,可不能实抵实的跟她硬来,讨不着好!咱要用软鞭子抽,来阴的!” 杨氏来了精神,凑过脸来道:“怪不得这趟你家来,对那贱丫头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是我们兰丫头心计更深了!好哇好哇!那快跟娘说说。你想出了啥好法子为你爹和弟弟找回场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那贱丫头狡猾的很,难捉她的把柄。三婶她们又大都缩在家里,谨言慎行的。进进出出都有那个董妈跟着。不太容易下手。不过。我这趟家来是打算要常住的,慢慢等着总会碰到好时机。”梁锦兰道。 杨氏连连点头,看着自己闺女胜券在握的样子。杨氏打心眼里的激动和欣慰。 “兰儿,你这趟家来常住,打算住到几时?”杨氏又问。 梁锦兰想了想,道:“这不杨峰他正参加童试么,打从十二岁入学一直考到去年,都是屁都没考中。好不容易今年再考,二月份的县试和四月份的府试都过了,只等着这一回的院试。要是也能过,那我可就是秀才夫人了!于是啊,这一回为了让他安心备考,我干脆带着爱哭闹的壮壮家来住段时日。等他考完了再回县城去。” 杨氏不懂科考这块,一轮轮的听得麻了头,她只关心自己在意的,压低声问:“傻丫头,他如今是你男人,要考试啥的,你把壮壮送回来就是,怎么自己也回来了?搁他一个人在县城,到时候又跟那些骚蹄子们胡来!” 梁锦兰抿嘴哼笑道:“他敢!上回那个不要脸的丫鬟,后来还不是被我寻了个由头给卖给了牙婆?放心吧娘,我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他放个屁我都晓得!” 杨氏放下心来,道:“那倒也是,我家兰儿长得这样的如花美貌,不晓得多少男人看了走不动路呢!” “娘,爷那来了故友,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何人,要不,咱们也瞧瞧去?”梁锦兰道。 杨氏一摆手,不屑道:“你爷一个土里刨食的老头子,能跟啥样的贵人结交?还不都是跟村里老姜头那样的老家伙,没啥好瞧的,等壮壮睡着了,回头咱接着打马吊,方才要不是锦曦那个死丫头过来,那一圈又是我赢!” “可爷让你给送壶水过去呢!” “老娘才不送呢,你爷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前几日不都是自己过来拎壶,咋个今日来了客人就端架子了?甭搭理!”杨氏厌恶道。 …… 老梁头这边的东厢房。 锦曦进屋的时候,东厢房里的老梁头和陈医正还有药童林儿,都已经喝上了。但是却不是喝茶,而是喝的冰糖银耳莲子百合羹。 又热又累了这半日,一碗用井水镇过的冰糖银耳莲子百合羹的下肚,让陈医正,老梁头,和林儿的脸上,都露出极其舒坦清凉的惬意表情。 屋子里,孙氏端庄的坐在老梁头的下首,身后站着董妈和蔡金山,董妈的手里挎着一只空篮子。 锦曦一点都没有感觉意外,桃枝家去必定跟孙氏说了情况,不管是冲着来人是老梁头故友,还是来人是桃枝想要求诊的名医,孙氏都铁定会过来拜访并帮忙招呼客人的。 孙氏微笑着朝锦曦招了下手,锦曦赶紧过去挨着孙氏坐下了。 老梁头正跟陈医正在那叙旧,并未因锦曦的折回而打断。 “梁老弟,这些年,我一直在打探你的情况,都未果,原来你早搬到了这个山村,真是让我好找啊!”陈医正激动道。 “若不是这趟老天爷开眼,让我在望海县城遇到你孙女她们俩,我险些又要跟你擦肩而过了……”陈医正说到激动处,声音有点粗哽起来。 老梁头也是红了眼眶,隔着桌子握着陈医正的手,激动道:“陈大哥啊,当年那一别,我亲眼看着你被押上囚车带离望海县城。后来我听那些从府城回来的人那说,说你已被判处秋后问斩。我当时那个悲痛啊……背着人在县城外面的河滩后面,给你立了一座无名衣冠冢,每年清明都去你那衣冠冢边坐坐。后来我跟谭氏成亲,便来了她家这边的金鸡山村扎脚落户……” 锦曦歪着头听的很认真,孙氏端坐在那,脸上带着谦和得体的晚辈的笑,都在听陈医正和老梁头叙说旧事。 锦曦从这两个老者絮絮叨叨的叙旧谈话中,再加入一点自己脑补的成分,将当年两人相识又别离的事情还原了一番。 原来老梁头当年从湖海县城来到望海县城谋生,起初并未在县衙做刀笔吏。而是在市井里混迹。先后做过很多的事情。做过米粮铺子的学徒,酒楼的跑堂,甚至在县城的码头边做过扛麻包的苦力活。 后来有一回生了病晕倒在路边,被一个好心的路人所救并带回了家中。那个好心的路人便是现在的陈医正。在当时。他还不过是望海县城的一个仵作。 尽管两人的年纪相差了几岁,但因为两人都是从别的地方后来来的望海县城,又都尚未婚配。所以两人之间很是投缘。也是因为有陈医正的举荐,本身打小就上过学认得字的老梁头,得以进了县衙谋了一份刀笔吏的差事,日子才渐渐的过得好了起来。 接着,陈医正娶了妻,快要临盆之际,望海县城发生了一起极端残忍的毒杀案。案情扑朔迷离,陈医正很倒霉的被扯到了其中,以疏忽职守和收受疑犯家属贿赂为由,将其一道给押上了囚车,送去了庆安府城,从那后,就再没消息传回…… “陈大哥,不是说你被知府大人判了斩立决吗?怎么还能?”老梁头惊讶的询问起陈医正的死里逃生来。 陈医正长叹一口气,道:“那是传话的人,没有听全给传错了,我没有判处死刑,而是改流放,去了北面一个苦寒之地,这一去就是十年啊!”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怪不得年纪跟老梁头差不了两岁,又不是庄稼人,陈医正的头发胡须白得这样快!原来是在人生最壮年的时候,去服了那苦寒之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梁头显然是想起了正在西大坝服刑的梁愈驹,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落寞和心疼。 陈医正错会了意,感激的拍着老梁头的手,道:“梁老弟,莫要为我悲伤,那十年都过去了,好在我如今还能坐在这里跟你叙旧!” 老梁头有点点尴尬,旋即点点头,接着又问起陈医正后来是如何发迹当上了太医院的医正。原来,当年陈医正十年的刑期满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回望海县城来找结发妻子。 当年他被押上囚车时,妻子即将临盆,这一去就是十年杳无音讯,他日日夜夜都在惦记着妻子和妻子腹中尚未谋面的孩儿,也不晓得没有父亲的庇护,那孩子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养大! “我当时身无分文,是徒步乞讨着,走了足足五个月,才回的望海县城。”往事不堪回首,陈医正侧过脸去,拭去眼角的泪水,接着道:“十年后的我回到望海县城,当初置办下的屋宇田地,早已改姓换主。我的妻子不知去向,我找到岳母家所在的那个村子,被告知当年我事发时,岳母一家为了避祸,早已举家搬迁去了外地。而我的妻子,则难产而死,母子俱亡。我想去县衙找你询问情况,衙差不仅不让我这个穷叫花子进,还将我暴打一顿。我当时真是万念俱灰,就跑去县城的护城河边,想一死了之!” “说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命中自有贵人相助。刚巧遇到了当年赶往封地的第一任云王爷,被他所救,并将我带去了云州过了两年。后来也是因为有云王爷的相助,我才能进了太医院。”陈医正道。 当年,那应该是三十多年前吧,那个时候的第一任云王爷,应该就是如今的云老王爷。锦曦暗暗想,怪不得昨日林儿提醒陈医正,说云州那边来了几份催促的信报,陈医正都能不惶恐,原来他跟云老王爷还是这样的交情,难怪! 于此同时,锦曦也不由心跳猛地加速了一把,云老王爷那可是真正的贵人呢,而陈医正,就是攀上贵人的那把云梯? “我自小便没了双亲,妻子也难产而死,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心中再无任何挂念,便将心思全部投入到对医术的研究之中,钻研了几十年这才有了今日的小小成就。如今,我已六十有五,便想着退下来游山玩水好好安度晚年罢!前些时日云老王爷来信,邀请我去云州,我想着那边实属南方,靠近东海,气候宜人,四季如春,便动身了。没想到,在县城却无意中遇见你家的孙女,并看到了当年我送给我妻子的那只交颈双鹅坠子,我才顺着找到了你!”陈医正缓缓说完,吐出一口长气。 “双鹅坠子?”老梁头惊愕,目光旋即射向锦曦,锦曦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老梁头眼睛一眯,随即想到了桃枝,因为陈医正已经说了昨日锦曦和桃枝去拜访他的事情。 老梁头很是不悦的问孙氏道:“那坠子当真在桃枝那?” 孙氏也有点为难,在没有家长明面上点头的情况下,梁礼胜将那块坠子给了桃枝,就还是属于私相授受。 锦曦赶紧起身对老梁头道:“爷,那坠子确实在我桃枝表姨那里,但却不是私相授受,是得到了大妈的亲口准许的。你若不信,可以喊来大妈亲自询问。” 老梁头眉眼皱下来,锦曦的话也是在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真要严格论起来,在梁礼胜的婚事上,金氏的权利比老梁头还要大。 “梁老弟?”陈医正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幕,他一直也是对那块坠子疑惑。他分明是他当年亲手送给他结发妻子的物件,怎么会到了老梁家后人的手里?他还等着老梁头给他交代呢! 老梁头被陈医正这一声叫唤,拉回了心神。扭头神情极端复杂的看着一脸疑惑的陈医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一拍大腿,爆出了一个让陈医正血脉膨胀,同时也让屋里的孙氏和锦曦,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的大事情! “陈大哥,你不是孤家寡人,你有后!”老梁头大声道。 “梁老弟,你这话……作何解?你、你把话给我仔仔细细的说来!”陈医正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脸上的面皮都在颤抖,一把拽住老梁头的手,哆嗦着问道。 老梁头极度纠结的松开皱紧的眉,长叹一声,接着道:“当年你被押解走后没几日,嫂子就临盆了,给你生下了一个娃儿。嫂子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不敢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怕她再受刺激。等到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不晓得是那些碎舌的,把你处斩的消息告诉了嫂子,嫂子便一病不起,在床上拖了没五日,就撒手人寰了!” “就跟陈大哥你说的那样,世态炎凉,你刚一被押解走,嫂子娘家那边就来了人,要带她回去打胎重新嫁人,嫂子不依,娘家那边就跟她断了往来,不久后就举家搬迁了。”老梁头说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抹了把眼睛,接着道:“嫂子许是晓得自己的病不得好,又存了要随你去的心思,她变卖了家里的屋舍和田地,将不足四个月的娃儿,和那些财产一道交到了我的手里……” 锦曦坐在那暗暗吸着惊讶的凉气,原来老梁家最原始的资本积累,是这样来的呀?还有,那个娃儿的去向呢?该不会是在老梁家的几个儿子里面吧? “嫂子把那块双鹅交颈的坠子放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跟她立下了誓言,今生今世,我一定把你的娃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娃儿一样的养!陈大哥,对不住,我家这家境如今走下坡路,一家人都接二连三的倒霉,让你的孩子在我家,受了大委屈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几十年后的骨血相认 二合一 时过境迁,陈医正显然不关注当年在县城置办的那些家产,那个娃儿才是他最在意的。瞧瞧这样的居住环境,那孩子即便不受委屈,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只要活着就成! “你嫂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就是。梁老弟,你快说那孩子怎么样了?是生还是死?若养大了,那如今又在哪里?”陈医正激动的站了起来,紧紧抓着老梁头问,林儿担心师父会摔倒,紧张的跟在后面虚扶着。 孙氏和锦曦,蔡金山和董妈,甚至包括林儿在内,都一个个眼睛一错不错的定在老梁头的身上。大家都极想知道老梁家里,到底谁才是那个孩子? 关于这个孩子的去向?老梁头脸上再次浮出极度为难之色,但在陈医正灼灼逼人的无限期待目光中,他狠不下那心来扯谎说孩子死了。老梁头吸了口气,朝锦曦吩咐道:“去,把你大妈叫来!” “诶。”锦曦应了一声,赶紧出了东厢房,心道,这些年老梁头对梁愈驹那样的维护宠爱,难道是梁愈驹不成?尤其是先前老梁头的神情,似乎还想过隐瞒住那孩子的去向,锦曦不禁联想起梁愈驹正在西大坝服刑,呀,指不定还真是梁愈驹呢! 锦曦径直去了后院的杂物屋子,想把金氏给喊去东厢房,杂物屋子没人,锦曦喊了两声,一个人提着裤子正从茅厕里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带着茅厕里的臭气。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两排白牙和红色的牙龈,一看就是傻里傻气的村妇。 “大妈,爷让你去东厢房呢。”锦曦道。 金氏‘啊?’了一声,继续在那系腰带。锦曦本来想过去带她到水井边洗把脸,无奈这夏日从茅厕里出来,金氏身上的气味熏得锦曦实在不敢靠近,而金氏系好腰带便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面的东厢房,唯恐去得晚了老梁头会责骂。 锦曦跟在后面无奈摇头,只能安慰自己。就让她这副模样去见他们吧。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 东厢房里,金氏胆怯的站在门口,瞧见屋子里坐了好多人,还有先前那个须发皆白的陌生老伯。金氏不太敢进去。在门口磨磨蹭蹭。一张又黑又白的大花脸在门口探头探脑。 锦曦追了上来,听到老梁头在里面大声道:“曦丫头,带你大妈进屋。” 锦曦拍了拍金氏的背。安抚了她一句,便拽着她的胳膊进了东厢房。 老梁头看到进屋的金氏这身邋遢模样,尤其是那张脸就像钻了灶底的灰,简直没法看,不禁大为皱眉。而一旁等得心急火燎的陈医正,在看到金氏的时候,则淡定许多。先前在院子里,他就已经见过了老梁家这个脑子傻掉的长媳了。 金氏垂着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结结巴巴的道:“爹、爹你找我啥事?” “这,这,老大媳妇,你一个大人,四个孩子的娘,怎么这仪容一点都不注意呢?快快快,赶紧去把脸给洗干净,换身衣裳再来!”老梁头催促道。 金氏一副呆愣的样子站在原地,等到老梁头把这一段长话说完,她还没回过神来。抬头直勾勾看着老梁头,傻乎乎问:“爹,你说啥?我没听明白……” 老梁头一副想哭的样子,其他人都将这看做是老梁头要面子,傻媳妇在人前丢脸。孙氏和锦曦习以为常,陈医正轻咳了一声,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梁老弟,你莫怪她,我不是外人,没必要计较那些而去为难你那长媳。这大热天的削柴,她也着实不容易。” “爹,你要我做啥呀?”金氏一副迷糊样子,又问了一遍。 老梁头僵硬的转过头,朝金氏招招手,金氏不懂意思,将茫然而求助的目光投向这边端坐着的孙氏,以及孙氏身旁的锦曦。 “过来,到爹这边来。”老梁头不得不直接挑明意思。 金氏终于明白,手足无措的上前几步,人还没到近前,茅厕里面的那股子臭气就先把陈医正和林儿给熏着了,林儿捏着鼻子直接往后面退了好几步。陈医正涵养深,也是一副极力忍耐的样子。 老梁头真是尴尬窘迫,一咬牙,将金氏推到陈医正面前,道:“这就是当年那个娃儿!” “什么?梁老弟你刚说什么娃儿?说慢点!”陈医正惊了一下,孙氏和锦曦也都诧异的抬起头,老梁头那句话说的语速极快,谁都没听仔细。 老梁头僵硬的扭过头,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金氏,然后对陈医正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就是嫂子给你生的娃儿,是个闺女!” “什么?”陈医正惊呼。 “啥?”孙氏惊叹。 “啊?”锦曦对自己猜测的结果有出入,也发出了一声象声词。 “我的个妈呀!”门口,刚刚跨进门的老二梁愈林正好赶上这一句,也是吓了一跳。 屋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在同一时间,被这个真相被震到了,陈医正更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似的,呆在原地成了一截石膏像。林儿张大着嘴巴,围着金氏,将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好几遍,都不敢置信。 金氏压根就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也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更是从未这样被人瞩目过。此刻她站在所有目光的聚焦点中,金氏极其的慌张。尤其是林儿还在围着她上下左右的看,金氏没得到老梁头的准许,不敢跑,只能脚定在地上,扭着头对林儿嘿嘿傻笑。 林儿的眉头皱得更深,极难相信面前这个被他鄙夷的傻村妇,就是自己敬仰的师父家。唯一的小姐?太不可思议了吧! 陈医正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白眉白胡须还有面皮,都在狠狠抽搐着,俨然被这个结果给震骇到了。 “爷,我先带大妈梳洗一下去。”锦曦也快速从震惊中稳下来,她能理解陈医正心里比黄果树瀑布还要强烈的落差。即便是自己这副邋遢样子站在梁愈忠面前,只怕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是自己的闺女,还是先带金氏下去好好梳洗一番再来,或许陈医正能找到点感觉。 老梁头显然很赞同锦曦的这个提议,赶紧挥挥手。让锦曦带着金氏下去了。孙氏和董妈也坐不住,跟出来帮忙。 这边,梁愈林跟她们擦身也进了屋子。刚刚从村里王货郎家侃大山回来,杨氏和梁锦兰几个正在打马吊。谁都不给他挪位置。还嫌他在边上碍事。 梁锦兰告诉他爷这边来了故友。梁愈林闲着无聊就过来瞧瞧,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老梁头将金氏给推到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跟前。说金氏是那老头儿的闺女。 “爹,老伯。”梁愈林进屋后,很热络的朝陈医正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在进屋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突然出现的老头儿给打量了一番。虽然这老头儿须发皆白,和那身边的小童,穿着的衣裳都是很寻常朴素的衣裳,身上没有半点奢华的样子。但是,梁愈林经常在外面瞎晃悠,察人观色也是有一定的水准。 一瞧这老者的形容举止,还有那小童眼角眉梢里目中无人的样子,梁愈林就可断定,这老者必定是来头不小的。因为他身上带着一股在富贵乡中打滚才有的雍容气度,梁愈林不该怠慢。 “这是我家老二,梁愈林。”老梁头指了梁愈林,跟陈医正那介绍。 梁愈林再次跟陈医正弯下腰去行礼,陈医正显然是心不在焉了,俯敷衍的点点头抬了抬手,就算回应过了。 “原来老伯是我爹的故友啊,那我就是您的亲侄儿。不晓得老伯家住哪里?从前又在哪里高就呀?”梁愈林在一旁舔着笑脸问道。 药童林儿翻着白眼懒得理睬梁愈林,而陈医正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洞开的屋门口,显然也是无心回应梁愈林。老梁头见状,朝梁愈林摆了摆手,让他别添乱。梁愈林不甘的撇撇嘴,但也只得悻悻退到一旁。瞧见桌上老梁头面前的碗底还剩下几口银耳莲子百合羹,先前的悻悻之气瞬间就一扫而空。开始眼睛发光的在屋子里找寻起来。 蔡金山在一旁冷眼看着,故意询问:“二老爷,你这是要找啥?我帮你?” “我找银耳……”梁愈林的话才出口,就被老梁头给拍了一下背。 知子莫若父,老梁头真是气得胡子都要翘了起来,狠狠瞪了一眼梁愈林,压低声道:“瞎找啥,那是你三弟妹送过来的。我倒是问你,你媳妇做啥呢?半个时辰前我就让她给送壶热水来泡茶?咋还不见人影?” 梁愈林愣了下,随即道:“哦,正在烧,我这就回去给拎过来啊!”说完,屁颠着跑出了东厢房。 锦曦和孙氏还有董妈三人联手,给金氏洗了个大澡,孙氏让董妈回家去,取了一套孙氏的干净衣裳来,给金氏换上。孙氏还给金氏洗了头,重新挽了个乡下妇人们惯常挽的发髻。 就是在脑袋后面弄一个圆包髻,一根长长的木簪子穿过那发髻定住,余下的头发丝撸顺了,从那发髻下面伸出来,绕过脖颈垂到一侧的胸前。 半点妆容都没有往金氏的脸上抹,只是将她脸上那些新旧的污痕,用香胰子给细细洗去,洗尽铅华呈素姿,金氏站起身,咧着嘴巴埋头打量着穿在身上的衣裙,乐的合不拢嘴。 孙氏和锦曦她们几乎是眼前一亮。 董妈不由感叹道:“我从前看到的大夫人,哪里是这个样子,天哪,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大夫人变了个人哪!” 孙氏也是微笑着感叹道:“我大嫂本来就长得模样端正,只是不晓得打扮罢了。” 锦曦也是满意的点点头,对还在那里掀衣裙,抓头发的金氏轻声哄劝道:“大妈,等会去了爷那里。你就这样站着,别抓头发也别扯衣裳,人问你话,你就这样抿着嘴淡淡一笑,记住了没?” 金氏半懂不懂的看着锦曦,锦曦干脆跟她演示了一遍,这回金氏看明白了,锦曦又补充了一句:“大妈你要是做得好,明儿我就熬西瓜粥给你们喝,好不?” 这回。金氏乐的直点头。习惯性的裂开嘴想笑,随即想到锦曦的叮嘱,赶紧抿嘴淡淡一笑。一旁的董妈和孙氏低声道:“还是大小姐有法子。” 孙氏微笑着摇头,催促道:“咱赶紧过去吧。别让人久等。”于是。三人簇拥着脱胎换骨后的金氏。折身去了后院东厢房。 经过夹巷的时候,孙氏忍不住轻声跟锦曦嘀咕:“若是自己的亲骨肉,哪怕是从粪堆里扒出来的。做爹娘的也会搂在怀里亲。咱何必要把你大妈这样精心打扮呢?难不成你还担心陈医正会对自己的闺女以貌取人?” “这个我还真好说,这得看各人的品行。十根手指伸出去还有长短,做爹娘的在孩子们中间,感情也是有轻有重,爷奶他们对爹和叔伯小姑,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么?”锦曦轻声道。 “娘你先前没留意到么,爷把大妈推到陈医正面前,陈医正想用有去碰一下大妈,手都快到大妈的肩膀了,这还缩了回去。为啥呢?还不就是不愿意相信大妈会是他的闺女!” 孙氏不做声了,这个细节她也主意到了,但不想往深里去想,也不愿意把人心都想坏了。但事实应该真是如锦曦说的这样。 很快就到了前面拐角的院门处,锦曦和孙氏都不再说话。 东厢房里,好热闹呀,锦曦她们走到东厢房廊下的时候,就听见杨氏的大嗓门在屋里响起,一听就是在说着些恭维讨好的话。 锦曦和孙氏带金氏跨进屋门的时候,一个人影箭步冲了过来,挤开孙氏,一把扶住金氏的手臂。 “哎呦喂,大嫂,正说你呢,你就来了。来来来,?imgsrc='/sss/fmgeyimehid.jpg'>梦依捶鲎拍悖毙慕畔掠矗毖钍喜蠓鲎沤鹗辖宋葑樱诶锏馈?br/> 孙氏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耳鸣了,锦曦翘着嘴角冷笑了下,杨氏这转脸可真是比翻书都快!这必定是梁愈林回去给说了,两口子猜测陈医正有点来头,所以无利不起早来了。 锦曦和孙氏也尾随进了屋子,一抬头,乖乖,这才离去一会儿,这屋里就多出了这么些人。 陈医正和药童林儿,老梁头,梁愈林杨氏两口子,浅笑盈盈的梁锦兰,跟在她身侧笑颦如花的小翠,还有两个抱着壮壮的大胸脯乳娘。 金氏像个泥雕木偶一般的被杨氏扶着送到了陈医正的面前,不待老梁头出声,杨氏抢先着对陈医正道:“陈伯,这就是我大嫂,我们名为妯娌,实里却是情同姐妹呢。” 说完,又推了一下发愣的金氏,道:“大嫂,你不是人牙子那拐来的,诺,陈伯就是你亲爹呢,快喊爹呀!” 金氏越发的迷糊了,面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尤其是杨氏还在暗暗的掐她催她开口喊爹,金氏再控制不住的慌张起来,伸手推开杨氏,扭身就朝这边的孙氏身后躲了来。 杨氏没提防,加之金氏人傻力气蛮,这一把就把杨氏推得摔了个四仰八叉,痛得她哎呦一声,嘴巴歪到了一边。习惯性的就要张口骂金氏,被锦曦抢了话。 “二妈,你方才不还说,你跟大妈情同姐妹么,被大妈不小心撞了一下,你是铁定不介意的哦?”锦曦笑眯眯的大声朝躺在地上的杨氏问道。 杨氏脸上的怒容瞬间石化,梁锦兰朝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赶紧上去将杨氏搀扶了起来。杨氏把气按在心里,闷着头只鼓着腮帮子拍打身上的灰,梁愈林从一旁窜出来打圆场,道:“这还要你这丫头片子碎嘴?你二妈和大妈的交情,哪里会计较这些呢!” 锦曦哼哼了声,看了眼躲在孙氏身后,经过了孙氏的一番轻声安抚后,显然已经镇定下来的金氏。这屋里,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金氏到底是跟哪位妯娌亲厚,不需要锦曦多言。 那边,陈医正目光依旧复杂的激动的继续追着金氏,其实,早在金氏进屋的那一刹,陈医正的目光和神情就完全变了。 “像,实在是太像,尤其是那双眼睛,跟我那发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怜的闺女,怎么就把脑子给弄坏掉了呢?”陈医正站在原地,喃喃着道,脸上说不出是该喜还是该悲,只有眼角的老泪在奔腾纵横。 老梁头走到陈医正跟前,突然砰的一声跟陈医正跪了下来,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老梁头把头磕到地上,涕泪俱下的愧疚道:“陈大哥,我对不住你,让你闺女在我家吃了苦头!也是因为我照顾不周,才让你闺女吓坏了脑子……” 屋子里陡然就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上前去搀扶老梁头,只听他跪在陈医正面前,就像跪在主前面的信徒,在诉说自己的忏悔的往事。 原来,当年陈医正的妻子将家产和闺女一起托付给了老梁头后,便撒手任人寰了。老梁头一个尚未成亲的小伙子,带着个不足四个月的小女婴,也不是个事儿,更不知如何照料,又不能让人晓得这是罪犯家的孤女。于是,老梁头便将小女婴送到了湖海县那边的一个远房再远房的舅公家寄养,每个季度都会过去看望一回,并留下一笔钱。 舅公老两口在村子里务农,将这女婴跟他们改姓了金,就是后来的金氏。老梁头原本是打算等成了亲,和媳妇商量下就去舅公家把金氏接过来。接下来,他就遇到了谭氏,并求娶了谭氏,谭氏进门很快就怀了身子,那段时日镇上还开着铺子,外面还置办了田地,老梁头一颗心掰做几份来用,就将接金氏回来一事,给暂时冷却了。 十个月后,谭氏顺利生下了梁愈驹。梁愈驹后面,又接二连三的生了梁愈林,梁愈林跟梁愈忠之间,还有一个男娃,生下来脐带没处理好,没出七日就夭折了。这么一折腾一蹉跎,金氏都五岁了。 老梁头和谭氏两人合计着,干脆等金氏长到七八岁,就将她接回金鸡山村来,当做自己的养女照料。将来再给她在跟近寻一门好亲事,以报答陈医正两口子的恩情,毕竟,若是没有陈家的那些家产,老梁头就不能有本钱回村来置办田地,盖屋子,甚至还在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子。 往往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金氏七岁的那年春天,舅公家所在的福海县那一带的山村里面,油菜花开得正闹。 七岁的金氏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道去山里的油菜花地里采野蒜苗,亲眼目睹了山里的一只野狼,将伙伴中,一个叫做广才的小男孩,给叼跑了。 等到村民们拿着锄头扁担赶来打狼,隔着几块油菜花地的一处地埂下面,只剩下广才的一堆衣裳破片,还有半只吃剩的血淋淋的肚子,以及从肚子里漏出来的尚未消化的红薯粥…… 金氏就是那一回受了大刺激,童年的阴影深深烙印进了灵魂里,才造就了她后来的意识混沌,天生胆怯。尤其是在每年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整个人便更是疯癫的不能自己…… 老梁头在带着金氏去看过几回大夫,都不见好转,舅公那边不愿意再收留金氏。 金氏这副样子,找婆家是难了。老梁头看到比金氏小一岁的梁愈驹,心一横,背着谭氏就将金氏给领了回来,对外就称是从拐子那里买来的可怜人家的闺女,给老大梁愈驹做童养媳。那一年,金氏刚好十岁整。梁愈驹九岁,梁愈林七岁,梁愈忠四岁。 锦曦暗暗掰算了下,金氏初到老梁家时的年纪,跟自己刚刚穿越来时宿主的年纪相同呢。真正意义上的十岁小姑娘,真是什么都不懂,正需要呵护的年纪。金氏的命苦程度,跟黄连有得一拼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二合一 老梁头的回忆,只说到了这里便打住了。至于后面的发生的事情,锦曦则加入自己这两年眼见耳听的,开始自己脑补此后金氏在老梁家尴尬的处境和地位。 谭氏自然是气的直跺脚,觉得委屈了她的长子,铁定为了童养媳这事,没少跟老梁头狠狠闹几场。任凭哪个做娘的,也不可能乐意接纳一个脑子有病的女人做自己的大儿媳,但是,老梁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谭氏必定是无奈,只得放弃,但也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结下了不满的种子,造就了这往后的几十年里,谭氏一直不待见金氏,对她呼来喝去。原本是让谭氏感激的恩人家的遗女,可到最后却变成了谭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作为梁愈驹,想必从小就知道那个日日跟在屁股后面的傻姐姐,将来要做自己的媳妇。心里铁定也是厌倦着的吧?必定是挨不过老梁头的逼迫和威压,才不服心的跟金氏成亲圆房。起初生了四个儿子,一方面应该是为了传宗接代,二来金氏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打扮干净,梳洗妥帖的时候,也是蛮耐看的。现在都还这等姿色,年轻时的金氏必定更好,梁愈驹便将她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 稍微等到对金氏腻歪了,或许从来就没有新鲜过,梁愈驹便在外寻花问柳,甚至还在县城置办了私宅,金窝藏娇…… “陈大哥,当年我带着她。去了好多处地方求医问药,她的病情总是反复。我实在没有法子,才想让她给我家做媳妇。委屈了她,我也实在是心里愧疚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啊……”老梁头泣不成声,又给陈医正给磕了几个头。 屋子里的其他人这会子全都明白过来了,就连从田里锄草刚来的梁礼胜,也在屋门口把这一切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了。 顿时,一屋子的人在经历了短暂的静默之后。都沸腾了。 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则是惊愕的张大嘴巴。想不到原来金氏的由来,还是这样的离奇曲折。哎呀呀,真是好命,前半辈子吃了苦头。后半辈子遇到了亲爹。指不定还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儿。看来,往后真要把金氏给拉拢好咯! 两口心有灵犀的想到了一处去,不由偷偷交换了个眼色。会意的笑了。 孙氏扶着金氏,眼底全是心疼。还以为这位大嫂是小时生病烧坏了脑子,竟然是亲见了那样血腥恐怖的一幕,孙氏打心眼里心疼金氏。 锦曦则是微微蹙眉,起从前金氏在老梁家进进出出,都是垂着头夹着尾巴做人,基本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二房的人瞧不起金氏,村里人谈起金氏那也是轻如鸿毛,原因只有一个,金氏是拐子拐来的,没有娘家人撑腰,更没有嫁妆! 殊不知,整个老梁家的一切,基本都是金氏的嫁妆! 还有老梁头自己,这会子跪在地上一副愧疚心疼的样子,可是以前那几年,就锦曦眼中看到的,老梁头除了将金氏嫁给梁愈驹做媳妇外,其他啥事也没有半件是顾着金氏的呀?哼哼,当年的那些恩情,随着金氏娘亲交付的那些家产一样,在时间的流逝中,都一并消磨殆尽了。 陈医正身子摇晃了下,赶紧弯下身去搀扶老梁头,道:“梁老弟,你快别这样说,若不是你仗义相助,我闺女早就夭折了。我闺女命薄福浅,吓得患了脑病,是你不嫌弃,还让她做了你老梁家的长媳,冲着这份天大的恩情,我也要感激你!” 为了对陈医正和金氏父女相认,表示庆贺,老梁头特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银钱,让梁愈林和粱礼胜专程去镇上置办酒菜,要在内院里摆上一大桌,好好的庆贺一番。 孙氏提议让他们二人坐蔡庆阳的牛车顺道去镇上,因为陈医正是贵客,蔡庆阳得去镇上将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给接回来。 很快,老梁家的所有人都兴冲冲的赶回了村子。陈医正自打认了金氏后,就没再待在老梁头那东厢房,而是移去了前面大房的堂屋坐着歇息。 老梁头全程作陪,自然少不得将金氏生养了四个儿子的事情,以及四个儿子叫什么,如今多大,都在做什么,给细细说了。 陈医正看着如今的儿孙满堂,再看着站在面前,跟林儿差不多大,半大小子的小外孙梁礼青,摸着白胡须连连点头,极是欣慰。 日头将近落山的时候,老梁家的儿子们终于都风风火火的从镇上赶回了村子里。梁愈林和粱礼胜采办回了很丰盛的菜,鸡鸭鱼肉蔬菜都有。梁愈忠带回了几坛子酒,有烧酒,有米酒。梁愈洲则抱回了两只斑斓绿皮大西瓜。崔喜雀因为铺子里事务太忙抽不开身,还特地让梁愈洲跟陈医正这转达了歉意。 陈医正感念于老梁家上下,对自己的隆重接待。食材一经准备妥当,三个媳妇亲自去了后院灶房下厨。前面大房的堂屋里,老梁头带着三个儿子,三个孙子,亲自陪着陈医正喝茶说话。 其间,陈医正提出想出屋去村子前后转转,领略一下乡村夏日的风景,于是,老梁头他们一众便又前呼后拥的簇拥着陈医正出了屋子。 锦曦回了趟家看望老三老四,跟桃枝简氏她们交代了一声,便折身回了老梁家。 前面大房的堂屋自然是没有人,人都出去参观村子去了,妇人们都聚在后面的内院灶房那。 锦曦先前离去的时候,将董妈留下来照应孙氏。锦曦走进内院,一眼就瞧见杨氏正将金氏往灶房门口拽,口里还在大声道:“大嫂,这里你位分最大,这些烧菜烧饭的活计。交给我们就成,你赶紧出来,仔细灶房的油烟熏着了你!” “没啥,我熏惯了,不怕……”金氏吭吭吃吃道,还是想往灶房里去,被梁锦兰示意丫鬟小翠给挡住。 “大妈,这里人手足够了,有我娘,我三婶。还有咱两家的仆妇。哪里还要劳烦你去做那些呢?快歇着去吧,啊!” 梁锦兰在一旁抱着壮壮,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道。 两个乳娘被打发的也撸起了袖子。正弯腰蹲身在那杀鱼的杀鱼。拔鸡毛的拔鸡毛。那个长着一对爆乳的叫做灵芝的乳娘。蹲在那里的时候,一对大奶子差不多都堆挤在腿上,随着她拔鸡毛的动作。而左摇右晃。 幸好这里都是妇人,没有男人出没,不然,这一幕可是很有看点的。 “诺诺,你瞧,曦丫头也过来帮忙了,这人手再足够不过了,大嫂,你赶紧去那边梧桐树下坐着纳凉,你如今可是精贵人呢,哪像我们皮糙肉厚。”杨氏大声笑道,不由分说将金氏推到了大梧桐树下,按住金氏的肩膀非要她坐下。 “哟,这日头还真是打从西边出来了,二妈你对大妈可真不赖,我这从前咋就没瞧出呢!”锦曦笑嘻嘻道。 杨氏白了锦曦一眼,道:“少废话,我爱对谁好就对谁好,要你管?” “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怕就怕这热脸贴冷屁股贴得太晚了,回头还得一场空,那就丢大发了!”锦曦毫不客气的一语戳破杨氏的打算。 杨氏马脸躁红了,瞪起眼睛正要朝锦曦开骂,这边廊下抱着壮壮的梁锦兰突然笑着出声抢道:“曦儿妹妹,你来得正好,灶房里面正缺了人手,你最能干,赶紧进去搭把手吧!” 锦曦白了一眼梁锦兰,道:“你是做姐姐的,你咋不进去搭把手?凭啥吩咐?” “我这不抱着孩子嘛,不然早去了!”梁锦兰不怒不躁道。 “得了吧,吃饭的时候少不了你,轮到干活就净拿孩子做幌子。你那丫鬟是干嘛的?少跟我这摆少奶奶的谱!” “你这死丫头,吃了火药了你?偷懒卖坏的……”杨氏已经在那边气怒的骂起来。 灶房的帘子哗啦一下挑起,董妈探出头来,木着脸对大梧桐树下正挨着金氏坐在那里的杨氏大声道:“二夫人,大夫人不需要陪坐,三夫人这一个人忙活不过来。” 锦曦哼笑一声,大声道:“二妈你还有脸说我偷懒卖坏?你没瞧见我娘在灶房里忙得团团转么?奶如今不在了,这后院大妈最大,大妈你来安排事务!” 金氏为难的看了一眼烟熏火燎的灶房,又看着身旁亲昵讨好的杨氏,伸手推开杨氏,道:“我不管你偷懒卖坏,我要去帮三弟妹!”说完,金氏一扭身,径直进了灶房,留下杨氏坐在大梧桐树下干瞪眼。 “二妈你可瞧见了吧,如今连大妈和我娘都在灶房忙活,你就在那梧桐树下好好坐着等饭吧!”锦曦翘起嘴角,嘲讽道。 杨氏对金氏离去的背影气得啐了一口,咬牙切齿的嘀咕了句:“傻子就是傻子,有福不晓得享,我呸!” 杨氏也不甘心的进了灶房,锦曦一转身,发现梁锦兰趁着刚才,已经抱着壮壮从西厢房门前溜往院子侧门那边去了,小翠紧随其后。 “堂姐,你这是要躲去哪里?你娘都进灶房了,你做闺女的还想开溜?”锦曦从后面喊住梁锦兰,梁锦兰扭头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壮壮尿裤子了,我去给他换条裤子就来。”说完,不待锦曦回应,转身扭着水蛇腰就跑了。 两个乳娘洗干净鱼和鸡,也离开了灶房。人家毕竟是梁锦兰带过来的老杨家那边的人,不属于老梁家的仆妇,不好让她们从头帮到尾。 而董妈之所以从头帮到尾,则是因为董妈心疼孙氏,自愿分担。真论起来,老梁头他们也是没有权利指使董妈的。 锦曦站在灶房门口,冷哼了声,收回目光的时候,不由望了一眼对面东厢房虚掩着的屋门。想起了往日谭氏在世时,这种干大场面活计的场景。那会子觉得谭氏太过苛刻,但是这会子失去了苛刻谭氏的镇压和人手调派。这分派起事情来还真是棘手,完全得靠个人的自觉。 孙氏从灶房里出来,一边抹汗一边对外面的锦曦道:“曦丫头,你干脆也家去吧,灶房里面又热又闷,一桌子饭菜,我们几个就能成,你家去!” 锦曦晓得孙氏这是在心疼自己,不由抿嘴一笑,道:“娘。我不怕热。好久没跟娘一块进灶房了,等会咱俩轮着掌勺,也让你看看我的厨艺精进了没!”说完,锦曦就挑开帘子进了灶房。 锦曦不管梁锦兰如何。但自己是怎么着也不可能跟梁锦兰赌气而当真离去。她要留下来帮助孙氏。 孙氏欣慰一笑。明白锦曦是打定主意要分摊这份劳累,欣慰又心疼的摇了摇头,也跟在后面进了灶房。 一桌人的饭菜。荤素搭配,炒,焖,煮,炖,油炸,凉拌,里外两口大锅,外加两只火炉子,不出一个时辰,满满当当十二道菜,便端上了桌。五颜六色,香味浓郁。 陈医正坐首席,老梁头次之,老姜头等几个跟老梁头交好的老头子,也都请了过来作陪。此外,今日还在村里的杨峰,也被请了过来。 老梁家除了妇人和孙女,其他男丁,全都上了桌子。老梁头感念于蔡金山在上回谭氏丧事中的鼎力打理,今日董妈又在灶房帮忙,将蔡金山也请了上桌。 梁愈忠拔出酒坛子上的封泥,酒香顿时盈满屋内。 酒过三巡,陈医正须发皆白的脸上,换上几分红艳艳的醉色,指着那酒坛子怅然道:“当年双鹅她娘刚刚坏了身子,我有一日得了一坛女儿红,拿回家来将它埋在院子里那棵桃花树下。等着将来等嫁闺女的时候再挖出来开封,人生如棋,世事弄人啊……” 酒桌上的人都沉闷了刹那,不知是谁插科打诨将这一点小小的阴郁情绪给化了去,接着,众人纷纷举杯向陈医正敬酒,祝贺他老来父女相认,儿孙满堂。 这一场夜饭,最终是宾主尽欢。 孙氏她们这些女眷们,则是在后院的饭堂,也摆了一桌,当然,菜式和份量都不能跟前面男人们那桌相比。 吃一顿的功夫,梁锦兰少说打发丫鬟小翠去了前面大房那,监督杨峰酗酒不下三趟。 孙氏,董妈和锦曦,还有金氏,都是闷头吃饭。杨氏到最后都看不下去,在饭桌上指责起梁锦兰道:“哎哟喂,我说兰丫头,你说你也真是的。哪有做媳妇的跟你这样把个男人看得这样紧?那男人喝点酒,算个啥?你爹大半辈子不都是这样喝着过来的?你一会子让小翠过去叮嘱峰儿两句,这让他在人前多没面子啊!你消停会吧,啊!” “娘,杨峰能跟我爹一样么,他可是要求取功名,要做大事的人呢!再说了,男人是我的,甭管他做到多大的官儿,我想咋管就咋管!”梁锦兰得意的哼哼了声,摆出少奶奶进食的样子,端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嚼慢咽着。遇到稍微有点烫的食物,修饰过的秀眉便轻轻蹙起来,煞是养眼呢。 杨峰求取功名? 正埋头沉默吃饭的锦曦捕捉到梁锦兰口中的这句话,筷子顿住,不由想起了一事。 就是她在文鼎,郭海,孙玉宝捎带过来的那些书册子里面,看到的一些关于这个时代,准确意义上说,应该是她所处的大玥国这个朝代,关于科举取士的相关规定。 启蒙入学的学子们,会在一定的时候参加学海生涯中的第一道考试,叫做童生试,俗称童试或小考。这场考试分三场,分别是每年二月份的县试,四月份的府试,以及府试后的院试。考中者,取得生员资格,就是俗称的秀才郎。 只有取得了秀才的功名,才能参加接下来的乡试,会试和殿试。 且不说后面那三场大考的难易程度,仅仅是童生考秀才,就够折腾的了!金鸡山村上学的男丁也不在少数,但这些年来,唯一的一位秀才就出在老梁家。 梁礼辉见了县令都不需要下跪的,而且每年都能凭着秀才资格去衙门口领取一定限额的银钱和米粮,还有坐馆的资格。当然。每隔三年,他也得接受一次针对于秀才的考核,若是考核不达标,那么这些资格将取消,等待下一回考核。 听村里人说,杨峰从十多岁就开始读书,先是跟着梁礼辉他们在村里的私塾读,考了两回都没考上秀才,他爹就嫌弃村里私塾的老杨先生教书不顶事。花钱找关系将杨峰弄去了镇上的一所私塾。 后又读了两年,童试里的头一场都没考过。他爹又开始挑剔镇上私塾的先生不能因材施教。花钱找关系给弄去了县里。还在那给置办了宅子,也就是后来梁锦兰住的那宅子,丫鬟婆子的伺候着。前两年还是头一场县试都不能通过,自打去年和梁锦兰成亲后。今年再考。竟然一口气通过了前面的两场。只要把最后一场院试给过了。杨峰就摇身一变成杨秀才了。 所以,如今,不仅是老杨家老梁家将这事当做希望和焦点。全村的人也都在关注着杨峰。瞧瞧,今日陈医正和金氏父女相认,老梁头专门让梁礼胜,去村西头将回了村的孙女婿杨峰给请了过来喝酒吃饭。 杨氏和梁锦兰母女,还在那一唱一和,大意无非就是炫耀。见到对面的孙氏和锦曦她们还是一脸淡定的吃饭,杨氏很不甘心。 啧啧着砸吧嘴巴,摇头叹气起来,又有些自鸣得意的撇撇嘴。拿起调羹,将肉丸子白菜汤里的肉丸子,可劲儿的往梁锦兰和她自己的碗里夹,一边故意大声道:“说来也真是奇啊,这人跟人哪,哪怕打小就在一个窝里长大的姐妹,这往后的命运可都走的不一样!” “有些人啊,再精明会做买卖,里里外外的能,又是盖房子又是开铺子又是置田地,那又咋样呢?还不注定是那天生的劳碌命?我家兰儿就不同了,老天爷眷顾,嫁了个好男人。等峰儿考中了功名,嘿嘿,这不会挣钱又如何?做了官太太,要啥没啥?那些有钱的大商人都上赶着双手把钱给奉上呢!嘿,都不用自个去操心打理钱,听说这官太太们都是家里养着管账的仆妇呢!” 说到此处,杨氏顿了下,撩起眼皮子看向梁锦兰身后,正忙着给梁锦兰布菜的丫鬟小翠,扬声问:“小翠啊,我瞧你机灵,对你们少奶奶伺候的也算上心,嗯,还不错嘛,可惜就是不识字,要不让你管管账也不赖呀……” 锦曦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一笑,将桌上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杨氏和梁锦兰自然都是愤怒的目光,但杨氏表现的很彻底,而梁锦兰却掩饰了。孙氏有点无奈的看了眼锦曦,又看了眼气的垮下脸来的杨氏,孙氏颇为头大。 董妈也是憋着笑,锦曦要不是赶在她前面笑出了声,她随后也要憋不住了。这会子正好乘此机会也笑了起来,金氏坐在那里,咬着筷子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不知何故,总是想起先前那个握住自己手,须发皆白的老者泪光闪闪的样子,虽说脑子不及正常人灵光,但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金氏也是具备些的。 “曦丫头,你笑啥?把话给我撸清楚了!”杨氏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垮下脸拉下眼瞪着锦曦。 锦曦撩起眼皮子看了眼躁怒的杨氏,想到她那自鸣得意的样子,还有梁锦兰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带着浓重优越感的笑意,锦曦忍不住也把筷子放下,毫不掩饰眼底的嘲讽,笑着开了口。 “二妈,出于大家都是亲戚的情分,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做人别太张扬,啥事没到最后一刻定调,都别太高调,高调容易招雷劈呀!还是等堂姐夫过了院试,发了榜再好好炫耀也不迟!”锦曦道。 “死丫头,你啥意思?你这是在咒我家峰儿考不中么?好哇你,你安得什么歹毒的心哪,就这么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杨氏咋呼着,隔着桌子就指着锦曦叫骂起来。 亲们圣诞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梁锦兰欲哭无泪 二合一 孙氏也重重搁下筷子,很不悦的看着杨氏,一字一句道:“二嫂,我家曦儿说的是大实话。他杨峰要是真有本事,也自然不会被人背后说两句就考不中的。那要是真考不中,也是他自个学问不扎实!” “娘,你瞧瞧你,犯得着为这事跟三婶还有曦儿妹妹置气么?咱都是一家人,应该和和气气才对呀!”梁锦兰笑着打起了圆场。 孙氏和锦曦还有杨氏,都惊诧的看向梁锦兰。梁锦兰优雅的拿出一块香气扑鼻的帕子,在唇角边轻轻点拭了两下,又将帕子从容的收回袖子底下,描摹过的眼睛笑眯眯的看向锦曦,在锦曦身上打了个转儿,朱唇亲启。 “我说曦儿妹妹,我晓得你是看你舅舅他们那些亲戚里面,都没有能取得功名的。我娘说杨峰,你听着觉得刺耳,呵呵,傻妹妹,这有什么呢?你羡慕嫉妒就直说嘛,姐姐不会笑话你的。再说了,杨峰要是有功名在身,那荣光,可不仅仅是照拂我一个,还有咱整个老梁家,乃至金鸡山村呢!”梁锦兰温柔亲善的看着锦曦,道。 锦曦睁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原来梁锦兰学会了用软鞭子抽人了? “杨峰考中与否,于我和我家都没有半文钱的干系。我不羡慕也不嫉妒,我看兰儿姐你是想做官太太想得脑子都快疯掉了,我不跟一个疯子掰扯。你有功夫在这里炫耀,还不如回去跟菩萨那多求求。只要最后一场考没过,哪怕杨峰七老八十岁,都还是个老童生,你也就一辈子都是老童生太太!”锦曦冷笑着道。 梁礼辉以前老早就是秀才了,也没见老梁家人在实处照耀到什么荣光。真正得到梁礼辉益处,还得从他入赘了县丞周家后,又在衙门口做事,渐渐成熟稳重起来,这才开始的。 所以说,能不能照拂到亲戚朋友。这还要看各人的作为和品行。杨峰?哼。锦曦敢断定,照着杨峰的品行,别说是秀才,即便他中了举。都还是永远改不掉那一身的恶劣粗鄙之气! “虽说杨峰还有最后一场院试没考。我娘这会子说。是有点言之过早。但是,我相信他一定能不负众望顺利通过的,因为我相信我梁锦兰挑男人的眼光。”梁锦兰正色下来。信誓旦旦道。 梁锦兰若是不说最后面那句话,锦曦倒还没什么好辩驳她的。正因为她加了后面那句话,锦曦怎么也要再挖苦她一下。 “兰儿姐,别的都还好说,若真论起老姐你这对男人精挑细选的眼光,妹妹我真是要笑到肚子痛了。你和姐夫的结合,这还得多谢我,要不是我那年过生辰……”锦曦嘴角高高翘起来,那一年她过生辰,梁锦兰原本是想对文鼎下药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哪晓得将帮凶杨峰给算计住了…… 这件事情,是梁锦兰烙印进骨子里的失败和愤怒,也是她的耻辱。因为那一夜不仅改变了她的人生,也让她失去了方灵羽那个备胎,更让她受到打击的是,她素来引以为傲的最大资本,也是终极杀手锏——她的容貌,在文鼎的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 他甚至都懒得去多看她一眼,对着她这样的美人,他是嫌恶的眼神。可是,却将锦曦这个贱丫头温柔的护在身后! “好哇你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存心要气我是吧?”杨氏将指着锦曦的手指向孙氏,马脸上的疏眉竖起来,怒道。 “废话,我是我娘生的,一个鼻孔出气也是该!”锦曦亲昵的挽住孙氏的手臂,道。 杨氏气得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来,与此同时,随时准备护驾的董妈也用更重的力道拍了一下桌子,也站了起来,跟杨氏平视。 梁锦兰正用芊芊葱指夹了一只肉丸子送到朱唇边,正要咬下去,被这两道拍桌子的力度震得肉丸子滑落到碗里,汤水溅到她的脸上。 杨氏气得白眼一翻,正要开骂,就在这时,再一次被梁锦兰打发去前面堂屋,督促杨峰酗酒的丫鬟小翠,正急匆匆跑了回来。 “少奶奶,少奶奶不好了,少爷他喝得烂醉如泥,从凳子上滑到了桌子底下,这会子正被亲家老爷给扶回来。亲家老爷打发我来问问您,让少爷在哪个屋躺会醒醒酒?” 小翠口里的亲家老爷就是梁愈林,少爷是杨峰,那舅少爷自然就是梁礼柏了。 杨氏倒不以为然,男人醉酒嘛,没啥大不了的。梁锦兰却急了起来,从凳子上站起身。道:“壮壮正在我那屋子睡得香呢,你赶紧去跟我爹说一声,让他把少爷给弄去柏小子那屋躺会,我随后就来!” 小翠赶紧拔腿跑出了屋子。梁锦兰扭头又跟杨氏叮嘱,让她别吃了,去准备醒酒汤的事情。 这边,锦曦轻笑了一声,道:“酒德窥人品,做学问的人如此酗酒,玩物丧志。这还没中什么功名哪,就烂醉如泥,当众钻了桌底,即便将来中了功名,也是酒囊饭袋的昏官,糊不上墙的烂泥!” 梁锦兰脸色变了变,道:“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曦儿妹妹,我不与你争那口头一声恶气,肤浅!” “既然不屑与我争,做啥还要挑明说不争呢?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锦曦把身子往后轻倒,惬意的靠在椅子背上,眼睛含着淡淡的嘲讽之意看向站在那里的梁锦兰,接着道:“看来,兰儿姐你在姐夫心目中的份量和威严,也不过尔尔嘛!有分量的媳妇儿,私下只言片语的叮嘱,男人便会铭记在心头,时刻引以为戒。那假大空打肿脸充胖子的,即便一顿饭的功夫,让丫鬟跑断了腿。男人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照样钻了桌底!” 梁锦兰娇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底的虚气被锦曦一语戳中,弄得她愤怒交加。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那个男人确实不争气,总是让她在人前言行不一,丢脸。 杨氏气得哇哇大叫,还要跟锦曦狠狠置辩,梁锦兰推了杨氏一把。强忍着还挤出一丝笑来。道:“娘,曦儿妹妹年纪轻不懂事,哪里晓得官场上迎来客往的,觥筹交错的。也是一门必修的本事呢?好了。咱心胸开阔些。做正经事要紧。”说完,梁锦兰率先抬步,急匆匆出了饭堂的门奔前面二房那块去了。杨氏朝锦曦这边狠狠啐了一口,也骂骂咧咧着去了灶房准备煮醒酒汤的料子去了。 醒酒汤有两位料子老梁家是没有的,杨氏等会还得去外面借呢! 饭堂里,正吃到一半的锦曦重新拿起筷子,桌上只剩下金氏孙氏董妈和她自己,少了杨氏和梁锦兰,锦曦的心情都不由好了起来。 “兰丫头这趟回来,跟以往不一样了。”孙氏沉吟了一下,突然道。 锦曦嘴角翘了翘,道:“以前她的骄傲蛮横表现在脸上,如今学会了隐忍和掩饰。” “不愧是成了家,生了娃,做了少奶奶的人。这份心智也跟着成熟了。曦儿,往后这些口头的恶气,咱别跟她们争了,没意义。”孙氏道,其实后面还有一句,那就是梁锦兰如今变得狡猾了,不想招惹这种人。 锦曦不屑一笑,道:“不管她怎么掩饰,她那令人讨厌的德行都摆在那里。不惹我倒还好,惹到了,哪怕是言语上,我都不会让她们舒坦!” “唉,大家一个屋檐下处了那么多年,谁还不晓得谁呢?你二妈他们就是那样的人,逢高踩低,还不就是看咱们家没有出个读书人!要是杨峰回头当真中了秀才,只怕你二妈他们的尾巴,都要给翘到天上去了。”孙氏垂下眼皮,摇头苦笑道。 董妈撇撇嘴,道:“夫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咱家大小姐的这份聪明才智,还有魄力,一般的男子都是比不及的!” 孙氏闻言抬头看向锦曦,目光中有欣喜,欣慰,但同时也有一些惋惜。 锦曦知道孙氏在惋惜什么,也知道即便自己再能打理生意,为家中挣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是,在这个时代,众人眼中能够光耀门楣的,永远都是那些为官致仕的读书人。商户哪怕再腰缠万贯,在那些真正的领朝廷俸禄的贵人跟前,都是没有地位的。 “娘,你别惋惜,即便我是男儿,我恐怕那志向也还在这打理买卖上。如今这样更好,我努力挣钱,你们努力帮衬着,等老三老四到了六岁,咱就把他们全送去学堂启蒙。”锦曦道。 “咱家三少爷和四少爷打小就聪明机灵,那脑瓜子读起书来铁定好使!不出三年五载,一准给夫人您考个功名家来。”董妈道。 孙氏点头微笑了下,脸上的惋惜散去,道:“那还早着呢,等到时候再说吧,这菜有点凉,我去灶下热热再吃。” “夫人,你和小姐在这说话,我去热菜。”董妈道,起身端起菜碗去了隔壁灶房。 …… 梁愈林将烂醉的杨峰送进梁礼柏的屋子里,把人往床上一扔,转身就急匆匆出了屋子。前面堂屋里的酒席正酣畅呢,他惦记着那些菜那些烧酒,怎么能不风驰电掣的赶过去呢? 梁锦兰推开梁礼柏的屋门进去的时候,刚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酒味里,还掺杂着呕吐的酸腐之气。梁锦兰嫌恶的掏出帕子捂住口鼻,撩起眼皮便瞧见里面昏暗的屋子里,杨峰鞋也没脱,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手还紧紧拉住丫鬟小翠的手,口里哼哼唧唧的。 床前的地上,残留着一堆呕吐物。 “恶心的东西!”梁锦兰低声咒骂了一句,用力拍了几下屋门,小翠惊惶扭头,将手从杨峰的手里挣脱开,朝这边过来口里还在急道:“少奶奶,你来得正好,少爷吐了好多,直嚷嚷着不舒坦。” “少爷都吐了,你还杵在这里跟他拉着手卖呆?”梁锦兰白了一眼小翠被杨峰拉过的手。怒道。 小翠惶恐道:“奴婢不敢,是少爷喝多了,误将奴婢当做了少奶奶您。奴婢这就去给打水来清理。”小翠说完,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梁锦兰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走到床边,绕开那堆呕吐物,将杨峰的一双鞋子连着袜子一道,给脱了下来,直接甩到了墙壁的一角。 “酗酒如命的蠢材,丢人现眼!”梁锦兰站在床边。看着四仰八叉着躺在床上的杨峰。原本就很不好看的马脸上,因为醉酒,呈现一片异样的潮红。 从鼻翼两侧延伸到两边眼睛下脸方上,全是一颗颗黑色的雀斑。眼睛睁开的时候又细又小。闭着的时候就更是一条线缝。嘴唇厚厚的。上下唇瓣都往外翻。脖颈又细又长,喉结格外的凸出。 因为醉酒干燥的缘故,他每一次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格外的响亮,梁锦兰听在耳中格外的刺耳。虽然壮壮都过了百日,但她还是很难在心里将眼前这个丑陋不堪的男人,跟自己的夫君重叠在一块。 好在很快小翠就端来了水和帕子,梁锦兰皱着眉头上前去给杨峰擦脸擦手,小翠又拿来了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地上的污物。 很快地上清理妥当,小翠将物件搬运出屋子,留下梁锦兰在屋里照料杨峰喝水。 “杨峰,把头抬起来,喝口茶!”梁锦兰没好气的托着杨峰沉重的后脑勺,把他拽离了床板。 杨峰迷迷糊糊的喝了几口茶,睁开醉醺醺的眼睛,看到眼前梁锦兰生气的俏脸,波光带着水汽的杏目,还有那撅着的朱唇。 烈酒浇灌后的身躯虽然不及清醒状态的灵敏,可是有一处却比清醒时候还要敏感几分。 他伸手捏住梁锦兰的俏脸,把自己的脸凑上去,就要去咬她的娇嫩欲滴的红唇,冷不丁一个酒嗝打了出来。 爱一个人会爱他的一切,同理,讨厌一个人,就连那个人的呼吸,你都会觉着是臭的。 梁锦兰心里本就不痛快,还被杨峰这个臭味熏天的酒嗝给熏到了,胃里一阵翻动差点就要作呕,伸手一把将杨峰推到在床上,起身就朝屋门处走去。 杨峰被重重一推,脑门子磕在床头的木档上,脑瓜仁子都跟着一阵裂痛,酒性顿时去了三分,火气却被挑起了四分。 霍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两个箭步朝前窜去,长臂一伸,从后面捞住梁锦兰的芊芊细腰,就将她整个抱离地面,扔到后面的床上。 梁锦兰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杨峰就一个猛子跳起来压倒在她身上,一只手隔着她单薄的裙衫,使劲揉捏着她胸前的两团柔软,捏得变了形。 “杨峰,你犯哪门子浑?还不快放我起来?”梁锦兰杏眼圆瞪,又羞又躁,双手使劲推着杨峰的胸口。 “你是我媳妇,我是你男人,我搞你,天经地义!我啥时候想搞,你就得啥时候给老子叉开大腿伺候着!怎么就叫犯浑?”杨峰说话喷着酒气,把头埋到她白天鹅般雪白的脖颈处,像野猪拱红薯地似的,就是一通狂啃。 “杨峰,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说话跟吃了粪似的臭,还这般粗俗!什么搞不搞的,你当我是什么?畜生吗?你还要不要脸?”梁锦兰气得脸红如滴血。 什么花前月下,通通都破碎了。 杨峰嘿嘿一笑,捏住梁锦兰娇俏的脸颊,淫邪一笑,道:“读书人又怎么了?读书人就没下面那点破事了?梁锦兰,别打量老子不晓得你那心里算盘,这趟躲回村子来,就是不想让我碰你的身吧?想得美,老子偏要碰!” 另一只手从梁锦兰的腰间滑到下面,撩起她刚穿上身没两回的漂亮新裙子,把一只咸猪手塞进她的大腿内侧,在那地方又搓又揉又抠。 梁锦兰身子一阵痉挛,随即更是恼怒羞愤,双手使劲拍打着杨峰的双肩,又怕屋外经过的人听到这里面的动静,只能压低声喝叱他:“住手!你是个畜生吗,随时随地的发情?这里是我娘家,是我兄弟的屋子和床,你要行房咱夜里回家去让你行个够,别在这里丢脸!” 梁锦兰不说这话还好些,一说这话,无疑更是惹恼了酒醉心明的杨峰。 “妈的,这话你还有脸说的出口?梁锦兰,你他妈的还是不是老子媳妇?你数数看,老子跟你做夫妻这么久,你他妈的让老子碰过几回?三回都不到,回回尽拿这个那个来搪塞老子!” 杨峰涨红着眼,喘着粗气道,夏天穿的少,两人这样紧紧的压在一块,梁锦兰身上是凹凸有致,只看一眼便让人血脉喷张,何况这样压在一起,杨峰下面那东西早就硬的跟块烙铁似的。 “哼,你书房里那些骚狐狸精们,还不能让你满足?还要跑来折腾我?想得美!”梁锦兰想到杨峰跟书房里那些丫鬟们耳鬓厮磨的,也是满肚子的气。 “嘿嘿,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你是老子媳妇,就该给老子搞!哪天老子不高兴了,不爱搞你了,一纸休书他妈休了你这矫情的婊子!” 梁锦兰气得肺都快炸了,这还是从前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表妹长表妹短,使劲恭维着她忍让着她的那个表哥吗?变了变了,全变了,这男人就是吃到了嘴里的,就不珍惜了。 梁锦兰生气绝望的当下,杨峰已经掰开了她的大腿,又扒下了他自己的裤子,将他那折腾了一日还没有洗,发出腥骚之气的大家伙,一棍子给捅到了她里面。 他趴在她身上舒服的打了个酒嗝,双手掐住她的细腰,开始奋力挺腰抽送起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口里还在嘟囔着,对身下如条死鱼一般没有回应的梁锦兰兴奋道:“表妹,你心里铁定对我忒失望吧?嘿嘿,我跟你撩句实话,这男人稀罕一个女人,要把她娶到手,说白了,就是图这下面这么点破事儿!就是为了把她压在身子底下,狠狠的搞她!” 梁锦兰抬起麻木不仁的眼睛,眼睛里全是羞愤和嫌恶,直勾勾看着趴在他身上,正卖力抽动的丑陋男人。 看见他那张厚厚的,往外翻的嘴唇里继续吐出污言秽语:“表妹,你可真是个尤物啊,这腰细腿长,身姿柔软的,真是耐搞。比我书房里那些个丫鬟们,真真是强多了!哎哟哟……不行了不行了,你这里面有张小嘴,在吸哥哥我那……” 屋里的污言秽语源源不断,梁锦兰早已放弃了挣扎和反抗,如一条岸边搁浅的死鱼,仰面躺在床上,双目瞪得大大的瞅着头顶的屋顶横梁。 杨峰在她的身上尽情的发泄着,她却丝毫都感觉不到什么快感,浑身只有一种极其煎熬的痛楚和不堪。牙齿紧紧咬着一缕头发,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被单,只祈求他能快些完事,只祈求前面的酒席能晚些散去,只祈求杨氏能晚点再送醒酒汤,只祈求不要有人闯进来…… 屋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男人们那桌还在继续喝酒说话,没有要散的样子。后面妇人们这桌,其实早就散了。杨氏去隔壁邻居家借来醒酒汤的料子,和小翠一道蹲在灶房煮,两个乳娘在梁锦兰的屋子里陪着壮壮睡觉,也没有点灯。 孙氏吃过了饭,却不能离去,要留下来等着待会收拾碗筷。便让董妈先送锦曦家去。 董妈和锦曦经过二房门口的时候,锦曦脚步故意顿了一下。 “小姐,怎么了?”董妈不由诧异问道。 因为梁礼柏的屋子,正好是挨着这边过路的夹巷,上面还留着一扇小窗户过风。 此时人都去了前面的大房堂屋,这后面么基本没有什么响动,因此,梁礼柏这挨着夹巷的屋子里的声音,就有点容易被捕捉。尤其是,如果那声音跟平常的声音有些异样时,就更容易被分辨。 “董妈,你听,这大晚上的,是谁家在搬弄桌椅呢?吱吱嘎嘎的。咦,还有啪啪的巴掌声,可又不像是拍掌的声响,好生怪异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抓住了把柄 二合一 因为穿越的福利,锦曦的听力比一般人要敏锐几分,此时她屏住呼吸站在夜色里,朝董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董妈也不吭声,竖起耳朵起来聆听四下传来异动的地方。终于,很快,董妈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儿,朝着梁礼柏那屋子的外墙下面移了过去,并将耳朵贴在了上面。 夜色下,锦曦看不太清楚董妈的神情,但是,从她慌张匆促的步伐可以看得出,她必定是猜出了一些不能说的东西。 “没啥,怕是老鼠在打架,小姐,咱赶紧家去吧!”董妈道,拉起锦曦埋头就朝着巷子口那边急匆匆而去。 锦曦想起先前梁锦兰交代让杨峰去梁礼柏屋子里躺会那句话,突然,眼前像是一道灵光劈过,联想起那嘎吱嘎吱的动静,和那啪啪的声音,锦曦嘴角忍不住抽了起来。 老天,那对男女该不会是在梁礼柏的屋子里…… 出了巷子口,锦曦松开董妈的手,道:“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进去跟陈医正和我爹他们打声招呼,很快就来。” 董妈见远离了先前那夹巷,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等在路边,看着锦曦若无其事的进了大房的堂屋。 锦曦先是跟梁愈忠和陈医正他们打了声招呼,男人们都在喝酒拉家常,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家事国事铺子农活,什么都在侃,气氛很是好。 梁愈林抱着一只酒坛子,在那跟其他人胡吹海聊。梁愈忠倒还是一副很清明沉稳的样子,梁礼柏和梁礼青还有老姜头带过来的两个小孙子,挤在一条高凳上抢鸡腿啃。 锦曦将梁礼柏喊到了一旁,悄声跟他道:“我刚从后面过来,瞧见你姐夫醉了在你床上躺着,你娘和你姐要把你私藏的那些蜜饯翻出来给你姐夫醒酒呢……” 锦曦话还没说完,梁礼柏蹬的一声从高凳子上跳下来,拔脚就朝屋门口跑去。离开前还不忘从面前的菜碗里,抢了一根肉骨头叼在嘴里。 锦曦跟在后面出了屋门,听见董妈在那边不满的嘟囔。看样子是梁礼柏冲的太快。撞上了她。自然是得不到梁礼柏的道歉的,所以董妈只能嘟囔了两句作罢。 “走吧董妈,咱家去。”锦曦笑眯眯道。 董妈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扭头望了眼身后那条黑乎乎的长长的夹巷。终究还是走了。 锦曦家来后。刚刚洗过澡洗过头。坐在窗下的书桌边看书。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即便是梁愈忠和孙氏的说话声。锦曦微微惊诧了下。把用竹叶做的书签搁在书页中,起身走去拉开屋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梁愈忠正坐在石头凳子上换鞋子,孙氏站在一旁,接过桃枝递过来的鸡毛掸子,正弹着身上的灰。 锦曦过去跟他们打过招呼,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孙氏,问道:“娘,你这趟家来的可真早啊。”照着以前的惯例,今夜那么多的碗筷,孙氏要等收拾完碗筷才能归家。怎么着也还得晚半个时辰的样子呢。 孙氏笑了下,道:“你不问倒好,你这一问,我也着实奇怪的紧。方才这家来的一路上,我还跟你爹叨唠来着呢!” “此话怎么说?”锦曦来了兴趣,问道。 “也不晓得日头是不是打从西边出来了,你二妈今个夜里,给杨峰煮完醒酒汤后,就风风火火的赶回灶房。见我要收拾碗筷,死活不让,说这夜路难走,让我家来,那些碗筷等会她和兰丫头收拾就成。”孙氏道。 锦曦眼睛眯了起来,杨氏是最偷懒卖坏的一个人,她这么好心揽活……难道是梁礼柏撞破了梁锦兰和杨峰的好事,然后杨氏他们从梁礼柏那,顺藤摸瓜的推测出锦曦和董妈也撞见了? 因为有把柄在手,所以杨氏就赶紧过来第一时间对孙氏讨好,企图通过此举来向自己讨好,而为他们保密?锦曦瞬间就想了个前前后后。 “你娘担心你二妈葫芦里装着什么药,不敢轻信,你二妈就去你爷那亲口保证了,是你爷开了口,你娘这才放心家来的。”换了一双通风透气的木屐子后的梁愈忠,正坐在石桌边喝茶,谈笑风生道。显然,今夜他的心情也是极其不错的。 “娘,我若是没有猜错,打从明日起,只怕二妈和兰儿姐,会隔三岔五的来咱家拉亲近呢!”锦曦思忖了一会儿,突然道。 孙氏已经坐了下来,忙碌了一日有点腰酸背痛,锦曦一边说道,脚下移去了孙氏身后,力道轻重得当的给她捏着双肩,舒筋活骨。 “为何这么说?”孙氏不解问。 锦曦笑而不语,轻轻摇了摇头。 一轮圆月冉冉悬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头顶的大槐树上,知了偶尔还会嘶鸣两声。偶尔从树梢拂过一阵细微的凉风,槐花的香气,还有石桌上淡淡的茶香,以及锦曦沐浴后浑身上下的清爽之气,混合在一块。 孙氏惬意的眯起眼睛,柔声道:“我还真是不敢跟你二妈他们亲近呢!可伸手不打上门客,若真三天两头的过来拜访,还真是让我为难。” “娘你莫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倘若当真过来,跟你这拐弯抹角的打探和询问什么,娘你只管一问三不知的摇头便是。其他一切,交由我来处理就好。”锦曦轻描淡写道,最喜欢的就是抓住别人不能见人的把柄了。 …… 锦曦家此刻院子里一派宁静,而同处一片天空,被同一轮月光照拂下的老梁家二房那块,这心境却截然不同! 老梁头陪着陈医正,在大房那边的青石路面上坐着纳凉说话。梁礼胜在一旁陪着。梁礼青正跟腰痛林儿在那研究打鸟的木制弹弓。 金氏将切好的西瓜端到他们面前,大家也都沉浸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之中。 后面的二房,杨峰和梁锦兰,带着壮壮还有丫鬟和乳娘,灰溜溜的回了村西口的老杨家去了。这边二房闷热的堂屋里,梁愈林澡都没洗的躺在他和杨氏的床上,正酣睡如猪,呼声打得震天响。床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他夜饭时从酒桌上搜刮来的小半坛子的烧刀子。 杨氏蹲在后院灶房门口,借着月光。清洗着面前一大堆油腻腻脏兮兮的碗筷。苍蝇蚊子全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着她嗡嗡的叫。 杨氏耷拉着脑袋一边洗,口里还在碎碎骂着,不晓得是在骂谁,又好像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杨氏口里碎碎骂着。心里还在回想着先前的那一幕。难免还是心悸后怕。又愤又怒又无奈。 她煮好醒酒汤,和小翠一道送去前面屋子,打算让杨峰喝了好醒酒。才刚刚进门走到梁礼柏那屋的门口。就瞧见那两个乳娘,正站在堂屋中间的天井边,两个人目光鬼祟的朝着梁礼柏那屋子瞄。 杨氏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其中那个大胸脯叫做灵芝的乳娘赶紧朝杨氏和小翠这,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紧蹑手蹑脚的蹭了过来。并压低声在杨氏耳朵边嘀咕了两句,杨氏一听,惊得身子一晃。 赶忙轻手轻脚的上前两步,梁礼柏的屋门是关着的,但是单薄的屋门根本起不到隔音的作用。门上有好几处绿豆大的窟窿眼,有的是被虫子咬的,有的则是被梁礼柏闲来无事给钻着玩的。 杨氏走到门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啪啪声,她还有些不信,把眼睛给贴到门上的窟窿洞里往里瞧去。 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也没有点灯,黑乎乎的。正因为这黑乎乎的,愈发将那两个光溜溜的身影凸显的明白。 从两人的姿势看,兰丫头应该是跪在床上,杨峰站在地上,单薄的木板床,因为这剧烈的震动而发出不耐摧毁的嘎吱嘎吱声,跟那啪啪的水响,还有杨峰粗重的呼吸,兰丫头压抑的轻喘混杂在一块,奏响出一曲最火辣的乐章…… 纵然是过来人的杨氏,在亲眼见到这一幕火辣辣的场景后,也不由得双脸火辣,心跳如同鼓擂!但同时,杨氏也很恼怒! 不管是在大玥国,还是这金鸡山村,一直都有一种习俗和规矩。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回娘家探亲小住,小两口都不能住同一屋睡同一张床铺的,更不能在娘家行房做那种事情。 倘若不然,会将晦气和霉运降在娘家兄弟的身上! 这件事情,杨氏早在梁锦兰回来的头一日,便跟她敞开了说了。梁锦兰当时还嗤笑杨氏多虑,如今这一转身,就将她的叮嘱给忘了个干净。不仅在娘家跟杨峰做那事,竟然还做到了梁礼柏的床上,杨氏又气又焦忧,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抓肝挠肺。当下恨不得撞门进去掐断了才好,但是,手搭在门把上的刹那,杨氏生生忍住了。 她耷拉着眉轻手轻脚的退回乳娘们这边,压低声警告那两个乳娘还有小翠不要说出去,两个乳娘和小翠都很识趣,其中那个叫做灵芝的还很高兴的对杨氏道:“亲家夫人把心搁肚子里便是,我们都是杨家的仆妇,少奶奶身边的亲近人。少奶奶和少爷这样蜜里调油的好,我们都只会跟着暗地里高兴呢,哪里还会有往外去说的理儿?” “没错,我们都高兴着呢!亲家夫人久居村子里不晓得,自打少奶奶生下小少爷至今,和少爷在一块的次数,不出三回。今个难得他俩到了一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打心眼里放心了呢!”梁锦兰的贴身丫鬟小翠道。 杨氏一愣,问道:“那你们少爷那段时候,都住哪?” “住在书房,自打上回那个丫鬟被少奶奶发卖后,少爷又重新买了两个叫做春红和柳绿的,搁在书房近身伺候呢!”小翠道。 杨氏恍然,马脸沉下来。见到面前这三人说的确实是心腹该说的话,杨氏稍稍放下心来。两个乳娘和小翠都很识趣的进了另一间屋子,去陪伴壮壮去了。杨氏若有所思的站在堂屋门口,琢磨着杨峰和兰丫头之间的猫腻,又唯恐外面有人过来撞见了那屋里正在进行的丑事,便索性一屁股坐在二房大门的门槛石上挡住。 没一会儿,梁礼柏便嘴里叼着肉骨头,像只小牛犊子似的朝这边冲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也没留意到黑漆漆的屋门口坐着愣神的杨氏,差点撞到一块去了。 “混小子。后面有鬼追你?跑这么快干嘛?”杨氏一把拽住梁礼柏。压低声喝叱。 “娘,你偏心眼儿,给姐夫醒酒,就拿我的蜜饯做人情。我不依。也不准!”梁礼柏可没想太多。在屋门口直接跺着脚大声嚷嚷起来,嚷完就要推开杨氏往屋里奔。 杨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嚷的个啥话。赶紧手臂一捞,将他一把拽了回来,抬手就捂住梁礼柏的嘴。低喝道:“混小子,你胡扯啥?谁要拿你蜜饯了?快滚到前屋吃你的饭去!” 梁礼柏使劲踢打着杨氏,委屈而又大声道:“是曦儿姐跟我说的!” “啥?”杨氏一震,脑子陷入短暂的一段空白,锦曦那死丫头为啥要故意这样说?难不成她撞见了那屋里…… 很快,被梁礼柏嚷嚷声干扰到的屋里的那对男女,也赶紧云收雨散。 很快,杨峰打着哈欠,似乎还带着些不尽兴的恼怒出了屋子,用力踢了一下门,朝梁礼柏道:“眼皮子浅的,老子家要啥没有?稀罕你几颗蜜饯?笑话!”说完,杨峰抬脚就走,路过杨氏身旁连哼都没哼一声,压低当没她这号人。 梁礼柏才不管那些,埋头冲进了自己屋子,在门口跟从里面慌张出来的梁锦兰撞了个满怀。 “滚开滚开,哪个动我的蜜饯,哪个就不得好死,下辈子让他变猪,来生宰了个人杀肉吃!”梁礼柏大声嚷嚷道,把屋门砰的一声从里面摔上了。 “峰儿,你就这样走了?”杨氏追出屋门来喊住前面巷子里的杨峰。 杨峰打住步子,头也不回的道:“姑,我不这样走,还要哪样走?” “臭小子,你做的混事……算了算了,你好歹等等兰丫头,两口子一块走!”杨氏气得跺脚,道。 杨峰冷哼了哼,又转身回来,这边,梁锦兰已经将弄乱的头发拢好,低垂着头出了屋子,身后带着小翠,还有抱着壮壮的乳娘们。 “娘,这里的事儿,还得劳烦你多费心了,我这就回那边去,明儿再过来看你。”梁锦兰声音里透出虚弱之气,站在那里摇摇晃晃,腰腿还有无法启齿的地方,都是又酸又痛。 杨氏瞪了眼梁锦兰,胸口剧烈起伏着,终究还是说不出责怪的话来,点了下头,转身回了屋子! …… “娘,你洗完了没啊?”杨氏的思绪被梁礼柏的喊声给打断。她撩起眼皮子,月光下,梁礼柏一路踢打着朝着灶房门口过来,一张脸在月下皱得能挤出苦水来。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又不要你做半根针的事儿,咋还不睡呢?”杨氏呵斥道。 梁礼柏来到杨氏近前,翻了个白眼,道:“我那床没法子睡,姐夫也真是的,那么大个人,咋躺个觉还尿床咧?” “啥?”两只大蚊子钉在杨氏的腿上她光顾着去打蚊子,没听清楚。 “还不止这些哪,姐夫不止尿床,还把鼻涕给糊我床上,恶心死了。都没法睡,娘你赶紧去弄下……吧!”最后一个字落音的时候,梁礼柏的嘴巴已经被杨氏沾着油污的手给紧紧捂住了。 月光下,杨氏的脸色都变了,在梁礼柏的屁股蛋子上狠狠拍了一下,低喝道:“这事只能跟娘这说,你小子要敢往外面说半个字,仔细你的皮!” 梁礼柏被杨氏这恐吓和模样给吓到了,唯唯诺诺的点了头,杨氏这才松开手,转身火急火燎的赶去了梁礼柏的屋子,开始清扫先前那两人事后的战场…… 陈医正翌日,再次修书了一封。打发人送去了云州。因为他决定,要在金鸡山村,小住一段时日,具体住多久,待定。 一辈子在村里被人处处忽略的金氏,陡然间冒出了生父,尽管老梁头谨遵陈医正的意思,召集了家中儿孙们临时开了家庭会议,并特别对梁愈林两口子叮嘱,不能将陈医正的身份对外泄露。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梁愈林能管住自己的嘴,但杨氏就有些难了。如此一来,即便没有挑明。但是村里却已经有很多人都在私下里猜测陈医正的来头。 因为陈医正为人极其低调。而且。穿着打扮一点都不见奢侈,一眼看去,除了气度跟乡下老头儿不同。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异样。里正还有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在没有得到确凿消息前,都还没有什么表示,持观望态度。 但是,就在两日后,接到老梁家书信的梁礼辉和粱礼智力这两个嫡亲的外孙,专门从县城赶回来跟陈医正相认。 梁礼辉这趟回村,可不止他和梁礼智兄弟俩,同行的还有一位在村人们心目中的大人物,那就是梁礼辉的岳父周县丞。 周县丞是望海县城除了县令外的第二把手,他的到来,对金鸡山村,那是造成了无与伦比的震动。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沸腾都哗然了。先前若是对陈老头是前任太医院医正这一说法有质疑态度的人,这下全都相信了。 因为,即便是女婿的亲祖母过世,都没有亲临的周县丞,这回却因为女婿跟女婿的嘎公相认,而亲自过来道贺。这说明什么,说明女婿的嘎公来头大,够分量。周县丞不仅亲临,还带来了县令老爷的贺礼。 对老梁家,这也是比过年和娶亲,还要隆重热闹的一日。自然,因为这份热闹,老梁头把在镇上的梁愈忠,梁愈洲和崔喜雀,全部给招了回来。镇上的那些保长和大商户,以王老大夫为首的那些药房医馆的掌柜们,还有村里以及附近村里的里正们,有威望的人,这下子全都一窝蜂的坐不住了。 有的是奔着陈医正,有的则是冲着周县丞,大家伙儿全坐不住,提着贺礼往金鸡山村的老梁家来了。 从来被人忽略到尘埃里面去的金氏,这一下突然就被抬举到了人前,梁锦兰的婆婆专门从镇上的布庄,带回来了上好的衣裳料子,又带来了布庄里的裁缝师傅,给金氏还有梁礼青他们,量身定做了好几套的衣裳。 金氏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机会下灶房了,浆洗洒扫的活计,全让杨氏给包揽了。 原本是一场温馨的认亲,到最后竟然又演变成了这样闹哄哄,追逐利益和人情送往的俗事。老梁头很是受用这样的状态,在村里不管走到哪里,人都簇拥着恭维着。谭氏逝去的阴影很快就被冲散了大半。 可却苦了陈医正,对于一个大半辈子都活在这样的氛围里面,摸爬打滚的他来说,最渴望的就是能够安享晚年,远离那些利益纷扰。 最后,陈医正是找到了梁愈忠家,在锦曦还有粱礼胜他们的商议中,以一场装病,才终于结束了这场迎来送往没有尽头的‘盛宴’。 陈医正从梁愈忠孙氏那里,获悉了二外孙粱礼胜和桃枝之间的深厚感情。陈医正为人开明,甚至私下里找了粱礼胜询问此事,最后,陈医正为了方便给未过门的外孙媳妇桃枝诊断病情,更为了躲清静,干脆从村子里给搬了出来,住到了锦曦家的外院。 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陆续回到了正轨。村里开始迎来了酷暑中的抢收稻子的农忙之际。抢收完第一茬的稻子后,紧接着又要翻地犁田,开始播种第二茬稻子。 锦曦家侧院的果树,捉虫浇水施肥,有蔡金山的精心打理,长势很好。后院的家禽家畜,虽然在炎热的夏季都瘦削了,但是个头却都长了。董妈说,不要担心,等到秋风凉,家禽家畜恢复了精神头儿,到时候就等着嗖嗖的长肉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耐拖的都是男人? 二合一 老三老四已经能够放手独立的走路,虽然歪歪斜斜还不时摔倒,但是进步却很明显。自从出了梁锦兰和杨峰那件事情后,老梁家二房那边这段时日,稍稍消停了一些,没有将目标放在锦曦家,而是着力在讨好取悦大房。 日子在这样的平静中很快的流逝,转眼间三个月已经过去了。 锦曦早上起床,床前的矮凳子上,摆着一套折叠工整的芽青色秋衣。锦曦会心一笑,这套秋衣,是今年秋天,孙氏给她亲手裁剪的新衣。 梳洗完毕拉开门走出屋子,院子里的石板地面,昨夜落下的槐树枯叶早已洒扫干净。青石板边缘那些枯草地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露。日头刚刚从东面升起,被照耀到的露水,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晨风吹在身上,早已不是盛夏过后那种清凉之意,而带着丝丝沁凉。 锦曦将身上加厚的秋衣拢了拢,搓了几下手,抬步朝着上屋灶房去了。 灶房里很暖和,孙氏和简氏正在里面忙碌,锅碗瓢盆叮咚作响。瞧见锦曦进来,孙氏头也不抬的道:“曦儿,你过来的正好,小炉子上的冰糖炖川贝已经好了,你赶紧端去前院陈大人的屋里。” “娘,你瞧我。”锦曦欢快的站在原地,袖着手抿着嘴,带着期待的看着正忙着往锅里贴红薯饼的孙氏。 孙氏诧异扭头,目光在锦曦身上扫了一圈,温柔一笑,转过来站直了腰身,再将锦曦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我儿穿的出入平安,万事顺意。” 锦曦以手抚额,这个家里从孙老太到孙氏,最时兴的一件事就是每逢穿新衣新鞋甚至新袜子头一回上脚,都会在边上及时的送上几句吉祥话,接着,才会开始就事论事的品鉴新衣新鞋。 礼多人不怪,何况,这些来自至亲之人的真挚祈愿和祝福呢,锦曦自然是永远都要不够。 “借娘的吉言,咱大家都好,都出入平安,万事顺心。”锦曦抿嘴一笑,学着孙氏的口吻道,从一旁的简氏手里接过用托盘托着的冰糖炖川贝,转身出了灶房。 后面,简氏打量着锦曦离去的背影,对孙氏道:“小姐这小半年,越发的长成个大姑娘了啊。” 孙氏满脸的慈爱直达眼底,笑着轻声道:“个头倒是又窜高了不少,不过,有时候终归还是个孩子心性。”先前揪着裙子巴巴的站在那里的样子,还在孙氏眼前浮现,她忍不住摇头失笑。 “大小姐等过完年,就十三了,我就是十三岁那年,跟文芸她爹订下的亲事。二小姐和文芸,这一年来也是长了不少,唉,一转眼,这些姑娘都要大了。”寡言的简氏难得慨叹了一句。 孙氏惊讶的看了眼简氏,问道:“怎么那么早呢?在我们乡下,女孩儿家要么是娃娃亲和童养媳,不然,再早也得十五岁及笄,媒人才能登门说亲。”顿了下,孙氏又道:“当然了,若是两边长辈都有那心思,早前口头先约定下,也是无妨的。但真正议亲还得等到十五。” 简氏笑了下,道:“我爹和我公公,是朋友,如夫人你方才说的那种,口头约定了下。可谁想到我十三岁那年,我娘就得了怪病,说是日子不多。我娘若走了,我这做闺女的得守热孝三年。我是年纪小是拖得起,可那会子庆阳都十七了,于是,我们就赶在前面把事儿给办了!” 孙氏恍然的长‘哦。’了一声,想不到寡言的简氏,也是个命苦的人,亲娘去得早,即便婆婆再好,可终归不如亲娘来得自在啊。 孙氏又想到锦曦的年纪不就跟那时候的简氏相差无几吗?孙氏轻叹口气,决计从现在起,即便是为了能多陪着孩子们些时日,也要注重自己和梁愈忠的身子,该歇的时候就要歇。 锦曦步伐轻快的端着炖品出了内院,陈医正自打那一回跟金氏相认,并开始给桃枝诊断。因为桃枝身上的病症,在身上根深蒂固的太久,这些年来,一直都没能得到有效彻底的治疗。 所以,陈医正在锦曦家这一呆,就是三个多月。 经过前面照壁的时候,迎面遇上从外面池塘浆洗回来的桃枝。 今日的桃枝,虽然还是穿着那一身七成新的朴素衣裙,蓝底白花的,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挽了发髻,并未有半点花呀钗呀什么的点缀,但是,整个人迎面走来,沐浴着秋日早上的阳光,却是神采奕奕。 “曦儿,这身衣裳穿上了?哎哟,真是合体又好看,你母亲的针线活计真是愈发的好了,裙摆这处的山茶花起初我还说让我来绣,恐怕真让我绣了,不定能绣出这种效果呢!”桃枝的目光一眼就落在锦曦身上的衣裙上,说着便放下手里的木盆木桶,上前来摸着锦曦身上的衣裳细细打量,眉梢眼底含着笑。 桃枝身上的病情,在这三个月里得到了明显的好转,最直观的反应就是桃枝的葵水正常了,然后整个人的气色,都从内而外的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在没有涂抹任何脂粉的前提下,桃枝原先那暗沉的肤色,一日日的明亮起来,加之她的心情也轻松愉悦了不少,如今的桃枝,再不是锦曦初见时,那如同枯槁之木的女子了。 孙氏更是大喜,央求陈医正,索性再多留些时日,唯恐反复,以观后效。 “表姨,即便我娘让你绣,你哪里又能抽出功夫来绣呢?”锦曦笑嘻嘻打趣桃枝道。 随着桃枝病情的明显好转,孙氏和从县城回来的孙老太,再次将桃枝和粱礼胜的婚事给提上了日程。孙氏如今除了浆洗的事情挨不过桃枝,其他的家务活计一概不让桃枝碰,只催促她专心赶制绣活。 “曦儿你个坏丫头,又来拿表姨取笑了!”桃枝收回手,脸上泛起两片红霞,嗔了锦曦一眼,转身就要走。 锦曦本来不忍打笑她,但撩眼瞧见那边粱礼胜手里拿着一根洗衣裳的棒槌,有点愣头愣脑的跟在后面过来了。这段时日,陈医正住在锦曦家,最欢快的人应该是粱礼胜。 他这个愣头愣脑的外孙,每日可是都要过来探望嘎公呢,运气好的话,自然还能看到他最想看到的人。 锦曦嘴角一翘,加大了声量道:“表姨你嗔我干嘛呀?我哪句话笑到你了?我可没有点破你在忙着赶绣活这事儿啊!” 后面,愣头青呆了,手里的棒槌砰的一声掉到地上,桃枝察觉不妙,扭头瞧见身后那小子直勾勾傻乎乎目光灼灼,既惊诧又意外更惊喜的表情时,桃枝的一张脸像是着了火似的。 “曦儿,你个坏丫头,我不跟你说了……”说完,一扭头,甩着辫子就跑过了照壁,进了内院。 “诶,表姨,地上的木盆木桶都不要啦?”锦曦坏笑着问,人早已跑开了。 这边,粱礼胜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站在那里忍不住咧着嘴傻笑,瞧见锦曦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粱礼胜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俯身将棒槌捡了起来,上前几步放到木桶里,结巴着道:“我是在门口捡到的,就给送进来。” “二哥,是不是忒想谢我呢?”锦曦压低声笑问:“我帮你道出了她今日在捣鼓的事儿,怎么样,你是不是忒心花怒放?” 粱礼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瞄了眼照壁后面,也压低声对锦曦道:“妹子,哥记心里了,等我和她成亲那日,我双手给你敬酒。” 说完,粱礼胜许是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搁下棒槌一转身也快步离开了。 锦曦端着冰糖川贝来到前院,陈医正住的西厢房门前的台阶上,摆了一溜儿金黄色的大盘菊花,香气缭绕。 陈医正也已起身,正在那一堆菊花中间,慢条斯理的打着什么养神的拳法,招数很慢,从容不迫,有点类似于太极却又不是。 锦曦是门外汉,看不懂,每回都是将东西端进屋放在桌上,等他完事儿再吃。 …… 秋收后的喜悦,在村子里弥漫开来,除却如梁愈林家那样搁着田地荒废的除外。 梁愈忠跟里正那,借了村西口的道场五日。趁着这段时日日晒好,梁愈忠蔡金山每日都带着家里的长工们,都聚在村西口的道场那晾晒稻子。 一日三顿饭食,都是董妈和孙氏亲自送去道场。蔡金山和梁愈忠还在道场边上搭了一个临时的小草棚,夜里派人在那轮番看守。想趁着这三日的好日头,把那十多亩田地里收割的稻子,一并晒干收仓,回头等到年下,还得拨一部分出来纳税。 锦柔文芸文安还有春柱和大牛家的孩子们,以及崔孔雀家的两个孩子,还有寄养在她家的年哥儿,一大群的孩子这些时日都是聚在村西口那块耍闹。孙老太也带着老三老四日日去村西口那边耍。 这样金秋的时日,村西口的晾晒道场无疑是最热闹的地方。但是锦曦却没有功夫去享受哪些,她还得照例坐上牛车,和阿财一道去镇上铺子里。 铺子依旧是她一展宏图的舞台,是她生财的源泉,用心去打理经营,锦曦一刻都不敢怠慢。 牛车刚上官道,锦曦一路在心里思忖着铺子里的事情。后面追上来一辆牛车也浑然不觉。 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喊她,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原来是坐在牛车上的张屠户老两口子。 锦曦笑着跟他们二人打过招呼,瞥见他们牛车上放着的一卷被褥,还有些其他的礼品类型的东西,不由笑问了一句:“这是要去走亲戚哪?” 张屠户亲自赶着牛车,闻言尴尬一笑,坐在后面的张家的却是苦着一张脸,道:“唉,走啥亲戚哟,这是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锦曦微微挑眉,能让张屠户恼怒但又不能当真撇开的,唯独张大强和春妮的事了。 “这是要去枫林镇接春妮嫂子吧?”锦曦淡淡一笑,问道。 几个月前的夏夜,春妮回了娘家去帮忙相看她兄弟的媳妇上门,这边张大强就跟梁愈梅在池塘后面的柳树下打野战。并被何周来他们一群村人当做偷鸡贼给撞见并逮住了。 那件事情牵连的后果不仅仅是谭氏溺水身亡,还有春妮儿那边。 消息也不晓得是谁给传到了枫林镇春妮儿娘家那边,当时快要临盆的春妮儿被这事给刺激得动了胎气,孩子在娘家落的地,据说是个女娃。 春妮儿娘家那边催赶着张大强过去接大人孩子,可老梁家那会子正忙着谭氏的丧事,后又忙着寻找下落不明的梁愈梅,梁愈洲他们一直紧揪张大强这个罪魁祸首不放。 这样一来春妮儿那边就耽搁了,春妮儿的娘大发雷霆,将张屠户两口子还有孔氏,都一并骂出了门。 梁愈梅这边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张大强稍稍能喘口气便火急火燎赶去枫林镇那边登门请罪,被春妮儿的娘一盆屎尿泼了个兜头,张大强灰溜溜的回来了,春妮儿一直住在娘家没有音信。 锦曦的思绪很快被张家的话给打断,张家的叹着气接着道:“强子自打那回被我那嫂子给泼了一通屎尿,家来后就一直病卧在床,起身都行不了几步路。唉,强子混账那自然不必说,我那娘家嫂子如今也没法子了,捎信来让我们过去接春妮儿母女家来。这不,春妮儿那那孩子眼瞅着都快要过百日了,怎么着也得接回来才是,张家的孩子不能这样流落在嘎婆那边啊!” 前面赶车的张屠户突然冷哼了一声,道:“那些都是虚的,最实在的就是你那侄子媳妇,腊月就要迎娶进门了,新媳妇一进门,哪里还能容得下出了阁的大姑子带着娃儿住娘家白吃白喝呢?” “再说了,你那嫂子啊,原是打算扣着春妮儿让强子急,现如今瞧见强子这边没动静了,她那边自然也就按捺不住了。强子是男人,不怕耽搁,春妮儿终究是闺女,耽搁不起,何况还带着个女娃娃,那女娃娃再如何在嘎婆那边生长,也终归是我们老张家的血脉!” 张屠户愤愤然道,显然,他内心对春妮儿娘的刁难,也是受够了。由起初的错事一方的心虚和唯唯诺诺,渐渐的消磨掉了耐心,最后干脆撒手不管。 张家的瞪了眼张屠户,责怪他不该这样说她的娘家嫂子,毕竟春妮儿的娘家也是她自己的娘家,尽管,她的娘家嫂子确实有些得理不饶人,但张屠户这样当着锦曦的面指责她娘家嫂子,也让她自己有些下不来台面。 锦曦淡淡一笑,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只能沉默的转过脸去。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难怪大多数人都稀罕儿子,觉着生了儿子就啥事都腰杆子硬。瞧瞧,在张大强和春妮儿这件事情上,自始至终春妮儿都是受害者。 可是,到了最后,犯错的男方,却在抱怨受伤害的女方那边,没有见好就收,没有给下台阶梯就立马接住。 张屠户口里说什么男人不怕拖,女人拖不起之类的话,其实也正代表了这世间大部分男人女人们的真实想法。男人前面有一堆的女人,不过是给他增添一段风流韵事和炫耀的资本。故事越多的男人反而越有魅力似的。 而女人,却要求你的前面如同白纸般洁白无瑕。如同春妮儿,打从起初嫁给了张大强,就得跟他一竿子撸到底。容颜易老,韶华不再,女人经不起拖。 这是这个时代套在女人身上的桎梏,也是女人自己的作茧自缚。 锦曦微微皱着眉头,这样钻了牛角尖的事情,绝对不能允许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对男人,尤其是涉及到原则性的东西,女人坚决不能心软手软。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春妮儿,给了张大强一回原谅的机会,其实也就是给了他再一次狠狠伤害自己的机会,换做是锦曦,早和离了。女人当真就不能离开男人独自过活么?好笑! 见张屠户还在那颇为愤愤不平的指责春妮儿娘家的托大和得理不饶人,锦曦有点不耐烦的打断张屠户道:“张伯,其实男子也要看什么样的才能经拖。如张大强那样一穷二白,既没志向又不能吃苦耐劳的,年纪一到就是啥都没有的老鳏夫,娶亲也是难,这世上的老光棍比比皆是。女人却不同,只要能生养,即便走了几家,最后还是能找着归宿的。” 张屠户愣住了,很诧异锦曦怎么会帮着春妮儿那边说话,照理说,她作为老梁家这边的人,应该是很乐见张大强和春妮儿闹不快才对啊! 张屠户张了张嘴,还欲再说点什么,锦曦已经淡漠的别过了脸,显然不想在这谁拖得起谁拖不起事情上纠葛。 “曦儿说的在理,这甭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拖不得!打老光棍的男人多着呢,那女人却鲜少有搁浅在家里的!对了曦儿,你姑姑那边,最近可有啥消息么?”张家的在一旁看到情况有点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转移了话题,小心翼翼的问道。 锦曦收回心绪,脸上挤出一点苦笑,对张家的摇了摇头。 “该找的地方都已找过了,如今只能交给官府了。”锦曦闷声道,起初报官的那一阵子,老梁头可没少打发梁愈忠梁愈洲他们往县衙那去打听,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后来,老梁头也就渐渐不问了。梁愈梅的事情,如今在老梁家上下,都没人敢当着老梁头的面提。 两辆牛车在前面的一处岔路口分道扬镳,锦曦和阿财径直朝前走去镇上,而张屠户两口子则是抄小路去枫林镇那块。 在长桥镇外面的一处小树林子边,牛车前面突然窜出两个人来,锦曦正盘坐在后闭目养神。身下的牛车突然打住,她略有不悦的睁开眼睛,在看清前面两个拦路的熟悉身影时,脸上的神情瞬间明快起来。 “阿旺,阿贵,当真是你们俩!”锦曦惊讶出声,从牛车上矫捷的跳了下来,大步朝前走去。阿旺和阿贵隔着一段距离笑嘻嘻给锦曦见了礼。 “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们两个押灵宝回镇上,便杳无消息。你们可知小姐担忧?”阿财沉着脸跟上来,出声质问。 阿旺和阿贵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皆有羞愧之色。 阿财还欲再训斥他们几句,锦曦抬手制止住。先前隔着一段距离没瞧仔细,这会子走近了,锦曦才发现阿旺的左臂,空荡荡的。 锦曦上前一把捏住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不由大惊。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左手,是谁砍断的?”锦曦厉声问道。 阿财也不做声了,目光落在阿旺的左臂袖子扇,紧抿着唇。阿贵和阿旺再次对视了一眼,阿贵对阿旺道:“我口拙,还是由你来跟小姐交代吧。” 阿旺点点头,脸上堆起往常一贯的轻松笑容,道:“小姐莫惊,所幸我断的是左臂,右臂还给我留着呢!”接着,他便将那日后半夜发生的事情始末,给详细说了一遍。 锦曦听完,惊的抽了一口凉气,心里随即涌上熊熊怒意,怒火很快便蔓延到眼睛里。 那对狗主仆,果真是来者不善。锦曦想起他们住在她家那段时日,又是装瞎又是装伤,博取梁愈忠和孙氏的善心,好吃好喝好穿的尽情享受着。原来,这就是典型的东郭先生和白眼狼的故事的现实版啊,锦曦气得后槽牙直痛! “这么说来,若不是阿旺及时赶到,只怕沧云早已取了阿贵性命!”锦曦眯了眯眼,握紧了双拳。 阿贵和阿旺都是文鼎送给自己的,即便是一个物件跟随自己久了也会产生感情,何况还是两个忠心耿耿的大活人呢?阿旺断了手臂这件事,这口恶气,锦曦咽不下去!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四十九章 县令夫人的召见 二合一 “小姐,阿旺可不敢担,那个沧云从前我们都被他给蒙蔽了,那家伙的身手跟他的人一样,都邪着呢。”阿旺想起那夜沧云从后面追来,从他们二人手里截下灵宝一事来,尤有些心悸。 “我和阿贵联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少主及时出现,为我挡开了那一刀,只怕我断的就不是左臂,而是脖颈了!”阿旺耷拉着脸道。 锦曦眼睛瞬间亮起来,阿财他们虽然都将她当做主子,但是却从来都是唤她小姐。阿旺口里的少主,唯有文鼎莫属,锦曦从未想要在这些称谓上计较,因为没那个必要。 “少主?你是说……是文大哥打跑了沧云,救下了你和阿贵?” 阿旺连连点头,道:“有少主出马,十个沧云也不是对手啊!不过,沧云那厮显然在搬救兵,而少主顾及我和阿贵都受了重伤,便赶在沧云那厮的救兵赶来前,将我们二人带回去养伤去了。这不,我们伤势一好,少主就赶紧打发我们过来找小姐您!” 锦曦满意的点点头,身后的阿财闷闷道:“难怪你们二人下巴都圆润了一圈,原来是在偷闲养伤!亏得小姐还这般担忧!” 阿旺和阿贵愧疚的看着锦曦,锦曦笑着瞪了阿财一眼,不准他再说。转身又接着跟阿旺和阿贵询问起文鼎的情况来。 当然,她清楚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能打听。只询问文鼎现如今身上的伤势如何,有没有说归期云云的。 “少主什么都没交待,不过,我们见少主行动自如,想必那伤势也已无大碍。”阿旺道。 锦曦点头不语,心底对这个询问的结果,有点失落。阿财在一旁留意到锦曦的神情,微皱了下眉,问阿旺:“你再好好想想,少主当真没有其他的交待?” 阿旺愣了下,旋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赶路,倒把这事给落了!”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只信笺双手给锦曦奉上,道:“这是少主捎给小姐的,少主临行前交待,倘若小姐询问起归期,就让小姐看这里面。” 耳边听着阿旺的转述,锦曦已经迫不及待走到那边的牛车旁,将信笺拆开。捏在手里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这里面必定又是一只小木偶。 当锦曦拆开来一瞧,果真如此。熟悉的眉眼,翘着嘴角笑时,嘴边淡淡的笑纹。只不过这回文鼎手底的她,身上的夏裙也随着季节的变幻,换成了秋装。头上依旧是一片素雅,没有半点装饰,腰间造就系着锦曦特色的大蝴蝶结。 小玩偶的背后,除了刻着一个纤细的小字‘曦’,还提了一首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是李商隐的那首‘夜雨寄北’,写于诗人遥居异乡,被一场秋雨阻隔了归家的行程,于是给远在故乡的妻子写去的一封家书,以抒发思念的情绪。 这就是说,他归期未定了,归期未定,是不是就代表着,他身后的那些麻烦事还没有处理干净? 锦曦抬眼望去,树林子里的枫叶,已经染红了大半,眼看着这场秋风也要过去,很快便要过冬了,文大哥,还是归期未定。 收到礼物的欣喜里,免不了还是搀进了一丝失落和担忧…… 她扶着牛车直直站着,将那小木偶在掌心轻轻揉捏了几下,细细感觉着上面的每一道雕痕,似乎能通过此物,而穿过时空的界限,去切身的感受文大哥在雕刻此物时的心绪…… …… 农历九月二十八,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老梁头和陈医正,在梁愈忠的陪同下,带着丰厚的礼品,专程去了一趟孙家沟。尔后接上孙老爹一道,几人动身往更山里面的郑家凹而去。 孙老爹和梁愈忠做媒,为粱礼胜求取郑桃枝一事,正式登门提亲。 随后带回来的喜讯是,郑家那边自然是欢田喜地的应下了,郑家的老姑母,桃枝的亲娘甚至欢喜得当场落泪。 粱礼胜和桃枝的婚事择在农历的十一月初六,是孙氏在村里的半仙那求的好日子,宜娶宜嫁。 桃枝毕竟前面走过几家,照着桃枝本人和郑家那边的意思,这婚事一切从简就成。但是,粱礼胜却不是这么想,他想要正儿八经的将桃枝赢取进门。在成亲之前,必须得照着规矩接桃枝和桃枝的娘家人来老梁家上门做客,算是双方正式认亲。 陈医正理解并支持二外孙的做法,并许诺粱礼胜的婚事一切花销,他来承担。老梁头纵然心里有点不太乐意,但陈医正都开了口,他也不好反驳。 日子过得飞快,晃眼就到了十月初三,距离桃枝去老梁家上门还有五日不到。 初三日早上早饭后,锦曦照例要出门去镇上铺子里,孙氏早已等候在门口。 “前几日送去镇上哑巴弹匠那的几床棉絮,怕是弹好了,我跟你一道去镇上,顺便取来。”孙氏絮叨着,和锦曦并排朝着院子大门口而去,后面跟着董妈。 “回头再在镇上的布庄,给扯几匹喜庆欢闹的被面,最好能寻到那种八子捧福的缎子。你表姨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我得给她做准备几套床上的行头!”孙氏一路边想边说。 锦曦微笑着听着娘在耳边絮絮叨叨的盘算,桃枝和粱礼胜要成亲了,虽然郑家那边欢田喜地,但是,郑家当家的不是桃枝的娘,而是桃枝的嫂嫂。 她嫂嫂早已放出了话,说是前几回都给姑子准备了嫁妆,如今家里孩子们越发的多了,日子紧吧起来,没能力再给姑子置办嫁妆,横竖也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而桃枝的娘根本就没有什么体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又是对儿子媳妇的不满。孙老爹和孙老太看不下去,两个人都在张罗着为桃枝准备嫁妆,多多少少总不能让闺女光杆子的进老梁家的门,那将成为别人永远的笑柄。 孙老爹忙着张罗打制箱子柜子的事情,孙老太则在张罗盆桶之类的过日子的小物件。孙氏这边则揽过其他的物什,当然,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瞒着桃枝进行的。 而桃枝,则在婚事被敲定下来的翌日,便照着规矩回避,回了深山里的郑家凹。 而粱礼胜这边,因为今年的稻子打理的不错,收成好,棉花地稍逊,但是粱礼胜依旧很是激动。 他跟梁愈忠那合计,打算就留下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其他的全都卖了换钱,用来置办成亲的家事。 秋收后田地里有一阵短暂的农闲,粱礼胜也没闲着,但凡村里还有邻村人家有翻盖屋子的瓦工活计,他都接下,每日起早贪黑的挣钱。 孙氏看在眼底喜在心底,觉着粱礼胜真是不赖。于是,便盘算着大房那边棉花收成不好,金氏素来不会持家,家来别说床上盖的了,就是粱礼胜梁礼青他们过冬的冬衣,也没一件完整的。 孙氏原本是想着把棉花留着给家里人都做新棉衣,但这会子改了主意,张罗着将自家那两亩地的棉花,拨一大半出来,先给桃枝置办几床新被褥,垫的盖的,还有桃枝和粱礼胜两人的冬棉衣,也都一并弄齐全了。 若是还有剩下的棉花,就给家里的几个孩子们,给做了袄子。其他人就等到明年的棉花收成再做打算吧! 来到镇上,锦曦便跟孙氏和董妈分到扬鞭各自行事去了。等到晌午饭前她们二人再次回到千里香铺子的时候,可把锦曦和崔喜雀吓了一跳。 两个人拎着的挎着的,全是东西。别说是一洗一换的床上行头了,即便是粱礼胜和桃枝婚后四季的衣裳料子,孙氏都给准备妥当了。 崔喜雀双眼放光的奔上去,一件件翻看着孙氏采办来的东西,一边惊叹着道:“三嫂,桃枝和胜小子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哪,瞧瞧你这给置办的东西,我的个乖乖,这到底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的确,桃枝和粱礼胜的结合,在辈分上有些让所有人都混淆。 照着桃枝那边,粱礼胜得跟着喊梁愈忠和孙氏为表姐表姐夫,锦曦得唤粱礼胜为表姨夫。可若是照着粱礼胜这块,那桃枝得唤梁愈忠和孙氏为三叔三婶,锦曦得唤桃枝为二堂嫂子。 这个纠结的辈分问题,也曾一度是老梁头不太赞同这门亲事的原因之一,但耐不住粱礼胜一头扎进去的情意。 于是乎,老梁家人和孙家那边,都私下里在一块合计了,大家也都别去较真这个称呼,就还照着原来那样叫,不然,就干脆唤他们名字得了! 孙氏微笑着摇头道:“甭管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冲着桃枝在我家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场的情分,我给她置办点这些,也不算啥!” 崔喜雀笑着点头,道:“三嫂,你心眼好,人也豁达,抓的拢撒的开!” 孙氏笑而不语,一旁的锦曦接过话茬道:“我娘撒的开那是真的,可却不定能抓的拢!” 孙二虎急匆匆来到后院,将一封书函交给锦曦。 “先前我去给东街的大户送货品上门,回来的路上遇上镇上的保长,是他让我交给你的!”孙二虎道。 保长?锦曦带着诧异打开书函,跃入眼帘的是梁礼辉的字迹。 “曦儿,那谁写来的?没啥大事吧?”孙氏在一旁有点紧张的问,崔喜雀和董妈也都是一脸的惊疑。 锦曦合了书函,抬眼对孙氏微微一笑,道:“是大堂哥写来的,说让我这两日去一趟县衙,有点事情。” “去县衙?那是啥事啊?”孙氏更惊讶了,脸上不觉带上担忧。 锦曦笑了笑捏住孙氏的手,道:“娘,你莫担忧,咱们行的正坐得端,开铺子也是合法经营,去衙门必定是有其他的事情,但铁定是不是碍事的事,莫慌!” 锦曦又朝董妈和崔喜雀打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过来,赶紧过来帮着劝慰孙氏,但是,即便如此,孙氏的一颗心也是悬着再难放下。锦曦自己何尝也不是满腹猜疑,可是梁礼辉的信中,只有寥寥两句话,就是让她速去,并无别的交代。 翌日,锦曦天才刚刚破晓,就带着阿财和阿贵动身去了县城。梁礼辉就像是有预感似的,掐着时辰等候在县衙门口的石狮子旁。瞧见锦曦过来,赶紧快步迎过来。 锦曦一路的揣测,在看到梁礼辉那张焦急但又遏制不住喜悦的脸时,一路的隐隐担忧也退了去。看他这样子,怕是有什么好事! “妹妹,有喜事,还是大喜事啊!”梁礼辉见面第一句话就如此道。 锦曦惊讶了下,一面从马车上下来一面问道:“大哥,喜从何来?” “还记得上回你献策并以身为诱饵,让官衙不费一兵一卒之力便生擒了逃犯毛十八和马家兄弟那事么?”梁礼辉笑着问道。 锦曦点点头,这印象太深刻了,她和阿财差点就把性命给交代了。“自然记得,怎么了?”锦曦问。 梁礼辉喜形于色,道:“因为毛十八等人的悉数落网,又顺藤摸瓜揪出了那伙不良猪贩的背后主谋,并一网打尽。云州那边特地派专使过来,不止对望海县衙给予了赞赏,还特地提及了妹子你,并给妹子你嘉奖两百两现银……” 两百两银子?锦曦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脑袋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是预料外的银子,有了这两百两,用来给家里置办田地,真好! 梁礼辉不待锦曦短暂出神,催促道:“妹子,你别愣着啊,那两百俩银子如今已到了县衙,你先跟我进去拜见了县太爷,再领受了那些银子吧,两百俩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说罢,他转身朝着后面的县衙大门迈步而进,锦曦让阿财和阿贵等候在外,自己跟在梁礼辉身后亦步亦趋的进了县衙的大门…… 锦曦前段时日来茗山阁总号例行查看,都会打从县衙门前经过,除却那次随文鼎一道下县衙大牢,眼前这是头一回进衙门口,而且,还是去拜见县太爷。 县太爷是这一带的父母官。在村里村民们的眼中,县太爷的威望甚至远超过千万里外的皇帝。 锦曦的一颗小心脏,忍不住噗通的加速了跳动。一路走来,县衙里面的屋宇布置,跟外面街道上那些房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若说有区别,那就是在一些细节方面,添加了民居所没有的威严感。 本来说是要去拜见县太爷的,但是进到里面,却被告之县太爷刚收到上峰的公函,正跟周县丞还有师爷他们在正堂那边商议要事。 不过,县太爷也有交代,让其夫人接见锦曦,于是乎,梁礼辉将锦曦送到县衙后院的院子夹门处,他自己便打住了步伐。 很快就有管事模样的妇人出来,将锦曦迎进了内院。 管事的仆妇一路将锦曦引至内院小花园的一处八角凉亭处。时令已进入深秋,小花园里,绿意疏淡,枯黄渐生,一弯小小的池塘里,遍布枯荷。 深秋的日光照在凉亭外侧的白石台阶上,台阶两侧摆放着怒放的金丝大盘菊。 锦曦微微提着裙摆,跟着那管事的仆妇上了台阶,进了凉亭。 “夫人,粱姑娘来了。”前面带路的仆妇躬身对前面端坐着的中年妇人道。 趁着前面领路的仆妇躬身下去的瞬间,锦曦眼角的余光扫到前面的景物,瞧见凉亭里面,摆着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各种瓜果点心。边上端坐着一个华丽的身影,身后还站着两个丫鬟。 “好,带上来让我瞧瞧。”县令夫人方氏把玩着桌上的一颗枣子,撩起眼皮慵懒道。 仆妇回身看了锦曦一眼,赶紧让到一侧。锦曦闻言垂下眉眼,照着先前过来这一路上,那个仆妇叮嘱的,蹲下身子,双手袖在身子一侧,对前面凉亭中间桌边端坐的妇人从容施了一礼。 “民女长桥镇金鸡山人氏,梁氏锦曦,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清淡的声音,微垂的眉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淡笑意,既有恭谨,又不显得唯诺胆怯。 方氏嘴角抿起一丝淡淡的笑纹,目光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打了个转儿,一身简朴的穿着,头上没有半点装饰。 跟她想象中的乡下长大的皮糙肉厚的少女不同,面前的少女肤色白皙光滑,但是还算不得美人,最多也就是清秀罢了。混迹在人堆里,是那种再普通寻常不过的少女。咋一看,绝对不会让人对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影响。 “梁姑娘不必拘谨,坐下说话。”方氏撩起眼皮子,淡淡道。 锦曦微笑着谢过,直起身,坐到一旁为她准备的椅子上,身下没有全部落座,而是保留了三分之二。 方氏将她这坐姿纳入眼底,唇角的笑痕深了一分,扫了一眼站在锦曦身后的那个领路的仆妇。 虽是乡下少女,但也不算太傻气,这短短一路的几句调教,倒都现学现用了。 “粱姑娘的英勇行径,我这个内院妇人,也从老爷那听到一二,着实佩服。今日一见两姑娘本人,却是跟我想象的有些出入呢!瞧你这样清秀文静的小身子板儿,哪里来有那样的胆量跟毛十八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周旋!”方氏打量完,笑着道。 锦曦也抿嘴一笑,道:“夫人谬赞,民女愧不敢当。能成功擒获罪犯,县令大人的英明布局才是关键,民女不过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瞧瞧,这小嘴还蛮会说话的,明明就是立下了头等的功劳,偏还谦虚成这样,怪不得能得到云州那边大人物的青睐,并再度给予丰厚嘉奖。”方氏笑眯眯道,虽是一脸的和颜悦色,但是锦曦却不觉得她的笑意到了眼底。 锦曦心底的弦咯地绷紧了一下,她笑了笑,没有对方氏的这句半是赞扬半是探寻的话给予回应,假装听不懂。 方氏打量着锦曦的同时,锦曦的目光也在面前的县令夫人方氏身上,扫了一遍。 方氏的年纪应该比孙氏要长出个五六岁,大概三十三四的样子。下面穿着一件宝蓝色金丝衔枝百合花的襦裙,上面是一件右衽开襟的藕荷色小短褂,深秋凉亭里的风有点大,方氏的肩上还搭着一件白天鹅绒的小围脖。 头发堆成高高的云髻,髻间插着各种长短朱钗和镶金镶玉的簪子,耳朵上带着银晃晃的坠子。因为保养的好,她的皮肤看起来远比孙氏的要光滑白嫩的多。 方氏打量人的时候,习惯性的喜欢将眼睛眯起来,这是一种上位者惯有的姿态。也因为如此,她眼角的地方便会出现深浅不一的褶皱。由此可见,再好的保养和粉饰,也耐不住岁月那把无情的杀猪刀。 “今日找你过来,是因为云州那边,新近过来了一批封赏,其中有一项是关于上回云州猪贩那事。我家老爷今日传粱姑娘过来,便是要给梁姑娘发放那二百两银子的赏银。”方氏把玩着手里的枣子,开门见山,道。 锦曦垂着眼认真的听着,目光落在方氏襦裙底下的绣花鞋上,鞋面用料极其的艳丽,鞋头上各绣着一朵牡丹花,牡丹花的花蕊是用真正的金丝挑的。 “我家老爷说了,上回拘捕毛十八等罪犯一事,粱姑娘以身为诱饵,功不可没。鉴于金鸡山村距离县衙也有不少路程,这两百俩银子的封赏,不知粱姑娘是想要领取银票便于携带呢?还是兑换成现银?” 方氏淡淡问道,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那颗枣子又放了回去,下意识将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处,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转动着手腕上戴着那只翡翠镯子。 她的目光落在锦曦的脸上,锦曦隐隐从方氏的眼底,感觉到一丝别样的期待。 锦曦微微愣了下,微微垂下睫毛。 方氏身后的两个丫鬟,还有先前那个领路的仆妇,都用惊羡的目光看向锦曦。 要是谁能给她们赏赐个二百两银子,只要悠着点花,这辈子都是吃穿不愁了。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五十章 鸡蛋不能跟石头碰 二合一 方氏面上依旧是优雅绕有耐心的等待着锦曦的答复,但是内心的焦灼却是怎么都按压不住。 锦曦垂眼看着她将那只翡翠镯子转的毫无章法,嘴角微微翘了翘,压住心里的冷嗤,抬起眼来,从凳子上起身,突然朝方氏又施了一礼。 方氏眼底的期待之色瞬间熄灭,淡淡的怒意油然而生,乡下丫头就是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也听不出话外音,二百两银子就震惊得不知所措了,枉费她还浪费了这么多口沫! “夫人,民女方才已经想过了,那二百两银子的封赏,民女打算全部捐献出来给县衙。”锦曦清声道。 方氏已经开始不耐烦了,那边本来还约好了几位夫人一起打马吊来着的。听到锦曦这话,她惊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还有那个仆妇,也是一脸的惊愕! 这个乡下丫头不会是乐傻了吧,二百两银子啊,那得置办多少屋子和田地?说捐就捐?那么阔气? “梁、梁姑娘,你可想仔细了?那银子,可是云州那边点名赏赐给你的!”方氏再次打量并审视着面前朴素的少女,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喜悦,又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你爹娘都是庄稼人,家中如今也 不过是伙同亲戚们开了两三间小铺子,你当真舍得把那二百两银子捐献出来?要不,你回去跟你家中长辈那,再好好商议一番,如何?” 锦曦抿嘴轻轻一笑,敛眉顺眼道:“嗯,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我爹娘常教导我,饮水不忘思源,县令大人是咱们望海县的父母官,二百两银子在我手中,不过是添置些家业罢了。而在县令大人 的手里,那银子就能更好的发挥它们该有的用处。” 方氏再次眯起眼睛,含笑的打量着锦曦,随着锦曦说的话而微微点头。 末了,锦曦又补充了一句:“尽管二百两银子对于整个县衙的全局大业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却是我和我家人的一片拳拳之心,还请夫人和县令大人成全!”锦曦说罢,再次屈膝施礼…… …… 半个时辰后,梁礼辉看到县令夫人方氏,竟然亲自送锦曦出了内院。县令夫人那副言笑晏晏的亲和模样,让守在门口的梁礼辉暗暗惊诧。 他赶紧往前迎去几步,给方氏见礼,方氏笑着摆了摆手,看了眼锦曦,对梁礼辉道:“你这个堂妹,煞是招人喜爱。人长得清秀,还知趣懂事,很是难得!” 梁礼辉再次愣了下,看了眼一旁神情淡淡,宠辱不惊的锦曦,忙地压下心内的惊愕,跟方氏谦虚了几句,便领着锦曦速速离开了县衙。 锦曦知道梁礼辉心里肯定压着许多疑惑要问,便随着他来到县衙外高高院墙的一处拐角下,不待梁礼辉询问,便率先将那二百两银子捐献出去的事给交代了。 梁礼辉一听,也是大吃了一惊,原本就极是白净的脸上,更白了。 “妹子,二百两银子是云州那边赏赐给你的,你带回乡下去,能置办几十亩一等的良田,为我老梁家增光!你这擅做主张,一文不落的给捐献出去,这样的大事,你理当跟三叔三婶商议一番才对!”梁礼辉 震惊的都不会组织语言了。 “妹子,你该不会是为了图个好名头吧?”梁礼辉见四下无人,压低声询问。锦曦抬眼看向他,他轻叹一口气,又道:“妹子,你当真觉着你捐出了那二百两银子,就能在县里博取一个好的名头么?为兄这 一年来在县城混迹,多少也看清了一些事情。只怕,你的那二百两银子,怕是泥牛入海,再无浪花了。你说,你这又是何必?” 锦曦愣愣看着梁礼辉,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锦曦捐献给县衙的那二百两银子,其实压根就是落进了县令他们的腰包。 锦曦脸上并未梁礼辉所预料的恍然大悟,并懊悔自责的模样,相反,锦曦的神情较之先前进去之时,还轻松了几分。 “大哥,我也不瞒你,那二百两银子,我不能要。我若是今日当真眼皮子浅的接受了,只怕会给自己招来**烦!”锦曦眼见四下无人,蹙眉对梁礼辉道。 梁礼辉怔住:“你这话何解?怎么就不能要?那是妹子你当日以性命安危所博而来的,你接受的天经地义!妹子,你告诉大哥,是不是县令夫人对你暗示了什么,逼迫你捐出那二百两银子?若真是” 锦曦看着梁礼辉一脸正色,为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里倍感暖融。 抿嘴一笑,道:“大哥,你莫急,没有人逼迫我,是我心甘情愿捐出去的。” “大哥,我若是纯粹的庄户人,那倒也没啥可忌惮的,老实本分的待在村子里伺弄田地便是。可我偏生选择了从商。” “大哥,你妹子我是个商人,我想要在经商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这就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跟官府打好关系,那是必备的。”锦曦道。 深秋的日头从头顶照下来,将兄妹二人的身影都浓缩成脚下的一簇。锦曦背靠着身后红色的高墙,墙面缝隙里有狗尾巴草钻出来。锦曦捻着一根狗尾巴草,清声道,语气有点惆怅无奈,神情却带着几分肃然 。 “妹子,你别忘了,这二百两银子,是云州那边过来的,云老王爷的来头可是远比这县令要大得多!”梁礼辉忍不住提醒道。 锦曦笑着摇摇头,将手里的狗尾巴草从墙面的缝隙里拔出,根部带出泥土甩在脚边,对梁礼辉道:“大哥,我和我家现在就如同这长在墙壁缝隙里的狗尾巴草,看似旺盛,但却没有根基。” “县官不如现管,云州那边固然是望海县令不及的,可是,咱如今是在县令老爷的手底下讨生活。”锦曦接着道:“有道是婆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我一介商户,但凡开罪了当地的权势,即便我家有金山 银山,也会在瞬间灰飞烟灭。何况,我目前拥有的不过才区区三间小铺子呢!” 做人是需要坚忍强势,但是,也要量力而行懂得变通。一味的用强,得到了眼前的小利,却会赔上更惨重的代价。 锦曦很能认清自己现在所处的状态,当她遇到的,是如老梁家二房那样的极品亲戚,抑或是镇上和县城生意场上的对手,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锦曦都会毫不退缩,必定要将对方踩在脚底方可。 但是,当遇上如县令这样代表一方权势的人物时,锦曦无疑就成了蝼蚁般。她的强势在碰上更强大的权力时,就必须要改变策略,有所取舍了。 “大哥,你或许会觉着我欺软怕硬是不?没错,这世间本就柔肉强食,明知道对方是石头,我是鸡蛋,我干嘛还要往上面去硬碰呢?”锦曦道,说完,便落了声,静静的看着眼前神情变幻的梁礼辉。 梁礼辉看着锦曦,从前对这个在家族里唯唯诺诺,处处卑怯的堂妹是无视的。后来对她抛头露面的经商颇有不屑,再到后来看到三房富裕的惊诧。这个堂妹似乎天生在经商这块,就有着异常敏锐的嗅觉。在 处理起家里琐碎事情时,也表现出一份少见的干脆利落。 尤其是毛十八和马家兄弟那事,让梁礼辉在这个堂妹的身上,看到了一份不属于乡下少女的沉稳和睿智,还有一种他这个大男人都不具备的狠辣和决绝。 这回她捐献出二百两银子的果断,更是让梁礼辉打从心底的敬佩。敬佩她的思虑周全,敬佩她的目光深远,敬佩她的顾全大局,更敬佩她的毅然取舍!进可攻退可守,谁说只有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眼前 的这个堂妹,更是如此! 突然,他抬手朝锦曦弯身做了一个长揖,锦曦吃了一惊,忙地把他拉起,道:“大哥,你是堂堂秀才郎,见了县令都不必下跪参拜的,你对我行这样的大礼,这不是要折煞了我么?” “妹子,从前哥只一味的读死书,死读书,却不能为学致用,还一度钻了牛角尖。今日听到妹子这番话,哥只觉醍醐灌顶!” 这下换锦曦愕然了,她好像并没有开导他读书什么的吧?正想着呢,梁礼辉接着又道:“妹子,我决计了,等将手头的这些事务善始善终,我便要重新投身学海,奋发钻研,挣一个好前程来!决不能如此混 沌一生,蹉跎年华!” “大哥,你能重拾信心,我打心眼里的为你高兴。难得你肯立志,做妹子的我没有别的能予支持,但凡在金钱上,堂哥有需要,只需跟我那招呼一声便可!”锦曦也正色道。 富贵富贵,这二字可是深深的蕴含着无穷意思呢。 士农工商,商人在这个世上地位不高。富而不贵者,便如墙头那没有根基的狗尾巴草,*光日日倒可迎风飘展。但一阵风吹雨打,金山银山也毁于一旦。这也是为何富裕之家,往往会将家中子弟,一部分继 承衣钵,继续从商赚钱。另一部分则读书致仕,求取功名。只有双管齐下,相互扶持,方能名利双收,屹立风雨而不倒。 所以,锦曦很愿意在梁礼辉的身上给予投资下注,因为是堂兄妹,助他也就是助自己。 梁礼辉从来没有如今日这样,面对面眼对眼的跟这个堂妹说这么多话。今日一番推心置腹,让他无比震惊动容,没想到,这个堂妹,不仅仅在经商上有天赋,在其他事情上,也是这般的高瞻远瞩。 妹子,有你这句话,为兄从此后,头悬梁锥刺股,也定要挣一个功名来,不负你的重望…… …… 与梁礼辉在县衙门前分开后,锦曦看着已经偏西的日头,心道这般蹉跎已经过了饭点。便带着阿财和阿贵动身驶离了县衙,没有即刻回村,也没有去小北门的千里香,而是去了县衙斜对面的茗山阁酒楼总号 。 虽然文鼎将茗山阁全权托付给了锦曦,但是,锦曦一直秉承着茗山阁从前的一贯管理模式,只在一旁起个监管作用,在某些细节处进行了适当的改进,并未对它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制。因为是文鼎的心血,锦 曦想保存着那些精髓,等文鼎归来的时候,她还他一个正常运营的酒楼! 茗山阁里,锦曦一进门,坐在大堂一侧账台后的账房王秀才是头一个发现锦曦进门的。他眼前一亮,赶紧压下长衫从桌子后面转出来,朝锦曦这边拱着手,一脸恭敬的迎了过来。 “东家姑娘,好多日不曾过来了,快里面请。”账房王秀才微笑着招呼道,一贯清高的俩上,此时全是从心底溢出来的欢迎和敬佩。俨然是在用一种对待师长的态度来对待锦曦。 账房王秀才的这种态度,无疑引起了边上新进楼的食客的关注,但是锦曦却是面色如常,只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便从容迈步去了后面的雅室。 心里却如明镜般乍亮,账房王秀才这个人,从起初便是对她质疑怠慢,出主意来考验并刁难于她。 自从锦曦那回以牙还牙,用一套全新而更全面的做账法,狠狠挫了一番王秀才的锐气,王秀才再见锦曦时,便收敛了那股子狂傲。值得庆幸的是,王秀才这个人虽外表清高,还有一股子傲气,但是内里 却保留着一颗虔诚治学的心。 锦曦也正是见他如此求救,才耐心的将现代会计学里的记账法,悉数交给了他。不仅如此,还在某些细节和精巧点上,给与了一定的点拨,在一定层面上,对王秀才的思考方向起了一定的疏导作用。 一来二去,账房王秀才对锦曦这个足以做他女儿的新东家的才学,不得不打从心底来佩服。 后面的雅室里,谢大掌柜和一众管事们听说锦曦过来了,大家伙都放下手里的事务赶了过来,唯独负责采办的李管事没到。胡掌事言明,李管事家中今日有事,告假一日。 谁家都难免有些事情,这不稀奇,所以锦曦当时也就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只将注意力放在酒楼的营业上。 方氏坐在内室的梳妆桌前,正从面前已经打开的红木匣子里,一件件取出里面的首饰来,放在眼前一桩桩一件件的看,在头发边,手腕上,脖颈处细细比划着,看着铜镜中烛光宝气的自己,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采。 “夫人,老爷过来了。”丫鬟从外室进来,轻声禀告。 “过来就过来了,大惊小怪什么!”她头也不回的道,目光依旧停驻在铜镜里的自己身上,眼睛满意的眯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低咳,丫鬟转身,县太爷已经背手漫步进屋。眼睛看着这边梳妆台前头也不回的背影,没有没有恼怒,脸上反而还陪着讨好的笑。 丫鬟暗暗抿嘴一笑,自家老爷是一县之长,在望海县城那是跺跺脚地面都要为之抖三抖的人物,老百姓们都惧怕于他。 可是,他在家里,却又是个极其惧内的人。丫鬟给进屋的县太爷请了安,便赶紧退出了内室。县太爷踱步到方氏身后,双手搭在方氏的肩上,轻轻为她揉捏着,目光看向面前铜镜里的妇人,眉眼飞扬,显然心情极好。 “夫人真乃闲情逸致,又在欣赏你的收藏?”这些不能吃又不能穿,还忒费钱的劳什子,妻子每日都要翻来覆去的瞅,也不晓得能瞅出个什么名堂来,县令心里很是不解也不屑。 方氏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继续抓起里面一条莹白晶润的珍珠项链,挽在脖颈下面来回比划。 “夫人今日心情愉悦,笑得这般千娇百媚,是不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独乐不如乐,不如说出来为夫与你同乐?”县太爷又问。 首饰都把玩的差不多,方氏将木匣子合拢,撩起眼皮子看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身后一张脸都要笑出花来的丈夫,笑道:“有人识趣孝敬我,送银子给我花,我岂有不乐的理儿?” 县令一听,心下骇了一把,问道:“这话从何说起?谁孝敬你?孝敬多少?因何名头?我怎么不知晓?” 方氏朝镜子里一脸急色的丈夫不屑的啐了一口,道:“瞧瞧你那老鼠胆子似的,还能有谁,自然是你今日临时有事,让我接待的那个乡下丫头粱锦曦咯。” “粱锦曦?”县令在脑海里搜索关于粱锦曦的相关资料,他夫人接着眉飞色舞的道:“我原以为那个乡下丫头没经过教化,不识趣,没成想,才稍稍引了几句,那丫头就顿悟了……” “你收了她多少银子?”县令已经想起来关于粱锦曦今日进县衙所谓何事了,连忙打断方氏急问。 “那乡下丫头怕是个没见过大场面怕事的,竟然将赏银二百两全部给捐献了出来,我自然是一箩筐全给收咯!”方氏笑眯眯道。 县令再次大骇,抬手指着面前眉飞色舞的方氏,怒道:“夫人,为夫是如何跟你规劝的?我是这一县的父母官,要为民谋福祉,而不是趁着职务之便搜刮民脂民膏。这些,你全都抛到耳后了么?” 方氏还从未被丈夫这样指着鼻子骂糊涂过,一把打开县令的手,摆出泼妇气势来,反指着县令的鼻子训起来:“马无夜草不肥,瞧瞧你这老鼠胆子,光靠着朝廷那份俸禄,咱们一家老小早饿死了!搁着县令的特权不用,你脑袋被驴踢了么?” “你这个死读书的呆子,哪个做官的人,敢说自己屁股下面是干干净净的?你做了那么久的县令,我的这些首饰有哪一件是你用俸禄给我置办的?三个儿子在府城的学堂求学,笔墨纸砚哪一样的花销不耗钱?” “你再瞧瞧我们这屋里的每一件摆设物件,若不是有我,哪里来的这些享受?光靠着你那份俸禄,哼,你能养得活我们一家子都阿弥陀佛了!” 方氏骂骂咧咧着起身移去了床下的贵妃榻上,斜靠了下来,看着跟到塌前的丈夫,继续训道:“哼,你自个没胆气没能耐,还不准我私下创收补贴自个?我的事,你边去,少掺和!” 守在内室门口的丫鬟仆妇们,都在那挤眉弄眼的窃笑,这样的场景,她们是一点都不陌生。 县令好脾气,一会儿功夫铁定得跟夫人赔礼作揖。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有些出乎丫鬟们的预计。 县令这回也是动了肝火,虽被骂了个颜面无光,但还是抖了抖袖子,正色肃容道:“从前,你背着我私下收受县里那些商户和下属们的孝敬,只因数额皆不大,又也没有牵涉太多,我大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可今日这二百两封赏,是云州那边的贵人点名了赏赐给粱锦曦的,是为嘉靖她在拘捕猪贩时,不顾个人安危以身为诱饵。我们把那二百两银子给吞下来,回头这事给捅出去了,有**烦……那银子,还得想法子给人还回去!” “富贵险中求,你的胆子哪里去了?又不是我强迫她的,在场的丫鬟仆妇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吃进嘴里的银子,别指望再吐!你若实在要还,便找你的师爷合计,从别处去挪那二百两吧……”方氏撂下这句话,把眼睛惬意的眯上,还喊了个丫鬟进来捶腿。 “为夫跟你摆出这么多道理,还是不听规劝,真乃无知蠢妇!懒得跟你理论!”县令气得爆了一句粗口,甩袖而去。 院子里的一路的风景,跟来时没有半点改变。夫人托人从府城花鸟市买回来的一对鹦鹉,在廊下的笼子里上串下跳。鹦鹉学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 搁在平日,县令从前面处理完公事回到内院,皆会逗它们一逗。但今日,鹦鹉的声音传进耳中,却是倍显聒噪。 县令皱眉,大步而去。 前院,县令将师爷招来了书房,并将这件事的始末跟师爷提了一遍,末了叹息道:“头发长见识短,古人诚不欺我也!她也不想想,别人孝敬她,又是冲着什么而来的!这不存心扯我后腿,误事么!”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五十一章 出手狠辣 二合一 面前的师爷是一年前招募过来的,从前那师爷,因为马家的事情被牵扯的太深,让县令厌烦,不仅剥去了师爷的名头,还一并治了罪。 如今这师爷便是接替从前那个师爷的位置,跟马家和毛十八那些人,没有半点利益牵扯。 师爷从县令方才的一番埋怨里,很快就察觉出县令真正的担忧和考量。 外人不清楚的事,师爷清楚。上回关于猪贩那事,望海县衙将此事上报了上去,当然,公文里面不可能会提及粱锦曦的名字,所有的功劳自然都在县令这块。 但是,云州那边却点名给了粱锦曦赏赐,这就让人寻思了。 当官的没有不贪的,但关键是要看对象。县令这回不惜跟夫人吵,哪里当真是一心爱民护民?更不可能是在意那个梁家,而是忌惮梁家是不是跟云州那边的贵人有牵涉? 他不便对县太爷的家事多加过问,只沉思了一刻,便道:“大人也莫再为这事跟夫人吵闹,影响感情。那二百两银子,再要送还回去,不仅牵强,还显得大人心虚气短。为今之计,不如从别处来,给予那粱锦曦极其一家补偿。且这份补偿,还必须是落在实处,且让他们真实受用才好。大人意下如何?” 县太爷思忖了下,点头道:“如此,也只能这般了!那这事,不能拖延,还要师爷多费心!” …… 茗山阁总号,大堂后面的雅室内,锦曦正一脸认真的听面前的管事们谈论酒楼近来的营业情况。 突然,门口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伙计。 “东家,掌柜,不好了,那几个吃霸王餐的又来了,我们跟他们说过了饭点,让夜里早些来,他们硬是不信,还赖着不走!” “那个吃霸王餐的?该不会又是那个汤二爷吧?”胡掌事抢先问道。 “可不就是嘛,若是换做别的人,我们早让酒楼里的护院给撵出去了。”伙计道。 听到伙计的话,屋里先前还谈笑风声的诸多管事们,包括谢大掌柜在内,脸上都露出厌烦和头痛的神色。 “张管事,你是大堂管事,还是你出面去想法子打发了!实在不行,就让后厨给他们弄几个菜,不收钱就是!”谢大掌柜指了大堂的跑堂管事道。 “最好是说动他们离去最好,后厨也不敢给他们做菜,挑剔的要死,上回那事后厨们都给整怕了。”洪厨子在一旁愤慨道。 张管事总是挂着笑的脸上,一副苦水相,但还是硬着头皮出去了。 锦曦将众人脸上的为难之色扫入眼底,不由诧异问谢大掌柜:“那汤二爷是何人?什么样的来头,竟然让谢大掌柜和诸位管事们如此犯难?” 谢大掌柜皱起眉头,道:“东家姑娘说笑了,老夫我混迹酒楼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但唯独这种身后有仰仗的市井无赖,最是让我头痛不已!” “你是打不得骂不得,若是报官,也不能对他们带来什么有效的束缚,回头还要变本加厉的报复。”谢大掌柜道,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 这么说,当真就是县城里混黑的痞子过来吃霸王餐了? “东家姑娘不晓得,那汤二爷跟一般的泼皮无赖不同,那厮狡诈阴险,睚眦必报。”账房王秀才站到锦曦身旁,跟锦曦将这汤二爷的事情三言两语全给抖了出来。 原来,这个汤二爷,是继马家兄弟后,在县城东街火速串起的新人王,当然,这个新人王是指新的泼皮无赖。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两个月来对茗山阁情有独钟,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回过来蹭饭了。且每一回都是前呼后拥,要包厢,上酒菜,点歌姬,呼呼喝喝,每一回他过来都弄得乌烟瘴气。 汤二爷很狡诈,体现在他虽是泼皮无赖,却偏生摆出一副正经顾客的模样,不主动跟酒楼的护院起冲突,却是每次都能找到借口,让酒楼无法跟他收取银钱。 头一回,是从汤水里挑出两只环抱在一块的蟑螂来,找到厨房的洪管事和胡掌事,等着私了处置,不然,就拿两只蟑螂去昭告外面的其他顾客。 洪管事虽然惊诧不信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但是当场没有凭证反驳,只得郁闷的站在那里。而胡掌事为了息事宁人,只得退步,头一回就这样给汤二爷免了半单。 第二回,汤二爷带着一众兄弟来了,这回,又故技重施,从汤里挑出污物,欲再次讹诈。 岂料这回,后厨那块早有防备,当众破解了汤二爷的诡计。可是,汤二爷的手下的一个兄弟,却在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口吐白沫的昏厥过去。 “那厮便将这事栽赃到我们酒楼,说是我们为了上回的事寻仇报复,咋呼着硬是要拉谢大掌柜的去衙门口报官呢!东家姑娘你说说看,咱们这做酒楼的,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抹黑不是?”胡掌事愤愤然道。 “自打这第二回给他免了全单后,这厮就赖上我们酒楼了,第三回再来,老夫正准备跟他先礼后兵,我们酒楼养着的护院也不都是干摆着的,可谁曾想……唉!”谢大掌柜气得老脸涨红,都快说不下去了,但他还是无奈的告诉了锦曦。 “我的话才刚落音,那姓汤的便如数家珍的报出了我那对孪生闺女日常喜欢去的衣裳首饰铺子的名称,我家媳妇回娘家常走的路线,我家孙子启蒙的学堂,都摸得一清二楚!” 锦曦惊愕,这不就是摆明的赤果果的威胁和警告吗? 雅室外面的大堂,传来喧哗,锦曦看着雅室里谢大掌柜和其他那些管事们,一个个都不愿去招惹一身骚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咱们是开酒楼,不是慈善院,哪里容得这样的人胡闹!都随我出去瞧瞧!”锦曦说道,抬步朝着雅室门口而去,阿财和阿贵紧随其后。 后面的谢大掌柜震惊了一下,抬眼已经不见东家姑娘的身影,只瞧见雅室门口落下的玉石帘子在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大掌柜站起身,环视屋里其他管事们,洪厨子头一个起身,道:“我也去!还就不信被那样个无赖给讹上了!” 虽然过了晌午饭点,但是对于茗山阁这样的大酒楼而言,大堂里也并非冷冷清清。 舞台上照例有一对弹唱的父女在咿咿呀呀的演奏这一带的地方戏,下昼的这个时候,很多家境还算过得去的人,会在晌午饭后过来这里坐一坐。 花上几十文钱,就可以得到一壶好茶,一碟花生米,一碟杏仁,还能听上一段地方戏。 炎炎夏日,大堂四角会安置冰块。隆隆冷天,炭火盆子也是毫不吝啬。这里是冬暖夏凉,是消遣的好去处。 但是今日的这个时辰,大堂里面这些消遣的人,都没在台前等候,而是都或坐或站着朝门口附近的那张桌子的闹动处看去。 门口附近的那张桌子边,一个中年精瘦的男子,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一只脚落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一旁的凳子上。手里晃动着桌上的筷子筒,黝黑瘦削的脸庞上,一双很大的双眼皮的眼睛,正朝一旁站着打圆场的张管事翻着不屑的白眼。 不管张管事说什么,他都是报以一副刀枪不入无毒不侵的样子,只大声吆喝:“你们酒楼不是打开门做生意?老子来照顾你们生意,你就不能把老子往外推。别的都甭扯淡,赶紧上菜就是,老子耐心有限!” “就是就是,赶紧上菜!”站在他身后的七八个跟班模样的人,起哄着喊道,一个个形容气质,无疑就是街上那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青年,半大小子也有。 张管事才刚刚动嘴,声音很快就被那些小年轻们的哗然给压下去了。好不容易逮住个空子陪着笑道:“汤二爷,您若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来捧场,照顾我们的生意,我们自然是欢迎至极。可您这过了饭点的,来我们这大酒楼,啥都相不中,偏生只认定那一种,这不存心为难我们嘛?” “放屁,这么大个酒楼,连碗馄炖都没有?干脆趁早关门滚蛋!少罗嗦,老子不差钱,赶紧给弄去!”汤二道,从怀里甩手拿出十文钱,摔在张管事的脸上,再次赢得身后的那群跟班的瞎起哄。 这边看热闹的其他顾客,表情各异。 张管事被摔了个脸皮躁红,其他的小伙计们都敢怒不敢言,因为汤二身后的那些小年轻们,一个个都不是善茬。而酒楼里的护院们,在没有得到管事的亲口吩咐前,也都缩着不上前。 汤二张口大笑,笑到一半,突然打住,目光直勾勾越过张管事,投向他和那群小伙计的身后。 只见一个青衣少女,正从后堂那边出来,款步朝这边而来。 豆蔻芳华,却是一身素雅。姿容虽算不得如何出众,眉眼却端是清秀可人。汤二是勾栏院的老手,眼见目染的都是那些艳丽奢靡,成熟到流油的风尘女子。乍一见眼前这个青衣少女,便想到了四月底带着一抹酸涩的蜜桃,煞是清新可口。 吃腻了大荤的汤二,陡然瞧见这一抹小清新,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走近的青衣少女看。 起哄的那些跟班都很快注意到汤二的异常,都朝那边瞧去,有人就开始流里流气的朝这边打起口哨来。 张管事扭头瞧见东家姑娘竟然也出来了,不禁狠狠惊讶了一把,原以为这个小姑娘会躲得紧紧的。 “张管事,这回又是什么情况?”锦曦在距离汤二一张桌子的地方打住脚步,无视汤二和他那班跟班的存在,侧过脸去问张管事。 尽管张管事心里佩服东家姑娘的胆量和勇气,但对她能收拾这刺儿头,不存在任何希望。但东家姑娘问了,他自然还是一五一十的汇报。 “……带着十多个人气势汹汹上门,不为别的,就图一碗虾皮馄炖……” 锦曦微微挑眉,真想要吃虾皮馄炖,外面街道上的小面馆里,随时去随时恭候。如茗山阁这样的大酒楼,通常是不售卖馄炖包子这类吃食的,但凡是有上酒楼经验的顾客都知晓的潜规则。原本就过了饭点,又是这样大的酒楼,带着十多个人来,就点一碗虾皮馄炖…… 汤二,他这是赤果果的没事找事,挑衅,刁难…… 锦曦目光终于落在桌子对面汤二的身上,微微眯了眯眼。 汤二自始至终,都直勾勾且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在锦曦浑身上下来来回回的扫过。真是嫩芽般的人儿,汤二玩过那么多风骚货,还从没玩过这样嫩得刚刚打蕊的,忍不住有些摩拳擦掌起来。 汤二不认得锦曦,他看到张管事跟那锦曦低声说话,误以为这个少女是张管事家的家眷,瞧见他把十文钱砸在张管事脸上,就忍不住过来问情况了。再看二人的年纪差距,做父女也差不多。 “老张,你说你也真是的,家里养着这样可人的闺女,也不给介绍介绍!”汤二歪着身子坐在那里,把一根筷子咬在嘴里,笑眯眯道。 张管事一愣,正想否认,锦曦已经开了口。 “汤二爷想要吃馄炖是吧?”锦曦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他,问道。 汤二嘴角动了动,还没出声,只见对面的青衣少女手腕一扬,一阵噼里啪啦的铜钱雨就砸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然后滚到地上,发出一阵杂乱的叮咚声响。 周围围观的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锦曦的声音尾随而至。 “砸钱谁都会,这是二十文钱,是我请你的,足够你去别家买两海碗馄炖!”锦曦的声音依旧是一贯的清淡,但却带着一丝冷冽。 汤二当即就躁怒了,抹了一把被铜钱砸痛的脸,扬手就将手里的筷子筒朝锦曦摔去。桌子呼啦一声被阿财一把掀得竖了起来,为锦曦铸就了一面僵硬的盾牌。 汤二的筷子没伤到锦曦,自己的额头却被撞上桌面而反弹回来的筷子筒,给狠狠撞了一下。痛得他兹了一口凉气,霍地一下从凳子上摔到地上。 “二爷二爷,你怎样?” “伤到哪里了?伤的重不重?” “……”汤二带过来的那般人乱糟糟的围住汤二,惊叫声此起彼伏。 这边,洪厨子和谢大掌柜一行,正好赶了过来,撞见眼前这一幕。谢大掌柜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妙!’便见前面被簇围着的汤二,眼皮一番,脑袋耷拉了下去,双手双腿也伸直了不动,跟死了似的。 “哎呀,不得了啦,二爷被人打昏了,你们几个,赶紧去对面的衙门口报官哪,咱们好端端的上门吃饭,飞来横祸啊……” “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五十两银子,给二爷瞧大夫!” “不给银子咱就赖在这不走……” 锦曦料到了很多种混乱的场景,但都是跟打架有关,但没想到汤二却是装晕。有人领头制造混乱,闹动就越发的大。汤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打算装到底了。 “哎呀,我早该料到她年纪浅显,怎么还让她出来处置这种事呢?这下好了,人往这大堂双脚一瞪,咱有理没理都得剥层皮了。”谢大掌柜这边黑着脸埋怨着,正打算上前来跟汤二还有那些已经拉开了大闹一场架势的跟班们赔礼道歉,那边,锦曦再次有了动作。 “晕厥怕什么?我身边有个高手,对治疗晕厥很是有一套!”锦曦哼笑了一声,朝阿贵使了个眼色。对面,汤二带来的那些人赶紧往汤二身旁护,不然阿贵靠近汤二的身。 阿贵撑着翻倒的桌子一下子就跃了过去,接连几记快脚,就把那几个试图阻拦的人给踹得东倒西歪。众人都还没怎么瞧清楚,便见东家姑娘身侧一直沉默得没有存在感的那个叫做阿财的年轻人,如闪电一般窜到了汤二的身侧,又退了回来。 而原本昏厥的汤二,嗷的一嗓子像一头被沸水烫到的猪,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窜到一旁,脸色发白的将自己右脚的鞋子给脱了下来,摔得远远的,然后在那抱着右脚又跳又叫。 “如何,我没有夸大吧?瞧瞧,这不还了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汤二爷?”锦曦袖着手,满面嘲讽的冷笑道。 “好小子,你对老子的脚做了什么?咋这般钻心的痛呢?”汤二爷跳着惊叫。 “能站还能跳,汤二爷身子骨健朗的很呢!既如此,我就送你们去吃馄炖!”锦曦道,看了眼阿贵。阿贵上前,架起汤二,扬手就朝着酒楼门口扔了出去,门口街道上随即响起一阵嗷嗷的痛骂声。 那些带过来的跟班们都红了眼,纷纷撩起裤脚,好家伙,原来这一个个的,都把棍子藏在裤腿里呢! “你们这些护院还愣着做什么?酒楼花钱养着你们,是当摆设的吗?”锦曦朝着那边一众酒楼的护卫怒喝。 随着锦曦一声怒喝,那些护卫终于回神,虽然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在酒楼里的号召力不及老资格的谢大掌柜,但人家是真正的东家,茗山阁的主人。 她一句话,绝对能让他们失了饭碗!护卫们已经来不及做他想了,因为汤二爷带来的那拨人已经主动攻击了,于是乎,两方人马终于在酒楼里拉开了混战。 谢大掌柜一辈子打理酒楼,讲究的是中庸之道,对谁都不想得罪,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东家姑娘,一上来就用了这样极端的铁腕手段,完了完了,谢大掌柜惊愣在原地。洪厨子已经抄起了一把凳子冲进了混战,心里这些时日因汤二爷而憋着的那口恶气,终于得到一个宣泄的机会…… 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小铺子起家的,打从接手的头一日就不入他的眼。 后因她无意中点拨洪厨子,又教授了账房王秀才一套新颖而又简单便捷的记账方法,谢大掌柜对她的看法稍稍改观。觉得她还不算是一无是处,至少,肚子里有点货,最讨喜的是,她性格温婉,不是那种锋芒毕露难相处的人。 可是,这印象才稍稍好转,她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让谢大掌柜对她的看法,再次一落万丈。 “你们几个,快给我住手!”谢大掌柜气呼呼朝酒楼的那些护卫下了命令。 “不准停,谁做缩头乌龟谁滚蛋!”锦曦的声音紧随而至,双手依旧袖在身前,但是眼底已经迸发出能让人感到威慑的气质。 护卫们的犹豫只在片刻,眼前的形势已经不容他们后退了,后退了不仅要收拾包袱滚蛋,且眼前还要挨打。 谢大掌柜见自己的号令,头一回失了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来到锦曦身前,居高临下指着锦曦的鼻子怒斥:“你这是胡闹,赶紧让他们住手,休得再打!” 锦曦冷冷看了一眼谢大掌柜,还有跟在谢大掌柜身后的其他一众震惊却都保持了沉默的管事们。 “我是这里的东家,我说了算!”开合的唇边撩出这句话。 “你是东家,就更要对酒楼的营生负责,开酒楼,迎八方宾客,和气生财。如你这般蛮力处置事情,不成!我都已经跟你言明了汤二那些人的由来,你这捅了马蜂窝看你如何收场!”谢大掌柜气愤滔天道。 锦曦目光从前面那些混乱中扫过,脸上溢出不屑的冷笑,睨着面前这个对自己大吼大叫训斥的老者,道:“谢掌柜的和气用在这样的人身上,不是生财而是败财!敢来我的酒楼吃白食耍无赖的,别说是马蜂窝,就是蛇窟我也敢一把火烧了!阿财!” 阿财闻声往前一步,锦曦抬了下手,阿财会意迅速冲进了混战圈中…… 谢大掌柜彻底被锦曦气得七窍生烟,一甩袖子,“随便你折腾,老夫不管了!”说完,气呼呼的转身回了后堂。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世上有没有活雷 锋? 二合一 这些晃荡在市井的小年轻们,哪里能跟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大酒楼护卫相抗衡?当然,这些大酒楼的护卫,若是遇到真正如同阿财他们那样的高手,那也得嗝屁。 因为阿财的出手,不出片刻,汤二和他带过来的那些人,全被扔出了酒楼门口,且没一个是能站起来的,全部在地上滚饺子。 “青天白日,乾坤攘攘,想来茗山阁吃霸王餐的,就是这样的下场!”锦曦紧随其后跟出酒楼大门,看着满地打滚,尤其被阿贵一脚踩在脸而爬不起来的汤二,扬声冷喝道。 汤二被踩得脸贴在地上,变了形状,挤成一条缝隙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几步开外,那少女青色裙裾的一角。 脸下的地面冰冷坚硬,那少女的声音从头顶罩下来,更是让汤二觉着后背一阵冷风袭过。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外有人山外山,还以为有钱的怕蛮横的,没想到这回自己遇上了一个比自己还要蛮横的人,栽了! …… 锦曦这趟在县城没敢多呆,一来是因为还有三日便是桃枝去老梁家上门的大日子,她家这样的双重亲戚身份,自然要在场。 二来,她过来县城比较匆忙,家里边孙氏和梁愈忠他们都还在挂念,不晓得是发生了何事,县太爷要催促锦曦去衙门。于是,翌日,锦曦一大早便启程回了金鸡山村。 孙氏就像有预感似的,已经等在院子门口的官道边上,锦曦的牛车过来时,老远就瞧见她搭手张望的身影,后面跟着董妈。 “夫人,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董妈高兴的跟孙氏道。 孙氏早已朝牛车这边接了过来,脸上笑容满面。 “娘,你怎么晓得我今日家来?跟掐算的似的,好准哪!”锦曦扶住孙氏的手,麻利的从牛车上下来,笑着道。 “好,好。”孙氏答非所问的将锦曦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遍,点着头道。 且不管这趟去县衙为的何事,只要一眼瞅见锦曦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孙氏悬了两日的心就放回了一大半。 锦曦对孙氏的反应有点惊讶,悄悄朝董妈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大小姐,夫人可没掐算,而是这两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候都站在这路边望呢!不停的唠叨你,担心的不得了!”董妈笑着道。 “娘,你这是做啥?这会子快要入冬了,站久了那风冷飕飕的,回头你着凉了怎么办!赶紧家去吧!”锦曦嗔道,挽住孙氏的手臂朝着官道下面的大院子门口而去。 心里却是又暖又软,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去趟县城跟一千里差得远呢,何况锦曦去县城如今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了,可孙氏还是放心不下,等候在这。 这就是有娘的好处,哪怕你在外再精明再能干,回到娘跟前,你永远都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得到呵护。 吃夜饭的时候,锦曦自然将云州那边赏下来的二百两银子的事情,跟梁愈忠和孙氏大概的交待了一遍,当然,也将自己擅自做主,将那二百两银子原封不动的捐献给望海县衙的缘由,也细细说了一遍。 这世上真是没有包得住火的纸,这二百两银子的事情一说,锦曦当初以身为诱饵,去引毛十八等人出洞的事,终于瞒不住梁愈忠和孙氏了。 两口子惊讶的满面大骇,孙氏更是后怕的脸色都白了,手按上锦曦的脚踝,道:“你这脚踝,就是那回受损的么?” 锦曦点头一笑,孙氏脸上的责怪,很快就被心疼给覆盖住了,眼眶眼见着就全红了。 “大小姐当真女中豪杰,这样的英勇,这就是戏文里面唱的那样巾帼不让须眉吧!”董妈在一旁甩出听过的戏文里的词儿来,夸赞道。 孙氏摇头苦笑,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份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敢,而有半丝高兴。弯腰轻轻捏住锦曦的脚,只喃喃着:“你这个傻丫头,莽撞虫,这样的大事也瞒,让娘说你什么好呢……” 梁愈忠将孙氏扶起坐下,并安慰她道:“董妈说的对,咱们家的曦儿,虽是闺女,却远胜过那些养而不教的儿子!”顿了下,又朝这边的锦曦故意沉下脸来,摆出父亲训斥闺女的态度,道:“你也是,那般大的事情,也该跟我和你母亲知会一声,不至于让我们啥都不晓得,蒙在鼓里傻乐!” 锦曦连连点头,并下了保证,孙氏这才停止抹泪。锦曦接着那二百两银子的话题往下说。 “那县令夫人,话中有话。我看她那一身的珠光宝气,还有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那都不是县令大人的一份俸禄能够支撑得起的。”锦曦回想道。 “两袖清风的官儿实在太少!谁做官也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官儿也要养家糊口啊!”孙氏感叹道。 “把银子捐出去这事,我看曦儿做的对。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咱们家亦农亦商,可不能跟这父母官那结下梁子,要不,往后给咱的铺子使绊子,那损失可远不止二百两银子!”梁愈忠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沉声道。 锦曦点头。 “我当时就想着,望海县衙这块,在将缉拿毛十八他们归案这事往上面报时,铁定是掠过了我那一道。云州那边突然拨下来赏银,分明,这事有人将我的参与,跟云州老王爷那边给详细的汇报了。”锦曦道。 “会不会是陈医正跟云老王爷那为咱家曦儿请功了?他们可是有书信往来的。”董妈在一旁猜测道。 “我和曦儿爹还是刚刚才知晓她的参与,从未跟陈医正那提及过这事,他又怎么能知晓呢?铁定不是他。”孙氏当即就否定了董**猜测。 “那会不会是张屠户过来串门,跟陈医正说到了这事?”梁愈忠思索了一会儿,出声道。 锦曦摇头,先前在从县城回家的一路上,锦曦也一直在猜测这个跟云老王爷汇报的人是谁,张屠户也想到了,但也很快就被排除出局了。 因为,张屠户只知晓前面的事情,后面以身为诱饵引蛇出洞的事情,除了锦曦和千里香的孙玉霞他们,村子里和老梁家这边唯独梁礼辉知晓! “那会是谁那么好心呢?竟然为我们曦儿如此请功?虽说那二百两银子我们不能领受,可是人家那份大恩情,却是要铭记的。”孙氏不解的看向面前的丈夫和闺女,一家人都猜不到,只能叹道。 梁愈忠坚定的点头。这两口子,素来不管是自己行事,还是在教育子女为人处世上,都是秉承着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二百两银子,可不是滴水。在没有找到这个请功的恩人前,这份恩情,将会是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时时铭刻在心头的一件最重要的大事。 不过,锦曦可不这般认为。 “爹,娘,你们也别先急着铭记感恩。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晌午饭,天上也不会白掉银子。早晚有一日,那个请功的人会自己站出来的。” 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可人家把捡到一颗螺丝钉那样的小屁事,都给记在日记本里了呢! “曦儿,你怎么能这样去猜忌别人呢?这分明就是那个请功的人,对咱家有大恩啊!”对于素来以感恩为己任的孙氏,对锦曦这样的说法表示不解,也有点小不满。 “曦儿,你是不是想到了啥?”梁愈忠问。 “就冲着那人给我们请功这事,明着是给咱施恩,可是,暗里却无疑将将咱推到风口浪尖去呢!”锦曦道。 梁愈忠露出琢磨的样子,孙氏和董妈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迷惑,锦曦轻叹口气,将话说的更明白些。 “若是这二百零银子,是望海县衙将我的那一笔也一并申报了上去,那么,这二百两银子我们自然能心安理得的领受。但是,大堂哥早就跟我私下透露了……如此,那人请功,实则是要让我们处于一个难堪尴尬之地,那二百两银子,我要不起!” 锦曦没有要把人心往坏处想的习惯和癖好,但是,她绝对相信这请功的人,一定是有缘由可循的。因果关系,事理循环,这是万事万物的发展规律。 孙氏和董妈毕竟都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人,听锦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能不明白? “居心难测啊这是!”梁愈忠皱着眉头坐在那,喃喃道。 孙氏以手支着下颚,先前的激动和喜悦,瞬间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和隐隐的担忧。 “爹,娘,在事情尚未弄清楚前,咱也犯不着焦忧不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凭着良心做事,该咋地咋地,不怕!” …… 日子过得飞快,那个请功的‘恩人’一直没有出现。 天气越来越冷,白日越来越短,锦曦家前屋后院,屋檐下的筑的那些燕子窝早已空空如也。 院子里的大槐树叶子早落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发黄枯竭的残叶挂在树梢,在初冬的寒风中,飒飒而动。 早上,董妈在院子里洒扫,地面和花坛子边,落着一层薄霜。日头好晚才从东面爬起来,阳光一照,霜花在消弭前泛出一层薄薄的五光十色的光彩。 空气里似乎洋溢起淡淡的喜庆之气。 锦曦精神饱满的拉开屋门走出来,身上换上了孙氏亲手裁做的冬衣,青底银红碎花的襦裙襦袄,领口的地方缝了一圈灰褐色的兔子毛。 紧跟在她身后的出来的,也是同样一身新的锦柔。昨夜临睡前,锦柔突然抱着枕头来了锦曦的屋子,姐妹两个挤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说了小半宿的悄悄话。 等过完年,锦曦就十三岁了,而锦柔,也快要九岁了。九岁的乡下小丫头,如今也渐渐萌生出自己的心事来。 老三老四越发的调皮,孙氏忙于照顾,自然少不得对锦柔这有些微的疏忽。这若是换在别人家,夹在中间的闺女心中定然有点小不平,但锦柔却不这般想。 相反,比起温婉谦和素来不与人争抢的娘亲孙氏,锦柔更喜欢跟强悍能干的长姐那倾诉自己的心事。 而锦曦,也不管自己白日在铺子里有多么的忙,夜里家来,照例会从看书的时间里,抽取些出来,好好的做妹妹的倾听者。 今日锦柔身上的冬衣看起来,喜庆气较锦曦更浓,锦曦还帮锦柔在头上梳着可爱俏皮的双包髻。 简氏看着这一双姐妹从屋子里出来,初升的冬日暖阳从东面照过来,罩在她们二人的身上。那两身喜庆的冬衣,似镀了一层薄金色的滚边。 姐妹两人,一个已然发育,站在那里身量娉婷,眉眼清秀恬静,但双目却清澈传神。形容举止间,俨然透出沉稳大气。 另一个则娇俏可人,站在姐姐身旁,带着婴儿肥的蜜色脸庞上,始终挂着淳朴娇憨的笑意。 锦曦跟简氏简单交代了一声,就要出门。 “大小姐,二小姐灶房的锅里,早饭扣在锅里,有大小姐爱吃的地瓜粥,也有二小姐爱吃的麻薯糯米丸子,你们俩多少喝一点吧,回头晌午饭怕是要等好久。”简氏搁下笤帚,道。 “今日赖床耽搁了时辰,郑家那边怕是很快就要到了,我得赶紧过去。柔儿,要不你去吃一点,垫吧下肚子吧?”锦曦道。 “姐,我也不饿,我要跟你一道过去,一会子新娘子就要过来了呢,有喜糕吃!”锦柔笑嘻嘻道。 可不就是嘛,今日可是十一月初六,是桃枝嫁到老梁家的大好日子呢! “成,那我们一道过去。”锦曦笑道,姐妹俩告别了简氏,挽手出了院子,进了村子。 老梁家门前的青石路面,聚着好多村里的半大孩子,还有些老妪和妇人。 那些半大孩子们摩拳擦掌的样子,一看就是在为接下来新娘子进门的抛洒米糕糖角子而热身。 大房的正门两侧,因为谭氏过世时而张贴上去的白色对联,如今已被火红色喜联覆盖。门楣上,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是粱礼胜专门从锦曦家借去的。 即便这会子是白昼,尚未到夜里,但是,为了增添喜气,粱礼胜已经将灯笼给点燃了。 蔡金山和老姜头站在大红灯笼下面,正在高声说话。瞧见锦曦锦柔姐妹过来,蔡金山赶紧过来打招呼,顺便告知了梁愈忠和孙氏此时的动向。 锦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跟老姜头打过招呼,“我先进去看一眼。” 锦曦拉着锦柔往大房里面进去,堂屋里的其他东西已经全部撤掉并重新布置了。 堂屋正中间悬挂着一副崭新的腊梅报春的中堂,下面是一条长高几,从墙壁的这端一直延伸到另一端。 高几上,摆着老梁家祖宗的牌位,下面是各种供品,跳着烛花的大红火烛。 高几下面,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上面摆着瓜子花生蚕豆桂圆等等这些炒货。 桌子左右两侧摆着一把大靠背的椅子。在桌子前面五步处的地上,摆着两只用稻草编扎而成的蒲团。 堂屋的两侧,分别是三间厢房,还有一间隔成两截,一截金氏住,一截用作灶房。 “姐,奇怪啊,这屋里怎么都不见人呢?”锦柔跟在锦曦身后,打量完堂屋不由诧异问道。 锦曦抿嘴一笑,道:“爹和叔伯他们那些男丁,早上就去郑家凹那边迎亲了,娘和其他请过来帮忙的婶娘们,都在后院的大灶房那忙活呢。” “咱再去二哥他们的新房瞧一眼,就去后面灶房找娘!”锦曦道,拉着锦柔来到那扇贴着大红双喜字的屋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 “哇,二哥的屋子里,真是改头换面了啊!”锦柔站在屋门口,看着屋里面的墙壁,地面,以及那些悬挂在屋梁下方的东西,惊讶的眼睛里直冒光。 锦曦也不由翘起了嘴角,终于明白了前段时日,为何粱礼胜不在自己的屋子里住,而是去跟梁礼青挤一屋,原来,他是在捣鼓这些啊。 原本斑驳的石头墙壁上,被他刷了一层白色的石灰粉,因为白色的缘故,整个屋子的光线似乎都跟着比从前明亮了许多。 原始的土巴地面,也铺就了一层青色的砖头。砖头上面打磨的很工整,没有什么明显的凹凸之处。 “二哥不愧是泥瓦工,这些活计做得真是不赖!”锦曦目光在屋子里的每一处扫过,不得不真心感叹一句粱礼胜的用心。两条用红布拧成的喜带,以x字形贯穿屋梁下方,其间还绑着大红喜球。 咋一眼看去,入目一片喜庆明艳。 床是新打的,还是梁愈忠帮忙打的,因为时间有限,来不及打制那种雕花千斤拔步床,便打制了一种简单的木板大宽床。 床的四角矗着打磨光滑的木柱子,好方便悬挂帐子。床的三面都有高度合适的镂空护栏,锦曦猜测梁愈忠在打制这护栏的时候,必定是为日后的娃儿做了打算。 这样三面有护栏的木床,小娃儿睡上面不容易滚落下来,安全谨慎。 “姐,二哥真是花了大心思啊,这屋里的布置又好又隆重。床,衣裳柜子,桌椅什么的,应有尽有啊!桃枝表姨真是个有福气的人!”锦柔啧啧着赞道。 锦曦眯了眯眼,也是由衷点头,道:“这屋子里的布置,一点都不怠慢表姨!” 何止不怠慢,别说桃枝是前面走过几家的,就算是头婚头嫁,有这样的布置也是村里的高档。更关键的是,这些布置,都是粱礼胜靠着自己的财力和智力,并一手操办出来的。 作为嘎公的陈医正,想要给予钱财支助,但粱礼胜死活不受。 “听说那粱下的大红花球,是大妈剪的呢!村里的那些婶娘嫂子们在池塘里洗衣裳时都说,桃枝表姨是个有福气的呢,能得未来婆婆亲手给剪的花球!”锦柔把从外面听来的话说给锦曦听。 锦曦微笑听着,在这一带,媳妇进门的那些喜事,做婆婆的一般都不亲手操办。 哪怕是帮忙剥一瓣儿蒜,那也是很多婆婆不愿意的。因为这意味着折火焰,婆婆的火焰怎么能折给新媳妇呢! “错了,他们两个能遇到彼此,是他们彼此的福气。”锦曦笑着纠正锦柔的话。 粱礼胜为了迎娶桃枝,不顾村人的白眼,不顾老梁头变相的抵制,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给与桃枝最正式的仪式。 而桃枝,何尝就是如此了呢?她的箱笼里,那些绣活,一件件一套套,每一副每一针每一线,以及每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西厢房里投映在窗上的那抹单薄却埋头穿针引线的侧影…… 锦柔对锦曦的话,似懂非懂,不过,不待她来得及开口询问,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闹动。随即,便听到有等候抢米糕糖角子的小孩子边跑边大声喊叫:“新娘子下了官道,快到村口啦……” “姐,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锦柔瞬间兴奋雀跃起来,拉住同样喜上眉梢的锦曦,就跑出了堂屋。 外面青石板路面上,瞬间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一大堆的人,男人女人,老的少的。 蔡金山和一众等待接应的男丁们,已经举着竹篙站到门外,竹篙上红色的鞭炮如龙般缠绕其上。很快,村口那边开始响起欢快热闹的喇叭和唢呐声,紧接着便瞧见梁愈洲火速的朝着这边跑过来,兴奋的朝蔡金山这边报告迎亲队伍的行程。 众人一听已经到了前面的拐角,纷纷激动起来。蔡金山的手里,拿着火折子,随时准备着点燃。老姜头那边,已经被一群半大小子给团团围住,还好老姜头个头高,笑呵呵的将手里的簸箩给举过头顶,不用猜也知道,簸箩里面铁定是待会要散发的喜食。 “曦儿,柔儿,快些到这边来!”崔喜雀嘹亮的声音,从一片嘈杂喧闹中传过来,锦曦抬眼便瞧见西夹巷的巷子口,孙氏她们那些操持酒席的妇人们,也都挤在那里。 杨氏和那两个乳娘簇拥着金氏站在最前面,杨氏笑得龇牙咧嘴。 崔喜雀正踮起脚尖朝锦曦这边使劲招手,在她身侧,站着一脸喜气的孙氏,董妈,还有大牛家的,春柱家的,以及老姜家和老陈家的几个利落媳妇们。rs 第三百五十三章 桃枝喜嫁 二合一 锦曦赶紧拉着锦柔移到了孙氏和崔喜雀她们一处,这边才刚站稳脚跟,前面的青石巷子里,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响。伴随着喇叭唢呐的鸣音,粱礼胜胸口挂着一只大红喜球,坐在最前面的那辆牛车上过来了。 在他身后的另一辆牛车上面,端坐着头上披着大红盖头,身上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粱礼胜今日穿着一身青蓝色簇新的深衣,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坐在牛车上,朝两边围观的众位村民父老略有腼腆的拱手。 “大嫂,瞧瞧咱家胜小子,坐在那牛车上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呢!”杨氏挽着金氏,抄着大嗓门在那跟金氏用力吆喝道。 金氏的耳朵本就被那炮仗和唢呐声给震得嗡嗡响,这会子杨氏又在她耳朵边这样一吆喝,耳膜都快破了。但是,她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大房又添人了,真好! 跟在新娘子后面的几辆牛车上面,全是码放得高高的嫁妆,箱笼柜子,成套的盆桶,用红绳子捆着的八子捧福的被褥,还有其他一些乡下人家成亲必备的嫁妆,应有尽有。 随着嫁妆整牛车的从众人眼皮子底下穿过,巷子里面那些围聚过来瞧热闹的村人们,都在交头接耳的嗡嗡议论着。 “呀,你们瞧啊,这郑家的人待闺女真是不赖,不是头婚头嫁,还给这么多嫁妆……”有人羡慕。 “以前别人家那些寡妇再嫁的,那是连红衣裳都不好意思穿的……郑家姑娘不就是一直住在梁老三家的那个女子么。听说还是个弃妇呢,被前面男人休了的。从前她去村口池塘里浆洗,低眉顺眼温温顺顺的一个人,没想到还真能豁得出去啊……”有人话里带着鄙夷和嘲讽。 “弃妇再嫁怎么了?办喜事哪有不穿红的理儿?你们呀,是看着眼红,自个嫁妆还比不上人家弃妇,回去埋怨你们娘家去吧,少跟这放屁!”杨氏如今将奉承金氏当做己任,听到前面人群中传来这样的议论,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维护道。 人群中有些看热闹的妇人就不满了。粱礼胜一个一干二净的郎君娶了一个走过几家的弃妇。这事怪新奇的,谁听到那不得背后议论几句? “哟,还以为是谁背后打抱不平呢,原来是梁老二家的呀!呵呵。咱从前可没怎么见你待见你那大嫂。咋。如今人家冒了个有来头的亲爹,你就跟着改天换地啦?”那些议论的妇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立马朝杨氏这边狠狠还击。也不管那边老梁家门口,正在热热闹闹的往下搬卸嫁妆。 “不是改天换地,是转了性子做了哈巴狗了!” “我们就说了,怎么着,你有种就过来封我们的嘴呀!”那几个妇人朝西夹巷这边嚷嚷道。 西夹巷这边的老梁家妇人,还有请过来帮忙的那些妇人们,听到前面那几个妇人的言语,一个个都不觉皱起眉头。 锦曦站在孙氏和崔喜雀身后,也是脸上不悦。林子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几个妇人,是金鸡山村出了名的嘴巴又碎又长,最喜欢拿别人家的事来嚼舌头根子的人。 但是,今日的事情,若是杨氏不接腔,让那几个妇人私下里议论两声,也就算过去了,谁家还没有点事不让人议论呢? 可是杨氏这一接腔,无疑是坏事了,捅到了马蜂窝。那几个妇人很快就将对粱礼胜和桃枝婚事的议论,转移到了杨氏的身上,并集中火力攻之。一个个说话尖酸刻薄的,还没几下就把杨氏给撩得怒气暴涨。 “封嘴是吧?以为老娘不敢?老娘今个不把你们几个的骚嘴皮子给封了,老娘就不姓杨!” 杨氏的马脸瞬间拉下来,朝后面的两个乳娘招呼了一声,三人撸起袖子就要去封那几个妇人的嘴,被孙氏一把拽住。 “二嫂,今个是胜小子大喜的日子,你就别再跟这添乱了!点到为止吧,那边搬卸完嫁妆,新人就得拜天地高堂,咱都得到场!”孙氏跟杨氏道。 “二嫂,三嫂说的在理,那些人嘴皮子素来就没半句好的,咱还真能计较得过来呀?你这会子过去跟她们一吵一闹,这婚事不都被搞砸了嘛?”崔喜雀也赶紧劝说道。 杨氏甩开孙氏的手,指着孙氏和崔喜雀道:“你们两个怕死鬼,人这都欺负到咱老梁家头上来了,你们缩头乌龟还不准我出头么?” 金氏为难的看看那边几个得意的妇人,又看看身旁气得黑了脸的杨氏,拉住杨氏的袖子,央求道:“二弟妹,啥事都比不得胜小子的婚事顺当,咱就别跟人计较那嘴皮子上的一口气了,成吗?” 杨氏诧异的看着金氏,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我为胜小子鸣不平,为大家伙出头,你们不帮我把她们骂走,倒反过来拖我的后腿,都给我滚开,我就要去撕她们的嘴,敢说老娘是哈巴狗!” 锦曦看着杨氏气呼呼的样子,杨氏哪里是真要为胜小子出头?是因为自己不甘被骂哈巴狗! “二妈,你是不是哈巴狗,大家伙心里有数。你要跟她们厮打封嘴,我们也不拦着,但是请你往明后日挪挪。今日是二堂哥成亲的好日子,咱自家人要团结一致把喜事操办的顺顺当当!”锦曦想了下,也站出来劝说杨氏道。 杨氏不屑的朝锦曦瞪了一眼,道:“你这个窝里横的,对外就软了!窝囊样,哼,我都懒得管你们了!”杨氏说完,狠狠一跺脚,带着那两个乳娘气呼呼朝着老梁家堂屋那边去了。 前面那几个妇人得意的挤眉弄眼,孙氏和崔喜雀对视了一眼。孙氏摇头叹了口气,心里自然对那几个妇人不满,但是再不满,孙氏也要压在心里。因为今日是桃枝的好日子,不能闹,千万不能闹! 崔喜雀兴许也是跟孙氏想到一头去了,扶住孙氏的肩,两人拉着金氏赶紧去了那边的大房。后面那些请过来帮忙的妇人们,则都纷纷退回了后院的灶房,继续忙活去了。 锦曦经过那几个妇人身前时。脚步顿了下。扭头目光在为首的那两个妇人身上略停了一瞬,淡笑着开了口。 “几位婶子和嫂子,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快人快嘴,我今个算是真正领教了。不过。当着别人家办喜事来说这些扫兴的话。就有些不妥了。别说我表姨前面走过几家。即便她是路边的乞丐婆子,只要我二哥稀罕,旁人又有啥不屑。好说嘴的呢?” “呵,你们听听,走了一个杨氏,又来了一个曦丫头。”为首的那个妇人双手一拍掌,跟身后的其他几个妇人怪笑着道:“咋,你一个姑娘家的,也要学你二妈来封我们的嘴不成?” 这个妇人的声音很是洪亮,长得更是膀阔腰圆,说话的语气神态,俨然不将锦曦放在眼中。跟她一道的其他几个妇人,都是给她助威的,都用不屑而鄙夷的眼神睨着锦曦。意思全写在眼底,我们就是说了,你能拿我们怎么着? 锦曦扭头淡淡一笑,再次转过来的时候,目光在那几个妇人身上掠过一圈,最后在为首的那个妇人的身上多做了片刻的停顿。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在我二哥和桃枝表姨的婚礼上闹乌烟瘴气的人,我都要她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锦曦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在她说话的刹那,眼底突然迸发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沉和森冷。那种森冷,带着极其明显的警告意味,几个妇人顿时就都怔了下。 为首的妇人也是打了个震,强撑着扬声道:“哟,还真不愧是外面抛头露面的生意人呢,这小小年纪的,还跟人学会威胁了?来呀来呀,看谁怕谁!” 身后,有妇人暗暗拽了拽她,但为首的这个妇人还是强撑着不让步。 锦曦目光冷幽幽的在为首的那个妇人脸上打了个转,突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抬脚从她们面前经过了,且再不回头。 初冬的暖阳照在身上,也抵不住刚才那少女一记狠厉的目光。几个妇人朝着那一抹走开的背影看去,只看到一抹裙角消失在前面的大门里。 “哎呀我的妈呀,梁老三家这个曦丫头,以前没打过交道,方才看她说话,那眼神,哪里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挺怪的!”后面,那几个妇人又习惯性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可不就是嘛,那眼神就像要把咱全给吃进去似的,阴狠狠的,怪吓人的……” “你们也不想想,人家跟郑桃枝那交情深厚的,咱当着人面议论桃枝,人心里能不窝火吗?唉,咱往后还是少当着人面说这些,省的真祸从口出!” 为首的那个妇人虽然也被锦曦给震惊了一把,但毕竟是这群妇人中间的领军人物,自然要表现出她的强悍。 “哼,怕啥?不过一个懂点经商的丫头片子罢了,没权没势的!咱们都是些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里都有吃有穿,没啥能求济得到她家。”她安抚她们道。 “再说了,咱们这朝代,商人再有钱,那地位也是排在咱庄户人后面呢!她拿啥来报复咱?拿银子砸?嘿嘿,她倒是想,可那几间小铺子,还没把本事拿出那么多能砸死人的银子来呢!”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哈哈笑起来,有人还开玩笑道:“我倒希望被她那银子给砸死呢,砸死了我,我家儿子过两年娶媳妇的聘礼钱就不愁咯!” 前面的青石巷子里,再次传来一阵哗然,还伴随着老姜头的笑声。 “在抛喜食了,赶紧去抢!”人流都开始朝老姜头笑声那边涌去,几个妇人的谈笑也被打断,一个干净精神抖擞起来,混进人群奔过去抢夺喜食去了。 锦曦挤进堂屋的时候,堂屋里面外面全都是人。跟先前西夹巷那边的不良气氛截然不同。堂屋这里,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喜气。 八仙桌前面腾空出一块空地,粱礼胜和桃枝,并排站在一块,桃枝头上的红盖头已经被揭开,露出里面略施薄粉的一张脸。 虽然是走过了几家,比粱礼胜还大了几岁,但是,桃枝的身体因为得到了很好的调理,心情也是极度的愉悦。没有生养过孩子的身姿。半点都不输给那些黄花大闺女。 一身喜庆热闹的大红嫁衣,愈发呈现的脸若桃花,眉如柳叶,脸上带着羞涩拘谨的笑意。垂着眼站在那里。俨然是个温婉敦厚的好女子。好媳妇。 陈医正和老梁头分坐在八仙桌的左右两侧,只等着他们这对新人拜过了天地,再来拜他们。 陈医正脸上堆不住的全是笑。眼里含着欣慰之色。而坐在另一边的老梁头,虽然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恭贺声,也是在笑,可是,老梁头心里的苦涩滋味,却不能言明。 且不说自己对这孙媳妇,打从起初就不满意。若是没有陈医正的点头,老梁头宁可打死粱礼胜,让他终身不娶,也不可能答应让他去娶一个走过几家人家的残花败柳! 唉,不过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老梁头看到眼前的这幅热闹的成亲场景,满脑子都是至今下落不明的梁愈梅。 若是梅儿没有翘跑,也该要举办亲事了。他和谭氏可是给她准备了好多好多的嫁妆呢,那个败家的,卷了嫁妆银子跑了,连给谭氏披麻戴孝都没有…… “姐,我怎么瞧着爷笑得像牙疼呢?”锦柔暗暗拉了拉锦曦的手,压低声道。 锦曦将目光投向老梁头,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到底是锦柔的眼力大为进步了呢,还是老梁头掩饰的水平下滑了?抑或是他压根就不想掩饰?因为他那笑容里带着的牵强和苦涩,只要跟陈医正由衷的笑意一比较,就实在太明显清晰了。尤其是当一对新人二拜高堂的时候,陈医正稳稳坐在那里受着,老梁头则下意识的把身子往一边偏了偏,梁礼辉站在老梁头身后,下意识抬手把老梁头往中间扶了一下。因为这一扶,老梁头坐正的受了一对新人的拜。 当时堂屋里人多嘈杂,也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锦曦眯了眯眼,又看向梁礼辉,他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二弟和二弟妹夫妻对拜。 “爷怕真是牙疼了。”锦曦对锦柔低声道,但愿老梁头先前那个动作是无意识的,不然,就是当真的顽固。孙媳妇都进了门,做爷爷的还不认,这是一种拎不清的愚蠢顽固。 接下来,粱礼胜和桃枝又分别给老梁头,陈医正,还有金氏跪下磕头。老梁头喝了茶,象征性的给了一件寓意吉祥的物件给一对新人。陈医正给的是一封封住了口的红色纸袋。 桃枝不敢去接那封袋,看向粱礼胜,粱礼胜也迟疑了下,陈医正已经将那封袋给塞进了粱礼胜的手,还抚着胡须笑着道:“这是嘎公的一份心意,你们没得理由拒绝,赶紧收下!” 粱礼胜和桃枝对视了一眼,封袋里面轻轻薄薄的,难不成是银票?粱礼胜和桃枝都感激的跪拜下去。 锦曦也在一旁猜测那里面必定是银票! 到了金氏这边,大家伙都将目光落在金氏身上。在村里人的眼中,金氏虽说如今找着了亲爹,身价突然抬高了,可金氏这个人还是从前那个憨傻沉默的老梁家长媳。 实则不然。 这几个月里,陈医正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外来的求医问药者,不是因为他倨傲,抑或别的,而是他的精力有限。 他一面要悉心为未来的外孙媳妇桃枝诊断身子,另一面,陈医正对金氏头脑混沌,一直是块大心病,每每想来就愧疚心疼,整夜难安。 这几个月里,陈医正废寝忘食,尝试了各种法子想要医治好金氏的脑疾,无奈金氏的脑疾实在根深蒂固,非一般药石无灵。 但是,因为有陈医正为金氏的悉心调理,金氏的病情却是得到了很大的缓和。金氏如今紧张时说话就结巴的毛病没了,笑容里的憨傻之气退了些,说话较之从前,似乎能够清晰条理一点。 众人都把目光落在金氏的身上,大家都很想知道金氏会准备什么样的见面礼送给桃枝。 只见金氏从脖颈上取下一根绳子,绳子原来应该是别的颜色,因为贴身戴着,如今都变成了黑色。上面还串着一根毫不起眼的钥匙。 那东西一拿出来,边上就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大家伙循着笑声找去,发笑的人是杨氏身后的那两个乳娘。 杨氏自己也是一副憋着笑的样子,立刻就被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辉以及灵宝等人的目光给瞪得背过身去。而两个乳娘也缩着脖子垂下眼。 这边,金氏毫不理会别人的嘲笑,拉过桃枝的手,将那跟绳子以及绳子上的钥匙放到了桃枝的掌心,又把桃枝的手指一个个压下去,让桃枝紧紧握住那钥匙。 桃枝看到掌心里的钥匙,先也是有点想不明白,扭头看向粱礼胜,粱礼胜微笑着看着她。桃枝瞬间就明白了金氏此举,代表着什么,当即心下猛地一震,惊愕的不能言语。 金氏温厚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把桃枝的手,和粱礼胜的手放在一块,然后重重点点头。 桃枝的眼眶当即就红了,紧紧握着那跟毫不起眼的钥匙,也啥都不说,整个身体跪倒在金氏的脚边。连着给金氏磕了三个响头,带着颤音唤出了一声“娘!” 金氏受宠若惊的‘诶,诶,娘在。’了两声,便也乐的合不拢嘴了。 一旁看着的老梁家的其他人,如梁愈忠他们,大多都是一脸的惊诧和动容,孙氏更是背过脸去,悄悄擦去眼角喜悦的泪水。 当然,老梁头和梁礼青这一老一少,则只表现除了惊诧,却没有动容,更不可能有喜悦。梁礼青甚至暗暗搓着自己崭新的衣裳一角,站在人后面,目光愤然的盯着前面那一对跪拜的新人。 锦曦眉毛舒展开来,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桃枝表姨和胜堂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二人终于苦尽甘来了。 对金氏,锦曦也不由敬佩起来。 金氏此举,无疑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大房的管家权,全权托付给了桃枝。 在这个封建时代,约束妇人的礼仪规矩实在太多。在家从夫,嫁人从夫,夫死从子。这新媳妇嫁进门,哪一个不是要被婆婆狠狠调教的?哪个不是伺候着公婆,小姑子这些人,一日日一月月的熬上来的? 十年的媳妇熬成婆,若是婆婆年纪轻,身子骨好,那媳妇就永远都难有出头之日了。从前谭氏的存在,就是最有力的验证。 没想到,这个弃妇郑桃枝才刚踏进老梁家的门,婆婆金氏就把大房的掌家权力全部给了她,这份宠溺和抬举,在金鸡山村实在是头一份! 虽然老梁家如今分了家,谭氏又过世了。但是,这个时代不管是公顷王侯之家,还是乡下的农家,在长房长子长媳这块,都给予了极其的重视。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梁愈驹和金氏作为大房的对外和对内的掌家人,对于整个老梁家各房的内部事务,那也都是有发言权的。 梁愈驹自己都是三观不正,正在西大坝服刑,即便出来了,他的言语在家里也是再没什么份量了。而可怜金氏大半辈子都脑子混沌,根本无法担起此任,才让老梁家如今操办大事时,后院那块群龙无首,让杨氏上蹿下跳。 不过,从今往后就不一样了,梁礼辉入赘走了,粱礼胜一跃成为老梁家的长房长孙,桃枝自然也一跃成了长房长孙媳,更是谭氏的内宅接班人,远比杨氏出来主持事情要名正言顺。 “姐姐,不就一根钥匙么,表姨怎么感激成那样?眼泪都簌簌的滚下来了呢!”锦柔对这些深一点的东西有些瞧不明白,低声嘀咕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说大话不怕闪舌头 二合一 “柔儿,这钥匙好啊,大妈给的不仅仅是一根钥匙,而是表姨从今往后在咱老梁家的地位!”不管锦柔能听懂多少,锦曦都如此道,锦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作声。 那边,一对新人又挨顺的给梁愈林两口子,梁愈忠两口子,梁愈洲两口子敬茶。这些叔叔婶子们都纷纷给这对新人,送上了见面礼。接下来,一对新人被簇拥着送进了洞房,而前来恭贺的亲戚们,则都被请去了两边邻居家的堂屋里落座,等待酒席开宴。 粱礼胜和桃枝的新房里面,早已被各种披红挂彩的家具物件给填塞了个满满当当。桃枝含羞带怯的被全幅妇人给搀扶着送进了新房,斜坐在床沿边。屋子里面围了一堆的妇人孩子。 桃枝忙着给这些人分食喜糕点。 锦曦和锦柔陪着她在新房里坐了一会儿,锦柔的目光总是往桃枝的头上发髻上扫过。抹了头油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在脑袋后面盘着一个圆圆的发髻,边上用红色的绒花罩住。 “柔儿,姨把最好看的绒花,给你留了两对,等回头得了空,就拿给你,啊!”桃枝瞅住个空闲,跟锦柔悄声道。锦柔终于放心的笑了,新娘子头上的花,可一直是她最惦记的呢! 这场酒席,因为有众人的齐心,从头到尾都置办的很顺利体面,宾主尽欢。从来不嗜酒的粱礼胜,今日大喜。竟被众人给灌了个酩酊大醉。 那些一起的年轻人都打趣他今夜不能洞房了,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当然,今夜粱礼胜到底能不能洞房,唯有桃枝清楚了。 不过,从翌日桃枝那泛着水光的眼眸,和那粉面桃腮,以及粱礼胜那浑身上下如沐春风般的神采奕奕,还有两人眉眼交汇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却自有一股脉脉的柔情流转之意。让人不难猜测。昨夜。两人必定是成就了好事了! …… 杨峰终于考中了秀才,喜报传回金鸡山村,整个村子为之沸腾。村人纷纷为杨家送去恭贺,梁愈林和杨氏一家三口。自打杨峰考中秀才的消息一经证实之日起。便丢开了金氏。一日到晚的扑在村西头的老杨家那边。 梁锦兰沉浸在秀才夫人的光环中,每日沉浸在村妇们的恭维声中,飘飘欲仙。 …… 今冬的第一场雪粒子下过后。锦曦家那十几亩的田地里,油菜长得有小腿高,叶子青扑扑的。冬小麦也早就种下去了,田地里的农活相对进了一段农闲期。 蔡金山带着那四个长工,也没闲着,开始给家里院子里的那些果树,绑上稻草搓成的绳子,一圈圈护住树干,抵御即将来临的隆冬和雨雪。 孙氏和董妈,则是忙着照看她们的菜园子。菜园子里,大白菜长势好,韭菜一茬茬的,白萝卜也从冷硬干裂的土地里面,露出一圈白色。 锦曦喜欢吃菠菜,孙氏还特地劈了两块菜地,专门用来种菠菜。因为菠菜比较娇弱不能耐冻,梁愈忠还专门削了几根竹弓,插在菠菜畦的两侧,上面搭上轻薄透气的麻线袋子,好用来保温御寒。 因为临近腊月,铺子里的事务越发的繁忙起来。梁愈忠和锦曦每日早上天还没亮就得起床,赶去镇上。冬日昼短夜长,下昼的时候赶回来,没一会子天色就黑了。 这日,早上起日头就没有起山,天空一直灰蒙蒙阴沉沉的,风呼呼作响,眼看着一场雪是迫在眉睫了。 锦曦在镇上的千里香盘完最后一笔账目,合上账簿,崔喜雀从后面灶房端着一盆热腾腾的鸡汤送到前面,搁在炉火上温着,一边跟锦曦说着话。 照着分家时候说好的,八月头上老梁头是跟四房住。于是八月上旬,梁愈洲便辞了镇上千里香铺子的差事,把铺盖搬回了老梁家后院的西厢房住着。租出去的田地收了回来,种下了油菜和麦子,重新过回了庄户人的日子。 而崔喜雀则继续留在镇上,只是隔三差五的回去看看,给老梁头浆洗衣物,倒也照料的过来。 “杨峰中了秀才,如今你兰儿姐是秀才妇人,他们老杨家富裕,如今啊,你兰儿姐在村里腰杆子谁都没她硬了。从前那些背后道论她未婚先孕的村妇,如今一个个都跟哈巴狗似的贴上去。这里面,就有刘家的,王家的那两个眼皮子浅的!”崔喜雀一边搅动着锅里热腾腾的鸡汤,一边忿忿然道。 锦曦合了账簿,转移了心神。这刘家的和王家的两个妇人,在锦曦家连续开了三间铺子又盖了大屋子后,突然就对锦曦一家老老少少热络起来。因为热络,那两个妇人回回来锦曦家走动,找孙氏说话,都是围绕着杨氏和梁锦兰进行,背后数落着杨氏和梁锦兰的种种不是。 孙氏其实最不喜欢那种背后说别人长短的妇人,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没一两回,孙氏便借口敷衍打发了那两妇人。 锦曦对崔喜雀那淡笑了下,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稀奇!” “昨儿我家去给你爷洗冬衣冬裤,刚巧遇着兰丫头打发那个叫做灵芝的乳娘过来,也不晓得是送些什么吃食,那包装一瞧就是这镇上买不到的吃食。可把你爷给稀罕的!我们这些人一日三餐的伺候着,都比不上她那临时起意的贵重一送!”崔喜雀摇头说道,一边侍弄着边上的炉火。 锦曦笑着摇头,梁锦兰那不是孝敬,是显摆。锦曦开始整理桌上的账簿,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看来今日夜里雪就要下来了。 “曦丫头,你一会子家去帮我捎带样东西。”崔喜雀又道。蹬蹬着去后院灶房取了半斤猪肝过来,交给锦曦。 “你爷这几日一直嚷嚷着腰酸,说是给熬住了,得沾腥荤。这猪肝你捎带给你四叔去,让他给你爷炖汤补补!” “四婶子,你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对爷蛮上心的嘛!”锦曦笑着接过。 “嗨,没法子呀,谁让她是你四叔的爹呢!”崔喜雀撇撇嘴,凑近锦曦道:“我也不瞒你。你爷那腰酸腿疼啊。可不是熬出来的。他哪一日不要去后面山上你奶那坟头边坐一会子?是走山路扭到了的!” 锦曦惊讶,她这段时日忙着镇上和县城的铺子里的事情,几乎都没功夫进村,还真不晓得。 “自打你奶过世后。你爷就养成这个习惯了。每日早饭后都得去后山你奶那坟头坐一会。村里有人在那块拢松毛,瞧见好几回了。人都说你爷重感情,不忘你奶!唉。冲着老头子有这份难得的情谊,我和你四叔也甘愿买荤孝敬他!” 当天下昼,锦曦和梁愈忠的马车还行驶在官道上,雪粒子便叮叮当当的落了下来。 锦曦袖着手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前面是梁愈忠和阿财并排坐着赶车。突然,一直稳稳行进的马车突然慢了下来,接着便彻底停住。锦曦听到梁愈忠的声音在车厢外面响起,但不是跟她说话。 “二哥,这天都要黑了,你们急匆匆是要去哪里?”梁愈忠问。 车厢两侧的小车窗,早已被厚厚的青色岫布给盖住,锦曦撩开前面的车厢布盖,一眼便瞧见迎面过来了一辆马车,坐在马车前面的是梁愈林和一个面生的小厮。 “哟,是老三啊,收工啦?”梁愈林的身上穿着厚厚的簇新冬衣,手上戴着手捂子,头上还戴着能将双耳遮住的雪帽。 “这不,我家兰丫头和秀才姑爷说了,要给我和兰儿娘在镇上置办一套宅子,最好是能选个靠近学堂的宅子,等过完年开了春,送柏小子入学,这不赶紧过去瞧瞧呗!今个夜里就歇在杨记布庄不家来!”梁愈林笑哈哈的跟梁愈忠说话的当口,他身后的车厢布盖也被打起来,杨氏和梁锦兰从里面露出脸来。 “入学好!咦,柏小子呢?咋没跟你们一道?”梁愈忠诧异问。 “我们赶着去镇上瞅宅子嘛,那小子皮实不省心,带着他添麻烦,就搁在他嘎公那边。”梁愈林道。 杨氏瞧见了锦曦,哼了一声,抄着手像贵妇人一样的靠在车厢里不做声。倒是梁锦兰探出头来,跟梁愈忠笑着问了好。 “曦儿妹妹,天这般冷,还在外奔波,真是辛苦操劳呀!”梁锦兰笑眯眯道,脸上的表情俨然一个疼惜妹妹的好姐姐。 “兰儿,你道谁都跟你这样的好命?你妹子她又不是秀才夫人,她不操劳奔波,哪里来的吃穿?唉,同人不同命啊,有什么法子呢!”梁愈林扭头跟梁锦兰道。 梁愈忠脸色变了变,梁愈林又接着对梁愈忠道:“老三啊,你们也别太灰心,如今你那侄女婿中了秀才,不出两年,那还得接着往上攀做大官的。到时候给咱家兰儿挣了个诰命夫人家来,你家曦丫头和柔丫头,就让兰丫头照拂一把,好日子在后面等着呢!” 梁愈忠一听这话,脸色更不好看了。二哥父女俩这明面上说着心疼和照拂的话,可是听在耳中,怎么都像是在挖苦嘲讽呢? 后面车厢里的锦曦轻笑了一声,把帘子挑开上半身从车厢里钻出来,笑眯眯问道:“求仕之途前路茫茫,堂姐夫这才万里征程这才踏出头一步,二伯和堂姐就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来。我是该佩服你们的强大信心呢?还是该说你们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曦丫头,你这话啥意思?合着你是在咒我家杨峰不能再考更高的功名?你安的什么歹毒心思啊你?”杨氏从里面探出来头来,拉着马脸朝锦曦横眉怒视。 锦曦冷冷扫了一眼杨氏,道:“能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取决于他本人的努力,而不在于旁人的三句两嘴。辉煌过后便是黯淡,堂姐夫尚未登顶辉煌,你们还是留着那份高调迟些时候再炫吧!” “啧啧。这就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杨氏气鼓鼓啐了一口,缩回了车厢里面。 梁愈林和梁愈忠兄弟俩都选择了沉默,梁锦兰没有锦曦预料中的怒意,而是对锦曦缓缓扯开一个笑脸,然后,红唇轻启,咬出一句唇语,也很快的缩进了车厢里面,车厢的布盖随即落下,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梁愈林跟梁愈忠笑了下。催促那小厮扬鞭赶路。载着杨氏和梁锦兰的马车,呼啸着挨着锦曦他们的车厢驶过去了。 锦曦读懂了她的那句唇语:好戏在后头! “曦儿,坐进去吧,雪粒子越发大了!”梁愈忠沉默了一会。扭头跟身后的锦曦道。风像冰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闺女清秀白皙的面庞上。冻得一片淡淡的红色。加之这段时日的忙碌操劳,闺女的脸又瘦削了,眼睛下方洒着一片淡淡的青影。越发显得又白又憔悴。 梁愈忠黑堂堂的脸上,布满了心疼和愧疚。 回到温暖的家中,吃过了夜饭,锦曦钻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被窝里看书。她看的书,都是从县城书局里淘回来的,不是才子佳人的话本,也不是什么杂技野史,更不是科考方面的正统文字,而是一些比较实用的,关于种田养殖这块的书籍。 东厢房内,梁愈忠和孙氏也并排躺在床上,压低声商量着什么,烛火亮了大半夜才熄灭。 屋外,风渐渐小了,雪粒子的叮当声也渐渐远去,天地间,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落地即融。 翌日早上,锦曦推开屋门,闯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纯净的白色。对面的西厢房屋顶上,青瓦盖上了厚厚的雪被。院子里的石头桌子和凳,皆被白雪覆盖。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如鹅毛般飘扬而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锦曦搓着手,站在屋檐下抬头望雪,下意识呢喃出一句红楼梦里面的词话。 “那得富裕成啥样啊?只怕皇帝家都不能那样吧?”孙氏慈爱的声音从一端响起,随即人便走了过来。 “娘。”锦曦扭头朝屋檐下走来的孙氏唤了一声,孙氏穿着厚底蓝花的冬衣,臂弯里搭着一件镶嵌着兔子毛的斗篷。 “今日下雪,官道上通车不便,你爹早上出去还没走一段,车轱辘都陷进去,费了好大的劲头才弄出来,今日呀,你们怕是都去不成铺子里了!”孙氏走过来跟锦曦说道,抬手已经将臂弯里搭着的兔子毛斗篷给锦曦系在脖颈上,又撸顺了锦曦两肩的褶皱。 “嗯,那就在家歇息。我爹呢?”锦曦问道。 “进村去你爷那看望去了。”孙氏道。 锦柔披着斗篷,戴着雪帽,赤手拿着铲子,戴着文芸文安从外院那边过来,鞋子踩在雪上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雪在头上下,几个人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发亮,一副激动的模样。 “哟,我的小祖宗,一大早饭都不吃就去堆雪人了?快快快,过来屋檐下拍下,瞧这浑身的雪!”孙氏朝锦柔伸出手去,锦柔笑嘻嘻的过来,任由孙氏给她拍打身上的雪,大声问道:“娘,今日下雪,晌午做啥好吃的?” 孙氏微笑着刮了下锦柔的鼻头,道:“你想吃啥?” 锦柔想了下,随口报出好几样,孙氏笑着一一点头。又问站在一旁的锦曦,“你呢?” “甜栗子米粉粑,辣子白萝卜炖牛肉。”锦曦道。 孙氏很干脆的点头,“成,我这就去准备,今个难得大家都聚齐了,回头炉子上温壶米酒,去把你桃枝表姨和二堂哥也喊过来,桃枝做的栗子米粉粑最地道了。” “娘,那我这就进村去喊表姨过来!”锦曦自告奋勇,孙氏点点头,给她正了正雪帽,叮嘱路上慢些走,别滑着了。 锦曦怎么可能会滑着呢,因为带着阿财呀! 村口的池塘,都结了冰,塘坝边有妇人蹲在凿了洞的水窟窿边浆洗,北风卷着雪花呼啸着。锦曦拉拢紧雪帽,进了村子,径直来到老梁家。 前面大房的堂屋里,桌椅物什摆设整齐,地面洒扫干净。整个屋子里收拾的干净利落,无疑,这是出自桃枝的手笔。 堂屋里面生着炭火盆子,还摆着暖桶。决计在这里过完了年再动身去云州的陈医正,靠坐在暖桶里,腿上摆着一本大部头的医书画卷。 灵宝和梁礼青正一左一右的围在他身旁,听他讲解手里的奇经八脉图。梁礼青听得少有的认真,锦曦进门他头都没抬一下。 粱礼胜在一旁捣鼓两把铲雪的铲子,一侧新房的屋门开着,金氏站在那里。伸出双臂。桃枝手里拿着一根长丝带,正跟金氏那丈量身形。在她们身旁的桌面上,摆着一卷毛绒的衣裳料子。 好温馨和谐的一家啊,跟从前相比较。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锦曦进了桃枝的屋子。跟她说了来意。桃枝含笑着收回丈量的丝带。在一旁的毛绒布料上做下记号,然后才抬眼跟锦曦道:“成啊,我这就收拾了跟你一道过去。不过我晌午不能留在你家吃饭了。” 她的目光瞟了眼堂屋那边,锦曦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家中又是嘎公又是婆婆又是小叔子这一大家子人,她作为主妇可不能撇下他们不管自己跑出去吃饭。 锦曦会意,笑了下,自己家今日也是一家人小聚打牙祭,没有打算邀请其他人的意思。 “成,那表姨你赶紧过去一趟吧!”锦曦笑着催促道。 “你呀,真是个馋猫,唉,冲着你稀罕我那手艺,表姨我怎么着也得走这一趟!”桃枝嗔笑道,来到屋门口把粱礼胜招了进屋,跟他交代了一声,粱礼胜微笑着点头,道:“我去换双鞋子,送你过去!” 回来的时候,外面的雪渐渐有收小的势头。锦曦和粱礼胜桃枝夫妇,以及阿财四人路经村口那口大池塘时,瞧见村里好多半大的孩子,都顶着风雪在那池塘边上嬉耍。 “水窟窿里真能钓到鱼儿吗?”。桃枝在塘坝上稍稍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见到底下那些半大孩子们中间,不一会儿就传出一阵欢呼,谁谁谁又钓上了大鱼。桃枝忍不住问身边的其他人道。气温太低,话说出口,只看见白气缭绕。 “能吧,以前冬天水面结冰冻,我们也是这样凿开冰洞来钓鱼的,有时候运气好,还能钓出大鲤鱼来!”粱礼胜摩拳擦掌道。 “水面结冰太久,鱼儿在冰下面憋得久了,晕头转向。有个冰窟窿,能让它们透气,便都一窝蜂的涌向这里。”锦曦想了一会,如此解释道。 桃枝似懂非懂,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粱礼胜道:“曦儿妹子说的兴许在理,难怪以前我从冰窟窿里面钓上来的鱼,都没往常那些水里捞出来的鱼儿蹦跶,一条条呆头呆尾,傻里傻气的!” 桃枝捂嘴笑了下,意思很明显,粱礼胜就是最傻里傻气的。粱礼胜摸着脑袋嘿嘿一笑,锦曦把这二人眉眼间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心里也跟着悄悄的乐呵。 小两口感情好,蜜里调油呢! “咦,那个不是柏小子么?不是随着二叔二婶他们离开家了么?”桃枝指着塘坝下面,池塘边混迹在一群半大小子中间的一个男孩子,推了下粱礼胜,道。 锦曦和粱礼胜都朝那边看过去,混杂在一圈半大小子中间的那个,身上的穿着的衣裳,头上戴的帽子,手上的捂子…… 一看就要富气很多的,可不就是梁礼柏么?他跟在别的孩子们后面,盯着那冰窟窿看,嘻嘻哈哈你推我搡的,闹做一团。 “柏小子,你干嘛呢?冰窟窿不严实,你赶紧往边上去!”粱礼胜站在塘坝上,朝梁礼柏那边摆手大声喊道。 梁礼柏循声抬头,瞅到塘坝上驻足观望的几人,翻了个白眼,又继续他所关注的事情去了。 “嘿,你这臭小子,你爹娘呢?我跟你说,小心脚下,别踩到冰洞上面去了,一会子就家去,听到了没?”粱礼胜还是有些不放心梁礼柏,便又朝他那边吆喝了几嗓子,这回,换来梁礼柏更大的白眼。(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掉进了冰窟窿 二合一 “好心当作驴肝肺。”锦曦嗤笑道,那种打小就歪眉斜眼的小子,能听进去这些关照的话,才是怪呢!锦曦拉起桃枝的手,道:“表姨,咱赶紧过去吧,别让我娘等太久。” 桃枝诶了一声,两人搀扶着踩着雪下了塘坝,朝着锦曦家这边去了。还没走到锦曦家前面的官道处,就听见身后池塘的方向,突然传来孩子们的一阵喧哗,其间夹杂着巨大的恐慌。有些胆子小些的孩子,当场就吓得扯破了嗓子嚎哭出来。 混乱中,听到有人在大声喊叫:“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掉进冰窟窿里啦……” “不好,就晓得要出事!”亮礼胜咒骂一声,扭头就朝着身后的池塘方向拔脚跑去,因为地上有积雪,行走都是极其的不便,何况奔跑呢?锦曦和桃枝对视了一眼,两人毫不犹豫也跟着转身追了过去。池塘边,还是先前的那群耍戏的半大孩子们,不过这会子一个个全都吓得慌了阵脚。在他们恐惧目光集聚的池塘水面,厚厚的冰块破了一个木盆大的窟窿,里面直往外咕隆着水泡,一个黑脑袋在里面不过浮沉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一个人影拨开那群吓得瘫软在池塘边的孩子们,一边脱掉身上的冬衣冬袄和鞋子,一边已经往那咕着水泡的冰窟窿那爬了过去。 锦曦和桃枝阿财三人赶到的时候,只瞧见粱礼胜用手里的大石头把那冰窟窿旁边的冰块砸开好几条大裂缝,然后自己一个猛子也扎进了冰窟窿里面。 桃枝惊得‘啊!’了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去找蔡管家他们过来帮忙!”阿财低声请示道。 “好,让我娘和简家嫂子赶紧烧一锅热水,准备泡澡的木桶,还有驱寒的红糖老姜茶!”锦曦急切交代了两句,阿财点头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去,他不会水,不能下去救人,但也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锦曦看到池塘边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一群半大孩子们,梁礼柏不在! “狗蛋,你们几个赶紧回村子去喊人帮忙。快!”锦曦指着孩子群中大牛家的老三。大声道。 狗蛋被这锦曦的声音喊得回了魂,赶紧喊上边上几个孩子,一溜儿的往村里跑了去。锦曦和桃枝赶紧绕到池塘那边,桃枝拾起粱礼胜脱下来的衣裳鞋袜。明着嘴角盯着那冰窟窿。担心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是谁掉进了水里?是不是柏小子?”锦曦揪住其中一个孩子急声问道。梁礼柏先前还跟粱礼胜翻白眼来着,一会子功夫就不见了,难道是他掉进了冰窟窿? “是金水龙!”那个孩子吓得颤声道。 “金水龙?”锦曦惊讶。 “是梁礼柏把金水龙推到水里去了!”孩子群中很快又有人大声喊起来。接着其他的孩子们都跟着喊叫起来。 锦曦和桃枝都被这些孩子们的喊声给震住了,金水龙?锦曦在脑子里快速搜索那个孩子的名字,以及和他相关的资料。很快,脑子里就蹦出了一些信息,接着,锦曦的脸色就沉了几分。 “曦丫头,你二哥他咋还没出来?不会有啥事吧?”桃枝抱着粱礼胜的衣裳,在岸边急得团团转,村子里的救兵都还没有赶到,桃枝急的都快哭了。 “表姨你莫急,我二哥水性最好!”锦曦安抚着桃枝,一边踮起脚尖朝村里那边张望,只希望那些回去搬救兵的孩子们能够快些,再快些。而留在池塘岸边的其他孩子们,有的吓软了脚不敢动弹,有的则坐在岸边哇哇大哭起来。 很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村口的人,村民们一个个都从家中奔了出来,朝这池塘这边跑来。而池塘对面,阿财,蔡金山,蔡庆阳他们,带着家里的四个长工,拿着竹篙和绳子也都赶过来了。 金水龙是遗腹子,家里只有一个娘,幸好还有两个叔叔。金家的男人们神色慌张的抢在前面朝池塘这边跑来,金水龙的娘在两个妯娌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着朝这边奔来。 金水龙的两个叔叔到了池塘边,鞋子都顾不得脱就踩着滑不溜秋的冰面,朝着前面的冰窟窿移去。还没行到几步,冰面上就传来嘎嘣一声脆响,金水龙的四叔一脚踩到了水里,若不是一旁的三叔一把拽住,也要落进水里了。 “娃儿爹,你当心啊!”那男人的婆娘在岸边看到,吓得跳着脚惊呼。 村里其他的一些水性好的男人们,都纷纷脱了鞋袜要踩冰过去援救,俨然,这池塘水面的冰块厚度,尚未达到一定的程度。陡然间承载这么多成人的重量,眨眼功夫原本光滑如镜的冰面,便瞬间出现了无数条裂缝,呈辐射状朝周边扩散! 又有好几个村人都踩破了冰,差点落了水,岸边的婆娘们尖叫声一声盖过一声。 人群中那些上了年纪经验丰富一些的人纷纷建议,让大家伙莫要一股脑儿的往冰面上冲,这样不止不能相助还是添乱!男人们都聚在岸边急着筹集法子。 金水龙的娘头发已经跑得散开了,身上的衣裳在先前的奔跑中也不晓得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破了一大块,也是浑然不顾。哭着喊着要踩冰面过去,被一旁的其他村妇们拉住劝着。 突然,冰窟窿的地方传来一声剧烈的水响,然后两个脑袋从水底下探出来。 “是胜小子和金水龙!”岸上的人群中引起沸动,金水龙的娘忘了哭泣,张大眼睛盯着那冰窟窿面,恨不得再冲过去。 粱礼胜的一只手臂搭在边缘的冰块上,应该是想要撑出水面,可是那些冰块经过了很大一番折腾。此时已经出现了裂缝并且很脆弱了。 嘎嘣一声,被搭着借力的冰块断裂成无数碎冰浮在水面,粱礼胜的身子再次沉进水里,村人们惊呼着,只有那几个水性好的敢上前。还好蔡金山用绳子将他们几个的腰全部系住,然后一个个的踩着冰面往前面的冰窟窿的地方移去。 桃枝已经紧张的完全不能言语,和锦曦拽在一起的手指,用力的差点掐破了锦曦的指头。 好在很快,粱礼胜的脑袋便再次露出了水面,举起一只手朝岸上这边做了个求助的手势。然后很快便再次沉了下去。绳子最前端的蔡庆阳。一个猛子扎进冰窟窿,一阵水响中,蔡庆阳,粱礼胜。还有被粱礼胜紧紧用手臂箍住的金水龙。终于上了岸。 粱礼胜整个人的脸全白了。抱着肩膀直打哆嗦,在冰水里面泡了那么久,根本就站不起来。锦曦赶紧让阿财背上粱礼胜。快步送去了她家。 这边,那个叫做金水龙的半大孩子,浑身上下直往下滴水,脸上一片青色,眼睛紧紧闭着,嘴角的地方全紫了。她娘颤抖着脱下自己身上的袄子将那孩子整个裹住,由他三叔抱在怀里,一行人急匆匆往村子里的方向跑去。 …… 事发后,老梁头,梁愈忠,还有陈医正都被惊动了。陈医正吩咐药童林儿带上工具箱子先往官道这边的锦曦家去,他在后面随即就来。 灵宝抱着陈医正的工具箱子在半路上,被金水龙的二叔给抢了去。原来,金水龙送回家后,村里的李大夫也随即被请了过去。李大夫的药箱里面少了几味药,金家的正准备过来抢陈医正这边的,半路上遇到灵宝正好省了功夫。 等到陈医正追上两手空空的灵儿,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陈医正也是大惊失色。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行医的大夫,不管你医术多么的精准高深,没有药石那也是枉然。好在陈医正还有一套祖传的艾灸刺穴百疗法,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陈医正从自己原来在锦曦家,住过的那间西厢房带上屋门出来的时候,等候在门外廊下的老梁家人,全都一窝蜂涌了上去,将陈医正团团围住。 院子里面,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天空还在继续飘着鹅毛雪花。 陈医正看到面前站着的,以老梁头为首的一众老梁家人,一个个面色急切且焦忧。陈医正抬手朝众人做了个手势,赶紧道:“诸位放心,胜小子是在冰水里浸泡时间久了,寒气入体才造成气血亏损。我已经给他进行了一番艾灸,逼出了一身汗。让他好好将养几日,就能下地了!我这里写了几味药方,这就让林儿去镇上的药行给抓回来,给胜小子熬了,若是调理的好,是不会留下病根的!” 老梁头和梁愈忠闻言,松了一口气。锦曦跟阿贵吩咐了一声,让他陪着林儿一道去镇上。路上全是雪,车马根本无法穿行,只能步行去镇上了。 孙氏激动的朝着西方的方向连连拜了几下,金氏由锦曦和锦柔搀扶着,还在低头抹泪。 “胜小子能如此幸运没有造成大碍,还得多谢他三叔三婶。若不是及时准备了温水泡澡和红糖老姜茶,有效压制住了那些渗入体内的寒气。不然,只怕等到我赶来,胜小子的脏腑都会受到寒气的巨大侵蚀,艾灸的疗效也会大有折损!他三叔三婶,请受老夫拜谢!”陈医正突然对梁愈忠和孙氏那边动容道。 金氏这个闺女,是陈医正心里最愧疚的软肋。金氏眼瞅着是没法子弥补了,陈医正唯有将愧疚弥补在金氏的几个儿子,他嫡亲的外孙们身上。 何况,陈医正这辈子,唯有金氏一个闺女,粱礼胜他们,无疑也是陈家的后人。陈医正自然满怀感激,说拜谢当真就弯下腰身去。 梁愈忠吓了一跳,忙地一把托住陈医正,道:“咱做叔婶的,能为侄子做点事情,是应当的!哪里能受您这样的大礼啊,这是要折煞我们晚辈!再说了,这法子是我家曦丫头让阿财回来传的,她娘是照着她的吩咐来准备。” 陈医正顿住了,惊诧的扭头看向搀扶着金氏,却依旧一脸担忧的凝望着西厢房的锦曦,带着赞赏之色的点了点头。 “林儿,你过来代为师给锦曦姑娘拜谢!”陈医正招来林儿,非要给锦曦拜谢,锦曦知道陈医正是打定了主意,便受了。 “陈大人,这几日就让我二哥在我家养着,冰天雪地的,就别移来搬去的了!”锦曦担忧道。 陈医正点点头,看着锦曦的目光中,赞赏之色更浓了几分。 “我留了桃枝在屋里照料胜小子,回头等他醒了,你们先喂他喝点枸杞小米粥,虚不受补,这几日莫要沾太多油荤!”陈医正又转过身去叮嘱金氏和孙氏道。 金氏和孙氏也是连连点头,那边,一直没有吭声的老梁头突然一跺脚,怒道:“柏小子那个闯祸精!金家那娃儿也不晓得这会子咋样了,回头金家那边问起罪来,咱没法交代呀!老三啊,你得赶紧去镇上把你二哥二嫂他们给找回来!” 老梁头一句话,在场的众人脸色全变了。 “爷,先前我已经跟阿贵交代了,让他抓完药直接去杨记布庄找二伯二妈他们。”锦曦一旁道。 老梁头点了下头,道:“还是曦丫头心细周全,这下我就放心了。老三啊,那胜小子这边,就得让你们两口子多费些心照料了,我先回去了,出来的急,门都没把锁!” “爹!”梁愈忠突然喊住老梁头。 “咋了?还有啥事?”老梁头扭头问。 孙氏和梁愈忠惊诧的对视了一眼,锦曦也是微微蹙起眉头,老梁头这一大把的年纪,这为人处世的道理当真就不懂?还是装不懂? 梁愈忠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 “爹,你就这么回去了?”梁愈忠问道。 老梁头愣了下,眼睛转了两下,道:“那还要咋样?” “爹!”梁愈忠加重了语气,上前两步挡住老梁头的去路,皱眉道:“金家那娃儿如今也不晓得啥情况,二哥二嫂不在家,爹你怎么着也要代表咱老梁家过去看望一下人娃儿,这才说得过去啊!” 老梁头瞪大眼睛瞅着梁愈忠,跟不认识似的,锦曦再次蹙眉,忍不住补充道:“爷,可是柏小子把那金水龙给推下了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损俱损 “你亲眼瞧见是咱柏小子推的?”老梁头不待锦曦说完,就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晓得是我家胜小子拼出一条命去,把金家那娃儿给捞出来,看望,那也得他们金家过来看咱胜小子,哪里还有冲出来把恩人的药给抢去的理儿?” 锦曦挑眉,这老梁头啥意思啊? “合着爷还在这盘算着功过相抵?成成成,那就当我嘴贱,爷你千万别去啊,若是你觉着老梁家这边占着理儿的话!”锦曦一摆手,懒得跟老梁头碎嘴。 且不说谁抢谁的药,这事得从源头开始说起,梁礼柏就是肇事者,老梁家就是理亏的一方! 老梁头狠狠瞪起眼睛看着锦曦,被她的这种态度给气到了。梁愈忠和孙氏见状,也不悦的瞪了眼锦曦,孙氏干脆把锦曦拉进了粱礼胜的屋子。 这边,老梁头还在气呼呼的喘着气,怒视的目光一直追到锦曦进了屋门,也还没撤回来。 “丫头片子不耐夸,刚说她心思周全这就翻了天了,敢这样指着我的鼻子说话,气煞人了!”老梁头狠狠道,照着往常的行事作风,必然是要狠狠家训一顿的。但是这会子,他只是在这里咒骂了两句。 “爹,曦儿的话虽说的有些冒犯,可她说的那理儿不假。我也是这样想的,爹,这事是咱家柏小子做的,不管胜小子有没有去救人,如今人家那孩子也不晓得咋样了。咱这边得有肇事的态度。于情于理,都得过去看看。” 陈医正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摸了把胡须,对还有些不太愿意的老梁头道:“老梁兄弟啊,老三说的对,如今老二他们两口子尚未家来,你是这家中的一家之长,你的态度最打紧,赶紧去吧,宜早不宜迟!” 老梁头叹了一口气。咕哝了一句:“就没一刻清净的!”就背着双手朝着院子外面走去了。 “老蔡。那你先请陈大人去堂屋喝茶暖手,我陪着老爷子一道过去金家那边!”梁愈忠交代了一声,拔脚追在老梁头后面追去了。 这边,粱礼胜养身子的屋子里。锦曦两手垂着站在窗户前。窗户是落下来的。但是从细细的缝隙里还是能瞧见屋外,雪越下越大,已经成了鹅毛大雪。 身后温暖的屋子里。挨着墙壁的床上,粱礼胜合着双目在睡觉。另一旁的桌子两侧,孙氏正跟双目有些红肿的桃枝那,低声询问当时事发时的情景。 “……边上的孩子们,异口同声说是柏小子推人下水的,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哪里能有假?……” “……柏小子穿了一套新冬衣,必定是在那些孩子里面炫耀了,金家的那个小子也皮实,说是摁了一把清鼻涕涂在柏小子的衣裳上,就有了后面的事儿……”桃枝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唉,从这个情形听来,老梁家这边是真的理亏了。幸好是咱家胜小子把那孩子给拉上来的,好歹也算是冲了一份老梁家的罪孽。金家那娃儿也是个苦命的,在娘胎里他老子爹就没了,幸好家里有三个叔叔照拂,可终归大房就他那么一根独苗儿。”孙氏轻声道。 “娘,人是不是二哥救的不打紧,眼下最打紧的就是金水龙的身子状况。咱最好祈祷金水龙不要有性命之忧,不然,老梁家这回不仅仅是造孽损阴德,而真要惹上大麻烦,而我们,也都会被二房给连累死。”锦曦转过身来,看着这边的孙氏和桃枝,神情有点严肃道。 即便推人下水的是二房的梁礼柏,但是,他们这些人跟二房都是老梁头底下的,是一条藤上结的瓜果。如今的大房三房和四房,都是相互帮衬,先富带动后富,唯独二房是跟这三房走不到一块的。 可是,二房若是出了差池,却依旧会连累老梁家其他三房,这就是一损俱损。 “爷是一家之长,这个时候他的态度最关键,不管是从大道理还是从个人的情感,事发后头一时间赶过去都是最能抚慰金家那边。可爷还在那磨蹭不愿去,难不成他觉着柏小子推人,二哥救人就能功过相抵了不成?好笑!”锦曦摇头嗤笑道。 孙氏和桃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都摇头叹息,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 “好在你爷可算去了,你爹陪着一道,望菩萨保佑那孩子平安无事!”孙氏垂下眼来,双手合十轻声默念着。 锦曦走到床边,看了眼紧闭着眼睛的粱礼胜,又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因为用过了艾灸,屋子里充斥着艾草的气味,清香中有点小小的刺鼻,但人的精神却振奋了一点。 “曦儿,那今日晌午饭……” “娘,那些东西都改日再弄吧。”锦曦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去打牙祭呢?桃枝守在粱礼胜的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 孙氏无奈点了下头,把这里交给了锦曦和桃枝,自己推开门出去了。 很快,锦曦派去金家那边打探消息的阿旺就回来了,在西厢房门口的屋廊下跟锦曦回话。 桃枝刚刚给粱礼胜喂些红糖老姜水下去,转身看见锦曦从屋门外进来,屋门开合间的一瞬,还是看到了外面院子里铺天盖地的白色。 “曦儿,金家那孩子……还好么?”她担忧问道,因为她瞧见锦曦的脸色不是太好。 “现在不好说,那孩子从抱回来到阿旺回来回话,都一直没有醒来,好在还有些微弱的脉搏和心跳。李大夫束手无策,刚刚里正让人来把陈大人给接过去了。”锦曦道。 这样的九天,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在结满冰冻的水底下浸泡那么久,即便是显显捡回一条命,只怕那身子骨也是遭到了摧残。 已经醒了的粱礼胜问了句:“二叔二婶家来了么?还有柏小子,他如今在哪?”他的嗓音已经嘶哑的厉害,说话中气也不足,显然很是虚弱。 “二叔二婶子还没回来,柏小子也没见着,不过打听了,柏小子是躲在村西老杨家,被他嘎婆给藏起来了,说是怕挨打。如今金家那边,就爷和我爹在那。我娘还在等消息,我先出去下,等会再来。”锦曦说道,转身开了屋门去找孙氏去了。 屋子里,桃枝和粱礼胜的脸色都瞬间凝重下来,粱礼胜捶了一下床沿,嘶哑着嗓音痛声道:“柏小子再不管教,往后还得出大事!” “啥往后啊,这就已经是大事了,金水龙若是保不住性命,可不就背上了人命案么!”桃枝道。 “这都过去一两个时辰了,即便是爬也能从镇上给爬回来。二叔二婶该不会是溜了吧?那可真是不地道!”粱礼胜不放心的问道。若是当真溜了,那么就是摆明的将这个烂摊子甩给老梁家的其他人了。 桃枝的心也一直是高悬着,七上八下的,但看到粱礼胜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只得压下心里的忐忑,哄劝他:“这些眼下不是你能操心的,你好好躺下再睡会,把身子将养好才是要紧!你若是哪里落下了啥病根,你娘身体又不好,咱们家谁来顶?” 粱礼胜握住桃枝的手,神情稍稍柔和了一些,道:“我没事,你甭担心。” 锦曦出了屋子,也没打伞就直接去了后面的内院找孙氏。心里一路在琢磨着事情,她如今是超郁闷,超气愤,恨不得一挥手就把二房给从老梁家谱里给剔除了算了!可惜,这个权利只有老梁头具备,而且,除非是逆天了的大错事,不然都不能轻易将某个人从族谱上剔除。 所谓逆天的大事,杀人放火,恶劣的不孝,还有些其他的。老梁家已经有位人士被从族谱里除名了,那就是还在西大坝服刑的梁愈驹。 因为他去挖别人家的祖坟,被别人家告到官府,官府下令给里正,在里正和村里有辈分的老者们的威压和逼迫下,老梁头才迫不得已的将梁愈驹的名字给除去了。 “小姐,当心脚下!”阿财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随即手肘被人搀扶了一把,才险些没有踢到前面的坎。 锦曦站稳身子,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内院东厢房的门口。天空里的雪如鹅毛般抖落,已经快要没到小腿肚处。院子里的石头桌椅全都盖了厚厚的雪被,瞧不出形状了。大槐树的枝桠耐不住积雪的覆压,不时簌簌从上面抖落一堆的雪块。 锦曦发现自己头上和肩上是干干净净的,因为有一顶木伞一直罩在他头上,阿财一直跟在她身边从外院来了内院,他的头发上,眉毛上,两肩上,全都落了一层白色。 锦曦苦笑,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我进去找我娘,你也赶紧回自己屋子里去暖和一番,不用过来了。”锦曦对阿财微微一笑道,眼底疲色备显。 “小姐,你也莫要太着急。”阿财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便再想不出该如何安抚。在外人眼中的小姐,都是雷厉风行的小商女,逐利而行。只有他跟随在小姐身侧,一日日的亲眼目睹的看着,才清楚小姐这样拼命打算的背后,掩藏着一颗如何急切的护家之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撒手不管 “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先回屋换身衣裳去!”锦曦对阿财道,转身推开了东厢房的屋门。 东厢房里,孙老太和孙氏坐在暖桶边,暖桶里面站着老三老四,孙氏正给俩个小家伙喂鸡蛋羹。两个小家伙如今都一岁多了,穿着厚厚的冬衣冬袄子,头上带着小老虎帽。扶着暖桶的边沿,站得稳稳当当的。 孙氏先前的担忧和急躁,在面对着一双小儿子的时候,轻缓了几分。锦曦也在瞧见自己的一双弟弟时,目光柔和了几分。 “外面雪下这般大,赶紧过来把手塞进暖桶暖一暖!”孙老太已经冲过来,伸手摸了下锦曦冰凉的脸,然后拉着她直往暖桶的方向去。 瞧见锦曦进屋,孙氏忙地问她:“是不是金家那边有了消息?” 锦曦便将阿旺的话给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孙氏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着:“希望菩萨保佑那孩子,千万别闹出啥大事来,不然,这可真是在往做娘的心口挖肉啊!” “曦儿,你怎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在担忧你爹吗?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不管如何,都还祸及不到你们!”这里没有外人,孙老太瞧见锦曦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愁色,左右一想,如此安慰。 锦曦苦笑,抬头看了眼嘎婆,目光又落在暖桶里那对嗷嗷待哺的小家伙身上。 老四原本稳稳当当站在暖通里面,瞧见锦曦进来,眼睛一亮。赶紧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朝锦曦伸出来,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露出上下粉色牙龈处,三颗嫩白的小乳牙。 “等姐把手捂暖和了,就抱你啊!”锦曦跟老四耐心说着,也不管他听得懂还是不懂,但是一旁的老三是铁定听懂了的,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小胖手,抓住锦曦的手,然后往身下的暖桶里面压。 “嘎婆说对了,我这回还真是愁的很!”锦曦在老三脸上啄了一口,又抱起老四,逗弄着道。 这样的事情,若是搁在从前,她或许不会如这般气恼在意。因为她从现代过来,一直都秉承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观念。二房的人再垃圾,她也觉着不会妨碍到自己和自己家人什么。 可是,事实就是,三房在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智慧,一步步往好日子奔的过程中,总还免不了被二房的蝴蝶效应影响到了。即便是分了家另过,可是,在外人提及老梁家这块的时候,那概念里面,几房几房的,都没啥区别,都是老梁头一大家子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这话是不假,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和爹娘是不惧怕那些抹黑,可是,老三老四是已经决计好的要让他们俩走读书致仕的路子,他们可受不得这样的抹黑!”锦曦道,两个弟弟的未来是她极其关注的。 “老三老四有你这位长姐在,为他们俩打小就在谋划,这是他们俩的福气。不过曦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尽你的心力就是,哪里就敢担保他们俩这一路上,不会遇到磕磕碰碰拉拉扯扯的事呢?”孙老太开导锦曦道。 锦曦抱了一会儿老四,将他放回去,又抱起了老三,在臂弯里轻轻抖着。 “家有一老真是一宝呢,听嘎婆这样一说,我的心里顿时畅明多了。嘎婆上了年纪阅历深,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没错,我给他们铺路,但这路能不能走得好,路上会不会摔跤,这就要看他们两个了。”锦曦笑着说道。 没有人是从石头缝隙里蹦出来的,也没有人身后是一张白纸,即便老三老四今后是要踏上一条漫漫的求学致仕的路,会很讲究家族和宗族,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个人的品行和才学。 锦曦突然觉得自己先前那一路的顾虑,有点太早了,甚至有点杞人忧天。 “嗯,还能说笑,那就是没事了。”孙老太也放心的笑了,笑出了一脸的菊花。 “曦儿,我听你爹前几日提了两句,说是你在镇上的宋典宋牙侩那打过招呼了,请他帮忙留意着,年内想要再置办田地来着?”孙氏喂完了鸡蛋羹,又开始给老三老四喂一点温糖水喝。突然想起了梁愈忠前两日跟他提过的事情,就问道。 “曦儿,铺子里的事情,娘不懂,除了侍弄家里两亩地的棉花,其他的,娘也不能帮你啥。娘就是想问问,今年这从年头到年尾,咱家三间铺子的盈利咋样啊?”孙氏又问道。 锦曦很意外自己的老娘,竟然还晓得过问一下铺子里的盈利状况,抿嘴一笑,略想了一下,道:“具体的进项多少,眼下还不能详细定数,得等到年前盘账才知晓。不过,从这一年来的经营状况看,跟去年应该差不多吧!” 孙氏脸上露出欣悦之意,孙老太也是满脸含笑的看着锦曦,目光中都是浓浓的欣慰和自豪之色。 孙氏也在那略算了一下,道:“去年咱家可是置办十几亩的田地,那今年置办多少呢?” “嗯,今年具体添置多少亩田地,眼下还不能定数,这要等过了腊八,把三间铺子的账务全给盘点清楚,明确了手头有多少银子,才能行事!”锦曦道。 “诶,那是当然!”孙氏连连点头道,铺子赚钱了,她欣喜激动,但同时那份忐忑之心还是不能剔除。唯有把这铺子里赚来的银子,悉数转化成一亩亩的水田旱地,孙氏才是真正的放心! “娘,你莫要担心,咱家虽然如今是从商,不过,我的目的却是给家里添置越来越多的良田,让你做个地主婆!”锦曦笑嘻嘻道。 金鸡山村还有另一户从商的人家,那就是老杨家。老杨家是靠着布庄起家的,赚的钱远不在锦曦家之下。不过,杨家的发展方向跟锦曦家不同。 锦曦家是回归田园,而他家却是致力于将铺子扩展,在望海县城下面的其他镇上,都开了杨记布庄的分铺,并在县城最繁华的北大街,也站稳了脚跟。 分家的时候,自己家是半亩田地都没有,菜园子也没有半畦。如今,已经拥有了十几亩的田地。但是,锦曦是远远不会满足了。三年,她只给自己三年的时限,她要站在官道上,放眼四下,她要让那些连成片的广袤农田,全部落在她的名下! “玉真啊,我就说你养了个好闺女,瞧瞧,这村里的人家养儿子,有几个能跟咱们曦丫头比?”孙老太忍不住再次当着锦曦的面,感叹起来。 孙氏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正要开声,屋外传来脚步声踩在雪里的吱嘎声,脚步声尚未移到门口,声音就先传了进屋,且还是锦曦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阿旺。 “阿旺,怎么回事?”锦曦来开东厢房的屋门出来,看到面前雪地里一身白的阿旺急问。 “大小姐,金家那块,方才差点打起来了!”阿旺上气不接下气道,这样的天气,以速度取胜的阿旺,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啥?打起来了?谁跟谁啊?”孙氏从后面跟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想到梁愈忠正在那边,金家人会不会把怒火撒到梁愈忠身上?孙氏当即就惊得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一旁的门框。 “娘,你慢着点。”锦曦赶紧转身扶住孙氏,道:“娘别担心,爹过去那会子,我让阿贵也跟着一道去了,即便混乱中动起手来,阿贵也会护住我爹不挨黑拳!” 孙氏闻言稍稍镇定了一点,锦曦又扭头对阿旺道:“到底怎么回事?金家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你快快从头说来!” “有陈大人在,金家那孩子可算是醒过来一回。陈大人给开了药,正熬煮着,说那孩子能不能挨得过,得看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陈大人和灵宝这十二个时辰就守在边上,以防情况随时有变。”阿旺道。 锦曦点点头,能让陈大人说出这样生死未卜话的,并在边上亲自守着,金水龙那孩子的情况铁定是非常非常的不妙。 “我二伯和二妈回来了吗?”锦曦接着问。 “二老爷两口子回了村,带着五六个面生的小厮,气势汹汹也去了金家那块。二夫人还拿着柏少爷今日被金水龙沾了口水和鼻涕的袄子过去。金家的男人揪住二老爷,自然是说了几句悲伤下责怪的话,二老爷两口子不仅不赔礼道歉,当即还跟人金家的争辩起来,二老爷扬言这事不能全赖柏小子,两家的孩子都有错……二夫人拿那新衣裳说事,说是府城才有的布料……” “啥?都这会子了,你二伯二妈不是过去赔礼道歉跟着一块守着那孩子,竟然还跑去争辩谁错谁对来着?我的天哪!”孙氏拍了下门框,摇头叹声。 锦曦蹙眉,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评判梁愈林和杨氏,做了错事不理亏,是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 “接着呢?”锦曦问。 “接着两边就争执了起来,继而争执就变成了拉扯和厮打。二老爷带去的那五六个小厮,金家的男人们打不过,村人们都看不下去了。还好老太爷和老爷在边上,老爷一直劝着不顶事,最后还是老太爷出面一巴掌把二老爷给镇住了。” “娘,你别担忧,我爹没有跟人动手!”锦曦再次安慰了孙氏一句,孙氏点点头,没动手就好,老老实实的一个人,一辈子都不跟人发生争执,若是动手他铁定吃亏,还不晓得往哪里说理儿去! “那你方才归家时,那边情况又是如何?”锦曦接着追问,看来梁愈林这回是打定了主意,要欺软了。他带回那五六个帮架的小厮,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大人说了,那孩子如今正处在最关键的十二个时辰里,不得喧闹。村人将金家的男人们,跟二老爷他们分开,二老爷正被老太爷押着,回了家去!老爷也跟着过去了,知道小姐和夫人挂念,让我赶紧过来禀报情况!” “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屋去换身衣裳,好好歇息,不用再往外去打听情况了!”锦曦打发了阿旺,扶着孙氏重新回了东厢房。在暖桶边照看老三老四而不能走开的孙老太,也把屋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即便亲家有钱财大气粗,即便女婿中了秀才功名,做人也不能这般嚣张强势!”孙老太皱眉道。 “即便是占着理儿,也尚且不能得理不饶人。何况还失了理儿呢,早晓得二哥二嫂会是这样的霸道强势,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他们回来,这不是给金家那边添堵嘛,人家孩子还生死未卜呢……”孙氏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末了,停下来,看着自从进屋就一语不发的锦曦,道:“不行,我得赶紧去一趟你爷那,把你爹给拽回来!” “娘,你等下子,我去把董妈喊来,咱一道过去!”锦曦出声道,这样的天气,那边现在势必是乱作一团,锦曦不放心孙氏一个人去。 村子里,老梁家二房的堂屋里。 老梁头把手里的旱烟杆子在梁愈林的脑门上,卯足了劲儿的敲了好几下,在边上村人的围观劝说下,这才被迫住了手。 “畜生啊畜生,打小我是怎么教导你们兄弟的?做人,尤其是做男人,要有担当!你瞧瞧你今日这言语,这行为,哪里有半点担当之气?”老梁头戳着梁愈林的额头,骂得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且唾沫横飞。 “你儿子把人家儿子给推到了冰窟窿底下,如今是生是死还不能定,你做老子的,不说严加训斥你的儿子,去人家负荆请罪,做低伏小,还跑去人家中放屁?这事,你不打算收场了吗?啊?” 老梁头的连番责骂和质问,每一声都伴随这手指的猛烈一戳,把梁愈林一步接着一步的给逼退到了墙角处。 “凭啥要我们去给人家那做低伏小的乞求人原谅?我们家柏小子也挨了那金水龙兔崽子的巴掌,脸还红着呢!他姐给他扯的那身新衣裳,才头一回穿上身,就被那口水鼻涕埋汰的,哎哟喂,犯不着去赔礼道歉!”杨氏几步冲到梁愈林身前,挡住了老梁头再次戳出去的手指,迭声喊叫起来。 “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给我滚到一边去!”老梁头最见不得自己说话被打断,尤其还是被媳妇和孙女打断,尤其恼火。 锦曦陪着孙氏踏进屋门的时候,正好瞧见老梁头双目暴涨的瞪着杨氏,正喝叱的一幕,还有全无惧色的杨氏,以及被杨氏护在身后的,缩着脖子明显心虚气短的梁愈林。 锦曦和孙氏在门口抖落了身上的雪花,站到梁愈忠一块,梁愈忠一直紧抿着嘴站在一旁,沉着脸看着,梁愈洲也是如此。 “我不滚,我凭啥要滚?我儿子被外人诬赖,我男人被亲爹指着鼻子训骂,这里里外外的人都把枪头指向我们,我自然要护我男人,护我儿子!”杨氏短暂的愣了一下后,竟然敢抬眼跟老梁头眼对眼的对峙起来,声音一点都没有比先前弱。 这下,换做老梁头愣住了,开天辟地头一遭,纵然从前如谭氏那样的性格,也不敢跟他这样说话! “二嫂,你这是跟爹说话的态度吗?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样!”梁愈洲头一个看不下去,站出来忿忿指责杨氏道。 杨氏朝梁愈洲那狠狠啐了一口,双手叉腰道:“滚一边去,先前金家兄弟围起来打你二哥,咋不见你出头?要不是兰丫头送的几个小厮跟着护着,我男人,你二哥,这会子都要被打成猪头了!你做兄弟的这会子晓得跳出来,起开起开!” 梁愈洲气得在原地打转,老梁头也是气坏了,喉咙的地方急促的喘息起来,脸上的猪肝色更红了几分。 “这是我们二房的事,跟你们没啥直接干系,不劳你们操心,啊!横竖你们也不是过来帮忙力挺我们的,还是要绑我们去金家请罪,那也就不是亲兄弟的情分了!”杨氏一挥手,尖声把在场的梁愈忠梁愈洲兄弟全给数落了进去。 孙氏和锦曦对视了一眼,锦曦正要动手拉梁愈忠走,这时老梁头又出声了。 “老二,让你媳妇滚一边去!”老梁头怒喝梁愈林。没想到梁愈林不仅不为所动,还耸了耸肩膀道:“爹,我们二房如今是她当家,当得还挺好的,她说的话,你们大家伙也都听听。” “再说了,她是我媳妇,是我孩子的娘,也是我一个被窝里知冷知热的人,我哪里能让她滚呢?爹你也太仗着辈分欺压人了,这可不好!”梁愈林兀自不知死活的道,句句话都在挑战老梁头的怒火底线。 “二哥,爹是为你好,金家那边,你不能马虎不能推诿,得摸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事!”梁愈忠沉声道。 梁愈林自然是对梁愈忠的善意提醒嗤之以鼻,并报以一记白眼。 老梁头气得一个脸色发青,抬手指着梁愈林:“畜生东西,娶了媳妇忘了爹娘,好好好,你们如今翅膀硬了,眼里没有咱这些人,那柏小子这事,我们就撒手不管了,回头金家那边该咋地咋地,你可别怪你老子我事先没叮嘱你!”l3l4 第三百五十八章 气炸了肺的嚣张无赖 二合一 雪足足下到翌日早上,才总算停了,风也熄了。村子里连绵起伏的青瓦白墙瞧不见了,只有一座座高低起落的白玉似的屋脊。官道两边,原来那一片片绿油油的油菜地和麦子地,也全都盖上了厚厚的雪被。 上昼,蔡金山带着家里的四个长工,拿着工具,在前屋后院的铲雪,洒扫出一条行走的小路出来。被雨雪浇灌后的地面,异常的滑腻,他们便将草木的碎屑撒在上面,用来防滑。 梁临近晌午饭点的时候,愈忠和梁愈洲披着一身寒气大步从外面进来,换下脚上的木屐,两人赶紧进了后面内院的饭堂烤火说话。 饭堂里,孙氏和锦曦已经等在那里,自打早饭后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俩去了金家,孙氏也啥活都没有心思做,锦曦便陪着她在这饭堂里等消息,即便说话,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瞧见梁愈忠回来了,还是毫发无损的,孙氏的心落了地。 “金家那孩子怎么样了?”孙氏忙地问,锦曦那边正给这烤火的二人泡茶。 “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孩子还是没有醒,好在我们回来前,那孩子可算是醒过来了。”梁愈忠一边烤火一边对孙氏娘俩描说情况。 “陈大人给那孩子诊了,说是性命应该没有大碍。不过那孩子在冰水里浸泡太久,脏腑内寒气入侵的厉害,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得在床上好好将养三五个月。”梁愈忠道,接过锦曦递过来的热茶,在掌心里握着,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可算有了知觉。 “那孩子这回真是遭了大罪了,那模样,跟往常那是调换了个人,小脸就瓜子壳这么一点点大了。脸上蜡黄蜡黄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怪让人心疼的!”梁愈洲喝了口茶,摇头惋惜道。 “但凡能捡回一条性命来,都是祖宗庇佑,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年纪小。后面这几个月若是调理的好。应该也不会留下太重的病根。”锦曦道。 “明儿我就抓只老母鸡送过去。给那孩子炖汤滋补滋补。”孙氏道。 “这些东西迟些时候再送,陈大人说了,这会子那孩子虚不受补。得先从清淡的入手。”梁愈忠道,虽然那孩子醒了,但是梁愈忠的神色还是不该阴郁,一旁的梁愈洲也是如此。 “爹,四叔,我爷和二伯那边,今日过去金家了么?”锦曦问。 梁愈忠的眉心皱痕深了一分,摇头道:“都没过去。” 锦曦眉心微跳,梁愈林他们这样的态度,到底是仗着什么!还有老梁头那,撂下那句不管,还当真就撒手不理了?即便梁愈忠和梁愈洲态度好,可肇事者如此恶劣态度和行径,金家那边岂能罢休? “这事啊,得越闹越大!”梁愈洲突然道。 “三哥,先前出门前,金家的老二跟你在那边厢房说了些什么话?”他又问,孙氏和锦曦都齐齐看向梁愈忠。 “还能说啥,如今那孩子没了性命之忧,两家自然就要开始商讨这责任和赔偿的事情了。”梁愈忠道。 锦曦和孙氏对视了一眼,金家那边开始追究责任了。 “这责任,应该在二房,跟老梁家其他房是没有关系的,甚者,若不是二堂哥舍命去救,陈大人的高明医术,那孩子恐怕也保不住。金家的人若是懂事理的,应该是想让爹做个中间的传话人,对不?”锦曦问道。 梁愈忠点点头,道:“金家那边就是曦丫头说的这个意思。” “那金家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锦曦追问。 “是那孩子的二叔跟我说的话。意思就是,金水龙要是没了,咱家柏小子也别想活着,得偿命!” “啊?”梁愈洲和孙氏齐齐吸了一口凉气,金家的人态度也很强硬,锦曦没有什么惊讶,杀人偿命,于公理于人情都能理解。 梁愈忠又接着回忆当时的对话,接着道:“所幸孩子捡回了半条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如今,事情都已经出了,即便他们冲过来把梁礼柏给打了,或是告上公堂那也无济于事。那孩子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后面的疗养极其要紧,关系到孩子的一生。所以,他们金家要的,就是我们老梁家的一个态度!” “那个态度,不仅仅是要二伯他们登门赔礼道歉,还得一力负担金水龙接下来数月的药用和滋补的食用,是这个意思吗?”。锦曦略想了一下,问道。 梁愈忠点头沉默,孙氏担忧的沉默,梁愈洲也一脸难色的沉默。 “金家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这是必须的!”锦曦道,也换上了一脸难色,“不过,摊上二伯二妈那样不讲理还耍赖的肇事主,只怕金家又要受气了!”因为梁愈林两口子是不按人情世故来出牌的主儿,谁摊上谁倒霉! “正是如此,金家人才找到你爹,应该想让他来给做个和事佬,帮忙说话传话吧!”孙氏叹息道,梁愈忠虽说跟梁愈林是亲哥俩,可两人说话从来对不到一块去,可是外人不清楚这些,找上老实憨厚,为人厚道的梁愈忠做中间人,是最好不过的了。 “唉,金家老二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实况跟他说了!这个和事佬我也想做,可想到昨日二哥二嫂那德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梁愈忠道。 “我当时是不晓得金家老二跟三哥你在说这话,要不。我会直接跟他挑明,让他去衙门口报官得了,像二哥二嫂那样行事的人,就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才晓得怕!”梁愈洲忿忿道。 “不管如何,你都必须去把话给带到,不管成与不成。”孙氏道。 “我娘说的在理,能尽量双方私下协商是最好,若是二伯那边还是那副态度,咱们也没有法子,那就只有交给里正他们去主持了。”锦曦道。 这类孩子将打闹的事情。但凡没有造成人员亡故。都不太会闹到官衙那的。即便不惜本钱闹到官衙那,县太爷也还是那个态度,尽量让事者双方私下交涉。 这边正在饭堂里围着炭火盆子烤火商量事情,那边。蔡金山领着老梁头过来了。 “爹。这冰天雪地的。你不跟屋里待着,怎么跑这老远的?”梁愈洲诧异道。 老梁头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冬衣冬裤,头上戴着一顶遮住耳朵的翻过沿黑帽子。手里捧着一根旱烟杆子。 老梁头跨进屋门,瞟了眼这边围着炭火盆子烤火的梁愈忠和孙氏等人,又看了眼那噼啪作响的炭火,板着脸对屋里人道:“冷锅冷灶的,到处都没一丝暖气,我跟屋里待还不如出来转转!” 老梁头的话一出口,饭堂里就升腾起一股淡淡的酸味。 老梁头从八月上旬就开始跟着四房过,为了能更方便的照料老梁头的饮食起居,梁愈洲甚至都不得不暂停了铺子里的差事,跟崔喜雀小两口都分离了,搬回村子来近身照料老梁头。 可是老梁头还这样说,梁愈洲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坐在那里也没有起身,只扭头道:“我早上起床,头一件事就是把这大半日的热水给你老烧好备着。早饭是做好了端去你屋里。前几日没下雪出日头,我哪一日不得把你床上的被褥给扛出去里里外外的晒?怎么就冷锅冷灶没点热气呢?” 老梁头唬了一眼梁愈洲,暗气这小子脑子和耳朵没个拐弯的,听不出他的弦外音。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明白了。梁愈忠赶紧起身去搀扶老梁头过来坐,孙氏则起身去泡热,拿烟丝。 老梁头被梁愈忠扶着坐到炭火盆子边,梁愈忠在一旁给他装新烟丝,他握着热腾腾的茶碗,板着的脸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老梁头喝了一口茶,虎目环视了眼前低垂着眉眼的孙氏,依偎在孙氏身侧的锦曦,以及沉默喝茶的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很不悦道:“眼下咱老梁家都惹上麻烦事了,你们几个倒还有心思躲这里烤火说笑,一群没心没肺的!” 梁愈洲一听这话,就更急了,当下就一拍大腿,将早上他和梁愈忠去金家那边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说给了老梁头听。 锦曦暗暗留意着老梁头的神情,断定他其实就是专门为了打探消息而过来的,又抹不开面子直说。因为昨日他亲口赌咒发誓的,说不再管二房的事情! “金家那边的要求,不过分,这事搁在谁家都得这样!”老梁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二房的事情上,一边吧嗒着旱烟一边琢磨道。 “这样的要求,其实都不需要金家那边提出来,二哥他们就应该想到。”梁愈忠道。 “问题是二哥他们不仅不能想到,还……” “不能用人之常情去评说二伯他们。”锦曦在一旁轻笑了声插言。 梁愈洲一拍大腿,指着锦曦道:“没错,就是这句话。爹,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老梁头对二房也是一筹莫展,以前只要他狠狠一通训斥,梁愈林就会乖乖就范,而这回,他的号令失效了。 “老三,老四啊,要不,你们看看这样成不?你二哥二嫂那里,我再接着去说,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金家那边也正处在气火头上,这两日就不让你二哥他们过去了,不然还得打起来!” “爹,你啥意思就直说,我们能做的,一定不推辞。”梁愈忠道。 “金家那边,这两日就要劳烦你们过去多跑几趟,看望那孩子,说些软气话,多少平息点那边人的火气。”老梁头对梁愈忠和梁愈洲商议道。 梁愈忠梁愈洲以及孙氏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变。“爹。金家那边的怒火,可不是我和三哥能平息的了的,怎么我们磨破了嘴皮子你还是听不进去呢,那得二哥二嫂带着柏小子亲自登门道歉,拿出该有的态度来才成!”梁愈洲郁闷道。 “这不你二哥二嫂那边,我再去说么,咱双管齐下,你们是亲兄弟,先做个代表,也好表明咱老梁家人的立场。不是那不敢担当责任的糊涂虫!”老梁头喝断梁愈洲。 锦曦忍不住翘起嘴角来。转过脸去有点想发笑。 “曦丫头,这里合计正经事,你笑什么?”老梁头气闷的问道。 锦曦止住笑,转过脸来。目光在老梁头和他身侧一脸苦闷的梁愈忠梁愈洲兄弟脸上掠过。道:“爷。有件事压在我心底好久了,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老梁头愣了下,道:“啥事?” “我爹还有我四叔。是不是你和奶亲生的?”锦曦问道。 “怎么这么问?”老梁头一头雾水,梁愈忠和梁愈洲也是对锦曦的这个疑问摸不著头脑。知女莫若母,唯有孙氏瞬间就察觉到锦曦想要问的问题,当即朝着锦曦打眼色,想阻止她,但很不凑巧,锦曦已经早一步问出了口。 “同样都是爷奶亲生的,为何我爹和四叔的待遇,与二伯他们咋就这般天差地别呢?”锦曦轻笑着问道。 梁愈忠和梁愈洲怔住了,两个人都诧异的看着锦曦,但都很默契的没有打断锦曦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炭火对面坐着的老梁头。 实不相瞒,对于自己是不是老梁头亲生的这个问题,这兄弟俩都没有存在疑问,因为两人的长相跟老梁头实在是如出一辙。但是,为何都是亲生儿子,待遇却这般天差地别,兄弟俩个心里都存有不解和疑问。 锦曦可算是把他们二人的心声给问了出来,当下,兄弟俩都把目光投向老梁头。 饭堂的门是关着的,屋外堆积着皑皑白雪,愈发呈现的屋里光线暗淡。炭火盆子里的火燃烧旺盛,火光映衬着老梁头的脸,烟杆子握在手中,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曦丫头这话问的,让人寒心哪!”老梁头撩起眼皮子,目光在梁愈忠和梁愈洲脸上扫了一圈,耷拉下眼皮子沉声道。 梁愈忠和梁愈洲都垂下眼沉默不吭声,孙氏有点忐忑不安的悄悄捏了一下锦曦,想让她暂离开饭堂一会儿。不过,锦曦没有接受孙氏的好意。 “爷,我晓得我的话,寒到了你的心。可你有没想过,你的行为,也同样寒到了我爹,我四叔,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心呢?”锦曦看着老梁头,沉声问道。 老梁头猛地抬眼看向火光对面的少女,清秀的面庞上,一双清澈的眼眸,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一种锋锐的,不容敷衍和忽略的光芒。 老梁头甚至有点不太敢跟锦曦直视,那目光移向一旁的梁愈忠,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吸了口气,伸出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掌,在梁愈忠和梁愈洲面前晃了晃。 道:“掌心掌背都是肉,亏了你们哪一个,爹心里都舍不得!可是,老三老四啊,你们两个打小就比你们哥哥要踏实,爹娘也更放心。许是这份放心,让你们觉着受到了忽视,唉!”老梁头没再往下说,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子,把布袋子交到梁愈忠的手上,道:“这里面有五两银子,你们拿去镇上置办些补品,以咱老梁家的名头给送去金家,剩下的,你们兄弟拿着,看看给自己和孩子们置办点东西吧!” 老梁头说完,背着手站起身,佝偻着背出了饭堂。 “爹,你再烤会火啊!”孙氏道。 “不了,我去前院看看胜小子去!” “晌午饭就留下来吃吧,老四也留下来。”孙氏道。 “回头再说吧!”老梁头头也不回的道,摆摆手,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寒气从开合的屋门缝隙里扑进屋里,腿上感到一阵刺骨的沁凉之意,锦曦打了个哆嗦,往炭火的地方靠近了一点。 梁愈忠拿着手里的五两银子的小布袋子,看了眼梁愈洲。兄弟两个神情复杂又纠结。 “算了,这钱咱爹都拿出来了,是铁定不会收回去的!”梁愈洲道。 “我爷也只有为了大伯和二伯,才会这样痛快的拿出体积银子来!唉,爹,四叔,你们就别跟这纠结了,干脆就拿着吧。这钱是爷拿出来,托付你们帮二伯跑路办事的。你们若是不接,爷心里不踏实。至于剩下的那些。你们若是想拿就拿着。不忍心拿就还给爷,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为金家置办补品时,那些花销最好让铺子的掌柜给写出一张详细的购货清单。回头跟爷那也好清晰明朗!”锦曦道。 孙氏轻轻拽了拽锦曦。道:“曦儿。莫要这样议论你爷,他是长辈!长辈是用来孝敬的。” “我是实话实说。”锦曦道。没错,长辈确实需要孝敬。但是也要区事分人,不能盲目孝顺,那就叫愚孝。愚孝是最不可取的,害人误己,两边都不得好。 …… 不止老梁头和梁愈洲没能在锦曦家留吃晌午饭,就是孙氏和锦曦她们,也都没顾得上吃晌午饭。 因为,很快,梁礼青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了锦曦家,带来金家人和梁愈林大打出手的消息。 “金水龙的三叔和四叔,来到二叔家讨说法,二叔和二婶不止不让人进门,还让那几个小厮拿扫帚把人往外赶,两边的人就在西夹巷里打起来了。” “挨千刀的畜生,枉费我们这样为他打算!他到底依仗的是啥呀!回头再伤到了金家人,真要吃不了兜着走!”老梁头气得跺脚,火烧眉毛的朝着村子的方向去了。 地上全是没有融化的积雪,踩在上面吱嘎吱嘎声,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 梁愈忠和粱礼胜实在看不下去,赶紧追在后面去了。蔡金山本来想带上家里的四个长工过去,被锦曦拦住。 “我爹过去又不是打架,不需要多加人手。”要是金家那边瞧见梁愈忠这边也气势汹汹带着一堆人过来,指不定还得把锦曦家给误会进去呢。 锦曦不准孙氏过去,自己则带着阿财阿旺也跟在后面进了村子。 冰天雪地的天气,抵挡不住村民们瞧热闹的澎湃热情,村里除了那些卧病在床的人,几乎是万人空巷啊。因为人都聚集到了老梁家这边的青石板巷子里面。 男人的吵嚷声,妇人的哭骂声,周围村民们各持己见的议论声,嘈杂如流水般从四面八方响起。 锦曦带着阿财阿旺从人群中挤进去的时候,扭打在一块的两拨人,已经被分开了。就像拳击场上的对手,各自身前都围着一圈人。不过拳击场上的人是在鼓励和关怀,而梁愈林和金家老三老四的身前围着的人,却都是在呱唧呱唧的训斥。 金家老二赶过来,正跟那训斥金家老三和老四。梁愈林这边,梁愈林被梁愈忠和梁愈洲从后面押住,老梁头手指戳在梁愈林的额头上,骂得一张老脸发黑。 金家老二和老三脸上有几道抓痕,显然是出自杨氏的手笔。锦曦目光转到这边的梁愈林身上,这一看,忍不住差点笑出了声。 梁愈林的两只眼睛,都被打成熊猫眼了,眼眶周围那一圈,全部肿了起来,眉角的地方还破了皮。 杨氏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指天骂地,身上全是雪,还有粘上的泥巴印子和枯树叶子。两个同样发髻松散的乳娘跟在一旁劝着。 梁愈林被梁愈忠和梁愈洲从后面押着膀子,但还在挣扎着叫骂,还要冲上去跟金家的厮打,口里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得理更不饶人。周围听到的人,但凡心中有点辨别是非标准的,都不觉大为摇头。 “畜生,闭上你的狗嘴!你再这样执迷不悟,老子这就打死你落个干净!”老梁头话落果真扬起一巴掌,打在梁愈林的脸上。 好家伙,这一打真是用了真功夫,一巴掌下去,梁愈林的鼻血猛地喷了出来。眨眼功夫下巴,喉咙,胸口,全红了。 边上的人都惊得忘记了议论,金家的人也都看过来,梁愈忠和梁愈洲傻眼了,老梁头震住了,梁愈林自己被打懵了,杨氏愤怒了,锦曦短暂的震惊后,爽快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二房除名 二合一 自打雪停那日,梁愈林和金家的兄弟,在西夹巷里大打了一场后,金鸡山村人的口水,以及附近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差点把梁愈林和杨氏给淹没了。梁礼柏也在翌日悄悄送去了镇上的舅舅家,不敢回村。 老梁家的其他人,都跟着受了牵连,在村子里行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指点议论。 老梁头没法子跟外面的人交代,偏生梁愈林和杨氏这回是死磕上,宁可死也不愿意去金家那边认错并承担责任。老梁头肺都气炸了也无济于事,折腾了三日后,老梁头气得起不来床,梁愈洲日日守在床前,哪里都不能去! 又过了一日,金家那边还是没有等来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的表态,再次过来闹了一场。 又过了一日,金水龙的嘎婆那边的两个舅舅舅妈,闻讯赶来,再次来了老梁家狠狠闹了一场。 鸡飞狗跳,不得安生的三日里,老梁头和老梁家的其他人,都弄得焦头烂额。而二房梁愈林和杨氏却依然我行我素,没有半点心虚惧怕。 金家那边找了里正,村里的里正和其他几个年长辈分高,且有威望的老者,都来了老梁家做调停的说客。被杨氏叉腰给骂了个狗血泼头。 如今,大家伙都在猜测,支撑梁愈林和杨氏腰杆变硬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有娘家老杨家的背后支持。而老杨家之所以能一改以往的商户低调,而这么嚣张无理的关键原因,还是因为杨峰考中了秀才! 而杨家那边,在这个时候却故意走漏出一点点风声,向村人暗示老杨家如今攀上了上面的权贵人。 村民们就自行脑补,猜测老杨家这些年布庄一间接着一间的开,积累下来的雄厚钱财,之所以没用来置办田地,铁定都是用去打点关系去了。杨峰如今中了秀才,接下来中举甚至中进士,都是指日可待的。 更有推波助澜的村人回来传言道,说是去镇上,瞧见杨记布庄的门前停靠着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杨记布庄的掌柜,杨峰的爹,杨氏的兄长,亲自陪着笑脸迎接到门外,并且还跟里面的人点头哈腰,恭敬不像样子! 里正那也有了一点忌惮,丢出一句同村乡亲,自行调解,都各退一步,便没了下文。 人情如纸张张薄。里正的态度无疑是风向标,眨眼功夫去金家谴责梁家的那些村人们,一下子就没见影儿了。金水龙的三个叔叔,除了四叔还是坚定不移的要为金水龙讨回公道,二叔和三叔都迟疑起来。四叔坚定不移,可是架不住四婶的拦阻。 不过,在这三日里,还有稳稳三户人家,每日都会去金家那边探望几回,且回回都不空手。 并且,这两户人家,还是跟金家处于对立面的老梁家的大房,三房和四房。孙氏甚至还把原本准备留着过年的老母鸡也捉了几只过去。 梁愈忠和孙氏的举动,金家人看在眼底,村里人也是看在眼底的。陈医正也时不时的过去查看一番金水龙的病情,四房的崔喜雀娘家崔家,也每日都有人过去探望金水龙,送鸡蛋红糖。唯独梁愈林他们二房,以及村西头的老杨家,装作没有这回事。 几日下来,大家伙也都渐渐瞧明白了这老梁家这几房之间的立场,大房的粱礼胜,为闯祸的堂弟担当,扎水救人的事迹,成功扭转了老梁家大房在村人心目中的印象。 三房更是没得挑,四房也很通人情。如此对比下,老梁家二房的形象是一落万丈,先前因为杨峰考中秀才而带来的殊荣,早被村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但是碍于杨家攀上了权贵,村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都暗暗的看着这一切。 也是幸好有老梁家的这三个房的人过来探望,多少让处于悲愤和无可奈何中的金水龙母子,有一点点慰藉。 第七日上,路面的积雪消融的差不多,锦曦下昼从镇上铺子里家来,崔喜雀跟着一道回村了。 夜里老梁头推说天冷没胃口,孙氏便留了崔喜雀和梁愈洲两口子在家里吃夜饭。 饭后,大家伙少不得又围坐在饭堂的炭火盆子边说话,这段时日大家聚在一块,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关于梁愈林和金家的。 “……我在镇上铺子里,遇到一些对咱两家这些事儿,听到风声的,都过来跟我这打听,我都烦透了……”崔喜雀一边磕瓜子一边发牢骚。 “跟四婶你打听啥?”锦曦问道,手里在剥瓜子壳,剥出来的瓜子仁全搁在一旁的小碟子里面,回头明日早上给老三老四熬小米粥的时候掺和进去。再配以一把花生,莲子和红枣,是冬日进补滋养的一道良粥。 “还能有啥,不就是打听老杨家跟哪位贵人攀上了呗!不然,这回这样的错事,咋还敢把腰杆子给挺那么硬呢,这不摆明着恃强凌弱嘛,戳脊梁骨也不怕,牛!”崔喜雀不屑道。 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大皱眉头。 孙氏叹出一口气,放下手里也正剥着的瓜子,斟酌了下,道:“你这般说,我倒也想起了一事来,原本不想跟你们说,但都聊到了,还是说了吧!” 在这样的场合,孙氏一般是习惯性的做听众,不发表什么有力的言论,锦曦和梁愈忠他们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但是,若是她主动要开口,那说出的话,必定也是经过了慎重慎重再慎重,在心里琢磨过好几遍的话。 且是要紧的话! 于是,炭火盆子边的众人,都把目光齐齐投向了坐在锦曦身旁的孙氏身上。 “是这样的,今个我从金家那边出来,路过春柱家,她拉我进去坐一会,说了两句话。”孙氏道:“大意就是,如今村里人忌惮老杨家,都不敢站出来帮金家说话。可咱们这三个房,却还公然跟金家那边走动,跟二房唱对台戏。村人就问咱们怕不怕得罪了曦儿二伯二妈,回头遭老杨家报复?” “啥叫故意唱对台戏?这些村人们一个个的,逢高踩低,势利的很。”崔喜雀忿忿道,柳眉倒竖起来。 “老杨家再有钱,攀搭上权贵,给了二哥二嫂腰杆子耍横,那是他们的事!人在做,天在看,咱们都是老梁家人,咱行事不凭别的,就凭良心!”梁愈忠肃色道。 “哼,怕?我梁老四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走在外头被人戳脊梁骨!”梁愈洲狠狠道。 “杨峰中了秀才,二哥如今也忘了自个姓啥了,身家性命全给拴在老杨家那边,不顾咱老梁家的声誉,甚至把咱爹给气病了也不管!这样没品的人,我都不屑跟他做兄弟!”梁愈洲一拳砸在身侧的地面上,地上又冷又硬,一拳头下去,手背指头的关节处,就蹭掉了两块皮肉。 “你骂就骂,别折腾自个的手指呀,回头还得靠着你那手给咱爹侍弄饭菜呢!”崔喜雀心疼的抓过梁愈洲的手,急道。 “这点玩意儿,不碍事!”梁愈洲一挥手道。 “都破皮流血了,回头浸了冷水一准得发炎。”崔喜雀道。 “喜鹊,你跟我去东厢房,那里还有点金疮药,拿来给老四抹点就没事了。”孙氏道,和崔喜雀一道起身出了饭堂去了东厢房取药。 这边,炭火盆子边还围坐着梁愈忠梁愈洲兄弟,以及锦曦。 “曦儿,跟你二伯那边这事,你怎么看?”梁愈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眼看向锦曦。 锦曦正垂着眼睛一本正经的剥瓜子壳,听到梁愈忠的询问,她手里的动作不停,嘴角弯起一丝浅笑,道:“划清界限!” “啥?”梁愈忠一时没明白过来锦曦的意思。 “爹,我的意思是,趁着这回金家的事情,咱们跟二房彻彻底底的划清界限,用行为来跟村人们证明,咱们对金家好,不是在为二伯他们赎罪,而是要彻彻底底的跟二房分道扬镳!”锦曦放下手里的瓜子壳,一字一句道。 梁愈忠这回听明白过来了,也被锦曦的这个想法给弄得愣住了。 “曦儿,虽说你二伯他们做人着实不像样,可咱们都是你爷底下的兄弟,这样做,不太妥当吧?再说他不管不顾的攀上老杨家那边,咱们瞧着都气的要死,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站在他的立场也无可厚非。”梁愈忠迟疑了下,问道。 “正因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才更要跟二伯,还有老杨家那边早些划清界限!”锦曦也正色道。 “可是老杨家那边如今势头正好,村里好多人家都赶着去巴结秀才郎呢!没瞧见前段时日兰丫头一直往娘家这块跑,自打杨峰中了秀才,兰丫头就矜贵起来,搬回县城去做少奶奶和秀才夫人去了!”梁愈洲道。 “势头虽好,可终归是目光短浅,难成大器!”锦曦对此,唯有做出这句话的评价。 越是考中了秀才,越是打算要走致仕之路的,越是要修身齐家。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权贵,尚且懂得韬光养晦。杨峰他区区一个商户子弟出身的秀才郎,胆敢这样的高调?一人尚未真正得道,鸡犬倒都飞天上去了。他们这不仅仅是目光短浅,而是愚蠢至极!”锦曦道。 “跟杨家那样愚蠢的人家做亲戚往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咱们这三个房,要想来日不被牵连拖累,这一回金家的事情,就是最好的锲机!”锦曦最后补充道,跟二房彻底分道扬镳的锲机。 梁愈忠震惊的看着锦曦,脸上陷入慎重的思忖和权衡之中。 “好哇,咱三个房连成一气,跟二房划清界限,言明立场,我早就想这么着了!”梁愈洲干脆简单多了,他兴奋的拍掌道,手背上那点小伤根本就不在他眼底。 “打铁要趁热,明日,咱们三个房的人,就一齐过去找爹,让爹把二哥二嫂给逐出咱老梁家的家谱!”梁愈洲急切道。 “没错,那样的人借了老梁家一个姓,真是老鼠屎坏了一仓稻子,明日去爹那请求,也算我一个!”取药回来的崔喜雀和孙氏刚跨进饭堂,正好听见这一段,雀跃道。 孙氏面色惊愕的看着锦曦和梁愈忠,梁愈忠想好了,抬起眼来看向锦曦,道:“曦儿,你当真打算要这么做,对不?” 炭火的跳跃,照映在梁愈忠的眼底,他的双眼里也燃烧起两簇一直被压抑的火苗,神情陡然冷峻下来,目光一片坚定。而边上的梁愈洲和崔喜雀,也是无比的坚定,孙氏没吭声表态,但她的沉默也就是婉转的赞成。 锦曦突然之间就有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看来,包子也是有热血和愤怒的,只是因为一直被压抑着,才没能爆发。如今,她就是那个引爆包子们内心情绪的导火索。 好吧包子们,咱们一起燃烧起来! 锦曦用力点点头:“老梁家容不得二房那样的人,那是老梁家的耻辱!” 饭堂里的人又聚在一块好好合计了一番,明日去老梁头那强烈争取这件事的全盘打算,决定明日一早就过去! 可是,都没有等到翌日,就在合计后的当天夜里,梁愈忠他们已经围聚到了老梁头居住的东厢房里。事情之所以提早发生,是因为下昼的时候,又发生了另一件突发的事。让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再也等不及,夜里全都来到了老梁头的屋子里。 下昼,金水龙的娘来池塘里浆洗这几日金水龙换下的衣裳,金水龙那孩子这几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整个身子都垮了。卧病在床大小便稍有侍弄不及,便失禁在床。 金水龙的娘下昼趁着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了,便挎着木桶里的脏衣裳和被单被套,匆忙来村口的池塘边浆洗。在路上,遇到了从老杨家那边吃过晌午饭,喝得醉醺醺的梁愈林和杨氏,身边前呼后拥的带着五六个小厮。 人之常情,金水龙的娘上前去拦住梁愈林两口子,想要质问两句。结果可想而知,金水龙的娘不仅没能为儿子讨回半句公道话,还挨了杨氏好一顿咒骂嘲讽和奚落。 不止如此,金水龙的四叔闻讯赶过来,还被杨氏指着鼻子大骂叔嫂有奸情,金水龙的娘气得当即晕死过去。而金水龙的四婶则气得收拾了衣裳,抱着孩子跑回娘家去了。 金水龙的娘哭哭啼啼家去后,越想越觉着羞辱悲愤,眼见娘家和婆家这边都打了退堂鼓,而儿子还是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每日只能用小勺子喝一点点的汤水。做娘的心都痛死了,又不能为孩子出头,还自取其辱。一口恶气憋在胸口,这个无助的妇人思想便钻了死胡同。 吃夜饭的时候,给儿子喂下几口咸鸭蛋拌稀饭,哄着儿子睡着。然后,这个妇人拿了一根麻绳,径直而绝望的去了梁愈林家。醉酒的梁愈林和杨氏,当时还在屋子里睡大觉,是一个小厮出来上茅厕。 拉开堂屋的门,那小厮抬脚出去却一头撞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女人身子打了个转,小厮这才看到那女人是双脚不沾地的吊在门前,两只手垂着,脖颈的地方套着一根绳子套。 小厮当场就把尿嗬裤裆里了,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二房也炸了窝。后院这边卧床将养的的老梁头也给吵醒了,前面大房的陈医正和金氏也赶过来了,左邻右舍也全都被惊动了。 大家伙手忙脚乱的把金水龙的娘抱下来,幸好有陈医正在,给那妇人探了脉搏和鼻息,所幸还留着几丝气息。于是,陈医正让人赶紧把金水龙的娘给抬进屋里救治,杨氏用身子死死把着门框,抵死不让金水龙的娘进屋,说晦气! 老梁头让人赶紧将金水龙的娘抬到了后院的东厢房,就放在他和谭氏睡过的那张床上,由陈医正给她救治。 许是老天垂怜,也是那个妇人命不该绝,遇到了陈医正这样的精湛医者,阎王殿强走了一圈又折了回来…… 金水龙的娘刚被抬去老梁头的那屋急救,这边,也吓了一身冷汗的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一把大锁把住了屋门,两口子挎着两个大包袱卷,带着那五六个小厮,火急火燎的跑去了村西头的老杨家那块。 一轮冷月悬挂树梢,屋外冰天雪地,屋里跳跃的灯火,将屋子里众人的声音投射在两边的墙壁上,影影绰绰,重重叠叠。 老梁头的东厢房里,梁愈忠为首站在老梁头的床前,身后,除了梁愈林的二房,还有年幼的老三老四没有过来,其他三个的人都到齐了。 梁愈忠痛定思痛,已经顾不得老梁头面若寒霜的样子,将已经合计好的事情,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爹,二哥二嫂从前种种,最多也就祸害咱老梁家内部,对村人并未造成困惑。但如今,二哥二嫂不仅冥顽不灵,还更是变本加厉,实在忍无可忍!”梁愈忠铮铮道。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爹,为了匡正咱老梁家的家规和家风,为咱老梁家的子孙后代做出正面向上的表率,二哥必须清除出老梁家!”梁愈洲紧接着道。 粱礼胜经过桃枝几日的悉心照料,已经好了七成,也披着厚厚的冬衣冬袄戴着雪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脸肃色的听着。 “老三,老四,你们和老二,那都是同胞的兄弟呀。他再混账,咱们教训他,骂他,往死里打都成!这不是罪恶滔天,不能轻易就除名啊!这一除名,让你们二哥的脸面,从今往后往哪里搁?”老梁头眼睛里全是震惊和恐惧,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脸上的面皮也都在狠狠抽搐。 “爷,二伯二妈,都快要弄得金家母子家破人亡了,这份罪孽还不算滔天?那还要咋样才算滔天?”锦曦冷声问道。 老梁头一记厉目阴冷扫向锦曦,狠狠道:“哪都少不掉你这多嘴多事的混丫头片子!这事,是不是你给鼓动的?啊?” “这事跟曦儿没干系,也不要谁鼓动,人在做天在看,我们实在是再看不下去了!”梁愈忠上来,将锦曦护在身后,对老梁头大声道:“爹你要么把二哥他们除名,要么,就把我们三房给除名了吧,横竖,我是再不愿认他做二哥!” 老梁头脸色瞬间铁青,睁大眼睛看向一脸坚决的梁愈忠。 “我们四房也一并除了,摊上那样的二哥二嫂,丢人丢脸被人戳脊梁骨是其次,损阴德才是要紧!省得回头报应落到咱孩子身上!”崔喜雀站出来大声道。 孙氏,锦曦,金氏,桃枝,以及屋里的其他人闻言,都将目光齐刷刷投向崔喜雀,锦曦的目光甚至还在崔喜雀的腹部打了一个转儿。 崔喜雀看着眼前这些人惊讶的反应,一张俏脸顿时染上一抹红色,嗔了一眼梁愈洲,声音压低几分,但还是难掩眼底的喜色道:“老四,那事你没跟三嫂他们说?” 梁愈洲一拍脑袋,道:“哎哟,瞧我这记性,这几日折腾的倒把这桩大事给忘了!”说罢,梁愈洲扭头跟坐在床上,还在震怒的直哆嗦的老梁头道:“爹,你又要做祖父了,前几日镇上的王老大夫给查出来的,喜鹊有了身子!” “啥?”老梁头愣了下神,转过脸来,扫了眼这边已经被孙氏和金氏围住的崔喜雀,跟梁愈洲点了点头,啥话都没说,但是,那脸上的冰霜显然较之先前,融化了几许。 这边,孙氏怕崔喜雀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也是压低声音询问起来:“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崔喜雀有点扭捏着回答道,桃枝也含笑着朝这边靠拢过来,竖起耳朵来听。 “许是这冬天穿的衣裳又大又厚,四婶这三个月的肚子,一点都瞧不出端倪呢!”桃枝轻声道。 “得到五个月头上,才能显怀呢。喜鹊个头不大,身子又瘦弱,恐怕显怀的要更晚一些。”孙氏凭着自己生养了四五个孩子的经验,如此推测道。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百六十章 割地赔款划清界限 二合一 金氏连连点头。 “王大夫说胎相咋样?稳不稳?”孙氏关心又关心的询问起来,几个妇人干脆搀扶着崔喜雀坐到了那边的桌椅上,不让崔喜雀站着,弄得崔喜雀很是不自在,尴尬窘迫。 而这边,男人们依旧没有放弃先前的话题,在锦曦这唯一的小女汉子的率领下,继续跟老梁头这‘逼宫’。打铁趁热,务必要一鼓作气将二房梁愈林他们踢出老梁家方可! 老梁头沉默了。 在接下来梁愈忠他们轮番的强烈控诉,如山铁证面前,以及大家伙强硬的态度面前,老梁头终于妥协,默许了将二房的三口人的人名,从老梁家的家谱上给抹去。 “爷,仅仅是把二房他们除名,这只是表明了咱老梁家的一个态度。金家那边,如今那孩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后期的药钱和置办补身子的钱,二房那还半文钱都没出呢!”锦曦道。 “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五两银子么?”老梁头惊诧的把目光投向梁愈忠。 “爹,银子在这,一文不落的还给你。”梁愈忠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来,还是用老梁头当初交给他时的那个小布袋子兜着,放到老梁头的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用这银子去安抚金家那边么?怎么还……”老梁头更惊诧了,当初咬咬牙把这五两银子的私房给拿出去,没想过还能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爷。我爹和大妈还有四叔他们,这几日日日去金家探望,都是掏自个腰包的钱买礼品。你的五两银子压根就没动。”锦曦道。 “爹,我们自个手头都有几个,去金家那边,哪里还要从你这拿体己呢?传出去让人笑话咱啃老!”梁愈洲高声道。 “那,老三,你把这五两银子还给我,是打算要怎么样呢?”老梁头不伸手去接那银子,只看着梁愈忠。问道。 梁愈忠没有回答。却把目光投向锦曦,老梁头也将目光朝锦曦这边看过来,眼底闪过一抹警惕。 锦曦把老梁头的警惕看在眼底,心下暗笑。没想到自己如今还能让老梁头产生警惕之心。以前。他的眼底可是都没有她这号孙女人物的。 “人在世上炼,刀在石上磨。爷,二伯他们的过错。就当由他们自己来承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承担起来。那五两银子,不该你出!”锦曦站到老梁头的床前,一字一句道。 老梁头不怒反笑了,对锦曦还有屋里的人道:“不要我的银子,嘿,谁能跟你们二哥二嫂那,为金家争取到一文钱,就算他厉害!” 屋里的人一个个都面露愁色,确实,梁愈林打死不出银子,即便跟二房划清了界限,又能如何?金家那边还不照样得不到该有的补偿? 其他三房回回过去探望掏自个腰包买礼品,那能接受,可是,其他三房也不可能去为二房揽责任啊! “爷,别说二伯他们打死都不给钱,就是眼下,咱都找不到他们人呢!”锦曦道:“不过,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不晓得爷舍得不舍得!” “啥好法子,曦儿快说!”梁愈洲急切道。 老梁头更加警惕的看向锦曦,突然很紧张锦曦嘴里说出的话,但是很不好意思,即便老梁头忐忑紧张,锦曦还是要说。 “当初大分家那会子,爷把老梁家的几十亩田地跟大房,二房和四房给分了。如果我没记错,四叔,二哥你们虽得到了各自的田地并在耕种,可那田地的契约,却还在爷的手里拽着,契约上的名字还是咱爷,并未跟村里里正和镇上保长那办啥转让。”锦曦顿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梁头,接着道:“爷若是当真愿意站在正义和道理这块,想要大义灭亲,就应该知道二伯他们分得的那些田地,怎么着也得值个十多两银子!” 锦曦话音一落,屋子里其他人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梁愈洲一拍脑袋,他怎么早前没有想到这茬呢?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暗暗点点头,想起金家那对可怜的孤儿寡母,这下药钱总算有了着落了。 而老梁头,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锦曦这丫头一开口,铁定没好事,瞧瞧,竟然把主意给打到这田地上来了! 二房的田地能值多少钱,老梁头心里有数,但他再有数,也没想过要卖了二房的田地! “曦丫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咋忒狠呢?把你二伯他们从家谱里除名,就够了,你还打起了他们田地的主意!咱庄户人家,那田地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你你、你这是存心要斩断他们的根哪!不行,万万不行,咱老梁家不卖田地!” “爹,你这般固执为哪宗?当初分家那会子,原本说好抓阄,可好的良田最后都给二哥二嫂那给占了,我们四房和大房,都是捡二房不要的地,又不好灌水,土质也贫瘠,你也不说啥公道话!可他们站着茅坑不拉屎,那么好的良田活生生搁在那长荒草,也不往外租!那田地,必须得卖,要不,就得再重新分一回,要不我不服!”崔喜雀从凳子上起身,站到锦曦身旁,很不满的道。 老梁头动了动嘴,想要责骂崔喜雀,但是想到她如今怀着三个月的身子,怕到时候吵闹起来出了啥岔子也不妥,便生生忍住了。 锦曦趁热打铁,清声道:“说一千道一万,爷你心里还是想护着二伯。可人在世上炼,刀在石上磨,爷你能这样护二伯一辈子不?你不让他吃苦头摔跟斗,他也不能改进!” “爹,二房那田地。是必须要卖的,要不金家那块的银钱,从哪里出?光嘴皮子说要给交代那不成,得拿出真正的诚意来!”梁愈洲紧接着道。 “没错,我这会子想起金家那妇人从门楣上摘下来那模样,双腿还在打怵!爹,这回的事可真得好好处置,一个不慎,那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咱的良心也过不去!”梁愈忠道。 老梁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来看向梁愈忠。道:“把二房那田地卖了,凑足了钱给金家那送过去,也算是咱帮你们二哥积德!老三啊,爹求你一件事儿。就是你二哥那些田地。咱别卖给外人。你家今年冬不是又要置办田地么?你出钱买下来咋样啊?” 梁愈忠愣了下,二房的那十多亩田地,都是好田。庄户人家谁不稀罕好田地?可是,梁愈忠习惯性的望向锦曦。 老梁头气得眼皮翻了下,三房摆明着大小事情都是这曦丫头拿主意! “爷,镇上牙行的宋典宋牙侩跟我家有过几次交道,二房的田地回头托付给他,必定能很快出手还能卖个好价钱!”锦曦道。 “咋,那样的好田地,你还瞧不上?你个丫头片子没下过地,不懂这些,让你爹出来说!”老梁头一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挥赶锦曦,一点都不掩饰星帝和脸上对锦曦的厌恶。 锦曦也不气恼,嘻嘻一笑,道:“不是瞧不上田地,是瞧不上人,实在不愿跟二伯他们在财物田地方面有半文钱的牵扯,前面那么多年,搞怕了!” 崔喜雀忍不住笑出了声,崔喜雀一直自认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曦丫头说话更是不怕气死人,啥都敢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老梁头的目光陡然就黯淡的没有半点光亮,眼睛在面前的一众儿孙媳妇孙女身上逐一扫过,粱礼胜他们都不敢跟老梁头那目光对视。 但是,锦曦,以及梁愈忠梁愈洲和崔喜雀这几个,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跟老梁头对视。 “好吧,那明个上昼在老三你家准备一桌子饭菜,把里正他们请到你那去,咱把这事给一并办了!造的什么孽啊,这家,早晚得散!”老梁头疲倦的闭上眼睛,胸口直喘喘,俨然,是在努力压制自己体内的情绪。 翌日,在锦曦家置办了满满一桌子酒菜,里正,村里的几位有威望的老者,陈医正,老梁头,老姜头,老崔头,金水龙的二叔,全都被请了过来。 老梁头让梁愈洲去村西头老杨家把梁愈林也叫过来,怎么着要除他们的名儿,也得让他知晓一声。没想到,梁愈洲回来说,今日天才刚亮,梁愈林两口子便偷偷躲了,许是去了镇上,许是去了县城,老杨头口里问不出实话。 老梁头再次被气到了,一狠心,干脆撩开梁愈林,在饭桌上跟里正他们,把这两件事给一并说了,并一并给办了! 梁愈林二房被老梁家从家谱上除名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散开来,顿时,整个村子都为之沸腾。 翌日,得到老杨家捎去口信的梁愈林和杨氏,气呼呼从镇上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了定局。老梁头把家谱拿出来,翻到二房那一页,梁愈林只瞧见自己一家四口的名字上面,全部用毛笔划了大大的x号。 梁愈林这边在地上一哭二闹三打滚,老梁头不仅视而不见,只丢下一句“往后你就跟着你媳妇儿,改姓杨好了!”便起身锁了东厢房的屋门,拿着旱烟杆子出了院子,去了锦曦家。因为,镇上牙行的宋牙侩跟梁愈忠约好了,今日过来看田地,洽谈价钱事宜。 梁愈林和杨氏红着眼追到那十多亩良田边,当真瞧见老梁头,梁愈忠,梁愈洲,蔡庆阳他们,正陪着宋牙侩在田埂上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操你娘的狗日东西,是老子的田地,谁敢买老子一棍子砍死他!”他吼叫着,抄着一根棍子就朝宋牙侩那冲去。 “不好,老三老四,你们快去把你们二哥给拦住,别让他伤到了宋牙侩!”老梁头脸色惊变着道。 根本不需要吩咐,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在梁愈林如疯子般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折身朝梁愈林那边跑去。兄弟两个赤手空拳,冲过去少不得就挨了梁愈林几棍子,梁愈忠一手护面,跳起来扑上去,撞在梁愈林身上,兄弟两个滚到边上一块菜籽地里去了。梁愈洲趁此机会冲上去,一把夺下梁愈林手里死死拽着的棍子,扬手就扔到菜籽地那边的一条小水沟里去了。 “是我家的地,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卖!”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梁愈林给吸引去了,忽略从另一条田埂上过来的杨氏。等到这边人察觉时。杨氏手里的一块石头。已经朝着宋牙侩这边扔了出来。 “护住宋牙侩!”老梁头一声疾呼。 蔡庆阳是所有人里面唯一有身手的练家子,听到老梁头这样一声疾呼,本能的反应就抓起宋牙侩,一个矮身几个转让。跌跌撞撞着跳到了一旁的菜籽地里。 这边田埂上。老梁头突然发出哎哟一声痛哼。手里的旱烟杆子掉到脚边,双手捂头在田埂上蹲成一团。 鲜红的液体从老梁头紧捂着的手指间淌出来,梁愈忠和梁愈洲都吓到了。还是宋牙侩惊呼一声:“老梁叔头破了!”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这才回过神,放开梁愈林,跌跌撞撞朝老梁头那边冲去…… 这边的杨氏,也被吓傻了,还保持着扔石头的姿势僵在田埂上。梁愈林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梁愈忠几个正白着脸围在老梁头身前,梁愈忠扯下衣裳的一圈下摆,将老梁头的头给箍起来,但是红色还是很快从布条里面渗出来。 “老四,赶紧驮爹回去,庆阳,快,快去请陈大人过来家里!”梁愈忠慌忙吩咐,梁愈洲驮起老梁头,脚不沾地的朝着官道那边跑去。 杨氏吞了一口口水,拍了下自己的脸,赶紧朝梁愈林这边过来,伸出手想把梁愈林给扶起来。却被梁愈林反手一把推了个四仰八叉,压坏了一大片油菜。 “哎呦喂,我的个老腰啊!你个杀千刀的,推我干嘛?”杨氏骂咧着,话还没落音,身上一重,却是梁愈林骑到了她身上。 “你个无法无天的坏婆娘,臭娘们,让你打我爹,让你打我爹……”梁愈林嘴里扬手照着杨氏的两边脸,就是一通巴掌,打的噼啪作响。 杨氏嗷嗷叫着,都没法子张口叫骂,眼睛前面,除了一闪一闪的小金星,再无其他…… 老梁头的伤,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额头的地方砸破了,放了些血,并未伤及到里面。皮外伤,陈医正开了外敷的药,便作罢了。 那十多亩田地的售卖事情,并未因此而搁浅。牙行卖地的流程,在锦曦的眼中,就跟现代中介卖二手房差不多。 鉴于老梁家这边急着等银子去付与金家,锦曦跟宋牙侩商议了一番,因为有交情,加之这十多亩的田地确实是良田,不愁卖。宋牙侩冲着这两条,决定破例行个方便卖个人情,先照着待售的价钱,付给了一半的银子,六两! 余下的一半,得等到牙行那边找到买家,才能付清。老梁头和梁愈忠他们对此没有异议,双方便签下了契约。 送走了宋牙侩,这件事情也算真正落定了,老梁家这边的人,都终于松下一口气。当然,如今的这‘老梁家人’里面,已经不再有二房梁愈林他们了。 金家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一场大雪过后,紧接着便是很长一段时日的晴好天气。屋檐下长长的冰棱,在日光下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经过日光的照耀,冰棱开始消融,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廊下。廊下种着一株株腊梅,因为这雨雪的浇灌,梅树长势很好,有的枝桠上都已经开始在打花苞,想必等到年下,定然会绽放开一株株梅花。 又是一日,天气晴好,冬日的暖阳在头顶照耀。锦柔,文芸,文安他们带着老三老四,在家里的前面大院子里戏耍,孙老太在一旁笑眯眯的照看着。 侧院的鸡圈这块,正忙得热火朝天。董妈从鸡圈里抓出一只只咯咯叫的公鸡母鸡来,掰开鸡的双翅背在它身后,又揪住鸡头,将鸡头和鸡翅一起倒扣在鸡的后背处。另一手拿着菜刀,在鸡的脖颈处轻轻划出那么一刀。 脚边放着一只大木盆。用来收集鸡血。然后将宰杀过后又放了血的鸡,扔给一旁的孙氏和简氏。 孙氏和简氏蹲在一旁,面前放着一只超大的,有洗澡盆那么大面积的木盆,里面盛着热水,两个人堆在那埋头拔鸡毛。拔过鸡毛后的鸡们,全都是赤果果的白净净的,两人又把这些鸡交给另一边的梁愈忠和蔡庆阳,由他们去下刀子破开鸡腹,取舍鸡内脏。 锦曦也没闲着。拿着扫帚和簸箕。在一旁清理那些褪下来的,湿漉漉混杂着腥味的鸡毛。扫好的鸡毛归入簸箕里,由阿财一筐筐的送走焚毁。 “年头孵出了一百多只鸡,可把我喜坏了。谁曾想三四月份一场大鸡瘟。咱们家的鸡折损的只剩下五六十来只!后面这家里吃。又送送人。到如今就剩下三十五只鸡了,里面有两只大鸡公和八只大鸡母,是不能动的。得留着明年开春孵蛋用。这么一算下来,咱家今年别说支持曦丫头做买卖,能留个过年的鸡就算不错了!”孙氏一边埋头清理每一根碎鸡毛,一边跟两旁的董妈和简氏拉家常。 “可不正是夫人说的这般,二十五只鸡过年,这里面还得剥出十来只来送亲戚家的年礼。满打满算咱能做主的,也就十五只鸡不到。”董妈接过话茬道,刀子一划,又一只年轻漂亮的小母鸡,在她的手里香消玉殒。 锦曦一边清理鸡毛也一边在心里盘算这笔账。因为今年村里这一带鸡瘟严重,锦曦家的鸡几乎是村里和附近村里最多的。 年前,孙老太和孙老爹那边,一家得计划送两只。村里这边,大房和四房都没有鸡,四房算上老梁头就三口人,送去一只。大房算上陈医正和林儿,有七口人,得两只鸡才能够吃一顿。如此一番盘算下来,还剩下三只鸡。村里的春柱家,大牛家还有张屠户家各一只,至此,十只送礼鸡全部送完为止。 “曦儿,娘原本年头孵化小鸡那会子,就跟你许诺过,要留些鸡给你倒腾。今年家里鸡瘟,十五只鸡里面,娘给你七只让你去捣鼓新玩意儿,成不?”孙氏抬头看向锦曦,慈爱的笑着问道。 锦曦但凡跟孙氏张过口的东西,孙氏都会牢记在心。锦曦无意中赞过一回菠菜,孙氏便在后院的菜园子里,搭建了简易的暖棚,种了两菜畦的菠菜。而这些过年的肉鸡,即便再紧缺,孙氏也一定会为锦曦留几只。 锦曦打住心里的算盘,看向孙氏。笑着道:“娘,给我五只就成!我那捣鼓的玩意儿,还不晓得会不会添了水呢!” “添水就添水呗,做啥那不都得先交本钱,没事,啊!回头等明年开春,娘再狠狠的多抱鸡孵蛋!”孙氏笑着道。 “大小姐,你就安心收着吧,咱家今年过年吃八只鸡虽有点紧缺,可咱家还有十多只鸭子呢,两下一凑,过年铁定富饶!”董妈爽利道。 “既如此,那就拨给我七只鸡吧,等回头我捣鼓出新玩意儿,头一个请娘和董妈你们品鉴!”锦曦嘻嘻一笑,道。 身旁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孙氏脸上浮起愉悦的笑容,且眼底还闪过一丝做母亲的,能为女儿分担一点,而显露出的满足和喜悦来。 当天晌午的晌午饭,锦曦家吃得特别的丰盛。 一大海碗辣子爆炒鸡杂,鸡杂里面分别是鸡肠,鸡肝,鸡心这些。一大海碗蒜薹炒鸡饨,一大海碗白豆腐烧鸡血旺。那些从小母鸡体内取出的内蛋,红烧了给家里的大孩子小孩子们吃。 吃剩下的就搁在油锅里炸出金黄色,用竹签给串着,给老三老四他们耍着吃。 家里出了点事,流苏这一个星期,白天都往医院里跑。头两天还把本本带去医院了,发现那环境实在是写不下去。只好夜里回来赶稿子,有点仓促。文章里面难免出现了一些虫子,希望亲们多多包含,谅解。 等过了这个周末就好了。快过年了,在这里跟这一年来,默默跟在流苏后面支持的亲们,表达一声谢意,祝福大家新年愉快,明年,我们一起进步!(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搞 基? 二合一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腊月。吃过腊八粥后,锦曦动身去了县城,阿旺断了一条手臂,不能再赶车,车夫便换成了阿贵,阿财自然是如影随形。 县城小北门的千里香铺子里,孙玉霞和孙大虎迎出门来打算帮锦曦卸下新货,却瞧见锦曦灵敏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又转身从车厢里面取出一只篾竹篮子,挎在胳膊肘上。 “曦儿,你老早就放出消息,年内要送一批新货过来售卖,弄得我们前几日就忙着把后院的库房给腾空出一半。你年内要添置的新货,该不会就是你手里挎着的篮子吧?”孙玉霞惊讶问道。 锦曦抿嘴一笑,用力点点头,可不就是么!孙玉霞新奇的冲上前,一把就挑开锦曦挎着的篮子上面盖着的东西,当她看清楚篮子里面,竟然是七八只褪光了毛,又剖腹了的公鸡母鸡时,狠狠诧异了一把。 “这就是你说的新货?算不得吧?”孙玉霞收回手,一脸失望。 “小姨,咱进屋去,我先说给你听,接着再捣鼓给你看,保准你觉着新鲜!”锦曦嘻嘻一笑,把篮子交到孙玉霞手里,挽着她的手大步进了铺子。 一碗茶的功夫过后,孙玉霞挽着锦曦的手臂再次从铺子里走了出来,较之先前那一脸失望,这会子脸上却是堆不住的兴奋和雀跃。两人说说笑笑着径直进了小北门市集,虽是下昼,但是市集里还是能买到菜。 不过,孙玉霞和锦曦这趟过来,可不是买日常售卖的蔬菜料子,而是采购了十斤土豆。挑选的都是哪些个头大,周身表皮没有明显腐烂和裂痕甚至冒青芽的健康土豆。 买好了土豆,又去市集里的米粮铺子里,称了些小麦粉,两人脚步不歇的就往铺子里赶。回到铺子里,孙大虎接过二人采办回来的那些东西,照着锦曦的嘱咐,赶紧拎去了后院着手准备。 这边,锦曦环视了铺子里一圈,不禁诧异询问孙玉霞道:“小姨,我舅呢?先前进来也没瞧见他,这会子还没见,往常可不是这样啊!” 往常,锦曦回回过来小北门的千里香,孙玉宝都在。要么在门口的烧烤架子前帮孙大虎打下手,要么就在铺子里面跑堂,或者充当账房先生,今天这情况有点意外。 孙玉霞恍然,一拍大腿,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跟你琢磨那新玩意儿的做法,倒把这样的大事给忘了说了!” 锦曦目光闪过一丝亮光,直觉告诉她,孙玉宝当真是有特殊情况的,但是看到孙玉霞这副喜悦的样子,锦曦猜测必定是好事。 体内的八卦因子窜动起来,莫不是跟那个拿鞭子拦人的姑娘有关? “啥事啊,赶紧的告儿我!”锦曦急切道。 “你舅舅去学堂啦,从今往后,要做学生跟着学堂的先生做学问呢!”孙玉霞眼角眉梢溢着喜悦,脆声道。 “啥?”锦曦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心里涌上一阵狂喜和不敢置信。 “啥时候的事儿啊?哪家学堂?”她追问。 “都小半个月的事了,说是叫啥九州学堂。”孙玉霞道:“进学那会子我就说赶紧给你们捎信去报喜,玉宝拦住了没让。” 九州学堂?锦曦眯了眯眼,好熟悉的名字,哦,她记起来了。那不正是王老大夫家花了大把银子,到处寻人托关系,就想把孙子送进去的那个书院吗?从王老大夫那里听及,九州学堂乃是现今望海这一带,最具口碑的学堂。 虽然创建的年数不及县城的其他两所学堂,但是,贵在里面授课任教的先生里,其中有一位李姓的,曾经是本朝皇帝钦点的榜眼。后因为宦海浮沉终郁郁不得志,便辞官隐退,后来机缘巧合来了这望海县城的九州学堂授业任教。 李先生官场不得意,但人的才华那自然是横溢。不止望海这一带的学子,就是邻县城的其他学子们,得闻这消息,都纷纷来到九州学堂,这些学子中,有的是寒门小户出身,有的则是官宦商贾之子嗣。 这些人无不都是冲着一个共同的目的而来,那就是期望能被九州学堂遴选通过,获得进学得李先生授业解惑的机会。 当初,郭海愿意去给王老大夫家的孙子做陪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着看能不能寻个机会,给弄个进学堂的名额,到最后,还是主意落空,不得不在城隍庙一条街靠给人写信绘画赚取温饱。 “咱们家,一无家势支撑,二无权贵依傍,三无海量的银钱探路。舅舅他,是如何能得到九州学堂的进学名额?”锦曦随即想到这个很现实的问题,问道。 孙玉霞笑容迟疑了下来,摇头道:“这个,他跟我说过,我也听不太懂,就没往深里去想,横竖咱家玉宝打小就喜欢读书,可惜家里条件不好给耽搁了。等过了年就十八的人了,好不容易给捡到一个上学的机会,咱砸锅卖铁也得支持呀!” 锦曦点点头,从锦曦穿越后头一回去孙家沟,就发现那个少年舅舅,总爱捡山里的红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为摆脱清贫,一家人毅然离开生长的山沟来到外面的长桥镇,在商海里噶沉,披星戴月,就是为了能挣个温饱。 如今,孙梁两家的铺子开到了县城,以前上过几年学的孙玉宝,是铺子里的顶梁柱兼账房,大家早已告别了起初出来拼一把就图个温饱的初衷。 但是,即便是如此,孙玉宝的内心还是没有丢掉他的梦想。白日里在铺子里忙得脚不沾地,等到夜深人静时,他的屋子里,烛火将他埋头苦读的身影投射在西窗上。 这样的一幕幕,锦曦不陌生,孙玉霞更不陌生。 锦曦点头,认真道:“没错,咱们即便砸锅卖铁,也要支持舅舅读书做学问!” 这个时代,士农工商,等级分位鲜明。商人即便再有钱,在人前人模人样,可终究是没有根底的大树。树大更招风,唯有家族里面出现从官致仕的,即便只是小小的七品县令,也足以相互扶持。 冬日里天黑下来的早,孙玉宝抱着书卷走出九州学堂的大门时,天边的亮色正一点点被黑夜吞噬。 孙玉宝一路埋头匆匆行走,脑子里还在止不住的思索先前先生布下的课题,只随着脚下信步而行。从九州学堂回小北门的路,这半个月来他走得纯熟,闭着眼睛也能抄捷径而回。 正因为如此纯熟且信赖,便越是卸下防御之心,冷不丁就跟前方一巷子口拐出来的青衣人,给撞了个满怀! 孙玉宝倒是没如何,只是额头的地方有点发痛,而对方,却被撞得退了两步,跌坐在地。 “这位兄台,实在抱歉……”孙玉宝惊了一下,收住心神,正要弯身去搀扶。 “嗳哟!”夜色下,那人做青衣小厮装扮,一眼扫去虽看不清被撞之人的具体形容,但从声音来判断,俨然是个女子。 听到那嗳哟一声,孙玉宝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只是略扫了一眼面前跌坐在地,做一身青衣小厮装扮的人,孙玉宝的眉头便下意识的皱起来。 “喂,孙呆子,你撞了我,还敢不扶?”坐在地上的少女,双手倒撑着地面,柳眉倒竖,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瞪着孙玉宝。虽然是瞪着,但是娇俏明艳的脸上,与其说是发怒,倒不如说是在嗔怒,撒娇。 孙玉宝干脆收回手,站直了身子,往后站开两步,一手垂在身侧,手里还握着书卷,另一手则背在身后。身姿挺拔,眉眼俊秀,身上溢出淡淡的书卷气。 此处正处学堂门口百来米的一条侧街,连通着两侧四通八达如蛛网般的胡同巷子。虽然夜幕降临,又是侧街,但路上还是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 “男女授受不亲,请恕我不能相扶。何况,是你跑出来往我身上撞来,而非我故意冒犯你。你自己起身便是!”孙玉宝微微颚首,正色道。 “喂,哪有你这样的?你一个读书人,这样的蛮不讲理?撞了人也不懂得搀扶,你的学问难不成都做到狗肚子里去了?”青衣少女坐在地上,两手拍打着身侧的地面,粉唇倔强的撅起来,抬眼恶狠狠瞪着孙玉宝,大大的眼睛里,却是波光盈盈。 “我才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就要你扶,偏要你扶,你不扶,我就赖在地上不起来,让这来来往往的人都瞧见,九州学堂的学子欺负人!”她嚷嚷起来,双手拍打着身侧的地面,穿着小鹿皮靴子的双脚一阵乱踢。 孙玉宝眉眼一沉,跨步上前弯身用手捂住了那个青衣少女的嘴,眉眼间染上厉色,低喝:“安昭仙,休得胡闹!” “那你扶还是不扶?”掌沿上面,安昭仙柳眉挑起,大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孙玉宝不过是稍稍迟疑的一瞬,手掌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却是那个少女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孙玉宝闷哼一声,甩开手跳到一边,扫了眼手掌边沿还沾着那少女口水的两排深深牙印,极是不悦道:“你是属狗的吗?女子以温顺躬谦为美,没见过如你这般凶残蛮横的女子!实在胡闹,你爱起不起,我恕不奉陪!” 孙玉宝说完,一甩袖子,抬脚就要越过那少女离去。不见地上的少女如何动作,孙玉宝抬起的腿就被她双手抱住。 “男女授受不亲,安昭仙,你快些松开!”孙玉宝又气又窘迫,弯腰去拨安昭仙的手,安昭仙却反手抓住孙玉宝的手不放,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脚底的小鹿皮靴子蹬着,口里竟然当真喊叫出来:“走过路过,切莫错过啊,瞧一瞧,看一看,九州学子当街耍横,撞人不扶咯,天理何存,公道何在……” 孙玉宝顿时头如斗大,眨眼功夫,安昭仙的喊声便将路边寥寥少数的行人,给吸引了过来。 孙玉宝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位跟他同样属于九州学子着装打扮的年轻人,他抬袖侧过脸去,尴尬窘迫,恨不得找条地缝给钻了,下意识就要一脚踹翻安昭仙,然后蒙脸跑开。安昭仙好像能预知孙玉宝的想法似的,双手并用,将他的腿抱得更紧了。 “扶,还是不扶?”安昭仙用自己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再问了一遍。 孙玉宝咬牙,想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会被这女子下三滥的无赖手段所胁迫?这回若是扶了,指不定她尝到了此招的乐趣,下回变本加厉,没完没了,孙玉宝着实厌烦安昭仙的此举! “士可杀不可辱,不扶,坚决不扶!”孙玉宝僵直着身子,冷声道。 他低头怒不可遏的瞪向安昭仙,安昭仙奸计得逞的抬眼回瞪孙玉宝,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在原地。 街道对面驻足观望的人,开始了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傍晚的夜风,将他们的议论源源不断传到这边僵持对恃的二人耳中。 “好俊俏的小书童,难不成是那位学子的伴读?怎么在这巷子口打闹了呢?” 孙玉宝和安昭仙四目瞪视,目光在空中进行着旁人瞧不见的过招。 “瞧那两人的眼神,可不像是一般的少爷和书童呢,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指不定这二人关系不简单呢……” 孙玉宝眼皮猛地跳了下,扭头怒不可遏的瞪了眼说这话的路人。不会看人就别瞎嚷嚷,这叫含情脉脉? “瞧那学子的打扮,家境应该也算殷实。我倒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主子们,都有好南风,亵男童的癖好……” 孙玉宝这回不止是眼皮猛跳,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了,安昭仙得意的挑了挑眉,还没哼哼出声,边上的议论声再来。 “那青衣小厮长得太过阴美,声音也不算刚硬,指不定还真是个供少爷主子们玩押的小娈童呢!唉,可惜了,铁定是被玩腻了就给一脚瞪了,小书童不甘心,正跟这闹呢……” 这回,换做安昭仙抽搐了。她松开孙玉宝的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挽住孙玉宝的胳膊,朝那边议论的人抬手一挥,道:“不会说话就别瞎嚷嚷,我跟我家少爷闹着玩呢,散开散开,瞧啥瞧!” “诶,你说,自古天地万物,阴阳交合,这男子跟男子间,是怎么个弄法呢?”围观的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站在那里琢磨起这个很重要的事情来。 “你真是井底之蛙,从后面弄啊,赤杵捅金菊,你们没听过?” 孙玉宝已经如同被雷给劈中了,僵硬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去剥开安昭仙挽在他臂弯里的那只白嫩光滑的手。 安昭仙听到这些人还在慢腾腾往一边散,一边还是朝这边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赤杵,金菊的字眼,安昭仙一张俏脸燥得通红。一把取下插在后腰的那跟鞭子,扬起鞭子就朝那几个人挥去,一阵鞭风抽的清脆利落,直把那几个思想龌龊的路人给抽的抱头鼠窜找不着东西南北,这才转身一把拽住如同石化的孙玉宝,拔脚就冲进了一侧的一条巷子里…… 孙玉宝气喘吁吁踏进小北门这边的千里香铺子门时,刚好瞧见孙大虎,阿财,阿贵,还有孙玉霞几个,围坐在临门的一张桌子上。一个个笑吟吟的,伸长着脖颈朝着后院的通门处张望,脸上眼底全都写满了期待。 “二姐,二姐夫,是不是曦丫头上县城来了?”孙玉宝看到阿财和阿贵在,铺子里又不见锦曦,不由惊讶问道,下意识将那只被安昭仙咬过,还残留着牙印的手往袖子里缩进几分。 他的话音未落,通后院的门拉开,锦曦笑吟吟走来,双手端着一只木托盘。一眼扫去,但见那木托盘上堆放着一堆金灿灿的焦黄之物。随着她的走近,一股极其特殊的香味,在铺子里迅速席卷而来。 孙玉宝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种香味,顿时五脏庙都跟着闹动起来。 “舅舅,快过来落座,尝尝我新近捣鼓出来的吃食!”锦曦一边朝踏进门就没有移动步子的孙玉宝笑着招呼,一边已经将木托盘置搁在桌子的正中间。顿时,早被这香味给撩拨得食指大动的孙玉霞等人,都纷纷把头凑近这托盘上之物,然后各人都迫不及待的取了自己心仪之物来品尝,少时,铺子里便响起他们的惊叹声,询问声,且喋喋不止。 “姨夫你手里拿着的,是炸鸡块。” “鸡块就该这样吃,连皮都不浪费!”孙大虎乐道,一口下去,手里的鸡块就少了半边。 “阿财和阿贵选择的,是香辣鸡翅。”锦曦又道。 阿贵晃了晃手里的香辣鸡翅,阿财没有出声,把那香辣鸡翅放在鼻息下面嗅了几嗅,鲜少有表情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目光一直追着锦曦。 “小姨最实在,一出手就拿了一块炸鸡腿。”锦曦走到孙玉霞身后,双手按在孙玉霞的肩上,笑嘻嘻道。 “那是,试问鸡身上哪处最实在?自然是腿咯!”说完,张口就朝手里的大鸡腿咬下去,顿时出现一道半月形的豁口。 “真好吃,外酥里嫩,调料全都入味了!更要命的是,搁在油锅里猛炸的腿子,竟然油而不腻,瞧瞧,连这外面的一圈面粉壳子我都吃下去了!”她一边嚼一边止不住的赞道。 锦曦满意的点点头,抬眼发现孙玉宝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孙玉霞手里,那只鸡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不一会儿,先前硕大的鸡腿就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骨头。而孙玉霞却还没有尽兴,又伸手从孙大虎手里掰下来一半的鸡块。 一条条如白玉般细嫩的鸡肉丝,从掰开的鸡块裂缝中露出来,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看着就诱人。 孙玉宝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自己的肚腹也在这时咕叽咕叽着叫了起来。 “喏,舅舅,尝尝这些。”锦曦拿起托盘上一只碗,递到孙玉宝面前,孙玉宝惊奇的看着碗里的东西,挑眉问道:“看着有些像苞米花,可这香味却又不是!” “这是鸡米花,外面那层面粉,里面是小指头大的鸡肉丁。” 孙玉宝用秀气而修长的手指捻了一颗放入口中,外面香脆可口,里面的鸡肉香酥滑嫩,还带着一点点微辣。那种微辣,辣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夺了鸡肉本身的浓浓肉味,还能起到润色开胃的效用。一颗鸡米花下去,舌尖的每一颗味蕾,都在回味无穷,五脏庙里更是闹腾着,想要更多更多…… 锦曦看着这屋里一众穿着古装的古人,在这样古色古香的铺子里,就着铺子里灯笼里的火光,围着古朴的桌子,大快朵颐的吃着现代的肯德基,锦曦突然觉得很滑稽有趣。 “曦儿,把你所谓的土豆条给呈上来,咱们大家伙一道给你品鉴品鉴!”孙玉霞吃得意犹未尽,坐在那招呼锦曦道。 “诶,这就来咯!”锦曦脆声应道,转身踩着小碎步去了后院,薯条刚刚从油锅里捞上来,正搁在一旁晾去多余的油份呢。 锦曦早就对县城小北门市集的蔬菜品种了然于心,这个时代,应该是还没有西红柿流入的。锦曦没法子做番茄酱,不然,沾着吃味道更好。 等把土豆条给众人呈现出来,自然又引起了一片哗然。 孙玉宝食量不大,还不及速孙玉霞,加之先前吃了好几把鸡米花,这会子再吃不下薯条,只浅尝辄止了几根,便收了手,道:“味道是不错,可惜就是稍稍偏淡了一分,也稍显单调些。我想,这种薯条的吃法,很是适合当零嘴卖给过往的小孩子,若是再配以其他的佐料,如甜酱辣酱什么的,兴许会更受顾客的喜爱。” 锦曦目光一亮,经孙玉宝这般一提醒,她突然想到了该用什么去取代肯德基里面,传统的跟土豆条相配的番茄酱了! 夜里临睡前,锦曦跟孙玉霞那交待了一声,披着外衣来到了孙玉宝的屋子里。 一轮新月高悬树梢,天空如同展开的一段黑蓝色的绸缎,上面配以点点寒星。屋檐下面的几间屋子门口的廊下,都悬挂着能照亮的灯笼。今夜风不大,卷起院里的树叶在空中打着璇儿的落地,屋子里,烛火将一抹挺直端正,且正埋头苦读的身影,投影在这边的窗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丧 二合一 锦曦在门口轻轻叩击了两声,便听到里面传来孙玉宝熟悉的声音:“进来。” 锦曦伸手去推,门就开了,俨然是虚掩着的,难道他…… “就晓得你这丫头夜里必定还要过来一趟!”孙玉宝头也不回的道,将手里正看着的书卷背过来,倒扣在桌上。转过身来,烛火跳跃,他的双目神采奕奕,半点都瞧不见秉烛夜谈读的疲态。 “舅舅,你可真是神机妙算!”锦曦嘻嘻一笑,反手将门合上,快步走到书桌前,扶着书桌一角,目光扫过书桌上码放整齐的一排书卷。 “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得到九州学堂的入学资格的?”他含笑着问道,锦曦不置可否。 孙玉宝会意一笑,道:“舅舅不瞒你,对外,是我半月前参考了九州学堂的入学遴选,被主考官选中并给与了进学堂读书的名额。” 锦曦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既有对外,那必定也有对内了。对内,会不会是小姨提到过的那个挥鞭子的姑娘,会不会是有什么背景的人家的小姐,然后如戏文里唱的那样暗生情愫,再暗中相助?锦曦目光亮晶晶的,八卦的因子在体内噼啪燃烧。 “对内,实不相瞒,舅舅要对曦儿你拜谢三回。”说罢,孙玉宝起身,双手作揖当真就要给锦曦拜下去,唬了锦曦一跳,赶紧拉住他,道:“舅舅,我是我娘嫡亲的弟弟。你这样给我拜,不是要折煞我么?你啊赶紧坐回去,接着把事情跟我细细的说完,怎么谢起我来了?我这还云里雾里呢!” 孙玉宝被锦曦按着坐了回去,抬眼看着锦曦,正色问道:“你上回是不是做了一件于望海县城有功绩的事情?” “对望海县城有功绩的事?”锦曦一时有点想不过来,孙玉宝在一旁提醒:“就在更近,不出两个月,你仔细想想!” 不出两个月?哦,锦曦脑中一道灵光劈过。她想起来了。 “那已是将近一个月的事了。我某日突然被招去县衙……”锦曦于是三言两语将上回云州那边奖赏过来的二百两银子,一文不落的给捐赠了的事情,说给了孙玉宝。 灯下,孙玉宝双手捂掌。做大彻大悟状。道:“便是如此了!曦儿。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孙玉宝告诉锦曦,就在锦曦把那笔银子捐赠出去的三日后,某一日孙玉宝照例去北面的护城河边散步。突然有个儒雅且留着小八字须的中年白皮男子主动上来跟他攀谈。 那男子虽没有自报家门,但是言语间却能让孙玉宝感觉到来头不小,且是有备而来。他一再建议孙玉宝去参考九州学堂,一年一度的岁末招考。 “我当时实在惊诧,九州学堂一年一度的岁末招考,去年我便想过去报名,可第一轮考试便被筛了下去。但凡想进九州学堂的人,非富即才。我这趟再去,岂不还是了无希望?”孙玉宝在灯下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感慨道。 “可那人依旧坚持让我今年一定记得报名参考,我见他说的如此铿锵,便半信半疑当真去报了,果真,九州学堂终于将橄榄枝伸向了我。”孙玉宝道。 锦曦认真听着,一边在脑子里细细思忖。 “等到进去学堂的几日后,某一日那个中年儒雅人又与我在学堂偶遇,并交谈了两句,我这才获悉,那人竟然是县太爷身边的师爷。他与我言谈间,还提及了你,说你对望海县衙有功绩,县衙对于有功绩的商户和百姓,都会予以奖励。自然,我明白了我之所以能进九州学堂,原来是靠着曦儿你的照拂!” 锦曦也恍然大悟过来,对孙玉宝抿嘴一笑,道:“怪不得舅舅你进学堂都小半个月,却都一直拦着不给我们去信报喜,原来是因为这个。” “惭愧,惭愧!”孙玉宝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 “舅舅我是借了你的东风,并非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取……曦儿,这事,你如何看,若是让你为难,那舅舅等念到月底,便自主退学就是。”孙玉宝道,虽然获得了九州学堂的入学名额,但是九州学堂有规矩,头一个月是所谓的试读期,月底有一场考试。只有通过了那场考试,才能真正具备留下来的资格。 锦曦明白孙玉宝的意思,他是不想让他成为锦曦的困扰。她抿嘴笑了,道:“嗯,若是早晓得花个二百两银子,就能为舅舅换来一个入学资格,我早前就该如此,也不至于耽误舅舅至今。舅舅,念书是好事啊,既如此,你就心安理得的好好念书,好好备考,争取在九州学堂真正落住脚,我,小姨,还有我们一大家子,都会支持你的!” 孙玉宝眼睛陡地亮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朝锦曦双手作揖拜了一下,动作太快,锦曦都没来得及阻拦。 “曦儿,这一拜,你必须得受,不然,舅舅不会心安。”孙玉宝正容道。 “舅舅若是当真想要心安,就把这份心力搁到念书上。”锦曦道。 “放心,我一定会为咱们挣得一份功名!”他铮铮道。 锦曦展颜一笑,点点头。挣取功名,光耀门楣固然是好,但是,锦曦更为能实现舅舅重归学堂,而从心底发出欣慰。 “尽人事,听天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舅舅,万事尽力了,便问心无愧。”锦曦笑道。 孙玉宝虽然能明白锦曦所指,面上点头不语,但心地却是暗下决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他需要的是一个进学堂的锲机,后面的事,他必定要一一获得,好来回馈这些一直勤勉辛苦的家人!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其中就提到了郭海母子如今的近况。从孙玉宝那里,锦曦获悉,郭海在半个月前,九州学堂一年一度的岁末招考中,以头一名的好成绩,被招揽进了九州学堂。他来到县城撞了一年多的南墙,这回总算是进了学堂。 闲暇时候,他照例去县城的书局帮忙抄书,为城隍庙街的那些居民,代写书信还赚取一点微薄的费用。 “振邦让我跟你转达谢意。年前大家都忙。等到正月,一定携母前去你家拜年。”孙玉宝末了,补充道。 锦曦含笑不语。郭海母亲,身子不是太好。为了贴补家用。在县城谋了一份出恭的差事。 所谓的出恭。就是专门清理大小粪便,做那个差事的,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然后推着一辆木轮子车穿街走巷,手里还要摇着一把特制的银铃。 每到一处,院墙里面的住户听到那铃声,便会把院门拉开一条缝隙,从里面将家中的大小粪便拎出来,倒入出恭车上面的一只月亮形高筒大盆里面。 这份差事,极是辛苦,披星戴月的。又最是卑贱,被人所不齿,且酬劳还少得可怜。 郭海起初并不知晓其母的差事,后来某次无意中跟踪察觉,心疼愧疚。劝其母歇差,郭母主意已定,郭海万般苦恼。某次,过来千里香与孙玉宝小饮数杯,浅醉下被孙玉宝套问出了苦水。 这事随即就被上来县城铺子的锦曦获悉,锦曦去跟茗山阁的后厨洪管事那招呼了一声,安排郭母在茗山阁的后面大厨房,做一些日常的挑拣和清洗菜料的差事,除了每月的薪俸,每日还提供两顿吃喝。 这对于郭家母子而言,无疑是再一次的雪中送炭。 “嗯,我晓得了。夜深严寒,烛火朦胧,舅舅也别看书太晚,仔细伤了眼睛,早些歇息。”锦曦告别了孙玉宝,退出了屋子。 锦曦不晓得的是,她从孙玉宝的屋子里离开后,孙玉宝屋中的烛火,却还持续燃烧了将近一个时辰。跳跃的火光,将桌前埋头苦读的人的身影,投射在西窗上。 屋外,一轮冷月悬挂中空,滴水成冰的夜晚,屋外静谧无声,唯有屋子里沙沙翻动书页的声响,尤其清晰明了。 而与此同时,在县城另一端嘈杂的城隍庙后街,某一条破败巷子里的一户人家的小窗中,豆大的灯油光在屋里忽熄忽灭。 屋子里,一切的摆设都是那么的简陋,床边坐着的母子二人,却是神情凝重。 “掰指算来,锦曦姑娘引荐我去茗山阁做杂工,到如今也两月有余了。今日恰逢发薪,我特意留了个心。如若不然,咱还一直受人恩惠,却浑然不知……”郭母的声音低低响起。 “照着茗山阁的薪俸规矩,如我这样打杂的,每日能有两顿饭菜管饱,月底能拿到四百文钱就谢天谢地了。可我才去了两个月,每月都拿了六百文。这多出来的二百文,我跟洪管事那打听,人怎么都不松口,还是他身边一个徒弟好不容易透出点风声,原来,那多出来的二百文钱,是锦曦姑娘给添的!” 站在床前的年轻人没有吭声,垂着头沉默的听着郭母自言自语。 “唉,要说那锦曦姑娘,真是一个好姑娘,善良体贴,又懂事儿。行事儿大方得体,还懂得全咱们的颜面。” 床前的年轻人听着母亲这样说,脑子里不由浮出那姑娘抿嘴一笑时,嘴角边一个浅浅的笑纹,还有她明澈的双目。 “邦儿啊,不管你他日能走多远,爬多高,金鸡山村的梁三叔一家,你是如何都不能抛。他们家于我们母子的那份恩情,你一定要时刻铭记在心啊!”郭母双手交叉在袖子里取暖,靠坐在床上的被褥里,看着站在床前瘦高个的年轻人,郑重叮嘱道。 “点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梁三叔一家对我们母子,岂止是滴水之恩?”郭海沉声道,一身灰褐色打着补丁的单薄袄子穿在身上,因为清瘦,越发显得空空荡荡。 “锦上添花固然美哉,倒不如雪中送炭更暖人心扉!娘,你且放心。儿子必当铭记在心!” 锦曦这趟来县城,一面是为了茗山阁岁末的盘账,二来,也是为了从县城采办年货家去。 可是,就在三日后,冬日暖阳,风光明媚,望海县城却是迎来了一片白色。 晴好的天气没有下雪,而是县城里,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以县衙为首。乡绅大户,酒肆钱庄,商铺茶馆的门楣上面,几乎全都拉上了一条白色的孝布。 茗山阁。千里香。也都同样如此。县衙的大门口紧接着贴出了告示。从即日起,本县范围内的赌场青楼,一律歇业两月整。半月内。民间一概不准操办喜事,公众酒楼场所,不得大声喧哗,肆笑嬉闹,为裕太子哀悼守孝。 这个消息是从千里外的京城十万火急的传下来的,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望海县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争相传告这个震惊的消息。 往常的晌午饭点,铺子里顾客盈门,而今日的千里香铺子里,却是生意清淡凋零。 九州学堂也放了三日的丧假,铺子里,简单吃过了晌午饭的孙玉宝,孙玉霞和锦曦她们,围坐在临门的一张桌子边,也正在围绕裕太子暴毙这事轻声议论。 锦曦只晓得自己如今置身的这个古时代,叫做大月国,如今的皇帝是天启帝。天启帝多大年纪,育有多少皇子公主,下一任继位的太子是谁,都不得而知。 孙玉霞和孙大虎他们,自然更是闻所未闻。山高皇帝远,真正对那些金字塔顶端的贵人投以关注的,也都是那些权贵阶层。 如同锦曦和孙玉霞孙大虎他们这些,存在于金字塔底端,为了生活而拼命钻研的小老百姓而言,基本是不太关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是谁。不管是谁,只要能让天下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大的战乱和祸事,便已足够了。 “当今圣上天启帝,子嗣单薄,诞有七位公主一位皇子裕。裕太子今年十八,与两朝元老沛国公府的小姐于上月定下婚约,原定是明年正月初二行大婚。却在岁末皇家围场狩猎之时,从马背上翻身坠下,脑门磕到石头上,未出半滴血,却当下一命呜呼!” 桌边,孙玉宝沉声说着从学堂那边听来的关于裕太子暴毙的相关传闻。 “也有人怀疑,裕太子死于非命,是有人在其身上动了手脚。当今圣上子嗣单薄,裕太子并非皇后所出,而是已故的眉贵妃生养。眉贵妃起初不过是圣上身边一个贵人,得圣上宠幸便怀了龙嗣,母凭子贵,很是受皇后嫉恨。听说这位裕太子打小就身子骨不甚良好,是从胎里带出的先天不足……”孙玉宝接着把他听来的这些皇家秘闻,压低声说给面前的锦曦几人听。 孙玉霞和锦曦对这些皇家秘闻,完全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来听,一边喝茶一边听,听得是津津有味。 “如今,那老皇帝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儿子死了,那龙椅岂不就没人坐了吗?那可咋办?”孙玉霞一边磕着瓜子喝着茶水听着孙玉宝说这些,一边惊讶问道。 裕太子跟她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儿的,即便守孝也不会当真伤心悲痛,无非就是往门口挂上一块白布应景便是。关上门,照样七拉八扯说闲话。 虽然孙玉霞问的比较粗俗,但是这却是一个严峻且现实的问题,而且就摆在眼前。 锦曦侧目看着孙玉宝,他在学堂里,接触到的都是学子。但凡学子,对当今朝堂政局的变动,都是极其关注的,因此,他知晓的要更多一些。 果真,孙玉宝听到孙玉霞这样问,俊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据说,当今圣上,有意在皇室宗亲里面,挑选出一位佼佼者,他日接替大宝之位。” “皇室宗亲?”锦曦略略挑眉。 “那,距离咱们望海最近的云州,那块是云王的封地,云王也该算皇室宗亲吧?”锦曦又问。 孙玉宝点头,“云老王爷乃当今圣上天启帝的堂兄。只因裕太子暴毙,圣上悲恸受创,加之又已上了年纪,如今已经病卧龙塌。从宗室过继这事,尚未提上日程,不过是上面那些贵人们私下猜测之言!” “万里江山总得有人来传承,而这个传承之人的血统,必定是出自皇家没错。”锦曦道。 “我明白了,说来绕去,裕太子没了,下一任新帝,照样还是他们老云家的人!是这个理儿不?”孙玉霞一边噼啪着剥瓜子壳,一边简明扼要道。 锦曦和孙玉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齐齐点头。 “话粗理不粗,不过二姐,方才我们私下说的这些话,可不得往外面去透露半句,免得招来横祸!”孙玉宝谨慎叮嘱孙玉霞。 “放心吧,我又不是那样心里没个轻重缓急的?罢了罢了,大事儿咱就说到这打住,咱还是先关心关心咱铺子里的营生吧!”孙玉霞摆手道,说着站起了身。 “曦儿,昨日你许诺将我肯德基的做法哪,横竖你这会子去不成街上采办年货,干脆去灶房切磋切磋吧!”她说完,拍了下锦曦的肩,大步朝着后院的灶房去了。 锦曦看了孙玉宝一眼,孙玉宝含笑道:“没事儿,你去吧,我也正要回屋子去看会书!” 一连三日,县城街道上,陡然多了好多巡街的差役,一副全城戒严的样子。街道上吆喝叫卖的声音陡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熙熙攘攘,热闹喧哗的街面上,陡然就安静了下来。 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起居,看这势头,多少还是影响了不少。好在,临近年关,县城那几个大杂货商栈,都还照常营业。 这日,锦曦由阿财阿贵陪同着,去街上采办年货,他们没去别家,还是照旧找到以前一直进货的那家商栈。鉴于是稳定的大主顾的缘故,锦曦在这里置办年货,比上别处实惠的多。 裕太子暴毙,民间半个多月不准操办喜事,一个月内不准吹吹打打。锦曦便从年货单子上,抹去了几样,其中就包括炮仗。 这边锦曦带着阿财,在铺子里欢天喜地的置办年货,铺子外面,阿贵牵着马,如雕塑般等候在外。 突然,天空有一只白色的信鸽扑扇着翅膀从天而降,径直落在阿贵的左肩上。豆大的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爪子下面绑着一根小指头粗细的竹筒。 阿财阿旺阿贵阿福这四人,分别有自己精通擅长之处。阿财是伸手好,阿旺是以速度和攀爬摸索的软功夫取胜。阿福是以力气大为豪,而阿贵的长处,则在于与这些专门传递信笺书函的信鸽们打交道。 这只白色,头当顶有一小簇黄毛的信鸽,名叫黄毛,是阿贵一手饲养着长大的,自然是一眼便辨别了出来。 商栈里的管事,正跟在锦曦身后说着奉承的话,阿贵突然冲进来,把一张被折叠成一根比香烟还要细小的纸条,交给锦曦。 管事知趣的找了个合适的理由退开了,锦曦拿着纸条走到一旁的窗户后面,小心翼翼的推开纸条。 窗户是那种高高窄窄的红木雕花镂空大窗,窗沿的地方摆着一盆绿意新翠的宽叶草,日光洒在上面,翠色的叶子犹如被镶嵌上一层薄金色的光边,煞是养眼亮利。 信鸽许是连飞了好长时辰,藏在竹筒里面的,空运过来的纸条,显得有些发黄发潮湿。 但是,当锦曦在掌心缓缓推开那张纸条,闪入眼底的,俨然是一个陌生的字迹。但是,当锦曦目光扫过那纸条上陌生字迹所书的内容时,不禁大惊失色,都顾不上跟商栈的管事交代,便匆匆出门上了马车,朝着小北门惶急而去。 信鸽许是连飞了好长时辰,藏在竹筒里面的,空运过来的纸条,显得有些发黄发潮湿。 但是,当锦曦在掌心缓缓推开那张纸条,闪入眼底的,俨然是一个陌生的字迹。但是,当锦曦目光扫过那纸条上陌生字迹所书的内容时,不禁大惊失色,都顾不上跟商栈的管事交代,便匆匆出门上了马车,朝着小北门惶急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残废了 二合一 锦曦急匆匆回到小北门的铺子那块,瞧见孙大虎正站在烧烤架子后面,架子里面炭火正旺,上面一溜儿的摆着各种待烤的食物。 烧烤架子前面,站着一群吸着鼻子,留着口水的半大孩子。目光都直勾勾盯着面前噼噼啪啪作响的烧烤架子。 烧烤架子上的食物有荤有素,还有糕点小吃。各种食物的香味飘出来,又融合在一块,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被这边的香味吸引。 锦曦没有下车,只撩开车厢帘子从里面探出身子来,朝正弄烧烤的孙大虎,急匆匆交代了两句话,便让阿贵掉转了马车,迅速驶离了小北门。 孙玉霞正在里面给客人舀菜,听到外面的马车声音和说话声,拿着锅铲出来,只看到锦曦的马车拐过前面的十字街口,喊都来不及。 “这是怎么了?赶着去哪?”孙玉霞问门口的孙大虎。 “曦儿说,路上遇到了金鸡山村那边的人,说是大姐和姐夫让她赶紧家去一趟。”孙大虎道。 “啊?这般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孙玉霞顿时就不安起来。 “曦儿没说有啥事,我问了,也没问出来,还跟我笑来着。”孙大虎道,把烧烤架子上烤熟且冒着香气的各种荤素类食物,一一分给面前站着等候着的一群半大孩子们。 转身对孙玉霞这边道:“不过,我见她撩起车厢帘子说话时,车厢里面没有啥年货。” 孙玉霞皱眉咬唇,在门口转了两步,里面铺子里传来顾客添饭的声音,孙玉霞扭头朝里面吆喝了一声‘来咯!’同时又跟孙大虎道:“玉宝去了城隍庙后街的郭家。你赶紧去把玉宝给找回来,他不是这几日学堂放假嘛,让他也跑一趟金鸡山村,去看看是不是我姐他们那出了啥事!” 孙大虎‘诶!’了一声,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另外两个铺子里打杂的伙计,鞋子都没换就快步跑了! 疾驰的马车上,锦曦坐在车厢里,双手交搓着放在腿上。以往最爱欣赏的路边景物。此时都没有兴趣。马儿在官道上撩开了蹄子的跑,可是锦曦还是觉着慢。 不晓得从县城回金鸡山村,还有没有其他的小道捷径呢? 隔着一块帘步,跟阿贵并排坐在前面的阿财,好像能感应到锦曦心里的焦灼,他的声音从帘布外面传过来。 “小姐。积雪初融,小道上必定有些地段是泥泞不堪。我们还是走这官道来得快。” 帘子后面传来小姐低低的一声,便没有其他声音。 阿财不放心。又道:“那事……小姐也莫要太过焦忧,少主吉人自有天相,福伯即便传信给小姐,想必也是告知少主回来一事。少主身子并无大碍。” 这回,帘布后面的小姐不能淡定了。阿财本还以为小姐会把压在心里的各种担忧跟他说出来,没想到小姐只是动了动身子,然后,车厢里面焦躁的情绪再次被压了下去。 “嗯,阿财,我不瞎想。很快就能到了,到了一看。是何情况都清楚了。” 锦曦收声道,摊开手,掌心里握着阿贵先前交给她的那张小纸条。上面是福伯的字:主病重,望速归。 病重?病重!锦曦不由想起半年帮文鼎换药,他身上那些惨烈的伤,手指下意识揪紧了。 阿财再无话说。转过身来保持沉默,阿贵不停的扬鞭催马。锦曦从车厢两侧的小窗里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物,隆冬时候,破近年关,官道两侧的白桦树叶子枯落,一根根树干光秃秃的矗立在路旁。 衰草连天,远远近近的视野里,大多是黑色的冻土。看得人心情更加焦灼。 终于,马车驶进了长桥镇,径直去了鹊桥巷子的文鼎住所。 熟悉的巷子,熟悉的小院,锦曦已经有将近半年的功夫没有过来这里。院门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口的老者福伯,头上的白发突然多了许多,背也微微佝偻了一些,老态备显。 看到站在门口的来人是锦曦,福伯的眼眶当即一红,抬起袖子擦了下眼角,欣喜道:“锦曦姑娘,你来了?可比老奴预料的还要快!” “福爷,小姐一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路上都没歇半步脚喝半口水。”阿财道。 锦曦抬手制止住阿财的话,问福伯:“文大哥几时回来的?如今什么情况?” “回来已有三日了,一直不让老奴给二虎少爷他们知会一声。至于少爷的病况……小姐,老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会小姐去见了少爷,自然就明白了。” 听福伯这么一说,锦曦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小姐辛苦了,老奴实在是没有法子,想着从前小姐于少爷的情分,就冒昧给小姐去了书信。万望见谅,快里面请!” 福伯说着就让开身,锦曦也没跟他多做客气,跨进院子一边朝后院文鼎的住所赶去。阿财和阿贵自觉的留了下来,随着福伯去了。 锦曦再次走进后院,顺着左侧的抄手游廊径直往文鼎的屋子里赶去,不过才大半年没过来这里,可眼前这些熟悉的场景却恍若隔世。 锦曦站在文鼎的屋门外面,深吸了口气,这才轻轻叩了几声门。在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在心里不停的想象着文鼎的伤势会是怎么样,她要如何去安慰开导他。想要给受伤受挫的人带去良好的心里疏导,首先她自己得要保持一颗轻松乐观的心态才成。 “进来。”屋里,传出一句淡淡的声音,低沉,清冷,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锦曦徐徐吐出一口气,伸手推门进了屋子。 没有想象中的,如上回那般的满屋血腥和药味。也没有想象中的,四下的窗户都紧闭的晦暗阴潮。 屋子里,光线明亮且柔和,屋里的家具摆设,亦如从前他在时那般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书法大家的字画,桌上倒扣着茶壶茶盅,挨着东墙是一排书架,书架下摆着一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一旁的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一把含苞待放的腊梅。 床上的帐幔从两边挽起,床里面还挂着一副弓箭。柔软的被子掀开一角,显然,人已经下了床。 锦曦稍稍讶异了一下,目光从床上移回。终于在南面的窗户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坐在一把有靠背的大红木椅子上,椅子上面垫着柔软的座垫,他披着外面的衣裳整个身体靠坐在椅子里。背对着锦曦,面向南面的窗外。 锦曦往前走了两步,又打住,试探性的喊出了一声:“文大哥?” 自打认识他的头一日起,每每出现在人前的文鼎,从来都是身姿挺拔,如苍松翠竹,傲然而立。纵然上回他身负重伤,也是傲气不减。何尝见过他这般慵懒无力的陷在椅子里呢? 听到身后的喊声,文鼎并没有如锦曦预期的那样惊喜回头。他依旧坐在那里,目光似乎被窗外的什么好景致给吸引住了。头也不回,声音却淡淡,低低的传了过来。 “曦儿,是我,我回来了。”他道,头还是没有转过来。 锦曦更加诧异了。莫不是他受伤的部位在脸上,毁容了所以不好意思转过脸?想及此,锦曦快步走上去。 “曦儿,别过来!”他道,声音染上焦急和难掩的慌乱。 但是,锦曦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且一下子挡住了大半从南窗外照进来的光线。 文鼎猛然抬头,锦曦下意识低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对接在一块。 大半年不见,文鼎的容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但是整个人却是清瘦了许多。从前是从头到脚的干净清爽,如今下颚处竟然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的眼睛还是一样的微挑的凤眼,但是眼底昔日闪烁的神采退了几分,多了些黯淡和沉默。 锦曦鼻头有点微酸,这半年来,他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他穿着里面白色的中衣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石青色斜纹的外袍。 石青色的外袍,青色的胡茬,因瘦削,他的脸型更如刀雕斧凿般立体,五官也越发的冷峻。 带给锦曦的感觉,不再是从前那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陡然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的气质。好在,他的神情虽然憔悴且带着疲惫,但眼底却依旧闪烁着光华,没有锦曦预料且最为担忧的低落萎靡。 锦曦没来及察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目光随即从他的眼中移开,在他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待到确定他的身上并没有上回那般明显的伤痕和血溢出来,气色也没有苍白,锦曦一路上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去一点点。 “文大哥,福伯说你病重,你,病情如何?”锦曦轻声问。 文鼎靠在那里,带着疲惫之色的眨了眨眼,摇头道:“放心,我没有患病。” 锦曦惊讶,“可是,眼前的你这副模样形容,一看就是身子抱恙的。” 文鼎不语,抬头看着她,冷峻的脸上,眼底明显闪过一丝踌躇和矛盾。 “文大哥,我只想知道,你是病了还是伤了?其他的,我不问。”锦曦道。 文鼎知道自己一刹那的犹豫,必定是让锦曦误会了,苦笑了一下,道:“傻丫头,你我之间,到了今日,还有什么是不能问的呢?” 话落,他把盖在腿上的一件薄褥子掀开。 “你自己看。”他道。 锦曦的目光投向他的腿上,这不看不打紧,这一看,锦曦整个人仿佛被雷给劈中了,一下子就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文鼎随即又用那块薄褥子将腿上盖住,轻叹一口气,苦笑道:“傻丫头,吵着要看,这了,吓到了吧?” “我之所以不让福伯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你和二虎玉宝他们。就是还没有想明白。” “我的腿受创太深,大夫说,往后再不能站起身。纵然能寻到良药,文大哥也会成为瘸子!这辈子我算是残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能站起来跟你们说话。文大哥成了废人……” 锦曦感觉呼吸快要窒息了,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上,让她不由得缓缓在他身旁蹲下身来。低垂着眉眼,脸上一片惨白。 文大哥腿上的伤,让她心肝胆俱颤。是沧云做的吗?锦曦袖子底下的手指,下意识握紧成拳,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也不察觉痛。 必定是沧云。必定是他!锦曦垂下眼,挡住眼底的愤恨。 文鼎侧过脸来看着蹲在身侧的少女,其实。早在她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这南窗下,将她打量了个仔细。 半年不见,她的身量又拔高了许多,穿着一件棕黄色襦裙,高腰的地方打着蓝色的大蝴蝶结,肩上披着一件段搭子,一圈灰褐色的兔子毛,簇拥在脖颈边。 一般人是很难压住那灰褐色,会显得很黯淡无光。但是她行。白皙光滑的面容。眉清目秀的五官,许是心里搁着担忧的事情。她一路交搓着手朝这屋疾步而来。眉眼间蹙着一丝焦忧,甚至都没有瞧见他其实就坐在这南窗下,一直看着她过来。 “曦儿,文大哥很惭愧,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可是,我却把一双腿弄残了。文大哥食言了。”文鼎看着锦曦,报以惭愧一笑。 与其看到文鼎这样惭愧,抑或是自嘲的苦笑,锦曦倒更希望看到他砸东西,指天骂地的发泄出来。他越是这样笑,这样说,锦曦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她突然站直了身子,转身抬脚就朝着屋门口的方向走去,一句话都没留。听到脚步声在身后远去,随即屋门被带上。文鼎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先前眼底强撑着的一丝光亮,也在屋门被带上的刹那,一起熄灭了,眼底,尽是无尽的黑暗。 她,终究还是嫌弃的,从前就不曾心悦,如今他还是这样一个废人…… 锦曦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屋子,但是她并没有随即离开,而是扶着屋门口的廊柱,将手里的帕子捂住了唇。因为,她怕自己再不这样捂住,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出声。 她从来就不是爱哭的人,但是,文大哥薄褥子下面那双绑着重重纱布,还打着石膏绑带,连挪动一下都不能的双腿,狠狠刺痛了锦曦的心。但她知道,她绝对不能当着文鼎的面落泪。 过了片刻,身后的屋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没有朝这边的文鼎而来,而是直接奔去了床后面的衣柜子里。 正在低落颓丧的文鼎听到柜门开启的声音,还有悉悉索索的其他声响,不由惊诧了一下,艰难的转过头来,正好瞧见锦曦正一件件给他收拾衣物。 “曦儿,你在做什么?”他惊讶问道。 “给你收拾几套换洗的衣裳。”锦曦头也不回的道,手里麻利的将衣裳叠好,放在床上平摊开的一块包袱布上面。 “我给我收拾衣裳做什么?”他更惊讶了。 “接你去我家养伤。”锦曦简短道。 文鼎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不,不用劳烦,我在这里很好,身边有福伯,何况,我兴许再过几日,便要离开长桥镇……” 锦曦没有理会他的话,兀自忙着手里的事情。收拾完了衣物,又去那边的书架前。 “文大哥,你想要带哪些书过去消遣?”她问,目光在面前的书架上扫过,书架上的书分门别类,实在太多。锦曦暗暗感叹,文鼎竟然看这么多的书! “曦儿,你别忙活了,停下来,听我说……”文鼎在那边阻止。 “你要想明白什么呢?”锦曦突然转过身,压住心里的悲痛,看向他,沉声问:“我们,难道不是你能够交心的么?” “是,你们一直都是,而是我,我如今……” “不就残了一双腿吗?成了废人又如何?成了废人,你也还是二虎舅舅和玉宝舅舅的拜把子,你也还是我的文大哥。”锦曦看着他,定定道。 “曦儿,我不能去你家养伤。金鸡山村人多口杂,我住到你家去,会给你家人,尤其是你,引来流言蜚语。” 锦曦微微侧过脸去,嗤笑了声,道:“文大哥,今时今日。你还不知晓我是啥样的人么?我若是那等在意别人唇齿舌语的人,就不会是如今的我。你无需多,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回,你就依了我吧。不论你再搬出什么理由来,我都必须要接你去我家养伤。你说。是你宁愿这就随我过去,还是等我爹娘过来亲自迎接?” 文鼎脸上露出惊愕和动容之色,道:“你爹娘是我的长辈。那岂不折煞了我?” 锦曦抿嘴一笑,道:“这就对了,你好好坐一会儿,我很快便收拾好了。” 福伯那边得到锦曦要带文鼎去金鸡山村养伤,并且文鼎也点头默许了的消息后,激动得一个劲儿的抹泪。 文鼎随了锦曦动身去了金鸡山村,留了福伯下来看守院子。这边,已经得了锦曦捎信过来的孙二虎,问询火速赶来了鹊桥巷子里。 兄弟相见,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好在孙二虎受了锦曦叮嘱,没有当着文鼎的面表现出太多的愤恨和悲痛来。就这样。文鼎上了锦曦的马车,锦曦在马车里铺了柔软的褥子,孙二虎把文鼎驮上了马车,阿贵赶车,几人一道去了金鸡山村。 …… 金鸡山村这边,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正在前面的大院子里防晒那些盐水鸡盐水鸭。远远瞧见阿财赶着镇上孙记铺子里的牛车匆匆进了院子。 “啥?文兄弟他双腿受了重伤,都不能站起身?”孙氏听到阿财的禀报,惊讶的手一抖,盐水鸡差点掉到了地上,幸好阿财眼疾手快一把给接住。 “怎么会这样?文兄弟一个人在这边,没亲没故的,咱等赶紧去镇上把人接到家来养伤!”梁愈忠忙地道。 孙氏连连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大小姐说,让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并布置晚饭,她下昼就能带少主家来。并让老爷进一趟村子里,把陈医正给请过来吃晚饭,看能不能让陈医正给瞧瞧。”阿财道。 孙氏和梁愈忠对视了一眼,孙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大人医术高明,指不定别的大夫瞧不好的病,到了他那里兴许有的治!” “曦儿娘,既如此,咱就照着曦儿吩咐的,赶紧分头行事吧!”梁愈忠道,孙氏点头,将尚未晾晒完的盐水鸡和盐水鸭交给董妈去打理,两口子分头忙活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四平八稳从官道上往这边行驶而来,早已等候在官道下面,伸长着脖子望了好久的梁愈忠和孙氏夫妇,瞧见赶车的人是阿贵,边上还坐着孙二虎,都忍不住激动,同时又都忐忑起来。 “曦儿娘,曦儿叮嘱的话你可都要记着,纵然咱心里再如何心疼人文兄弟,也不能在他跟前露馅儿,不然,人文兄弟那心里不是滋味,回头也影响药效!”梁愈忠再一次叮嘱身旁红着眼眶的孙氏。 孙氏以袖子捂住嘴,连连点头。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从官道上方徐徐拐下,梁愈忠让蔡金山把院子的大门全部打开,好让马车顺畅通过。 马车一路驶进了院内,并停靠在前院的堂屋前,车厢帘布撩开,锦曦先从里面跳出来。然后孙二虎和阿贵都钻进了车厢,将文鼎抬了出来。 车厢下面,梁愈忠扎了个马步,让孙二虎他们将文鼎放到他的背上。 文鼎受宠若惊,连连推辞,但耐不住梁愈忠的坚持,只得趴到梁愈忠的背上。孙氏在后面扶着,一行人快步进了堂屋,绕过抱夏厅,进了前院的西厢房。 厢房里,布置的简单而温馨,有床有书桌有吃饭的桌椅还有其他的一些简单家具。书桌上也摆着一只细颈口的白色瓷瓶,里面插着的不是梅花,而是几杆翠竹。绿意养眼,让人瞧见耳目俱新,神清气爽。 文鼎在床上安置下来,梁愈忠和孙氏还有孙二虎他们在床边或站或坐,说的尽是些宽慰人心的话。无一例外,大家都极有默契似的,没有人探问文鼎的伤势因何而来。 文鼎靠坐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面前一张张真挚而关切的面孔,他虽然知晓他们在避讳什么,但是,心里仍旧充斥着说不出的感激。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怀和呵护,陪伴他成长的,一直是福伯。 原来,能够得到这么多的关怀和呵护的感觉,是这样的好!文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听着床前梁愈忠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宽慰和鼓舞人心的话,目光却不时越过众人,寻找,并追逐着那一抹倩影。 看着她从包袱里,取出他换洗的衣裳来。一套套分门别类的放进衣裳柜子里。看着她将他带过来的几本书卷,小心翼翼的塞进书桌地下的抽屉里。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怡然。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文鼎的眼底,也是带着淡淡的暖意,目光一直追逐着。直到她突然的一个扭头,朝床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越过众人在空中对视,他愣住了,有点囧,而她却是报以大方一笑,还从他做了个鬼脸,说了一句唇语。便转身步伐轻快的离开了屋子。 那句唇语,他读懂了。是:“等着,我去露一手!” “文兄弟,你不发烧吧,怎么脸颊有点发红呢?”梁愈忠说着说着,突然察觉文鼎的神情有点点的凝滞,清瘦到刀削立体的脸颊上。竟然有点异样的红色。 梁愈忠大吃一惊,跨步上前大掌直接覆在文鼎的额头上。 “咦,不烫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摸了把文鼎的额头,又摸了把自己的,惊讶道。 孙氏过来拉开他,嗔道:“瞧瞧你,这莽莽撞撞的,这天气严寒,文兄弟下车这一路惊了风,屋子里又暖和,脸上烧霜呢!” “哦,对,烧霜!”梁愈忠释然了,松开手又退了回去,文鼎尴尬的笑了下,点了点头,算是把这给敷衍了过去。 孙二虎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下意识微微皱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孙二虎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跟文鼎告辞道。 “二虎,不如在这歇一宿再回镇上吧?这日头都快要落山了。”孙氏挽留道。 “不了大姐,这临近年光铺子里事务繁杂,我得赶回去。趁着这日头尚未落山,还来得及!”孙二虎道。 “那也成,我送你出院子门!”梁愈忠道。 “文鼎,你好生歇息,心思放宽,我铺子里还有事,过两日再来看你!” “好,你尽管忙去,无须惦念,请恕我不能远送!”文鼎欠了欠身,微微一笑,道。 “你我兄弟,说的哪里话!”孙二虎拍了拍文鼎的肩,笑了下,在梁愈忠的陪同下,转身大跨步出了屋子。 孙氏留在文鼎的屋子里陪着他,不一会儿,屋外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便见锦曦端着一只木托盘稳稳进了屋子,托盘上,有一只青蓝色连枝花的海口深碗。 随着她的进门,一股浓浓的葱汁鸡香味,在屋子里迅速弥漫开来。 “娘,董妈在外面找你,说是有事儿要跟你那请示呢!”锦曦从孙氏身边经过时,笑吟吟道。 孙氏起身,出屋子前还特意循着那香味绕道桌边,看了眼桌上大海碗里面的食物,不禁笑了起来,道:“嗯,瞧着这卖相还成,就是不晓得味道咋样。” 说罢,又转身跟文鼎道:“文兄弟,你先吃着垫吧下肚子,我这就去准备夜饭。你想吃点啥?” 文鼎撑着身子坐正了,对孙氏恭敬回道:“婶子,无需为我另作,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文大哥,用在乡下人的话来说,你还真是个不挑不拣,好养活的!”锦曦正在那摆弄筷子和调羹,闻言撩眼打趣一笑,道。 孙氏和文鼎都笑了。 “娘,文大哥受了重伤,虚不受补,饮食还是忌油荤,宜清淡。”锦曦还是跟孙氏正色叮嘱道。 孙氏会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屋子。屋子里就只剩下锦曦和文鼎二人,文鼎徐徐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似乎放松下来,靠在床上目光追着锦曦,看她忙忙碌碌。跟个小大人似的。 锦曦从一旁取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帕子递给文鼎,然后将托盘一道端到床上。 “鸡汤小馄饨,馄饨皮儿是昨日简嫂子擀好的,鸡汤是家里早上熬的,馅儿是我刚刚临时剁的,后面菜园子里撇的菠菜粉丝儿香菇馅儿。你尝尝看好不好吃!”锦曦拉过一把小凳子来,坐在床边伺候着文鼎吃鸡汤馄饨。 “只要是你做的。必定是味道极佳的。”文鼎目光从面前冒着热腾腾香气的碗里扫了,抬头对锦曦笑道。 锦曦撇撇嘴,道:“实践出真知,文大哥还没吃呢,倒先夸赞起来,几时学会的油腔滑调?。趁热才好吃呢!” “呃,这鸡汤颜色有细微的深色,是因为我搁了一点酱沫子油提色。” 文鼎温和一笑。不再说话,修长的手指一手执筷一手执调羹,开始进食。径直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一手托着下颚专注的看着他细嚼慢咽的吃东西。 即便是双腿不能动弹,但他那用餐时的优雅从容的模样,汤勺和碗口几乎是不碰撞的,细嚼慢咽,慢慢品味感触和回味的样子,一看就是有教养的人家调教出来的。 他人生得俊美,看他吃东西。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且还是立体的。能活动的。相比下,锦曦想起自己进食时,有时狼吞虎咽的样子倒有点汗颜了。 锦曦端着见了底,连半口鸡汤都没剩的海碗步伐轻快的回了后院灶房,一路上回想着文鼎那回味无穷的样子,暗暗为自己的厨艺而高兴。 后院灶房里。孙氏和简氏正跟锅台边,拿漏斗在那装倒东西。孙氏扫了眼锦曦送进来的空了底的海碗,也挺高兴的。 “娘,你们往那酱油壶里倒啥呢?”锦曦站了一下,随口一问。 “晌午炒菜时酱油就用得一滴不剩,这不倒酱油么!”孙氏头也不抬道。 锦曦原本已经要转身出灶房,听到这话,脚步不由打住,转身蹬蹬几步走到锅台一侧的木架子上,手指在其中一格摆着的一排外形无甚明显差异的油壶上一一掠过,然后取了其中一只油壶来,揭开壶盖搁到鼻子下方一嗅,她整个人瞬间傻掉了。 难怪文大哥一边喝,一边忍不住轻轻的抽抽气儿。 “文大哥,你怎么有点抽抽呢?”她当时托着腮坐在一旁,傻儿巴叽的问。 “哦,肝火旺盛,牙龈有点刺痛,无妨。”文鼎道。 “嗯,鸡汤不会上火,那你多喝点,全喝下肚。”她叮嘱道。 “嗯,好,好的。” “……” 锦曦家的醋,是这一带正宗且声誉在外的汾西老陈醋,颜色颇深,跟酱沫子油有八分相似。嗅着不觉着如何的刺鼻泛酸,可是吃在口里,那后劲儿却是极大!有两回蔡庆阳吃鱼,鱼刺卡住了喉咙,就是喝了两口这种醋,给软化了鱼刺,再用饭团给推了下去。 当然,因为酸性太强,蔡庆阳的胃黏膜也受了创,一连喝了两幅温沙养胃的药草,这才痊愈。 “幸好我只搁了一点点醋,不然,也有得文大哥受了!”锦曦后怕的想着,决计等会回了屋子,得做几张便签,贴在这些调料的油壶上面。 夜里,梁愈忠和孙氏来到锦曦屋里商量事情。 “下昼我进村去,本是想找陈医正,可真是不凑巧,陈医正带着林儿,还有胜小子一道去了县城。今日早上动身的,桃枝说,应该要过两日才能家来。”梁愈忠道。 “他们去县城做什么?这年根底下的!”孙氏不解道。 “上回胜小子和桃枝成亲,陈大人把县城那套宅子送给了他们做贺礼,这趟听说是过去改户主姓名的。”梁愈忠道。 他这样一说,孙氏和锦曦就都了然了。没错,的确是有这事,桃枝已经私下里跟孙氏和锦曦这说了。起初胜小子和桃枝,怎么都不肯接受陈医正的这份大礼,但是,却耐不住陈医正的坚持和固执,最后,只得收受了下来。 “那也罢,就再等等吧,横竖文大哥要在咱家将养!”锦曦道。 于是,文鼎就这样,在锦曦家住了下来。梁愈忠和孙氏,是那种永远只记得住别人对他们的好,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何况,文鼎于锦曦一家的照拂和相助,在梁愈忠和孙氏看来,那可是黄水之水都不及的。 一直想着能为文鼎做些什么老报答,却一直都难以找到机会。这趟,文鼎双腿受了重创,梁愈忠和孙氏正好借此锲机,竭尽全力的照顾文鼎。 文鼎的到来,虽然锦曦家没有去外面宣扬,但大家在一个村子里住着,这个消息很快便被全村人知晓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谣言四起 二合一 锦曦急匆匆回到小北门的铺子那块,瞧见孙大虎正站在烧烤架子后面,架子里面炭火正旺,上面一溜儿的摆着各种待烤的食物。 烧烤架子前面,站着一群吸着鼻子,留着口水的半大孩子。目光都直勾勾盯着面前噼噼啪啪作响的烧烤架子。 烧烤架子上的食物有荤有素,还有糕点小吃。各种食物的香味飘出来,又融合在一块,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被这边的香味吸引。 锦曦没有下车,只撩开车厢帘子从里面探出身子来,朝正弄烧烤的孙大虎,急匆匆交代了两句话,便让阿贵掉转了马车,迅速驶离了小北门。 孙玉霞正在里面给客人舀菜,听到外面的马车声音和说话声,拿着锅铲出来,只看到锦曦的马车拐过前面的十字街口,喊都来不及。 “这是怎么了?赶着去哪?”孙玉霞问门口的孙大虎。 “曦儿说,路上遇到了金鸡山村那边的人,说是大姐和姐夫让她赶紧家去一趟。”孙大虎道。 “啊?这般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孙玉霞顿时就不安起来。 “曦儿没说有啥事,我问了,也没问出来,还跟我笑来着。”孙大虎道,把烧烤架子上烤熟且冒着香气的各种荤素类食物,一一分给面前站着等候着的一群半大孩子们。 转身对孙玉霞这边道:“不过,我见她撩起车厢帘子说话时,车厢里面没有啥年货。” 孙玉霞皱眉咬唇,在门口转了两步,里面铺子里传来顾客添饭的声音,孙玉霞扭头朝里面吆喝了一声‘来咯!’同时又跟孙大虎道:“玉宝去了城隍庙后街的郭家。你赶紧去把玉宝给找回来,他不是这几日学堂放假嘛,让他也跑一趟金鸡山村,去看看是不是我姐他们那出了啥事!” 孙大虎‘诶!’了一声,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另外两个铺子里打杂的伙计,鞋子都没换就快步跑了! 疾驰的马车上,锦曦坐在车厢里,双手交搓着放在腿上。以往最爱欣赏的路边景物。此时都没有兴趣。马儿在官道上撩开了蹄子的跑,可是锦曦还是觉着慢。 不晓得从县城回金鸡山村,还有没有其他的小道捷径呢? 隔着一块帘步,跟阿贵并排坐在前面的阿财,好像能感应到锦曦心里的焦灼,他的声音从帘布外面传过来。 “小姐。积雪初融,小道上必定有些地段是泥泞不堪。我们还是走这官道来得快。” 帘子后面传来小姐低低的一声,便没有其他声音。 阿财不放心。又道:“那事……小姐也莫要太过焦忧,少主吉人自有天相,福伯即便传信给小姐,想必也是告知少主回来一事。少主身子并无大碍。” 这回,帘布后面的小姐不能淡定了。阿财本还以为小姐会把压在心里的各种担忧跟他说出来,没想到小姐只是动了动身子,然后,车厢里面焦躁的情绪再次被压了下去。 “嗯,阿财,我不瞎想。很快就能到了,到了一看。是何情况都清楚了。” 锦曦收声道,摊开手,掌心里握着阿贵先前交给她的那张小纸条。上面是福伯的字:主病重,望速归。 病重?病重!锦曦不由想起半年帮文鼎换药,他身上那些惨烈的伤,手指下意识揪紧了。 阿财再无话说。转过身来保持沉默,阿贵不停的扬鞭催马。锦曦从车厢两侧的小窗里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物,隆冬时候,破近年关,官道两侧的白桦树叶子枯落,一根根树干光秃秃的矗立在路旁。 衰草连天,远远近近的视野里,大多是黑色的冻土。看得人心情更加焦灼。 终于,马车驶进了长桥镇,径直去了鹊桥巷子的文鼎住所。 熟悉的巷子,熟悉的小院,锦曦已经有将近半年的功夫没有过来这里。院门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口的老者福伯,头上的白发突然多了许多,背也微微佝偻了一些,老态备显。 看到站在门口的来人是锦曦,福伯的眼眶当即一红,抬起袖子擦了下眼角,欣喜道:“锦曦姑娘,你来了?可比老奴预料的还要快!” “福爷,小姐一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路上都没歇半步脚喝半口水。”阿财道。 锦曦抬手制止住阿财的话,问福伯:“文大哥几时回来的?如今什么情况?” “回来已有三日了,一直不让老奴给二虎少爷他们知会一声。至于少爷的病况……小姐,老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会小姐去见了少爷,自然就明白了。” 听福伯这么一说,锦曦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小姐辛苦了,老奴实在是没有法子,想着从前小姐于少爷的情分,就冒昧给小姐去了书信。万望见谅,快里面请!” 福伯说着就让开身,锦曦也没跟他多做客气,跨进院子一边朝后院文鼎的住所赶去。阿财和阿贵自觉的留了下来,随着福伯去了。 锦曦再次走进后院,顺着左侧的抄手游廊径直往文鼎的屋子里赶去,不过才大半年没过来这里,可眼前这些熟悉的场景却恍若隔世。 锦曦站在文鼎的屋门外面,深吸了口气,这才轻轻叩了几声门。在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在心里不停的想象着文鼎的伤势会是怎么样,她要如何去安慰开导他。想要给受伤受挫的人带去良好的心里疏导,首先她自己得要保持一颗轻松乐观的心态才成。 “进来。”屋里,传出一句淡淡的声音,低沉,清冷,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锦曦徐徐吐出一口气,伸手推门进了屋子。 没有想象中的,如上回那般的满屋血腥和药味,也没有想象中的,四下的窗户都紧闭的晦暗阴潮。 屋子里,光线明亮且柔和,屋里的家具摆设,亦如从前他在时那般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书法大家的字画,桌上倒扣着茶壶茶盅,挨着东墙是一排书架,书架下摆着一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一旁的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一把含苞待放的腊梅。 床上的帐幔从两边挽起,床里面还挂着一副弓箭。柔软的被子掀开一角,显然,人已经下了床。 锦曦稍稍讶异了一下,目光从床上移回,终于在南面的窗户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坐在一把有靠背的大红木椅子上,椅子上面垫着柔软的座垫,他披着外面的衣裳整个身体靠坐在椅子里,背对着锦曦,面向南面的窗外。 锦曦往前走了两步,又打住,试探性的喊出了一声:“文大哥?” 自打认识他的头一日起,每每出现在人前的文鼎,从来都是身姿挺拔,如苍松翠竹,傲然而立。纵然上回他身负重伤,也是傲气不减。何尝见过他这般慵懒无力的陷在椅子里呢? 听到身后的喊声,文鼎并没有如锦曦预期的那样惊喜回头,他依旧坐在那里,目光似乎被窗外的什么好景致给吸引住了,头也不回,声音却淡淡,低低的传了过来。 “曦儿,是我,我回来了。”他道,头还是没有转过来。 锦曦更加诧异了,莫不是他受伤的部位在脸上,毁容了所以不好意思转过脸?想及此,锦曦快步走上去。 “曦儿,别过来!”他道,声音染上焦急和难掩的慌乱。 但是,锦曦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且一下子挡住了大半从南窗外照进来的光线。 文鼎猛然抬头,锦曦下意识低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对接在一块。 大半年不见,文鼎的容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但是整个人却是清瘦了许多。从前是从头到脚的干净清爽,如今下颚处竟然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的眼睛还是一样的微挑的凤眼,但是眼底昔日闪烁的神采退了几分,多了些黯淡和沉默。 锦曦鼻头有点微酸,这半年来,他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他穿着里面白色的中衣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石青色斜纹的外袍。 石青色的外袍,青色的胡茬,因瘦削,他的脸型更如刀雕斧凿般立体,五官也越发的冷峻。 带给锦曦的感觉,不再是从前那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陡然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的气质。好在,他的神情虽然憔悴且带着疲惫,但眼底却依旧闪烁着光华,没有锦曦预料且最为担忧的低落萎靡。 锦曦没来及察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目光随即从他的眼中移开,在他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待到确定他的身上并没有上回那般明显的伤痕和血溢出来,气色也没有苍白,锦曦一路上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去一点点。 “文大哥,福伯说你病重,你,病情如何?”锦曦轻声问。 文鼎靠在那里,带着疲惫之色的眨了眨眼,摇头道:“放心,我没有患病。” 锦曦惊讶,“可是,眼前的你这副模样形容,一看就是身子抱恙的。” 文鼎不语,抬头看着她,冷峻的脸上,眼底明显闪过一丝踌躇和矛盾。 “文大哥,我只想知道,你是病了还是伤了?其他的,我不问。”锦曦道。 第三百六十五章 老梁头酒醉心明 二合一 宋牙侩晌午饭留在锦曦家吃,因为要拟定田地买卖契约什么的,还专门去请了里正过来。(即可找到本站)老梁头和梁愈洲,梁礼胜也都过来了,满满一桌,就着桌面上就把事情给敲定了,白纸黑字双方落下了手印。 饭后,宋牙侩喝得微醉着告辞,他还要赶着把这份契约给送到县衙去,如此才能真正生效。梁愈忠出了付给宋牙侩中介费,还额外给他封了二两银子的红包。 礼多人不怪,如宋牙侩他们这些中介人的钱财来源,一面主要是从售卖屋舍田地的总额中进行抽成,还有一面,便是买家或者卖家给予的额外跑路钱。 一般的小户人家是不太舍得给这跑路钱的,乡下人家卖屋子卖田地,本来就是等着钱花,那就更不可能给宋牙侩他们红包。如此,于锦曦家这样的,但凡置办田地,封给牙侩的跑路费,都能赶上那中间的抽成了,宋牙侩自然满心眼的喜欢跟老梁家这三房打交道,办事也很利索。 蔡庆阳赶车送宋牙侩去镇上,家里这边堂屋里,老梁头他们尚未离去。桌上的酒菜早已收拾了下去,孙氏给他们重新换了茶叶,并端上花生米,瓜子等各种闲话时的吃食。 但是,坐在桌边的人们,却没有谁当真去抓食,因为老梁头正在说一个让人心情倍显压抑的话题。 “咱们老梁家,当初来到金鸡山村落脚那会子,我一口子置办了将近百亩的田地。村里好多人。如你们老姜叔,那会子都是咱家的长工!”老梁头追忆往事道。 因为宋牙侩今日过来,主要是置办锦曦家的田地,另外,也顺便将老梁头家二房,上回代售的那十多亩良田找到了买家的好消息,告诉了老梁头,并补齐了余下的四两银子。 这对于宋牙侩是好消息,可是对于老梁头而言,却并不是一个乐意听见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当初在他年轻且最辉煌鼎盛时候,亲手置办的田产,在一点点的流逝。 再瞧见大家伙都祝贺老三家再置田产,如此强烈的对比便狠狠触动了老梁头心内的那根弦。借着酒性儿。儿孙们也都在。他不得不好好说几句,一抒心内压抑之气。 “咱们老梁家最鼎盛的时候,是在你们娘。生下你们二哥后。那会子,咱家良田旱地统共有一百二十亩。站在这官道上搭目望去,更近十有**的田地都姓梁。”老梁头道,目光在面前堂屋里的一众儿子孙子和媳妇孙女的脸上扫过,梁愈忠梁愈洲他们,也都不下十遍听老梁头追忆这些话了,且每回都听得极其认真且虔诚。 “你奶抱着林儿,牵着告学归来的驹儿,去村口的池塘边喊我家来吃饭,村里人谁不围拢过去,大少爷小少爷的捧着!” 锦曦起初头两遍,也是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但凡事过犹不及,多了自然就会生厌。尤其是老梁头若是追忆往事,跟儿孙们客观的总结兴家败业的经验教训,那也就罢了,可他每每重提旧辉煌事,好像只是为了从儿孙们向往和惊羡的目光中,再次体会一把那份逝去的荣耀,好来满足他如今颓丧的自尊心。 “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这脚底下踩着的寸土寸地,都姓云。”锦曦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何况,爷在经营家业这块,着实有能耐,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大人夫妇的银钱资助也是功不可没!”锦曦提醒老梁头道。 吹什么牛呢,以前儿孙们都蒙在鼓里,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老梁头的这些启动资金,那不都是人家陈夫人临终托孤女的代价么?何况,这孤女后来在老梁家的待遇,简直比下人还不如,呼来喝去的! 自然,这一句插嘴,招来老梁头厌烦的一记瞪眼,但他如今却已不再当面训斥锦曦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孙女柔中带刚,牙尖嘴利,鬼心眼多,又精明世故,且三房大小事情,都是她做了算。 很是不好打压,而且,她似乎是天生就过来跟他对着干的,啥事都爱唱反调,是老梁头眼中的刺儿头。老梁头如今对锦曦采取不闻不问不顾不睬不怒的态度。 “有件趣事儿,我一直没跟你们说过。你们娘临盆前有一夜,我做了一个有趣的梦。梦见财神爷牵着一只猴子登门,说他用手里的猴子换我的酒……过了没一日,你奶就生下了你们二哥。你们二哥出世后,咱家那一年田地里收成大好,咱家如今那前后连向的大宅子,也就是那一年起的。” “那会子,村人们都说,咱老梁家的家运啊,是被你们大哥二哥给带动起来的。”老梁头道,想起往昔,老脸上露出发至内心的愉悦笑容。 “咱老梁家的家运是不是被二哥给带起来的,这我不敢肯定,不过,咱老梁家的家业,是从大哥二哥那手里给一步步败下去的,这是人所共见的。”梁愈洲咧嘴一笑,道。 粱礼胜沉默的坐在那里,没有为梁愈驹辩驳半句的意思。 虽然梁愈驹是他的亲爹,但是,粱礼胜跟自己的爹之间,从来说的话,就掰指可算。相比较下,他倒更倾向于跟三叔四叔,尤其是四叔亲近,两人年纪相差不了几岁,打小就在一块长大,性格相投,感情深厚。 “爷这梦做得着实灵验,我二伯可不就是财神爷身边那猴子么?村人都说他狡诈奸猾,都猴儿精猴儿精的叫,想来还真是如此!”锦曦抿嘴一笑,追在梁愈洲的话后接道。 这话一出,把屋里的大部分人都给逗笑了,没有笑出声来的孙氏和梁愈忠,也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老梁头气得干瞪眼。法不责众,他恍然如今这堂屋里坐着的人,都是不喜欢听到梁愈驹和梁愈林这二人的名字的,甚至于都是厌弃的,自己真是喝多了醉了脑瓜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自讨没趣。 他干咳了一声,把这话题给转移了,开始就着梁愈忠家如今的家业,摆出一副家长的模样来警训大家。 “人在世上炼。刀在石上磨。修身齐家。置业为人,没有谁会是一帆风顺扶摇直上的,都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世事无常,有兴就有败。有旺就有凋。”他中气十足的环视在场的众人。扬声道。 屋里人都连连点头。这话在理。 “老三,你们家眼下是还不错,但也不能就此骄躁。拥有四十亩田地。三间铺子的人家,毕竟只在咱乡下算得殷实,搁到镇上,就稀松平常了。再往县城里去一比,就只有咱自个羞愧的份儿!”老梁头口里点着梁愈忠的名字,可是目光却一直是追着锦曦的眼,很明显,这是在说给锦曦听。 今日本来是欢喜事,置办了田地。弄了酒菜,本来请里正他们过来做个见证人就行了。可是梁愈忠却心念着老梁头,想让他老人家也喝点酒,吃几筷子肉菜。 当时,锦曦和孙氏的意思是,不如把那些肉菜每样都装一些,直接给送去老梁头屋里。可是梁愈忠还是想把老梁头给接过来,他的理由是:“怎么说他也是我爹,儿子置办田产,让爹也过来瞧见瞧见,跟着高兴一回!” 既然梁愈忠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作为妻女的孙氏和锦曦,自然不能再反驳。于是,梁愈忠亲自进村去把老梁头给接了过来,顺便喊了梁愈洲和梁礼胜。 可是没想到,老梁头不仅没有跟着高兴一回,相反还触动了心酸事,酒席撤了都不离去,坐在锦曦家堂屋里的主位上,开始警训起梁愈忠这一房来。 老梁头装老卖老,给他吃,孝敬他,还扯出这么多废话酸话来。梁愈忠坐在那里脸色有点变幻不定,不好直接去拦截老梁头,只能一会儿就把目光瞥一眼身旁的孙氏,脸上都在陪着小心。 “有句话叫,小人得志易猖狂!老三,你虽说是个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出生,可你却是咱老梁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根钉。”老梁头见满堂屋的人,都在垂首听着,没有人出来拦截自己,不由说得越发起劲儿。 锦曦觉得很好笑,看来在老梁头的眼中,她就是那个得志忘形的小人了? “爷,诚然,你的这些叮嘱都是忠告,不过,我们家素来就不是那样,得了一点颜色就想着要开染坊的。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就不劳爷你多操心了。”锦曦道,发现孙氏坐在对面冲自己暗暗使眼色,估计孙氏是不想锦曦啥事都要驳老梁头一回。 “我是你爷,你爹的爹,你们一个个,都是我的底下人,没有老头子我,就没有你们这一个个!”老梁头唬下眼来,冲锦曦怒喝道。 又用手里的旱烟杆子一挥众人,扬声道:“咋,如今这一个个翅膀硬了,能单飞了,人五人六起来,就都不想认我这老树根了?” 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胜纷纷摆手摇头,连连道‘哪里的话,不敢不敢!’ 老梁头满意他们的表现,再次把冷飕飕的目光利剑般的落在锦曦的身上,重重一哼,道:“谁要是仗着自己有点能耐,能赚几个小钱了,就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不认自己的根,那就是畜生,畜生都还不如!” 梁愈忠心里有个声音在暗叫不好,目光有点慌乱的投向孙氏和锦曦。一旁的梁愈洲和梁礼胜也都暗感不妙,也都把目光投向孙氏和锦曦,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老梁头就要开始重振夫纲和父纲了。 孙氏低眉顺眼的坐在那,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来。但是梁愈忠知道,孙氏这是在极力忍耐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不是滋味了。 “爹,你要说啥,儿子心里清楚,爹,你放心,咱家这日子一定能过的红红火火,蒸蒸日上。不给您老人家丢脸!”梁愈忠赶紧先发制人,拦截住老梁头。 老梁头瞪起眼来,用手里的旱烟杆子敲打着桌沿,极是不悦道:“瞧瞧,瞧瞧,我这都还没开口,你咋就能清楚呢?老子说话,哪有做儿子的插腔?一边坐着去!” 梁愈忠只得耷拉着脑袋坐了回去。 老梁头又是重重一哼,目光转头向坐在梁愈忠身旁的孙氏。孙氏低垂着眉眼,坐在那里不吭声。但是。先前梁愈忠频频用眼神去看孙氏的小动作,全被老梁头逮住了,老梁头心头怒火四起! “这男人就是天,女人是地。天说啥。就是啥。从来都是天压地,没有地还能翻天!”老梁头气鼓鼓瞪着孙氏道。说的这些话,都是乡下人的粗话。 锦曦眼皮一跳。她瞧见对面的孙氏脸颊抽了抽,锦曦眉头紧紧皱起。她们家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好好的一顿饭吃到最后,还招来老梁头这样的怒斥!说句不中听的话,扔一只包子给狗,那狗还得从自个摇几下尾巴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不能让娘也白白挨了训斥,锦曦要爆发了! “爹,你喝多了,也多虑了,咱们大家伙,都是憨厚踏实的人,谁都好!”梁愈洲一见不妙,预感到锦曦怕是要跟老梁头给顶起来了,赶紧抢在锦曦起身前,站起来打圆场,又朝梁愈忠打眼色。 孙氏意识到锦曦的情绪波动,也坐不住了,走到锦曦这边,轻声哄着,想让锦曦去后院。 梁愈忠会意,赶紧上前来对老梁头道:“爹,你晌午一高兴多喝了几盅,这会子酒性上来,我扶你去厢房里躺会?” “爹,让老三扶你去吧,厢房里的被褥都是现成的……”孙氏这边做不通锦曦的思想工作,只能转移到老梁头这边。 “男人们说话,女人插什么嘴?一边呆着去!”老梁头突然暴喝一声,冲着孙氏。 孙氏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董妈那边刚刚牵着睡醒了午觉,过来找孙氏的老三老四进堂屋,恰好赶上老梁头的这一声暴喝,老三老四当即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锦曦几个箭步冲过去,和董妈一道揉着俩孩子往后面的抱夏厅去,一边耐心的哄着。孙氏也反应了过来,追在后面来了抱夏厅,锦曦瞧见孙氏的眼眶全红了。 锦曦气不过,正要起身去前面堂屋,被孙氏一把拽住,就在这个时候,老梁头却无比心痛和愤恨的骂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老三啊老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不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不是女人和孩子们的天?”老梁头痛心疾首的戳着梁愈忠的额头,迭声质问,把梁愈忠戳的连连后退。 “别了家都是公鸡打鸣,你家倒好,都是母鸡跳出来咯咯咯的抢着报晓,像什么样?”老梁头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手里的旱烟杆子,从梁愈忠厉声质问。 “爹,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村子去。”梁愈忠的声音也沉了下来,道。 “那几盅酒能醉倒我?有道是酒醉心明,老三啊,爹瞧见你如今虽家大业大,可你躲在老婆和闺女屁股后面转悠,啥事都得听她们的。就连方才扶我去床上歇息,去哪间屋子,都是你那媳妇说了算!你闺女顶撞我,你也坐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声,爹我真是打心眼里的为你不服,对你失望啊!从前你娘在世时,就常说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把个媳妇和闺女给捧上了天,你这是没得救了!”老梁头说得痛心疾首,就差字字血泪的控诉孙氏和锦曦对梁愈忠的架空了。 后面抱夏厅里,董妈已经将老三老四带回了内院,孙氏按住锦曦的肩头,母女两个站在一块,脸色都冷沉如水。若不是孙氏搭在锦曦肩头上的手一直在持续的用力,且还不断的朝锦曦摇头制止,不然锦曦早跑出去了。 “曦儿,还记得你爹说过的话么?他说,不会再让咱们娘们受委屈。”孙氏在锦曦的耳边压低声道,眼眶还是红红的。 锦曦一愣,皱紧了眉,没错,梁愈忠确实这样保证过。落在孙氏的心中,能得到男人这样的许诺,那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然而对于锦曦,她素来只信奉,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别人若给她委屈受,她就要加倍的还回去。 “娘的意思是?”锦曦略略迟疑了下。 “我想等等看,看你爹会怎么做!”孙氏轻声道。 锦曦恍然,是啊,孙氏嫁进老梁家十几年来,也就这两年分家另过了,逃离了老梁头和谭氏的眼皮子底下,才稍稍扬眉吐气了一些。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如今日这一的场面那是家常便饭。 不用猜也晓得,当一回回谭氏和老梁头这样责骂孙氏,梁愈忠必定是不敢当场维护的。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疼着,等到回了属于他们的西厢房,关上门窗,他这才敢流露出丈夫的体贴。 这份私下里的体贴,落在锦曦的眼底,不过是嗤声一笑,她鄙视那种不敢当场站出来维护女人的男人,只是背后给点熨帖,那算怎么回事? 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乡下村子里,公婆打骂媳妇,做男人的能做到如梁愈忠这样私下你安慰体贴一番的,也是少数中的少数。所以,孙氏才能够在老梁家这样的环境下,诚惶诚恐,忍辱负重的渡过十几年还没有垮下去。从一定层面上来将,对于本土生长的妇人孙氏,灵魂里早已习惯了对梁愈忠的仰仗。 老梁头说的也不假,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从来都是天压地,哪有地翻天的?不过很抱歉,锦曦要做半边天。 “娘,你若是想要等,我便陪你等。若是爹不能站出来维护你,你还有我!”锦曦反手抓住孙氏的手,沉声道,她要让孙氏知道,她的女儿如今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让她依仗。 孙氏点点头,原本红着的眼眶,这回淌出泪来,却是欣慰的泪。她伸手摸了摸锦曦的头,把她抱在怀里。 一墙相隔的堂屋里,老梁头借着酒劲儿正在大发雄威,挥舞着手里的旱烟杆子,将上来打圆场的梁愈洲和梁礼胜一块给骂了。 “都是一群废物点心,窝囊蛋子!咱老梁家就你们大哥还像个男人,能跟媳妇那立规矩。瞧瞧你们这一个个,个个都跟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娶了媳妇就忘了爹娘!” “甭管是孙氏,崔氏,还是郑氏,瞧瞧把你们一个个给收拾的,都忘了自个还是也爷们。” 孙氏自然是三媳妇,崔氏是崔喜鹊,郑氏是郑桃枝。 “尤其是你老三,你更是不像话,别人家那丫头片子,哪里敢来参加这样的场合?就你家没规矩。一个丫头片子,啥地儿都少不了她,丢人现眼的东西!” 锦曦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但同时又有些怒极想笑,孙氏担忧的看着她。锦曦拍了拍孙氏的手背,压低声道:“娘,那老头儿可真是把我从骨子里给恨透了呀!” 孙氏叹气皱眉,老梁头对锦曦厌恶,如今是已经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你爷对柔儿,还有对老三老四,也都没有过好脸色。”孙氏轻声道。 锦曦轻轻冷笑了声,老三老四都一岁多了,老梁头从未抱过他们俩。如今两个孩子在咿呀学说话,叫的最多的,就是‘爹,娘,嘎婆,姐姐……’ “从前有你们娘在,内院这块我不管,如今你们娘不在了,我做爹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几个,都被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给唆使的团团转,丢咱老梁家的脸!尤其是你老三,你更要听着,咬人的狗不叫,你那媳妇就是个佛口蛇心的,瞧瞧她教养出的那曦丫头……”老梁头的声音再一次穿透一切,传到这边的抱夏厅,传进孙氏和锦曦的耳朵里。 孙氏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惨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为自己这些年对公公婆婆的好,原来竟然只换来四个字:佛口蛇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我的鞭子不吃素 二合一 “爹,你到底有完没完?”一墙之隔的堂屋里,突然传来梁愈忠一声如闷雷炸响的吼声,如同从天而降的惊雷,一下子就震断了老梁头对孙氏和锦曦的指责和控诉。 “啥?你个混账小子,你吼你爹我?你敢吼我?”老梁头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没错,就是我吼你,我做儿子的,今个就敢吼你这做老子的,因为你该!你该!”兔子急了也咬人,底线被一次次的撞击,梁愈忠做了将近三十年的大孝子,今个也有了爆破的时候。 老梁头也是震惊了,即便是如梁愈驹那样在外面挖人祖坟坏事做尽,即便是如梁愈林那样狡诈无赖的,也从来不敢这样厉声厉色的跟他对吼过。 没想到,敢第一个这样指着他的鼻子吼的人,竟然是素来憨厚好打发的三儿子梁愈忠! “兔崽子,你再说一遍,你把刚撂下的狠话再给老子再说一遍试试!” “别说一遍,就是一千遍,一万遍,我也敢说。”梁愈忠粗噶着嗓子吼道:“我媳妇端庄贤惠,从来都是与人为善,持家有道。我闺女更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跟着我们就没过过一日的好日子。我梁愈忠,为能娶到这样的媳妇,生下这样的闺女,我从头到脚都乐呵,我做梦都能笑醒。我承认我这天,不如她们这地有能耐,我跟在她们屁股后头转悠又咋了?我家翻天覆地了又咋样?我们碍着谁了?” 老梁头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梁愈忠,气的身子直哆嗦。他梗着脖子跟梁愈忠对吼。可惜人上了年纪,背有些佝偻,站在年富力强的儿子跟前,竟比他矮了半头。嗓门虽然不比梁愈忠弱,但是先前已经训斥训得口干舌燥的他,此刻张大嘴巴也发不出一串长音来,又急又怒下老梁头狠狠一跺脚,手里的旱烟杆子就朝着梁愈忠的头上砸去。 “哎呦!”梁愈洲抱头一声痛哼,那一下梁愈忠躲开了,却砸到了过来拉的梁愈洲的脑门上。顿时听到清脆一声响。梁愈洲的后脑勺就起了一个蚕豆粒大小的凸起。 “爹,你对自个的亲儿子,还真是下得去手!”梁愈忠看到梁愈洲后脑勺上的凸起,气得朝老梁头吼叫。眼里一片冰冷。 这一下。原本是应该砸在自己头上的。是四弟给挡去了…… 老梁头才没理会梁愈洲,一转身冲回堂屋正中间的八仙桌旁,直接就踩着椅子站上了八仙桌。并用脚把桌上的茶碗吃食的碟子,一股脑儿给踢下了地。顿时,堂屋里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破碎之音。 梁愈洲和梁礼胜还有蔡金山他们,在一旁好言劝着,但是老梁头就像失去了控制似的,到最后,竟然将堂屋正中间长高几上,摆着的财神像,给搬起摔到了地上。 这边抱夏厅里,孙氏和锦曦站在通道的侧门后面,将堂屋里发生的一幕幕看得一清二楚。锦曦其间瞧瞧抬眼留意孙氏的眼神,发现她虽然满脸惊愕和担忧,但是,眼底却是充满欣慰和安定之色的。 梁愈忠这回的表现,是有史以来,表现最好,最无法挑剔的。尤其是先前反驳老梁头的那一番长话,别说是孙氏,就是素来信奉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的锦曦,也为之动容和震撼! 独立自强,和被别人死命的维护,这是不冲突的。 但是,孙氏和锦曦怎么都没料到,一贯顾及脸面的老梁头,这回竟然一反常态,大有豁出去要跟梁愈忠死磕到底的倾向。 孙氏吓得拽住锦曦就想往后院的地方躲,但锦曦没挪步子,她倒要看看,老梁头这样的大闹,想要闹到什么程度,又想要如何收场! “砸吧,砸吧,你要喜欢,就把一切都给砸了个干净,一把火把我这前宅后院都给烧个干净,就当是我还了你生养了我一场的亲恩,从此后,只要你在世一日,咱们同姓不同亲,井水河水各不相犯!” 梁愈忠站在一地的狼藉中,脸上全是震骇和悲痛,声音带着无力的疲惫,说话的语调在颤抖,是那种彻彻底底心凉后的绝望颤抖! “老四,胜小子,老蔡,你们都退后,随他砸去,等他砸干净了,我也解脱了。”他看向八仙桌下面慌乱惶恐劝阻的梁愈洲他们,尽管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沉下来。 但是,那几条暴突的青筋,却从额头处蔓延向太阳穴,且一直延伸到脖颈的地方。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每一根骨节都苍白易见。 老梁头涨红着眼站在八仙桌上,听到梁愈忠放弃了抵抗,梁愈洲和粱礼胜他们也都不再围过来劝阻,老梁头身子一震,像是被雷电击中的佝偻老树,目光胀满红色,老梁头扭曲成一团。 “三哥,你莫说混话,难不成你当真要跟咱爹断绝父子关系不成?”梁愈洲吼问。 “这一切,都是被他逼出来的,不断不成!”梁愈忠咬牙道,目光一片坚定。 “兔崽子,老子生你养你,如今翅膀硬了就要撇开我这老的单飞,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敢跟我一刀两断,我就要你身败名裂,让你走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被人唾沫星子淹死!老四,快,快去请……” 老梁头的话说到一半,锦曦从一侧的通道里跑出来,站在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爷,是要去请里正来见证这一切吗?好哇,四叔,那劳烦你赶紧跑一趟!” “还有蔡伯,地上的这一片狼藉,先留着莫要清扫,我也要让人来瞧瞧这打砸上门的老疯子是个什么骇人样!老子做到这个份上,被欺压了几十年的儿子。要咋样才有活路!” 锦曦语速极快,且声音一改平素的平和沉静,因为怒气,因为一直压抑而不能爆破的怒气今日得到宣泄,锦曦的声音变得清脆嘹亮。 梁愈洲脚步僵在那里,他自然知道,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出去喊外人的,那样最终丢的是大家的脸! “赔钱货的丫头片子,老子今日被闹得众叛亲离。都是你这祸害从中挑事!”老梁头用一种瞪着洪水猛兽。甚至瞪着瘟疫病毒的眼神盯着锦曦。 站在桌上,抬起长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指向锦曦:“从你两年前那回,大病不死起,你就被后山的精怪附了身。也是从那会子起。咱老梁家境遇就变了!” “够了!”梁愈忠再次暴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锦曦皱了下眉。依言往后稍微退了两步,不再说话。老梁头气得身子如过米的筛子,在那剧烈的抖着。 “你这个妖怪。你这个灾星,你怎么不去死……”他突然大叫起来,拔出擦在后腰的一只拳头大的铁盒子,朝锦曦的面门就狠狠砸过来。 锦曦没料到老梁头还留有这样的后招,当她站在那里看到一个黑物朝脸上飞来,躲避都来不及,更何况还隔着一段距离的梁愈忠他们赶来救援呢? 完了完了,这回当真要实实在在挨一下了,锦曦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耳中听到一声木轮子转动的吱嘎声响,紧接着,眼前一道黑线几乎是贴着锦曦的脸前五寸距离飞过。 老梁头砸过来的那只黑铁盒子,被那黑线打落在地,发出喤铛一声脆响,铁盒子摔开,里面的旱烟丝儿都泼了出来,辛辣刺鼻的烟丝儿气味迅速在堂屋里扩散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气味散开,大家看到通道口,文鼎坐在一把装着木轮子,能自由移动的大靠背椅子上。他正在将一条黑色如蛇的软鞭收起。 大家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孙氏和梁愈忠两人,一个从堂屋墙壁那边,一个从后面的通道里,同时惊惶的冲向站在八仙桌附近的锦曦。 梁愈洲和粱礼胜以及蔡金山他们,也都担忧的看向锦曦这边。 “曦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娘看看!”孙氏迭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身子抖得不行,一边拉着锦曦往后面墙壁处退。 锦曦一直在轻轻拍着孙氏的背,轻声安慰她,并说自己没事,然后抬步朝通道那边快步而去。 “文大哥,多谢你出手救我。”锦曦扶住轮椅的扶手,在文鼎身侧蹲下身来,扫了眼堂屋里狼藉混乱的现场,以手抚额,对他道:“瞧这闹的,让你见笑了。不如,我陪你回屋?” 文鼎目光在锦曦脸上身上掠过,稍稍放下心来,轻摇了摇头,道:“无妨,看看再说。” 既如此,锦曦也只得作罢,站起身站在文鼎的身旁,一手扶着木轮椅的扶手,目光投向前方。 “铁盒子的四角,都有凸出来的尖勾,这一下不是文兄弟给打开,真砸在曦儿脸上,少不得就要破相了!”梁愈洲弯身捡起那只黑铁烟盒,惊恐道,梁礼胜等人也都大皱眉头。 孙氏看了眼那黑铁烟盒,突然‘哇’的一声,撑住身后的墙壁哭起来,又是心悸又是后怕:“这要是破了相,该怎么是好啊……” 锦曦的目光也落在那凶器上,这一看,锦曦不禁翘了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对众人道:“这黑铁盒子,还是当初我去县城,花了八十文的大价钱,专门给爷买的。呵,没想到今日倒派上大用场了!” 梁愈忠握着拳头站在原地,抬眼跟桌上的老梁头对视,老梁头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愧色。 他反而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扭过脸去,目光冷飕飕的瞪着坐在那边轮椅上的文鼎,嗤笑道:“臭小子,自己都是个站不起来的废人,还学人护人,哼哼,鞭子抽的不错嘛,可还是个废人!” “爷,你几十年的素养,都活到谁肚子里去了?是狗肚子么?”锦曦冷喝道。 当着矮人不说短话,老梁头一辈子行事稳妥顾大局。今日正是彻彻底底的颠覆了。因为他是梁愈忠的爹,所以即便他刚才砸了自己,锦曦也不会出粗话。 但是,老梁头却不该当着文鼎的面,这样揭人伤疤。她还欲再狠狠刮他几句,文鼎抬手制止了她。 “多谢老爷子夸赞。没错,我的腿是废了,但我的心却没废。不像老爷子你,看见别人家日子过起来,就妒忌不平衡。打砸上门。”文鼎一贯清冷的声音在堂屋里响起。 “张网的得鱼。拿斧的得柴火,梁三叔家能有今时今日,那是一家上下齐心协力,勤勉拼搏得来的。老爷子。腿废了不打紧。心若是残了。那就祸害大了!”文鼎面色冷沉如水,盯着老梁头,声音清淡幽冷的道。 老梁头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的眼睛在坐着的文鼎,和站着的锦曦身上,来来回回审视了好几遍。前者坐在那里,一副淡漠冷然,眼底含着淡淡的嘲讽和不屑。后者站在那里,如果目光又实质的话,只怕老梁头早已被锦曦的眼神给戳了个千疮百孔。 老梁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跺了两下脚。弄得堂屋里神经紧绷的众人,更加诡异惊愕。 “又是一个牙尖嘴利的,跟贱丫头是一路货色。瞧你们俩这一副狼狈为奸的模样,实在让老汉我恶心作呕!我呸,我们老梁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小辈来掺和,还是个都站不起身的废人,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老梁头道。 “老爷子,我也要告诉你,我的腿是废了,可我还有手,抽得一手好鞭子。我可不管是不是你们家事,我只认准一件,那就是有我在的地方,谁都别想碰她一根汗毛。”文鼎道。 “咋?会抽鞭子怎么了?你敢抽一个试试?这满屋子都是我的儿孙,你小子不要命就尽管来!” 文鼎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里面有一抹危险的气息一闪而过,快到没有谁人察觉到,但是站在他身侧的锦曦,却看到了。 锦曦心里一动,只听到文鼎冷笑一声,还没见他怎么动作,便见一条黑练自手掌中飞出,直袭向那边的八仙桌。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文鼎手里的黑色乌金软鞭勾住其中一条桌腿,他手腕一转,用力一拽,只听到嘎嘣一声裂鸣,那条桌子腿就给卸了下来。 八仙桌失去平衡,轰的一声坍塌下来,幸好练家子的蔡庆阳反应及时,跃上前去捞住了老梁头,老梁头狠狠踉跄了好几下,才终于扶着蔡庆阳站稳了脚。蔡庆阳立马就松开手,退到一旁,留下老梁头站在原地望着那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八仙桌直喘粗气。 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一个个看傻了眼,谁都没有料到,那么牢固的一张八仙桌,就这样轻松的被一鞭子给摧毁了。 “老爷子,我这乌金软鞭可不是吃素的。”文鼎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漫不经心的收回软鞭,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今日的他,穿着一件紫色的袍子,双肩和手腕袖口的地方,用白色的金线挑着云纹。 面容冷峻,眉眼犀利,声音低沉,言辞强硬,态度冷冽。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握拳大吼,甚至只是漫不经心的带着一点点冷笑,也只是轻轻挥出的一鞭子杀鸡儆猴。 但是,从小就在生死堆里打滚着过来的他,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足以带给人从骨子深处的威慑和恐惧。 尤其是那一身云纹紫袍,越发呈现出他的清冷矜贵,让人突然间就从心底滋生出一种惊艳震慑的冲动。 屋子里的人都静默了下来,孙氏也忘了哭泣,一眨不眨的看着文鼎,虽然心里感激他的救场和震场,但是已经习惯了文鼎温和谦谨的孙氏他们,这会子都觉得有点陌生有点仰望了。 老梁头也是如此,他站在那里,张大着嘴巴重新审视文鼎,老脸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老三家住着方掌柜养病的外甥,这件事,金鸡山村的人都知道,老梁头也是知道的。 他前些时日在村里行走,少不得听到些人背后嚼文鼎和锦曦的闲话。老梁头还嗤之以鼻,觉得那不可能。 不是因为老梁头对自己孙女人品的信任,而是他压根就不觉得方掌柜的外甥会那么没眼光,去看上一个乡下丫头。但是如今,老梁头看到文鼎竟然能为了维护锦曦,不顾一切,老梁头相信了村人的嚼头,这个贱丫头果真是有点手段! “一对狗男女,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老梁头忌惮文鼎的鞭子,只敢在心里咬出这句狠话。然后一咬舌头。让自己嘴角沁出一丝血。 “啊,爷的嘴里淌血了!”梁礼胜大惊道,赶紧朝老梁头这边冲来,老梁头眼皮一翻白。拽住梁礼胜的手顺势就晕了过去…… 人群各自散开后。锦曦直接推着木轮椅。送文鼎回了西厢房。 很快,闻讯赶来的阿财和阿贵,就火急火燎的进了西厢房。刚一推开屋门。文鼎便喝令他们二人跪下。 阿财和阿贵没有丝毫迟疑,当场一撂衣裳下摆,就挺着着腰身跪了下来,倒把一旁正给文鼎调试茶汤的锦曦给吓了一跳。 “你们二人可知罪?”文鼎端坐在那里,冷声问道。 阿财皱了下眉头,双手抱拳,道:“属下失职,请少主降罪!” 文鼎凤眼微微眯起,脸上冷峻之色更甚。 锦曦瞧见这一幕,立时明白过来所为何了。虽然锦曦还是对文鼎的出身不清楚,但是,从他的身手,行事作风,以及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护卫,以及他凶残的对手沧云。 锦曦不难猜测,文鼎治下必定是规矩森明,说一不二的,可不得让他惩罚了阿财阿贵。 锦曦走过去将茶汤放在文鼎的手里,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阿财阿贵两人,对文鼎抿嘴一笑。 道:“文大哥,今日的事,你莫怪罪他们俩。因为今日一早,我便将他们二人给派去了三里地外的柳家塘办事。他们又不是千里眼和顺风耳,算不得失职。以前他们跟在我身边,一直都是尽忠职守,从未有疏忽的!” 文鼎看了眼锦曦,又看了眼跪在前面的阿财两人,沉默了下,然后摆摆手,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不追究了。 阿财和阿贵跪地磕头,后背也是惊出了一身的汗,少主治下严谨,从来都是奖赏分明。如今日这样的情况,要是搁在军中,必定是难逃一顿惩罚。幸好有小姐出面求情,阿财感激的看了眼锦曦。 锦曦正跟文鼎那揭开茶碗的盖子,脸上挂着乖巧的浅笑。 阿财不由垂下眼,欲退身出屋,突然,被锦曦喊住。 “小姐有何吩咐?”他躬身问道。 “你们俩忙碌了大半日,必定是粒米未沾。灶房里大锅里里,我给你们扣了饭菜,赶紧去添把柴火热一灶再吃!”锦曦转首,脸上带着一贯面对他们时,那种亲和的笑意。 阿财微微一愣,目光在锦曦的笑脸上多停了一瞬,顿时,就有一道寒芒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他不能看也知道,那道带着警告意味的寒芒是来自何处。 此刻,文鼎已经敛眉轻轻吃茶,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等到阿财和阿贵离开屋子,文鼎这才放下茶碗,眼底含笑的询问起柳家塘的事情来。 锦曦正跟床边,为他铺床,闻言头也不回,嘴里却像倒豆子似的说起柳家塘的由来。 “柳家塘是据此三里地外,东面山脚下的一处水塘。听说起初是柳家村的人挖的,目的是为了引附近河流里的水过来储存,好方便灌溉。后来金鸡山村用一块山头,跟柳家村换了柳家塘。” “你派他们去柳家塘做什么?”文鼎又问,目光追着锦曦的身影看,从来没发现过,原来铺床叠被也是这么生动好看的事情啊。 “我跟我爹合计,打算明年承包一块池塘,试试养鱼呢!咱村里这口大池塘,大家伙都在里面浆洗,夏日里男人和小子们都在里面洗澡,很是不好用。柳家塘那块位置不错,我挺相中的,就先让他们两个过去好好勘察下附近的地形和环境。”锦曦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靠自己赚大家底 二合一 先养鱼后种桑养蚕,想要把家底真正赚大,只指望着三间铺子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图谋别的发展。 “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难得你有如此野心,不错不错。”文鼎赞道,眸底闪过一抹欣赏之色,旋即又问:“承包一块鱼塘,且不说后期的采购鱼苗的路子,花销,以及打点费,仅仅是前期租赁银钱,请人挖塘,引水注水这块,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那是,处处不都得花钱?”锦曦笑了下,道,不过她不怕,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她喜欢挑战,但却不会做远远高出自己能力太远的事情。 “银钱方面若有紧缺,别跟我外道。”他道。 锦曦铺床的手微微一段,转身回头看着他。 文鼎以为她误解了,摸了摸鼻子,又补充道:“我没有旁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固然很能干,但是文大哥也想尽一份心力。你看我这样子……” 他无奈的指了下自己的腿,苦涩一笑道:“文大哥如今别的帮不了,唯有银钱上,还能稍稍助你一臂之力。” 锦曦冲他抿嘴一笑,相比较他的小心翼翼,她则显得大大咧咧许多。 走过来拍了下文鼎的肩,笑道:“不外道,那我先说声多谢了,回头哪里周转紧缺了,我头一个想到你这尊金佛!” 说着,锦曦顿了下,神情也认真下来。用近乎于商量的口吻跟文鼎道:“不过,文大哥,以前我每次开铺子,都是你站在我身前为我铺路,铺子开张后,也一直是你站在后面鼎力相助。明里暗里,为我扫平障碍。这一回养鱼,我想让你放手看我一搏,看看这两年的锻炼下来,我这个徒儿能不能出师?” …… 下昼大闹了那么一场。夜里一家人谁都没有心思吃饭。都坐在内院的饭堂里叹气发呆,文鼎也在,就坐在锦曦对面。 “四叔过来说,二堂哥驮着他出了咱家大院。还没过池塘塘坝。爷就醒了。在他背上闹腾着要下来。最后,是爷自个走回村的,也没让人去请李大夫来!” 锦曦双手托着腮。盯着面前桌上托盘里,两根跳跃着的火烛,兀自道。 “你爷压根就是装晕的!”梁愈忠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道:“他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哼,真是想不到,这样的把戏,竟然玩弄到我这来了,实在可气可恨!”梁愈忠说着还不解恨,一拳头砸在桌上。 锦曦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孙氏敛下眉眼,低声道:“今日咱们跟爹都撕破了脸皮,这事,该怎么着?” 孙氏虽没有点名点姓,但显然是在询问梁愈忠意见。 梁愈忠气哼哼道:“还能怎么着,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从今日起,咱谁都不要再往老宅子那去,省得回头见了闹心!” 孙氏抬眼惊讶的看向梁愈忠,道:“曦儿爹,你当真要跟曦儿爷……算了,气话在气头上说说,嘴上凉快凉快也就罢了,事情过了,咱就不能把那气话当真,不然,那外人可不管咱谁对谁错,只管戳咱们的脊梁骨,说咱不孝!” “孝不孝的,公道自在人心,咱也问心无愧!这份穷气恶气冤枉气,我真是受够了。还有你们母女,这些年人前人后受得委屈,我就更不能回想,一回想,心里就跟被狗给挠了似的难受!”梁愈忠固执道。 孙氏为难的看向锦曦,锦曦蹙眉不语,心下正在思忖。孙氏又将目光投向文鼎,希望他能帮着开导劝解两句。 孙氏并未张口,只一个眼神,文鼎便会意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碗,轻咳了声,开声问锦曦道:“曦儿,我听你提过,将来有意将老三老四,往读书致仕这条路子上引导?如今,你们还是这样打算的么?” 锦曦打住思忖,抬眼看向文鼎,这正在合计老梁头的事情,他怎么突然问到了老三老四? 不假思索,锦曦点头道:“没错,我和我爹娘,一直是这个打算。”庄稼人的指望,便是那一亩三分地,一辈子也就那样庸庸碌碌为图个温饱生计。遇上天灾,田地里颗粒无收,指不定还要卖儿卖女为奴为仆。 经商者,商海浮沉,朝来寒雨晚来风,瞬息祸变,且商人在这世间是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可言的。锦曦最想的,就是努力挣钱,竭尽全力培养两个弟弟为官致仕,出人头地,过跟他们不一样的人生。 文鼎了然一笑,旋即接着道:“据我所知,现今朝廷科举取士,户部在审查士子的家世时,通常都会往上盘查家中三代。爷爷,父亲以及士子自身。” 文鼎的话点到为止,锦曦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整个人坐在那,愣住了。 文鼎虽没有明说,但是那话里的意思,不止是锦曦,梁愈忠和孙氏都听明白了。 没错,就此跟老梁头闹崩了,他们一家眼下确实是畅快了。可是,从长远来看,受大损的,还是自家这边。 夜里大家各自散去,锦曦陪着孙氏回了东厢房,梁愈忠送文鼎去了前院。 “哪是那么容易,说断就能断得了的?毕竟是血脉的父子!我做媳妇的,要是当真往死里劝断,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与其如此,还不如劝和,至少,你爹那心里多少还能有份慰藉。”回厢房的路上,当锦曦问及孙氏为何劝和时,孙氏如此说, 锦曦点头,孙氏倒是一个通透的人。 “娘,话说回来,爹今日能有这个表现,这个态度,咱都心满意足了。”锦曦道,看得出。梁愈忠今日当真是豁出去了。 孙氏无奈摇头,道:“嗯,有你爹那样维护着咱们,不管断不断,后来事又当如何,我这心里也是熨帖的。哎,只是这老宅子那块,只怕你爹的牛脾气上来,得好长时日都僵在那!” “两边都撕破了脸,即便断不成。怎么着咱也得好好晾晾爷那。不敢奢求他能反省,只求咱也落个几日的清静!”锦曦道,就是要冷落一段时日的老梁头,让他晓得软柿子也是不能捏的。一捏就爆。粘你一手。 …… 自从老梁头和梁愈忠大闹过一场后。一连七日,梁愈忠都不再踏足老宅子半步。纵然进村去有事,即便跟老梁头当面相遇。梁愈忠也是撇开头,装作不认得。 孙氏压根就足不出户,活动范围都在家里的前屋后院,最远的地方是院子外面墙根下的两块白菜畦。 锦曦压根就忙着铺子里的事,没功夫进村,锦柔她们一般孩子去村里玩耍,老远见着了老梁头,掉头就跑。 这可把老梁头给气闷的,想揪住三房的人过来痛斥一顿,可是又拉不下那老脸。 于是老梁头那边也鼓足了劲儿,打算赌一把气。老梁头所不知的是,起初的头几日,梁愈忠确实也是在赌气,但是接下来,他是当真的忙得脚不沾地,因为,锦曦家腊月年根底下,正在筹谋一件大事情。 日子过得飞快,在下过今冬的第二场雪后,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一。 雪后初晴,日头非常的好。因为迫近过年,这几日村口的池塘边,一天到晚都是挑着挎着木桶木盆过来浆洗的妇人。锦曦家中,孙氏带着董妈简氏她们,也在抓紧功夫该洗的洗,该晒的晒,忙的脚不沾地。 孙老太还住在锦曦家中,帮忙带孩子,需等到腊月二十四,孙玉宝他们从县城回来接她老回孙家沟过大年。 锦曦今日没有去镇上,而是换了一双皮靴,挎着一只大篾竹篮子,篾子篮子可是极其有份量的呢,幸好她力气也不小了。 “娘,我过去柳佳塘那边了啊!”锦曦跟晾晒完一批衣物,正迎面走来的孙氏笑着招呼道。 “诶,好,路上当心点,把饭菜送到了就赶紧家来,别耽搁!”孙氏叮嘱道。 她已不是贪玩的小孩子了,孙氏还是不忘叮嘱,锦曦点头一笑,挎着篮子大步出了院子。 柳佳塘这块,池塘里的水,早在几天前,就被排放了个干净,余下的水,梁愈忠他们抬来一架水车,也全给抽了个干净。只有塘底下那些有凹洞的地方,还残存着一些积水,都不过膝盖。 锦曦唯恐篮子里的饭菜冷了,一路快走,此时走得身子发热。在高高的塘坝上放下篮子,站在那里喘气。 池塘下面,一群男人正扛着铁锹,锄头,还有用来装泥的土筛,正热火朝天的挖塘泥。 蔡金山蔡庆阳带着家里的四个长工,村里的春柱,大牛,二牛,张屠户家的两个儿子,以及村里其他一些跟梁愈忠家要好的男人们,都过来了。 梁愈忠和梁愈洲粱礼胜他们自然也都在其中,大家伙儿分工合作,有的铲挖,有的负责搬运塘泥。锦曦站在高高的塘坝上,看见他们将一筐筐塘泥运上来,堆在池塘边缘。然后又有专门的人过来把这些塘泥弄均匀,整平实。 锦曦看着塘坝边缘那展开一圈的,由塘泥整平的土地,暗暗点头。 在跟柳家村的里正洽谈租赁柳家塘的时候,锦曦便一并将塘坝周围的几亩田地也一并租赁了下来,为的就是中桑养蚕。 塘泥土质肥沃,放到这几亩地里,能有效的改善土质。 “曦儿,你是来给咱送晌午饭的么?”梁愈洲瞥见了站在这边塘坝上的锦曦,大声吆喝起来。 锦曦朝他们招招手,喊他们上来歇息吃饭。梁愈忠停下手里的铁锹,赶紧招呼着大家伙上岸把饭吃了。 梁愈洲洗了把手,爬上了塘坝,帮着锦曦从大篾竹篮子里端出一摞碗筷,一个大饭盆,一个菜盆。 “这么多东西,亏着你拎三里多地,怎不让人帮你送?”梁愈洲问道。一边开始给大家伙盛饭。 “难得今日日光好,家里她们都忙着浆洗晾晒呢!”锦曦道。 说话间,其他人也都陆续洗了手上了岸,朝着这边围拢过来。 “曦儿,今个晌午弄的啥菜?”梁愈忠也过来了,笑着问道。 锦曦笑了下,解开大菜盆的盖子,顿时,一股浓浓的肉香窜出来,众人不用看仅凭嗅那气味。也足够流口水。 “乖乖。好伙食啊,竟然是大块的粉蒸五花肉!嫂子真是舍得,这样实在的给咱吃!”春柱大赞道。 “我娘说了,大家伙天还不亮就过来挖塘泥。做力气活的。可累了。哪能在吃食上缩减呢?喏,这边还有一碗酸辣萝卜条,开开胃。”锦曦笑着道。 锦曦家放出要租赁柳家塘养鱼的消息。村里就有好多跟梁愈忠家交好的人家,都纷纷过来主动提出帮忙挖塘泥什么的。 梁愈忠和孙氏很是感激,这说明他们在村里人缘不错,做大事,别人都过来捧场。而锦曦,也对此很欣喜。 这个年代没有挖土机等现代机械。做这样大事的时候,最是考验人力的。 锦曦和爹娘一合计,提出给大家伙算工钱,这挖塘泥可是一件极其损耗力气的苦差事呢,柳家塘大概有三亩的面积,少说也得挖个五六日。 可是,这些过来帮忙的村人都很坚决的不要工钱。梁愈忠他们无奈。锦曦思忖了一番,决定暂时就作罢,不去提工钱的事,等明年开春池塘养上鱼儿后,再议。 于是,这几日来,每日两顿饭的吃食,孙氏就在里面狠下功夫,把最实在的东西啊拿出来犒劳。 “大家伙晌午就这样凑合着吃点,下昼咱收工了,再去我家好好喝几盅!”梁愈忠大声招呼道。 “诶,好嘞,大家伙都听到了吧,好好干活,别省着力气,回头夜里咱还有酒喝!”春柱大声道,其他人都一哄笑道:“好!” 一阵风卷残云,众人吃饱了喝足了,没有片刻耽误,再次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锦曦蹲在塘坝上将碗筷收拾进篾竹篮子里,跟梁愈忠那招呼了一声,挎上直接回了家。 因为众人的齐心努力,腊月二十三,柳家塘已经挖得差不多,边上那几亩田地里的塘泥土,在经过了这几日的好日光暴晒,也平整的差不多。 长工短工,二十四日满工。 腊月二十四,锦曦家的四个长工都收拾了铺盖卷儿各自家去过大年了,要到正月初八才回来。 锦曦家的三间铺子,都打烊歇业了。崔喜雀和秀兰姐,宝红哥他们都家来了。二十四日上昼,孙玉霞孙大虎两口子,还有孙玉宝,坐了马车使离了县城,到了长桥镇,接了孙二虎和琴丫,一众人说说笑笑着来到了金鸡山村的锦曦家中。 孙玉宝,孙二虎,推着文鼎在院子里晒日光,说话喝茶。 孙老太,孙氏,孙玉霞,锦曦,琴丫,都聚在后院逗孩子,拉家常。 “玉宝他们学堂,二十头上就闭馆休年假了,我和他二姐夫催他先过来,他说想趁着这几日功夫,好好温习一番书。”孙玉霞咯咯笑着说道。 “那是,等到回来过年,走亲访友的,没个落停清闲。”孙氏笑着接过话茬道。 锦曦上回从县城回来,把孙玉宝进学堂读书的事情跟家里人一说,大家伙都是又激动又惊喜又欣慰。 “难得他有那份苦心,只希望他好好的,用心念书做学问,不敢奢求来日怎么飞黄腾达,只要能如曦儿她大堂哥那样,有个秀才功名在身,能免些家中的徭役和赋税,见了官老爷也不需要磕头下跪,咱们就知足了!”孙老太笑呵呵道。 “老太太心思太浅了,咱们村人,都说玉宝哥打小就机灵聪明,脑袋瓜子好使,不跟咱土生土长的山里娃那样。如今玉宝哥进了学堂,必定能光耀门楣的!”琴丫跟锦曦挨坐在一块,忍不住力挺孙玉宝。 孙老太笑着直摇头,孙氏道:“那你借你吉言,如此倒是更好!” 孙玉霞是个人来疯,又好长日子不见琴丫,亲热劲儿和疯癫劲儿一齐上来。忍不住伸手过来拍了一把琴丫的肩,笑着问她。 “琴丫,过了年我家二虎小叔子可就十八了,到了说媳妇的年纪,要不,明儿到了村里,我让大虎置办一座酒菜,把你姑姑夫他们请来说说话?” 琴丫一听这话,圆圆脸蛋上迅速涌上两片酒红。她和孙二虎那是私下里的事情,周围崔喜鹊他们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拿这事在明面上说。 孙玉霞倒好。人来疯直接就把这层遮羞布给揭开了。 “玉霞姐,这还没吃饭,你咋就喝醉了,满嘴说的啥醉话还拿我打趣。我不跟你扯!”琴丫也是个泼辣性子。当下就回了过去。 孙玉霞哈哈笑起来。啐道:“还跟我这死鸭子嘴硬,二虎腰上进进出出戴着的那只荷包,外人不晓得。咱一眼就瞅出是你的手艺!” 孙氏伸手扯了一下孙玉霞,孙玉霞浑然不觉,还在那咯咯笑着。 琴丫张大嘴巴瞪着孙玉霞,孙玉霞伸手拧了一把琴丫的牛鼻子,笑着道:“好个嘴硬的丫头片子,都要跟我做妯娌了,还这样冲我瞪眼珠子,老孙家可是长幼有序的,来来来,趁着这里没有外人,快叫声嫂子来听听!” 琴丫一跺脚,对上孙玉霞这样人来疯的,气也不是恼也不是,赶紧拽住锦曦的手臂,把脸搁在锦曦的肩上,羞囧的抬不起头。 “哎,嫂嫂问你话呢,我那二虎小叔子,那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憨傻小子,你是怎么把他给手到擒来的?快跟咱说说啊!”孙玉霞还没放过琴丫,继续捉弄打趣。 琴丫恨不得找条地缝给钻进去,头搁在锦曦的肩上不敢抬,脚下一个劲儿的跺着地面。 锦曦一边拍着琴丫的背,一边抿着嘴笑,孙氏无奈的直摇头,孙玉霞笑得前仰后翻,依旧不放过琴丫,要她老实交代,最后还是孙老太出声喝止了她。 “好没个大人样子,你是成了亲的粗人,这些话张口就来,没瞧见这里坐着俩大姑娘吗!”孙老太喝止孙玉霞道,孙玉霞抿着嘴直笑。 孙老太无奈的摇头,把目光移到已经抬起头来,但是一张脸却如同猴儿屁股的琴丫身上。 老太太的目光慈爱中带着亲切和关心,询问道:“琴丫啊,我也是瞧着你长大的,把你跟曦儿一般看待。这里都没有外人,你玉霞姐她也不是笑你,你要是愿意,不妨跟我们透个底儿,你跟二虎小子那事,打算啥时候定下来?” “过了年二虎十八,咱山里小子都是十六七的时候,老子娘就着手谋划。二虎娘去的早,他爹一直托曦儿嘎婆给留意着好姑娘。”孙氏在一旁补充道。 锦曦轻轻捏了捏琴丫的手,给她投去鼓励的眼神。琴丫压下脸上的窘迫,抬眼羞涩的看向孙老太。 孙老太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和焦忧之色,道:“二虎和玉宝是同岁,照着山里规矩,他们两人去年就要谋划了,可咱们大家伙这两年不一直忙着生计么?就今年才算稍稍稳定下来。” “琴丫头,我的意思是,若是你跟二虎小子,两人都是打心眼里的中意对方,不是孩子戏……” “老太太,我俩是真心稀罕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没等孙老太把话说完,琴丫就急切的打断,并澄清她和孙二虎之间的感情。 看到琴丫那副急切的样子,屋里的人都愣了一下,孙玉霞突然抚掌,再次咯咯笑起来。 琴丫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红的快要滴出水来,一扭头,又拿锦曦的肩膀当护盾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啥不好意思的。你,给我收声。”孙老太扫了眼孙玉霞,说了句解围的话,孙玉霞立马收声,坐在那憋着笑。 孙老太看着琴丫,笑着道:“既然如此,那这趟回孙家沟过年,咱就把双方家人请到一块,好好说说话。” 孙老太思忖了下,又接着道:“二虎年纪虽到了,可琴丫头过完年才十三,虚岁十四,成亲还早了些。”(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莫欺少年穷 二合一 “两家先来个口头约定嘛,也给村里人透个口风,如此不就少了那些节外生枝的事了么?等回头过两年琴丫大了,再托媒婆上门说亲去!”孙玉霞一摆手呱呱道。 孙老太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得先透个口风出去,省得回头有不知情的人,来给孙二虎说亲。因为,上回孙老太回孙家沟去,就有人托人来孙老太这探问口风,想把山里的一个内侄女许给孙玉宝,被孙老太找了个借口给敷衍住了。 因为孙老太晓得,孙玉宝这会子是定然没有想要成亲的打算的。 琴丫感激的瞥了一眼孙玉霞,觉得这是她说的最好的一句话。可是,琴丫的感激还没散开,孙玉霞就笑道:“我说等过两年,指不定咱琴丫性子急,不到一年半载就该说亲了呢!” 琴丫羞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孙氏轻轻捶了一下孙玉霞,让她少说两句。 “姐你别捶我啊,我这不是打心眼里的乐呵嘛。我从前还真怕二虎不小心,就把一个有心眼的陌生女子领进门来给我做妯娌,没想到是琴丫,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孙玉霞道。 琴丫脸上露出笑容,她又何尝不是呢! “琴丫头,别理她。那咱就照着这样说的,回头回孙家沟去,就这样办,好不?”孙老太问。 琴丫还能再说什么呢,满心都是激动和喜悦,却是羞涩的低垂下眉眼。轻轻点了下头,声若蚊蝇的道:“一切听从老太太做主。” “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儿女双方也都中意,那这桩姻缘就更加美满。”孙氏也出来打圆场道,说完,目光不由在对面的锦曦身上略停了下,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下昼天色将黑未黑之际,村子里陆续传出炮仗的炸响,附近村子里,也都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炮仗声。 二十四是这一带迎接祖宗归家过年的重大日子。也是小年。从这傍晚时分的接祖炮仗一响,也就正式宣告进入辞旧迎新的过年氛围中。 蔡庆阳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挂炮仗,后面跟着锦柔文芸文安一群孩子。 “老爷。炮仗从库房取过来了。”蔡庆阳把炮仗交到梁愈忠的手里。梁愈忠是一家之长。这接祖的炮仗得由他来亲手点燃。 梁愈忠快步去了前院,后面的女眷们说说笑笑的差不多,也都跟着移步去了前院。经过西厢房门前。锦曦瞟了眼文鼎的屋子里,发现已经亮起了烛火。灯光将三道端坐着的身影投在窗户上。 这三兄弟,好长时日没有聚在一块,这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呢,锦曦暗想。这样也好,孙二虎耿直略显木讷,孙玉宝心思细腻玲珑,有他在,想必更能好好疏导一番文大哥这段时日心内压抑的情绪。 尽管,他从未对外露出过丝毫气馁和惆怅,但是,锦曦却从他的眼神中,明显察觉出少了从前的那抹神采。 孙家人今日赶不回孙家沟,孙老太倒很是幽默,站在外院的廊下,看着前面蔡庆阳正帮着梁愈忠将一挂长长的炮仗挂到墙头上。 她转头跟身边的孙氏她们打趣道:“以前都说何家的祖宗是瘸子,得二十五才能接到家,今年何家的祖宗有伴了。”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孙玉霞笑得咯咯响,道:“娘,你放心好了,前些时日我们便给我公公捎信去了,你和玉宝今日不在家,我公公记得过去放炮仗代你们接祖的。我公公可是我爹的兄长,由他做代表,祖宗也是认的。” 正说着话,梁愈忠已经点燃了炮仗垂在外面的引线,外面院子里顿时就响起了炮仗的脆响,还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呼。 大家都没有说话,目光全朝那炮仗轰鸣的地方望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溢出笑容,有的还捂住了耳朵。 锦曦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天空中渐渐深黑下来的天幕,鼻息间全是炮仗炸后浓郁的硫磺气味。年味,似乎就在一瞬间浓郁了起来。 又是新的一年,又是新的开始,一切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孜孜不倦的前进步伐。 锦曦的目光在身边这些妇人们的脸上身上,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纵使今年锦曦家用的是万鞭来接祖,村里人家能涌上万鞭接祖的,也不过里正,老杨家,这几家。 但是,再长的炮仗也有结束的时候。随着最后一道尾声响过,身边人说话的声音都似乎渐渐远去。 孙氏他们心满意足的看完了炮仗的全过程,大家伙脸上带着浓浓的满足和笑意,说说笑笑着又回了内院。 “曦儿,外面有风,咱也进屋去吧!”琴丫挽着锦曦的手臂,转身往屋子你去。 锦曦收回目光,腾出一手来拢紧了披在肩上的宝蓝色兔子毛披风,随在人后朝着内院而去。 琴丫这是第二回来锦曦家,第一回来的时候,锦曦家的新宅子才刚刚落成,院中基本是光秃秃的。如今再来,挽着锦曦一路往里,眼睛看到的屋里的摆设家具,院子里的廊石花坛草木的布局,惊羡的合不拢嘴。 “今时不同往日,曦儿,我和二虎哥这辈子,要是也能住上你家这样的前屋后院,家里还养着家仆,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她情不自禁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了口。 “你怎么就觉着你们不能呢?”锦曦扭头笑问。 琴丫愣了下,指着自己的牛鼻子,道:“我们,也能?” 自己不过是仰仗着锦曦,才从寄人篱下的放猪娃的苦日子里跳出来,在镇上的铺子里谋了一份差事。二虎哥虽也是杂货铺子的三成东家。可是这一切还都是因为有曦儿在前面顶起来,他们说到底,不过是打下手,跑个腿帮个忙的。 这也能? 锦曦不难从琴丫眼底换转的神色中,看出这丫头心中的气短。锦曦抿嘴露出一个真挚的笑意,伸手覆上琴丫的手,道:“只要有心,也敢豁出去拼,谁都可以!” 锦曦说完,目光扫向前面照壁。照壁下方挂着的灯笼已经被点亮。映着下面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腊眉,梅花星星点点,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幽幽芬香。让人有一种迷离恍惚之感。 “还有一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三年前的今时今日。我和爹娘还有柔儿所处之地的环境,是你远不能想象的!” 老梁家后院,低矮的西厢房。窗户是漏风的,地面是潮湿的泥土,屋梁上结满蛛网,屋角里打着老鼠洞。 桌椅是跛脚的,床是嘎吱响的,床上的被褥是单薄破败的,肚子里经常是食不果腹的,心情,却是极度压抑且谨小慎微,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着的。 琴丫直直看着锦曦,以前的事情,她在孙玉霞那里早已有所耳闻。但是今日听到锦曦自己说出这话来,琴丫心里的感触还是被再次震了一下。 她捏了捏锦曦的手,环视这眼前的一切美好景物,问道:“今非昔比,一切都过去了,曦儿,如今,你满足了吗?”。 “不,我永远都不会满足的。”锦曦不假思索道,人心的欲望,是在一步步的接近预定目标,然后再一步步的扩充起来的。 她若满足,就意味着停下追逐的脚步。追逐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永远没有原地踏步走,也就自然没有满足。 “曦儿,你跟我们不一样!”琴丫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最后只是用力吸了下牛鼻子,认真道。 锦曦笑了笑,戏谑的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道:“我倒没觉着我哪里跟你不同啊!” 琴丫也笑了起来,突然伸手抱住锦曦的肩,低声道:“曦儿,我感激你,打心眼里的。” 没有锦曦的不满足,就没有她琴丫的今时今日。不是锦曦先斩后奏把她带出山,安置在千里香做事,让她长见识,只怕这会子,她早已被那个好赌的姑父卖给了更深山里面的老鳏夫…… 锦曦愣住了,这丫头,这是怎么了,这样突然抱住她说这样的话,弄得锦曦怪不自在的。正要推开她打趣一番,琴丫已经松开了锦曦,侧过脸去抹了把有点发红的眼睛。 “曦儿,咱不跟这说话了,后院要开饭了,我都嗅到菜香了!”说完,也不待锦曦反应,直接拽起她就往后院跑了去。 难得今年过小年大家伙都聚在一块,夜里的小年席上,酒菜格外的丰盛。孙氏几乎是把大年夜里该有的排场都给拿了出来招待大家。 酒席原本是打算摆在前院的堂屋,但是孙氏说夜里那边有点冷,不如后院大饭堂暖和。 于是,酒席便摆在后院的大饭堂,两张大桌子没有分开男女席,而是拼接起来凑成一张大桌,所有人都坐了席。 饭堂里面摆着四只炭火盆子,虽然用的是一般的炭,其中还混杂着些炭头,难免有些刺鼻的烟味。但是,比起村里九成的人家用不起炭,过冬都是拿锯碎了了木头沫子混合着松枝取暖,锦曦家的待遇已经是极好的了。 锦曦留了个心眼,将门窗的地方都没关严实,好方便烟味的散出。 小年这一夜,锦曦家可谓是温馨热闹。屋外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饭堂里却是温暖如春。过年的年味,随着这些欢声笑语,杯盏交错,孩子们的欢呼,而越发的浓郁,如一坛封存许久的老酒,浓香四溢,让人心醉。 几家欢喜几家愁,然与此同时,隔着一块池塘的村子里老梁家那块,又是另一番光景。 梁愈洲和崔喜鹊两口子,秉承成亲时候就约定好的,每年的小年夜,都要去村那头的老崔家陪着崔喜鹊的爹娘一块过。 老梁头这个月是跟着四房过,于是。崔喜鹊下昼的时候便跟大房如今的当家媳妇桃枝那说了,让老梁头小年夜去大房过,这边梁愈洲也跟老梁头给说好了,老四两口子天色煞黑便锁门去了老崔家。 桃枝和金氏在大房的灶房里,金氏坐在下面塞柴火,桃枝把持锅上,切菜剁菜下锅翻炒煸炝蒸煮,桃枝一一做的得心应手,娴熟利落。 不一会儿,各种菜的香味。便充盈在小小的灶房。惹得外面堂屋的梁礼青,不一会儿就把头朝灶房这边探一探,。 “四弟,红烧鳊鱼起锅了。你来帮二嫂尝尝咸淡?”烟熏火燎中。桃枝温婉的声音朝灶房门口。扶着门框的那双半大小子的手喊道。 扶着门框的手显然动了一下,略略一迟疑,便传来梁礼青的哼声:“是咸是淡你自个不会把握吗?亏得你还拿着锅铲站上锅。装模作样给谁看!” 哼完,梁礼青转身便离开了灶房门口,踢踢踏踏着回了他自己的屋子,一头就栽倒在床上。把床上新拢的麦麸皮枕头假想成桃枝,狠狠的用拳头砸了两下。 “臭寡妇,霸占了我二哥,把一家人哄得团团转,还想用鱼来收买我?哼,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比锦曦那贱丫头,还要长一岁呢!” 又砸了两拳头,胸口还是闷闷的,这才发现这床上的床单被套还有枕头,全都换了干净的。 “该死的寡妇,啥时候跑到我屋子里来了?”梁礼青气的涨红了脸。他下意识伸手在那枕头上撸了一把,不再是以前摸上去那种油腻腻的触感,他嗅了嗅自己刚刚砸过枕头的拳头,咦,再不是以前那种汗味混合着头油的难闻气味。 手上竟然还留着一丝淡淡的香胰子的气味,这气味,说实话,还真是好闻。梁礼青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发呆。 灶房这块,金氏有点诚惶诚恐的跟桃枝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枝儿啊,那啥,娘晓得你是个好嫂子,你四弟那……” “娘,你甭担心,我没事的,四弟还是个半大孩子,我做嫂子的不会跟他较真。”桃枝一边把切好的猪肝往油锅里推,边对灶口的金氏投去一个放心的笑意。 灶房里暗淡朦胧的光线中,袅袅升腾的热气,映着桃枝温婉的面容,给人的感觉的这么的柔顺可亲。 金氏咧嘴一笑,诶了一声,满心欢喜的埋头继续往灶口里添了一大把柴火。 “哎哟,娘啊,这灶里的火势过旺了,猪肝子受不住。”桃枝搁下锅铲,三两步绕到灶门口,接过金氏手里的烧火棍往灶里倒腾了几下,柴禾被分散开,火势也随即矮了下去。 桃枝看了眼身旁习惯性的站起身,因为慌乱和内疚,而下意识揪着衣裳角的金氏,桃枝鼻头微微一酸。 婆婆这是从前在奶奶谭氏的威压下,留下的阴影呢,桃枝少不得听孙氏和锦曦提过,谭氏对犯错媳妇们的惩罚! 桃枝微微一笑,对金氏柔声道:“娘,没啥,糊一点点也不碍事,胜小子就爱吃有点焦糊的猪肝子汤。下回,你要往锅里添大柴禾之前,就看看锅里的菜势,要么问问我,没啥,啊!” 金氏愣了下,看着面前儿媳妇这张友善亲和的笑脸,直直的点点头。桃枝弄好灶口,又赶紧起身去了锅上。 这边,金氏垂下头重新坐下身,抬起袖子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湿润。这一切真像是在做梦,她竟然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有这样的好媳妇陪在身边这样对她好,不嫌弃她。 梁礼胜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灶房,瞧见灶房里这娘和媳妇一个锅上一个灶下,温馨热闹的场景,梁礼胜的心头也是涌过一阵暖意。 “怎么就你一人?爷呢?”桃枝过来从灶房探出头,扫了眼堂屋,转身诧异的询问梁礼胜。 “我去接他过来一块吃夜饭,可爷说他晌午吃得太撑,夜里吃不下,让我回来!”梁礼胜如实道。 “那怎么行,再吃不下也得过来做一会儿啊,今夜可是小年夜,放他一个人在屋里,多冷清。”桃枝道,催促梁礼胜再去。 金氏也在下面帮着一起催促,道:“枝儿还给你爷温了酒。那酒是他爱喝的呢。” “嗯,我把嘎公留下的酒给爷温了一壶。”桃枝点头道。 陈医正自打那日被锦曦家请去,为文鼎诊断了一番腿伤后,留下了两个疗程的药。过了两日,陈医正便带着药徒林儿匆匆动身离开了金鸡山村,说是得回京城的宅子去取一套医药行头来,得要年后才能回村。 陈医正临走前,将他从县城带过来的那一坛子酒,配以一定的中草药,用以舒缓老梁头的胸闷气喘等老疾。但又怕老梁头得了一坛子药酒。身边没人约束肆意饮酒伤身。便把药酒坛子搁在大房,让桃枝有节制的给他喝。 “要不,我也过去请爷?”桃枝道,抬手就要解下腰上的围裙。被梁礼胜拦住。 难得自己媳妇还这样孝敬爷爷。殊不知爷爷那边。可还是对她满心眼的看不上眼。梁礼胜不傻,自己的媳妇自己疼,才不让她去老梁头跟前受委屈呢! “不用你去。我再去就是了!”他忙地道,转身大步出了灶房。 “那就可要快些,猪肝汤起锅,咱就可以摆碗筷开饭了。”桃枝追出两步在后面叮嘱。 梁礼胜头也不回的摆了下手,道声:“晓得了!” 不一会儿功夫,梁礼胜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金氏和桃枝涌上去,看见老梁头还是没来,都很惊诧。 “算了,不用再去了,爷已经脱了衣裳上床躺下了,让咱谁都别去吵他!”梁礼胜道,直接喊了梁礼青进灶房去端菜。 桃枝和金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枝儿,要不,咱盛碗饭菜给你爷那端过去?”金氏询问道。 桃枝想了下,道:“娘,算了吧,爷让咱别吵他,那咱就听胜小子的,让爷好好睡吧!”说完,桃枝转身也进了灶房,开始布筷子摆饭。 后院东厢房里,屋子里黑乎乎,冷冷清清。床前的小矮凳子上点着一盏豆油灯,能照见的范围就床前巴掌大的地方。 老梁头披着外衣,佝偻着背坐在床上,被窝里没有半点暖气。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里,捧着一盏白纸画卷。 他颤抖着手将那画卷凑近床前的豆油灯,眯着眼睛端详着画卷上那张熟悉的面容,良久都不吭声,屋子里,只有手指摩挲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老婆子啊,你走了倒是解脱了,两眼一闭两脚一瞪,啥事撒手不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受尽冷落白眼啊……” 纸是上好的宣纸,上面谭氏的画像栩栩如生,这是那回谭氏坐头七,梁礼辉回想着记忆中谭氏的神态给描摹出来的。原本是打算在坟前给烧了,被老梁头要了去,并保留了下来。 有事没事的时候,老梁头就喜欢在屋子里看谭氏的画卷,跟她说会话。 “孩子们大了,一个个翅膀硬了都去顾自个的小家,我这老的,成了多余了!梅儿自打那回跑了,就再没音讯,不晓得是死是活!我也想随你去,可心里还是放不下!” “老婆子啊,我日子不好过,屋里冷清的怕人,身旁都没个人说话,做个伴儿,苦啊……” “老三那孩子,看来是当真跟我这老儿恼怒上了,这都小半月了,都没过来瞧我一眼。老婆子,你说,我这是造了啥孽啊!” 这一夜,万家灯火,都在欢度小年,老梁头坐在床上,捧着谭氏的画卷,低声呢喃着,抹着泪。豆油终于燃尽,当最后一丝星火跳跃挣扎着,终归还是逃不逃油尽灯枯的宿命。 屋里顿时被黑暗吞噬,老梁头孤身坐在床上,黑漆漆的夜里直叹气。 同样的夜晚,在长桥镇一域的一条富人集聚的巷子里,夜风从宽阔而深长的巷子里拂过。 其中一座朱红色宅子的门楣下,贴着杨字的一对大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院墙里面,是两进的屋舍。院子里栽种着各种草木,回廊下每隔几步就悬挂着照亮的灯笼,不时有下人打扮的人,端着香茶糕点从廊下经过,径直朝后院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梁愈林的悲愤 二合一 后院的一间布置奢华艳丽的厢房内,不时传出阵阵妇人们欢快的笑语声和摸牌的哗哗声。(更新速度最快记住本站即可找到本站) 杨氏穿着明艳的秋香色大团花的襦袄襦裙,头上发髻高堆,插着各种珠花钗环。脸上也是浓妆艳抹,指甲涂了鲜红,因为要不时抬手去摸牌,露出袖口处一根金灿灿的镯子。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很是让人眼馋。 坐在杨氏左右手的两个妇人,皆做仆妇打扮,是梁锦兰在为他们购置这座宅子时,一并给买来伺候杨氏和梁愈林的。 而坐在杨氏对门,那个穿着打扮于仆妇稍有不同,且做少妇打扮的妇人,她跟杨氏这恭维奉承话说的最多,便是梁锦兰的儿子壮壮的奶娘徐氏灵芝。 因为在金鸡山村那会子,徐氏就日日跟在杨氏身后谄媚,颇得杨氏欢心。横竖壮壮过了年就快一岁,也到了断奶的时候,徐氏无处可去,就求了杨氏,留在杨氏身边继续伺候。 杨氏正跟这打出一张牌,徐氏在对门做叫好状,外面一个叫做长丁的小厮急匆匆来到门口处回话。 “长丁,不是打发你去喊老爷过来帮我摸牌么?怎么还不见他人?”杨氏眼皮也不撩的问跪在门口的小厮长丁。 “回夫人话,老爷说他不打算过来,让夫人自个打!”长丁垂首回道。 “那怎么成,我这牌技是他教的,这还生疏的很,他不过来。我输了银子咋办?你赶紧再跑一趟,把他给我务必喊过来!”杨氏道。 “夫人,你就别谦虚了,虽说是老爷教授了你牌技,可我看夫人这打的可上路了,贼好呢!你们两个说,是这样不?”徐氏笑着跟左右两边陪练的仆妇问道。 两边的仆妇自然都笑着应承,纷纷恭维杨氏打的好。 杨氏得意的摆了摆脑袋,带动发髻上满满当当出乒乓碰撞的清脆鸣音。 “哪里哪里……”她谦虚道,又问长丁:“老爷呢。他在做啥?” “夫人……”长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跪在地上苦着脸。 杨氏一撩眼皮子,声音带上一抹厉色,喝问长丁:“老娘问你话,你哑巴了吗?老爷在做啥?” “夫人莫恼。老爷还在饭堂那自斟自饮。一个人又哭又笑……”长丁不敢隐瞒。低声道。 “啥?”杨氏一惊,手里的牌掉到桌上,叮咚一声。她整个人也站了起来。 “这样喜庆过年的日子,他鬼哭个啥!死鬼,就是不让人省心!”杨氏骂咧着,朝桌上也跟着站起身的三个仆妇一挥手:“散了散了,我瞧瞧那死鬼去!”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才走到屋门口,徐氏从后面追上来,双手恭敬的为杨氏献上一件猩红的披风,又将一只暖手的捂子递过来。 “夫人,老爷怕是醉了,要不,奴婢陪你一道过去,也好有个照应。”徐氏请示道,一脸的关切。 杨氏对徐氏的体贴和恭敬很是满意,摆摆手,不以为然道:“啧啧,醉了又如何?难不成还敢耍酒疯打我不成?” “可是夫人,你难道忘了上回在金鸡山村的田埂上,老爷他可是把你压在身下,脸都打肿了,害得少奶奶心疼了好久。还是让奴婢陪着你一道过去吧!” 不提上回田埂里挨打那事还好,一提,杨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狠狠一撇嘴,马脸耷拉下来,道:“那个死鬼,最是个狼心狗肺的,那回老娘我是没有防备才着了他的道。这趟,他要还敢动老娘半根汗毛,我跟他拼了我!” “夫人,如今今非昔比呀。杨家那边可是把湖海县杨记布庄的掌柜一职,拨给了老爷,等到过了年开春,老爷就要去湖海管事,在外面抛头露面的男人,少不得都要些脸面,夫人往后还是忍气吞声些吧……” “呸,做了掌柜又如何?那还不是我娘家的产业?老娘跟他半辈子夫妻,他如今被老梁家除名,吃我老杨家的,住我老杨家的,我还治不住他!”杨氏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徐氏垂头恭送杨氏离去,待到杨氏走开,徐氏抬起脸来,白净光滑,保养得好的脸上,闪过一丝歹毒阴险的冷笑。 “要长相没长相,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不就是仗着有个有钱的娘家,又生了个摇钱树的闺女亲上加亲么,有啥能耐在老娘面前摆夫人的谱儿?哼,老娘早晚一脚踹了你!” 杨氏气匆匆撞开饭堂半开半掩着的屋门时,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酒气,还夹杂着呕吐的馊味。 “唉呀妈呀,你这个死鬼,还让不让人活了,这闹腾的!”杨氏用袖子捂住口鼻,也不去看饭堂里的梁愈林是何形容,扭头就冲到院子里,扯开那破锣般的嗓子大声吆喝。 “人都死哪里去了?快些过来清理饭堂,老娘花钱买你们一个个回来,是供着的吗?” “来了来了……”紧接着就响起慌乱的答应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眨眼功夫小厮长丁还,还有先前那两个陪着杨氏打牌的仆妇,也都赶过来了,徐氏没来。 饭堂里面,杨氏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梁愈林,其他人都在忙着收拾狼藉。 “死鬼,咋不见了呢?难不成被乌鸦给叼去啦?”杨氏提着身上的大团花百褶襦裙,踏着地面腰身都不弯的找着,口里骂骂咧咧。 突然,脚下被一物绊了一跤,杨氏哇的一声尖叫,挥舞着手臂栽倒在地,鼻子都快碰平了。 这个时候,她也才终于找到了梁愈林,他四仰八叉的躺在桌子底下睡大觉呢,怀里还抱着一壶酒…… 梁愈林被小厮长丁。还有另外一个小厮长荣给抬回了他和杨氏睡觉的屋子。从饭堂去后院睡觉的屋子,有一小段路,徐氏后面赶来,原来是去取褥子去了。梁愈林一路上都在哼哼唧唧,眼睛半开半闭,似醉非醒。 对杨氏的叫喊问话毫不搭理,只兀自含含混混的骂人。 “臭,臭婆娘、挑拨是非……兴风作浪……害得老子……众叛亲离……有家不能回……” “娘啊……儿不孝……过年不能给你坟头上香……” 杨氏的脸气的煞白,紧咬着牙跟在一旁急匆匆的走着,一言不发。 “夫人。老爷这嘴里嘟囔些啥呀?”其中一个仆妇好奇问道。她是后来的,对杨氏和梁愈林从前的那些事情是一点都不清楚。 杨氏一张马脸铁青着,扭头狠狠剜了一眼那个仆妇,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个仆妇身子一转。摔倒在地。 “多嘴的贱货。打死你活该!”她叱骂,一口唾沫稳稳啐在那个仆妇干净整洁的衣裳上,仆妇捂着发红的脸。赶紧跪下来磕头求情,杨氏睬不不睬,转身就走,留那仆妇跪在冰冷的院子地面。 徐氏垂着眼紧跟在杨氏身侧,一言不发,谁都不敢再出声,唯独梁愈林还在那含混不清的咒骂。 夜风深寒,梁愈林身上的褥子滑了下来,另一个仆妇欲伸手去牵一把,被杨氏抢先一步把褥子扯了去。她把那褥子胡乱卷成一团,夹在腋下气鼓鼓的越过梁愈林,先跨步去了后院。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哪……”梁愈林被两个小厮打横抬着,挥舞着双手,仰望着头顶黑色的苍穹,像一条缺水的鱼儿在浅滩上做着垂死的挣扎…… 翌日,天气依旧晴好,一轮火红色日头从东面山头探出半边,官道上,梁愈忠一家将孙老太一行,亲自送上马车。 后面的牛车上,绑着满满一车的东西,一半是他们自个置办的年货,一半则是锦曦家送的年节礼。孙老太一份,孙老爹那边一份,还有一切其他的礼品,是孙氏托孙玉霞转交给孙家沟其他几乎交情深的人家的。 大家笑着挥别,约定年后再见,孙二虎赶着马车在前,载着女眷。后面孙大虎和孙玉宝则赶着牛车,一前一后,四平八稳朝着西面群山那边而去。 直到马车在前方路的尽头化作一个小黑点,这边官道上送行的人才转身回院。 忙年忙年,过了二十四的小年,村民们都丢开了活计,男女老少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过大年而忙碌。村里街头巷尾,到处充盈着欢声笑语。 隔着一口池塘的官道这边的锦曦家,也是同样热火朝天的为过年准备着。 三间铺子都打烊暂歇业,十五亩的田地里都种上了油菜和冬小麦。今年添置的二十多亩田地里,暂且荒弃在那,留等明年开春再耕种布置。 柳家塘也挖得差不多,年内河里的水位落了,也得等到明年开春河水上涨,再引河水过来注入。鱼苗是至关重要的一事,锦曦在构思着要租赁鱼塘养鱼这个念头时,便已跟茗山阁的洪厨子那,探讨过好多回。 洪厨子担任茗山阁的大厨,茗山阁后院就有一口小水塘,专门用来饲养那些鱼儿,洪厨子对这一块颇有经验心得。 如此一来,当真什么事情都暂且打住,眼下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忙年了。 这边送走了孙老太一行,那边,张屠户就带着一整套的杀猪工具进了叩响了锦曦家的大院子门,因为今日约好了杀年猪。 一行人簇拥这张屠户去了侧院的大猪圈前,猪圈打理的干净,三只肥头大耳的花猪躺在那里晒太阳,嘴巴里还在嚼着菜梗子,哼哼唧唧的叫。 另外还有两头半大的猪崽子,在猪圈里上蹿下跳。 孙氏指着其中那头黑色,身体圆润的黑色猪崽子对众人道:“那头还没长成,我是打算留到明年三四月那会子再卖。” “那边三头躺着晒日头的猪,一头宰杀了过年食用,另外两头卖。”孙氏道。 锦曦也在其中,扶着猪圈外面的一排半人高的木栅栏,目光随着他们的话而落在里面的猪身上。 虽然如今日子过好了。但孙氏持家一直秉承勤俭节约的习惯,这是村里人尽皆知的。 张屠户打量着那三头身体**,四肢短粗的大花猪,笑眯了眼。随即又有点讶异的看向孙氏和其他人。 孙氏恍然过来,笑了下接着道:“杀中间那头,我家如今人口多了,过年腌肉啥的,得要半边猪。还有半边,我家大房和四房都定了。” 梁愈洲两口子一直在镇上铺子里做事,家里没有养猪。大房今年自然也没有。这两家过年的猪肉。自然是从三房这边买,这话是早前就说好了的。 “曦儿娘,那边那头长白条的半大猪崽子你是怎么打算的?那长白条体型俊啊!”张屠户又指着剩下的一头问道。 男主外,女主内。后院这块都是孙氏在家操持。自然她最有安排权。梁愈忠甚至都把发言权也一并让了出去。只背手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自家猪圈里面的肥硕果实,在心里感叹妻子这一年来的辛苦操持。 孙氏看了眼张屠户指向的那头。笑了下道:“我也是瞧着它身形俊,又是母猪,想留着当猪娘来养呢,希望来年产下的猪崽子,也都身形俊!” 锦曦听到孙氏的想法,忍不住抿嘴轻笑了声,合着,孙氏打得是漂亮猪妈妈就必定能生出漂亮猪宝宝来?这恐怕有点悬,从基因上来说,还有一半取决于那位神秘的猪爸爸。 张屠户却狠狠惊讶了一把,梁愈忠也是这才听到孙氏的这个决定,也惊诧的看向孙氏。 养猪娘可不是一件说说的简单事,那可费成本了。从怀猪崽子,一直到猪崽子断奶能给人抱走这些月里,那是忒耗猪食的。 这还只是其次,初生的小猪崽子断奶长牙前,也是极耗功夫的。稍有不慎,给死了几只,可谓一年来就白搭成本人力了。 当然,倘若运气不错,猪娘也争气,一窝能生下更多健康的小猪崽子,又恰好赶上那一年猪崽子紧缺,也是能好好赚上一笔的。 只因为这事风险大,乡下人家养猪娘的不多,如金鸡山村这般大的村子,有将近二百来户人家,养猪娘的人家最多也不超过五家。 “曦儿娘,你打算好了?”梁愈忠只问这一句。 孙氏脸上没有半丝退缩,坚定的点点头,道:“嗯,我和董妈都打算好了!” “成,那咱就养!”梁愈忠咧嘴一笑,很干脆的道。 整整忙了大半日,才把那头过年用的猪给拾掇了干净,张屠户带着家里的伙计们,用板车把另外两头猪给带走了,并说好等到年后再过来结算卖猪的银子。 下昼,大房和四房的人都赶过来称猪肉,大房过年四口人,梁礼智照例留在县城的师父家不回来,于是,粱礼胜便称了四十斤肉。 四房梁愈洲两口子,割了二十斤肉。照着眼下外面猪肉的市价,猪肉已经涨到了五十文每斤。 梁愈忠和孙氏决计给他们四十五文的单价算,但是大房二房坚决要照着市价来。无奈下,梁愈忠和孙氏只得收了。 临走前,孙氏叮嘱这两房,让夜里务必过来吃杀猪饭。 大房和四房的人离开后,屋子里就剩下锦曦自家人。孙氏看着面前案桌上,大盆里,屋梁下面,那摊开的,堆着的,挂着的,一坨坨,一串串,一刀刀的猪肉和猪内脏,眼里心里满是欢喜。 一旁,锦曦正跟换了鞋子,准备出门去镇上市集采办蔬菜的蔡庆阳那,细细交代采办的清单及份量。 “……莲藕十斤,包菜四只,香葱两斤,豆芽菜三斤……有些菜市集上若是没有,你就去刘大户他们家的暖棚里买……” 蔡庆阳全都记在心里,转身出去套车去了镇上。 “曦儿,人家暖棚里买,那价钱可贵多了!”孙氏过来道。 刘大户是镇上出了名的乡绅,家里人多,专门斥巨资搭建了长桥镇第一座用来种菜的暖棚和花房。 听说里面种了许多于季节不符的蔬菜。自家人吃不完,也对外售卖。但是那暖棚里面的蔬菜价格,自然是要比外面市集上的应季菜翻了几番。 “贵就贵点吧,难得今日请大家吃杀猪饭,桌上除了猪身上的玩意儿,总得有些其他的做点缀不是?”锦曦一笑而过。 孙氏还是在那兀自心疼,锦曦想到一事,抬头见梁愈忠正风风火火反而从屋外端进来一只大盆,盆里面是一只大猪头。 “曦儿快来,瞧瞧这猪肉,你不最爱出卤舌条么。回头夜里酒席散去落了闲。我跟你娘就把这猪头给煮熟了剔了,明儿你就能吃到舌条。”梁愈忠兴奋道。 “卤猪头肉也好吃呢!”锦曦抿嘴一笑,随即话锋一转,道:“爹。回头夜里请家里人过来吃杀猪饭。爷那……咋办?” 听到锦曦提到老梁头。梁愈忠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下。上回那顿饭,他可是被弄怕了。 孙氏回忆起那回老梁头借酒装疯,跳到桌子上打砸谩骂。吧儿孙们一个个训斥的劈头盖脸不说,还差点用黑铁烟盒砸破了锦曦的脸。 “曦儿爹,咋办呢?”孙氏问道,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心悸和后怕。 “那就不请了。”梁愈忠闷声道。 “不请?那也不像话呀,咱家杀了猪,请他们过来热闹哄哄的吃肉,把曦儿爷一个人撇开,说不过去,也于心不忍。”孙氏害怕归害怕,但善良正直的本性一直存在。 梁愈忠没有张口,锦曦出声道:“娘,我看,不如咱等会就直接割几斤肉,再配上一坛子酒,还有些其他的糕点吃食,回头庆阳哥采办回来,再给配条大草鱼。回头明日上昼给爷那送去,横竖这年节礼咱家还没送呢!”两股合一股,省事省心还又好看。 “曦儿爹,你说呢?”孙氏看向梁愈忠。 梁愈忠点点头,道:“成,那就照着曦儿说的办,今夜里的杀猪饭,咱就不去叫了,我都给叫怕了,宁可明儿给他送些东西,大家都落个清静!” “那,等回来咱开饭前,我每样菜都给挑拣些,让喜鹊他们给老爷子那送过去吧!”孙氏道。 天色渐渐黯下来的时候,锦曦家的后院灶房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灶房里面,孙氏,简氏,崔喜雀,桃枝,都系着围裙忙得有条不紊。 金氏坐在灶口,一门心思侍弄着里面大锅的灶火。听着大家一边侍弄饭菜,一边说说笑笑,金氏很是喜欢这样的热闹氛围,时不时在那咧开嘴跟着笑。 “喜鹊,你们过来那会子,可去后院跟老爷子那招呼一声?”孙氏问一旁切菜的崔喜雀。 “唉,快甭提老爷子了,自打上回在三嫂你这吃酒乱撒威风后,这段时日,跟我们都在闹别扭呢!”崔喜雀一边把土豆切成细细的丝儿,一边头也不抬的道, “啊?怎么说?”孙氏诧异。 “除了一日三顿,我和老四能送进他屋去,其他时候都把们关着,出来上茅厕兜面遇着了,也跟不认得似的。我去跟他要脏衣裳和被单洗,也不开门,也不搭理,让老四去要,被骂了出来,说咱都是狼心狗肺,虚情假意的白眼狼……” “不会吧?老爷子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啊……”孙氏道,从前老梁头在老梁家,还算是一个比较拎得清的人,至少不会把对三房的不满撒到四房去。 “怎么不会?三嫂你要不信,就问桃枝去,他们大房这段时日,也是吃透了老爷子的折腾!”崔喜雀一指那边正忙着炸丸子的桃枝。 “桃枝,果真是这样吗?”孙氏转向桃枝,又问。 桃枝苦笑了下,道:“如四婶说的,爷自打上回那一闹后,这段时日跟咱都别扭。也不大出来走动,昨儿小年夜让胜小子去请了两趟,都不过来吃饭,说歇着了,让谁都别去打扰他。” “哼,我和老四从我娘家那吃过了夜饭家来,刚进院子门就瞧见老爷子披着外衣站在东厢房门口嘟嘟囔囔,见是我和老四,当场就指着鼻子开骂。说咱都是白眼狼,过节都撇下他,出去吃肉喝酒……我和老四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崔喜雀叹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海螺姑娘 二合一 “啊,那你后来是怎么给说开了的?”孙氏问。 “老爷子揣着清楚装糊涂,咱这些人就是全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开!这不,桃枝和胜小子他们听到后院这边的动静,赶过来解围,老爷子可不认账,说大房叫吃饭都是假惺惺的,不是真心的请……”崔喜雀道。 桃枝再次苦笑着摇头,用筷子挑动着锅里炸得金黄色的肉丸子,道:“真是冤枉死人了,可怜胜小子腿都跑断了,还说咱不是真心实意……” “那最后怎么消停的呢?”孙氏追问,心下暗诧老梁头如今怎么成了这样的性子? “是我使了一招苦肉计,装肚子痛,才终于消停了!”崔喜雀接过话茬道,言毕,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腹部。 孙氏看了眼崔喜雀罩着厚袄子的腹部,都快五个月了,还是没有显怀,不由担忧问道:“喜鹊,你的肚子这段时日还好吧?” “多些三嫂关心,我和娃儿都还不错,胃口也好。”崔喜雀嘻嘻笑道。 别人家怀了身子的人,好多都闻不得油味,孙氏怀锦曦锦柔那会子就是如此,但还是要硬着头皮下灶房侍弄老梁家一大家子的饭菜,回回饭菜上了桌,别人都吃的津津有味,她却是啥胃口都没有。 “你这样,大人孩子都好,我们也都放心。”孙氏道。 “表姐,先前我们过来你家这边,就瞧见爷一个人在那西夹巷子里走来走去。瞧见我们出来,他冒了个头又赶紧缩了回去。”桃枝想到这事,对孙氏道。 “老爷子那是在张望呢,张望三嫂他们过去请他吃杀猪饭呢!”崔喜雀笑着道,“我和老四出门的时候,他就在东厢房屋檐下站着,瞧见我们出去,他也不问。老四心里还为昨夜的事情憋着气,存心没跟他那吱声,我猜啊。这会子老爷子必定是坐立不安。气闷的要命!” 孙氏想到老宅子那边指不定还在生闷气不晓得又要怎么闹腾的老梁头,再没有心思再跟灶房这说笑,跟她们交代了两句一脸郁色的出了灶房门,来到饭堂。 饭堂里梁愈忠陪着梁愈洲他们一大群男人。正在那喝茶侃大山。 孙氏四目一看。没瞧见锦曦。便将梁愈忠招出了饭堂,两人在门口一阵嘀咕。 “曦儿爹,要不你赶紧去村里把老爷子也请过来吧。父子没有隔夜仇,这样子闹下去,连带着他们两房都不得安生啊!” “爹把大家伙搅得不得安生,还是冲着咱三房来的,就是在等着咱过去跟他低头认错,我这些时日很是琢磨透了这些!”梁愈忠浓眉紧紧皱着,沉声道。 “既然他这半个月来还在变本加厉的闹腾,那今个的饭菜你也甭给那送了,送去了也要受奚落!”他道。 “那咱就再低回头吧,这大过年的,和和气气多好,别别扭的也不是个事儿啊……”孙氏劝着,在她看来,这趟他们家冷落了老梁头小半个月,已经是非常震撼的事情了,孙老太离去前,也叮嘱了孙氏,毕竟是晚辈和长辈,啥事差不多就得了,见好就收。 “可以低头但不能认错,咱没有错!就该让爹也反省自个,咱曦儿都差点破了相!为老不尊的,咱也不能愚孝。我想到上回那事,这会子都还又气又怕!今个还是不能去请,横竖明儿咱就去送年礼了,横竖再给晾他一日!” 梁愈忠一拳定音道,不管孙氏如何想法,转身进了饭堂,继续跟梁愈洲他们侃大山去了。孙氏知道梁愈忠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不再坚持,叹口气转身也去了灶房! 老梁家。 老梁头背着手,手里握着旱烟杆子,也没有点火,就这样在西夹巷子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不时站到巷子口,朝着青石板路的那头张望两下。 今日是老三家杀年猪,老梁头是知道的。从上昼村口外面那边,远远传来炮仗的声响,他就知道了。 还以为老三家会借着今日这个锲机来请他,他也就顺势而下,给大家一个缓和的机会。没想到,从上昼一直等到下昼,他都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番挽回那日颜面的说辞。 但是,眼看着这天色都快要黑下来,大房四房都锁上屋门出去了,老梁头也猜到了大家必定是被老三家给请去吃杀猪饭去了,而他,却惟独被撇了下来。 老三家那边没有半只人影过来打声招呼,就连大房和四房的其他人,都是锁门就走,也不告诉他去哪里! “老梁叔,这天快黑了咋还站在巷子口吹冷风哪?”身旁路过的一个村人热情的跟他这打招呼,老梁头转头心不在焉的‘嗯嗯’了两声,背着手折身进了巷子口。 都说养儿防老,这一个个的,都合着伙儿的孤立冷落自己,老梁头心下一片忿然,唉声叹气着回了冷清潮湿的东厢房。 …… “……贫穷的渔夫有一日,留了个心眼,去而复返,刚好瞧见灶房的水缸里青光一闪而过。一个美丽的姑娘从水缸里跳了出来,开始淘米做饭……” “海螺姑娘和渔夫住在一块,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是两人都觉得有滋有味……” “有一日渔夫出海回到家中,瞧见海螺姑娘美丽的青丝,成了一头雪白银发……原来是海神娘娘责怪……” 橘红色的烛火从西厢房里溢出来,伴随着少女软软的声音。 屋子里,帐幔从两侧挽起,文鼎和衣靠坐在床上,腿上盖着柔软的被褥。他侧着头,目光温和而专注的看着床边矮凳子上,正跟他讲故事的少女。 满屋溢满橘红色的烛光。为少女清秀的容颜,镀上一层迷离的色彩。她软糯的声音一点一滴,从那两片粉色的唇边流泻出来。 文鼎握拳支颚,在她好听且抑扬顿挫的讲叙下,思绪也跟着遐想起来。 “渔夫对海螺姑娘的深情,最终打动了海神娘娘,她成全了他们这对有情人,从此后,渔夫和海螺姑娘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过上了普通渔民夫妻的日子……”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给这个美丽的故事划上圆满的终点。 锦曦徐徐吐出一口气。就是跟老三老四那,她也没有这样有耐心的讲过故事。而今日,她竟然跟文鼎讲了海螺姑娘这样哄骗小孩子的故事,而文鼎。竟然还听得一副遐想的样子。 锦曦抿嘴一笑。轻轻推了他一下。道:“文大哥,回回神,故事说完了。这个故事。好听不?” 文鼎睫毛动了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微微一笑,似在斟酌了下词语,道:“故事偏于稚童,不过,我喜欢这样的结局。” “嗯,这类型的故事,大多是这样。中间会有点小虐,但都是大团圆收尾。”锦曦道,要不怎么搁在儿童刊物里面呢。 “文大哥,故事讲完了,药汁也冷却的差不多,要不,咱现就把药给喝了?”锦曦话锋一转,眨了眨眼睛,问道。 文鼎略有点不自在的抬手摸了摸鼻子,笑了笑,点点头。 锦曦很是高兴,屁颠着起身去那边的桌上端药。 “曦儿,你是我的海螺姑娘么?” 身后,传来他模糊的低喃。 “文大哥,你说啥?”锦曦扭头。 “没,我是说让你小心,别烫到手。”他目光闪烁道。 “放心吧,哪里就那般精贵人,我皮实着呢!”锦曦嘻嘻一笑,伸手端起面前一碗枯黄色,泛出辛辣之气的药汤来。 这人跟人哪,若是没有在一个屋檐底下共同生活过,摩擦过,即便认识个十年八载,也千万别拍着胸脯说什么了解对方啥啥的! 就好比锦曦对文鼎,从前她自认对他很是熟悉,当然,摒弃他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身世背景外。 但是,这段时日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锦曦才恍然自己从前的认知是多么的狭窄。 就好比喝药,她竟然不知道,一贯在她面前的似乎无所不能的文大哥,在喝药的时候,甚至比老三老四还要难对付。 怪不得上回和这回他负伤,福伯都对他的吃药问题棘手的很。他闻不得那药的苦味,宁肯死撑着也不愿意喝药。 可这药是陈医正临走前开得,千叮万嘱,让锦曦一定要想尽法子,让文鼎按时按量喝下去。于是,锦曦便每日送药过来,都会变着花样的哄着他喝,今日实在是黔驴技穷了,突然就想到了默默付出的海螺姑娘,就用故事来打发他,还真凑效了。 “文大哥,这回的药,会比前几日的稍微辛辣那么一丁点儿,不过好在份量要稍浅一些。你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伤就会好得更快!” 锦曦重新坐到床边,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了碰调羹,确定温度适中,这才放到文鼎的手里。 文鼎把目光在她白皙的双手上略停了停,眼底闪过一丝希翼,最终还是伸手接过自己一勺勺的喝了起来。 锦曦坐在那里,刚才只不过是用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调羹的一点点,这会子,唇边便有火辣辣的涩苦之味。 她伸舌舔了一下,乖乖,顿时,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从唇边一直滑到嘴里,就像包了一嘴的酸辣子! 再看文鼎,他已经将最后一口一饮而尽,然后,皱起来的不止是眉头,整张脸都有点扭曲。 “来,赶紧含颗杏脯。”锦曦从袖子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颗杏脯,塞进文鼎口中,他脸上的扭曲这才稍稍缓和一点。 “陈医正有交代,吃过了这药,得赶紧小睡半个时辰,药性才能生效的快。文大哥,你先躺下歇息,半个时辰后我再给你送晚饭过来。” 锦曦接过文鼎手里的碗,放到一旁,起身将他的帐幔落下半边。还留着半边挽起。这也是这段时日摸索出来的他的睡觉习惯,不喜欢把帐幔全部落下。 锦曦很是奇怪,她睡觉就喜欢全部落下来,这也才有保护隐私带来的安全感。而文鼎的想法显然不一样,锦曦猜测,也许是跟文鼎打小的成长环境有关系吧。 听说曹操睡觉,床里侧都要放一把刀,且不准人在睡觉时靠近,并放出有梦中杀人的习惯。 文鼎留着半边帐幔,兴许也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行为。唉。锦曦暗暗感慨。人生太复杂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锦曦将灯笼里的火烛挑得弱下去,让整间屋子里的光线暗淡朦胧下来,营造出一个温馨的睡觉环境。然后,轻轻走出门口。将门从外面带上。 文鼎平躺在床上。听锦曦的话闭上双目。直到屋门被轻轻带上,他侧过头来,眼睛是睁开着的。 侧耳聆听着屋外庭院里。锦曦正跟追逐打闹的一般孩子们压低声音叮嘱,让他们去后院耍闹,莫要吵着他休息…… 孩子们一哄而上,纷纷跑开去了后院。屋外和屋内,顿时都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唯有夜风从头顶的屋檐上拂过的呜呜声响。 “曦儿,你就是我的海螺姑娘……”药性上来,眼皮像是被灌了沉沉的铅条,文鼎在沉沉睡去前,呢喃出这句话。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翌日,早饭后,孙氏将给老梁头准备的年节礼拿到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在那仔细清点着,唯恐还遗漏了点什么。 “娘,你昨儿烧夜饭,跟大妈和四婶她们约好了么?”锦曦从屋里步伐轻快的出来,一边系着宝蓝色褐色兔子毛围脖的披风带子。 “都约好了,她们也是今个上昼送年节礼,你挎着篮子先去你大妈那,等你二堂哥他们一道。”孙氏道。 “娘,后来我回屋后,爹没再闹腾吧?”锦曦瞥了眼身后屋门紧闭的东厢房,脸上流露出担忧,轻声问道。 原本梁愈忠今日也是要进村去老梁头那的,但是昨夜后半夜,梁愈忠突然上吐下泻,闹腾了好几回。 孙氏担忧急了,锦曦他们半夜都被惊醒,阿财半夜里去把李大夫给请过来了。 李大夫一番诊断,得出的结论是梁愈忠患了胃疾。梁愈忠的胃以前一直都很好,冷水泡饭就着咸菜都能管饱。 但是这段时日,他的胃偶有不适。昨夜较往常多喝了些酒触动了。李大夫手里是没有药的,都是给诊断开方子,让病患家属自己去镇上的药房买。 昨夜,蔡庆阳和阿财他们当时就要去镇上买药,被梁愈忠拦住。他不放心他们星夜赶路,只让他们天明后再去。 孙氏担忧不已,锦曦让简氏去灶房给梁愈忠煮了一碗加了艾叶的红芝麻糖水,喂梁愈忠喝了几口,便一直在边上陪着,帮忙照顾梁愈忠。 “又起来了两趟,许是那艾叶芝麻红糖水温补的,没再吐了。这会子刚刚才睡去,庆阳和阿财一早就去镇上抓了药回来,文芸娘正在灶房煎药。等会你爹醒来,我先让他把药给吃下去。” 孙氏道,声音略有沙哑。查点完年礼,转过身来,锦曦瞧见她满脸的疲惫之色,眼睛下面有两片浓重的黑影。 “娘,你也别太担心,李大夫说了,我爹是伤了胃。这胃疾,十个人里就有八个或多或少沾惹了,不是啥大事,啊!”锦曦走过去,轻声安慰孙氏。 “回头等爹喝过了药,你也得补个回笼觉,瞧眼眶都青了。大年边下的,可不得一个两个都病倒了。”锦曦叮嘱道。 孙氏抬手摸着锦曦的柔软的青丝,看着已经快要跟自己齐肩的闺女,耳中听着闺女叮嘱的话,心内暖呼呼的。 昨夜要不是闺女在床边一直陪着,她只怕真要胡思乱想了。怪不得人都说闺女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果真熨帖心怀啊。 孙氏欣慰一笑,想到闺女紧接着要去的地方,又忍不住叮嘱:“等会见着你爷,你那脾气也稍稍收敛一些。跟在你四婶和桃枝表姨后面,尽量少说话。” 锦曦抿嘴一笑,道:“娘。你安心啦,我晓得我爷不待见我的,我把年礼送到就走。” 孙氏笑了下,这才放了锦曦出内院。锦曦经过前面照壁,遇见了坐在木轮椅上,正在欣赏腊梅的文鼎。 阿贵垂手站在他身后十步开外,瞧见锦曦从内院过来,远远朝锦曦垂首以示行礼。 锦曦点了点头,放轻脚步,目光落在斜前方的文鼎身上。 文鼎似乎赏梅入了神。又或者整个人都在走神。甚至都没有察觉到锦曦的到来。 梅树长势好,枝干上的花苞一株株,经过了两场隆冬风雪,此刻开得正闹。 梅花星星点点。骨骨朵朵。红如血。白如雪,风起,梅枝轻轻摇曳。带动暗香浮动。晨风过处,拂起的不止是落樱纷纷,还有在空气中飘散,弥漫开来的醉人香气,馥郁且游离。 而坐在梅花树下的人,一身银红色莽袍箭袖,腰间束着玉带,脚底踩着粉底青缎小朝靴。宽肩窄腰,墨发高高挽起,头顶处用白色的玉箍紧住。一身的神清气爽,一身的尊贵雅然。 从锦曦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的是他线条利落的侧脸轮廓,透出棱角分明的冷峻。 一缕细碎的墨发,从他光洁的额头处随意的垂落下来,拂过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他额首望向面前的梅树,凤眼微微眯着,如一只惬意的猎豹。 朝阳初升,淡淡的红色日光披泄而下,为几树梅花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梅花美得妖娆斗艳。但跟花树下坐着的那人的风姿相比,这一切都遽然失色。 锦曦的脚步已经顿住,目光竟无法挪开,载着丰厚年礼的篾竹篮子放在脚边。 心里不由想起了一句词儿:金缕衣,玉罗刹,心如流云人如画。用在此番,用在文鼎的身上,简直就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照壁后面突然传来嘻嘻的笑声,随即,两个手挽着手的小女孩从照壁后面转过来。 两个人都梳着同样的双包髻,穿雀红色袄裙,面如满月,浓眉大眼,肤色呈蜜色,且唇瓣偏厚的那个小女孩是锦柔。 而穿青蓝色袄裙,个头稍矮半头,瓜子脸,白净肤色,柳叶眉双眼皮的那个是文芸。 跟在她们身后,还有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头上戴着虎皮帽子,约莫五岁光景的男娃儿,是文安。 “姐,娘说你去给爷那送年节礼了,你咋这老半日还没走出家门呢?站在这发什么愣?”锦柔抬眼瞧见站在照壁处的锦曦,惊讶了一下,脱口扬声问道。 文鼎的思绪被打断,他转过脸来,正好瞧见锦曦略有尴尬的弯身提起脚边的篮子,对锦柔她们几个支吾道:“呃,这就去。” 文鼎微微一愣,认识锦曦这么久,从来见到的都是淡定洒脱的她,沉稳坦然的她,以及大大咧咧的她。这样支吾略有慌乱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锦曦挎起篮子,朝文鼎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文鼎眼中泛起柔和的笑意,正要张口跟锦曦打招呼。 “文大哥!”锦柔往前走出几步,瞧见那边梅花树下坐着的文鼎,眼前一亮,喊了一声。 “姐,你赶紧进村去爷那吧,回头早些家来啊!”锦柔对锦曦眉开眼笑起来,说完,拽着文芸拔脚朝梅花树那边跑去,顿时,文鼎就被锦柔的叽叽喳喳声给包围住了。 好像是在那缠着文鼎,要他教她做什么似的,锦曦没有多听。梅树下面,文鼎的目光越过面前晃来晃去的锦柔他们三人,投向这边的锦曦,朝她含笑着点头示意。 锦曦报以抿嘴一笑,挎起篮子快步离开了这里,去了前院,朝着村子的方向径直而去。 老梁家内院的东厢房里,除了被驱逐出去的二房没有人到场。其他三房都来了。 大房是粱礼胜和桃枝两口子,四房是梁愈洲和崔喜雀两口子,三房是锦曦为代表。 老梁头坐在桌边,桌子上面堆放了满满一桌的礼品,全是这些底下人送的。 锦曦一路上还才心里做着各种应付老梁头刁难的措施,没想到,今日的老梁头,竟然一改了那日醉酒的凶煞形容,坐在那里和蔼可亲起来。 不仅搬来了椅子让这些底下人坐,还拿出了两碟子的瓜子和花生来招待大家。(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老梁头主动低头 二合一 听着老梁头在那跟梁愈洲和粱礼胜询问,并探讨各房来年庄稼地里的打算,并给与丰富的经验指导,一旁坐着嗑瓜子的崔喜雀,桃枝,还有锦曦,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不时互相交换下眼神。(即可找到本站) 末了,老梁头转过脸来,目光落在锦曦的身上,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即便很快恢复了慈祥之光。 “曦丫头,爷上了年纪,脑子没有以前灵光了。上回爷醉酒,吓到了你,你莫要往心里去啊!”他突然开声道。 锦曦怔了一下,她没听错吧,老梁头这是在跟她赔不是吗? 她诧异的看向屋里的其他人,看看是不是她自己的幻听,从其他人脸上那种同样惊诧的表情,锦曦知道这不是幻听,是真的,老梁头竟然当真亲口跟她赔不是了。 “唉,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的身不由己,明明心里想的是这样,可嘴上说出来的却偏偏是反着的,讨嫌啊,不能怪底下人不孝,只能怪自己脑子不灵光,唉,离死也不远咯!” 老梁头长叹一口气,目光暗沉下来,道。 “这些时日,爷一个人清静下来回想那回的事,老脸汗颜啊!曦丫头,爷在这先跟你赔个不是,好孩子,好闺女,莫要跟爷这上了年纪,脑子不灵光的半死老头子计较,成不?” 老梁头拉下面子来,跟锦曦真诚又亲和,倍显慈爱和愧疚的请求道。 锦曦还真是受宠若惊了,不管老梁头是真悔悟还是假惺惺作态。至少说明了一点,这段时日他们三房对老梁头的刻意冷落,让老梁头尝到了厉害,开始懂得做出退步了。 成果收到,锦曦心里也很高兴,毕竟是自己的爹的爹,哪里还真能让他做低伏小呢,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顺着台阶往下。 道:“爷,咱们都是一家人。勺子碰锅盖的。说开了就成了。况且,我这人记性不大好,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往后别再犯就成了。大家都互相体谅则个就是。家和万事兴嘛。” “那是。那是,家和万事兴,爷做梦都盼着你们一房房。一个个的,都能兴旺发达啊!”老梁头抬手示意锦曦坐下,双目环顾屋里,动容的说道。 梁愈洲和粱礼胜他们都跟着动容的点头,对老梁头的此举,大家伙一直憋闷了好长时日的心中郁气,终于消散的无影无踪。 桃枝也是欣慰的抿着嘴笑,崔喜雀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暗暗撇了撇嘴。 “曦儿,你爹呢?今日怎么没过来?是去铺子里了么?”老梁头顿了一下,又问起锦曦来。 “铺子里二十四就歇业了,要年后才开张,我爹他……”锦曦便把昨夜梁愈忠胃疾犯了的事,跟老梁头还有屋里其他人给说了,大家一听,都纷纷流露出焦急和担忧来,其中,以老梁头为甚。 “啥?这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一晚上起来个**趟,那也受不住啊!”老梁头从凳子上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原地打着转的走着,急道。 锦曦垂眼,上吐下泻的,可不是确实伤身嘛!何况爹如今已将近三十的年纪,再不是那二十出头的壮小伙的身子骨了,胃疾这种病,虽说不属于稀罕,但是一经患了,也不是能轻易祛除病根的,稍有不慎便最易触发。 “请大夫瞧过了吧?这会子咋样?”老梁头顿住脚步,又问。 “李大夫瞧过,并开了药,我来的时候药还在煎。”锦曦如实道。 “嗯……”老梁头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皱在一起的眉头突然松开了,大步朝着那边挨着墙壁的一排衣裳橱柜奔去。 来开橱柜的门一通翻检,身后这边的众人都惊诧的看着他,不一会儿,他便橱柜的门也不关的折了回来,手里多出一只盒子,交到锦曦手上。 他道:“这是从前你奶在世时,找人照着偏方给碾的栗子粉。你姑……她打小肠胃就不好,一直靠着这个东西在调理,效用还是不错的,你赶紧拿着家去,让你爹把这冲了喝下去!” 锦曦再一次站起身,掂量着手里的栗子粉,不得不说,谭氏为梁愈梅辛苦寻求来的东西,还真是好东西。 “爷,这个……我爹已经抓过药了,这栗子粉,你还是留着,或者拨一半下来吧,这样的东西难寻……” 锦曦怎么能够让拿就拿,一般的客套退让可是不能丢的,因为她面对的对象是老梁头。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倒跟爷这推让起来?”老梁头佯装生气的瞪了眼锦曦,从她手里抢过那栗子粉盒,背在身后大步流星的出了屋子,头也不回的道:“我还是亲自给老三那送去,顺便看看他咋样了,这才放心!” 等到最后一个尾音传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面。 屋子里,桃枝站了起来,提醒锦曦道:“你还不赶紧去追?那样的偏方可是好东西,怎么还能劳烦爷大老远给亲自送过去呢?” 锦曦站着抿嘴一笑,站在那里没有挪动步子,更没有要出去追的意思。梁愈洲和粱礼胜都诧异的看向锦曦,有点觉着锦曦托大。 崔喜雀一手轻捶着后腰从凳子上站起身,笑嘻嘻道:“追啥呀,你们咋就没瞧出,曦儿爷憋了这好些时日,这会子三哥病了,可不正好被他逮住个送药的机会过去探望?如此一来,这三哥三嫂心生感激,两边都就趁此机会和好了么?” 锦曦扭头看了眼崔喜雀,觉得这屋子里的人,就属崔喜雀心思最剔透,可不就是这样么,锦曦也是这样想的。 “四婶你说的这些,会不会是咱在背后错猜了爷?指不定。爷心里是当真的担忧曦儿爹的病呢!”桃枝道。 锦曦又看向桃枝,不得不说,孙氏的娘家那一脉的人,心地都是善良正直的,桃枝也是如此! 梁愈洲和粱礼胜纷纷站起身,也跟出了门,打算去锦曦家看望梁愈忠。 “估摸着,我也该跟上去了,四婶,表姨。我先过去了啊!”锦曦跟他们招呼了一声。跟在梁愈洲他们后面也出了屋子。 东厢房里,剩下崔喜雀和桃枝两人。崔喜雀拍了拍桃枝的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道:“枝儿,不是我在背后编派老爷子。你进门日子尚浅。将来跟老爷子处久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桃枝看向崔喜雀,便听崔喜雀接着道:“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白脸黑脸唱念做打,他那是样样都来得一手,不然,你表姐,我三嫂他们,何故这些年会被压得死死的?” 桃枝默然不语,过了一瞬,道:“我表姐两口子,比一般人家的儿子媳妇,都要来得宽厚。我也相信,好人终归有好报,我表姐两口子,如今不就是苦尽甘来了么!” “四婶,多谢你提点我这些。我表姐夫如今病了,我想过去陪陪我表姐。” “正好我也想去那边瞧瞧,咱顺道结伴过去吧!”崔喜鹊笑了笑,道,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老梁头的东厢房,走在后面的桃枝随手将屋门带上。 锦曦和梁愈洲他们脚步子快,还没到村口的地方便追赶上了老梁头,于是大家伙簇拥着老梁头进了锦曦家的大院子门。 内院里,孙氏从东厢房出来,蹑手蹑脚的带上屋门,蔡金山和董妈等候在门口的廊下。 董妈过来从孙氏手中接去喝得见了底的药碗,蔡金山忙地问起梁愈忠的情况。 孙氏看了眼面前的蔡金山和董妈,眼眶略略红了一圈,道:“许是腹中难受,说是一直都没睡踏实,刚刚喝下了药。” 蔡金山面色沉着的听着,安慰孙氏道:“等药性上来,就不碍事了。” 孙氏点头,但愿如此吧。 董妈道:“老爷昨夜起来那么多趟,这会子腹中难受指不定也是饿得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然,我去给老爷下碗鸡汤面?老母鸡的鸡汤可滋补了!” “董妈妈,千万莫要。”大槐树这边突然传来一道略有急切的声音。 这边的董妈和孙氏都将目光投过去,便见阿财将坐在轮椅上的文鼎,从大槐树的另一面推出来。孙氏这才察觉文鼎竟然也一直等候在屋门口。是他太过安静了,也是因为她心思慌乱,满满的全是梁愈忠那蜡黄青白的脸,都忽略了外面的事情。 “文兄弟,你怎么在这里?陈大人叮嘱过,这样的冷天,你得多呆在屋子里好好歇息啊……”孙氏上前两步,关切道。 文鼎微微一笑,看了眼自己腿上搭着的褥子,道:“多谢三婶挂念,我不妨事。” 语速略停了下,又道:“只是三叔昨夜脾胃遭遇重创,此时最是忌讳油荤。虚不受补,待三叔明后日元气回转,再喝鸡汤也不迟。” “文兄弟说得在理,昨夜李大夫临去前,也是这样交待的,我在边上听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夫人细说。”蔡金山道。 董妈一脸懊色,自责道:“瞧瞧我,差点坏了事,幸好有文兄弟适时提醒。那我这就去给老爷熬点小米粥,坐在炉子上,等老爷醒了再喝几口润润嗓子!” 文鼎朝董妈这边投来淡淡笑意,微微点了下头。又跟孙氏道:“三婶也莫要太过焦心,三叔不会有事的,不过是这两日人要吃点苦头,就当是祛病消灾。” 孙氏还真不晓得寡言少语的文鼎,说起安慰人的话来,竟然也是字字句句熨帖在心。她感激的点了点头,眼眶又红了一圈。 董妈点头的功夫都没有,转身就去灶房准备去了,踢到一块石板,差点摔跤。 孙氏在后面喊住她:“董妈,你莫要自责,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跟我一样,急的主意都乱了。这大年边的。可别再摔着磕着,当心脚下啊!” 董妈动容的连连点头,拍了拍衣裳转身急匆匆进了灶房。 这边,孙氏也打发蔡金山下去了,原本是打算今日熬麦芽糖,但是梁愈忠这病倒了,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文兄弟,你赶紧让阿财送你回屋歇息去吧,这院里风大。”孙氏扭头叮嘱文鼎,脸上难掩倦色。 文鼎点点头。阿财上来。沉默的推着文鼎朝着内院的月亮型拱门处缓缓而去。过拱门的时候,文鼎侧首看了眼身后的内院。 孙氏扶着冰凉的石桌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一副心思飘忽的样子,大槐树的一片枯叶。被风吹落下来。落在她的头顶。竟是浑然不觉。 文鼎收回目光,先前柔和的脸庞瞬间冷凝下来。 曦儿娘对曦儿爹,那应该是一种风雨共济。相濡以沫的守护和关怀吧?他在心底问自己。 这些最平常最朴实的关心和情感,为何往往都只存在于这样最寻常朴实的夫妻中呢? 从前,他一直都不相信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钱,权,利及色的交易,还能剩下些什么? 而如今,在这里,在梁愈忠和孙氏这对最平常最不起眼的夫妻身上,他看到的是真正的关心和守护。 文鼎的眼底划过一丝羡往,还有些淡淡的惆怅。 “速速飞鸽传书,让文卿火速出山一趟。”刚刚回到西厢房,文鼎沉声跟等候在屋里的阿贵沉声吩咐。 阿贵的身手只是其次,文鼎最看重的,是他那一手驯养信鸽的本事。 “少主,这样……不妥吧?”阿贵惊愕道,阿财也是一脸震惊。 “有何不妥?”文鼎眼也不抬的问。 “文卿大夫,他,毕竟是您麾下最得力的军医,军中兄弟刚刚经受一场重创,这个节骨眼上让文卿大夫出山,不太妥当。” 阿贵顿了下,偷偷看了眼文鼎的脸色,没有任何表情,眼睛还是微微眯着的。 “嗯?还有呢?”文鼎问。 阿贵壮了壮胆子,继续往下说:“况且,小姐的爹,不过是区区胃疾,找边上的大夫瞧过,抓了药吃不就成了么?请文卿大夫出山,那不是大材小用么?” 阿财垂着眼站在一侧,一言不发,心里却在极度挣扎和纠结。 不可否认,阿贵的分析是理智的,文卿大夫是少主麾下最得力的军医,医术的精湛自然是这些村医和镇医所不能超越的。 但是文卿大夫一直驻扎在山中军营里,他若出山,一面容易引来敌手的察觉,二来,区区胃疾,杀鸡焉用牛刀? 但是,想到这个病着的人,是小姐的爹,在门口心力憔悴的是小姐的娘。小姐虽然面上还是一副豁达开朗的样子,但是,凭着这段时日阿财的贴身跟随,他多少也能看懂小姐的心思。 小姐的心里,那焦急和担忧,一点都不比夫人少。夫人担心,可是跟人诉说,抹泪。可以表现出夫人的惶恐和无措,表现出软弱,而小姐,却不能,因为这个家,其实是小姐在扛。 兴许,文卿大夫出马,老爷的胃疾能更快的恢复?小姐和小姐的娘也就不用这样,暗着明着的忧心如焚? 就在阿财挣扎了好一会,打算出声争取的时候,背对着他们坐在轮椅上,一直沉默的文鼎,突然抬起了手。 “飞鸽回山,传我命:令文卿速速赶往此地,不得耽误,违令者,军法处置!” …… 阿贵这边刚刚将一只白色的信鸽,朝着金鸡山西北面,那片层层叠叠起伏的群山方向放飞出去。前面大院子门外,老梁头背着手急匆匆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梁愈洲,梁礼胜,还有锦曦。 再往后面隔着几十步开外,则是桃枝和崔喜鹊。 院子里正在躬身洒扫的蔡金山瞧见老梁头一脸忧色的过来了,后面跟着的锦曦,在朝自己暗暗使了个眼色。 蔡金山立马会意过来,把扫帚靠在一旁赶紧赔着笑迎接过来,老爷子长老爷子短的往堂屋里请。 “老三病了,我做爹的哪里还有心思去喝茶抽烟?快快快,带我去后院瞧他。我给他带了偏方的好药!”老梁头急道,伸手去推蔡金山,被蔡金山更加热情恭敬的缠住。 锦曦乘此机会,赶紧脚底抹油的去了后院。虽然默许了老梁头借此机会缓和两边的矛盾,给彼此都一个台阶下。 但是,锦曦也不能冒冒失失的,就把老梁头直接给带去后院看梁愈忠。 梁愈忠昨夜折腾得都快脱了水,这会子不晓得是清醒的,还是刚刚吃过药睡下了?锦曦得先去后院跟孙氏那知会一声啊,可不得给病中的梁愈忠带来负累! 锦曦小跑着进了后院。一眼就瞧见自己的娘亲孙氏。如石雕一般扶着石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锦曦叫了一声,孙氏都没应,头上顶着树叶。肩上也是。却浑然不觉。锦曦吃了一惊。三步并两的跑过来,帮孙氏拂去枯叶。 “娘,你怎么跟这里站着呢?”锦曦扶住孙氏。难掩心疼。 早上出现了一会儿日头,这会子天又阴了,院子里风大,娘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脸上都有些发白了。 “你爹在屋里,喝过药躺下没一会儿。”孙氏回过神来,抓住锦曦的手,道。 “我怕在他跟前呆着,耽误他眯眼。去了别的屋子,等会又听不到他醒来的声喊,就在这站了一会儿。” 锦曦微微皱了下眉,这还只是站了一会儿吗?她的一双手,真是比冰块还要沁骨。 锦曦把自己随身戴着的暖捂子取下来,覆盖住孙氏的手,道:“爹会没事的,娘你赶紧去灶房那烘烘手脚,我到廊下的屋门口去替你守着。” “没事,娘不冷。”孙氏道,看到锦曦跑的红扑扑的脸,随即响起她方才从哪里回来,忙地问起送年节礼的事情。 “你爷那,没说啥不中听的吧?”她担忧问。 “没啥……”锦曦三言两语将老梁头的奇怪态度给说了,“我给蔡伯使了个眼色,这会子他正爷那缠驳,也拖不了多久。爹既刚睡下,那还是不要把他吵醒的好。” “曦儿,那你跟你爹这守一会儿,娘去前面跟你爷他们说一声。难得他……还能专门赶过来看望……”孙氏也是神色复杂,说完,便转身去了前院,临走前,坚持要将手捂子套在锦曦的手上。 锦曦离去后,锦曦端着手捂子,站到屋檐下面,隔着一扇东厢房的屋门屏住呼吸,聆听里面的动静。 梁愈忠往常睡觉,那呼噜声是如春雷滚滚,震天动地。而这番身子抱恙,屋里面除了长长短短,气息不稳的吐纳之声,并无其他。 锦曦端着手捂子,面色冷沉如水的站在门口,心里琢磨着事情。 胃痛,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也时常犯过。一般的胃胀倒是没什么大碍,饿几顿,让胃保温,一两日也能缓和过来。若是其他的胃病,那可就不是单单的一两句话,躺几日,喝几副药茶能解决的事情。 胃出血,胃溃疡,以及一些其他的胃方面的疾病,有的还需要涉及临床手术治疗呢。 村医李大夫的医术,锦曦不知到底有多深多浅,今日爹的病情若是没有明显好转,明儿一早得去镇上把王老大夫给请过来才是…… 厢房里,突然传来拍床板的声响,锦曦身子一怔,随即恍悟过来发生了什么情况。 一把推开虚掩着的东厢房屋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正好瞧见梁愈忠半截身子趴在床边,腮帮子鼓了起来。他一手抓着床沿,另一只手在床下面划拉着,锦曦扫见床底下的木踏板上,放着一只盆。 许是孙氏备在那里接污物的盆,锦曦赶紧弯身将盆抽出来,放在他面前,又绕到他身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锦曦扶着绵软无力的梁愈忠缓缓躺下,梁愈忠的眼睛微微眯着,平素那张黑堂堂的国字脸,今日这么看去,陡然间就瘦削了一大圈。 孙氏从屋外匆匆进来,瞧见锦曦刚刚将帐幔落下,正弯身拿起那只装有污秽物的木盆,朝门口这边走来。 昨天不是故意要断更,文章是写好了的,可是却忘了发,真是没脸说,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梁愈梅的下落 二合一 瞧见孙氏,锦曦抬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孙氏赶紧放轻了步子,跟着锦曦出了屋门。院子里的石桌旁,桃枝也站在那里。娘俩带上屋门,一径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孙氏和桃枝看了眼木盆子里的东西,脸上都白了几分。 “你爹这是……”木盆子全是先前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药汤,这胃里面囊不住药汤,病怎么能好呢? “怕是得换一位大夫瞧瞧。”锦曦徐徐吐出一口气,思忖道。 孙氏无助的看向锦曦,道:“会不会是这药太刺鼻太苦了些?” “如果味道美妙,那就是不叫药了,良药苦口。”锦曦道,最有可能的,就是药并非对症。 “曦儿,那你说,啥时候换大夫?要不,再等等,灶口的小米粥快要熬煮好了,我先舀点喂你爹喝几口小米粥,垫吧下肚子。”孙氏商议道。 “曦儿,你莫急,你爹的情况先前你娘跟我说了。这人闹腾了一宿,肚子里是半粒米渣儿都没有,那再好的药也囊括不住啊。还是先吃几口小米粥润润肠胃,再喝点药试试看?”桃枝也在一旁轻声劝慰道。 锦曦看着面前的这二人,扭头看了眼东厢房的方向,略想了想,点头道:“成,那就再等个半日,下昼日头落山前,爹要是还不能囊住药,就非得换大夫来瞧。” “那是,那是。不能耽误。”桃枝连连道,孙氏没有吭声,站在那里抹泪。 “娘,爷那……”锦曦把帕子递给孙氏,又问道。 “你娘实话实说了,我们也都在边上劝着,你爷才回去了,说是等你爹醒了,一定得派人去跟他说一声,他好过来看看啥情况。”桃枝代替孙氏做了回答。 “我爷把那栗子粉留下了没?”锦曦问。 孙氏立马打住哭。从袖子里面取出那只盒子。道:“在这呢!我倒差点忘了,要不,我这去抓一把栗子粉洒在小米粥里。” 锦曦点点头,栗子粉能温润养胃。搀和在小米粥里。纵然不能药到病除。但至少也不会对病情造成更深的破坏。 孙氏赶紧擦干了泪,抬步去了灶房,留下桃枝和锦曦在那边低声说话。 “……你爷听你爹刚躺下。还是不愿意走,说要留下等着。后来是青小子过来传话,说是大哥家来给爷送年节礼了,你爷才赶紧回了村子……” 锦曦轻轻‘嗯。’了声,脑子里还在想着梁愈忠的病情…… 半上昼的时候,孙氏从东厢房里出来,这半日一夜来,一直惶白着的脸上,终于多出一丝欣色。 等候在门口的锦曦,桃枝,董妈,以及简氏带着的锦柔,文芸她们,全都围拢过来。 “吃了,断断续续的,吃了小半碗呢,我在屋里坐着等了一会,见他躺下睡了,这才出来。”孙氏压低激动的声音跟大家说道。 众人闻言,都稍稍露出放心的神色,在大家的概念里面,不管患的是啥病,只要能吃能喝,就不是啥大病。 晌午饭前,梁礼辉过来了锦曦家,没有空手,拎着几包给老三老四的零嘴点心,一看就是县城糕点铺子的包装。 又去东厢房里看了梁愈忠,梁愈忠那会子刚好醒了一会,被孙氏和锦曦扶着喝了半碗药。跟梁礼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话,药性上来,再一次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孙氏留在屋子里照料梁愈忠,锦曦送梁礼辉去前面堂屋喝茶说话。 “自打我记事起,眼中的三叔从来就是生龙活虎的,今日这番憔悴绵软,还是头一回见。实在让人心底不安哪!”梁礼辉坐在堂屋,徐徐道。 锦曦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闻言轻叹一口气,点了下头。 旋即又问道:“大哥这趟家来给爷送年节礼,打算呆几日?” 梁礼辉这两年回来送年节礼,都会在村子里小呆一日。 “坐一会,等会下昼就要动身回县里。”梁礼辉道。 “怎么这般急?”锦曦问。 “今年县令老爷带着一家妻小,回了兰坪县的老家过年去了,县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我岳丈大人在兼管。”他道,作为女婿的他,自然也要跟在老岳丈身后随时听候差遣。 锦曦表示理解的点了下头,便不再追问。 “这绿茶好,醇厚,地道。”梁礼辉举杯吃了小半口茶,杯子里的茶,一根根如翡翠银针,悬浮在水中,茶汤碧绿,晶莹剔透,喝在口中,绵软延长,醇香留齿。 他忍不住赞了一声。 “是今年新近采的第二批冬茶,山里气候与外面略有不同,新近采下的茶叶,就着山里的松木炒制出来的。给茶香轩上完三十斤的货后,家里还留了六斤,今个是头一回喝。”锦曦道。 “原来如此。”梁礼辉额首道:“你家于茶香轩,还一直在续约专供茶叶么?” 锦曦含笑点头,梁礼辉颇有不解,道:“据我所知,你家做的绿茶,黄茶这两种,如今已被长桥镇乃至跟近一带的村民们熟知,打出了口碑啊1” 锦曦垂头微微一笑,这两年,虽说他们家在不停的谋划铺子的发展,但是,在制作茶叶方面,也选择了一条走专攻和精攻的路。由从前的花样繁多的茶叶,渐渐浓缩的只剩下绿茶和黄茶这两种,所以手艺越做越好。 绿茶面对的人群,是中等偏高的消费人群,而黄茶,却是面对广大的村人百姓。 “听说县城也有娘家茶叶铺子,跟你私下接洽过,想要跟你们家签下专供合约?”梁礼辉又问。 锦曦抿嘴一笑。大方的点点头,道:“是有此事,开出的价钱还要更优厚些,不过,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恕大哥说句冒犯的话,但凡经商者,难道不都是逐利而行么?良禽择木而栖,你为何要婉拒呢?”他不解的问。 “经商者,固然以利为本,但这个利。也有建立的根基。那就是为人做事的原则。”锦曦道。 锦曦晓得梁礼辉并不能明白她对茶香轩的感激,当初在她创业最艰难的时期,如果没有文鼎引荐的茶香轩,适时向她伸出援手。只怕今日又是另一番光景。 “许人一物。千金不换。我和茶香轩的茶叶专供。十年内都有效。”锦曦道。 她从不轻易对人对事许诺,是因为变数太多。但一经许诺,便千金不换。 “锦上添花远不及雪中送炭。好一个许人一物,千金不换,曦儿妹妹,大哥曾思忖,你若是男儿身,必定是我们老梁家最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梁礼辉由衷赞道。 “大哥赞的好,不过在我看来,曦儿妹即便不是男儿身,也不输与哪个男子。”粱礼胜的声音忽然从堂屋门口传来。 锦曦看着去而复返的粱礼胜略有惊讶,梁礼辉笑了笑,改口道:“大哥的意思是,曦儿若是男儿之身,便是咱老梁家的下一任顶梁柱,能扛起来的那种,老二你别曲解大哥的意思。” 粱礼胜咧嘴一笑,不反驳,锦曦也腼腆一笑。说来说去,即便在众人的眼中,她再能干,也终归是女子。 是女子,将来便是要出嫁,成为别家人的,名字前面都要冠上夫家的姓。这个问题太深远,没法子也没必要细细探讨,锦曦便转开话题,询问粱礼胜折回来所为何事。 粱礼胜抬了抬手,指了下后院,道:“三叔还在睡么?” 锦曦点头,应该是还在睡。 “那我去找桃枝,跟她说点事。”他道,梁礼辉点点头,目送粱礼胜去了后院。 “书中有云,成家立业,安身立命之所也。如今见二弟,亦不复从前少年人的稚气。今日瞧见娘和四弟,亦穿戴干净整洁,家中物件俱雅洁,这郑氏,倒是个持家有道的,上下老少打理的井井有条。”梁礼辉再次感叹道,面上流露出放心之色。 锦曦这回笑了,桃枝当然是个好女子,能持家的,也不瞧瞧是谁给保的媒,能有错么? “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二哥二嫂他们,定然会越过越好的。”锦曦附和道。 梁礼辉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清俊的容颜上露出复杂纠结的神情,好几次欲言又止。 “大哥,你我之间,有啥话就直说呗!我最受不得人在跟前吞吞吐吐,看着硌得慌!”锦曦道。 梁礼辉摩挲着敞口茶碗边缘的一圈微微凸起的青花连蔓儿花,问锦曦:“家中近来,可寻有梅儿姑姑的消息否?” 锦曦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消失已久的梁愈梅。 锦曦摇头,道:“没有听说,自打奶出事的那天夜里姑姑卷着钱财翘跑,就再没踪影。家里人都不敢在爷跟前提姑姑的名字。”梁愈梅的名字,如今是老梁头的忌讳,谁提跟谁急! 梁礼辉又不做声了,坐在那里,眼里闪动着一抹思忖。 “大哥,你咋问这个?是不是,是不是你打听到啥风影了?”锦曦身子往凳子前面探出几分,问道。 “嗯,算是吧,但我眼下也不能确定,是与不是,还待查探。”他斟酌道。 “到底是个啥情况,你倒是跟我说说。”她追问。 消失大半年的梁愈梅终于有了踪迹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调动起锦曦浑身的血液来,为之沸腾。 “腊八节前后,你大嫂与几位闺中密友,结伴去湖海县城游玩,因为我喜欢喝茶,你大嫂便去了湖海县城的一家茶庄买茶叶,你大嫂身边带着的丫鬟,与一位女子撞了一下,两人闹出了两句口角之纷,也并非大事,边上人一劝,便也散了。” “你大嫂在内堂喝茶,听到动静出来一瞧。只跟那对方打了一个照面。”梁礼辉道。 “因为之前你大嫂并未亲见过梅儿姑姑,她只是从我的画作中瞥见过几眼,便觉得那口角的对方形容和身形,有似曾相识之处。” “又听那与之争吵的丫鬟道,对方的口音与姑爷,便是我,与我的口音相似。你大嫂当下便带着丫鬟追出门来。迫近年关,大街上行人如织,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因为你大嫂并未找到那个女子,亲自对质。她只是看了我做的画。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梅儿!我也才有些犯难,不知当不当说。”梁礼辉最后两手一摊,道。 谭氏去世,他为谭氏做了一副画。被老梁头拿去当做念想。梁愈梅失踪。他为了方便寻人。也做了一副画让那些差役们看过,好做到心中有数。 “大哥,这事确实不能确定是不是梅儿姑姑。不过,咱也算是有了一条踪迹了。”锦曦思索道。 “那这事,今个该不该告诉爷他们?”梁礼辉征询道。 锦曦想了想,道:“只是有了一丁点儿的头绪,我觉着暂且还是不要告诉爷,不然又得闹个人仰马翻。还是先去湖海那边暗暗打听找寻一番。” 老梁头自个人仰马翻倒是其次,其他人都跟着不得安生,便是病中的梁愈忠,只怕也要被波及的起来出钱出力。 锦曦的自私之心抬头。 “我也是这个想法。但我同时也担心的是,会不会因为我们的一时大意和拖延,而给梅儿姑姑带来不可逆转的恶果?若当真如此,我们良心何安?”梁礼辉也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锦曦微微蹙眉,接着跟梁礼辉分析起来。 “大哥你分析的,是最恶劣的一种境遇,我倒不这般觉着。姑姑当初可是自己翘跑的,可不是被谁给拐卖了。还能在湖海县城上街买药,甚至还跟人吵架,这说明她的人身自由并未受束缚,行事作风较之从前,更强势霸道了。” “换而言之,她的处境兴许并非咱们这担忧设想的,指不定人家乐不思蜀,不是有家不能回,而是有家不愿回,不想回。” “咱这边得到一丁点头绪就兴师动众,人仰马翻的出动去那边找她,她若是想回,早就回了,若是不想回,这样贸然出动,只会打草惊蛇,指不定早得到风声有多远躲多远,到头来咱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跑一趟!” 梁礼辉点头,道:“那照你这般说,咱如今该当如何?” “爷那先瞒着,等过了正月初六,我随你一道去湖海走一趟,先摸摸底。若真是她,咱就直接绑了回来再说!”锦曦道。 “这主意,我看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梁礼辉心中石头落地,徐徐吐出一口气。看着外面的天色,起身跟锦曦告辞,锦曦也不虚留,让蔡金山将先前那绿茶给装了一斤,送给了梁礼辉。 因为梁礼辉今日是坐顺道马车到的镇上,然后走回金鸡山村来的,于是,锦曦跟他约好,回头估摸着时辰,一经他在金氏那吃过晌午饭,就让阿财赶牛车送他去镇上租马车。梁礼辉接受了锦曦的好意。 梁礼辉和梁礼胜桃枝他们相继离开后,也到了吃晌午饭的时辰。 因为梁愈忠先前吃了小半碗小米粥,也喝了几口药,心情全都写在脸上的孙氏,稍稍松过一口气来,过来堂屋招呼锦曦去后院吃饭。 锦曦临去吃饭前,去了趟东厢房,看了眼床上合眼睡着,呼吸平稳的梁愈忠,这才放心去了灶房。 晌午饭的时候,东厢房里突然传来茶碗掉在地上的碎裂之音,随即便听到孙氏惶急的哭声从屋檐下面传来。 “快,快来人啊,曦儿,曦儿……” 锦曦在听到茶碗碎裂的声音的时候,心口就猛地一跳,顿感不妙。孙氏的哭声传来的时候,她已经顿下碗筷,起身就冲出了饭堂的门口。 “娘,别慌别慌,不碍事不碍事!”她一把扶住朝这边奔来的孙氏,迭声安慰,脚下朝着屋里走去。 孙氏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饭堂里的其他人都过来了,全都围在梁愈忠的床前。 梁愈忠北朝里面朝外的卷缩成个拱形。被褥被踢成皱巴巴的一团堆在床脚的地方。他的眼睛是紧闭着的,五官却都扭曲在一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处。 脸色一片铁青,嘴角泛出淡淡的紫色,枕头边,一直到床沿以及床沿下面的地上,全都布满了污秽物。 “……也没有醒透,迷迷糊糊的说口渴……倒了茶还没喝两口,就一股脑儿的出来了……药汁。小米粥。一样都没囊括住……我给他拍背,他身子抖得没停,眼睛一翻白,就倒在床上抽搐……” 董妈和简氏一左一右扶着孙氏。听孙氏在那吐字不清的说着事情的经过。蔡金山和蔡庆阳都铁着脸。锦柔。文芸两人吓得已经哭了,锦曦朝简氏使了个眼神,简氏赶紧连哄带劝的将这俩人给拉门口去了。 屋里的人皆满脸凝重。锦曦自然更不在话下。她弯腰将梁愈忠的被褥拉上盖住他的身子,伸手摸了下梁愈忠的额头,又摸了下自己的,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爹的病情加重了。”她沉声道。 孙氏的声音打住,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锦曦一人的身上,听到锦曦这样说,孙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软下去了,幸好有董妈扶着。 “小姐,我还是套车去镇上把王老大夫给请来吧!”蔡金山请示锦曦。 “一来一回太过耽误功夫,我爹这情况得有大夫在边上时刻监察。蔡伯,你把马车套好,里面铺上厚厚的垫子和被褥,我们送爹去镇上的王记医馆。”锦曦在很快的思忖后,果断决定,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要住院留院观察。 “好,那我这就去套车!”蔡金山说完,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孙氏惊慌无措中,只隐隐听到锦曦说出的几个字眼,‘病情加重’‘不能耽误……’当下眼泪哗的一下就涌出来,脚下踉跄着奔到床边,扶着梁愈忠的手臂,哭成了泪人。 锦曦看了眼哭成了泪人,显然已经全没有主意的孙氏,转而吩咐董妈:“赶紧找两套被褥出来,还有我爹衣裳,一并吃饭喝水洗漱的用品,备在车上。” “诶。”董妈应声而去。 “庆阳哥,你去端盆热水来,让我娘给我爹简单擦把脸。”锦曦道。 “好。”蔡庆阳大步流星的出了屋子。 “娘,你莫慌,等到了镇上的王记医馆就没事了。”锦曦也不晓得该如何宽慰孙氏,毕竟梁愈忠就躺在这里,神志不清,而且他的样子看起来,也是极其的不妙。 孙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道:“等会捎带上我,我要跟去照看你爹。” 锦曦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轻声道了声‘好。’ 蔡庆阳很快就端来了热水,锦曦将床前的空地让开,和蔡庆阳一道关了屋门站到门口,由孙氏给梁愈忠擦身上。 今日就早饭后出了一个多时辰的日头,接着便是一天的阴天。到了这下昼的时候,外面风声大作,天空灰蒙蒙的,如同压在人心上的一朵黑云。 身后屋子里传来孙氏压抑的哭声,院子里,锦柔哭红了眼睛站在锦曦身旁,仰头一遍遍的问:“姐姐,爹不会有事吧?” 脱贫后,锦柔这两年来一直过着无忧无虑,被呵护的幸福时光。陡然间,一家之主的爹突然倒了下去。锦柔的心也一下子被狠狠摧了一把,以前的那种恐慌的感觉卷土重来,她害怕极了。 锦曦抬手抚着锦柔的头,对她挤出一丝笑,沉声道:“有姐在,别怕!” “小姐,马车套好了,被褥啥的都给弄妥当了。”很快,蔡金山便过来回话。 锦曦点点头,道:“好。” “阿财兄弟去送礼辉大少爷了,阿旺如今断了一条手臂也不方便,要不,去把阿贵也叫来?”董妈在一旁请示锦曦。 “小姐,带上我吧,多个人多份力量,驮上抱下的也方便。”蔡金山道。 锦曦感动一笑,道:“蔡伯,这家里得有人坐镇,你留下,我把庆阳哥带上。” “阿贵不能带,文大哥身边也缺不得人手。”锦曦道。 “姐,我可以去照顾文大哥,伺候他吃喝,陪他解闷……”锦柔道。 锦曦看向锦柔,道:“你不行,有些事也没阿贵他们来得方便。姐也要提醒你,文大哥如今身子抱恙,你要让他多歇息,不不能常去那边叨唠他。知道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家人焦心如焚 二合一 锦柔垂下眼,嘴巴微微扁起,脚尖轻轻蹭着地面,颇有点委屈的样子。 锦曦轻叹口气,拍了下锦柔的肩,语气柔和了一些,道:“我和娘会随爹同去镇上,啥时候家来还说不准。家里由蔡伯和董妈把持,你要听话,要有大人的样子,等我们消息。” 锦柔点头,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锦曦,还有锦曦身后的东厢房,突然撒开脚跑回自己的屋子,取来她自己的那件加厚鸭绒的披风递给锦曦,“姐,我这件鸭绒的比你那件兔子毛的暖和厚实,你戴着!” 锦曦再次一笑,接过披在身上,抬手系好脖颈处的带子。身后屋门嘎吱一声拉开,露出孙氏一双憔悴花白的脸。 蔡庆阳赶紧进屋去驮起梁愈忠,蔡金山和董妈从后面撑开一床褥子给梁愈忠盖着,简氏扶着孙氏跌跌撞撞着跟在后面。锦曦回屋,取过装银子的荷包,里面是五两碎银子。想了想,又开了抽屉,取了一张面值五十两的汇丰钱庄的银票放在身上,然后赶紧出了屋子,小跑着去追他们去了。 马车不是那种大户之家豪华版的宽敞马车,只是外面市集上最普遍的那一款。梁愈忠身形高大,腿脚长,根本就无法平躺。 孙氏不得不坐下去,半抱住梁愈忠,里面还有被褥和其他的衣物用品,塞得没剩下多少空间。如此一来,便不再有锦曦的地方。 但是此时此刻,谁还顾及得了那么多呢?只想着快些到镇上就好了! 目送马车上了官道,并渐渐远去,蔡伯和董妈她们这才提心吊胆的回了院子。 “庆阳他爹,你去哪?”董妈瞧见蔡金山去了西厢房,问了句。 “大小姐临走前有交待,让我把他们去镇上这事,跟西屋住着的文兄弟那说一声去。”蔡金山远远回道。 …… 往常每日都要往返的一条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略琢磨点事情,也就到头了。 但是今日,同样的一条路,怎么走起来这般的漫长呢? 锦曦与蔡庆阳并排坐在前面,耳中出了木轮子嘎嘎的转动声响,便是贴着耳畔刮过的北风。傍晚的风格外的冷,就像一把把冰冻过的刀子。吹在脸上。割得人生痛。尽管锦曦缩在锦柔的那件加厚的鸭绒披风里,双手塞在手捂子里面,但仍然直不起腰,后背沁凉沁凉的。 天色渐渐黯下来,路上行人鲜少,纵然有一两人迎面匆匆而过,也都是全副武装,包在厚厚的衣裳帽子里面只露出眼睛来,辨不清是谁。 路边枯草一丛丛。小水沟干涸见底,黑色冻土的田地里面,油菜刚刚冒出头,是这苍茫大地间唯一的绿意点缀。 “曦儿,你把这个披身上。”孙氏的声音从后面车厢里传来,随即帘子被挑起一角,她把自己的披风塞了出来。 “娘,我不冷,你好好坐着,抱紧爹。别让他磕到了。”锦曦侧身。将那件还带着孙氏体温的披风推了回去,叮嘱道,将帘布重新拉下,以防风钻了进去。 一路再无人说话,马车擦着天边最后一抹蓝色,终于抵达长桥镇王记医馆的门前…… “啥?王老大夫去县城了?那今个可能赶得回来?”孙氏抱着梁愈忠还在马车上没有下来,锦曦先跳下马车跑进医馆。却在医馆里的药徒小顺子那得知这个不好的消息。 “小少爷染了风寒,起不来床,师父去了都快三日了,都没口信捎回来。医馆里的事情如今丢给坐诊的郑大夫打理。腊月二十四,郑大夫也休假家去过年了。”小顺子认得锦曦,跟锦曦道。 郑大夫,锦曦也跟他打过两回照面,白净面皮。蓄着八字须的中年男子,样子有些严肃。听说以前也是从王老大夫手下的药徒做起的。出师后去外面做过几年的铃医,后来又回了长桥镇,就在王记医馆驻扎没再走了。 王老大夫的儿子去世的早,家里就一个孙子在县城学堂上学,王老大夫是决计要将唯一的孙子往读书致仕上培养的。 至于行医这类匠人的贱活,定然是不会再传给孙子。镇上人都私下猜测,说这郑大夫,极有可能继承王老大夫的衣钵,成为王记医馆的下一任主人。 门口车厢里,孙氏抱着梁愈忠,等了一会见没等到锦曦,便催蔡庆阳进来瞧瞧情况。 蔡庆阳听到王老大夫不在,也吃了一惊,今早来镇上抓药,他只是照着李大夫的方子,匆匆抓了药就掉头回村了,哪里还去关注王老大夫在不在! “小姐,都怪我不好,早上没问清楚,害得老爷跟着白这趟这一趟……”蔡庆阳对自己懊恼不已。 小顺子瞧见蔡庆阳,惊讶了下,随即明白他跟锦曦是一家的。 “梁姑娘,我记得早上是这位小哥过来我这里照方子抓药的,那药你家谁吃的?怎么,吃的不见效么?”小顺子道。 锦曦道:“我爹,不见效!” “我家的药都是从庆安府城的老字号药行给进的药,炮制药材的高师傅,是行内前五的大药材师。经他手炮制出来的药材,药效那是没得怀疑。”小顺子当即道。 王家医馆的进药渠道,锦曦从王老大夫那里曾听过,对此,她是没有怀疑的。药是必定没有问题的,那必定就是出在药方子上,村里李大夫的诊断,很有可能有误,药不对症,吃再多也是枉然。 “就是因为药吃的不见效,我家小姐才用马车把老爷带过来了,就是想请王老大夫给诊断。却没赶上,这可如何是好?”蔡庆阳焦急道。 “梁老爷也来了?”小顺子惊讶问。 锦曦点头,又问药徒小顺子:“你方才说坐诊的郑大夫回家过年去了,那郑大夫的家住在哪里?” “郑大夫家倒是不远,就在镇北老陈米粮铺子斜对面的巷子里,院子外面挂着郑字的那家就是。” 锦曦点头,从袖口里抓住一把铜钱塞给小顺子,道:“外面天色已黑,劳烦小顺哥腾出一间屋子来。让我爹娘暂为落脚?” 小顺子看着手里那一捧铜钱,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理儿?连连点头,一边将铜钱往口袋里揣,一边拔脚就朝后院准备屋子去了。 锦曦和蔡庆阳一道出了门口,孙氏早已迫不及待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瞧见锦曦朝这边过来,她忙地急问:“曦儿,咋样了?你爹刚才又抽搐了。就跟给啥东西给咬了似的,痛得身上的青筋都爆出来,急死我了……” 锦曦对孙氏挤出一丝宽慰的笑,一边让开身帮着蔡庆阳将梁愈忠弄到他背上,蔡庆阳大步跑进了铺子。后面,锦曦搀扶着孙氏往里去,一边道:“娘,王老大夫不在家……” “啥?那咋办呢?”孙氏愕然。 “娘,你莫急。我跟小顺子要了一间屋子,等会你先陪着爹在屋里歇息,我去找医馆里的郑大夫,他就不远,就在镇上,一会儿功夫我就来了,啊……” “那郑大夫,医术咋样啊?咱是冲着王老大夫来了,成不成啊?”孙氏心慌担忧和无措下,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幸好郑大夫这会子不在跟前。不然,锦曦苦笑了下。 “娘,王老大夫既然能让郑大夫坐堂,那医术自然是能独当一面的,至少不比咱村里的李大夫差。好了,你赶紧进屋去吧,我让庆阳哥赶车送我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 当锦曦和蔡庆阳簇拥着一个白净面皮,形容严肃,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男子进屋。孙氏连忙从床边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拘谨和期待的神情。 “娘,这位就是郑大夫。”锦曦在一旁为孙氏引荐,孙氏忙地屈身跟郑大夫施礼,眼眶又红了。 郑大夫虚扶了一把,面无表情道:“夫人不必多礼。” 说完。郑大夫便绕到床前,梁愈忠躺在被子底下。双目紧闭,脸色铁青,额头上不时还会有汗渗出。 他先是拨开梁愈忠的眼皮,观察了一会,继而又把手指搭在梁愈忠的手腕上,开始给他听脉。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大声呼吸,锦曦和孙氏屏气凝神的看着郑大夫脸上的神情变动,连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郑大夫看了一会儿,目光继续落在梁愈忠的脸上,口里询问起病症和病发的时辰来。 孙氏眼泪又下来了,在那抹泪,这些话自然是锦曦来告诉郑大夫,吐字清楚,条理清晰。以防遗漏了要点,说完后,锦曦还跟孙氏求证,孙氏连连点头。 郑大夫捻着自己的一边小胡须,在那思忖起来。锦曦扶着孙氏站在一旁,蔡庆阳把凳子搬到母女俩的身后,母女俩谁都没坐,眼睛一瞬不瞬的在躺着的梁愈忠,及坐着的郑大夫身上来回的转。 瞧见郑大夫久久都没有出声,且神色变幻莫测,孙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先前在家中,还忽冷忽热,似在发烧。这会子渗出了汗,是在退热么?”孙氏在一旁哑声轻问。 “此汗非彼汗,这乃冷汗。”郑大夫沉吟道。 孙氏脚下一软,锦曦赶紧扶她在后面的凳子上坐下,问郑大夫道:“郑大夫,我爹这是啥病?” “初步诊断,似是胃疾,可似乎又有些不太尽然。”郑大夫斟酌了下,旋即又道:“你们村大夫开的药方呢?” “在这里,请你过目。”锦曦从袖底取出李大夫开的药方,双手递给郑大夫。 郑大夫接过细细一看,捻着胡须道:“是对症下药,不过,这胃疾实乃一个统称,其中分门别类,又能划出大同小异十几类。你们村医开出的这药方,是针对通常胃恙之人的中庸之方,倒也不为过。” 小顺子在一旁连连点头,孙氏和蔡庆阳听得一头雾水。锦曦也大概能听懂郑大夫的意思。 打个比方说,就好比在现代,胃痛胃酸胃胀不消化,以及溃疡,痉挛等等等等,锦曦能报出名儿来的就有好几种。但凡是这些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在现代。都是几支藿香口服液就能了事了。 针对梁愈忠这情况,李大夫开出的,就是类似于藿香口服液这类型的中庸安全型用药。 “显然,我爹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中庸之道,还请郑大夫重新对症开药。”锦曦道,弯身对郑大夫施了个大礼,孙氏连忙从凳子上起身。也如此。 郑大夫站起身,道:“救死扶伤乃医者职责所在,两位不必如此大礼。” “这样吧,我先写副方子,从前那方子的药就先停了。照着我这方子的药来喝俩顿,以观后效,二位意下如何?”郑大夫道。 锦曦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也只能如此。于是,锦曦送郑大夫去前面大堂写药。又让蔡庆阳送他回了家。锦曦事先跟小顺子那打听了郑大夫每回出诊的诊金数目,并照着他寻常的数目翻了一倍,放在蔡庆阳身上,让他等会把人送到再给。 这边,受了锦曦丰厚打赏的小顺子,把后面的小灶房也让了出来,方便锦曦给梁愈忠熬药,烧水。还给梁愈忠和孙氏的屋里,送去了一只取暖的火盆子,这才回屋去睡觉了。 满打满算。还有五日便是大年。王家医馆里。王老大夫带着家里的两个仆人风风火火去了县城,几个药徒也都告假回家过年去了。这几日,都是郑大夫白日过来坐半日的堂,然后其他时间都是小顺子看门,顺便给人照方子抓药。 小顺子告诉锦曦,等过了二十七,他和郑大夫也都要告年假。这么说来,梁愈忠只能明日再跟这里住一日,后日也必须要家去了? 锦曦蹲在灶房煎熬药汁的小炉子边,看着红泥小瓦罐底下兹兹冒出的火苗,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若是爹喝下了郑大夫开的药,病情得到明显好转,那倒是放心回村,若是不然。只有去县城了! 锦曦将熬好的药汁端回那边的小屋,让孙氏喂给梁愈忠喝。自己又转身脚不沾地的去了灶房。 当她端着一盆热水送去那边的小屋,蔡庆阳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边,从后面托着梁愈忠,孙氏在前面,正一小勺一小勺的,将碗里的药汁一点点喂进梁愈忠的口中。 梁愈忠每喝进一勺,听到一声细微的吞咽声,孙氏的脸上就多出一丝欣色。锦曦端着热水盆站在床脚这边,直到碗里的药汁见了底,这才徐徐吐出一口长气。 可算是喂下去了! 蔡庆阳去外面给马儿喂草料和水去了,屋子里,锦曦将满满一大盆热水,倒出一半的他们带来的另一只木盆里。从包袱卷里取出几条干净的帕子。 孙氏端起其中一盆,去给梁愈忠擦脸擦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郑大夫开的药对症的缘故呢,还是因为其他,梁愈忠在喝过了药后没一会儿,似乎比先前那一路要平缓了些。 见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昏睡,抽搐痉挛的次数明显减少了许多,这边的孙氏和锦曦稍稍松了一口气。 锦曦洗过脸,过来将孙氏按坐在凳子上。“干啥呀闺女?”孙氏讶异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身子的闺女,问道。 “给娘烫脚呗!”锦曦大咧咧说着,抬起孙氏的脚,就要动手给她脱去鞋袜。 从昨夜爹犯病起,娘就一直未曾合眼。这一整日的折腾,夜里窝在这小屋里面,虽然摆着一只炭火盆子,但是,这天寒地冻的,门窗各处皆不能与家中相比。 爹倒是稍微好点,至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而娘,从早到晚,都是这一身衣裳,晌午饭也没吃,热茶也没喝一口,又焦心如焚,担惊受怕。 锦曦担心她再跟这里冻一夜,明日也得倒下。好好的烫脚,脚底穴位多,多少能够驱除些寒气,也能让娘暖和一点。 孙氏惊了一把,缩回了脚,道:“娘不冷,倒是你,这一日来,进进出出就脚底下这双鞋子,你该好好烫个脚,别冻了!”说完,就要起身相让。 锦曦早就预料到了她会这么做,按住她不准动,嘻嘻一笑,道:“娘先烫,完了我再去灶房重新舀水烫脚!” “你烧了多少热水?”孙氏询问。 “多得很。大锅里还有小半锅哪,娘你甭磨蹭了,回头我还赶着去烫呢!”锦曦说道,已经麻利的褪下了孙氏的鞋袜。 孙氏信以为真,弯身下去,怎么都不肯让锦曦去给她脱另一边的鞋袜,只道:“娘又不是七老八十岁,哪里还要你伺候?” 锦曦晓得她是舍不得要自己做这些。嘻嘻一笑,道:“等娘七老八十岁了,我还这么伺候,眼下就让我练练身手呗!”说着,将孙氏的一双冻脚按进了热水里。 孙氏看着蹲在面前的闺女,正埋着头,动作轻柔的给她洗脚。孙氏嘴角紧紧的抿着,眼眶再次红了。 孙氏在盆里还没泡一会儿,就赶紧把脚给擦了起来。催促着锦曦赶紧去烫脚。 蔡庆阳回到屋子里,就着梁愈忠洗脸剩下的那些水,草草洗了个脚。 锦曦嘴里答应着孙氏,端起水盆出了屋子。灶房的锅里,空空如也。水缸里还剩着一些水,那是要留着明早熬药和给大家洗漱用的,不能挥霍。 锦曦坐到灶门口,就着孙氏用剩的,还残存着几丝暖气的水,脱下鞋袜。把一双已经冻得指头都快要断掉的脚。放到水里。 好一会儿,脚才渐渐的恢复了知觉,指头也能缓缓伸直,锦曦抱膝坐在灶门口,双脚插在已经快要冷却的水里,舒服的叹出一口气…… 折腾了好久,这个时辰。镇上的居民全都躺倒在温暖的被窝里,跟周公会面呢。 四下一片安静,偶有几声更夫手里的梆子声,远远近近的传来。 灶房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叩门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的突兀。 先前过来的时候,孙氏已经被她强迫脱了鞋子。坐到一旁的那张空床上去了。而蔡庆阳,也脱了鞋子。合衣靠坐在梁愈忠那床的床脚处。 小顺子早就去前院睡觉去了,蔡庆阳若是受孙氏吩咐过来催自己去睡,必定是站在屋门外面叫唤,而不是这样贴着门叩门,好像怕惊动了别人似的。 那么过来的人是谁? 锦曦没有做声,脚已经从盆里收了回来,顺势抄起一旁用来夹柴禾的铁火钳,手里还抓了一把灶底的草木灰。 屋外再次传来一声轻微的叩门声,锦曦的心瞬间被提了上来,握着铁活钳的手加重力度,脑子里在飞速的想着对策。 突然,一声压得极低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姐,是你在里面么?我是阿财。” 阿财?果真是阿财的声音! 锦曦轻吁出一口气,道:“进来。” 屋门开合间,阿财熟悉的身影闪身进屋,他腋下还有一只包袱卷。 锦曦一眼就扫到了阿财和他腋下的包袱卷,料想必定是他送梁礼辉返回后,从蔡金山那里听到消息,便受蔡金山和董妈嘱咐连夜送东西过来吧? 当下也就没多问,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脚擦干净穿上鞋袜,再不穿,唯一的一丝暖气又要溜了。 一进门,正好瞧见小姐坐在那里大咧咧的擦脚。阿财脸一红,闪电般的背过身去,并把眼睛也闭上了。 “这大晚上的,何必赶来?”锦曦头也没抬的问,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回应,抬头一看,灶台上点着的一盏灯火,将站在门边的阿财的侧影打在一旁的墙壁上。 小伙子身影僵硬,一双手不自在的握拳垂在身侧,是背对着这边,一副避讳什么的样子。 “阿财,你咋了?过来说话!”她道。 “这里就好,我是给小姐送东西来的。”他沉声道,头也不回的指了下腋下的那只包袱卷。 锦曦愣了下,这人是怎么了?随即看到自己的一双赤脚,恍然了。 她抿嘴一笑,亏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也融合了两三年,有些细节难免还是带着上一世的习惯。 倒忘了这个时代,虽然民风开放,孤男寡女也是可以共处一室,一同骑马出行游玩。 第三百七十四章 用心良苦 二合一 但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尤其是未婚女子的脚,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心目中,是一个很神圣也很特殊的部位,除了被自己的父兄,正常的瞧见和触碰外,若是被其他男人也瞧见并触碰了,那这个女子这辈子只能嫁给这个男人,以保全自己的清白。 锦曦的一双脚,就这样毫无遮拦的露在阿财的眼中,难怪阿财吓得头也不敢回了。 锦曦大咧咧的笑了声,道:“你小姐我,奸商一个,在外抛头露面的。那些制衡其他闺阁小姐们的规矩,某些在我这,是白纸空文一张。” “你且放心大胆的转过身来就是!”锦曦道,将赤脚套进鞋子里。袜子早就湿透了没得穿,而鞋子里面,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比光着脚站地上要好就是! 他先前在外面叩门,就是不想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但没想到还是给撞见了。 本以为小姐会怪罪,没想到小姐不仅没有怪罪,反倒还用自贬的玩笑话,来化解了这场尴尬。再如此下去,倒显得自己一个男人小气了。 阿财闻言肃清了脸上的尴尬之色,转过身朝这边大步走来。 小姐正蹲在灶门口洗手呢,手里全是草木灰,搁在水盆里荡开一片漆黑。边上的滚条石上,还摆着一把铁火钳。 阿财顿时就明白自己的谨小慎微,给小姐带来了惊吓。想到自己过来的任务,懊恼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将手里的包袱卷双手奉到锦曦跟前。 “少主让我送来给小姐,小姐请过目。”阿财道。 是文鼎打发阿财送来的?是什么?锦曦把手从水盆里抽出来,狠狠甩干,又在身上擦了两下,这才接过阿财递过来的包袱卷。 包袱卷不轻也不重,接在手里,触感就晓得里面好像是衣物。 “蔡伯没跟文大哥说么,我来时,已经带了一套换洗的衣裳。”锦曦道,并没急着去解开包袱。 “少主说。他知晓。但这些东西,小姐必定也是用得上的。”阿财道,看了眼锦曦手里尚未解开的包袱卷。 锦曦点点头,道:“难得他有心。倒是你。这大晚上的赶过来。这里没有准备多余的被褥。” “没事。我有个地方歇歇脚就成,无需睡觉。”阿财道。 “那如何能成?天寒地冻,又长夜漫漫的。不如这样。我把千里香的钥匙给你,你去千里香暂凑合一夜,宝红哥的屋子里,被褥都是现成的。你看如何?” 阿财垂头将那木盆端到一旁,然后又站到锦曦的身前,沉声道:“听候小姐安排。” 锦曦点头,道:“那成,你随我先去那边屋子,钥匙我没搁身上。” 两人熄灭了灶房里的火烛,一前一后去了前面梁愈忠那屋。 “夜深了,老爷和夫人都歇下,我明日再过来给他们请安。”阿财道,退开一步等在门口的院子里,锦曦笑了下,抬脚进了屋子。 …… 屋子里,洗过脚的蔡庆阳,打算拉把椅子在梁愈忠的床边凑合一宿。耐不住孙氏的好劝歹说,不得不脱了鞋子,窝到梁愈忠的床脚处。 “……怕挤到老爷……”他感激又担心的道。 自己不过是个下人,竟然跟老爷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床被子,这种待遇还真是头一回,有点受宠若惊。 “不妨事的,这床能容纳两个人,挤挤更暖和。”孙氏道。 又看了一眼昏睡得很深的梁愈忠,轻叹口气,道:“要是他醒着的,也定然不会要你在地上挨冻。” 虽是主仆的关系,但是孙氏和梁愈忠这两口子,从来没有轻贱过蔡家的人,甚至,都已经把他们当做了家人。是家人,就该互相爱护,不是么? 安置好了蔡庆阳,锦曦就匆匆进来,把一只包袱卷搁在床上,跟孙氏简单说了一下包袱卷的来历,只说是阿财送过来的,以及阿财还等候在屋外,便取了千里香的钥匙,匆匆转身出了屋子。 片刻后,一道单薄的身影从屋子里出来,朝着院子里站在月下的瘦高个年轻人这边走来,她手里多了一大把钥匙。 “走,我送你去到前面拱门口。”说罢,抬脚上前。 “小姐,不用,你赶紧回屋去吧。”阿财在后面低声道。 “没啥,就几步路。千里香那铺子门的门锁在打制的时候,我爹让那锁匠在里面加了一点东西,到了前面拱门那处,我用这钥匙演练给你瞧瞧,开锁时有一点点的小窍门呢。” 原来是这样,阿财不做声,沉默的跟在锦曦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轮冷月挂在树梢,清冷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并重叠着交缠在一起。 阿财看着地上那两道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把眼垂得更深,遮住眼底的柔意。 这边屋子里,孙氏拿起那只包袱卷,以为是董妈和简氏她们后来再从容收拾,并托阿财送来的。便在灯下解了开来,并取出里面的东西,打算整理一番…… 包袱卷一解开,首先入眼的,是一双有褶皱的圆头暗红色鹿皮软靴。 孙氏暗暗诧异,闺女啥时候添置了一双这样的软靴?怎么也没听她提过半句?她眯了眯眼,开始细细打量起来。 靴子外面没有任何点缀,简洁雅致。孙氏暗暗点头,这靴子,倒是很对闺女一贯素雅的风格。 她又看起靴子底部来,靴子底部是那种加厚的,用的料子,不是普通的布块压平,而是选用一种类似于软皮沓子的材质打磨而成。 紧贴地面的地方,在制作的时候显然是花费了心思的。给钉了许多凹凸不平的小褶子。下雪天用来行走,不仅厚实防潮,还很是防滑稳实。 “这丫头,哪里找的好鞋匠,这种雪地靴真是不赖!”孙氏满意的上下打量着,低低赞道。 打量完了外面又打量里面,靴子里面,也被填充的很丰富。孙氏的手塞进去眨眼的功夫,便感觉到手指被一团温暖包裹着。而另一只靴子里,还塞着一双袜子。 “你娘和你媳妇做事。还真是细心。不止给准备了靴子,连袜子也没落下。”孙氏微笑着道。 转而将那双靴子搁到一旁,路出底下的一抹银红色的衣物来,然后抖开细细看了起来…… 锦曦将千里香的钥匙送给阿财。转身回了屋子。 屋子统共摆着四张床。每一张床铺之间都摆着一张小桌子。且屋梁下面都各自拉着一根绳索,绳索上面串着一面简易的布帘子。 王记医馆是镇上最好的医馆,也是老字号的医馆。不仅仅是因为王老大夫的医术,还有这后院专门接待病患的病房。 锦曦比较喜欢这种垂下来的简易帘子,很人性化的考虑。 梁愈忠和蔡庆阳那边的小桌子上,留着一盏微弱的烛火。锦曦没有过去瞧,但是听到他们两人都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料想都睡着了,便转身朝着最里面那张床铺蹑手蹑脚走去。 孙氏和衣自然是没有睡的,正合衣靠坐在床头上,手边放着先前锦曦送进来的那只包袱卷,桌子边微微跳跃的烛光,将她走神的模样投影在一侧的墙壁上。 “娘,折腾了一日,这会子不合眼,在想啥那般入神呢?”锦曦来到床边,一边弯腰脱鞋子,一边轻声打趣道。 还真是极少瞧见孙氏这副走神走得极其专注的样子呢,很好奇她在想什么! 孙氏的思绪被打断,朝锦曦温柔一笑,抬手扶着锦曦让她爬到床里面,将已经捂得热腾腾的被子裹住锦曦。 锦曦依偎着孙氏,娘俩就这样裹在被子里,屋外风声渐起,折腾了这一日,锦曦终于舒服的吁出一口气。 一旁的孙氏却心里又搁上了事,垂眼看着怀里女儿柔顺的青丝,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去,心里说不出是啥样的感觉。明明是欢喜的,却又忍不住酸酸的,奇怪的很。 锦曦很享受这种窝在母亲的怀里,任由她略带茧子的手,在头上轻轻拂过,惬意的眯上了眼睛。 “曦儿,娘问你件事,就当做是咱娘俩谈谈心,没啥旁的意思,你莫拘谨,好不?”过了一会儿,孙氏低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锦曦眼也不睁,抿嘴一笑,“嗯。”了一声。 “在咱乡下,女孩儿家十三四岁的,也就到了可以说婆家的年纪,琴丫这趟回去,也是要跟二虎口头定下来的……” “嗯,这个我晓得啊,昨日你们问琴丫话时,我在边上坐着呢……”锦曦哼哼唧唧道,趴在孙氏的腿上,舒服的换了个姿势。 “曦儿,过了年,你也十三了,琴丫跟你,就差几个月份……”孙氏吞吐着,手指在锦曦披散开的青丝上停了下来。 “娘,你该不会是也急着要把我撵出家门吧?”锦曦趴在那里,吃吃低笑了两声,孙氏今日真是奇怪,折腾奔波了一日不累么,还跟她这谈论这些?受啥刺激了? “哪里会呢,娘巴不得你和柔儿啥时候都在身边,可是,有些事不是娘想要咋样,就能咋样的,闺女大了,总得出门子,过自个的日子呀……”孙氏说着说着,声音就酸涩起来,说不下去了。 锦曦抬起头,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诧异的看向母亲,因为疲倦,眼底有一圈淡青色的阴影,但这并不妨碍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警觉。 “娘,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起这些来?你怎么了?跟我说!”锦曦抓住孙氏的手,沉声道。 孙氏挤出笑,看着锦曦,又看了一眼被锦曦塞到床里面去的那只包袱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锦曦也随着孙氏的目光瞧去,依着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她对孙氏脾性的摸透。顿时就恍然过来孙氏今夜的反常为何故了。 锦曦抚额,文鼎托阿财给她捎东西来,她竟然都没顾得上细瞧,只晓得是衣裳便对了。难不成里面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被孙氏瞧见了,所以她多想了? 不可能的,文鼎又不是杨峰,他做事素来稳妥,岂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在捎带的包袱里放唐突之物! 何况。她跟文鼎之间。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于礼,且这份情,与男女之情无关。 锦曦心里有底,三两下利落的打开包袱卷。包袱卷是松的。显然孙氏真的在先看过了。 这也没关系!锦曦想道。目光随即落在摊开的包袱卷里,眼里有一丝光亮一闪而过。 最上面的,是一双暗黄色的鹿皮软靴。锦曦从来没有穿过软靴。都是穿孙氏和桃枝纳的千层底的布鞋。 这双软靴,不论是颜色,式样还是做工,眼一看,手一摸,就能感觉出它的好。鞋底轻软厚实,跟地面接触的地方有掌钉。靴子里面显然是加了大料,又暖呼又舒服。 锦曦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靴子的大小,脸上也有点惊讶,跟自己脚的尺码,简直就是吻合的! 靴子下面是一件银红色的斗篷,丽而不艳,明而不炫,在烛火下,泛出低调却又迷离的光泽,如彩虹倒映在水中,默默流淌过温润人心的暖意。 锦曦不喜欢穿大红大绿的衣裳,但是眼前的这件银红色的披风,却让她一眼就生出喜欢之意。随即半跪在床上,将披风整件抖开来。 斗篷里面,也是大有乾坤。一层黑压压的茸状的内胆。手顺着摸过去,像是抹在一汪春水暖流上。逆着摸,则能感觉到一根根黑色的软毛镶嵌其中。 “这是什么毛?比兔子毛柔软,又比鹅毛坚韧,比鸭绒慎密……”锦曦低头打量着,确实没见过这种材质。 “估摸着,是黑天鹅绒。”孙氏在一旁轻声提醒。 锦曦诧异的看向孙氏,黑天鹅绒?那是什么玩意儿?只是一个单纯的衣料材质的名称呢,还是当真的黑天鹅的绒毛? “先前庆阳也看了一眼,他说像是黑天鹅绒,不过也不能打包票。他从前在庆安府城的老东家那,府里出去的贵人回来省亲,袖口缀着的一圈黑绒,就说是黑天鹅绒,皇帝赏赐的,跟你这披风的内胆一眼扫去有五成相似。”孙氏解释道。 蔡金山一家在来锦曦家前,是在庆安府城的一大户人家做事。那大户人家有位小姐送进了宫,被皇帝封了贵人。这些,董妈跟孙氏和锦曦她们都说过一二。 后来那户人家也不晓得因何犯了事,一大家子还有族里的人,都下场凄惨。听说宫里那位贵人不久也得了病,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董妈时常跟孙氏在一块干活的时候,就不停的念叨,女孩儿家,还是不要送进皇宫的好,在跟近找户门当户对的,看着她结婚生子,那才安心! “是黑天鹅绒啊?怪不得……”锦曦喃喃道,怪不得她识不出这料子,原来,竟是如此稀罕难寻之物。 “曦儿,你觉着,文兄弟那人如何?”孙氏突然低声问道。 锦曦愣了一下,转过脸去一脸莫名的看向孙氏,手里还托着那件斗篷。 “娘,你这话啥意思?曦儿不明白。”锦曦道。 “这些东西,是文兄弟让阿财捎带给你的,对不?”她又问。 锦曦点头:“是。” “可我不觉着这双靴子和斗篷,能让娘这样胡思乱想。”锦曦道,若是被孙氏瞧见文鼎送她的那几只小木偶,只怕孙氏会更胡思乱想。 “那,再添上这个,娘是不是就可以胡思乱想了呢?”孙氏道,从袖子底下取出一物来,放到锦曦面前,正是那双袜子。 锦曦低头看了一眼那双袜子,也有点不淡定了,道:“这也是那靴子里的?” 孙氏点头一笑,不言不语的看着锦曦。 在大玥国,甭管是权贵阶层,还是贩夫走卒,抑或是偏远山村。不管这男女之间如何风气开放,相邀游玩又或是互赠礼品,但是。有一样东西,男子是不得轻易赠送给女子的。 那便是袜子! 未婚女子,若是接受到袜子的礼品,那么,这袜子的由来必须只能是两个人赠送的。一个是她的亲爹,另一个,则是她的夫婿,有婚约在身的那种。 其他男子,若是赠送了袜子,则也只能是两种意思。其一。是为了跟女子表白心迹。其二,便是唐突调戏。 显然,孙氏和锦曦都明白,文鼎对锦曦送出袜子的举动。铁定。绝对。不可能是后者。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前者,文鼎在大胆的跟锦曦暗示心迹! 上回做生辰时。琴丫的一番话,再次浮出锦曦心头。一直把她的话当做不颠真的调笑打趣,但是…… 锦曦垂下眼,指尖在那黑天鹅绒的斗篷内胆上,轻轻滑过,如同破开一汪春水,轻柔温顺的好似无物。 然而,锦曦的心底,却是如同水面推开几圈淡淡的涟漪…… “娘,我……”锦曦张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该要怎么说呢,说文鼎或许已经喜欢她有一段时日了,只是,她一直在心里强迫的暗示自己,那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护? “曦儿,闺女长大了,终归都是要嫁人的。爹和娘不能永远陪着你。能陪你一条道走到头的,唯有你将来的夫君。”孙氏摸着锦曦的头,语重心长的道。 锦曦不语,静静看着孙氏,屋外的风声似乎渐渐远去。桌上烛火跳跃了两下,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孙氏慈爱真切的面容,她的耳朵里,传来孙氏掏心挖肺的叮咛。 “咱一直都没细问过文兄弟的出生和家境,是咱一直没想到那个头上,没想到他会对你生出想要结亲的念头来。瞧他今夜给你捎带来的这些东西,娘不是冲着那些东西的精贵和稀罕,娘是看到了他在你身上花的心思……” 花的心思…… 锦曦想到了他一笔笔,一刀刀刻画出来的那几个小木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连嘴角的笑纹都没有疏漏。 “虽说不清楚他家那边是啥状况,爹娘可都还健在,兄弟姐妹几人。可这孩子本身真是不赖,对咱家更是没得挑。即便他眼下不得志,腿也坏了,可咱们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过河拆桥的人家!” 锦曦默默点头,没有文鼎,可以说,锦曦家想要实现如今拥有的这一切,少说得延缓两年,也得多走许多弯路,遇到更多困阻……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咱家也不是那种为了报恩,就把闺女给推出去偿恩的人!”孙氏摸在锦曦头上的手,稍稍加重了些力道,终于道出了她最想说的话。 “曦儿,娘就是想听你的一句真话,你心底,到底是咋样想的啊?” 锦曦猛地抬起头,看向孙氏,道:“娘,你是想问,我心底是不是也有文大哥,是这样么?” 孙氏看着锦曦,慈爱一笑,道:“爹娘啥时候都不会逼迫你,一切,都随你的心意去做。你要是心里也有他,爹娘倒也放心把你交给他。若是你心里没有他,那爹娘从今往后,就加倍儿的,对他好!” 在这个封建时代,儿女的婚姻大事几乎是不能自己做主的。但是锦曦觉得自己何尝有幸,竟然能遇到这样豁达体贴的爹娘! 锦曦用力吸了口气,唇边荡开一抹苦笑,道:“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没有,那是假的。可说有吧,也好似又没到那种非要身心相许的地步!” “娘,我一时说不上来,你别逼我说了,我姑娘家脸皮子薄,再说下去我可要钻地缝了。咱躺下歇息,成不?”锦曦抱住孙氏的手臂, 孙氏也犯难了起来,这种事情,怎么还这么斤斤计较寸寸衡量了呢?但随即回想,闺女素来沉稳妥当,尤其是遇到这样的大事,那慎之又慎,自然也是必然。 “好,娘不逼你,横竖你过完年也才十三,还有功夫慢慢想。不过,事关文兄弟,你得好好的想,认认真真的想,啊!”孙氏也松了口,锦曦无奈点头,直到孙氏吹熄了边上桌上的火烛,锦曦才如蒙大赦,赶紧脱去外衣躺进温暖的被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子不教父之过 二合一 这一夜,锦曦破天荒的翻来覆去了好几回,才终于忍受不住眼皮的沉重,在外面更夫手里的梆子吗,传来三下的时候,沉沉睡去。 许是郑大夫的药对症,梁愈忠夜里喝过了一回药汁后,这一夜也睡得比较前一夜,那真是大幸。除了起床小解了一回,其他时候都很安生。 因为昨夜后半夜才睡着,翌日锦曦睁开眼,瞧见孙氏和梁愈忠都醒了,蔡庆阳人不在屋里。 孙氏穿戴整齐的下了地,正侧身坐在梁愈忠的床边,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梁愈忠早上熬好的药汁。 梁愈忠好好睡了一宿,精神头缓过来了一点,但是脸上还是一片蜡黄,脸颊明显瘦削了一圈,眼窝处有明显的凹陷。 瞧见锦曦醒来,两口子都将目光一齐扭向这边的床上。 “闺女,时候还早,再睡会?”梁愈忠朝锦曦这笑了笑,声音低沉虚弱。 “睡好了,该起了。”锦曦道,从被窝里坐起身,开始麻利的往身上套袄子和外裳。梁愈忠那边还欲再说什么,孙氏的勺子又送到了嘴边。 “娘,我爹今日好似有些起色了呢,真好!”锦曦道。 “老天保佑,这关总算是闯过来了。不过这趟,你爹可折损了大半元气,家去后得好久才能补回来!”孙氏看着梁愈忠消瘦的脸颊,一脸心疼。 “真是一棍子打来的病,这大年跟下的。把你们都吓坏了!”梁愈忠看着面前憔悴的母女,沉声道,脸上难掩心疼和自责。 “吃柴米油盐的,哪个能不生病痛呢?”孙氏宽慰一笑,手里的药碗见了底,舀起一旁的帕子给梁愈忠擦拭了嘴角,起身朝锦曦这边走来。 “你昨日穿的那鞋子,里里外外全湿透了,今日外面下了厚霜,我把那靴子搁在床前。你换上它。”孙氏道。俯身从锦曦的床底下舀出那双鹿皮靴子帮着锦曦套在脚上。 靴子不大不小,就像是照着锦曦的脚码来做的。锦曦看到这靴子,耳朵边就浮现出昨夜临睡前,孙氏跟她叮嘱的那些话。脸颊就有点微微发烫。 偷偷瞥眼。发现梁愈忠也正靠坐在那里。看着锦曦脚上的靴子,神情跟昨夜的孙氏如出一辙。 铁定是自己还没醒来前,孙氏跟梁愈忠那把昨夜的事情给说了。锦曦暗想。 “娘,等我洗漱完毕,再去请郑大夫过来给爹瞧瞧。”锦曦弯身下地拔鞋子的时候,跟孙氏道。 “你爹方才还跟我这吵嚷着要家去呢……”孙氏道。 “瞧啥呀,我这病都好了大半了,跟郑大夫那舀些药家去调养是一样的,住在这里啥都不方便。”梁愈忠在那边道:“再说今日腊月二十六了,人家医馆也要暂停歇业过年的。” “娘,你看呢?”锦曦询问孙氏。 “你爹看来是好些了,舀了药家去调养也不是不成。”孙氏正跟那拧帕子,打算给梁愈忠洗脸擦手。 锦曦环顾四下,这里的条件哪里能跟家里比?再在这里呆下去,只怕孙氏也要垮了。但一切的前提是,梁愈忠的病情得到了明显的好转。 “那也成,等我洗漱完了,再去把郑大夫给请过来,家去前还得给爹复诊一遍,再开些药带着。”锦曦道,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又问:“庆阳哥哪去了?等会还要他赶马车去接人大夫呢!” “哦,庆阳被我打发去镇上给你爹买早饭了,你爹从前日夜里起,腹中就没存过一粒米!”孙氏一边给梁愈忠擦脸擦手,一边道。 这边话音才刚落,屋外就传来脚步声。 “许是庆阳哥回来了。”锦曦道,随即屋门被推开,蔡庆阳空着一双手进了屋子。 “夫人,我跑遍了大半个镇,早点铺子和小吃摊子,全都歇业了,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大街上卖糖葫芦和烧饼的倒是有,可老爷又不能吃那酸呼呼的东西,也吃不得太硬太脆的,我就只给夫人和小姐带了这个。”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烤得脆梆梆的饼来,送给孙氏和锦曦。 “就说这越临近年根,大家都往家里跑,咱也赶紧收拾下家去吧,别跟这耽误了!”梁愈忠催促道。 听到孙氏跟他说,闺女为了让医馆的药徒挪这间屋子,还给送来一只取暖的炭盆,可是额外花了不少钱。还有郑大夫那,除了诊金还有红包,梁愈忠就心疼的紧,一刻都不想多呆。 “成,那娘你先陪着爹在这等着,我去请郑大夫过来一趟。娘,我这张饼你也一并吃了,我牙口不及你!”锦曦说完,将手里的那张脆饼交给孙氏,孙氏牙口好,喜欢这种脆脆的东西。锦曦则不然,她喜欢那种软糯绵香的,譬如糍粑和米糕之类。 马车出了王记医馆,没有径直朝郑大夫驶去,锦曦让蔡庆阳拐了个弯儿,绕道去了一趟镇上的茗山阁酒楼,然后,再动身去请郑大夫。 梁愈忠已经穿戴整齐,死活不愿再跟床上躺着,要下来坐着等。孙氏便将他搀扶到炭火盆子边,拨弄了几下火盆子里面,还有一些残存的火势,刚好烘手。 梁愈忠手里舀着锦曦昨日换下的那双鞋子,就着火盆子里外烘烤着。 孙氏被他催促着正在收拾东西,小顺子从外面进来,问了几句情况,得知梁愈忠他们今日决计要走,小顺子毫不含糊,立马就要端走炭火盆子。 “小兄弟,这炭火盆子里火还没灭,好歹再让我们烘烤一会儿吧?”孙氏好言好语的跟小顺子商量道。 “不成哪,若不是因为要等你们。我今个一大早起床,就收拾包袱家去过年了。这炭火盆子我得收去拾掇干净,等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要锁门!”小顺子道。 “小兄弟,你瞧我们这不是还没走吗?好歹再借我们烤一会儿吧?我家曦儿爹这身上还没好利索,我们家,跟你师傅王老大夫,也是有几分交情的……”孙氏看了眼坐在那,脸色蜡黄的梁愈忠,央求道。 小顺子迟疑了一下下。道:“就是冲着那份交情。昨夜我才给你们行的方便,这炭火盆子烧了一宿,可烧了不少炭呢,如今这炭可贵着呢……” 孙氏怔住了。曦儿可是给了钱的。照理说。这炭火也已经算在内了。 洞开的屋门口涌进来一阵冷风,梁愈忠抱膝坐在那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小兄弟。要不,我们再给你添点钱,炭火盆子留下一会儿?”孙氏不想在这小事上跟小顺子缠杂,退步央求。 小顺子露出动心的样子,他压根就没真想收取炭火盆子,就等着孙氏这句话呢!昨夜锦曦给的那一把铜钱,当时着实让小顺子大喜了一把,忙地殷勤的又是腾屋子,又是让出小灶房,还给端来了一只火盆子取暖。 可是后来锦曦付给郑大夫翻倍的出诊银子,还额外将二两银子留在蔡庆阳那,叮嘱他回头找机会再包给郑大夫。 小顺子刚巧撞见了锦曦交代的这一幕,他心里先前的那一抹欢喜,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相反,昨夜一整宿,他是翻来覆去的没睡好,今日一早就赶着过来催梁愈忠他们,最好就是能再榨取些好处! 就等着孙氏这句话了,小顺子一喜,正要放开炭火盆子松口,一旁咳嗽完了的梁愈忠突然开了口。 “添啥添?咱家的钱是白水淌来的还是咋地?闺女昨夜给的钱,够咱烧三天三夜的炭火盆子还不止!”梁愈忠道。 蜡黄国字脸上的一双眼睛,带着不满和严肃的看向小顺子,冷声道:“端走端走,没了你的火盆子,咱也冻不死!” 小顺子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端起炭火盆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屋门也懒得带上。门口院子里,路两旁的衰草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乳白色严霜。风灌进来,梁愈忠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孙氏赶紧奔过去将单薄的屋门掩上,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阴冷潮湿中。 “要是王老大夫在,铁定不会这样。这些小哥啊,眼皮子浅……”孙氏无耐的叹息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一辈子最嫉恨的,就是这种不知足的人!这样的人,跟他央求攀交情,是没用的,就要用钱砸……”梁愈忠显然是被气到了,怒道。 “好好好,下回我不跟这样的人缠杂,曦儿爹,你也甭气了,那边冷,你还是到床上来盖着被子坐会儿吧?”孙氏道。 梁愈忠本来想要赌一口气,但是,这身体亏了元气,实在力不从心,他犹豫了下,还是听了孙氏的话过来了。 后面,屋门再次被撞开,小顺子气鼓鼓进来,端起昨夜他抱来这屋里的一套垫絮和被褥,丢下一句:“小半个时辰后,你们闺女再没回来接,我可要锁门走人了。横竖你的病也好了,不要炭火盆子也冻不死,那就别跟我这屋里呆着,去外面大街上等吧!”说完,小顺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这小兄弟,做人哪有这样的!”孙氏在后面气道。 “哼,人人都跟我师傅攀交情,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交情攀的?不就是出诊了几回么,还真当自个是老亲老戚了,笑话……”小顺子走开了,嘟囔声被风吹了回来,断断续续传进梁愈忠和孙氏的耳中,两口子的脸都气得铁青一片。 如此一来,屋子里就只剩下孙氏他们从家里来时,带过来的唯一的一床盖被。 “这小哥实在是……王老大夫为人好,怎么会收到这样的徒弟呢!”孙氏也被气到无语了,摇头长叹一声,将家里的那床盖被,裹在已经瑟瑟发抖的梁愈忠的身上,自己也是冷得无处可躲。 “都怪我不中用,好好的筹备过年,家里一挑子的事情还没做。把你们都折腾成这样……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闺女哪能受得了!”梁愈忠坐在那里,环顾四下,虚弱无力道。 “好好养好身子,听她的话,就是在帮她……至于家里其他事儿,不急,人才是最要紧的。”孙氏一边往手里呵热气,一边耐心的安慰他。两口子相对无言,想到挨冻挨饿的闺女还在外面奔走。两口子心里都不是滋味。都默默叹气。 又过了片刻,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孙氏紧张起来,道:“莫不是那小哥过来赶我们了?” 梁愈忠脸色猛地沉了下来,道:“他敢!”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轻重得当的叩门声。并非前两回小顺子那样的横冲直撞。 “梁老爷。梁夫人,有贵客到访。”小顺子的声音在屋外随即响起。 梁愈忠和孙氏惊讶对视,孙氏赶紧过去拉开屋门。瞧见屋门口,药徒小顺子满面热情的领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 “戴大掌柜的,这位就是梁夫人。”小顺子微微弯下腰背,脸上堆满笑容的对戴掌柜道。 戴掌柜朝小顺子不耐烦的摆了下手,像赶苍蝇似得挥到一边。然后上前两步朝孙氏拱了拱手,肥胖的身躯弯下腰身,脸上堆满更甚的笑容道:“在下茗山阁戴某人,给东家夫人请安。在下奉东家姑娘的吩咐,给东家老爷送皮蛋瘦肉粥来。” 戴掌柜说完,侧开身子,让出后面跟随的一个做小厮打扮的人。那人手里果真拎着一只红漆木的食盒。 孙氏惊愕住了,原来是镇上茗山阁的戴掌柜,她听锦曦提过。看到眼前的戴掌柜一脸和气,她忙地让开身请人进屋。 戴掌柜可不敢越过孙氏先进,谦让着道:“夫人先请。” 一番礼让,孙氏先进了屋,小顺子也跟了进来,亲眼瞧着茗山阁赫赫有名的戴大掌柜,对这对从乡下来的夫妇躬身侍奉,点头哈腰,亲切热情。 尤其是从那红漆木食盒里,一样样取出来的,可远不止一碗皮蛋瘦肉粥。 “这红糖烧饼,是东家小姐特地吩咐,两面特地烘焙脆一些,还撒上白芝麻,夫人请尝尝。” “这水晶饺子,是刚刚现擀现剁的馅儿,猪肉白菜馅儿。”戴掌柜将食物一样样双手端到梁愈忠身旁的床板上。 “老爷若是吃不惯这皮蛋瘦肉粥的味儿,在下还为老爷准备了一碗猪肝枸杞汤。” 阴冷的屋子里,突然就饭菜飘香。梁愈忠和孙氏面面相觑,戴掌柜说完,垂手微笑着立在一旁,不耽误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进食,小顺子在一旁看傻了眼。 …… 锦曦和蔡庆阳还有阿财带着郑大夫折回医馆的时候,正好在医馆的门口,跟正欲告辞的戴掌柜的马车相遇。 戴掌柜已经上了马车,又赶紧跳了下来,跟在锦曦的身后,点头哈腰的汇报着什么。 茗山阁是望海这一带的大酒楼,有分号的,听说背后的大东家还有背景呢。 戴掌柜是镇上茗山阁的大掌柜,财大气粗,如梁家这样的小商户,最多就是有间杂货铺子和早点铺子,起早摸黑的。怎么会让戴大掌柜这样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小顺子在一旁看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再看那梁姑娘,还是穿着昨夜来时的那件衣裙,长发在头顶梳了一个简单的新月髻,并排插着三根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簪子。 眉眼清秀,神态娴静,说话点头的样子一派清淡。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很寻常的少女啊,和和气气的样子! 小顺子愣神的当下,戴掌柜重新登上马车告辞了,而这边的锦曦和蔡庆阳,则已经簇拥着郑大夫进了医馆,直朝后院梁愈忠他们栖息的那间屋子而去。 因为有昨夜蔡庆阳那后来塞的红包,郑大夫今日很好相请,一听是过来给梁愈忠复诊,二话不说就来了。 郑大?p> 蚋河野崖龈凑锪艘环挚肆椒赶付v隽艘环餮囊臣苫洌愀娲橇恕?p> 蔡庆阳率先搬了那床被褥去了外面马车里铺,屋子里,孙氏扶着梁愈忠站在床边,空荡荡的床木板上。搁着她收拾好的两只包袱卷。 饭菜的香气已经渐渐散去,锦曦环顾四下,先前请郑大夫进屋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哪里有点不对头。当时一心扑在梁愈忠复诊这事上,没多留意。 她目光在屋子里一寸寸扫过,接着,她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头。 “娘,屋里的火盆和被褥,小顺子啥时候来收去的?”锦曦突然问道。 孙氏已经搀扶着梁愈忠,两人缓缓朝着屋门口的地方移去。听到身后锦曦的问话。两人同时脚步一顿。 “是不是我前脚离开医馆,他后脚就过来收去了?”锦曦又问,知女莫若母,同理反推。最能从自己爹娘身上瞧出端倪的。也是女儿。 “小顺子是不是还说了刁难的话?”锦曦上前几步。又问。 孙氏张了张嘴,梁愈忠悄悄碰了孙氏一下,道:“没啥。横竖咱也要走了,用不着,收去也没啥。” “曦儿,你别为了这些,去找他对质,这没多大的事儿。你爹还赶着回家呢……”孙氏瞧见锦曦陡然间冷却了的眼神,唯恐她要去找小顺子对质,忙地道。 蔡庆阳铺好了被褥又折了回来驮梁愈忠,孙氏在后面扶着,一边担心的朝锦曦回望。 锦曦眼里的冷却一闪而过,脸上恢复了平静的笑容,道:“嗯,没啥,咱家去吧,我回屋去拎包袱,你们在马车上稍等我片刻。” 锦曦转身拎着两只包袱卷出了屋门,后面阿财舀着两只洗脚的木盆,锦曦瞧见小顺子在对面的屋檐下朝这边张望。 锦曦脚步顿下,朝小顺子笑容满面的招了招手,小顺子想到自己先前对梁愈忠夫妇的那些刁难举动,迟疑着不肯过来。 锦曦袖底有几粒东西,随着她招手的动作,滚了出来,掉在地上,日头出来了,衰草上的霜在融化,那几粒东西被日头光一照,泛出耀眼的金黄 色,小顺子眯起眼,原来是几粒碎银子啊。 锦曦俯身拾起碎银子,在手里把玩。对面的小顺子屁颠着也跑了过来,在锦曦身前几步处站定,笑呵呵的。 “小顺子,我听王老大夫说,你亲爹在你五岁那年就生病过世了,你娘带着你改嫁,如今你是随着你继父改姓了彭?” 锦曦似乎是跟人随意聊天似的,跟小顺子说话,手里把玩着几粒碎银子。 小顺子眼睛跟着那碎银子瞟,口里敷衍着锦曦的话:“是啊是啊!” “你在医馆做药徒,每月不到一百文,你娘在给别人家做短工,养家糊口的事情,都是得益于你继父彭三福在茗山阁的那份差事?”锦曦又问。 小顺子看向锦曦,很诧异她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锦曦淡淡一笑,对小顺子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昨夜已经给过你足够的钱财,可你今日还如此刁难我爹娘……” 小顺子脸上闪过一片惊讶,眼睛咕噜噜的转,显然在想着推脱的说辞。 “不过,你放心,纵然你刁难于我爹娘,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了。”锦曦话锋一转,又道。 小顺子脸上惊讶扩散开来,眼底明显闪过一抹侥幸。 “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没有计较的价值。书语云,子不教,父之过。你做儿子的犯下的错,我要让你继父来承担!” “?”小顺子眼睛猛地睁大,锦曦的笑容在他眼底逼近几步。少女依旧是清淡和气的面容,但那眼底的戾气,却跟她的年龄和外表俨然不符,阴狠的,邪恶的,带着嘲讽和不屑,似要将他给吞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小姐,夫人问你好了没?”蔡庆阳的声音打断了这里的谈话,锦曦应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小顺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顿时明白这个少女是在威胁他。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半大小子,一面不甘被威胁,另一面也忌惮暴躁继父的棍棒和拳头。当下,小顺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追上去拽住锦曦跟她一番理论! 不过,很可惜,他这才刚刚一动身子,就被一只铁钳一样的大手给拽住肩膀,然后,那手猛地将他从地上给揪离了地面,轻轻松松就将他甩在一边。 “再跟上来,拧断你的手。”阿财没有表情的面孔,配上更没有温度的声音,小顺子甩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玉面公子文卿 锦曦颇为欣慰的是,这回来的一路上,梁愈忠的精神状态和体力,较昨日真是好一些了。竟然还能跟孙氏那,指点着车窗外面的景观,断断续续的介绍着什么。 锦曦坐在前面,侧耳听着,两口子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这一路上,瞧见的谁家的油菜地长势最好,一亩地的油菜明年能打多少斤油菜籽,压榨多少斤菜籽油。 马车驶进了家门,得到消息的蔡金山还有锦柔他们,全都迎了出来。大家伙簇拥着梁愈忠回了后院东厢房。 马车这边,锦曦和董妈还有阿财,正在将车厢里面的东西一桩桩往下拎。突然,锦曦瞧见了一只红漆木的食盒,上面还有茗山阁的标识。 拧开盖子一瞧,乖乖,里面一层层,一屉屉,竟然都是她先前交代戴掌柜准备的那些吃食,还都冒着温热。 “这两人,根本就是没有动筷子嘛!”锦曦无耐的嘀咕了句,听到身旁董妈喊了一声‘夫人。’抬眼一看,孙氏从东厢房那边出来,正朝这边石桌处走来。 “曦儿,你赶紧回屋歇息去,洗把脸好好睡一觉,瞧这眼睛里红的。这些东西让娘来收拾。”孙氏一过来就麻利的接过锦曦手中的食盒盖子,重新顿上。 “娘,这些东西你们咋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了呢?”锦曦问道,难道不饿么? “哦,快别说那大酒楼的菜肴了,跟咱这乡下的农家菜还真是不一样,那卖相可真是好,也忒香。不过,你爹吃了半口皮蛋瘦肉粥,说是不太喜欢那味儿,还是惦记着家里的野菜小米粥。你出门前给我的那两只大脆饼,可把我给填饱了,也吃不下,我和你爹合计,干脆全带回来,大酒楼的菜肴,让大家伙都尝尝。”孙氏很淡定的道。 锦曦扶额,再一次领教了爹娘的节俭,好吧,只要爹娘喜欢,那就这么着。 锦曦回屋歇息去了,转身的时候,还听见身后传来孙氏和董妈惊喜的议论声,目标是那只红漆木的食盒。 两个妇人都高兴的很,这让锦曦想到了在现代的农村,村委为了调动起育龄妇人过来尿检的积极性,但凡尿检者,都送一件灶房的围裙,统一款式,统一huā色的那种。 “文芸娘在照看两位小少爷,夫人,要不我这就去给老爷熬点小米粥吧?”董妈请示道。 “那敢情好,他从前日夜至今,肚子里就没存过半粒米,赶紧去吧。”孙氏道。 与此同时,锦曦已经上了床,躺在自己熟悉的被窝中,正温暖的闭上了眼。 前院西厢房里,文鼎靠坐在床上,墨黑色,双肩处镶有金色云纹的外袍,随意披在肩上,露出里面雪白色的中衣。 阿财阿旺阿贵都在,三个人崔首立在一旁。四个人的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偶尔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蔡金山他们的脚步声。 文鼎靠坐在床头,床边的小矮凳子上摆着一碗米粥一叠小菜,也是纹丝未动。而他靠坐在那,眉眼垂敛着,似乎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冷峻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好一会,阿旺终于忍不住,低声提醒文鼎:“少主,小姐的爹吃了药,病情好转,那文卿大夫那边,是不是可以飞书一封,让他取消行程?” 拒那边传来的消息,文卿大夫一接到文鼎的飞鸽传书,便放下手头的事情立马朝这边赶来了,如今正在路上,若是路上不出大岔子,这两日必定能到。 文鼎抬眼,眼睛里难掩倦色,似是一夜不曾合眼的样子。 “那郑大夫我知晓,医术不过尔尔,与他师傅王老大夫相比,还谈不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病小痛的应付得来,但若是遇到点疑难杂症,便束手无策了。”小地方的大夫,经验不足并非单与他行医的时限有关联,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因素。 例如师出之门,例如面对的群体庞大与否,还有医者自身的天份。 阿旺和阿贵悄悄交换了个眼神,少主的意思,那就是让文卿大夫还照原定计划赶来了。 “少主,若是没有胖的吩咐,那属下等先退下了。”阿财出声道。 文鼎略点头,道:“阿旺你脚步快,去迎迎文卿。阿贵你留在前院听我吩咐,至于阿财你,去后院吧,随时听候她的调遣。” “是,属下遵命!”三人齐声抱拳道。 文鼎点点头,微微抬手,让他们出去了,并让阿贵将矮凳子上的早饭也一并带走。 屋子里,文鼎又重新陷进来人先前那种静坐默思的状态中,屋子里寂静无声。 阿财等三人直至走到院子外面的huā坛下,阿旺看了眼阿贵手里端着的托盘,这才发出一声低低叹息。 “自打小姐昨日下昼去了镇上起,少主这小半日来,也是粒米不进,滴水不入的。” “一宿也没合眼。”阿贵接过阿旺的话茬道:“少主上回那一战,大伤元气,腿也落下重疾。文卿大夫和刘医正都是叮嘱万不能受凉受寒。” “昨夜霜重,少主坐在地上一宿都不曾合眼,腿上的褥子掉到地上,都顾不得去捡。就在那里坐着,盯着桌上的烛火发呆。这一发呆就是大半夜,后来好不容易被我们劝着上了床,还是如此!” “诶,阿财,昨夜少主派你去镇上是探望小姐他们么?”阿旺注意到一旁的阿财一直保持沉默,转头问道。 阿财微微皱眉,看了眼前这二人一眼,沉声道:“少主做事,自有他的打算,我们做属下的,休得妄论。”说完,阿财越过二人,头也不回的去了后院。 这小子,自打被少主拨给小姐做贴身保镖后,这脾性越发的不爱说话了。不过,怎么瞧着跟少主却有些相似了呢? 阿旺和阿贵都瞧着阿财离去的背影,心下产生同样的嘀咕,但是却都不敢再出声议论。 锦曦再一次被孙氏惊恐的哭声惊醒了。 她披着外衣,踩着鞋子跑进东厢房时,跟从里面跑出来的孙氏撞了个满怀。 “曦儿,不、不、不得了啦……”孙氏惊恐的指着屋里面,头发都乱了。 锦曦从未见过孙氏这样惶恐到失态,顾不得去搀扶她,拔脚就冲进了屋里面。 眼前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接着,便是目瞪口呆,身子惊愕的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快,快让庆阳哥备马车,赶紧去镇上把郑大夫接过来!”锦曦朝门口大喊,听到孙氏哭声赶来的董妈转身就去了前院。 阿财和蔡金山前后脚进了屋,都被眼前这一幕都变了脸色。 锦曦舀着一只木盆,脸色铁青的蹲在床边,接着梁愈忠口里吐出来的‘怪东西’,在她的脚边,还有一些怪东西在地上拍打,挣扎。 蔡金山惊呼着上前去从后面帮着拍梁愈忠的背,阿财瞧见锦曦快快要濒临奔溃,忙地从后面扶住她,病从她的手里接过木盆,沉声道:“我来。” 说完,伸手推了锦曦起来。锦曦踉跄了下,起身过去扶住孙氏。 孙氏的身子如同过米的筛子,脸色惨白一片,在一旁哭得喘不过气儿。手指紧紧抓着锦曦的手,急的在地上跳“老天哪,这可咋办呐……大夫,大夫快来呀,要出人命了啊……” “娘,你别这样,没事,爹不会有事的,啊……”锦曦沙哑着声音连哄带劝,想把孙氏送到屋外,孙氏抓住一旁的门框死活不肯走。 床那边,蔡金山一声惊呼:“老爷!” 孙氏和锦曦同时撒开n朝床边冲去,呕吐完了的梁愈忠两眼一翻,仰背倒在床上,一张脸面如金纸。 “曦儿爹啊……”孙氏嚎啕一声,扑倒在梁愈忠身上,也跟着昏死过去。 “小姐,庆阳小子动身去镇上了……唉呀妈呀,这是啥怪东西呀……老爷,夫人,这都是怎么啦……” “董妈,快过来把我娘扶去我屋里!”锦曦急道:“阿财,你去屋门口守着,别让二小姐他们进来!”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蔡金山在床边照看梁愈忠,锦曦抹了把泪,舀起扫帚和簸箕将床前的一片狼藉简单清理了一番。 她从未见过这样惊骇的场面,那些怪东西离开了梁愈忠温暖的身体后,在地上挣扎了没几下,基本都已经僵死掉了。混合着其他污物,一条条或是卷缩或是僵直着,好几回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文鼎那边听到了风声,让阿贵推着也来了东厢房。 “是蛔虫。”他打量了一眼锦曦手里簸箕里的东西,沉声道,冷峻的脸上,神色颇为肃然。 “蛔虫?”锦曦愕然,蛔虫不都是白色的么?这些,从形体来看确实像蛔虫没错,可是却都细如丝线,且颜色颇深,跟锦曦印象里的蛔虫有些诧异。何况,蛔虫难道不是从下面随着污物排出?也能从口里而出? 文鼎目光继续停留在簸箕里的污物上,沉声道:“这些蛔虫显然是孵化出的幼虫卵子,刚刚拔条生长,尚未长成熟虫。” 锦曦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胃里面一阵翻涌。 “蛔虫的颜色,有点奇怪……”文鼎喃喃了句,坐在轮椅上眉头微微皱起,扫到锦曦伸手捂嘴的动作,文鼎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对她道:“你去看看你母亲,这里我看着,等会大夫来了你再过来。” 锦曦放下手,看了眼床上重新陷入昏迷中的梁愈忠,摇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 屋里门窗都是关着的,光线暗淡,加之锦曦忧心如焚,也没太去多加留意文鼎此时的神态。 “文大哥,这屋里空气混浊,我要照看我爹,顾不得你。你还是让阿贵陪你回屋去吧,等回头大夫来看过,我再让人告诉你消息。”锦曦道。 文鼎点了下头,看了眼床上已然没有知觉的梁愈忠,又看了一眼锦曦身后垂手而立的阿财,阿财抬眼看过来,朝文鼎做了个让他安心,他会照顾小姐的眼神。 文鼎微微额首,这才跟阿贵抬了下手,阿贵赶紧将他推出了屋子。 “少主,今日风大,我们回屋等消息去吧?”出了屋门,文鼎做了个停下来的手势,阿贵低声劝道。 “就在这里等。”他沉声道,抬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东厢房那扇紧闭的屋门。 董妈留在隔壁照看孙氏,简氏拢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蔡庆阳去接郑大夫了。阿财出门端来了热水,锦曦撸起袖子,给梁愈忠拧了帕子擦拭去脸上的污渍。一边竖起耳朵扑捉外面的动静,只希望能早一些听到蔡庆阳的声音。 比锦曦预期还快得多的是,院子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锦曦放下帕子起身就冲过去拉开了屋门,正好瞧见蔡庆阳风风火火的朝着内院的东厢房而来,身后还领着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子。 锦曦没功夫去打量和理会那面生的年轻男子,只扫到蔡庆阳身后并未跟着郑大夫,很是惊诧。 “庆阳哥,郑大夫人呢?”她迎过去急问。 “小姐,没去成镇上,走在半路就遇着阿旺兄弟和这位文大夫,说是文兄弟专门请过来给老爷瞧病的……” 文鼎请来的文大夫?锦曦更加惊愕,目光随即落到蔡庆阳身旁的这个面生的年轻人身上。 “在下文卿,乃文鼎挚友,祖上三辈都乃医者。”来人微微拱手,曼曼一笑,开门见山道。 他肤如凝脂,眉若远山,眼若秋水,琼鼻朱唇,端得是生了一副比女子还要俊秀的面容。 若不是他一身宝蓝色长袍,做男子装扮,说话间有着很明显的喉结,锦曦当真要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祝英台了。 不过,俊俏归俊俏,但是这人的身上,却没有女子的那种阴柔之气。举手投足,撩发擦手之间,颇有一份洒然。倒真是应了玉面公子那句话。 “文大夫安。”锦曦朝他侧身施礼,目光落在他腰间佩戴着的那只鸳鸯戏水的香囊上面。 “姑娘不必多礼,敢问病人在哪里?”文卿直接问道。 “文大夫这边请!”锦曦道,转身领着文卿朝东厢房疾步而去。 “少主,不如我们也进去瞧瞧?”阿贵推着文鼎从大槐树后面转出来,望着那半开的屋门低声询问道“算了,有文卿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走,送我回屋。”文鼎道,一直紧绷着的冷峻面容,稍稍轻缓了几分,眼睛缓缓闭上。阿贵无语,沉默的推着文鼎朝着前院而去。 后院这边的东厢房里,文卿一撩衣摆,侧身坐在床边,正跟梁愈忠那把脉。把过了脉,又翻看梁愈忠的眼皮和舌苔,末了,还从随身携带的一只药箱里面,舀出一把造型有点奇怪的东西,一端塞在他自己的耳朵里,另一端包着一圈圆形透明状皮质的东西,则贴在梁愈忠的胸腹间,反复的按压着。 孙氏已经苏醒了,听到大夫正在给梁愈忠诊断,赶紧由董妈扶着赶过来了。 屋子里的人谁都不敢出声,一个个眼睛追着这位比女人还要好看的年轻大夫手里奇怪的东西看。 锦曦微眯了眯眼,文卿这手里的玩意儿,怎么跟现代的听诊器有些相似呢?虽然材料不同,可瞧他这一系列检查和诊断的手法,真是跟现代门诊里那些医生相似极了。 莫不成,重生穿越这样诡异的事情,不止发生在她身上,这位文卿大夫,也是一位幸运儿?锦曦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文卿这时候收了一切诊断工具,将梁愈忠的手臂重新塞回了被褥里,这才转过身来,目光在你面前站着几人身上扫过。 一脸肃色的蔡金山父子,满面焦心的董妈,头发散乱双眼红肿的孙氏,以及身子单薄面容憔悴的少女。从每一个人的神态看,都像极了病人的直系家属,但是有些话,他要跟能做主的直系家属说。 “敢问谁是夫人?”文卿问。 “我是。”孙氏忙地上前一步,紧张又期望的看着文卿,突然,又把锦曦给拉到身边,她担心自己听不懂大夫的话,遗漏了什么。 “他是我爹,敢问文大夫,我爹到底是啥病?”锦曦轻捏住孙氏发抖的手,转过脸来问道。 “乃中运不健,气滞湿困。”文卿沉吟道。 这些行话,屋里人没一个能听懂,锦曦追问:“那,如今该如何治呢?” “需解表化湿,理气和中。”文卿答道。 屋里的人再次面面相觑,还是没听懂。 锦曦微微皱了下眉,将前面李大夫和郑大夫开的诊断书和药方子递给文卿,并将梁愈忠吃过那两种药后,发生的不良反应如实说了。 是爹,不是小白鼠,可不能让这些大夫们一个个的舀来练手。 他只略扫一眼,便还给锦曦,道:“前一位乃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后一位的诊断跟我如出一辙,不过,他却忽略了另一突发症状。” “何症状?”锦曦追问。 “蛔虫钻孔。”文卿道。 孙氏和锦曦同时想起梁愈忠先前吐出来的,那些米线一半的怪东西,面色再次惊变。 “文大夫,这人的肚腹里面,怎么会生那种怪虫子呢?”孙氏惊恐问道。 文卿职业化的淡淡一笑,移到一旁的桌旁坐下,锦曦早已准备好笔墨纸砚在那。 他素手执笔,轻描淡写道:“这没什么稀奇,我们每一个人的肚腹中,但凡摄入……呃,进食了过量的生冷之物,便易生长那种蛔虫。” “啥?”孙氏惊得脸都白了,说话舌头打结“那,那我家曦儿爹,肚腹中的内脏该不会被那些怪虫子给吃空了吧?” 董妈和蔡金山他们,也是一个个初听到这样的恐怖事情,一个个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就连阿财都忍不住眉头皱了皱。 文卿讶异挑眉,随即淡淡一笑着摇了摇头,提起笔来,开始写方子。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曦儿爹吧!我宁愿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情……”孙氏眼泪涌出来,把文卿那淡淡一笑理解成他的默认,越想越怕,竟要给文卿下跪。 文卿身手倒是敏捷,一个起身,身子一转,一把就将孙氏给捞了起来,而另一手上的毛笔,竟没有半点墨汁溅落。 蔡庆阳在一旁看得张大嘴巴,锦曦也留意到了这个,显然,这也是一个练家子。阿财倒是没什么惊诧,文卿的身手在山里,可是少主亲自传授的,能不好么! 他道:“我乃文鼎挚友,是他传信让我过来相助,我尚且不知你们与文鼎间的渊源,但只要是文鼎让我相助的,我必定鼎力相助,不求回报。” “娘,你莫担心,有文大夫在,我爹定然会没事的,你安心坐下,别耽误文大夫写药方子。”锦曦道,又跟董妈叮嘱:“董妈,你快些扶我娘去床边坐下休息。” “诶,夫人,咱这边坐着。”董妈赶紧扶着孙氏坐到了床边,孙氏抹着泪为梁愈忠将被子拢紧。 桌子这边,锦曦看着文卿在面前的纸上,极其潦草的写下了大半张的药材名称及其斤两。锦曦再次眯起了眼,不管是李大夫,王老大夫还是郑大夫,那开出的药方子,锦曦即便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材料,但药材的名称终归是认得八成的。 这位年轻的文大夫倒好,写出的药方子,锦曦眯酸了眼也认不出几味。这一点,倒又跟现代的某些医生作风相似,写字都带着加密呢! &nb sp;“令尊如今体内蛔虫尚未清除,这三日可小饮一点米汤面汤,切不可进食半流质及硬物。不止肠胃囊括不住,还会触动蛔虫频频活动,若是被蛔虫钻破了胆囊,就有些棘手了。”文卿举起自己写好的满满一张纸的药方,对着上面稍吹了几口气,好让墨汁快些风干。 “照着这上面的药方子和剂量来抓,回头交给我来调配。这几日我会在府上多叨扰几日,不会给诸位添扰吧?”他把药方交给锦曦,淡淡一笑,转头问孙氏道。 “文大夫说的哪里话,怎么会呢?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正抬头看药方的锦曦闻言,抬起头来,极是真诚的道。 “摒却文大夫你是我爹的救命大夫这层恩情不说,就冲着你跟文大哥是挚友,只要你不嫌弃我们这乡下地方简陋,想住多久都成!”孙氏也忙地赔着笑道。 文卿点了点头,起身看了一眼梁愈忠,又探了一下他的脉象,点了点头,从袖子底下取出一只白色小瓷瓶,递给孙氏道:“打来一盆温水,将此药水滴几滴在水中,用药酒给他搽一遍身子,夜里自然会醒来的。” 孙氏如获至宝的双手捧着那小瓶子,感激的不得了,董妈立刻拔脚就去灶房准备热水去了。 文鼎又看了眼站在锦曦身后的阿财,一扭头,道:“这边事情都处理好了,这下你该带我去会会他了吧?” 阿财下意识抬眼看向锦曦,文卿踏出一步又收回脚来,目光略带讶异的在阿财和锦曦的身上掠过。 “阿财,文大夫是贵客,你只管待我好好招待人家,快些去吧!”锦曦把目光从药方上收回来,朝阿财点了下头,轻声道。 文卿听到锦曦叫‘阿财’为‘阿财’时,眼皮明显调了下,嘴角有点微微翘起。 阿财没啃声,目光又在锦曦手里的药方子上扫过。 锦曦恍然,微微一笑,道:“没事,我等会随庆阳哥一道去镇上,你赶紧带文大夫去跟文大哥叙旧吧,这里的事儿,我们忙得过来。” 阿财这才垂了下眼,转身领着文卿出了屋子。这边后面,锦曦将梁愈忠和孙氏一并托付给蔡金山,自己则赶紧随蔡庆阳一道出了屋子,赶紧去镇上抓药。 绕过前面的照壁,文卿一手勾住阿财的肩,一改先前在东厢房时淡若熏风的医者风范,变得有些痞子气且吊儿郎当。 “我说小财子,还当你是块木头,你行啊你!”文卿勾住阿财的肩,嘻哈道。 阿财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别跟我这装了,你方才瞧那乡下小妞那眼神,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呢!”文卿挤眉弄眼了几下,换到阿财的另一边压低声打趣道:“快跟我说说,你这闷声不做的烂木头一块,是咋样把那乡下妞给钓到手的?” 阿财脚步一顿,这下,他听明白了。 不由分说,抬手就朝文卿的胸口捅出一拳。文卿没防备阿财会突然进攻,但习武之人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微微侧身。 没想到阿财还留有后招,先前捅出去的那拳是虚张声势,后面这一拳才是真招,一拳头就砸在文卿的左眼上,当下就又红又肿。 “这是对你口无遮拦的警告!”阿财重哼一声,抬脚头也不回的走开。 后面,文卿抱着脸蹲在地上,龇牙咧嘴:“死木头,烂木头,见面就偷袭,打人还打脸!不晓得我这脸比命还打紧么?看我等会告诉他,让他惩罚死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是穿越同行吗? 前屋西厢房中。**********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阿贵第三回将文卿面前的茶杯,续上水,然后垂首立于一侧,安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文卿再次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看到床上合衣靠着,双目假寐的那张冷峻面容,文卿跺了跺脚,上前去聊起袍子,坐在床侧,比女人的唇瓣还要娇嫩的粉唇撅起来。 “诶,我说凌哥哥,人家得到你那只屁鸽子,大老远从山里巴巴的赶来给你助阵,你倒好,见了面除了问几句山里的事儿,问一下那梁大叔的病情,就半句关怀我的话都舍不得?” “你也不问问我这一路上跑累死了几匹马?甩了几拨跟踪者?” 文鼎微微睁开眼,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淡冷沉,只道:“你这不好好坐在我面前么,还问那些做什么!”说完,又要闭目养神,被文卿给拽住。 “诶,凌哥哥,你什么意思嘛?你瞧瞧我这张脸,我这熊猫眼可都是被阿财那呆木头给打的呢,你可得为我做主!”文卿一手拽着文鼎,一手指着自己的左眼,委屈的嚷嚷起来。 早在文卿骂骂咧咧进屋的时候,文鼎和阿贵都瞧见了。前者是不屑去问这些碎事,后者是忌惮文卿公子的古怪脾气,不敢过问。这下子好了,文卿自己说出来了,竟然是阿财给打的。阿贵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阿财那小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招惹谁不好,竟把素来以容貌为傲的文卿公子给打成这样? 文鼎也稍稍惊讶了下,打量了一眼文卿颇为滑稽的左眼,冷峻的神情稍稍柔和了几丝。 文卿心里乐了几分,脸上露出欢悦的神情,故意抚着自己的左眼装可怜。 文鼎调换了个坐姿,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问道:“阿财的脾性我清楚,必定是说了什么让他忌讳的话。对么?” 文卿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在床前气鼓鼓的走过来又走过去,玉面上浮出几分怒色,更添迷人风采。 “那小子见色忘义,也不想想那会子他受伤,是谁给他刮骨疗伤的!对我这救命恩人痛下黑手,回头看我不给他饭里下泻药,毒不死他!”他磨牙擦掌道。 阿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在山里的时候,文卿公子这背后小人的招数,可是让很多兄弟苦不堪言。自己也是其中之一,阿财这下真惨了! “见色忘义?阿财可不是那样的人,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文鼎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的道。 “怎么就不可能?凌哥哥,你可千万别被那小子给蒙蔽了。你当时不在场,你是不晓得那小子瞧那乡下妞时那眼神,就跟,就跟……”文卿大大咧咧道。 “什么乡下妞?到底跟什么似的?”文鼎有点不耐烦的催问,文卿说话一贯疯疯癫癫,文鼎早已经习惯了将他的话当做笑谈。 “就跟,就跟我瞧你似的!”文卿嬉皮笑脸的凑上来,道。 又来了!文鼎沉下脸来。 阿贵在一旁抿着嘴偷笑,山里的兄弟们都敬畏少主,少主对大家也都是从来说一不二的威严。但是,这玉面公子文卿,却是个例外。 他不仅从不畏惧少主,相反,还最喜欢跟少主这腻歪。少主也从来不会跟文卿公子动气。 文鼎皱眉将凑到身前的那张扩大的,比女人还要妩媚妖娆的玉颜给推开,道:“好好坐着说话!还有,什么乡下妞?你给我好好把话说清楚,一个字一个字的掰!” 文卿撇撇嘴,坐了回去,兀自道:“还能是哪个乡下妞?自然是你让我救治的那个梁大叔家的闺女啊!” 文卿为了抹黑阿财,再次绘声绘色的将当时阿财用眼神询问锦曦的场景,以及在照壁处阿财的举动,添油加醋的给说了。 阿贵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大嘴巴看向床这边,心里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不会吧,阿财那小子不会傻到当真喜欢小姐吧?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敢跟少主抢着喜欢小姐?阿贵不由将眼神瞧向文鼎。 少主先前还略带着倦意和慵懒的眼神,陡然间就恢复了清明和警觉。 “这院子里住着三位姑娘,两位是梁大叔家的,还有一位是蔡管家的孙女。你说的那个,到底是谁?”文鼎盯着文卿,沉声问道。 “我也不晓得是三个乡下妞中的哪一个,不过我去时那屋里就一个乡下妞。个头嘛,大概这般高……”文卿说着,抬手在自己下巴的地方随手比划了下。 “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不过却算不得什么大美人。我听见阿财叫她小姐来着……” 阿贵惊得下巴擦点掉到了地上,再也不敢偷窥文鼎的面色,赶紧把头使劲往下垂。 文鼎紧绷着一张脸,冷沉的眼底,有不知名的危险的暗流在涌动。 文卿瞧见文鼎陡然间就冷下来的眼眸,心里一喜,凌哥哥嘴上否认,其实心里是在意自己的。瞧瞧,他搁在被褥上的一双手,竟然都紧握成拳了。 文卿目的达到,心内的郁火散去,也没当真想过要处置阿财。伸手覆上文鼎的手,忙地改口道:“凌哥哥,你也别太气恼,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说来说去,我也有错,明明阿财在意那乡下妞,我还故意调侃他,挨他一拳也不妨事!” 瞧见文鼎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相反却更黑了。文卿心中一动,继续劝慰道:“哦,我倒忘了你治下甚严,是不准许属下轻易谈情说爱。不过,这话又说回来,阿财那小子口味虽说有点独特,喜欢个乡下妞,可那乡下妞倒也不算太赖,至少说话吐字落落大方,不像那种不敢见世面的土丫头……” “够了。”文鼎的脸色铁青,线条利落的冷峻脸庞上,如同凝结了冰霜。 文卿吓了一跳,还真没瞧见过这样的他! “凌哥哥,你别这幅样子嘛,有道是儿大不由爷,阿财若是喜心喜欢那乡下妞,你就成全了吧……” “闭嘴!”文鼎的拳头已经握到发白。 文卿吓得从床边弹了起来,“我瞧着他们两人站在一处,那小眼神还真蛮登对的呀……” “滚!”文鼎突然一声暴喝,文卿吓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扶住桌子站稳。 “好好好,我滚我滚,你别再气恼了啊,你那腿伤还没好呢……”文卿说着,赶紧脚底抹油的跑出了西厢房,后面紧跟着抱头鼠窜的阿贵。 “阿贵,去传阿财进来!”身后,传来文鼎的冷喝。 …… 锦曦和蔡庆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镇上,发现长桥镇的五家和药房,有四家都闭馆回家过年去了。 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家药行抓药,但是药方子上还有三味药,药行缺货。 想到家中床上还昏迷不醒,正在等着药石救治的爹,锦曦的心里如同有一万只虫子在啃咬,急得恨不得抓敢挠肺。 两个人站在茫茫大街上,真是一筹莫展。当时锦曦就想,若是眼前有人能出售她那几味缺失的药材,哪怕要她出十倍二十倍的钱,她也二话不说! 最后,锦曦痛下决心,抄小路去了临近的枫林镇 好不容易在一家药行里,终于配齐了。茶水都没地方喝一口,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长桥镇。 当两个人回到金鸡山村的家中时,已经到了下昼,最多还有一个时辰,日头就要落山了。 蔡庆阳将马车送去了侧院喂草料和水,让奔波了大半日的马儿也好好歇息喘口气。这边锦曦拿着一摞药材,脚步不停的小跑进了院子。 路上遇到蔡管家,得知梁愈忠擦过了文卿大夫给的药水后,晌午的时候已经苏醒了。这会子情况还算稳定,并且出现早上那样的呕吐状况。期间,文卿大夫还过去查看了两回。 锦曦这半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稍稍松缓了些。 “喂,阿旺,你是怎么混的?不过才离开山里两年多,就把一条左臂给混没了?”照壁处,一袭飘逸蓝袍,墨发高束头顶,在前额留了一排细碎留海的玉面公子,自然就是文卿了。 而边上那个苦着脸的独臂人,自然是阿旺。 “喂,独臂阿旺,只要你把凌哥哥跟这梁家人之间的渊源告诉我,我答应回山后,给你弄一条比从前那手臂,还要健硕一百倍的假肢给你,如何?”文卿把手搭在阿旺的肩膀上,压低声谈条件。 阿旺听到这个,显然有点心动,面前的这位玉面公子,可是山里出了名的鬼医。他的治病手段,跟一般人不一样。以前山里有位兄弟断了条腿,文卿硬是给那兄弟弄了一条以假乱真的腿来! “我要麒麟臂!”阿旺环目四下,也压低声道。 文卿夸张挑眉,用力一拍阿旺的肩,“兄弟,你没搞错吧?麒麟臂那玩意儿是存在于传说中,你懂啥叫传说不?那就是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还真当自个是步惊云?” 阿旺耷拉下脑袋,一脸郁闷。 “文大夫,正要去找你,原来你在这啊!”锦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文卿和阿旺一齐扭头,瞧见锦曦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过来,两只手里各拎着一摞药。 “这是你要的药,都给抓来了,文大夫,你瞧着这药该如何吃?”锦曦站在文卿跟前,恭谨的问道。 文卿伸手接过那两包药,大概看了一眼包数,点了下头,对锦曦友好又带着一点心虚的笑了下,道:“你爹不需要吃药,这些药我等会拿去研磨成药粉,然后搓成一只只蚕豆大小的药丸子,如此好方便吞服,又能提纯药中精华!” 锦曦眼睛眯了眯,文卿大夫原来是要自己炼药,还能这样人性化的设想。果真是文大哥请来相助的,就不是一般人。 “如此,那便有劳文大夫了。若是有何吩咐,只管开口就是!”锦曦感激道,弯身又施了一礼。 “梁姑娘切莫这般大礼,医者就,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乃是天职所在。呃,那我先行一步了,回见!”文卿说完,拎着两摞药一眨眼的功夫就闪人不见了。 “阿旺,你有没有觉着,文大夫跟我笑时,眼底好似有点心虚慌张的模样,难道是我眼花错觉?” 锦曦望着文卿离去不见的地方,自言自语嘀咕了句。一旁的阿旺听了,脸颊抽了下,能不心虚嘛,先前跟少主那说了一堆小姐你跟阿财的事情。还鼓动少主做主给你和阿财牵红线来着呢…… 这些话阿旺只敢在心里嘀咕,却不敢当着锦曦的面说出来。 “呃,是么,我倒是没有瞧出,应该没有吧……”阿旺打着哈哈道。 锦曦收回目光,点了点头,看着阿旺若有所失的样子,不由问道:“老远就瞧见你跟文大夫在这边又说有笑,一副很投缘的样子呢!” “啥投缘啊,他笑话我呢!”阿旺郁闷道。 “哦,此话怎讲?”锦曦不免多问了一句。 阿旺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憋了好一会儿也挤不出一句话。 锦曦抿嘴一笑,也不追问,转身欲去后院看爹。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阿旺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她一句:“小姐,步惊云是哪个?他是不是有一只麒麟臂,还很厉害?” 锦曦脚步猛地刹住,这个人名好熟悉,脑子里调动所有记忆,然后眼前一亮,心里却猛地一震! 她转身问阿旺,心跳已经抑制不住的狂跳了起来。“谁告诉你这些的?”她问,自己都能察觉出声音在隐隐发抖。 “是,是文卿大夫,他就是这样打趣我得!”阿旺迷惑道。 锦曦点点头,再一次转头望着文卿离去的方向,心都差点要跳出嗓子眼了。 老天爷,可不会这么巧,这趟穿越之旅竟然碰到了同行吧? 阿旺见小姐这幅样子,在边上唤了两声,都没有反应,挠了挠头,嘟嘟囔囔着下去了。 锦曦强行让自己的心平稳下来,径直去了后院。 东厢房里,梁愈忠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床边,老梁头,梁愈洲,梁礼胜,大牛,春柱,全都在。一屋子人坐在床前的桌子旁。大家先前都已经听过了孙氏讲诉上昼蛔虫的那一幕,一个个脸上都是后怕和担忧的神情。 老梁头端了把凳子坐在梁愈忠的床前,老眼浑浊,眼角有明显的湿痕。 锦曦进屋的时候,正巧赶上老梁头一双枯树皮似的老手,正紧紧握着梁愈忠的手,声泪俱下的道:“老三啊,爹可惜不能替你受这趟罪啊……儿啊,你受苦了,遭罪了啊……” 崔喜雀和桃枝则陪着孙氏坐在另一边靠墙壁的高凳上,低声安抚着孙氏,孙氏不时垂头抹泪。 很快,文卿那边便打发阿贵给梁愈忠送来了三颗蚕豆粒大小的药丸,并嘱咐梁愈忠用稍凉却的热水的吞服。 锦曦将那药丸放在鼻息间嗅了嗅,果真跟现代那些打蛔虫的药丸气味相似,然后服侍梁愈忠吞服了。 “这眼瞅着还有三四日就要过年,家里豆腐没有打,麦芽糖没有熬,年货也没怎么筹备。我还折腾出这档子事情来,连累大家伙,一家老少都不得安生……” 梁愈忠吞下药后没一会儿,肚腹中那种难受的感觉,稍稍得到了缓和。但是他说话还是很虚弱,一句话说出来,声音很低,且中间还要停顿好一会儿才能接着往下说。 锦曦拿着空碗转身放回桌子上,想起以前梁愈忠那洪亮浑厚的嗓门,鼻头就忍不住发酸。 “三哥,这些事儿你甭操心,只管安心养病。先前过来这一路上,我和胜小子已合计过了,明儿咱三家的豆腐一块打,后日咱三家的麦芽糖一块熬!”梁愈洲站起来大声道。 梁礼胜在一旁跟着点头,道:“没错,就这么着。” “三嫂,我们熬制麦芽糖的功夫,怕是远不及三哥和你,你莫嫌弃就是了,将就着熬些,过年应景呗,孩子们也不眼馋别人家的!”崔喜雀笑着道。 梁愈忠和孙氏动容的看着他们,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梁头也是满脸欣慰的对梁愈忠道:“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经,就该如此相互帮衬!老三,你就别推辞了,你平素也帮了他们那么多,这回就让他们也回帮你一回!” 梁愈忠又动容的看向老梁头,汉子苍白的脸上难掩愧疚。他想到了前段时日,他对眼前的这个老者刻意的冷落…… “爹,儿子对不住你老,不该那样跟你赌气……”梁愈忠眼眶泛红,哑声道。 老梁头连连点头,伸手按住梁愈忠的手,也是老眼泪奔,颤声道:“儿啊,啥都甭说,爹怎么会跟你较真呢,咱是亲父子啊!” 梁愈忠羞愧的点头。 老梁头又将目光环视屋里的其他人,声情并茂的道:“还有你们这些我的子子孙孙们,一个个都能好好的,我就知足了。这大把年纪,也没啥可图的,哪怕现在就让我闭眼去见你们娘,我也乐意……” “爹,你也不能说傻话,我们没了娘,不能再没了爹!”梁愈洲也被感动了,沙哑着嗓音道:“虽说分家了,可只要有你在一日,咱这个大家族就有一个主心骨,你老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着我们一个个……”rsl3l4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过大年 对症下药,药到病除,梁愈忠的病就这样在文卿大夫的精心调理下,起色明显。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三十日。 早上起来就没出日头,天空阴沉沉的,北风很大。 早饭后,已经康复了的梁愈忠,正和蔡金山在后院的饭堂桌子上,清点等会上昼去后面山上上坟的祭品。 香纸炮仗,茶水糕点,饭菜鱼肉,每一样都用小碗盛着,层层叠叠,摆在一只篾竹编织的椭圆形箩筐里。 孙氏在一旁忙着帮锦曦和锦柔系披风的带子,一边叮嘱着等会去山上上坟的注意事宜。 一切准备妥当,老梁头那边派了梁礼青过来问话,梁愈忠带着锦曦锦柔姐妹从家中出发,蔡金山拎着箩筐跟在后面,四人朝着村里而去。 老梁头和梁愈洲他们都已经等候在大房的堂屋里,看三个房的人都到齐备了,老梁头打头阵,带着一众儿孙孙女们穿过村子,朝着后面的山中而去。 这个时候的山上,早已褪去了那份青葱,入眼处皆是草叶凋零的凄黄之色。漫山遍野的枫树,都秃了树干,腐叶落了厚厚一地。 老梁头一路看来,对有一座山坡上那漫山遍野的红色松毛,很是眼羡。 锦曦和锦柔拉着手紧跟梁愈忠身后,一行人在山间路上,不时还能遇到同样进山上坟的同村人。山里远远近近,都会不时响起噼啪的炮仗声。树梢上,不时有黑色的鸟雀扑扇着翅膀,被惊飞了。 老梁家是在老梁头的时候搬迁来金鸡山村落脚扎根的,祖上的坟茔都没哟迁移过来,除了老梁头自己的亲生爹娘外。 老梁头先是带着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两个孙女,给他自己的爹娘上了香,摆了祭品,放了炮仗,大家都跪了拜了磕了头才作罢。 做完了这一切,老梁头带着大家伙移到旁边二十步开外处。一座新坟跟前。老梁头矮身在那坟头边蹲了下来。一只枯枝般的手,抓了一把那坟头上的一捧土,在手里捻着,不吭声。 不同于在之前那两座坟前。梁愈洲还跟粱礼胜说笑。到了眼前这座新坟前面。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因为,眼前的这座坟茔,是谭氏如今的归属之地。 锦柔挽着锦曦的手。姐妹俩安静的站在附近一颗野栀子花树边上,看着梁愈忠他们将各自箩筐里的祭品东西,一样样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在谭氏的坟前摆了一长排。 “老婆子啊,今个过大年,你一个人在那边……别苦着自个,啊!”老梁头又抓了一捧土,一点点洒在谭氏的坟前。 风从山林里吹过来,拂过光秃秃的树梢,将老梁头的声音带得有些飘渺。 “娘,儿子们,来瞧你了,这些吃食,都是你平日最喜欢的,你老,每一样都尝尝……回头想吃啥了,短缺了啥,给儿子托梦……” 梁愈忠跪倒在地,膝盖下面顶着凹凸不平的小石子,埋下头,声音沉闷哀伤。 梁愈洲摆好他带来的祭品,也跪到梁愈忠身侧,抬头盯着坟头的方向,好像要穿透那厚厚的黄土直视里面的人,大声道: “娘,儿子要跟你报喜,喜鹊,你四媳妇,又要给咱老梁家添丁了,临盆的日子,在明年四五月份,正是割菜籽的农忙季。等喜鹊生了,甭管是男是女,儿子都给娘头一个送糖面来……” 梁愈洲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了,也说不下去了。 粱礼胜耷拉着脑袋蹲在那里,将手里的草纸一张张点燃,用力的吸着鼻子。梁礼青一双眼睛四下乱瞄。 “走,咱也去爹那边跪着。”锦曦低声跟锦柔道,拉着她小步移过去,在梁愈忠身后并排跪了。 那边,蔡金山将几家带来的炮仗,甩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枝上,然后开始点燃。 炮仗的轰鸣将这附近一带的鸟雀全给惊动了,锦曦锦柔皆垂下头,但还是有不少炮仗的碎壳飞溅而出,落在头上,身上肩上。炮仗声中,老梁头哀哀的哭声在风中断断续续的传来…… 下山的路上,老梁头跟大家伙提到了一事,那就是关于谭氏三年后动土迁坟的事情。 锦柔悄声问锦曦:“不都是说入土为安么,爷咱还张罗着要给奶迁坟?” “因为咱奶是死于非命,三年一过,得动一动,挪个地方再葬。”锦曦低声道。 锦柔似懂非懂,没再询问。快到山脚下的时候,迎面又遇到了三三两两村里上坟回来的人,大家在路边歇息说话。 老梁头也让大家伙坐下歇息片刻,跟村人坐在一块,大家都是说着过年的话。先前在谭氏坟前的悲伤心情,经过一番说话谈笑,皆冲淡了不少,老梁头又重新拿出随身携带的那根旱烟杆子,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众人在青石巷子口分开,梁愈忠跟梁愈洲他们约好了年夜饭后,再串门拜年,便各自家去了。 “姐,你晓得不?文大哥作画可好了,他画的那梅花,一朵朵那跟真的似得呢!”过塘坝的时候,锦柔跟锦曦低声却又雀跃的说道。 “嗯,是么!”锦曦笑着应付,文鼎的画技栩栩如生,她早就见识过了,在她瞧见他画的那些她自己的画像的时候。 “你前几日在梅花树下缠着他,就是为了要他给你画像?”锦曦笑问。 锦柔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随即有点失落的道:“嗯啊,可文大哥不给我画。” “为啥不给你画?”锦曦问。 “他说他只会画花鸟树木,不擅长画人。哎,没法子,咱也只得算了呗!”锦柔道。 “哦,这样啊!”锦曦口里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哎,也不晓得文大哥是当真不会画人,还是不想被我扰了。你说,他能把梅花画得跟真的似的,咋就不会画人呢?我们做针线活计,那不是花鸟虫鱼一齐来的么?”锦柔一路叽叽呱呱道。 锦曦一路微笑着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很快就到了家,蔡庆阳手里捧着厚厚一摞的黄色对联,文芸手里端着一盆浆糊,阿财踩在一把木梯子上,正在给院子门口的门楣上张贴对联。 将去年贴的那些残存的红色对联撕下来,刷上一层浆糊,然后贴上黄色的对联。 因为谭氏是今年过世的,所以这过年老梁家上下,所有的门楣上都不能张贴红色,等出了三年,方能张贴红色。 “曦儿柔儿,你们把这箩筐带进院子里去,跟你们娘说一声,说我在这贴春联!”梁愈忠撸起袖子,过去扶住阿财踩着的梯子,开始忙活起来。 “姐,我也想留下看贴春联。”锦柔道。 锦曦笑着道了声好,拎着空篮子和空碗进了院子。路经前院西厢房前面的那条鹅卵石小径时,锦曦脚步慢了些,侧首朝西面这边的厢房处投来目光。 西厢房并排的无间屋子的屋门,都是关着的。其中文鼎的那间,窗户微微支起,文卿大夫的说笑声,从里面隐隐传出。 好像是在跟文鼎说着从外面听来的趣事笑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还混杂着阿贵和阿旺的声音,锦曦没有听到文鼎的。 算起来,自己已经有五日没有去看望文大哥了,锦曦心里记得很清楚。 这几日为了梁愈忠的病,为了年事忙得再焦头烂额,去看望一个人,小坐片刻说几句话的功夫,还是能挤得出来的。 但是,自打那夜文鼎让阿财给送去那双带袜子的靴子和斗篷后,她就再没有去看望过他。 而那双靴子,她翌日从镇上穿回来后,也就当即换下了,并再没有穿过。 今日就是过年了,要不要过去看看他?锦曦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先去后院跟孙氏那回了话再说吧。 灶房里,孙氏,简氏正在为夜里的年夜饭上的菜肴做准备,洗菜切菜备在一旁。 董妈带着老三老四还有文安几个,在灶房和饭堂之间的屋檐下来来回回的戏耍。瞧见锦曦过来,老四赶紧丢掉手里的拨浪鼓,迈动着短短的小腿朝锦曦这边缓慢而又快速,灵敏却又笨拙的走了过来。 快要到锦曦跟前时,老四不小心踩到个小石子,身子往前一栽,就在差点就要摔个马趴的时候,锦曦小跑过来,伸手一把将他给捞了起来,并抱在怀里,轻轻抖着,另一手在老四的后背轻轻拍着。 跟孙氏那把梁愈忠的话给转达了,孙氏应了声,便丢开锦曦这块,一头钻进了灶房接着忙活去了。 “便便……”怀里的老四突然扭来扭去,锦曦手掌心托着的他的小屁股的地方,隐隐传来放气得震动。 锦曦呵呵笑起来,在他有点涨红的小脸上啄了一口,对董妈道:“我带老四去大解。” 说完,锦曦抱着老四朝着后院去了。等她抱着舒畅过后重新神采焕发的老四出来,董妈已经带着老三和文安离开了灶房门口。 “小四,大姐也带你去前院看贴春联啊!”锦曦逗着老四道,抱起他往前走去。 再次途径前院西厢房前面,西厢房的屋门嘎吱一声开了,文卿言笑晏晏的推着文鼎也出了屋子,正巧跟这边抱着老四的锦曦打了个照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年夜要解决的事情 三合一 “哥哥……”老四突然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朝着文鼎的方向奶声奶气喊了一声。 文鼎的目光投向锦曦这边,四目相遇,他的目光灼灼,一抹难掩的,似是久别重逢后的惊喜在眼中一闪而过。 锦曦的脸颊,就像是被一块烙铁给烫了一下,假装抬手给老四矫正头上的帽子,赶紧错开眼神。 她的慌乱和闪躲,没有逃过他的眼。他目中的灼灼也随即黯淡下去,再次恢复了沉寂。 “不要帽帽,要哥哥,要哥哥……”老四突然在锦曦怀里不安分的扭动起来,挣扎着要下地。 “小屁孩,这里可是有两位哥哥,一位比一位帅,你到底是要找哪位?”文卿呵呵笑着,推着文鼎朝这边走来。 锦曦抬头,朝文卿和文鼎那边投去一个笑容,垂下眼来将老四放到地上。老四脚尖刚一着地,立马迈开小步子朝文鼎那边歪歪斜斜走去。 锦曦不放心,跟在后面一步处,随时准备海底捞月,目光假装关注小四,偷偷从前面的一站一坐的两人身上掠过。 一袭银红色长袍,腰束白玉带,腰带下方坠着一只鸳鸯戏水的香囊。挺拔的身躯,披着白色狐裘,墨发高束的文卿大夫,飘逸俊秀,面若芙蓉。 他侧身站在文鼎身侧,笑容满面,如雪落梅花,美轮美奂,让见者之人皆眼中艳光四射。 在他身旁的轮椅上,文鼎一如既往的坐在那里。 一袭神秘墨袍。左肩处绣有一只展翅雄鹰,神秘中又添霸气。墨发披散在背,只从两鬓各挑了两束,在头顶用一根翡翠簪子定住。 脸部利落的轮廓,如神工巨匠手里的刀斧雕凿而成。眉眼冷峻,五官俊美,双目间似乎蕴藏着一股清冷的锐气。 纵然只是沉静的坐在那里,但是,那股与神俱来的尊贵傲然之气,却是无法让人忽视。 纵然身边站着文卿这样一颗璀璨明珠。但是。文鼎的气度和风华,却是不能被比压下去的。相反,文卿倒成了他的陪衬。愈发将缠绕文鼎周身的那层神秘清冷,而不失尊贵的霸气。衬显的意味分明。 如同他扑朔迷离的身世般。让人一眼看去。就很难再将双目从他身上挪移开。 不得不承认,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他的那些经历淬炼,文大哥身上那种吸引女子芳心的魅力。越发的挡不住。 锦曦垂下双目盯着脚前的地面,不敢再多看。 文鼎看到小四走近,脸上的冷峻一点点褪去,浮出浓浓的温柔之色。 文卿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文鼎的身,自然将他这种神情的转变看在眼底,心内不由狠狠惊讶了一把。 原来,凌哥哥也会流露出这样温柔的一面啊,不是对着什么样勾魂摄魄的大美人,而是对着一个一岁出头的小屁孩?没搞错吧? “哥哥,抱……”老四站到文鼎的轮椅前,小小的人儿仰着头,远远就伸开了双手。 文鼎微微一笑,做出俯身的动作,被文卿抢先一步拦在中间。 “诶诶诶,那可不成,这位哥哥腿受伤咯,可不能抱你这只笨重的小老虎。”文卿点着小四的额头,一本真经道。 转头又严肃的叮嘱文鼎:“你呀你呀,身上还有伤,可不能流失半分力气!” 小四不懂,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闪动着,又投向坐在轮椅上的文鼎,带点小委屈的模样。 “要,要哥哥,抱抱……”他再一次期待的伸开双臂。 锦曦从后面过来,扶着他的小肩膀蹲下身来,哄着:“小四乖,姐姐抱,咱让哥哥好好休息,去前面看贴春联,好不好?” “不好,要哥哥……”小四扭动着小身子道。 “来,哥哥抱。”文鼎挥开拦在身前的文卿,朝小四伸出双臂。 “诶,我刚叮嘱你的话,都是打了水漂么?”文卿气呼呼的叉着双手站在一旁瞪眼睛。 “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来,小四,到哥哥这来。”文鼎俯身,将小四一把抱起,坐到了他的腿上。 小四一坐到文鼎的腿上,就眉开眼笑起来。而文鼎显然也是很开心的,俯下脸来,两个人的额头碰在一起。 “文大哥,小四不懂事,你的伤势要紧,别啥都随他……”锦曦在一旁,看到小四这样腻歪着文鼎,心下颇为惊诧。不知何时这两人竟然关系打得这么好,但同时瞧见老四在文鼎腿上咯咯笑着,扭动的小身子,还是担心的劝了句。 “无妨,难得他乐意。”他淡淡道,继续逗弄着老四,眼也不抬。 锦曦笑了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俩亲昵。文卿将惊讶的目光从文鼎和小四身上收了回来,又落在锦曦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自打那日他在文鼎跟前,爆料出阿财和锦曦的暧昧事情后,文鼎不晓得招了阿财进屋去问了什么,总之,阿财似乎没受到什么惩罚。相反,文卿自己,倒被文鼎下了面壁思过的铁令。一连两日,除了每日必备的去内院为梁愈忠诊断,其他时间一律不准离开屋子。 这两日好不容易才解禁的,文卿就赶紧跑过来拍马屁了。 此刻跟这个叫做锦曦的乡下妞咫尺相遇,他自然要好好端详一番。 面前的这个丫头,根本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女,眉眼长得清秀,目光有神,但绝对算不得美人。 听说家里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开着几间小铺子,穿着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暴发户。相反,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裙子。腰间束着一条同色腰带,将那腰身勾勒的盈盈不足一握。 再往上……那小胸脯,应该是已经开始发育了,虽然算不上饱满浑源,但已经有了点味道。 阿财那小子,眼光还算不赖。 锦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小四和文鼎,自然就没有擦觉文卿的目光,以及他心里转过的念头。 一直在跟老四逗弄的文鼎,就像长了其他暗眼似的,突然轻咳了一声。文卿下意识扭头去看文鼎。正好被文鼎眼底一闪而过的森冷警告给震了下。 小四捧着文鼎的下颚,用小胖手好奇的摸着他下颚,文鼎收回目光,眼底只有一片温柔和宠溺。 “哥哥。这里长了好多小草哎……”老四奶声奶气的摸着文鼎的下颚。认真道。 文卿再次震住了。没搞错吧,凌哥哥的下颚竟然让这个小屁孩乱摸?天哪,是自己眼花瞧错了吧? 锦曦被老四这稚语给逗乐了。目光也落在文鼎的下颚处。 他的下颚处,果真冒出了一圈淡青色的胡茬。因为有了这些胡茬,让他的整体感觉和气质,跟从前那个清冷的少年,有了质的不同。 少年陡然就蜕变成了男人,冷峻的男人。锦曦目光微闪,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光亮。 倒是文鼎,却很淡定的抓住老四的小手,在他下颚上轻轻磨蹭了几下,轻声问道:“扎手么?” 老四点头,“扎,痛呢。” “男子汉不能怕痛,来,咱再扎一下?”文鼎鼓励道。 老四跃跃欲试,文鼎就又将他的小手搁在下颚处蹭了几下,麻酥酥的感觉逗得小四咯咯笑了起来。 “好玩不?”文鼎眼中含笑的问。 老四点头如啄米,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奶声奶气道:“我也要长小草!” 文卿又是哈哈大笑起来,锦曦微笑着在一旁摇头。 文鼎温和一笑,摸了下老四的头,道:“那就好好吃饭,等你长到哥哥这样大的时候,自然就长小草了。” “小屁孩,那可不是小草,那叫胡子。”文卿忍不住弯下身来,在老四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又问道: “胡子,那是男人的标志,人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男人自有蓄了胡子,那才叫真正的男人!”文卿大声道。 锦曦含笑看着文卿,留意到他在对老四说这些,老四这个年龄根本就听不懂的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是落在文鼎的脸上的。 锦曦目光闪了闪,文卿大夫瞧文大哥的那种眼神……想必也跟阿财阿旺他们那般,心底定然是极其崇敬文鼎的吧?锦曦如此想着,也释然了。 “你的小草呢?哪里去了?”老四似懂非懂的眨巴着大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文卿,突然问道。 文卿一愣,还没做出回答,老四歪着脑袋想了下,天真问道:“哦,你是我姐姐,姐姐不长草……” 文卿再次一愣,没有从老四毫无逻辑的话里听明白,一旁的锦曦终于捂嘴笑出了声,文鼎显然也听明白了老四的话,有点忍俊不禁。 “梁姑娘,你们笑啥呀,这小屁孩到底说啥呀?”文卿一脸莫名。 “没啥没啥,童言不忌。”锦曦笑着带过。 文鼎看向文卿,笑了下,道:“童真无邪。文卿,若想以后再不被人错当做女子,你就赶紧的把胡子蓄起来吧!” “啥?”文卿眼睛睁大。 文鼎微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帮小四把老虎帽矫正,手指轻轻刮着小四的小脸,他的小脸被北风冻得有点泛红泛紫。 “小四的脸有点冻着了,你赶紧回屋去给他调配一瓶搽脸防冻的药膏,临睡前就要用!”文鼎突然出声吩咐文卿。 文卿对文鼎的命令从来不会推诿,忙地道了声好。锦曦欣喜的看了眼兀自跟小四玩耍,眼也不抬的文鼎,又朝文卿微微欠身,道:“如此,便有劳文大夫了。” 文卿摆摆手,道了声:“好说好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弯腰装了一副羞怒的样子,在老四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小屁孩。你瞧清楚咯,我可是纯爷们!” 文鼎打开文卿的手,皱了下眉。文卿憋屈的走了,走出几步又转回身,对文鼎道:“诶,你刚不说要去看梅花么?我得去配药,要不给你喊阿贵过来?” 文鼎没有即刻出声,略有迟疑的抬眼看了眼锦曦,锦曦的目光却没有看自己,文鼎眼里又是一黯。正要对文卿道‘好吧。’ 锦曦却抢在前面出声了。 “文大夫。你只管去配药,我陪着文大哥去那边看梅花。”锦曦对着文卿的方向笑了下,道。 文鼎埋头继续跟坐在腿上的老四耍戏,虽然今日没有出日头。但是。这浑身上下。陡然就好像被灌注进了一汪暖流,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真是舒服。 “文大哥。我们去那边看梅花。”锦曦过来从后面扶住椅背,柔声道。 “嗯。”文鼎轻应了一声,轮椅下面的几只木轮子开始启动。 锦曦在照壁附近的一处避风,却又不阻挡看梅视线的地方停下来。她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文鼎和老四嬉戏,看他耐心的回答老四的那些幼稚的提问。 锦曦自问自己对待幼弟,已经算是有足够的耐心了。但是瞧见文鼎跟老四的相处,锦曦这才发现自己所谓的耐心,其实不过是对小孩子的耐心敷衍。而文鼎则不同,不论老四再如何吐字不清,前后逻辑混乱的说出一通话,文鼎都会很认真的应对,饶有耐心。 锦曦眼睛在面前这一大一小的两人身上留转,耳中听到这一问一答的好笑对话,嘴角忍不住微微抿起,脸上的神情是自己从未察觉过的柔和。 文鼎偶尔的抬眼,看到那少女恬静带笑的立在一旁,耐心的陪着。她脸上的笑容,直达眼底,没有半点敷衍。 他的目光投过来,跟她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她抿嘴淡淡一笑,随后再别开视线,脸颊上浮起的两片红润。 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的暗示,但是,少女脸上的羞涩,还是让他如梦初醒。 头顶依旧是阴沉沉的天空,但是他抬头望天,却隐隐瞧见一缕霞光从乌云后面射出…… 风从梅花树枝间拂过,落英缤纷,带来暗香浮动。 空气中流动着的,不止是醉人的暗香,还有一缕淡如熏风,飘忽难定,没法子言喻,瞧不见摸不着,却又隐隐缠绕的情愫…… 晌午饭大家伙都只是匆匆吃了几只茶叶蛋,垫吧一下肚子,还给夜里的年夜饭腾出空隙来。 下昼的时候,村口那边的土地庙前,已经围聚了成群结队的村人,老人,还有半大的孩童们。 妇人们都留在家中烧年夜饭,男人们则带着孩子,用托盘装着供品和炮仗香纸,去土地庙前烧。 梁愈忠和蔡金山,蔡庆阳去了,并带上了锦柔,文芸,文安,以及老三老四。锦曦则留在家中,趁着年夜饭前的这一段空闲,将家里前后堂屋饭堂里面的茶壶,茶碗,以及用来装瓜子花生糕点吃食类,用的小盘子给一并清洗擦干备用。 天色微微入黑的时候,村里远远近近传来炮仗的声响,在宣告着村里的许多人家,都已经开始围坐吃年夜饭了。 在孙氏和简氏的一番精心操持下,锦曦家的年夜饭,也逐次摆上了桌。 年夜饭摆在前院的堂屋,男女同席,两张大桌子拼凑在一起。琳琅满目的菜肴,煎炒焖炸,炖熬烘煮。荤素搭配,甜辣相济,凉菜果盘,面食糕点,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高粱酒的醇香,米酒特有的清甜芬芳,在饭堂里弥漫开来。 蔡庆阳在院子门口点燃了年夜饭前的炮仗,堂屋里,大家伙都纷纷落座。梁愈忠是一家之主,自然是坐首位的,孙氏是家中的女主人,自然是其次。 接下来,梁愈忠和孙氏要请文鼎和文卿分别上座,但是,文鼎坚决不肯,而是坐到了小辈们的席口上,于锦曦坐了个对面。 梁愈忠无奈,只得将对他有救治之恩的文卿给拉了过去,接下来便是蔡金山。 锦柔文芸文安,以及老三老四,都换了喜庆的新衣裳新鞋子,坐在大人中间。席口坐好了。外面的炮仗声也终于打住了,梁愈忠端着一碗温过的酒站起身,环视桌上的众人。 “今年,是我梁老三过得最欢快,最乐呵的,也是最知足的一个年。”他激动道。 “为啥,因为今年,咱们不止能一家人团聚,还能有幸请到文兄弟与我们一起过这个年!大家都知道,在咱家最困难的时候。是文兄弟鼎力相助。没有他,就不会有咱家如今的一切!这头一杯酒,我不敬天不敬地,文兄弟。咱两先走一个!”梁愈忠道。面向文鼎。手里的碗在微微的抖动,显然是内心太过激动了。 文鼎面色也是复杂激动,但是他不能站起身。只能坐在那里举杯。 “诶,你腿上有伤,不能沾酒!”坐在梁愈忠身旁的文卿惊呼道。 文鼎抬手制止住文卿,对梁愈忠道: “三叔折煞小侄了。承蒙三叔三嫂这段时日的照料,这杯酒该我敬你,我饮尽,三叔随意。”文鼎说罢,仰头姿态优美的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 然后,他的眉几不可见的挑了下,目光越过杯沿,疑惑的在桌上快速掠过。所有的人都在用敬佩和惊讶的目光投向他,唯独坐在他对面的锦曦,却是对他抿嘴一笑,俏皮的眨了下眼。 文鼎瞬间恍然。 梁愈忠后面的话尚未说完,正要叮嘱文鼎抿一点点就成了,没想到,文鼎却已经一口见了底。 “哎呀,你这孩子,咋这般实诚呢!快些吃口菜,等会子就以茶代酒吧!”孙氏无奈叹道,赶紧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鸡丝放到文鼎面前的碗里。 梁愈忠愣了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浑厚响亮的道:“文兄弟好酒量啊,是男子汉就当这般喝,好,痛快,痛快!” 这一桌年夜饭吃得是宾主尽欢,桌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谈笑风生。 文卿起初还有点拘谨,但是,随着几杯酒下肚,看着眼前这众人随和随意,却又真挚坦诚相处的态度。看着一贯清冷漠然的他,在这样的氛围中,也是一副怡然处之的神情,文卿也不由放开手脚,试着让自己全身心的,融入这不一样的,农家的欢乐氛围中去。 一顿年夜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结束。刚一放下碗筷,锦柔他们就惦记着年前,锦曦从县城带回来的烟花。 蔡庆阳和阿旺他们带着锦柔他们一群孩子去了前面院子里,看燃放烟花,董妈带着老三老四也去了。梁愈忠和蔡金山,还有文鼎文卿,都在堂屋里坐着喝茶说话。 堂屋四角都摆着炭火盆子,前后门口都落下了厚厚的布帘子,跟外面的寒冬倒是天壤之别。 孙氏,简氏,还有锦曦,则去了后院灶房忙着收拾碗筷。 “娘,过年真好。”母女两个站在锅台边洗碗筷的时候,锦曦突然有感而发来了这么一句。 “孩子盼过年,大人盼插秧。”孙氏慈爱一笑,也道。 “孩子玩性重,盼望过年。可为啥大人盼插秧呢?”锦曦问。 “插秧才有稻米粮食吃啊,咱家如今是日子过好了,可村里有些人家,每年都还有青黄不接的时候,那是最难熬的。”孙氏道。 锦曦默默点头,想到这两年来,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自己家可没少往村里那些揭不开锅改的人家,借出米粮。 于是便总结道:“只有春日插秧播下了希望,才能在秋日迎来丰收的硕果。” 简氏从外面拎井水进来,听到锦曦这一句,忍不住夸赞道:“大小姐说话,如今是越发的文绉绉了。一样的话,从大小姐口中说出来,就是要比旁人说的好听呢!” 锦曦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继续跟她们闲话做事,很快就收拾的差不多,简氏催孙氏和锦曦去前院歇着,剩下的她一人就成。 娘两也没有磨叽,便洗了手离开了灶房。刚刚走到院子里,正好瞧见前面的大门口的那个方位,一道五光十色的光亮,突然串上天空,在深蓝色的天幕中,噼啪一声,砸开成一片亮闪闪的光片。 五光十色,美的炫目,就像将漫天的繁星。都聚拢到了一块。层层叠叠的光晕在半空中如水波般朝周围荡开,直到最后一点星光消失不见,天幕再度恢复深蓝,一切重归寂静,前院隐约传来孩子们激烈的欢呼和笑声。 孙氏和锦曦站在原地,仰着头看着那烟花升起,绚烂盛开,再凋零消散,孙氏被惊羡到了,锦曦也是抿着嘴笑看着。 方才这么一瞬间的美艳。却是花去了她一百文钱啊!今年难得破例。买了三只烟火,美艳是美艳,大家伙都被惊羡到了也是真的,可这心肝肉都在疼啊! “娘。还剩两只。咱也去前面瞧吧!”锦曦挽住孙氏的手臂。笑着道。 院子里的屋檐下面,每隔一段路就挂着一盏灯笼,夜晚的黑暗驱散了不少。红色的灯光很有暖意。 孙氏的笑容,在暖光的笼罩下,备显慈爱。她并没有抬脚去前院看烟花,而是拉住锦曦,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娘,你咋用这幅眼神瞧我呢?”锦曦打住步伐,看向孙氏。 “闺女,上回娘让你琢磨的那事儿,你琢磨的咋样了?”孙氏突然问。 “琢磨啥事儿啊?”锦曦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在镇上王记医馆那夜,你答应娘,要好好琢磨的那事儿啊!”孙氏提醒。 锦曦想起来了,手下意识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裳角,幸好这灯光是红色的,能稍稍掩住她脸上的红色。 “怎么,是还没想好,还是咋地?”孙氏问道。 锦曦瞧着眼前孙氏这幅急切的样子,突然觉得想笑,先前的羞涩也随之散去。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娘啊,你咋就这么着急这事呢?难不成,你还担心你闺女没人要不成?没人要最好,我就留在你和爹身边,孝顺你们一辈子!” “大过年的,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快啐一口!”孙氏佯装怒道,锦曦无耐,只好假装啐了一口。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娘今个在饭桌上仔仔细细的留意了。闺女呀,文兄弟瞧你那眼神,是真心的,就跟当年你爹跟我相看时,那眼神一模一样……” 瞧见锦曦捂嘴偷笑,孙氏也有点不好意思,将被风吹到脸边的发挽到耳后。 接着道:“你爹和娘的意思是一样的,甭管你心里怎么想,人文兄弟都送出袜子好几日了,咱答应还是不答应这门亲事,总得给人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啊,不能这样让人老吊在那里呀!你说是不?” 锦曦默然起来,孙氏和梁愈忠两口子的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照着这一带,甚至是这个时代的婚嫁习俗,男方送出了示情的袜子,就是探路问话。成还是不成,女方这边都要尽快给个答复,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拖着。 “娘,我……”锦曦刚刚开口,又被孙氏抢在前面打断了。 “要不这样吧,趁着今夜是除夕,等会娘来安排个机会,让你和文兄弟俩坐下来说会话?自打你爹从镇上医馆回来,这都好几日了,娘可半回都没见到你去文兄弟那屋子探望她,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最好,等会娘来安排!” 孙氏一辈子的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这回真是破天荒的干脆利落。说完,便抬脚要走,赶着去给锦曦和文鼎创造独处的机会。 锦曦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她,语气有点急,跺脚道:“我的个亲娘啊,这事您还是甭插手了,你要真去给我弄啥机会说那种话,那干脆挖条地缝让我给钻了吧!” “娘啊,你消停消停吧,你放心,我自个的事情,我自个会处置好,保证这两天就给文大哥一个回复,成了吧?您啊,去看着老三老四,不准瞎折腾啊!”锦曦说完,撒脚就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了屋门,靠在门口面,吐出一口长气。 上一世,姑姑一家儿子多,忙着给儿子张罗媳妇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谁会顾忌到她二十五六岁还没处男朋友呢? 这一世倒好,十三岁就开始被爹娘催着琢磨亲事了。锦曦靠着门后面,望着屋中温暖的烛光,心情极度复杂难明。 她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盯着屋里的烛火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屋门,走进外面的夜色中。 从这里通往前院的西厢房,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今夜,踩在这条平日里闭着眼睛都能走的路上,锦曦有一种恍惚在梦中的感觉。 脸颊火辣辣的,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寒蝉。却越发的滚烫。不知是夜饭的时候吃多了辣子。唇瓣也觉得格外的干燥难受。当前面有更加明亮的光线传进眼中,锦曦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前院西厢房,文鼎那屋的门口。 屋里面灯光明亮。可见一个端正的坐姿侧影投在窗上。 他回屋了?屋里应该就他一个人吧?等会该不会正说在要紧关头。文卿大夫又跑进来吧? 锦曦在门口七上八下的想着。真是恨死自己了,做别的事情,都能干脆利落。想到就做,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唯独处理这样的儿女之事,那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锦曦才刚刚抬手,手指还没有触到屋门,文鼎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一如既往的低沉:“进来。” 锦曦愣了下,莫不成,他知道她会过来?又或者说,他知道来人是她? 一咬牙,锦曦伸手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随手将屋门从身后掩上,这才转过身来寻他。 发现,文鼎竟然就坐在床前的轮椅上,正温和而专注的看着她,眼底是难得的深情和温柔。 锦曦两世为人,哪里被人用如此深情款款的目光看过,当下呼吸一窒,觉得这屋里的空气,怎么这般的热且闷呢?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想掉头夺路而逃。 但是,他已经出声喊住了她。 “都进来了,何必再逃?早晚都有这一遭!” 锦曦僵在那,侧身默然不语。 “曦儿,你是讨厌我,还是怕我?”他紧接着又问。 锦曦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侧过身来,目光定定的迎上他灼灼的眼神,没错,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锦曦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她,语气有点急,跺脚道:“我的个亲娘啊,这事您还是甭插手了,你要真去给我弄啥机会说那种话,那干脆挖条地缝让我给钻了吧!” “娘啊,你消停消停吧,你放心,我自个的事情,我自个会处置好,保证这两天就给文大哥一个回复,成了吧?您啊,去看着老三老四,不准瞎折腾啊!”锦曦说完,撒脚就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了屋门,靠在门口面,吐出一口长气。 上一世,姑姑一家儿子多,忙着给儿子张罗媳妇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谁会顾忌到她二十五六岁还没处男朋友呢? 这一世倒好,十三岁就开始被爹娘催着琢磨亲事了。锦曦靠着门后面,望着屋中温暖的烛光,心情极度复杂难明。 她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盯着屋里的烛火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屋门,走进外面的夜色中。 从这里通往前院的西厢房,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今夜,踩在这条平日里闭着眼睛都能走的路上,锦曦有一种恍惚在梦中的感觉。 脸颊火辣辣的,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寒蝉,却越发的滚烫。不知是夜饭的时候吃多了辣子,唇瓣也觉得格外的干燥难受。当前面有更加明亮的光线传进眼中,锦曦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前院西厢房,文鼎那屋的门口。 屋里面灯光明亮,可见一个端正的坐姿侧影投在窗上。 他回屋了?屋里应该就他一个人吧?等会该不会正说在要紧关头,文卿大夫又跑进来吧? 锦曦在门口七上八下的想着,真是恨死自己了,做别的事情,都能干脆利落,想到就做,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唯独处理这样的儿女之事,那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锦曦才刚刚抬手,手指还没有触到屋门,文鼎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一如既往的低沉:“进来。” 锦曦愣了下,莫不成,他知道她会过来?又或者说,他知道来人是她? 一咬牙,锦曦伸手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随手将屋门从身后掩上,这才转过身来寻他。 发现,文鼎竟然就坐在床前的轮椅上,正温和而专注的看着她,眼底是难得的深情和温柔。 锦曦两世为人,哪里被人用如此深情款款的目光看过,当下呼吸一窒,觉得这屋里的空气,怎么这般的热且闷呢?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想掉头夺路而逃。 但是,他已经出声喊住了她。 “都进来了,何必再逃?早晚都有这一遭!” 锦曦僵在那,侧身默然不语。 “曦儿,你是讨厌我,还是怕我?”他紧接着又问。 锦曦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侧过身来,目光定定的迎上他灼灼的眼神,没错,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文鼎的身世 二合一 “文大哥,我信你的话。”锦曦抿嘴一笑,轻声道。 “你信就好。”文鼎道,“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关于我得家世背景?” 锦曦怔住了,确实很想知道。“不,我不强求。”她道,文大哥一直不说,必定是有不说的道理,不能总是追问。 “以前不想跟你说,是因为时机未到。如今,我确定了我喜欢的人是你,且只有你,不管你接受或是不接受,我都要跟你坦白,好让你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你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由来。”他淡笑着道,嘴角泛起一丝晦涩。 锦曦坐正了身姿,屏住呼吸。 “我先跟你说个故事吧!”他笑了下,缓缓敛起眼中的笑意,开始讲诉起那个他引以为耻的故事。 “本朝的天家姓云,自这往南千里之外,有座如同庆安府城大小的城池,叫做云州,是云王的封地。” “第一任云王,是当今圣上的四叔。当今圣上在还位居皇子时,并不得势。是这位四叔,以强大的财力在背后扶持,招兵买马,笼络各方势力,这位富可敌国的四叔,功不可没。” “圣上继位后,大赦天下,为犒赏有功之臣,便将这南边的富庶鱼米之地云州,给了四叔做封地,并封号云王,功勋世袭。”文鼎平静道。 锦曦专注的听着,不敢打断,她有预感。文鼎的由来绝对是不一般的。 “第一任云王,虽富可敌国,但却生性淡泊名利,圣上继位后,他便携了一家妻小来了云州,远离朝堂纷争,做了个闲散王爷,身边有美丽的王妃,还有十二位美妾陪伴,过着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一位王妃。十二位美妾?一个男人要应付这么多女人。第一任云王看来也是个风流种子啊!锦曦在心里暗暗想着。 “人总是有美中不足之处。云王爷唯一的遗憾便是子嗣艰难,王妃无所出,十二位侍妾,也是一儿半女都没有诞下。当时钦天监有一位与云老王爷私交甚好的故友。私下为云老王爷占了一卦。卦象显示。云王爷因为早年做下的那些事情,伤损了太多阴德,命中注定无一儿半女送终孤老。”文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因为锦曦已经忍不住惊讶了一声,“是因为第一任云王爷,参与了皇子间的争夺,手染鲜血的缘故么?” 文鼎摇了摇头,道:“成王败寇,不论是朝代的更迭,还是每一代帝王的更新换代,都少不得一番杀戮,生在皇家,这是免不了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云王爷会折损那么多的阴德,要他断子绝孙呢?”锦曦不解问道。 文鼎目光微微闪了闪,皱了下眉头,道:“云王爷富可敌国,才能鼎力相助当今圣上争夺大宝。然而,云王爷的这些金山银山,却是来路不明!” “来路不明?”锦曦讶问,偷得?抢得?杀人越货得?天哪,该不会是……挖别人祖坟得来的吧? “如你所猜,正是盗墓所得!”文鼎无奈的点了下头。 锦曦下意识抬手捂住嘴,唯恐自己吃惊过度而发出声。怎么会,高高在上的王爷,背后的资本积累竟然是这样的黑暗?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盗人祖坟这等事,是不能外道的。于是,对外,便只能虚造声势。说是云王爷手下有一支兵,神出鬼没,在当时被人以讹传讹,传成是阴兵,说云王爷有大神通,能跟阎王那借到阴兵。因为云王爷每次带着他的军队过境之处,皆坟土龟裂,棺木横野。实则不然,云王爷手下的这些神出鬼没,白日蛰伏,夜间行军的,实乃一支专业的盗墓队伍。” “跟云老王爷的‘壮举’相比,我大伯还真是小鱼小虾呢!”锦曦忍不住摇头苦笑,文鼎也是无语摇头。 “圣上感念云老王爷当年的扶持大恩,私下里请钦天监的能人,为云老王爷千万设计破去诅咒,终于寻得一个破解方子。” “在云老王爷五十岁那年,他的其中一位侍妾,终于为他诞下一位男丁。当今圣上感念老王爷一生功勋,老来得子,不待满月便将此子敕封为世子,只待他年满十八周岁,便顺利继任下一任云王。并下旨将南部富庶且气候宜人之地云州,为云老王爷封地,子孙后代永沐圣光,永享荣恩。” “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云老王爷的这位老来子,却是个破例。熬鹰赌马,斗鸡遛狗,开钱庄,逛青楼,养戏子,押男宠,风流成性,纨绔不羁,胸无大志,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蠢材!” 锦曦注意到文鼎在说到第二任云王的时候,脸上的嫌恶直达眼底。 “老云王为他迎娶了当时云州的书香世家文氏嫡女为正妻。但是,就在成亲的翌日,这位年轻的云王爷却从外面领回来一个美丽妖娆的渔家女,并带回一个两岁大的男娃……” “渔家女带回来的男娃,于年轻的云王爷如出一辙,云王爷宠溺他们母子,渔家女沧氏被抬为贵妾,那孩子入了皇室宗亲的族谱,取名云夙。是云王的长子,却非嫡子。” “文王妃书香世家的大家闺女,才情过人,自然也是性情清冷孤傲。渔家女自幼生于海边,长在市井之中,最会察言观色,巧言奉承,云王爷及家中一干奴仆下人下人都被渔家女拉拢,文王妃渐渐被孤立,一不得宠,二不得势,几个月后文王妃怀有身孕,被抬为贵妾的渔家女暗里下手,致使其滑胎。文王妃在云王府里日子过得极其苦闷。” 锦曦默默点头,在这个世界。尤其是在上层权贵之中,女人永远只是附属,甚至玩物。做丈夫的,高兴了就去安抚一番,不高兴了,十天半月也等不来一回临幸,尤其是皇室中人更是如此。 “一年后,文王妃再次怀孕,这回终于顺利诞下一子,取名云凌。云老王爷嫡庶分明。当下便奏请圣上册封。云凌被册封为云王世子,即第三代云王……” 文鼎话音未落,只见对面一直端坐着倾听的锦曦,突然脸色惊白的站了起来。 “文大哥。你、莫不成。你、你就是云王世子?第三代云王?云州城的下一任主人?”锦曦惊愕的打量着文鼎。声音有点发颤的将话脱口问出。 文鼎微微一愣,随即自嘲一笑,摇头不屑道:“我母亲确实是那可怜的文氏女。不过,我却并非云王府嫡子长孙,更不是那云王世子!” “为啥?你都已经承认了,你娘就是文王妃啊!”锦曦更加不解,袖子不小心拂到桌上的点心碟子,蜜饯撒了出来。 “等等!”她想到什么,顿住,又急道:“既然文大哥的娘亲是文氏女而非方氏女,那么,茗山阁的方掌柜……” 提及茗山阁的方掌柜,文鼎的眉头再次皱紧,一拳捶在身侧的椅子扶手上,痛声道:“文王妃产子三个月后,渔家女沧氏为了除去云凌,为自己儿子争取世子之位,试图收买文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方氏。” “沧氏打听到方氏的胞兄做买卖一直不顺,便恩威并济,收买了这对兄妹。沧氏指使方氏将小世子毒死,但方氏感念文王妃的厚待,不忍下手。沧氏那边又无法交代,丫鬟方氏便只得狠一狠心,偷了小世子,并随同哥哥远走他乡来了湖海县城,隐姓埋名,给我取名文鼎。”“这事随即败露,渔家女沧氏被云老王爷一怒下,当众赐死。而那位可怜的文王妃,痛失爱子已成不争事实。心灰意冷下,还是削发入了空门,从此后青灯古佛再不问世事。” 锦曦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文鼎的身世,竟然是如此,如此! “文大哥,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是方氏兄妹良心发现告诉了你?还是如何?”锦曦问。 “这世间,坏人或许也会有自己在意的人,或者事。但是,他们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前面犯下的过错而去良心发现的。”文鼎道,眼中的目光森冷起来,“是福伯,他是当年追随文王妃的一个侍卫,如同阿财待你那种,是他辗转多地找到了我,并告诉了我一切,那一年,我刚刚八岁,在我得舅舅,方掌柜的酒楼里做一名小小的跑堂,任凭他们对我呼来喝去!” 锦曦惊愕的看着文鼎,可以想象当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听到这样雷霆霹雳的一切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和心灵冲击吗? “想想真是可笑,我娘被他们设计陷害,孤苦凄冷。而我,却要对着那个偷我的罪人,喊了八年的娘!”文鼎自嘲的低笑了两声,脸色阴暗下来,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 前院,应该又点燃了烟火,孩子们和大人们的笑声远远传来。天空炸开的火树银花照映在这边的窗户上,厚厚的窗纸上,变幻出五彩十色的光影。 屋子里,托盘上的烛火不时跳出几朵烛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整个人如同他身上那墨黑的衣袍,当浓浓的神秘气息一点一滴的散开,水落石出后的真相,却是如此的让人心酸,悲愤,到最后不得不化作一声悲叹! 叹这世事难料,叹这命运捉弄,叹这阴差阳错。 “文大哥,那你恨他们吗?”。锦曦问道。 文鼎抬眼,眼里涌动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闻言凄然一笑,道:“恨,怎能不恨?” “纵然你恨,你又当如何报复呢?”锦曦不由问道,罪魁祸首沧氏已死,方家兄妹毕竟养育了文鼎八年。 “佛主当年被孔雀一口吞噬,后来佛主灭寂重生,欲取孔雀性命。众神都劝,既从孔雀腹中走了一遭,便等同生母。杀不得!何况,人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文大哥你必定是下不去手的,对吗?”。锦曦叹道。越看文鼎,越觉得他是个悲剧人物啊。 文鼎满脸的痛苦纠结,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抢夺了舅舅的一切,让他像条狗一样在我的脚边趴伏。他的一双儿子,方灵羽被我送进了北疆苦寒之地的军中去历练,方灵芝则被我送进了皇宫。至于那个凭白受了我八年孝敬的‘娘’,我则将她送去了千里之外的寒山寺落发为尼!” “曦儿,文大哥做的这一切报复,是不是很自私很无情?”文鼎苦笑着看向锦曦。眼神晦暗陌生。 “文大哥你不是神明。也不是圣人,文大哥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欲!”锦曦走了过去,在他身旁蹲下身来。轻声道。 “对那些罪大恶极。弄得别人骨肉分离的罪人。千刀万剐也是应该。你非但没有一刀了结他们的性命,而是如此,由此可见文大哥你的心胸。如同文王妃那般,是善良正直的。” “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文鼎苦笑,但眼底的黑暗稍稍褪去了几分。 “我没必要口是心非的安慰你,我只是平心而论罢了。若是这样的事情换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都不晓得该如何处置,只怕最后奔溃的人是自己。”锦曦道。 文鼎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锦曦。哪怕全世界都与他为敌,只要眼前的这个少女,能理解他,就足够了。 “文大哥,还记得以前我跟你提及的那个奇怪的人吗?”。锦曦突然问道。 “你是说……沧云?”文鼎问。 锦曦点头,“要是我猜的不错,沧云应该就是渔家女沧氏带回来的孩子,是你同父异母的庶兄云夙吧?” 文鼎淡淡点头,道:“嗯,虽是兄弟,却从未在同一屋檐下生长。他一直将他母亲被云老王爷赐死这件事,算在我的身上。这些年,他不知从哪里捕到些蛛丝马迹,便一直在暗中找寻我的下落,试图将我击杀。他比我年长三岁,已经二十一,但是云老王爷迟迟没有奏请圣上下旨改封他为云王世子,只有杀了我,他的世子之位,才能稳如磐石!” 锦曦恍然,脸色随即惊变。沧云、不,应该说云夙,云夙曾在她家的屋檐下,跟她一家人过了那么长的时日!天哪,如今回想起来,锦曦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原来不是农夫和蛇的故事,而是东郭先生与狼! “你的腿伤,是云夙的手笔吧?”锦曦问。 文鼎看了眼自己全然没有知觉的膝盖,沉默了下,道:“云夙是个狠角色,是我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对手。” 锦曦想起沧云那时候装瞎装可怜的样子,不由低咒道:“那人,狡诈如狐,装的特深,若是早晓得他跟你之间是这样的敌对关系,那回我就该将那包泻药换做老鼠药,毒死他直接拉后面柳树林子去埋了干净!” 文鼎闻言,微微错愕了下,随即低声笑了起来。 “文大哥,你笑啥,我是说真的,你不晓得,那家伙为了在我家守株待兔逮你,骗得我爹娘团团转。每日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心里还愧疚得要命!”锦曦气恼道。 文鼎打住笑,看着锦曦,突然道:“原来是因为你的那包泻药,难怪当时我跟他过招,发现他中气亏损。若不是因为他中气亏损,我也不能从他手里救下阿旺阿贵,并全身而退,原来如此!” 锦曦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想到沧云与文鼎之间势同水火的立场,赶紧问道:“哎,放虎归山了,如今你的双腿受伤,云夙他会不会再来乘人之危?” 文鼎摇了摇头,道:“不会了,如今,他不仅不会再来杀我,反之,他倒希望我活得好好的!” 锦曦不解,文鼎继续道:“他如今眼中,已经容不下云王世子这个位置了。因为,他已经有了更高远的目标。” 锦曦眯了眯眼,道:“该不会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嘴,却是用手指指了一下京城的方向。 文鼎会意点头,道:“皇室也是子嗣艰难,裕太子英年早逝,圣上心伤。皇室宗亲内,已经在开始进行佼佼者的筛选,最后内定四人进京,留待圣上与太后考验。最后留下的一位,便要入驻东宫,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位帝王!” 文鼎说到这里,锦曦就已经大概明白了。作为皇室宗亲,云王府的优秀后辈,自然也要入围筛选考校。 皇室是最大的家族,用锦曦自己的理解来说就是,皇家后继无人了,要在其他的堂兄叔伯家挑选个优秀的儿子过来过继。如果某一位叔伯自家就只剩下一根苗儿。那自认是没得过继。所以。云夙将不会再击杀云凌,因为云凌是云夙的备胎。 “国家大事曦儿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要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年比一年丰收就成!”锦曦站起身。活动了几下手脚关节。又转回桌子边。给文鼎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茶。 “曦儿,今夜饭桌上,我得那碗酒是你换了蜂蜜水。对么?”文鼎修长的手指轻拂杯盖,含笑问道,目光中的温柔之色遮掩不住。 锦曦最受不得被他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浑身不自在。笑着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双手捧着暖暖的茶杯坐到一旁去喝茶了。 两人说了好长时候的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的流逝。屋外,隐隐传来脚步声,还有文卿他们的说笑声,似乎,是要朝西厢房这边来了。他们一旦回来,那今夜的谈话也只能就此打住。 锦曦搁下茶杯,朝文鼎抿嘴一笑,道:“今夜回去,我能睡个踏实觉了,因为我终于晓得了文大哥到底是谁,嘻嘻。” “感激三婶,为你我今夜创下如此宝贵的独处之机。可惜,我却没有把握住。”文鼎抬头苦笑了下,目光温柔的包裹着她,带着留恋,但语气却是充满遗憾。 锦曦脸颊微微一红,她明白文鼎言语所指。今夜这难得的独处之机,主要目的是冲着两人之间的儿女之事而来的,说着说着,话题跑偏,倒演变成了挖掘文鼎身世了。 “文大哥,今夜你跟我说的这些话,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好好消化呢!呃,至于咱两那啥……来日方长呗,改天再议。你,早些休息,就别守岁了!”锦曦道。 文鼎没做声,轻轻点了点头,留恋而又遗憾的目光一直追着她。 锦曦再次笑了下,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屋门处而去。当她的手快要按上门把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四目相碰,文鼎的眼里闪过一抹明显的惊喜。 “曦儿,怎么了?”他轻声问。 “那啥,文大哥,如今我已晓得了你的真名是云凌,那我往后是叫你文大哥,还是叫你云大哥?呃,文卿大夫好似叫你凌哥哥?”顿了下,锦曦脸上也闪过一丝纠结,又接着问道:“又或者,叫你云世子?” 听到云凌这个名号,文鼎的表情闪过一抹幽深晦涩。显然,他对这个名字的感情很是纠结复杂。 “姓名只是一个代号,如甲乙丙丁。”文鼎静静盯着锦曦,一字一句道:“曦儿,不管我以前是谁,以后又会是谁,不管是转换了时空,身份,还是姓名,我都是你的文大哥,你要记住。” “如果,有一天你回了云州做了云王,身边风景无数,也还是我的文大哥吗?”。锦曦问,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他。 文鼎的目光突然变得深了起来,眼里的炙热和深情,似乎要把锦曦给融化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锦曦不是瞎子,文鼎眼中流露出的一切强烈的爱慕之情,她看得一清二楚,心下也是为之悸动。 但是,有些话,当说的时候,还得说出来,哪怕有些煞风景,也要说清道明,省得回头陷入太深受伤太深。 “如果我喜欢一个男子,我会把我的心,一分不差的献给他。但是同理,他也必须如此待我,我要的是彼此的唯一,而不是彼此生活中的之一。文大哥,你能做到这点吗?”。 锦曦定定看着文鼎,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是个男权统治的时代,越是位居高位的男人,身边越是围绕着越多的女人,莺莺燕燕,鸟语花香。 且抛开门第观念不计,锦曦首先要确定的那个男人的心,即他的态度。 尽管,她知道要对一个土生土长的文鼎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听来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是刁难,但是,这个难,锦曦必须要刁一把! “曦儿……”他呢喃着轻唤了一声,好看的凤眼微微眯起,眼底涌动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文大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一时三刻也急不来,咱两,回头都好好想想再说吧。你好好歇息,我走了!”说完,锦曦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再不曾停留。(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誓不做妾 二合一 锦曦径直去了前院堂屋,堂屋里坐满了人,梁愈洲,梁礼胜,大牛,春柱他们都过来拜年了。(即可找到本站) 孙氏和董妈忙着给众人倒茶续水,招呼瓜子花生等吃食,堂屋外面的院子里,大红灯笼的光影下,一大群孩子们在一起玩得笑声四起。 孙氏瞧见锦曦从后面走了进来,面色一如往常,恬静大方的跟众位长辈打招呼,说着过年的祝贺话语。孙氏大半晚上一直悬着的心,落了落。不时瞧瞧观察锦曦的表情,孙氏心里暗喜,看来,这是两人说的还不错,闺女心情大好着呢! 孙氏跟梁愈忠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两口子招呼起客人来,更加的起劲儿了! “娘,爹啥时候去爷那的?”锦曦瞧见梁愈洲他们,已经拉开了桌子,大家伙准备抹叶子牌,便问孙氏。 “先前就去过了,你有事就没喊你,柔儿惦记着看烟火也没去,老三老四倒都带去给你爷拜年了。诺,这是你爷给你们的压岁红包,你自个收好!” 孙氏笑着,将一封红包递给锦曦,锦曦接在手里轻轻掂量了下,里面应该不出六文铜钱。 她抿嘴笑了下,六文钱能买两只包子,有胜于无,重在这份心意吧。搁在以前,锦曦她们这些孙女辈的,可都是别指望,老梁头和谭氏素来只给家里的孙子发放压岁红包! “娘,今年守岁是吃饺子么?”锦曦又问。 “吃饺子和黑芝麻糯米团子。” “成,那我先回屋去烫个热水脚。回头夜里再过来守岁。”锦曦道,转身要往里走,被孙氏喊住。 “我正好也要去后面灶房拿热水,咱俩一道。” 锦曦楞住,还没开声,孙氏已经跟董妈那交代了几声,董妈笑着连连点头,跟孙氏意会一笑。 锦曦以手抚额,一看孙氏这副急吼吼的模样,还有跟董妈间那小眼神交汇的。十有**是按耐不住。急着询问夜里谈话的结果了呢! “都交代给董妈了,咱快去快回吧!”孙氏过来挽住锦曦的胳膊,拽着她就出了堂屋,八仙桌那边。男人们已经吆五喝六的开始了推牌。边上还站着一圈看牌的人。好不热闹。 孙氏拽着锦曦走的飞快,一路无话,直至到了后院灶房。孙氏将锦曦拉进去,反手将灶房的门关紧。锅台上点着的长明灯,将她脸上的急切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闺女,快告儿娘,你跟文兄弟说得咋样了?”她低声急问。 “娘,你这猴急的模样,让我想笑。”锦曦笑道。 孙氏嗔了锦曦一眼,道:“少打岔,快跟娘说说,咋样啊?” “娘,我还没说你呢,都让你别瞎搀和,你还折腾。阿旺他们那些人,都是你给调派开的吧?还有董妈先前那眼神,哎呀,这下子咱家出了老三老四不懂事,其他人一个个都知道了吧?你让我咋见人嘛?” 孙氏有点尴尬,道:“娘这不是……哎呀,你赶紧说呀,到底跟人文兄弟说得咋样?” 锦曦看着面前孙氏这副焦急又期待的模样,无奈一笑,道:“娘,这事,以后再不要提了。我和文大哥,是走不到一块去的。” “啊?”孙氏愣住了,还没从这句话的震惊中明白过来。 “为啥呀?文兄弟对你,那份真心,我们可都是瞧得一清二楚。这么说,是你相不中人文兄弟?”孙氏问,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和失望。 相不中?锦曦转过身,嘴角浮出一丝苦笑。人家虽说一直流落在外,并非云州老王爷那边不接纳,而是人自己这些年一直不愿意回去。老王爷爱孙心切,无耐下只得由他, 文鼎能从一个八岁的小跑堂,蜕变成如今雷厉风行,沉稳有魄的他,虽说他个人的能力和才干起着主导作用,但是云老王爷暗中给他的势,也是不可或缺的。 不管是从个人才干,还是家族背景,抑或容貌气度等诸多方面,锦曦都没法子跟文鼎那样的人,说相不中这三个字! “娘,你也太高看你闺女我了,我何德何能,能得文大哥那样的人的青睐,是我的荣幸,哪里还能相不中呢!”锦曦压下心中的苦涩,调侃道。 “这么说,你也相中了人文兄弟了?既如此,两个人都瞧对了眼,怎么就走不到一块去呢?”孙氏更加疑惑不解,快步过来绕到锦曦身前,扶住锦曦的肩膀轻声道:“闺女,你放心,我和爹不是那顽固不化的家长。只要你和文兄弟两人要好,咱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瞧见锦曦欲言又止的苦闷样子,孙氏错误的理解了她的表情,又道:“虽说文兄弟的出生咱不太清楚,不过,这也没啥,即便他无父无母,即便他的腿有伤,咱也不看轻人家,一个女婿半个儿子,咱家如今也家境殷实了,给他慢慢的找大夫调理,难得你们两个要好,这就成了!” “娘,我把实话跟你说了吧……”锦曦被孙氏逼得无耐,将文鼎的出生,跟孙氏说了。孙氏是自己的亲娘,性情素来是好的,又是掏心挖肺的待锦曦。这些话,出得锦曦的口,入得孙氏的耳,锦曦很放心。 果真,如同锦曦料想的,孙氏听完锦曦的话,也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 锦曦紧张的看着孙氏,被她这幅样子有点吓到。 “娘,你没事吧?”她轻声问。 孙氏摆摆手,神情黯然下来,转身垂着头拖着步子走到灶门口的滚条石山坐了下来,失魂落魄的开始发愣走神。 “娘,你莫要这幅样子嘛。你闺女我也不赖呀,又不是没了文大哥,就嫁不到好郎君了?”锦曦打起笑来,跟过去嘻嘻安抚,孙氏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一个是王爷家的世子,一个是土里刨食人家的闺女,即便你们当真要好,娘如今也舍不得放你出去……门不当户不对的,过日子可不是单单两口子要好就成,还要牵涉两个家族。上上下下的亲戚朋友……娘舍不得要你过去受苦。遭人瞧不起……”孙氏坐在那喃喃道。 锦曦在孙氏身边蹲下身,鼻子有点微酸。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庄户人家纵然如此。那皇室和贵族就更不容半点差池。纵然云老王爷疼爱文鼎。可作为嫡亲长孙。世子,下一任云王,他将来的婚事。他的结发正妻,别说文鼎自己,就是云老王爷只怕也做不了主。 这得由皇帝亲自赐婚的! “女孩儿家的闺誉最打紧,可你老早就抛头露面跑买卖,做生意,为一家子人的生计操碎了心。”孙氏声音略带沙哑的喃喃道。 “你虽是闺女,却一直当做儿子来担。爹娘欣慰归欣慰,可你的亲事,也是爹娘的一块心病啊。”孙氏喃喃着继续道,锦曦不做声,蹲在一旁默默听着。 “文兄弟多好的人啊,难得的是他稀罕你,对你好,还送你袜子有意跟你攀亲……” “曦儿,是爹娘拖累了你,让你投生在我们这样下等的人家,没法子跟文兄弟登对……”孙氏垂着头眼泪掉下来。 “娘,你快别这样说了,我对文大哥,又没到那种非君不嫁,情根深种的程度。怎么,你闺女又不是母夜叉,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你又瞎操心可!”锦曦笑着安抚孙氏。 即便当真情根深种,她也会果断挥刀断情。她要的是完整的爱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不管那人是皇亲贵胄,还是贩夫走卒,抑或是山野樵夫水边渔人,她要的是彼此的唯一,而不是对方生活中的n分之一! “文兄弟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孙氏还在喃喃道,为锦曦错失的好姻缘而惋惜。 “娘,这天底下好孩子多了去了,你的眼睛就盯着这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再说,你闺女我也是有志向的,我才不会给人做妾呢,那算啥!”锦曦微笑着道。 自始至终,她都在微笑,她不会哭,不会为了这样的,关乎吃饭穿衣等生计之外的事情而哭。 听到锦曦口中说出侍妾二字,孙氏想起从村妇们那里听来的闲话,说是镇上某某员外的妻子,要小妾们在跟前立规矩,打罚羞辱,都是跟吃饭喝水穿衣一样,稀松平常的事。甚至小妾怀了身子,也难逃正妻的毒害,孙氏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抖了起来。 “是娘糊涂,差一点就酿成了大错,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她后怕的双手掩面低低抽泣起来。 锦曦从后面环住孙氏单薄的双肩,用力吸了下酸涩的鼻子。比起那些为了贪图富贵荣华,不惜将闺女送去侍候老员外的那些爹妈,自己真是何其幸运啊! “娘,你放心,闺女已经跟文大哥那说开了,文大哥也没强求我。咱往后还像从前那样相处,这事就不再提了,啊!”锦曦轻声道。 “不提了,再不提了!”孙氏连连点头。 “大过年的,咱要开开心心的,不能掉豆子。等会去我屋里,我给娘用热帕子捂捂,不哭了……” …… 十几里地开外的长桥镇。 在享受过一顿极其丰盛的年夜饭后,梁愈林坐在一旁打着酒嗝哼着小曲儿,则杨氏舒适的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牙签,正半眯着眼睛剔牙。 屋里点着好几盏灯笼,光线明亮,越发将杨氏马脸上堆积的那些,浓的抹不开的脂粉和腮红,照的油光发亮。 脸色越白,越发凸显出杨氏的牙齿暗黄。 “养了个好闺女,才有咱这样的好日子!啧啧,早晓得出来了就能享福成这样,咱老早就该让你爹把咱给除名了,你说是不?”杨氏眼也不睁的问梁愈林。 梁愈林闻言扭头扫了眼杨氏,嫌恶的皱了下眉。 自打被老梁头除了名驱除出了老梁家。梁愈林的屋子和田地都没了,当弃儿的感觉很不好,梁愈林也是心神恍惚了好几日,差一点就要去投河。最后是杨氏和兰丫头寻死觅活求到了老杨家。 老杨家给出钱置办了这样一座宅子,兰丫头给添置的家居摆设和下人。兰丫头还给梁愈林求到了一份去枫林镇布庄做二掌柜的差事,年后过了元宵就要过去当差。 闺女是不赖,可你这婆娘就赖定了。梁愈林打量着杨氏,心里暗想。 “这野兔肉味儿不错,可就是有些粘牙!”杨氏一边牙签上粘着的东西在灯下瞅着,一边皱眉抱怨。 眉头着色太深。这样一皱。就像两条蚯蚓在蠕动。 自打过上了夫人的日子,杨氏就喜欢上了化妆描摹,可是底子实在太差,又年老色衰。落在梁愈林的眼中。发妻是越发的惨不忍睹。 相比之下。跪在杨氏身前,一双白嫩素手轻轻为杨氏捶腿的仆妇徐氏,实在是养眼多了。 梁愈林的贼溜溜的在徐氏略施薄粉的脸上打了个转。落到她胸前那一对饱满的,似要撑破衣裳的浑圆。 梁愈林窥视徐氏胸脯的时候,徐氏也抬眼朝他这眨了眨眼,瞧瞧送过来一个媚眼。 小娘们,够荡,梁愈林心脏猛地一跳,眼睛有点发直。 “你个杀千刀的,那回田埂上那几巴掌,把老娘的后牙槽都给打歪了,害得老娘如今吃肉塞牙缝,折腾死了!”杨氏突然心烦气躁的睁开眼,气鼓鼓瞪着梁愈林。 刚好逮住梁愈林的一双眼睛,正色眯眯的在徐氏饱满的胸脯上打转,因为梁愈林瘦削的很,喉结的滚动极其明显。杨氏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照着徐氏的手臂上狠狠拧了几下,喝骂道:“贱人,老娘花钱养着你,是侍候人的,不是娇滴滴的供着!你这手上的气力咋这么小?两大碗夜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氏吓得赶紧告罪了几声,加重力道为杨氏捶腿。 杨氏哼了一声,扭头目带敬告的瞪着梁愈林。 梁愈林赶紧收回目光,正襟危坐的捧起茶杯假装揭盖子吹茶叶。眼睛还在悄悄往徐氏这边乱瞟。 杨氏看了眼徐氏差点要爆出来的胸,又看看自己胸前扁平一片的地方,羞恼下,抓起一旁的茶碗直接砸在徐氏的身上。 还好茶碗一直没怎么动口,里面的茶水温热,不至于烫到,但却让徐氏的胸口湿了一大片。 “不要脸的贱人,这样下死劲儿的捶,你是存心想弄死我,霸占我的位子吗?”杨氏指着徐氏的头顶啐骂开来。 徐氏吓得赶紧跪趴在杨氏的脚边,迭声告罪求饶。 “夫人,你这是说的啥话?咱两结发的夫妻,我对你咋样,你还不清楚!有你这样损我的嘛!”梁愈林心里慌张,脸上却是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杨氏皱着眉头,审视着梁愈林和徐氏。 “你要不信我,那明日就让人伢子来把徐氏给发卖了!我眼都不眨一下!”梁愈林接着道。 徐氏是杨氏从梁锦兰那里要来的,就因为徐氏最得杨氏的欢心,杨氏好多事情,譬如化妆穿戴都不懂,出去又怕丢人,都是徐氏在帮她。杨氏自认还没到能打发走徐氏的时机,又见梁愈林当着徐氏的面这样说,心下稍稍放宽了一些,也就暂且作罢! “杀千刀的,老娘给你生儿育女,如今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把老娘的后牙槽打成那样!你不得好死!”后牙生疼,杨氏开始躁怒的咒骂起梁愈林当日打她的暴行来。 “哎呀,兰儿娘,成年旧账你要翻到啥时候?每一回你贪吃不忌嘴,弄得牙疼,你都要怪我!那会子你一石头把我爹头上打个窟窿,我咋地也要甩你几耳光服众啊!我要不打你,难不成你还留着等老三老四他们那般蛮人来打?”梁愈林嬉皮笑脸道。 杨氏重重一哼,听到梁愈忠的名字,她嗤笑了一声,道:“你一说老三,我就想起了他家那满肚子坏水的大丫头,那个小贱人,以为挑拨了老头子,把咱二房撵出来,咱就没活路了么?” “我呸。我不止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比他们好,比他们风光!哼,不就有三间铺子嘛,怎么跟老杨家比?等到峰儿秋闱中举,就是咱翻身要他们好看的时候!” 梁愈林赞同的点头,道:“没错,只要峰儿中了举,老梁家这天就要变了,老子要让老三一家跪在我面前添脚丫子!他弄得咱净身出户。身败名裂。老子要他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嘿嘿,这一切,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咱生养了个好兰儿。我是兰儿的爹。可这最大的功劳。还得归功于夫人你啊!”梁愈林陪笑着跟杨氏说着讨好的话,杨氏渐渐眉开眼笑起来。 “老爷,夫人。小姐那边刚刚打发小厮过来传话,说已吃过年夜饭,正动身往这边宅子来拜年!”小厮长丁从外面跑进来兴奋传话。 听到女儿女婿和外孙要过来,杨氏先前的不快统统消散不见,忙地笑逐颜开的对长丁道:“赶紧去把柏少爷请来,让他今夜哪里都甭去,一会子他姐姐姐夫就到了!” 长丁赶紧退出去寻梁礼柏那传话去了,这边杨氏朝门口喊了几声,随即躬身进来两个仆妇。 “你们两个,赶紧随我和老爷去前面院子接小姐!” “是!” 梁愈林已经站起身,走到了饭堂门口,站在那里等候杨氏。 “好了好了,今日过大年,我也不怪你粗手笨脚的了。你赶紧回屋去换身衣衫再来侍候!”杨氏站起身走出几步,扭头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徐氏,道。 徐氏忙地点头谢恩,杨氏满意的点点头,在其他两个仆妇的簇拥下,去了前面的院子门口迎接梁锦兰一家三口了。 …… 徐氏在自己的小屋里,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要出门往后院杨氏那去侍候时,突然,屋门外面传来一声极其怪异的猫叫声。 徐氏愣了一下,风韵犹存的光滑面庞上,随即闪过一抹冷笑,快步过去,才刚刚吹熄了屋里的烛火,屋门的门栓就发出一声细微的嘎吱声,门缝快速的开合处,一个人影从外面闪身入内。 黑漆漆的屋子里,那人影刚一进屋,迎面就被一团温香暖肉给抱了个满怀。 “冤家,你老婆闺女女婿,一大家子人都在那聚着,你咋还跑我这来了呢?”徐氏娇声问道。 “放心,我都安抚好了!”梁愈林抱住徐氏,两人像春夜里饥渴的猫,先吧唧吧唧着狠狠亲了一会儿嘴,才稍稍放开。 “算你还有点良心……”徐氏娇嗔着。 梁愈林黑暗中抱住徐氏,埋头就在她胸前那一对大波间埋头拱食起来。 “哎哟哟,我得个冤家,你这杂草一样的胡渣,可把我咯死咯……”徐氏扭动着沐浴后散发出香胰子气味的丰满身躯,抬手摸上梁愈林的下巴,道:“你们男人咋地嘴边都长草呢?我们女人就没有!” “嘴边不长草的,那是太监。”梁愈林嘿嘿笑着,撩起徐氏的衣裳,一手塞到徐氏的下面,低声道:“谁说你们女人就不长草了?我手里这摸着的,不就是你的草么!” 徐氏羞怯的在梁愈林怀里扭来扭去,梁愈林手往下面一滑,在她那里捞了一把,嘿嘿一笑道:“哟,这是块好地方,土地肥沃,水多,怪不得这草长得这样的茂盛,扎人的手哩……好,你敢扎我得手,就别怪我等会用我得铁棒子戳你……” 徐氏被他那一捞,弄得全湿了,夹紧双腿扭动起来,一双拳软软捶着梁愈林瘦不拉几的胸膛,娇嗔:“冤家,你这个冤家……” “嘿嘿,我就是你的冤家,专门赶过来惩治你的……”梁愈林一手使劲儿搓揉着徐氏的大肉团,一手在她下面的水草地里摸来蹭去,火也被撩拨了起来,气喘吁吁道。 “哎哟,借用夫人一句话,我可是你们家买过来的下人,侍候人的,你要咋样惩治我呢?”徐氏故意带着醋味道。 梁愈林哪里听不出徐氏的醋味,在黑暗中气怒道:“那母夜叉让你受委屈了,我这就来补偿你……” 梁愈林说完,一把抱起徐氏,两人在黑暗中一边亲嘴互摸,一边摸索着滚到了床上…… 明天就过大年了,祝愿大家新年快乐哦!(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梁礼智的‘壮举’ 二合一 除夕夜守岁,大家伙都伤了神。大年初一,村里人大多在家休息补觉,养精蓄锐。 锦曦家也是如此,大年初一大家伙都好好休息了一番,大年初二,吃过早饭后,一家人穿戴整齐的出门进了村子,去给老梁头拜年磕头。 梁愈忠将老三架在肩膀上,孙氏将老四抱在怀里,锦曦和锦柔则拎着礼品。后面,蔡庆阳为这新年头一回的出行,点燃了一串炮仗相送。 从锦曦家出门,走过一段上坡,便是通往镇上的官道。 官道上,很是热闹,三三两两的马车,牛车,或者徒步的行人,携着一家老小,拎着礼品,孩子们穿着过年的新衣,你往东,我往西,都在忙着出行拜年。 有面生的,从别的村子或是镇上过来走亲戚的,也有同村的去外村拜年的,一路上,甭管大家伙认识还是不认识,迎面相向都会热情的寒暄几句过年的吉祥话,或是夸赞几句对方家小孩子们的新衣裳好看云云。 “梁老三,过年好啊!”前面池塘塘坝上,远远驶过来一辆牛车,赶车的中年汉子老远瞧见这边徒步的梁愈忠一家六口,就大声摇着手臂热情的打招呼。 “哟,是张大哥啊,过年好过年好!”梁愈忠笑着大声道,两家人迎面走来。 锦曦抬眼,瞧见原来是张屠户赶着牛车,牛车上面坐了三四个妇人并几个孩子,牛车边上。还跟着两三个男子。 很快两家人就迎面走到了一块,张屠户停下牛车,两边的家人都互相打过招呼。 “……这不,每年的年初二都是去枫林镇拜年……”张家的跟孙氏在那寒暄。 锦曦看到牛车上,分别坐着张家的,张家的大媳妇,小闺女,还有大媳妇的一双儿女。除此外,还坐着一个头上包着青蓝色头巾的年轻妇人,是春妮儿。 张家的跟春妮儿是嫡亲的姑侄关系。两人的娘家也是同一家。理所当然年初二去枫林镇娘家拜年也是顺道。 春妮儿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怀里还用小褥子裹着一个婴孩。两家人打招呼的时候,春妮儿低下头在那弄孩子。 锦曦可以理解春妮儿对老梁家人的不友善,换做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做到对勾搭自己男人的狐狸精的家人友好吧? “……拉车的老牛上了年纪。载不动那么多人。就让他们三个爷们跟着走……”张屠户在那跟梁愈忠说话。 锦曦目光又从牛车边上扫过,三个爷们里面,两个是张屠户的儿子。还有一个自然是张大强。 好些时日没见到张大强,发现他憔悴了不少,遇到梁愈忠,张大强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因为别的啥,虽然脸上一直赔着笑,但笑的好别扭。 锦曦懒得看,收回目光,婉转的催促了梁愈忠一句。 “梁老三,你们赶紧进村去给老爷子拜年,莫耽误了,咱回头闲了再一起喝酒!”张屠户哈哈笑着,跟梁愈忠一家道别,驱赶着老牛上了官道。 老梁头大年夜是跟着四房一起过的,到了正月初一,照例就轮到跟大房过活了。如今二房被驱除出了老梁家,老梁头上半年跟大房过,下半年跟四房过。 于是,晌午的这顿饭,由大房来招呼大家。 后院老梁头的东厢房里,崔喜雀收拾得焕然一新。老梁头穿着一身新衣,坐在椅子上抽烟喝茶,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零嘴吃食。 在他面前的地上,摆着几只蒲团。从大房的人挨个开始,大家伙逐次给老梁头磕头拜年,老梁头满脸堆不住慈祥亲和的笑容,坐在那里连连点头,口里说着吉祥话。 从大房到四房,全都磕头拜过年后,男人们都留了下来陪老梁头闲话年成。女人们则全都去了大房,帮着桃枝和金氏侍弄晌午饭。 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在老梁家前面的青石巷子里,跟隔壁邻舍家的孩子们玩耍。锦曦则自告奋勇进了大房的灶房,跟着帮忙打杂。 金氏坐在灶门口,负责两只灶口里的火势,桃枝主勺,孙氏从旁协助,洗菜切菜什么的。崔喜雀也要帮忙,但众人顾忌她五个月的身孕,不敢要她挪动,她自己也闲不住,便搬来一把凳子,跟锦曦一块儿在那剥蒜头磨老姜。 灶房里锅碗瓢盆叮铛作响,榨油炒菜,说说笑笑,倒是奏出了一副浓郁的节日乐章。 老梁头从早上起,就嘱咐了梁礼青,让他上昼没啥事就去村口那里望,因为梁礼辉这两年都是大年初二回村来拜年,且年前他来给老梁头送年节礼时,还又提到了。 可是,一直到日上三竿,再到晌午饭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都没有等到梁礼辉。 老梁头这下有些诧异了。其他人虽诧异,但也释然。饭堂里,梁愈忠就宽慰老梁头,道:“辉小子年前提过,今年县太爷携一家妻小回老家过年去了,这县衙里的事情,都是交给周县丞全权打理。辉小子必定是帮着他岳丈分忧,怕是要迟缓几日才能回来拜年!” 其他人也都这么觉着,锦曦虽然也往这方面想,但同时另一个念头也在她心中浮出。该不会是梁愈梅那边有啥确切消息了,所以才耽误了回村拜年吧? 老梁头在一众儿孙,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下,很快也就释然了。桃枝和孙氏那边,已经开始摆上烫好的碗筷,老梁头被儿孙们簇拥着,笑呵呵坐到了代表一家之主的首位。 香喷喷的菜肴一道接着一道的往桌上摆,直到最后一道蒸全鱼摆上桌,大家伙也都依次照着长幼辈分落了座。 谭氏在世时立下的规矩,男人们和长孙梁礼辉能坐主桌。其他的孙子和孙女们,另外开一张小桌,小桌上的菜式较之主桌,自然是精简了许多肉菜的。 至于媳妇们,那是不能上桌子吃饭的,得等男人和孩子们吃完,在灶下就着些残羹冷炙胡乱扒几口算事。 这个规矩在从前的几十年里,一直被严格的执行。但是今年谭氏不在了,又分了家,如今在大房吃饭。这个规矩就给修改了。 先前在灶房烧饭的时候。锦曦就听她们说了。原本桃枝和粱礼胜,是打算效仿锦曦家,两张桌子拼凑在一块,大家都上桌。 但是老梁头那关通不过。后来好说歹说。老梁头终于答应让步。结果就是。照例开两桌,两桌的菜式都相同,媳妇们也能上次桌吃饭。 “次桌就次桌。好歹咱们终于结束了吃残羹冷炙的日子。”崔喜雀当时是这样戏谑的。 这顿晌午饭,是老梁家人,这两年来,吃的最踏实最开心的一回。席间,儿孙们轮番给老梁头敬酒。 锦曦留意到有个人的举动和神情,似乎有点奇怪。 这个人就是一直在县城跟着一个陈姓的漆匠师傅做学徒的三堂哥梁礼智。 “诶,智小子这回是怎么了?往常话都不多说的人,这回还真是懂礼数。你们瞧瞧,桌上的一干长辈兄长,都受了他的敬酒呢!”崔喜雀像发现了新奇事儿似的,跟次桌上的其他人低声笑着道。 次桌上的妇人们都把目光投向梁礼智,锦曦眯了眯眼,若是她一个人察觉奇怪,或许说自己多心。但是,崔喜雀也察觉了,那就说明梁礼智铁定是当真有点异样。 “智小子如今年岁大了,也懂事了呗!”孙氏打量了几眼,便笑着道。 金氏坐在那里乐呵呵的笑,桃枝给金氏夹了几块桌子另一边摆着的鸡块,闻言微微一笑,道:“四婶说错了,不止这回席面上,三弟这趟家来过年,听胜小子说,就跟往些年不一样。” “给我扯了两套新衣裳,给他四弟从头置办到脚,懂事了,晓得体贴人。”金氏插腔道。 次桌上的众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孙氏则是惊喜的拍了拍金氏的手,由衷道:“大嫂,你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如今,儿子们都懂事了,媳妇们将来一个接一个的进门,孝敬你,好日子在后头呢!” “呵呵,大家都好,都好……”金氏憨厚的笑着道。 “三嫂说的对,咱大嫂是个有后福的,瞧瞧桃枝这儿媳妇,可真是体贴。不怕你们笑话,我娘家老娘都还时常抱怨,说我这亲闺女对她呀,还不及桃枝这媳妇儿待大嫂呢……”崔喜雀咯咯笑着打趣道。 桃枝闹了个脸红,谦虚一笑,金氏则是连连点头,孙氏也跟着笑。 崔喜雀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有点出神,还一直朝主桌张望的锦曦,悄声问道:“你发啥愣啊?” “我在打量三堂哥,他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锦曦低声道。 “有啥怪呀,人那是懂事了呗……”崔喜雀咯咯笑道,话音还没落,忽然,主桌那边传来杯盏落在桌上的菜盘子里面的清脆声响,随即,便听到梁愈洲暴跳如雷的一声怒喝! “混账小子,你脑袋被驴踢了?大过年的?你说啥疯话?”梁愈洲跳了起来,暴喝。 次桌这边的妇人都吓了一跳,众人都在同一时间搁下手里的筷子,目光惊愕的齐齐投向主桌那边。 老梁头石化着坐在那里,还保持着举杯喝酒的动作,手放在嘴边,但是手指中间却是空着的,因为酒杯掉到了他面前的那盘炒猪舌条里。 梁礼智垂着头站在那里,梁愈洲眼睛快要暴出来,手指指着梁礼智,刚刚暴喝落音。 “咋了咋了,大过年的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吼智小子做啥?”崔喜雀一惊,头一个冲过去,把梁愈洲指着梁礼智鼻子的手,使劲掰下来。 “咋个好好说法?这混账小子,没出息,要抛家弃姓去老陈家做上门女婿!”梁愈洲暴跳如雷的喊了出来。 这个消息无疑是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屋子里的众人顿时石化。锦曦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瞬间忘了呼吸。 “老陈家?哪个老陈家?”崔喜雀问。 “他师傅家,县城做漆匠的那家。”梁愈忠道,脸色铁青的盯着梁礼智,神情无比的严肃。 “智小子,男儿有志,都不会去做上门女婿。你能不能跟你爷,跟咱好好说说,你怎么就起了这样的念头?”梁愈忠给崔喜雀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暴跳如雷的梁愈洲拉到一旁。自己则正色询问起梁礼智。 “智小子。你大哥去了周家入赘,对咱老梁家已是抹黑了。你再去陈家入赘,你让外人怎么看待咱老梁家?是娶不起媳妇?还是男人们无能?” 老梁头从石化中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把脸。艰难的压抑着颤抖的面皮。痛声询问站在那里垂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梁礼智。 “三哥,你倒是如实说呀,你是不是如大堂哥当年那般。有什么苦衷?又或是何人逼迫了你?这里都是自家人,你把话说清楚。”锦曦也站起身道。 屋里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纷纷点头,梁礼辉当年之所以先斩后奏入赘了县丞周家,一面是因为学业不顺,希望能借助一把岳丈家的势。 另一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梁愈驹和洪氏爬灰,让梁礼辉心灰意冷,一时钻了牛角尖便想要跟老梁家彻底划清界限。 但是,梁礼智这是为了哪般?众人都疑惑的很。 梁礼智缓缓抬起脸来,大家伙这才发现他脸上虽然不满愧疚之色,但是,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没有丝毫的闪烁。 “没有人逼我,是我心甘情愿的。”他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咬牙低声道。 “心甘情愿?合着你这兔崽子就这么嫌恶咱老梁家?”梁愈洲在一旁厉声质问。 梁礼智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凶神恶煞的梁愈洲,垂着眼道:“我爹是不良商贩,赚黑心钱,去挖别人家祖坟,做了缺德事,名声比屎还臭!我有这样的爹,将来能娶个啥样的好媳妇?白被拖累了!” 老梁头身子猛地一震,愕然的盯着这三孙子。 锦曦歪着脑袋,绕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三堂哥。 一只鞋子突然朝梁礼智砸来,被梁礼智侧身险险避过。 “兔崽子,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梁愈洲光着一只脚,在那义愤填膺的道。 “话是这么说,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小到大,他是半点疼爱都没给我,凭啥要我赔上一辈子来给他拖累?我不干!别说是我,将来青小子要么自己能创下大出息,不然,亲事上也别指望啥好人家的闺女愿嫁你!”梁礼智嘟囔道。 梁礼青紧紧咬着唇,不做声,眉头若有所思的皱在一起。 老梁头嘴角狠狠抽了几下,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 锦曦暗暗咂舌,这位三堂哥,很小就送去了县城陈家学艺,他回来的极少,跟他一年到头也说不上三句话,锦曦根本就对他无从了解。 如今看来,他还是一个很有思想和打算的人嘛,一点都不愚孝,为了自己的将来,能跟亲身父亲,甚至整个家族划清界限,勇气和魄力倒是有点让人敬佩。但是,他入赘当真就是为了摆脱梁愈驹带给他的阴影? “小兔崽子,甭扯那么多废话,你就实话实说,你入赘,能捞到什么好处?”梁愈洲怒问。 “师傅没有儿子,待我如己出,师傅家的闺女,打小就喜欢我,跟我暗示好几回,但我瞧不上她,因为她长的丑陋。可后来师傅说了,要是我愿意入赘,他就把县城西面新开的那间棺材铺子,转到我的名下,将来他百年后归山,那几间屋子和二十亩地,都归我……” “智小子,合着你就为了这些个,把自个给卖了?你这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莫欺少年穷,只要你踏踏实实的恳干,怎么会没有出头之日?”梁愈忠也愤怒了。 梁礼智瞟了眼梁愈忠,不满的哼唧了一声:“三叔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智小子,你三叔可也是从饿汉子过来的。再说。合着你心底是不中意那陈家姑娘的啊?既然不中意人家,咋能违心的跟人家成亲呢?这样不好吧?你三叔的话,你要听着,他是为你好!”孙氏也听不下去了道。 梁礼智直接白了眼孙氏,撇撇嘴,道:“我都不认我亲生老子了,你们这些外人,打一巴掌隔一层的,凭啥对我指手画脚?” 梁礼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沉默着没有吭声的粱礼胜。突然一跃而起。抡拳照着梁礼智的左脸捅出一拳头。 梁礼智被打的一头栽到在桌上。脸埋入面前的几盘菜里面。粱礼胜敏捷的扑了过来,揪住梁礼智的后领,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自己跨坐到梁礼智的身上,一手揪住梁礼智胸口的衣襟。照着他的左脸又挥出一拳。 梁礼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溅栽在一旁的地上,里面还混着两颗牙!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蒙住了,梁愈忠大吼一声。上前去将粱礼胜拉开,粱礼胜铁青着脸,还在挥舞着拳头,扬言要把梁礼智给打死,是梁愈洲和桃枝从后面拽住了他。 锦曦惊愕的心脏都差点跳出胸口,真是想不到,粱礼胜原来还有这样火爆干脆的一面啊?不发一言,毫无预兆的,说开打就开打,而且还是当真往死里打?不过,这打的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次桌上的妇人们面面相觑,金氏终于后知后觉的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晓得三儿子不要这个家了! 她哇的一嗓子哭了起来,起身跌跌撞撞朝着还躺在地上,满口鲜血还直喘气的梁礼智扑过去。梁礼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直勾勾望着头顶屋梁上蜘蛛拉的蛛网,还有上面被套牢的飞虫,任凭金氏怎么摇晃哭诉,他都不给于半点反应。 “有啥话好好说,心平气和的说,他是你弟弟,你把他打出内伤了咋办啊?”桃枝在那里着急的数落粱礼胜的冲动。 妇人们都围了过来,有的从旁劝金氏,有的从中调和,有的则是检查梁礼智的伤咋样,屋子里乱成一团。 老三老四难得头一回在这样的家族席面上入座,瞧见这样的场面,两人都哇的一声跟着哭了起来。 “曦儿,把孩子抱去我屋里呆会!”桃枝急声道。 锦曦和锦柔一人搂着一个,赶紧抱到堂屋隔壁,桃枝的屋子里,轻声哄劝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稳住。过了一会儿,外面堂屋的混乱好似被镇住了,锦曦锦柔这才抱着老三老四出了屋子。 老梁头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脸上老泪俱下。 梁礼智被梁愈忠和梁愈洲从后面押着,倔强的跪在老梁头面前。粱礼胜抱头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桃枝在边上轻声劝着。 崔喜雀和孙氏则担心的站在一旁,梁礼青涨红着眼睛,握拳站在一旁,一副自我恼怒的样子。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谁都没有吭声,只有老三老四在天真无邪的转动着脑袋,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锦曦哄好了老三老四,想起先前梁礼智对梁愈忠和孙氏好言相劝,他还予的恶意讥讽,锦曦的怒火还在燃烧。 “三哥,你口口声声要摆脱大伯的阴影,可我咋看这弟兄四人里面,还就你这行为,这品性,还真是得到了大伯的真传呢!” 锦曦清声道,看梁礼智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梁礼智猛地扭头,一道毒目射向锦曦。 “若是你今日给出的理由,是因为你稀罕那姑娘,为报答师傅对你的栽培之恩,想放低身段入赘陈家,与那女子一道好好经营家业,侍奉师傅。作为你的妹妹,我或许会为你竖起一根大拇指。” “贱丫头,你凭啥对我指手画脚?”梁礼智气道,因为打落了两颗牙,一张嘴就痛,说话还漏风,他恼恨的闭了嘴,用仇恨的目光死命瞪着锦曦。 如果眼神有实质的话,锦曦应该已被梁礼智的目光,给戳成了一只筛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再回孙家沟 二合一 欢庆热闹的一场家庭聚会,以如此方式不欢而散。原本打算在家里过完正月初六再回县城的梁礼智,当日下昼就徒步回了县城,老梁家上下除了金氏抹泪送到了村口,其他人一概愤怒不理。 正月初三,梁愈忠一家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准备,把还在睡梦中的老三老四裹在小被褥里,抱着上了马车。 马车车厢里,董妈早就给铺了温暖柔软的垫子,热腾腾的手捂子,还备着老三老四吃的零嘴和随时添减的衣衫。 后面,梁愈忠和阿财驾着一辆牛车,牛车上面装载着此趟回孙家沟拜年的礼品。孙老太和孙老爹两家,自然是占了大头。另外,还给孙家沟其他几户交情好的人家备着礼品。因为这几年来租赁了孙家沟后山的茶园,少不得又给孙家沟的里正及村里几位有威望有辈分的老者家,备下过年的贺礼。 孙氏和锦柔两人已经抱着老三老四坐进了马车里,外面,锦曦出发前,还在后面的牛车旁,将车上的礼品份量再次清点核对一番,确定一切无误了,这才快步去了前面的马车,扶着蔡庆阳的手臂麻利的钻进了车厢。 落下厚实保温的车厢布帘,蔡庆阳挥动手里马鞭,马车四平八稳的上了道。 孙氏怀抱着还在熟睡的老三,坐在温暖如春的车厢里,目光透过车厢两侧观景的小耳窗,望着外面寒风中,冷冻却还要出行拜年的路人,不由感叹了几声。 锦曦一上车捂暖了手,便从锦柔怀里接过睡得香喷喷的老四,抱在怀里。 “你和柔儿如老三老四这么大那会子,正月出行拜年,是我和你们爹,最焦心最头痛的一件事儿。”孙氏望着车窗外面不时闪过的路人,感慨道。 “正月里走亲访友,往好里说,是亲戚间走动走动联络感情。往不好的说,也是在完成一桩桩的任务。以前咱们还跟你二妈的娘家,走动过两年,后来两边都觉着走不下去,就渐渐的停了。”孙氏感叹道,想到没分家前,老梁家人有时还要去村西头的老杨家拜年,孙氏家的一双闺女在老杨家,哪一回大正月的过去不是受人白眼和不待见? 锦曦抿嘴一笑,孙氏看得很通透。亲戚如朋友,贵在精而不是多。 作为天性纯真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去类似于嘎婆那样的实在亲戚家做客,是真心的欢迎和稀罕,而不是等你走后,人在背后咬着牙收拾屋子,口里骂着某某人家的孩子缺教养,乱动东西。 梁锦兰的嘎婆家老杨家有钱,又是势利的人家,自然眼中瞧不起那时候的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既如此,又怎么会善待他们的一双闺女呢? “好在,咱有自己的嘎婆家,至少有一门真亲戚走动!”孙氏接着道。 “孩子们最盼的就是过年,咱们那会子家里就一辆牛车,你奶稀罕那牛,家里的亲戚不多,都是些亲不亲,疏不疏的。当时就数孙家沟路最远最难行,可却也是你们一年到头,最巴望去的地儿。”孙氏苦笑着追忆道。 “奶铁定是舍不得把牛车借给咱回孙家沟拜年的,我还记得有一年,是爹把我架在肩上翻山越岭去的嘎婆家。”锦柔撇嘴道。 孙氏苦笑着点头,道:“那会子咱家四口人就徒步爬山回孙家沟,我拿东西,柔儿小一些,一路上都是你们爹把你架肩上。曦儿要长几岁,咱大多是背一程再哄着走一程。可怜的小腿儿,走到你嘎婆家,就哭着喊酸,回回都把你们嘎婆心疼的直掉泪!” 这些事情,此刻的锦曦虽然并未亲身经历过,但是,身体里属于宿主的那部分记忆,一直都未曾抹去。如今经孙氏这么一提,尘封的记忆带着当时的情绪席卷而来,锦曦抿着嘴笑了笑,鼻子有点酸酸涩涩。 “我记得有一年正月初二下雨,爹娘没法子带动我们去孙家沟,就把我和姐姐放在家里。姐姐后来被二妈喊去灶房帮忙做事,奶来西厢房,瞧见我还在那里抹泪,当时就打了我一巴掌,说我大过年的掉泪惹晦气,那顿晌午饭也没给我吃呢!”梳着包包头,戴着粉色绒花的锦柔,郁闷的托着腮,仍旧愤愤不平道。 锦曦笑着伸出手摸了下锦柔的头,道:“奶是啥性格,咱又不是不晓得!哎,别说以前咱小,如今大了,这正月里回孙家沟拜年,还不照样是最巴望的一件事儿么?不怕你们笑话,我好长时日没回孙家沟,还真惦记着呢!” “我也是!”锦柔举手。 “我也是……”突然,锦曦怀里的老四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也效仿锦柔,想要举起小胖手。可惜被褥裹住了,小胖手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能举出来。 车厢里的孙氏和锦曦锦柔姐妹,都被老四这语言和举动给弄笑了,笑声传到后面紧随着的牛车上,梁愈忠黝黑硬朗的国字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 动身的早,路上也没有耽误,不止如此,好心的梁愈忠,还沿途捎带了一程几个经历着从前他们遭遇的小夫妻和孩子,小夫妻也是又驮又牵的,能得梁愈忠一段捎带,对这边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在他们,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动身的早,不到两个时辰,一家人就到了孙家沟,相对于村里那些夜里喝多了酒或是睡得晚的人,这会子才刚刚起身。 进了村子,跟迎面遇到了孙家沟的村人热情的寒暄而过,径直来到孙老太家门口。 半人高的泥土院墙,连着一扇木门,门大开着,上面贴着大红的门神。 孙老太正在院子里喂鸡,听到院子外面车马的响动,欣喜的放下手里的小筛子,蹬蹬着迎出了院子门口。正好瞧见锦曦锦柔姐妹笑盈盈站在马车旁,蔡庆阳将老三老四一个接一个的抱下马车。最后才是孙氏从车厢里躬身出来,扶着锦曦的手稳稳下了车。 孙老太此时左右手都已经牵住了老三老四,看着眼前的闺女外孙女外孙子,一个个穿戴一新。女孩儿们神采飞扬,男孩儿们虎头虎脑,闺女面色红润,头上还难得的在发髻间插了银簪子。孙老太笑眯了眼,连连点头将大家伙往院子里招呼。 梁愈忠等人过来跟孙老太打过招呼,便忙着去卸牛车上的货了,这边,孙老太牵着老三老四进了院子,后面跟着孙氏娘三。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整,挨着墙壁一侧,堆着几捆用稻草捆好的红色松毛,一只黄白相间的大花猫趴在柴堆上,眯着眼睛晒日头。 正屋的门楣,以及迎面的一排窗户上,红色的剪纸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锦曦走近几步眯起眼细看,发现这些远远望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差别的剪纸,其实每一张上面的花案都是不同的。 有喜鹊登枝,有花开并蒂,有金童钓鱼。那童子脸上的笑容,以及头上顶上类似于茶壶盖似的头发冠等细节,都剪得很到位且逼真,一路看下来,让人叹为观止! “院子里日头好,我早上起来就让玉宝把桌子给搬到院子里,昨日玉霞和大虎他们过来拜年,就是在院子里晒日头喝茶。”那边,孙老太将家里最好的吃食一股脑儿的拿出来摆在桌上。 老三老四踩在凳子上,撅着小屁股半趴在桌上,四只小胖手在桌上的一堆零嘴里面翻检。孙老太和孙氏两人各站在他们俩身后,虚扶着,一边还不耽误聊天说话。 “曦儿娘,曦儿爹是这几日忙年的么?瞧着都瘦了几圈,好在这精神头看着还不错!”喝茶的时候,孙老太忍不住问孙氏。 孙氏轻叹口气,还没来得急张口,锦柔便将年前梁愈忠闹得那场大病的事情,给说了。 孙老太大吃了一惊,又是心疼女婿遭罪,又是心疼闺女操心,又是心疼孩子们奔波,红着眼眶嗔孙氏道:“你咋地也不捎个口信来,就那样瞒得紧紧的,我们要是晓得了,怎么着也要让玉宝和大虎他们过去帮着照料啊,你这孩子,不懂事啊……” 孙氏苦笑了下,过了年都三十有一的人了,在老娘的口里还是‘孩子……’心里暖呼呼的,鼻头却酸酸的。 梁愈忠他们还在那边有条不紊的卸货,孙老太这边拉着孙氏,细细询问起当时的情景。孙氏捡了一些说了,道:“都过去了,如今都好齐全了,这大过年的,咱不说这些了。” 孙老太叹口气,道:“吃柴米油盐的,生病痛是常事,我不忌讳那些。玉真啊,那边还有两只芦花鸡,是我这趟回来,村里胖婶和春花送的,回头你们家去,记得给带上,给曦儿爹熬老母鸡汤好好补补元气!” 孙氏笑着应了,锦曦观赏完了所有的剪纸窗花,转过身来笑着询问起孙玉宝的去向。 “你们进门前小半个时辰出去了,该是去了你姨家,一会子就该回来了。”孙老太道。 锦曦点点头,撇下院子里笑着说话和吃东西的她们,径直进了屋子。 相比较老梁家后院那西厢房,孙家沟的这座农家小院,以及一草一木每一件摆设,都更能牵动锦曦的情绪。 因为,她真正的发迹,是从这里开始的。许多个发家致富的点子,也是在这屋子里诞生的。还有出门左手边那间简陋的,盖着厚厚毡草,几乎每年都要翻新一遍的灶房,更是凝聚了锦曦太多的感情。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山坳里的小村子都陷入沉寂的睡梦中。而她,则和孙玉宝孙玉霞他们,在灶房里忙着炒茶叶,制作各种各样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新奇的东西。 那时,在他们的眼中,这些东西或许只是能赚钱,能让家里生活得到改善的物件。但是,在锦曦的眼中,这些东西无疑是她希望的起点,她迈出去的第一步…… 锦曦在堂屋里转了一圈,手掌扶着八仙桌的一角,抬头观望屋里四下。 屋子里虽然一年到头基本都没人住,容易落灰尘长蛛网。但是,年前孙老太和孙玉宝家来,必定是经历了一番细致的洒扫,墙上四壁,以及头顶屋梁,入眼皆是干净熟悉的场景。 锦曦信步来到孙玉宝的屋子里,他床上帐子从两边挽起。里面的被褥挨着床内侧,叠放成工整的长形。被单牵开抚平,没有一丝褶皱。一旁的书桌上,堆着许多大小布头的书册,一旁的一只椭圆形的干燥木桶里,插着一把卷轴。枕头边上,还摆着一本书,书里面应该是夹着书签,几根流苏的末端从里面露出来。 “舅舅以往,似乎爱用树叶子来做书签啊……” 锦曦在他的床前站了片刻,鬼使神差的,还是弯身翻开了那本书。 里面做书签的,依旧是一片风干如蝉翼的香樟树的叶片,叶片底下打了一只绿豆粒大的小孔,几根彩色丝线打成的,指甲大的千禧结,千禧结下面坠着几根流苏。 “丝线质地真好……”锦曦喃喃道,她对布料这块的了解,那是远不如梁锦兰。但是,对于那些真正上成精贵的丝线,有些也是可以一眼跃然于其他的。那不仅仅是从内行,也有一种直观上的触摸。 譬如眼前手里这小小一撮。 “舅舅不是东方不败,去逛丝线坊那是不太可能。玉霞姨和桃枝以及孙老太这三人手里,纵然有丝线,也绝没有这样质地好的,且这千禧结打得精妙……难不成,是哪个人家的姑娘送的……” 锦曦这样想着,随手将手里的香樟树叶片翻转了个边,薄如蝉翼的叶片上,蝇头小楷撰写着两行小字,眯眼细看,竟然是两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字迹工整清秀,不是孙玉宝的字迹。寥寥两句问话,隐隐中带着一缕淡淡的惆怅凄婉。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的一声叹息,一声感叹…… 外面院子里,传来孙玉宝和梁愈忠他们的说话声。 “曦儿进屋了么?我寻寻她去!”孙玉宝的笑声传来,随即便有脚步声朝着这边屋子移近。 锦曦赶紧将手里的书签重新塞回书卷里面,放回到枕头边上,这边,孙玉宝已经喊着她的名字跨步进了屋子。 锦曦假装抚了下他平整的床单,笑盈盈转过来身来。孙玉宝愣了下,俊俏的脸上笑容不减,眼角的余光却朝枕头那边飞速瞟了一眼。 “本来想过来找书看的,才刚刚站稳,正准备坐下,瞧见舅舅这床单抚的工整,不好意思做皱乱了。既然舅舅就回来了,有些什么好看的话本子么?赶紧给我推荐推荐!”锦曦笑盈盈道,神情没有半点异常。 孙玉宝悄悄松了口气,转而将锦曦往那边的书桌边引了去,道:“话本子倒是有一本,你过来瞧瞧喜不喜欢……” …… 不一会儿,孙老爹和孙大虎便闻讯过来了。锦曦跟在孙玉宝身后,赶紧出了屋子,给大嘎公磕头拜年。 “玉霞呢?”孙氏问道。 “玉霞说昨儿夜换下的两条帕子,她清洗完就过来。”孙大虎回道,转身去跟梁愈忠说话去了。 “她也真是的,没出初七,怎么就那么急躁呢,家里帕子就不能多备着些?”孙老太这边跟孙氏略微有点不悦的抱怨道。 “娘,你放心吧,玉霞又不是那毛躁的人,只要不动棒槌,大不了多费些功夫搓揉就是了,她最爱干净整洁的,你又不是不晓得自己闺女啥样!”孙氏在一旁笑着安慰道,孙老太摇摇头,脸上的一丝丝不悦随即烟消云散。 “大虎,你们都过来了,咋不见二虎?”桌子另一边,梁愈忠也在问孙大虎,孙氏这边的人都把目光移向孙大虎。锦曦也是四下扫过,先前一阵寒暄,倒当真忽略了孙二虎。 孙大虎嘿嘿一笑,孙老爹把旱烟杆子从嘴里拔出来,也是笑眯眯道:“这不,琴丫头她姑父今个做三十六,早上爬起来就去了春花家帮忙,等会子要过来。” 孙老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在这一带,都信奉人的一生有几道关卡。分别是娃娃出生后的满月,周岁。当家汉子的三十六岁,老人的六十岁! 如此衍生下来,当地人很讲究的大生辰,通常就有以下几个:小孩出生后的满月,做周,当家男人做三十六,老人的六十大寿,在往上,七十大寿,八十……当然,这个时代物质生活水品和医疗卫生设施普遍低下,平均年龄远不能跟现代社会相比,所以,能活到六十岁,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 就锦曦家目前还健在的这三位老辈,老梁头,孙老爹,孙老太三位而言,就老梁头年纪最高,以及六十三了。孙老爹和孙老太都是五十开外。过世的谭氏,年纪也是停留在五十多。 “春花家那口子过三十六,咱要是没赶上也就算了,如今赶上了,自然也该送去一份贺礼。曦儿爹,你说是不?”孙氏隔着桌子跟梁愈忠合计。 梁愈忠正跟孙老爹孙大虎那讨论鱼塘养鱼的事情,闻言很干脆的点头,道:“这些事儿,有你做主就成!” “娘,这是银子袋子,你拿去看着花。”锦曦道,递过来一只鼓囊囊的荷包。 孙氏笑着点点头,转头跟孙老太那商量等会送点啥过去。这边,锦曦眼睛骨碌碌的转,孙二虎急吼吼的跑去琴丫姑姑家帮忙,这就是等同于跟村里人证实了他们两家的关系了。难道,这两家已经私下里就小鸳鸯的事情通了口气? 锦曦摩拳擦掌,好想问问具体细节,但是不便跟孙老爹和孙大虎这些异性长辈那问,何况,他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鱼塘的事情呢,也不好打断。 想暗示孙氏问孙老太吧,可孙氏这会子正跟孙老太那询问送贺礼的事情。不急,等会玉霞姨来了,不就啥都晓得了么?锦曦如此安慰着自己,转身把椅子搬到了梁愈忠他们那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这些男人讨论鱼塘养鱼的事情。 这件事情,可是今年她制定的发家大计划中的头一件,不能马虎哟! “糖,糕,长寿面,直接从我这拿就是了。鸡蛋家里没有,干脆就折合钱吧,他们家这两年儿子们越发的大了,眼瞅着也个赶个的要成亲讨媳妇,送钱是最受用的!”孙老太在那跟孙氏分析,商量好了,娘俩一起回了屋子去备东西,不一会儿便折身出来了。 “曦儿爹,东西我都备好了,咱俩赶紧抽空去一趟,顺带把那些拜年的贺礼也带着,别拖到了下昼再去,失了礼性。”孙氏和孙老太从屋里出来,对桌子这边正说得神采飞扬的梁愈忠道。 孙老爹,孙大虎,孙玉宝,蔡庆阳,还有阿财,都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出谋划策提出各自的建议和想法。听到孙氏催,梁愈忠赶紧打住话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大步过去那边拿拜年的贺礼去了。 “孩子们暂就不带过去了,我和你们爹去去就回。曦儿柔儿好好照看弟弟们,别等他们尿了裤子。”孙氏临出门前,还不忘碎碎的叮嘱锦曦和锦柔。 …… 纵然今日是过来做客,但是孙氏和锦曦照例亲自下厨。孙氏掌勺,下面孙玉霞和锦曦各自守着一口灶里的火势。这份差事极其轻松,松毛又干燥又软和,用手抓一把,往灶里扔,发出清脆的声响,火光撩人。 灶房里面烟熏火燎,锅碗瓢盆,榨油翻炒,炖煮熬焖,最主要的,还是大家毫不拘谨的说笑声,各种声音交汇在一块,奏响这欢快温馨的灶房时光。 孙老太和锦柔则带着老三老四在灶房和院子里,两边的转悠玩耍。不时也探身进来,就着大家的话题,插两句她自己的言论。 当然,话题说来转去,最后终究是落到了琴丫和孙二虎的事情上。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八十四章 琴丫和孙二虎的亲事 “要说琴丫和二虎这事啊,那可顺利了。春hua嫂子和她家那口子,被咱请过来家里坐,才刚听明白咱的意思,是要给这两孩子保媒,她家那口子当下二话没说,拍着胸脯就满口应下来了,春hua嫂子欢喜的直掉泪呢。”孙玉霞眉飞色舞的跟灶房里的孙氏和锦曦道。 孙氏抬手将额头前落下的发轻轻挽起,微笑着听着。锦曦更是手里拄着烧火棍,侧着脑袋听得很是专注。 “春hua嫂子说了,琴丫头是个苦命的,打小就没了爹娘。虽说咱这边也就一个公公,但二虎是个好样的。这过日子天长地久,公公疼婆婆疼的,远不如自个男人疼的好!就是要指望二虎小子好好善待琴丫。”孙玉霞继续道。 “我当时就跟春hua嫂子说,咱二虎小子别看不常闲散话不多,是个踏实勤勉的忠厚孩子,定不会欺负琴丫的。再说,还有咱这些人边上看着呢,琴丫头跟曦丫头要好,又是在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是媳妇,也是闺女和妹妹一样看待!春hua两口子这才把心都放到了实处。”孙玉霞咯咯笑道。 锦曦听得连连点头,这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琴丫每每跟她在一块,说得最多的人物就是孙二虎,最多的事情就是孙二虎如何如何的能干。不难想象从小到大,一个流着鼻涕的牛鼻子小女孩,脏兮兮的,总是跟在沉默的孙二虎身后…… 锦曦心里为琴丫欢喜,欢喜她终于得偿所愿,能和打小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事情最后怎么定的呢?”孙氏问道。 “琴丫头今年十三,明年十四,春hua嫂子的意思是,琴丫年纪不大,还想在家里多留两年。便定在明年腊月提亲,后年腊月再成亲。”孙玉霞道。 锦曦微微点头,如此算来,从两家私下通气开始,琴丫和孙二虎成亲要在三年后。那时候,琴丫已经十六整岁,完完全全可以成亲的。 当然,这个‘成亲’的年龄,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的。真正搁在锦曦以前生活的现代,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正是鲜hua一般芬芳绽放的年纪,结婚生子,还太早太早。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结婚生子的理想年纪都必须在二十出头。 “再过三年,那二虎不就二十一了么?难等啊!”孙氏微微蹙眉道,乡下人家的男孩子,都是十七岁上就开始说亲,娶媳都在十九附近。过了二十一才成亲的,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给耽误的。 锦曦在心里默哀一声,二十一搁在现代,都不给打结婚证开准生证的,孙氏他们还嫌太晚。没办法,入乡随俗。 “嘿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要娶个好媳妇,就得等。”孙玉霞咯咯笑道。 孙氏和锦曦随即恍然,孙大虎可是为了等孙玉霞,足足拖到了二十出头呢,不是孙老太日日唠叨,孙玉霞都还想在家里赖两年。 “曦丫头,咱这光顾着说琴丫和二虎的事儿,倒把你给落下了。我都差点忘了你比琴丫头还长一个月呢!你呢,可有相中的人?说给小姨听,姨给你琢磨琢磨!”孙玉霞说完了正经事,就开始打趣起身旁的锦曦来。 孙氏握着锅铲的手微微一抖,想要阻止孙玉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担忧的看向锦曦。 锦曦微微愕了下,随即便笑了起来,道:“我娘都还舍不得我,姨倒越俎代庖催赶起来了。” “我为你着急啊,你也学学人琴丫头,多机灵,不声不响就把咱二虎小子给拢住了。你也别做呆头鹅,放走了良人,姻缘这种事,也要早作打算哪!”孙玉霞半真半假的笑道。 孙氏这回不出声了,沉默的在那炒菜,心里也是默认孙玉霞的话,该抓住的时候就要抓住。可转而想到文鼎与众不同的身世,孙氏心下复杂的很,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玉宝舅舅都还没娶亲呢,我做外甥女的,还急个啥嘛!”锦曦笑道。 “哟,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麦没割也能先收小麦呀,谁先黄了就先收谁!”孙玉霞撞了下锦曦的胳膊肘,挤眉弄眼道:“我瞧着文兄弟人不赖,对你好,那模样长得更是好,你们俩站一块,挺登对的!” 提到文鼎的名字,锦曦心里轻跳了一下。看得出,孙玉霞尚未得知她和文鼎之间的事情,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的开玩笑。 “玉霞,你多大的人了,咋还舀这事跟曦儿开玩笑呢?差不多得了!”孙老太不知何时又折身进来了,跟孙玉霞那佯装不满的嗔怒道。 孙玉霞吐了吐舌头,笑着打着哈哈,随即便转移了话题。 孙氏担心的看向锦曦,虽然闺女嘴上说的轻松,可知女莫若母。闺女既然都能去文兄弟那屋里问那番话,心里必定也是对他动了心的,只是不得不强收回来罢了。玉霞这样毫不知情的打趣,孙氏担心会触动锦曦心里的那块伤…… 好在,锦曦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快和忧伤来,依旧面色如常的跟孙玉霞说说笑笑,好像先前那一番话,只是一阵过眼的烟云。孙氏垂下眼,轮着胳膊僵硬的饭菜着锅里的菜,直至底下传来孙玉霞的惊呼,说是菜糊了锅,孙氏才猛地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竟然在炒菜的时候走神了。 锦曦默默的看着手忙脚乱将菜起锅的孙氏,默默垂眼。有些事情,本来不想要爹娘多操心的,但是,事与愿违,那就这样吧! 在孙氏孙玉霞的一番麻利动作下,晌午饭很快就弄好了。 “你舅舅陪着你爹出去,咋到这饭点上还没回来呢?”孙氏在院子里张望了两下,对锦曦道。 “许是跟谁说话,耽误了,让大虎过去找找吧!”孙玉霞跟出来道,一边舀摘下来的围裙,往身上拍油烟。 孙氏正要点头,院子外面,跟随梁愈忠他们同去的蔡庆阳匆匆跑了进来,对孙氏道:“老爷让我回来说一声,春hua嫂子家太客气,留了老爷和舅少爷在那边吃晌午饭。” 原来是被琴丫姑母家留住了啊,孙氏笑了,对大家道:“那咱就不等了,开饭。” 孙老太唯恐老三老四饿了,已经在那边用小木碗盛了米饭,用鸡汤泡着,还夹了大白菜和土豆丸子,正轮番的喂开了…… 这趟来孙家沟拜年,梁愈忠和孙氏动身前已经商量得妥妥的,初三过来,初六再回去,好好耍几日。家里文鼎和文卿他们,在大年初一,就已经被福伯来接回了镇上,要过完元宵才回来。 晌午饭就摆在院子里,日头底下,大家伙都上了桌子。饭后,孙氏孙玉霞姐妹进了灶房收拾碗筷,孙老太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去了村子里有小孩子的人家玩耍。蔡庆阳受了孙氏的叮嘱,去了琴丫的姑母春hua家,随时听候梁愈忠他们的差遣。 锦曦饭后在小院子里信步转悠着,打量着院子里的桂hua树。晌午的日头从头顶直直照下来,日光被树枝和残存的树叶碎裂成许多金色的亮片,明晃晃的有些耀眼。 阿财抱臂站在一丈开外的墙壁背阴的地方,微微低垂着头,只看到一个线条利落略带犀利的下颚弧线。 青灰色的长袍穿在高瘦的身躯上,腰间束着同色腰带,双腿显得修长。 头上墨发高挽。微风吹过,几缕细碎的留海垂在额前,将双目若遮似挡。 他的眼,一直默默追随着桂hua树下的那抹倩影。她在桂hua树下发愣出神多久,他就靠在这里静静的观望了她多久,将她侧脸上,变动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看她在桂hua树下发愣,出神,看她秀气纤细的手指,在树身上轻轻敲击着。他知道,这是她在思考事情,且心绪烦乱的时候才会习惯做的动作。 某一个瞬间,他甚至看到她的鼻头,似乎有点微微泛红。她仰头望天,好像要把眼睛里的什么东西给逼回去。 阿财垂下眼,她为什么烦乱?她哭了吗?是为了少主?他默默想着,眼神再次落到桂hua树下的少女身上,深深的看着。 院子这一隅很安静,锦曦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想了些杂乱无章的东西,越想越乱干脆甩甩头懒得去想。正要转身回屋,扭头瞧见背靠墙壁站着的阿财,长而细碎的留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利落的下颚,以及,紧抿着一条直线的嘴。 好像在思忖什么事情,一副出神的样子呢,青灰色的衣袍穿在高瘦的身躯上,遮住眉眼的凌乱碎发,冷硬犀利的下颚,紧抿的唇角…… 一阵风过,带起墨发和衣袍子啊风中轻轻摆动,锦曦从来没见过冷硬的阿财,身上也会流露出如此忧郁萧索的一面。 他这幅形容,身上不经意间流淌出的萧索气质,跟那个人竟有有几分惊人相似。他坐在轮椅上,坐在梅hua树下赏梅时的神情,明明是柔和的,却让人看得清冷萧索…… 锦曦抿嘴轻笑了声,突然就生出想逗逗他的念头,抬脚朝他那边走去。 “看你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锦曦走到他面前,抬眼笑嘻嘻问道。 阿财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吐出一个字:“没。” 锦曦点点头,目光在四下轻轻掠过,又重新落回阿财身上,认真道:“阿财,你今年具体多大了?” 阿财这回更愣了,不明白小姐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锦曦笑了,道:“没啥,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也没……” “十八。”他沉声道。 锦曦怔了下,随即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如此算来,你比我大了五岁呢。嗯,阿财,你以前,我是指你在跟随我之前,叫啥名儿?”锦曦问。 阿财阿旺阿福阿贵这些名字,一听就如同甲乙丙丁,只是一个用来区分的符号。铁定是文鼎当初把他们派给她时,为铺子里招财进宝应景而取的。 阿财默然了下,就在锦曦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紧抿着的嘴角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文骑。” 文骑?文鼎?文卿? “阿福他们几个,原来的名儿是不是都随了文鼎哥?”锦曦问。 阿财点头,不止是他们几个,山里所有的兄弟,都随少主改姓文。 文大哥莫不是组了一支文家军?锦曦暗想,不过没有问出口,这些属于文鼎的私密,她没必要为难阿财。 “那,你在跟随文大哥之前,你祖籍在哪块?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锦曦转而问道。 阿财默然了下,继而摇了下头,道:“少主手下的兄弟们,都是孤儿或弃儿,有家等同于无家,祖籍什么的,已经不重要。” 那么,阿财是孤儿还是弃儿呢?锦曦暗想,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吃过苦头的。 “小姐不必为我惋惜,阿财虽少时命运不济,但是少主收留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能追随少主和小姐,阿财死而无憾……” 话还没说完,一只温暖柔软的素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掌心淡淡的香味飘入他的鼻息,他的身体顿时僵住。 “大过年的,不准说那个字眼!”咫尺处,是少女一张佯装嗔怒的脸,黛青色的叶眉下,一双眼睛澄澈明亮。 “咱们大家,都要好好,好好的活着,我不准你再说那个字!”锦曦道,回想起那回为了茅十八引蛇出洞,她自己以身为诱饵,做出多么疯狂危险的事情,阿财都是沉默的跟在她身侧,从未有半点迟疑。 茅十八那回,因为她的筹谋疏漏,阿财差点将性命交付。每每想到那回的事,锦曦都心有愧疚。 “我的命,是少主给的。如今,少主将我给了小姐,我的命就属于小姐,为小姐卖命是我们属下的职责所在!”阿财沉声道,微微抬眼,眼中是无比的坚定。 锦曦愕然,心里深受震动,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或许不会相信,但是阿财,她坚信不疑。 哎,原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倒惹得他认真了。看见他认真的样子,好像在宣誓着什么,锦曦忽然忍不住笑了。 “阿财,我很感激你能如此忠心与我,但我却只想你能好好的活着,因为,你只有好好活着,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我!” 咫尺处的距离,日光正好,从头顶照下来,将两人罩在其中。 她清秀的面庞,精巧的五官,真挚而柔和的眼神,泛出淡淡粉晕的红唇,都在他的眼中无比清晰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春花家请夜饭发生的事 “曦儿,你在不?”院子门口传来少女清脆的喊声,孙氏从灶房门口探出头来,瞧见正一前一后踏进院子里的一双人影,脸上绽放开亲切的笑容:“哟,是琴丫头来了?” 说罢,又转头朝院子一隅的桂花树那边扬声喊了声:“曦儿,琴丫和二虎过来了。” “诶,来了。”锦曦的声音传来,人也随即从桂花树这边绕出来,身后一丈开外跟着沉默的阿财。 “曦儿,上昼就想过来找你说话,我姑父做三十六,晌午有客吃饭抽不开身。这不,刚一吃完晌午饭,我把锅碗撂给我姑母就赶紧过来了。”琴丫瞧见锦曦,老远就蹦跳着奔了过来,兴高采烈道。 锦曦瞥眼那边刚跟孙氏打完招呼,正朝这边走来的孙二虎,又看着眼前脸蛋红扑扑的琴丫,抿嘴笑了。 “琴丫,恭喜你。”她悄悄在琴丫耳朵旁笑了一句,琴丫脸蛋更红了两分,嗔了锦曦一眼。 “曦儿,我刚跟你母亲说了,先前我们过来的时候,琴丫姑母让我们转告你们,夜里都别烧饭,去她家吃饭。”孙二虎过来跟阿财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而跟锦曦道。 “嗯,我姑母这会子要忙着洗碗,没工夫过来,让我们先支吾一声,回头她闲了,再自己过来请你嘎婆和你母亲她们过去。”琴丫点头认真道。 锦曦笑着说了声好,就被琴丫拉着往院子外面走去。孙氏还站在灶房门口,微笑着看着。 “我和曦儿出去外面耍,说会话就家来!”路过灶房前,琴丫对孙氏笑嘻嘻道,孙氏诶了一声,连连点头道好。 阿财想要跟上来,被孙二虎搭住肩膀。 “阿财兄弟,不打紧,这里前屋后院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村人,让她们姐妹好好说会话,咱也说会话!” 阿财略迟疑了下,还是迈步上前。 “曦儿,我憋了好多悄悄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让阿财稍稍放宽心呀?”琴丫朝阿财故意叉腰鼓起腮帮子,但是很可惜,阿财不仅是一个没啥笑点的,还是一个在除了文鼎和锦曦之外,面对所有人都保持面瘫的。 琴丫故意磨了磨后牙槽,狠狠瞪了一眼没拦住人的孙二虎,孙二虎无辜的摊了摊手,阿财的性格他们都清楚,除非锦曦发话,不然,谁的话都管用。即便琴丫说秘密话,他也会站在一旁。 锦曦笑着朝阿财走了过去,道:“如二虎舅舅所言,这里是很安全的,你就在家歇着,不用跟了。” “山中有豺狼虎豹,小姐必须让我知晓你大概去往何处。”阿财沉声道。 “放心,我不去山里,最远就是村后的茶园里。”锦曦道。 阿财点点头,看了锦曦一眼,这才转身大步走开。 这边,琴丫折身回来看着阿财大步离去的背影,拍了怕锦曦的肩,道:“这个闷木头,对你可真是死心塌地。你也是,对他饶有耐心啊,他翻倔也从来不见你打骂。” 锦曦扭头,“他翻倔还是其他,都是为我好,担心我的安危,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嗯,这倒也是,阿财人不错,要不是我相中了二虎哥在先,这小子也是可以考虑的……” 锦曦捏了一把琴丫的牛鼻子,道:“得了吧你,也不晓得当初是哪个追在二虎哥屁股后面颠颠的!还有,不准拿阿财打趣!” “好好好,我下回不敢了,赶紧跟我走吧,我这憋着好多话要跟你说道说道呢!”琴丫说着,不由分说拽起锦曦就往院子外面急吼吼的走。 “去哪呀这是?”锦曦问,脚下随着她往外走。 “自然是村后的茶园啊,咱两以前在孙家沟那会子,不都爱上那去说话么!”琴丫道。 从前琴丫在家做猪倌时,每每得了空闲,或是挨了她姑母的责骂和姑父的打罚后,便会过来锦曦这边的茶园找她,帮着一块打理茶园,说着心里的委屈事。 而锦曦,也会把自己的某些心绪,不便说给孙氏他们的,在这里跟琴丫倾诉一番,聊以慰藉。 所以,孙家沟后面的茶园,对于锦曦和琴丫两人而言,是有着与众不同意义的存在。 一路上琴丫就已经忍不住唧唧哇哇的说开了,村子不大,二三十户人家,一路过去遇到不少出来串门的村民,大家都跟锦曦认得,彼此热情的寒暄打招呼。 好不容易出了村子到了茶园,经历了几场冬雪封藏后的茶园,一派青葱。有孙老爹他们的悉心打理,茶树的长势基本很均匀。 树枝的一两片嫩叶芽尖,在午后的日光下,似乎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边。嫩的几乎能瞧见芽儿尖上,那一层乳白色的茸毛。 琴丫拉着锦曦从一排排的茶叶树沟中穿过,来到茶园东头的一块大石头旁停下。又从袖子地下取出一只红鸡蛋来,递给锦曦。 “我姑父做三十六的红鸡蛋,我在灶房给偷偷给你留了一只。我听村里的大娘婶子们说,这样的吉祥蛋,吃了能招财进宝。来,还有些热度,你趁热吃了吧!”琴丫笑嘻嘻道,抹了把头上奔跑出来的细细密密的汗,在身后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下。 琴丫姑母家孩子多,她姑父以前一直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的担子都是落在琴丫姑母的肩上。孩子也多,个赶个的都到了十岁出头。 先前在灶房里,锦曦还从孙玉霞那听来,说是这趟给琴丫姑父做三十六,钱都是从别人家借的,鸡蛋也是从别人家挪的。 “既然是吉祥蛋,那你吃过了没?”锦曦问。 琴丫摇摇头,道:“我姑母跟村人挪借了三十只蛋,一锅全煮了,端上桌是二十只,灶房剩下十只,分给了两个帮忙的大娘和婶子,剩下六只被我那三个表弟一哄而上的抢了。这只蛋,我是从大表弟手里给夺过来的!” 琴丫的大表弟,跟梁礼柏简直就是如出一辙的脾性。 “你夺了他的鸡蛋,回头他跟你姑父那告状,又有你受的了!快拿去还给他,别为了一只鸡蛋闹不快!”锦曦道,将手里的红鸡蛋递给琴丫,琴丫摆手不接,从大石头上跳了起来。 “他们就算是躺在鸡窝里吃也没个够的!这吉祥蛋吃了是能招财进宝的,大娘婶子们都这样说来着,才叫吉祥蛋!” 锦曦无语笑了,想起曾经,琴丫时常吃不饱饭,饿着肚子来茶园找锦曦,锦曦时常将带出来做干粮的鸡蛋饼,掰给琴丫,两个人也是在这块大石头上坐着分食。 “成,那咱两还像以前那样,一起分食才好。”锦曦道。 “哎呀,不要不要,这是能招财进宝的吉祥蛋,你必须吃整个的,你跟我不同,你是要做大买卖的,招财进宝最打紧。只有你得了吉祥气,我们这些跟随着你的,才都能跟着沾惹吉祥气!你赶紧的吃吧,少磨叽!”琴丫坚决道,毫不容锦曦推辞。 锦曦无奈的笑了,看琴丫这样子,再推辞下去恐怕小牛鼻子当真要生大气了。于是,麻利的剥开外面已经冷却了的红色鸡蛋壳,三两口将鸡蛋吃下了肚。 “好吃不?”琴丫与跨的坐在大石头上上,双手撑着两侧,双脚交缠在一块,悬在石头下面轻轻的晃动着,笑眯眯的问道。 锦曦笑着点头,鸡蛋虽然染了红色,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水煮鸡蛋,没啥味道,因为冷了还有些淡淡的腥味。但是,锦曦知道自己吃的,不仅仅是一只吉祥蛋,而是琴丫的一片情意和祝愿。 冬日午后的茶园,安静静谧,明烈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山风微微拂过,少女的喁喁私语,总是离不开那个心仪的男子。 这个温暖惬意的冬日午后,锦曦扮演了一个耐心且专注的倾听者。在琴丫幸福愉悦的倾诉中,在琴丫和孙二虎一点一滴的情感互进和升华中,为他们真挚的微笑且祝愿。 微笑送给挚友,酸涩留给自己。 直到孙二虎的喊声,从茶园下面传来,两人的密语才戛然而止。 “二虎舅舅对你不赖,瞧瞧,这出来没一会儿,他就赶过来寻你了。”锦曦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笑着打趣琴丫。 琴丫羞红了脸,道:“人家啥话都跟你那说了,如今倒沦为你调笑的谈资了,不地道!” “话是调笑,意却是真的。出来有一会子了,咱回村去吧!”锦曦挽住琴丫的手臂,道。 琴丫点点头,跳到大石头上朝茶园下面挥手大喊:“诶,我们在这呐!” 很快,孙二虎就大步赶了过来,后面跟着阿财。 “我是不打算过来,可耐不住阿财兄弟,他不放心要过来茶园,我只得领路来了!”孙二虎一见面就道。 锦曦愣了下,琴丫目光落到阿财身上,又转回在锦曦身上打了个转儿,突然,眼里就涌上笑意。 “笑啥呀,赶紧回村吧!”锦曦道。 说完,已经微笑着走过去,不知对阿财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转身一前一后的朝着茶园下面去了。 琴丫紧随其后,目光一直落在前面那两人的背影上,脸上的神情在反反复复的进行这复杂的交替变幻! 孙二虎跟在琴丫身后,正埋头赶路,冷不丁前面的琴丫突然刹住了步伐,孙二虎差点撞上她。 “咋停下了呢?”他问。 “嘘。”琴丫朝孙二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前面走在下山的路上,还一边低头私语的锦曦和阿财两人。 “二虎哥,你瞧出啥没?”琴丫压低声问。 “啥呀?”孙二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财瞧曦儿的眼神,咋越瞧越不对劲儿呢?他莫不是喜欢咱曦儿吧?”琴丫惊愕的问道。 孙二虎也被愕到了,抬眼瞧着前面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偶尔可见锦曦扭头跟身后一步处的阿财言笑晏晏,而阿财,素来冷硬面瘫的脸,也是换了一副柔和的神情,虽没怎么见他说话,但是不管锦曦说什么,他都是柔和的点头…… “那家伙是个面瘫,还个块闷木头,从前在铺子里那会子,十天半月跟咱,都是没有三句话!瞧瞧,这跟曦儿处一块,跟换了个人似的,有鬼,铁定有鬼!”琴丫用力吸了下鼻子,再次肯定道。 这一路回孙老太家,路过村子里,但凡遇到的村民,少不得又是一番热情的寒暄。 因为发迹是始于孙家沟,这里又是孙氏的娘家,所以,锦曦家自始至终对孙家沟这些村民的照顾,是远甚于对金鸡山村那些村民的。 孙家沟的这些村民们,因为这两年来依赖于锦曦的铺子,出售多余的农副产品,编制麻线手套,采摘茶叶,以及其他一些落到实处的好处,让这些村民们,对锦曦一家更加的感激而越发想要亲近。 “曦丫头,回头得空去大妈家耍啊……” “婶子家也有跟你同岁的女孩儿,过去耍,也教教婶子家那些妹妹们,要能有你这一半懂事就好了……” “……” 从村子后面一直走到孙老太家的院子门前,锦曦一路遇到的人,无不都是热情相邀,锦曦始终如一保持着晚辈该有的谦虚笑意。 孙老太家的院子里,从外面耍回来的老三老四,身上的小口袋里,全都被塞满了花生瓜子。这些零嘴吃食如今在老三老四的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了,但是在这些山坳里面,守着贫瘠土地过活的村民家中,已经是很稀罕的零嘴了。 孙氏正蹲在那,将两孩子口袋里面的东西,一粒粒的掏出来放在桌上的盘子里面。孙老太在一旁如数家珍的报着出去串门的情形,谁家给了什么云云…… “她们跟我这打听你啥时候得空,想过来坐坐说会话。有的还说要请你们过去吃顿便饭呢……” 孙氏含笑听着,一一点头,道:“她们实在是太客气了,娘家门前的人,该帮一定会帮。不帮那也是咱没那能力,也不能怪。如今回来拜年,一个个这样的盛情,我还真有点不自在呢。” 锦曦走过来,将孙老太的话听进耳中,不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古人诚不欺我也! “琴丫你坐呀!”锦曦招呼了琴丫一句,四目扫过,没瞅见梁愈忠和孙玉宝,便问了孙氏。 “我爹和舅舅咋还没家来?该不会是贪杯喝醉了吧?”锦曦开玩笑道,梁愈忠不是嗜酒贪杯的人,至于孙玉宝,那就更是君子之姿,醉了也不会失了酒德。 “吃过晌午饭都没赶上回来,就被你大根舅舅家招呼去喝茶,说茶园的事情呢,怕是要一会儿才能家来呢……”孙氏道。 孙大根是孙氏隔着两代的堂哥,关系比孙大虎他们远了许多。也是家境贫寒,一穷到底,且没有门道的山里人家。 孩子也多,经常揭不开锅盖。自打孙玉霞孙玉宝他们离开孙家沟去了县城开铺子,这村后的茶园由孙老爹打理后,孙大根就主动找到了孙老爹,请求给他在茶园里安插一份差事。 梁愈忠和锦曦还有孙大虎他们合计了一番,茶园这边确实需要人手,便应允了, 日头渐渐沉到西面山头的时候,琴丫的姑母春花,笑容满面的来了孙老太家,她是专门来请孙老太和孙氏一家过去吃夜饭。 因为盛情太难却,孙老太和孙氏推脱不得,只得答应了下来。 当天的夜饭,梁愈忠和孙玉宝被孙大根家留住了,孙氏他们则全部去了琴丫的姑母春花婶子家。 琴丫的姑母春花婶子家,在村子的中间位置,前面照例用泥土堆砌着半人高的院墙。因为家里的猪圈里养着快要生猪崽子的猪娘,外面的院墙上面,还插着长着尖刺的荆棘。 春花婶子家的屋子,是三间低矮的土坯屋,屋顶一半盖着瓦,一半盖着厚厚的毡草。门楣低矮,锦曦目测了下,凭着她这样的身高,站在门前踮脚抬手,也能轻松触摸到门楣。 如同梁愈忠和阿财他们那样的身高,要想进入这屋里,多半得弯腰才成。 “老太太进门小心点,家里这地有些返潮,当心脚滑。”走到门前,春花婶子扶住孙老太,带着歉意的提醒孙老太,及后面跟着的孙氏和孙玉霞她们。 孙氏和孙玉霞她们怀里各抱着老三和老四,闻言笑着点头。一行人跟在春花身后进了屋。 锦曦对春花家屋子的布局不陌生,以前跟琴丫进来过几回,不过那都是三年前。 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左右厢房,左厢房隔断了一下,前面一小半是琴丫的屋子,后面那一小半是春花两口子住。右厢房里面住着春花的三个儿子, 今番再来,屋子的布局是半点没变,唯一不同的是,从前还有寥寥几间摆设的堂屋里,如今已是家徒四壁。就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老式的四角桌子,黑漆漆的,上面点着两盏豆油灯,屋子里光线暗淡朦胧,充斥着浓郁的酒味。 大家的眼睛适应了这屋里的光线,才发觉挨着墙壁站着三个个头参差不齐的半大小子,春花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藤条,龇牙咧嘴的站在那里,正跟那恶狠狠教训三个儿子。 老三这两日有点小着凉,鼻子有点不通气,被这酒味一冲,当下照着孙玉霞的脸就狠狠打出两个喷嚏。 孙玉霞抹了把脸,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惊动了屋里的人,几个孩子见到春花回来,如遇救星般哇哇哭叫着跑到了春花的身后躲着。 眼前的这三个半大小子,就是他们的三个儿子。将近三年不见,从前的一窝萝卜头都长了个儿了。 最小的那个看起来应该五六岁的光景,大冷的正月,冬天还没过去春天还没来,那孩子就已经是赤脚光着腚儿在地上乱跑。 孙氏怀里抱着穿戴整齐厚实的老四,再瞧见那孩子光着的腚儿,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男人拿着藤条转身过来,瞧见春花领着孙老太孙氏孙玉霞她们涌进屋里,男人明显惊讶了下,还没张口,就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你要死了你?灌多了猫尿又在家里拿孩子撒气?”春花用手护住身边的三个儿子,朝她男儿竖起眉头喊叫。 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豆油灯的灯火跳动着,将众人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不休。还有那个拿着藤条张牙舞爪的投影,锦曦顿时有了一种如入妖魔洞穴的错觉。 “这般兔崽子不抽不成,偷鸡蛋吃,这还了得!”男人也理直气壮的回喝,不管家里还站着其他的人。 “又不是去外面偷别人家的,晌午饭搁起来的鸡蛋,孩子们吃了又能咋地?你瞧瞧你这下手忒狠的,老小的屁股蛋子都被你抽红了,狠心的!”春花说着,俯下身去揉着老小的屁股。 这一揉,发现孩子冰凉的光屁股蛋子上,起了几条又粗又红的藤条梗子,春花心疼死了,一跺脚就骂开了。 “你要是个有能耐的爷们,就该把孩子养的壮壮实实的,饭都吃不饱,就晓得打孩子撒气,你算什么狗屁爹,算啥爷们!” 男人被这一骂,也是气恼起来,指着春花的鼻子喝叫:“臭娘们,你骂谁不是爷们?老子要不是纯爷们,哪里有你这一窝窝的兔崽子下?” 琴丫和锦曦的手是挽在一起进屋的,听到她姑父骂出这样的脏话来,琴丫的手气得直抖。锦曦暗暗垂眼,这夜饭还吃得成么? “有啥话好好说,你喝了酒,少说几句,你媳妇生养孩子不容易,今个还忙里忙外的给你做三十六!”孙老太呵斥那男人道。 “诶,春花嫂子说你们要请我们过来吃夜饭,咋地,不欢迎哪?摆出这幅打骂孩子的样子来,做给谁看?”孙玉霞上前一步,扬声道,孙大虎跟在孙玉霞身后,用黑沉的脸色来宣告对孙玉霞言语的支持。 春花男人悻悻的看着这些人,跺了跺脚,不啃声。 “他做爹的,也是一时气上了头,哪里有不心疼孩子的!”孙老太见状出来打圆场道。 孙氏几个也赶紧劝慰春花,春花抹了把泪,想到好不容易把孙氏她们请来家中做客,两口子纵然有啥不快,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吵闹,也就顺势下了台阶。 “他爹,你跟这还杵着做啥哪?家里来客了,还不赶紧收拾了倒茶去?”春花跟他男人没好气催促道。 那男人愣了下,也终于回过神来,‘诶。’了一声,对那三个小子喝了两句警告的话,又对孙老太这边赔笑了几声,转身倒茶去了。这边,春花指着黑漆漆的桌子边上摆着的几条高凳子,招呼着孙老太她们坐。 “春花,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今日这样,我看不如就算了吧……”孙氏犹豫着道,这样的情形下,哪个还有心思坐下来等着饭吃? “别别别,玉真妹子,你别介意,我跟我家那死鬼不是冲着你们的……”春花赶紧拉住孙氏急急解释。 “我家那口子喝多了酒就那样,我们俩是当真合计好了要请你们过来吃顿便饭的,琴丫头这几年一直多亏你们的照料,你们还都没捧过我家的碗,我们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啊……” “这没啥,琴丫是个好孩子,和曦儿要好,是她自个聪明……”孙氏谦虚道,但是不管孙氏怎么说,春花死活不准孙氏她们走,就差要给人下跪了。孙老太见状,只得松了口,劝孙氏留下坐坐,随便吃几口意思下就是了,也算是全了春花的一片心。 三个小子被他们爹修理怕了,瞧见他们爹端了茶出来,想要趁乱一哄溜,琴丫像是那几人肚子里的蛔虫似得,抢先一步跑到门边,伸手将门口拦住。 “客人来家吃饭,你们认人了么?还不快去叫人!”琴丫用力吸了下牛鼻子,眉头竖起,朝那几个她一手带大的表弟呵斥。 三个孩子显然是惧怕琴丫的,灰溜溜的转了过来,春花过来将他们三人拽着推到了孙氏她们面前,教着他们喊人。 孙老太和孙玉霞对这三个孩子很熟悉,孙氏打量了这三个孩子几眼,不忍心,在身上到处找了下,抓了一把铜钱塞给他们买糖吃。 春花在一旁愧疚的不知说什么好,三个孩子却是比过年还要雀跃,也不惧怕他们爹在一旁警告的眼神,三个人当下就将那铜钱给分了揣在衣裳兜里贴身藏着。 锦柔瞧见他们三人滑稽的动作,最小的那个因为力量不及两个哥哥,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到爬起来的时候,光光的屁股蛋子上粘着地上的泥,脏兮兮黑乎乎的。 锦柔忍不住捂嘴轻笑了两声,梳着包包头的她,一张满月形的脸蛋,眼睛圆圆大大的,捂嘴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俩道新月。 春花家的大小子躲在他娘身后,悄悄打量着那个坐在高凳上捂嘴笑的小姑娘,大小子脏兮兮的脸上,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双细细的眼睛里,闪动着惊羡。 春花拽着她男人去了灶房准备夜饭,这边堂屋里桌子边上,琴丫给孙老太续了一回茶水,安静的跟锦曦坐在一条高凳上,听孙老太她们低声说话。孙大虎孙二虎和阿财在屋子门后的院子里站着说话,这低矮的屋子,因为他们三人出去了,而显得稍微宽敞一些。 “春花是个懂好歹知冷暖的,胳膊长袖子短,这几年可没少给大虎二虎他们爹浆洗衣裳床单帐子。我每每回村,她都要过来照看,帮着洒收拾屋子,这趟家来年前的洒扫,就是她帮着玉霞一块弄的,屋里死角,都弄得很细致卖力!” 孙老太在那感叹着道,听得出来,她对春花这个妇人的看法好。 “今个她男人家的两个嫁出去的妹子,张罗着要回来给他做三十六,春花可没少费心。听说晌午饭摆了两桌,在院子里,两个妹子家的孩子们就占了满满一桌子,还有一桌,就是请村里那些对她家有过帮助的人。”孙老太接着道。 “姑母说家里日子紧吧,就不给姑父做三十六,可姑父的那两个妹子,死活要来做,还拿这事埋怨我姑母,说她不贤惠!姑母没法子,只得东边借西边挪,卖肉卖鱼杀鸡借鸡蛋,给弄了两桌饭。”琴丫在一旁颇为愤慨道。 “那样上赶着要来给兄长做三十六,想必那两个妹子准备了厚礼?”锦曦侧首问。 琴丫冷笑了下,道:“每人捉了一只鸡,一包糖,一袋子面条。拖家带口全来了,饭后她们瞧见那灶房菜碗橱柜里,还扣着没动的菜,还想一并给带些走,被我姑姑拿猪食瓢给撵了。” 桌子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孙玉霞道:“琴丫头的脾性,八成是随了她姑母。撵得好,摊上那样乘火打劫的亲戚,就该如此!” “哎,春花扣着的那些菜,必定是为着夜里请咱留下的。难为她了。”孙氏感叹道。 锦柔一直乖巧的依傍着孙氏坐着,听大人们说话谈笑,突然,她感觉到一直都有一道目光,从屋子里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射过来,总是落在她的身上。 锦柔诧异的将目光在昏昏暗暗的堂屋里掠过,然后,在堂屋一角的暗影里,看到了那三个或站或蹲或坐着的半大小子们。 其中个头最高的那个小子,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目光一直在看她,锦柔眨了眨眼,朝那个脏兮兮的小子投去友善的一笑。 那小子楞住了,直勾勾看着锦柔,突然垂下头,又不敢再看了。 很快,灶房那边便准备妥当了夜饭,春花婶子系着围裙送了干净的筷子和碗进屋。院子外面,传来春花男人招呼孙大虎孙二虎还有阿财他们进屋入座的声音。 大家伙围着桌子坐了下来,饭菜一股脑儿的摆上,就着昏暗跳动的豆油灯火,入眼几乎每个碗里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菜! 不过,只要筷子一进去就能立马尝试出来,都是晌午饭抠下的菜,每一碗里面的份量都不多,好在也凑齐了八样。有肉有鱼有鸡有蛋。 然而,就在众人开动筷子的时候,外面院子里,单薄的院子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八十六章 领人抵债 “孙铁生,你个狗*养的,给老子滚出来!”院子里传来男人的咆哮声,随即,几个男子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堂屋,惊动了堂屋里面正在招呼着夹菜吃饭的众人。 “你们是哪个村的?跑到我家来大喊大叫的做啥?”春花筷子拍在桌上,站起身叉腰朝进来的几个面生男子大喊。 锦曦微微眯眼,打量着这几个突然冲进来的男子。一个个的穿戴,都很寒酸,脚上几乎都是穿着草鞋,身上更是补丁叠补丁。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这几个男子都有一个最明显的共同点,那就是眼窝深陷,颧骨凸出,脸上黑堂堂的,带着勃勃怒意,在光线黯淡暗影乱窜的堂屋里,显得格外的凶神恶煞。 “我们是后面七盘岭的,我姓桂,这是我几个兄弟和同村的,我们来找孙家沟的孙铁生要人!”为首的那个三十出头的黑瘦汉子站出来大声道。 “我是他婆娘。你们过来要啥人?”春花问。 “跟你个娘们掰扯不清,让孙铁生那狗日的出来说话!”七盘岭的来人不耐烦道。 锦曦跟孙二虎那打了个眼色,孙二虎烦乱的冲出了堂屋,不一会儿就折身回来,脸色极其阴郁道:“灶房和后面茅厕猪圈都找过了,没见着铁生叔!” “杀千刀的,吃饭前说憋着一泡屎,急吼吼去了茅厕,必定是听到这前面的响动给溜了,天杀的,咋不死!”春花当即就咬牙咒骂起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样子你是他婆娘,咋就跟你掰扯,我们这趟赶了几日的山路,是过来领儿媳妇的!”桂老大道。 桌子边上的人都给震住了,琴丫本能的将心提了起来。 “领啥儿媳妇?”春花惊诧问。 “孙铁生把他侄女琴丫抵给了我桂老大做小儿媳妇,前几日我们听到风声,说是孙铁生的侄女琴丫许给了同村的人,我们是过来要人的!翻了七座山头,紧赶慢赶,这才算找到了你家!快些叫孙铁生出来!” 为首的姓桂的男人瞪着眼睛大声道,后面的几个男人都是愤怒而理直气壮的瞪着这张桌子。 琴丫眼皮一跳,下意识紧紧拽住身旁锦曦的袖子,锦曦清楚感觉到琴丫的身子在微微的发抖,锦曦自己,也是脸色沉了下来。 那男子自报家门,说出七盘岭,在座的都不陌生,那是这一带山里最贫穷的一块山头上,七零八落的一座小村子。 距离孙家沟有七座山头,山里的人基本很难出来一趟。孙家沟也有两个媳妇是从七盘岭那边过来的,却不是嫁过来,而是孙家沟的两户人家去那边花很便宜的钱就卖过来的。 山里生长的姑娘,尝够了山里的清苦贫瘠,都盼着能往外面嫁,纵然不能,也断然不愿往更深的山里去。 春花像是被一雷给劈中了,愣在当场,桌上坐着的孙老太和孙氏她们也都一个个面面相觑,惊愕难掩。 琴丫头皮一麻,惨白着脸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红着眼眶朝那几个七盘岭来的男子尖声大喊:“你们放屁,我打死都不会跟你们走的!” “你就是孙铁生那狗日的侄女?哼,你想赖婚?没门!我们手里可是有孙铁生亲手画押的字据,立这字据的人,可是我们村的里正!”桂老大冷笑着,从怀里摸索出一张保存很好的纸来,当着众人的面抖开。 孙二虎一个箭步冲过去,抢下那桂老大手里的字据,锦曦她们都凑过去就着豆油灯一看,顿时都傻了眼。 字据记载的很清楚详细,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孙家沟的孙铁生从七盘岭的桂老大家中捉走了三只猪崽子,两公一母。因为无钱付款,便许用侄女琴丫做抵,给桂老大家的小儿子桂忠良做媳妇。 白纸黑字,双方当事人的签名画押,虽然不具备严格意义上的法律效应,但是在山里村子里,字据能立到这一步,便是在山里民间生效了。 “照着这字据上约定好的,琴丫距离嫁去七盘岭,还有半年的功夫不到。”锦曦蹙眉对身旁僵坐着的琴丫道。 琴丫的鼻子皱成一团,眉头打了疙瘩。 “都瞧仔细了不?白纸黑字可由不得你们不认账!”桂老大冷哼道,过来一把从豆油灯旁捞过那张字据捏在手里。 琴丫突然扑了过去,像一只野猫似的从桂老大的手里一把抢下那张字据,揉成一团就往嘴里猛塞,发了疯的嚼起来。 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的发出奇怪的笑声。 堂屋里所有的人都被琴丫的举动给惊了一把,桂老大他们气愤的看着发了疯似的琴丫,大声道:“小贱人,以为嚼了就毁灭证据了么?活该被人压的傻逼货,这字据一式三份,里正手里还有一份哪!” “你生是桂家的人,死是桂家的鬼,你就是闹破大天去,都逃不脱这命!”七盘岭的男人们叫嚣道。 孙二虎在一旁气得拳头握得咯吱想,差一点就要忍不住过去一拳头狠揍那说话的人,被孙大虎拦住。 “弟,这事棘手,不是几拳头就能摆平的,相反还会把事情闹更大!” 春花惨白着脸,气得牙关咯咯作响,孙氏起身扶住她,担忧道:“这事还得等找到铁生,当面问他到底是咋样一回事,不能人家说啥就是啥!” 孙氏话才落音,孙二虎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冲出了堂屋,临去前丢下一句话:“我再去找,把村子翻过来也要把他揪出来好好问个清楚!” “大虎,你也赶紧去帮着找,越快找到越好,没见过那样的男人,烂摊子一窝窝的往女人们身上摊……”孙玉霞气怒道。 孙大虎诶了一声,也拔脚急匆匆出了屋子,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孙氏看着屋里还等在这里要说法要领人的七盘岭来的男人们,担忧的跟锦曦道:“让阿财去跟你爹和舅舅那里说一声,他们都还不晓得这事……” 锦曦瞥了眼那边站着的六七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其中几个男人贪婪的目光狼一般盯着桌上的饭菜,有的,则是在孙氏,孙玉霞,还有琴丫以及她自己身上打转。 锦曦暗暗蹙眉,一屋子的妇孺,阿财必须留下。 她扭头对角落暗影里吓得缩成一团的三个小子低喝道:“要是不想被你们爹卖去兑酒,就赶紧去孙大根家传个话!” 三个小子立刻哆嗦着站起身,一溜儿的往门口跑去。 琴丫满眼满脸都是惊恐,嘴巴里那纸张的怪味道翻涌上来,几欲作呕。 锦曦过去从后面将她扶住,并将她扶回桌子边重新坐下。 “稍安勿躁。”锦曦双手按在琴丫肩上,轻声道,琴丫流着泪重重点了下头,不时抬头朝着门外的夜色中张望。 屋里的孙老太她们也都是心焦如焚,春花婶子整个人呆在那里,满眼都是那张白纸黑字的字据和那猩红的指印! “哎呀,赶了好几日的路,饿的前胸贴后背。兄弟们,这现成的饭菜都甭客气,算是我招待大家伙的,来来来,自己找位子拿筷子!”桂老大看到桌子上基本没怎么动筷的饭菜,朝带来的那几个男人招呼。 不待主人家春花的应允,也不管桌上还坐着几位妇孺,这些深山里出来的野蛮粗鲁的男人们,哄笑着一拥而上,抢凳子抢筷子,有的甚至直接用手去抓桌上的菜就往嘴巴里扔。 孙氏和孙老太赶紧抱着老三老四慌忙躲到了一旁,但是老三老四还是被吓哭了,孙玉霞则护着锦柔惊叫着躲到一旁。 琴丫和春花震住了,锦曦也是惊愕得睁大眼睛,好像看到了从洪荒世界穿越过来的一群野蛮人在疯狂抢食…… 阿财早已站到了锦曦的身后,随时准备护卫锦曦。锦曦突然站起身,扶住桌子的边缘,抬手用了一记猛力就将桌子给掀起一半。 桌上的盘子哗啦啦往一边倾泻,掉到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春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嗷的一嗓子尖叫出声,突然蹬蹬着冲出屋子,很快就折身回来,手里抄着一把菜刀。 “老娘不管孙铁生那混蛋对你们放了啥屁,琴丫是老娘的侄女,许了人家,他孙铁生许的,你们绑了他回七盘岭做媳妇去,谁打我侄女的主意,老娘跟他拼了……” 春花红着眼睛,如同发怒的母兽,口里这样说着,手里的菜刀当真胡乱朝着那几个七盘岭来人挥去。 孙老太和孙氏她们在一旁又要哄着哭闹的老三老四,又要焦急的劝着春花,万一菜刀砍到了人,春花也要担上**烦! 但是春花好像有些疯癫,根本停不下来。一直安静沉默到没有存在感的阿财,把目光投向锦曦。 锦曦微眯起眼看着春花在那发疯,按着没动。 那几个人是又惊又怕又怒,一边四下躲着,有两个男人跳到近乎疯癫的春花的身后,想要夺下春花手里的菜刀,这个时候,锦曦的眼神跟阿财的碰在了一起。 不过点头眨眼的瞬间,阿财脚下移动,一手就扣住那个试图偷袭春花的男子的手腕,另一个同伴想要过来打阿财,阿财扣住前面那个男子,一个漂亮的转身,那个偷袭者的拳头稳稳落在同伴的鼻梁上,那人的鼻子下方当即就挂上了两条血鼻涕。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妇多夫 三合一 第三百八十七章一妇多夫(三合一) 阿财丢开手里淌着血鼻涕的人,对那个拳头挥了个空,还要继续扑上来的男子,扣住其一条手臂,拎起整个身体来了一记过肩摔。 “桂老大,你跟孙铁生的恩怨我们是外人不过问,但是你们跑到我们的饭桌上来撒野,欺负我们一群不相干的妇孺,你就要掂量!”锦曦扶着瑟瑟发抖的琴丫,扬声厉喝。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能耐就去把孙铁生揪出来,找他要说法!跑到人家里来吓唬妇人孩子,还冲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家的妇孺,信不信不用惊动孙家沟,我就能让你们几个回不去七盘岭?”锦曦再次沉眉冷喝。 阿财极有默契的在锦曦话音落的时候,抬脚踩在地上那个咬牙切齿的男人的胸口,冰冷没有温度的目光从桂老大那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垂着的双手紧握成拳。 “谁敢撒野,尽管试试!”他的脸冷硬如铁,浑身上下透出萧杀之气,声音更是透出要冻结若人心的冰寒和威慑。 七盘岭的来的几个男人,都是村子里粗鲁蛮横的那种,这趟随着桂老大出来就是为了震场子。如今在练家子的阿财的面前,这些人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们的那些凭着本能的嘶哑打踢,根本就是小孩子们打戏架,不堪一击。 先前那几个目光如狼,在锦曦和琴丫身上打转的男人,都惊惶的缩着脑袋。 桂老大的目光冷飕飕在锦曦的身上打了个转儿,觉着这外山的娘们跟他们深山老林里的就是不同,大的是母老虎,小的是小辣椒,呛人的很。 他稍稍琢磨了一下,知晓这会子硬碰硬的吓唬不止吓不出什么名堂,还要给自己找麻烦。 “我们手里有孙铁生白纸黑字的立据,捅破大天也站住理。哥几个,咱别让人落了口实,先走一个,明个一早接着来堵门口,不逮住兔子咱不撤网!”桂老大一行咒骂着,扶起那个淌鼻血的,架起地上那个被踩中胸口的,骂骂咧咧摔摔打打的离开了春花家的小院。 因为这几个男人的离去,逼仄窒息的气氛随即散去,堂屋里也随之空了下来。春花散了架似的一屁股瘫坐在地,掩面嚎哭。琴丫也是哭得直抽搐,把头搁在锦曦的肩膀上,肩膀颤抖不止。 “这些人今晚上也不晓得去哪里落脚,瞧这阵势,这几日怕是都要来纠缠了!”孙玉霞担心道,望着门口的茫茫夜色,期盼着孙大虎和梁愈忠他们能快些过来。 “我就是死了,也不答应让琴丫去给他抵债做人儿媳妇!”春花狠狠摁了一把鼻涕,红着眼眶道。 “七盘岭姓桂的?”孙老太抱着老三重新坐了下来,在那微眯起眼睛,好像在回想。 “娘,你是不是认得七盘岭姓桂的人家?那人家咋样?”孙玉霞扭头问孙老太。 孙老太摇摇头,道:“我没去过,你爹和你大伯他们,应该是晓得的。他们年轻那会子去过七盘岭几回,还有朋友在那里,不过这一晃大家都老的老,走的走了,又几十年不走动,也没啥好说的了!” 很快,外面院子里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先是春花家的三个小子撒腿跑进了屋子,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是梁愈忠,孙大虎,孙玉宝,孙大根,孙家沟的里正以及孙大根家的婆娘等人。 孙大根家今夜请梁愈忠吃夜饭,又把村里的里正还有其他几位辈分高,说话有分量的高者也一并请了过来,其中也有孙老爹。酒正吃了一半,就被春花家的三个小子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报了这件事。众人当下便拔脚赶来了这里。 一大群人呼啦啦就涌进了春花家的堂屋,瞧见满地的杯盘狼,还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咒骂孙铁生的春花,大家都愣住了。 锦曦和孙玉霞将屋子里翻到的那几条高凳子扶起,请里正和孙老爹他们坐下来。 孙氏她们将先前的事情给里正和梁愈忠他们说了,众人得知事情的始末,一个个皆变了脸色。 “字据也是能伪造的。”孙玉宝道,其他人纷纷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管是真是假,咱都不能由着七盘岭那边说啥信啥。得等铁生回来当面盘问。”梁愈忠沉着脸色道。 “我瞧着那上面的字和手指印,九成是真的。”锦曦道,七盘岭的里正不可能也跟着瞎起哄。“况且,我瞧那字据上的字迹……” “字迹怎么了?”孙玉宝疑问。 锦曦眉头微微蹙起来,道:“我说不出具体的感觉,但是,我敢断定,能写出那样一手字的里正,铁定是读过书的人。话里行间,条理清晰,字字句句,描述到位,不是桂老大他们那帮的山野粗人一流的!” 孙玉宝听罢也是微微凝眉沉思。 “是真的,那字据铁定是真的生了效的!我记起来了,我全记起来了!孙铁生那杀千刀的,他做得出这样的事情,还把我瞒在鼓里死死的!我恨死他了!”春花哭着插话道,连上全是想起什么后的巨震和气怒。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春花,琴丫猛地将头抬起来,惊愕的看向她姑母。 春花哭如雨下,接着哭着道:“三年前那混蛋在外面欠了人赌债,背着我把琴丫许给一个死了老婆的老鳏夫做填房,我请求曦丫头给琴丫在镇上铺子里谋了份差事,偷偷将琴丫送走。” “那浑球晓得了,要我去把琴丫找回来,我死活不依,还跟他打了一场大架。老鳏夫那他没法子交代,就背着我把家里当时等着要下崽的一头猪娘给买了赔给了老鳏夫,这才了事。” “家里日子过得一日日紧吧,盼着猪娘下崽是来钱的路子,这事我后来晓得了,气得要跟他拼命……” “这事我还记得,春花那回抄着把菜刀,把铁生活活追了五六里地!”孙大根家的道。 春花抹了把泪,接着道:“那混蛋被我缠怕了,赌咒发誓说再不赌,还保证一定给我弄回小猪崽子来养活卖钱。只要他能戒除赌博,我就暗里欢喜了,哪里还当真把那小猪崽子的事放心上?可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去了一趟深山里,当真抱回来三只小猪崽子。说是他给人家白白砍树伐木了好几日,刚巧赶上那人家猪娘下崽子,就赊了两只公的一只母的。” “姑母,咱家后院猪圈里那只猪娘,该不会就是那只小母猪崽子养大的吧?”琴丫问,春花晦涩的点了下头。 琴丫气得嗷的一嗓子掩面哭了起来,又哭又跺脚:“我这是上辈子做了啥过啊,三番两次拿我抵债,换猪崽子……” 锦曦在一旁拍着琴丫的背,轻声哄着。 “琴丫头,你莫哭,但凡有姑姑一口气在,他孙铁生就甭想打你的主意!我要是连你这最后一点血脉都护不住,我死了哪里有脸面去见你爷奶,你爹,我的亲大哥呀……”春花对琴丫愧疚的哭着道,说完又朝里正和屋里的其他孙家沟的男人们下跪磕头:“求求你们帮帮琴丫这孩子,她是个好闺女,这几年也是在诸位叔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求求你们……” 琴丫也走过去跟着春花一起跪下磕头,被孙氏和孙玉霞她们上前来拉住,姑侄两个泣不成声。 里正和孙老爹他们也是一个个惊怒不止,孙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铁生那兔崽子躲哪里去了?这浑球,就没干过半件像样的事儿!” 孙家沟的里正拍了下身侧的凳子,大声道:“还有那七盘岭的人,算咋样回事?当咱孙家沟是他七盘岭的菜园子没?跑来撒野?” 梁愈忠坐在那里沉着脸没吭声,虽然孙老太家跟春花家走动亲近,但是孙铁生是孙家沟人,而他是孙家沟的女婿,这事还是应该紧着孙家沟的里正和老者们来处置。 孙大根等几个人家的婆娘也跟着过去安抚春花:“莫哭莫怕,这里是孙家沟,还让七盘岭的人给冲进来欺负了你们?咱村子虽不大,可村人都是铁铮铮有血性的。春花琴丫你们莫怕,回头那些七盘岭的人再过来闹事,我们帮你撵!” “大全伯,大妈让你赶紧家去,说是家来来了几个人,说是七盘岭来的,指名找你有事说……”门外,一个半大小子跑进来跟里正那传话。 屋里人皆是一怔,里正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对春花还有屋里的其他人道:“还有胆子找去了我家,好的很,这事我们先稍安勿躁,等我过去跟他们那谈谈,摸准他们打的主意再定,你们这也别闲着,赶紧把铁生那浑球给找出来,没了他,咱啥事都不好处置,晓得不?” “晓得,那咱这就去发动村里的汉子们,大家伙都去帮着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孙玉宝大声道,目送里正带着两个身强力壮村民离开,屋里的男人们也都开始行动起来,纷纷出去发动大家伙找孙铁生。屋里留下来的,主要是一群妇人,几个如孙老爹一般年纪的老者也留了下来等消息。 屋子里外都再次堆满了人,站的坐的,许多还没有睡觉的小孩子也都过来了。老三老四瞧见这么热闹,先前的惊吓也抛到了九霄云外,挣扎着从孙老太和孙氏的怀里下地,迈着小步子去跟那些小孩子们一块玩去了。 屋子里,起初都是在安慰春花和琴丫,指责孙铁生,然后愤怒七盘岭的人胆子牛,敢跑到别人的村子里来强硬要人。锦曦扶着已经止住哭的琴丫坐在靠着墙壁的一条高凳上,安静的听着屋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的,话题就引到了七盘岭那个位于深山老林的村子里,以及……桂家。 “早年我和我那兄弟去过几趟七盘岭,那可是真正深山老林里面的村子。地势险峻不说,那里人过的可真是猪狗不如!”孙老爹回忆着道。 “咱孙家沟叫贫瘠啊,好歹大家伙还能吃上饭,穿上衣遮羞,七盘岭那村子里,十多岁的小子们光着腚儿在地上跑的,比比皆是!一年到头,大家伙脚上穿着的,都是用山里茅草扎的鞋子!许是跟外面隔绝的太久的缘故,那里的大人孩子的身上,都有一种山里野兽特有的脾性!”孙老爹感叹道。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伙都听懂了,七盘岭的那些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们,都是野蛮粗鲁,不太开化,整个村子的氛围都不太好。 “还好当年我和我兄弟的那个朋友是个例外,他以前在外面的镇子上待过,从别人那多少认得一些字。他一回到村里,每两年就当上了里正,就是他告儿我们,那个村的村人有多么的难教化!” “叔啊,莫不成,那个帮着他们立字据的里正,就是您老的那个故友?”春花抬起肿如核桃的眼,望向孙老爹。 孙老爹摆摆手,道:“铁定不是,那个朋友是短命的,三十出头就没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过活,我们头几年每年都去探望一回,给那孩子买些东西,后来听说那女人在跟他们村的另一个男人议婚,我们就再没去过了这一晃,都二十年了。” “……”春花垂下头,原本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能跟七盘岭那边的里正搭上一点关系,好把这字据给取消。如今,这条路是没戏了,七盘岭的里正必定是维护七盘岭的村民的。 “我听我娘家那边人说,七盘岭那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极少,有的人家生闺女,门槛真要踏平,就是堂兄弟们也上门求亲!”屋里一个妇人道。 “呀,堂兄弟咋能求亲哪?那不乱伦了么?养下的娃是傻子哟!”另一妇人惊讶道,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表兄妹表姐弟做亲那是司空见惯,但是堂兄妹姐弟就不能,那是自家人。 “哎哟,这不是那村里闺女稀罕么,外面村子的闺女,都舍不得往那深山老林里嫁,他们本村的闺女,又盼着往外跑,两下一来,七盘岭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光棍村呢!”屋子里的妇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我们村孙大瘸子没瘸那会子,是翻山越岭的货郎,听说他后来的那小媳妇三妹,就是他去七盘岭那给拐回来的。一文钱都没花,人三妹稀罕咱这的日子,二话不说就跟了年纪能做她爹的孙大瘸子来了,听说再没回过七盘岭去!” 坐在锦曦和琴丫附近的一个妇人,悄声跟身旁的其他几个妇人们咬耳朵。“我娘家姐姐嫁在七盘岭边上另一个村寨,听她说,更近村子里的大小媳妇们都不太敢往七盘岭那边去砍柴拾蘑菇。那七盘岭有些人家,老娘去世后,家里留下一堆老少爷们,一家子光棍。成了年的兄弟们想媳妇想疯了,有的对嫂子弟妹们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也不在少数!” “听说有些人家兄弟多,媳妇生的孩子,说不清是哪个兄弟的种呢,混杂的很!” “我还听说,有个男的,趁着他大哥不在家,把刚生下孩子还坐满月子的嫂子,给按住狠狠弄了,那嫂子下面的血污还没放干净呢,哪里受得住那样饥渴的弄法?没轻没重的,没过两日,那女人就得了妇科病,听说如今都成了个废人,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呢……” 边上其他的妇人们,对此都有着极其敏锐的捕捉性,纷纷将脑袋凑了过来,耳朵一只只竖起来。 “听说七盘岭还有个人家,大儿子都四十开外还没能娶上媳妇,偷看老爹老娘睡觉,看亲妹妹洗澡,到最后,竟然从家里鸡窝里抱出一只下蛋的母鸡,把那母鸡给弄了……”妇人们低声七嘴八舌的把听来的小道消息添油加醋的道。 “哎呀,你这瞎掰的吧,哪里就饥渴成那样了?那鸡屁股拉屎嗬尿的,恶心死了,那玩意儿老大不小的,可咋塞进去呀?”有人捂嘴偷笑,表示诧异。 “哎呀,谁晓得呢,有洞就成,挤挤呗……” 妇人们捂嘴笑成一团,都忘了来春花家的初衷。 锦曦一字不落的听到了,眉心狠狠跳了几下,这些妇人们,也都是些闲的mimi疼的,说起这些荤话来就不知云里雾里了。不过,倒是让锦曦也对七盘岭那个地方,生出一份疑惑。 以上种种实例若当真属实,那七盘岭也是一个怪村。 贫瘠土地上生活着的贫瘠的男人们,因为蓬勃的荷尔蒙无处发泄,所以那里成为了一片洪荒的骚土地?生活在骚土地上的男男女女们,演绎出一幕幕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能容的情事欲事。 可是,那样的地方,若是要让琴丫过去,那不就是堕落了地狱吗?锦曦没心思恶搞七盘岭,而是扭头担忧的看向琴丫。 果真,琴丫也把妇人们的说笑听进了耳中,她好不容易松缓下来的身子,僵化在那,双手下意识抱住双肩,身体微微发抖。 越说越离谱了,孙老太和孙氏对视了一眼,孙氏眼底流露出浓重的担忧。 锦曦扭头看了眼孙氏,跟她担忧的目光碰在一块,锦曦也是一脸沉色。 琴丫的爹死了,娘改嫁他方,身边的亲人就是春花和孙铁生,也一直是寄居在孙铁生家长大。照着这个时代的规矩,琴丫的婚事大权自然就落到了孙铁生和春花的肩上。 若是桂老大拿出的字据上,那指印当真是属于孙铁生的,且不管那内容属实与否,琴丫跟桂老大小儿子的婚约都已经生效了。 至于孙二虎这边,即便全村的人都心下默认了琴丫和孙二虎的亲事,但没有半边字据为证,都不予做效。孙二虎家若是有什么强硬举动,相反,公理和舆论还会倾向于桂家那边,先来后到,有字据为证就是这么彪悍蛮横!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好了好了,今日夜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好好回去歇息,明日再过来给春花姑侄撑腰震场。”孙老太站起身来,对屋里的一众正说得津津有味的妇人们下了委婉的谢客令。 春花愣愣的坐在地上,披头散发,青白着脸。 妇人们都听出来了孙老太的意思,又看到春花失魂落魄,琴丫瑟瑟发抖,她们也都有些懊恼,说到兴头上就没把住嘴,本来是抱着过来安慰的心思,却没想适得其反了。走吧走吧,赶紧走吧,大家伙纷纷鱼贯着出了屋子。 梁愈忠陪着孙氏送犯困的老三老四还有锦柔回家睡觉去了,孙老爹也起身走了,屋里,孙老太和孙玉霞还有锦曦三人,依旧留在屋里,继续陪着春花和琴丫等消息。 春花家的三个儿子卷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不晓得是吓呆了还是睡着了,已经没有人去理会他们。 “实在不行,我就跟二虎哥私奔,只要二虎哥愿意要我,我啥名分都不计较!”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琴丫看着桌上跳跃不休的豆油灯火,咬牙道。 “横竖,咱们也都是乡下人家,没那些三妻四妾的讲究,只要能跟二虎哥在一块,我就知足了!”琴丫道。 “琴丫有,不准说那样的傻话。”孙老太喝叱道,极少发怒的老人家,今个也是一脸正色起来。 琴丫愣了下,泪水涌出来,道:“我跟二虎哥是真心稀罕彼此,两边家里人都通过了气儿,你们都是最好的见证和媒人,我俩私奔怎么就错了?只要能在一块,不就达成所愿了么?” “傻丫头,你以为私奔是那么好奔的么?纵然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将来带着孩子回来,可是,大家伙的眼中,你们就算名不正言不顺。你和二虎要被别人的口水淹死,要是桂家那边发难把这事捅到了官衙那里,二虎还要吃官司,被冠上拐骗别人家媳妇的罪名,一辈子都背着黑锅!你们生的孩子,人家也会说是私合生下的野种!”孙玉霞抢先出来,戳着琴丫的牛鼻子迭声道。 琴丫一下子就被说懵了,她没想到,私奔会给孙二虎带来那么多的恶果,脸色更白了,颓然的坐在那。 “实在不成,我就削发当姑子去!”琴丫道。 孙玉霞忍不住笑了,道:“真是个傻丫头,要人人都如你那样,那尼姑庵里还堆不下蹭吃蹭喝的人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我干脆死了。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嫁去那鸟不生蛋的七盘岭,做几个兄弟的媳妇,埋汰死人了!”琴丫铁青着脸哭道。 孙玉霞干瞪着眼,孙老太在一旁摇头叹气,锦曦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将一块帕子递给琴丫,道:“别说这样的丧气话,这可不是我认得的琴丫。你倔牛一般的性子哪里去了?不就是七盘岭过来几个人么?这就把你给吓得没了主意了?” 琴丫埋头直抽鼻子,道:“这事搁在谁身上,不是明媒正娶嫁去那样的地方,还是被拿来抵三头小猪崽子的债过去给人做媳妇,那日子跟去跳火坑没啥两样!” 后半夜的时候,孙大虎孙二虎蔡庆阳他们终于回来了,并将反绑着双手的孙铁生给带到了春花的面前。 孙氏留在家中照看三个孩子,梁愈忠又折了回来,孙玉宝和梁愈忠连夜去请里正过来,还在路上没到。 这边春花家的堂屋里,孙铁生的酒性早在桂老大那些人踹开院子门的时候,就吓醒了大半。 被孙二虎和孙大虎兄弟从后面反绑着双手推到堂屋中间的地上时,孙铁生的酒性已经全消了。 “天杀的,你做的好事!你没有心肝吗?狼心狗肺的,琴丫不是咱生的,也是咱看着长大的,你咋狠得了心啊你……”春花披头散发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孙铁生跟前,揪住他的双肩使劲摇晃,捶打。 孙铁生被春花摇晃的眼前发昏,眼睛和眉骨地方的痛感传来,他不耐烦的一扭身子将春花给撞开。 “臭婆娘,拎不清里外亲疏的蠢蛋。瞧着长大又如何?不是老子下的种,凭啥白给她吃住?受了老子这么多年的好,是时候给咱家做点用处!要不是你这臭婆娘年老色衰,上不了台面,老子连你一并卖了!叽叽哇哇,吵得老子脑仁子疼,滚滚滚!” 春花愣住了,傻傻看着孙铁生,不敢相信这个平素吊儿郎当的男人,他的心当真已经坏死到了这样的程度?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都凉透了,碎成一片片的。 孙铁生抬头瞧见堂屋里一张张冷寒的脸,一双双怒目,孙铁生也豁出去了,瞪起眼睛道:“这是老子的家事,要你们这样外人插个屁用?滚滚滚……” 孙铁生话音没落,就被孙二虎从后面踹了一脚,趴在地上嘴巴啃着地上被人踩来踩去的泥。 “你敢把琴丫送去七盘岭,我现在就踩死你!”孙二虎咬牙切齿道,额头的青筋都一根根爆了出来。 孙大虎赶紧将孙二虎拉开。 孙铁生从地上挣扎着抬起头,瞪着琴丫张口就骂:“死丫头,瞧瞧你找的好男人,见面就敢打你姑父我!还好老子没把你许给孙家,这门亲事就是老子一个屁,放了一阵风没了!” “你这王八蛋,小爷这就打死你,再给你偿命,也不要让你作践琴丫!”孙二虎咆哮起来,又要上去打,被孙大虎和蔡庆阳合力拉住。 孙铁生坐在地上,腰杆挺得直直的,脸上没有半点心虚之色,大有豁出去破罐子破摔的势头。 孙老太瞧见孙铁生半边淤青的脸,问道:“他那脸咋回事?是谁打的?” “我!”孙二虎嗡声道。 孙老太眉头略略皱了下,略有责怪孙大虎,“不是让你跟去看着嘛……咱这不是过堂审问,快些把他后面的手绳给松了,看着不像话!” 锦曦看着孙老太她们脸上变幻的神色,暗暗猜测,孙铁生再混账,但跟琴丫的辈分关系摆在那,琴丫没爹,孙二虎要真跟琴丫成亲了,孙铁生就相当于孙二虎的东岳泰山。 可现在,孙二虎把东岳泰山给打成了一只紫茄子…… 孙大虎惭愧的挠了下脑袋,过去将绑住孙铁生手腕的绳子给解开,一边扭头对孙老太这边道:“这不,晚了半步,没拦住……” “这样的人渣,打了就打了呗,有啥好忌惮的?二虎,你倒是快说说在哪里逮住他的?”孙玉霞白了孙铁生一眼,撇撇嘴道,又追问起孙大虎来。 “在村后面的茶园小木屋里。” “该死,铁定撬坏了我们家小木屋上的锁!”孙玉霞皱眉道。 为了方便打理茶园,梁愈忠和孙大虎在茶园里用树木盖了一座简易的木屋子。里面有基本的生火做饭烧水的器皿,还有床铺以及些吃喝的物资。 “我呸,你们两家不就有两个臭钱吗,跟我这掺和别人家事,显啥摆?挣再多的钱也是活该被人压的……”孙铁生耍着酸痛的手腕,站起身来,突然将矛头对准孙玉霞,张口就骂脏话。 “孙铁生,你闭嘴!”孙老太一拍桌子,怒喝。 “死老太婆,你是老子啥人?就春花那丑娘们没脑子,跟在你们屁股后面添屎,不就有俩钱嘛,显摆个啥?老子穷疯了饿死了砸锅卖铁卖老婆儿子也不稀罕你们那俩臭钱援助!” 孙铁生挥舞着双手,指着孙老太一口气骂到底,并一口唾沫星子喷到孙老太跟前,被孙玉霞挡住,正好落在孙玉霞的袖子口。 屋里的所有人除了孙铁生本人外,脸色皆大变,孙氏气得身子发抖,嘴巴张开竟然气到说不出话来。 “孙铁生,你是疯了吗?”好脾气的孙大虎瞧见孙老太和孙玉霞受了委屈,吼起来,冲过去一把揪住孙铁生的衣领口,哪晓得孙铁生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躲到孙大虎的身后并将孙大虎往前一推,后面紧接着追过来的孙二虎的拳头很不幸的落在孙大虎的鼻子上,当时就冒鼻血了。 “大虎!” “哥!” “大虎哥!” 孙玉霞,孙二虎,琴丫三人,几乎是同时惊叫并朝孙大虎那奔去,将他扶到一边止血去了。 孙铁生站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春花眼睛里已经喷出火来,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舞着一双长长指甲的双手,扑到孙铁生身前。 孙铁生跟春花两口子厮打在一块,在堂屋里的地上滚来滚去。孙铁生是下了狠命的打春花,而春花这一晚上憋足了怒气,全部化为指甲尖端的力量,毫无保留的招呼在孙铁生引以为豪的那张脸上。 边上的人都围在孙大虎那里,孙大虎吃了孙二虎那一记猛拳,痛昏过去了。大家忙着帮他止鼻血,乱成一团。 锦曦以手抚额,做出一个头痛的表情。她冷着脸子看着春花和孙铁生厮打在一块,蔡庆阳红着眼睛等待锦曦的吩咐,锦曦没有让谁上前去拉开他们,就由着他们夫妻俩厮打。 而他们家的三个小子,吓得像三只蚂蚱,抱头缩成一团,吓得发颤。 “坏蛋,混账,敢打我姑母,我跟你拼了!”琴丫脱下脚下的鞋子,冲到孙铁生和春花的混战圈中,拍得孙铁生嗷嗷的叫。 屋子里面的混乱,直到梁愈忠和孙玉宝请来里正,才终于消停。 春花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疯婆娘一个,披头散发的坐在那里,琴丫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个小子蹲在春花脚边哭,满脸是血和抓痕的孙铁生,则被蔡庆阳反押着双手抱头蹲在桌子边上。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孙大虎也苏醒了,大家都不做声听坐在凳子上的里正讲话。 里正询问了孙铁生这回事,孙铁生供认不讳,并坦言他手头的那份字据被他下山时,在路边大解擦了屁股。 他还是死不悔改没有半点心虚惭愧之色,把屋里人再次气的气,伤的伤。 把后来赶到的梁愈忠孙玉宝几人给气了个倒仰,里正直接冲过去找准孙铁生的头就是一巴掌,骂了一句‘猪油懵了心的畜生!’ 这才被孙玉宝扶着顺了口气坐了回去,而孙铁生则涨红着眼恶狠狠瞪着里正,却不敢如先前对待其他人那般嚣张。 “我刚刚才打发七盘岭的人出门不一会,这事,我已经具体细问过了,那边的态度很强硬,这事真是有些棘手,不好处置啊……”里正气呼呼道。 众人呼吸都一窒,琴丫更是狠狠抽了下鼻子,垂下头,春花将琴丫抱在怀里,死死箍着。 “里正伯伯,请您详细说说,如何个棘手法子?”锦曦出声道。 里正点了下头,说了开来。 桂家在七盘岭,可以算是家中弟兄最多的一户人家,在村里更是横着走的。今个过来的这七八个男人,几乎都是桂老大的亲兄弟和堂兄弟。那个被阿财打到流鼻血的是桂老大的大儿子,偷袭阿财未遂被阿财踩在地上的,则是桂老大的二儿子。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八十八章 必须嫁 据桂老大跟里正那说的情况,跟孙铁生说的有一点点出入。孙铁生那段时日去了七盘岭那块有点事。正好打听到桂老大家当时有一头猪娘下了崽,孙铁生打算去赊三只家来。 桂老大并不清楚孙铁生的为人,只看孙铁生穿的衣着在山里人眼中也不算差,模样长得周正,说话一套套的,便没对孙铁生的人品过多的质疑,打算赊给他猪崽子。 耳后,在跟孙铁生的一番谈话中,桂老大他们旁敲侧击的打探出孙铁生家有个寄养的侄女,十二三岁的光景。 桂家人缺钱是不错,但是,更缺女人! 桂老大自己的婆娘给他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就死了,到如今就老大娶上了媳妇。其他四个儿子都还在打光棍。 桂老大就把自己的打算跟孙铁生那说了,并许诺孙铁生若是将侄女成年后嫁过来,他到时再送他两只猪崽子并两对山里的野兔! 孙铁生当下就乐得二话不说,由着桂老大他们去找里正那立了字据,并在字据上画押按了指印,乐呵呵的抱着小猪崽子回村来了。并在春花那瞒得死死的,想等着到时候桂家过来领人再捅出来,到那时白纸黑字的春花也没得法子。 可是,这趟家来过年,孙二虎买了好酒好肉过来拜访,孙铁生这才晓得琴丫和孙二虎这两年在山外镇上,耳鬓厮磨的已经私下里暗定了终身。 孙铁生左右一合计,必定是眼馋孙二虎家的孝敬,想要一脚踩两只船,能捞到好处的时候狠狠捞到手,等到时候事情爆发了,再做爆发的打算。也不晓得桂家那边怎么就听到了风声,桂老大带着人和字据赶来领人了,于是,所有的事情都露馅儿了,全撞一块来了。 最后,里正下了决定,将孙铁生关进了隔壁的屋子里,将屋门和窗户全都封死了,唯恐他再次逃跑。只等明日天亮,七盘岭桂老大他们过来,再双方坐在一块当面好好谈谈,商量出个解决的法子。 春花和琴丫是不可能再愿意跟孙铁生呆一屋的,被孙老太她们带回了家安顿,三个儿子吵着要娘,也一并带走了。 孙二虎和孙大虎回去歇息去了,孙大虎的鼻子受了伤,孙二虎得给他抹点药,就没去孙老太家。 回到孙老太家后,春花家的三个儿子都洗了脚上床睡去了,堂屋里,孙老太,孙氏梁愈忠两口子,孙玉霞,孙玉宝,锦曦,还有春花和琴丫都没有睡意,堂屋里摆着好几只暖桶,大家都窝在暖桶里说话。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孙玉宝安慰大家道。 “桂家那边过来闹事,也是想要讨个说法,不可能无功而返的。”锦曦道。 春花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抹了把泪道:“孙铁生不是赊欠了他们那三只小猪崽子嘛,那小猪崽子我都给养大了,回头全让他们牵回去抵债!” “人家现在不止是猪崽子的事情,还牵涉到了这婚约。你陪人三只肥猪,人那心里要是不满意,也有由头接着找茬。”梁愈忠分析道。 “那我家就砸锅卖铁赔他们钱做补偿!”春花再次道。 “我这三年在镇上铺子里做事,也攒下了些私房钱,姑母你一并拿去赔给那些人!”琴丫道。 “那可是你一文文攒下的嫁妆,姑姑无能,不能给你陪嫁,你自个攒的嫁妆还要赔进去,姑姑心里不好受!”春花道。 “嫁妆没了还可以接着攒,当务之急是先打发了七盘岭那边的人。再说,咱们家可不是那样的人家,在媳妇的嫁妆上打主意!”孙玉霞以孙二虎嫂子的立场,安抚春花和琴丫道。 春花和琴丫皆惭愧的垂下头,春花低声道:“人说好女不许二家,这件事儿,从头至尾都是我们这边理亏,拖累了你们,难为你们还这样死心塌地的帮我们!琴丫是个苦命的闺女,要是真能嫁给二虎,做你们家的媳妇和妯娌,倒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我即便是死了,也有脸去见我的娘家爹妈,还有我那亲大哥了!” “大过年的,不准说死啊活的,不吉利!”孙老太故意拉下脸道,转而看向屋里的其他人:“这事,少不得还是要用钱来打发,回头咱也都准备准备,帮着琴丫头把这个难关度过,破财消灾。至于铁生那浑球,再慢慢跟他计较!” 屋里的人都纷纷表示点头,春花拉着琴丫从暖桶里跳下来,在堂屋中间跪下,朝孙老太她们一一磕头,被孙氏和孙玉霞过去扶起。 但是,锦曦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春花家就那条件,再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几个铜钱,还得琴丫把这几年的私房都掏空了贴补。但是,琴丫的私房也有限,到最后,还得要孙二虎孙玉宝以及自己,来出力填补。绕来绕去说到底,他们这些人都是在为孙铁生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凭什么?他们的钱是一文文挣来的,小铺子经营,一个包子才挣一文钱,得捏多少只包子才能补全孙铁生捅的这个漏洞? 再者,破财消灾这个法子,只是孙老太和孙玉宝他们单方面臆想出来的处理法子。在锦曦看来,指不定桂家那边,根本就不愿意接受用钱私了。 因为,相比较于缺钱,桂家更缺的是女人! “曦儿,你是不是有啥别的看法?”孙玉宝留意到锦曦微微蹙着的眉,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 锦曦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很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但想了下,还是摇头。 “没啥,就是有些犯困。”她道。 “今个天还没亮就起床了,这会子铁定困了,走吧,咱都散了回屋眯会去,明个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呢!”孙氏道,众人都散了。 琴丫和锦曦去了锦柔睡觉的屋子,锦柔早已睡熟正鼾。琴丫轻手轻脚上了床,见锦曦在屋门口跟阿财低声嘱咐些什么。嘱咐完了,锦曦在地上净面,洗脚。 出去倒洗脚水的时候,阿财又折身回来了,琴丫听到锦曦和阿财在屋门口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听到锦曦的几声低笑声。 琴丫靠在那里,若是换做白日在茶园的心境,那是铁定要打趣锦曦和阿财的。但是这会子,她什么心情也没有了,锦柔侧身躺在床里面磨牙说梦话,琴丫靠在外面的床头,直勾勾望着床前桌上托盘里微微跳跃的烛火发愣。 二虎哥,他这会子在做啥呢?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心里铁定也是烦闷没底的吧? 可是,自己却不能陪在他身边。那个该死的孙铁生,祸害…… 琴丫烦躁的吸着鼻子,牛鼻头上通红一片。 屋门发出细微的嘎吱声,锦曦拿着空脚盆轻手轻脚的回了屋子,脸上带着还没散去的笑容,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瞧见靠坐在那直勾勾望着屋顶发愣的琴丫,锦曦微微愣了下。一边擦着栀子花香味的护面香膏,朝床边走去,轻声道:“怎么,在想二虎舅舅?” 琴丫收回目光,郁闷的看着锦曦,叹出一口气。 锦曦笑了,爬到床上在她对面坐着,神秘一笑,道:“跟你说件事儿,保证让你能笑一笑。” “唉!”琴丫又是长叹一声,锦曦已经爬过来凑在琴丫的耳边,跟她咬了一阵耳朵。 “啥?当真?”琴丫郁闷的脸上,果真爆出一抹激动来,“怪不得你跟阿财神秘叨叨的,原来,是吩咐他去帮咱出气了?真是太好了,那个老王八蛋,活该!” “确实是活该!”锦曦道,眼底闪过一丝冷寒,冲着孙铁生指着孙老太和孙玉霞她们骂出那些脏话,锦曦打死他都活该。 “不是吩咐,是请,阿财很有本事,我有啥能耐对他呼来喝去!”锦曦纠正道。 琴丫连连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阿财虽是文鼎派给你的保镖,可你却一直平等待他。就好比我们,我也是你铺子里的伙计呀,可私下里咱两是姐妹的干系!” 锦曦会心一笑,眨了眨眼。 “诶,曦丫头,你能跟我细说一下,阿财是怎么进屋去教训孙铁生那老王八蛋的么?那屋门和窗户,临走前里正伯伯可都是让人给封死了啊,我们都亲眼瞧着呢!”琴丫激动追问。 “屋门和窗户封死算什么,阿财的身手好,草上飞水上飘那不敢乱夸,人那爬个屋顶应该是不在话下的。”锦曦道。 “嘿嘿,正过瘾,不晓得我姑父这会子是啥样子,有没有被打成一只大猪头?”琴丫问。 锦曦摇头,“这个我也没细问,明日咱瞧见了不就清楚了么,不过,阿财稳妥,他做事有分寸,下手也是有轻重的,在如何也不会把人给打死!” 琴丫点点头,“你先前咋不直接让阿财去教训孙铁生那浑球?那浑球指着你嘎婆和玉霞姐她们的鼻子骂脏话,打死都活该!这大晚上的偷摸着去,天寒地冻,阿财也够折腾的!” 锦曦敛起笑容,道:“当着大家的面,没法子动手,到时候咱们就变成人多欺负人少了。你姑母虽说为了你的事,对你姑父冷了心,可始终改变不了的是他们是结发夫妻的事实啊。何况,你姑父的三个儿子都在一旁瞧着我打他们老子,这不是给我自个接下了仇怨么!” 琴丫恍然,道:“我光顾着愤怒,倒忘了去琢磨。你考虑的没错,我打心眼的感激我姑母这趟为我豁出去,可是,每个人都有自个的家和孩子要养活,她能为我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总不能为了我,让她做了寡妇和弃妇吧?” 锦曦点点头,拍了下琴丫的肩,道:“看开些就好,睡吧!” 屋里的灯火熄灭了,一切陷入漆黑,窗外,又起风了,呼呼作响。 碍于春花的存在,锦曦不能直接将孙铁生打个半死不活。但是,跟她作对的人,尤其是当着她面,辱骂她最在乎的亲人的人,锦曦都不会让他好过的。 打死打残算什么?只是最低劣的报复手段,要么不出招,要么,直接打痛处。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孙铁生,从今夜起,将真正领教到这点。 窗外北风有隐隐大作之势,这几日连续晴好了几日的天气,想必很快就要降温变天了。阴湿潮冷的正月,这才真正拉开帷幕。 许是夜里三人睡觉被子窄了的缘故,锦曦睡得很不好,梦里面仿佛一会儿置身寒冰,一会儿又被架在火上烘烤。头里面就像有东西要裂土而出,思维都变得混乱起来。 迷迷糊糊中,对外界的触感就是,有不同的人在不停的叫她,隔一会儿就有温暖的,柔软的,抑或是粗糙的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的。 她想要抬手,奈何手臂酸痛沉重,像是被灌了铅块。想要睁开眼,眼前迷迷糊糊的只看到光影闪动,人声忽远忽近。 屋子里一会儿有人声嘈杂,一会儿又恢复安静。 但是不管是嘈杂还是安静,总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不时响起。直到苦辣的液体一点一滴的从喉间滑下,直到她飘飘忽忽的意识渐渐归于沉寂,直到她裹在被子里,睡出了一层汗,头上的裂痛敢稍稍散去些,她才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真正醒了过来。 “姐姐,你可算是醒了,你这睡了四个多时辰,可把爹娘,还有我们大家吓坏了!”锦柔就趴在身旁的床沿边,看到锦曦醒过来,头一个激动的叫了起来。 孙氏正在床前的桌子上,忙着搅帕子给锦曦覆额头,听到锦柔的叫声忙丢下手里的帕子转身过来。 锦曦看到一双红通通的眼眶,这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让锦曦顿时想起三年前她刚刚穿越过来,老梁家后院外面破败的小杂屋房里,孙氏当时的模样。 “娘,我没事。”不待孙氏发问,锦曦先朝她挤出笑容,让她暖心,并自己撑着被子坐了起来。锦柔赶紧拿起一旁的枕头,塞到锦曦的后背。 锦曦这才知道,自己生病了,从昨夜睡下后,就一直发热到现今,已经有四个多时辰了。 “娘,嘎婆跟向婆婆讨的那些驱寒的药草效用好啊,姐姐喝下没小半刻,这就醒了呢!”锦柔雀跃道。 孙氏面上微笑着,眼睛一瞬不瞬的停在锦曦的脸上打量着,是那种不敢完全把心放下来的样子。 “向婆婆是谁?”锦曦问,身上的力气还是没有全部恢复。 “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太爱出屋子,你不认得。”孙氏道,一边已经拿过干净的帕子,给锦曦擦拭身上的汗。 “她是大夫么?”锦曦又问,孙家沟以前有位老郎中,后来去世了,这几年似乎是没有大夫的。孙老爹他们这两年老疾复发,村民都是去西面山上请四山坳的大夫抓药。 “向婆婆是不是大夫这个我不晓得,她是她男人从山外面带回来的,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孙氏边给锦曦擦汗,用干净的帕子塞进衣裳里,从后面脖颈处翻出来,便跟她说向婆婆的事情。 “不过她对村里妇人孩子的一些病症,倒是很拿手。从前你玉宝舅舅身子弱,可没少经她的手调理,她对此很有一套。” “哦,这样啊!”锦曦呢喃道。 “柔儿,去给你姐姐倒碗热水来。”锦曦吩咐锦柔,并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两粒圆圆扁扁的药丸来,一粒黑色一粒白色。 “娘,你手心里的这是?”锦曦眼睛嗖地一下睁大,这个时代是中药的天下,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吃药,那都是吃中药材熬煮出来的汤汁。 类似于这样把中草药里面的成分提炼提纯出来,再辅以一定的手段碾压微缩成这样的药丸药片药粒的形状,那不是现代才有的科技么? “向婆婆交代了,等你醒来,让你把这两粒药一口用温水吞服,吞服完后,你会有些困意,那就是药性上来了,好好睡一觉,就不碍事了。”孙氏道,将药丸放到锦曦的手里,一并锦柔端来的水碗。 锦曦愕然看着手里的水和药丸,文卿带给她的那种惊愕和震撼这还没来得及去解惑,这又遇上了向婆婆。难不成,这还是组团过来穿越的? “向婆婆的话从来都是能作数的,她能治的,从来就是给稳话,要不就不开口。阿财那孩子,实心眼,不放心,还是要出山去给你请大夫,我们没拦住。”孙氏侧身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锦曦因为生病,看起来陡然消瘦憔悴了的眉眼,轻声道。 阿财出山去请大夫了?锦曦目光柔和下来,望了眼灰暗的窗户口,外面风声正紧,隐隐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打在窗棂上。 山路难行,又是这样的天气…… 吃过了药,锦曦靠在床上,孙老太和孙玉霞她们都闻声进来了,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担忧焦急和心疼。老四甚至还学着孙氏她们的手势,歪歪斜斜的走过来爬到床上,将胖乎乎的小手覆在锦曦的额头,学着孙氏她们的口吻做皱眉沉思状,奶声奶气着道:“哎呀,火炉子似的,咋办?” 一屋人都笑了,锦曦也没忍住,伸手捏了下老四的小脸蛋,好想抱起来亲一口,但忍住了。 “嘎婆,柔儿,你们还是带着老三老四去堂屋玩耍,他们年纪小,我怕过了他们病气。”她把他们催促出了屋子。 孙玉霞端来了一碗青菜面,锦曦没有进食的欲望,草草喝了几口面汤便靠坐在那里,绵软的看着床边侧身坐着的孙氏,跟她打听孙铁生那边的事情。 “唉,这事怕真是棘手的很,你爹和你舅舅他们,都被叫去里正那边了,这会子还不能抽身。”孙氏道。 “咋个棘手法?是那边不答应换钱抵债么?”锦曦问道,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无力。 “桂家那边仗着站在理儿上,态度很是强硬,不要钱,死活要人。”孙氏叹气道,她从昨夜后半夜琴丫赤着脚跑去敲她的屋门,告诉她锦曦身子滚烫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守在这屋子来没出去半步。 “这些,是你爹中途跑回来看你,跟我提到的。这会子还在交涉,怕是不成,那边死活要人,要媳妇。”孙氏叹息道。 “听说,春花嫂子气得昏死过去,是她们掐人中才抢回来了,琴丫头可怜见的,那么可怜的命,又是那么要强的性子,摊上这样畜生不如的姑父,哭得快断气了!”孙玉霞把面碗送回灶房,又折身回来,正好听到孙氏的话,忙地接过话头道。 “要是桂家那边当真不让步,死捏着那字据做文章来闹,春花家再不乐意,到最后八成还得把琴丫头给嫁过去。没法子啊,这样的事情,从前又不是没有过,谁家的闺女都拖不起也缠不起!再说了,琴丫头算起来,也不是咱地道的孙家沟人,是春花娘家那边的外村人。咱村的里正来管,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孙玉霞霹雳啪啦道。 锦曦不解的皱起眉,孙氏直接轻呵孙玉霞,“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咱们跟春花,跟琴丫,那不是一般的交情。还有二虎呢,他的心该多难过啊!” “又不是我要这么说琴丫的,是村里人如今都在说的,何况这是事实啊。”孙玉霞郁闷道:“作为我来说,但凡能帮到琴丫,我是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和大虎的那些私房都拿出来,即便不甘心给孙铁生那浑球擦屁股,可冲着二虎跟琴丫,我们也愿意拿钱出来。可这会子有钱都派不上用场,桂家人那是刀枪不入无毒不侵的主儿啊!里正也头痛了!” 孙氏一脸黯然,颓然坐在那里,长吁短叹。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大问题,但现今是,钱无法解决,那就真是棘手的问题了! “这都是人的命啊,可怜的琴丫头,多好的闺女啊,这几年都在咱眼皮子底下长大,就要羊入狼窝了……”孙氏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若不是曦儿一直发热昏迷,她是定然要过去春花家那边陪着琴丫那孩子的。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八十九章 锦曦有良计 “曦儿,你那脑瓜子比咱都灵光,你说说看,琴丫头这事,可还有啥转圜之地不?咱不能眼睁睁看着琴丫头跳火坑啊!”孙玉霞看着靠坐在床头,一直静默没出声的锦曦,带着期待问道。 孙氏闻声也扭头看向锦曦,锦曦抬手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眉心,道:“事情没到最后,都是有变数的。” 孙氏和孙玉霞眼里皆闪过一抹光亮,凑过来,道:“曦儿,你当真有法子?” 锦曦虚弱一笑,道:“法子总会有的,请容我想想。药性怕是上来了,眼皮子睁不开,等我先睡一觉再说。” 锦曦说完,眼皮子仿佛有千斤重了,在孙氏和孙玉霞的注视下,睫毛颤抖了两下,便昏昏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她也委实辛苦了,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孙氏给锦曦掖好被子,和孙玉霞轻轻退出了屋子,没有走远,搬了小凳子守在屋门口,一边做针线活,时时侧耳聆听屋里的动静。 “姐,我去春花嫂子家那边瞧瞧,一会就家来。”孙玉霞从对面的厢房里出来,道。她手里拿着一把木架油布伞,正弯腰往脚上套木屐子。 孙氏穿着线的绣花针在满头的发丝中掳了一下,扭头望了眼堂屋外,昏暗天空下淅淅沥沥的雨丝,叮嘱了孙玉霞几句。 “你去瞧瞧也好,七盘岭来的那几个人一个个都是吃了辣子的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的。你在边上盯着,别让二虎他们跟人打起来。”孙氏不放心道。 “诶,我晓得的。”孙玉霞应声道,撑开油布伞,人已经走进了外面的雨帘里。 此时,春花家的那一排半人高的低矮土坯院墙外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是撑着伞,或是披着蓑衣站在石头上往里瞧热闹的村人。 院子里面的堂屋里,春花和琴丫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堂屋外面的屋檐下,孙老爹,孙大根,梁愈忠,孙大虎二虎以及孙玉宝,全都聚在屋檐底下。 大家伙都是黑沉着脸,孙二虎忍不住一拳头砸在身旁的屋门上,屋门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他自己的拳头也破了皮渗出了血。 “二虎,别这样,咱再想想法子。”孙玉宝拽住孙二虎的手臂,沉声劝道。 “还有什么法子可想?七盘岭那边捏着理儿不松口,死活要领琴丫走,咱们这边理亏词穷,大家伙掂量琴丫不是孙家沟本土人,连里正叔都不肯出头去为她开罪七盘岭那边,咱们还有什么好法子?” 孙二虎沙哑着嗓音质问孙玉宝,昨夜一宿没合眼,血丝爬满他的眼。 “村人的助阵就是震慑七盘岭那几个人,让他们不敢在咱们孙家沟的土地上耍赖动武,里正叔能为了这事跟七盘岭那几个人交涉到如此程度,也算不错了,你别太苛求别人。” 屋里琴丫的哭声传来,孙二虎心烦意乱,接着道:“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没有资格苛求责怪别人。那就让我带琴丫出去避避,活人还能被尿给逼死?你们又一个个的这不行那不成的,不让我带琴丫走,那到底要怎么样?就这样眼睁睁把她送去给人糟蹋?” “还有这些瞧热闹的村人,往常受了咱们好处时,一个个点头哈腰脸都笑抽了筋。这会子咱们遭事了,一个两个嘴里说着助阵助阵,都是瞧热闹来了!回头我就跟曦儿那说去,这茶园咱不要了,麦子鸡蛋啥农副品,咱也不跟他们收了,麻线袋子也不找她们做了,这些好处都收回来,让他们哭去!”孙二虎恶狠狠瞪着院子外面那些探出来的脑袋和窥探的眼神,气得抓狂。 “二虎,你甭这样,这些话说的太孩子气!”孙大虎眼中尽是深深担忧,沉声道。 孙玉宝看着眼前焦灼的嘴角起了一圈火泡的兄弟,用力拍了下孙二虎的肩,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琴丫和桂家那边,是有白纸黑字的立据为证的,你带着她哪怕走到天涯海角,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睡觉吃饭都不得踏实。除非你们这辈子永不回孙家沟,桂家人到时候把你们告到官府,即便琴丫跟你生养了孩子,都照样要回七盘岭去给桂家做媳妇,你现在带着琴丫远走高飞,等待你的就是一条不归路。” “二虎,玉宝说得没错,即便是同一个村的,村人没义务跟着咱掺这浑水惹麻烦,这事,到最后终归还是咱这些有干系的人来善后,你不能生出埋怨憎恨的心!”孙老爹扭头语重心长的嘱咐孙二虎。 孙二虎震住了,看着孙玉宝的肃容正色,一咬牙,转身冲进院子里的大雨里,撒腿就跑出了院子。 “哎呀,咋跑这般快哪,差点撞到我……”孙玉霞刚巧过来,冷不丁瞧见孙二虎闷着头横冲直闯而来,幸好孙玉霞躲避的快,一把扶住右手边长了青苔的矮墙,才没被他给撞倒。 被雨水淋湿的土巴墙壁湿漉漉黏糊糊的,摸了一手的烂泥巴和青苔。 “这臭小子……”孙玉霞嘟囔着进了院子,一抬眼,瞅见家里的这些老少爷们一个个的,都杵在堂屋门口的屋檐下,耷拉着脑袋,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我刚见二虎闷着头冲出去了,喊他也不搭理,事情有啥回旋余地不?”孙玉霞收了雨伞,站上来问孙大虎道。 “桂家那边这回是捏住了理儿,吃了秤砣铁了心。就因为没啥回旋余地,二虎才这样冒雨冲出去的!”孙大虎闷声道。 瞧见孙玉霞满脸要询问的样子,孙大虎急忙忙将孙玉霞拉到一旁的角落里,跟她压低声道:“这不孙铁生一脚踩两船,又跟咱家有了口头的约定,桂家那边火了,就抓住这一点得理不饶人,说明日就要把琴丫给领回去……” “那可怎么成,琴丫头还没成年,跟咱家曦儿一般大,这不摆明着糟蹋人闺女嘛……”孙玉霞脸色顿变。 “我们也是这个想法,死活不答应,桂家那边说了,先不圆房,当童养媳养着,等过了十四周岁再圆房……” “狗屁!童养媳那说法搁在别家我还信,桂家那边就是扯淡了。他们家的几个儿子,一个个跟虎狼似的,琴丫头天天眼皮子底下转悠,保不齐还没成年就被办了,那小命都保不齐哪……” 山里的男人们没有太多的精神生活,习惯了在田间地头劳作时打趣和开荤玩笑话。孙大根听到孙玉霞声量拔高的愤慨言辞,虽然晓得这样的场合不适宜说玩笑话,但还是习惯使然没憋住。 “玉霞妹子,这话你可就说错了,素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那就把命给丢了呢!”孙大根道。 孙玉霞一口啐在孙大根脚下,翻了个白眼道:“你这屁话放的,我都懒得喊你哥!你要是不心疼,那回去把你家大丫送去那给人当田耕?看你舍得不?真是打一巴掌隔一层,去去去,懒得跟你废话!” 孙大根晓得孙玉霞的泼辣劲儿,又碍于孙老太,孙大虎这些人都在场,只嘻嘻干笑了两声告饶,说他是对事不对人,不是不心疼琴丫,孙玉霞这才放过了他,转而又去跟孙大虎咬耳朵去了。 “真是几辈子缺女人缺成这样……”孙玉霞啐了口低低咒骂了几句桂家那边的人,道:“大虎,要我说啊,与其让琴丫头过去被人糟践,咱还不如这就家去凑银子,赶紧的送二虎和琴丫头离开这里。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就去把这话跟爹和姐夫他们商量去,我先进去瞧瞧春花嫂子和琴丫……” 孙玉霞说完,也不待孙大虎做何反应,抬脚就进了堂屋。 锦曦是被孙玉霞陡然拔高的声音给吵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了火烛,明亮温暖。隔着落下的帐幔,屋子里面应该是没有人,声音都是从屋门口的地方传来的。 向婆婆的药很管用,烧已经完全退了,头也四肢也不酸痛,尽管身体还是乏力,但较之先前模糊看世界的状态,这会子实在是清晰且舒服了不少。 “老婶子,玉真妹子,玉霞妹子,你们这样成全我家琴丫和二虎,还给他们凑齐这么多银子,你们是我春花的恩人,我今生是无以为报了,来生给你们做牛做马……” 春花婶子哽咽的声音从屋门口传来,字字句句清晰的传进锦曦的耳中。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听到屋门口,春花叫琴丫给孙老太,孙氏孙玉霞她们几个磕头的声响。 一声声,一下下,磕在实处,声音清脆响亮。 “琴丫和二虎哥即便是到了天涯海角,也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大恩……”琴丫沙哑着嗓音,泣不成声。 锦曦坐在那里双手揉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将断了的思绪重新衔接上。听到琴丫这句哭话,手指微微一顿。 怎么,难不成琴丫和孙二虎决计要私奔了? “傻丫头,我们这也是万不得已呀!何尝不想看着你和二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孙氏特有的温婉低柔的声音响起,“不管到了哪处,都要过得好好的,钱不够了,就想法子给咱捎口信,别苦着自己……” 锦曦嘴角抽了抽,合着这场私奔还是得到了长辈的许可的?随时准备经济接济? “我定然会拼命挣钱,断不会让她跟着我吃苦受委屈!”孙二虎坚定的声音随即响起,还伴着琴丫的低泣。 “那就好那就好,这事赶早不赶晚,趁着大虎和玉宝他们还不知情,赶紧的收拾下出山吧……”这回,孙氏的声音才刚响起,就被屋里传出来的一道利落女音给打断。 “胡闹。” “啊,是曦儿醒了?正好咱们去跟她道个别吧!”是琴丫的声音,带着一抹惊喜。随即,脚步声朝着屋里涌来,很快就在锦曦的床前停住。 落下的帐幔被一双素手从两边挽起,琴丫哭得已经红肿分辨不出的憔悴眼脸,出现在锦曦的视线中。 在她身旁,站着同样憔悴焦灼且不修边幅的孙二虎,黑实阳光的他,嘴边起了一圈火泡。在他们身后几步处,孙老太,孙氏,孙玉霞还有春花婶子都跟了进来,一个个都在抬手抹泪,做依依惜别状。 锦曦坐在床上,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琴丫和孙二虎的身上,蹙眉道:“你们先前的话,我都听到了。” “曦儿……”琴丫张嘴,眼泪涌出来。 “简直是胡闹。”锦曦蹙眉道。“私奔是条不归路,踏错一步满盘皆输。” “这也是没有法子,谁愿意离乡背井,浪迹天涯呢?”孙玉霞在后面道。其他人皆没有说话,孙二虎定定看着锦曦,紧咬着唇不吭声,面上虽有些愧色,目光却一片坚定。 看来,是去意已定了。 孙氏她们再次忍不住低低哭出了声,本来就浑身没力的锦曦,被这样浓郁惆怅的悲伤离别情绪包裹,眼睛瞧见的,是妇人们一双双你红肿我更红肿,你惶急我更惶急的面容,刚刚轻缓一些的脑袋,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了。 锦曦缓缓闭眼,然后嗖地睁开,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清澈冷沉,目光越过床前的琴丫和孙二虎,对孙玉霞道:“小姨,劳烦你去将我爹和舅舅姨夫他们全找来,我有事要与大家相商。” 床前众人的脸上皆出现慌乱,孙玉霞目光投向孙氏,孙氏支吾道:“曦儿,还是算了吧,这事,咱是瞒着你爹他们的,还故意把他们骗出去了……” 锦曦以手抚额,老天,这般妇人军团原来还是瞒着男人们,打算悄悄送孙二虎他们走的。怪不得人都说,男人是理性的,女人是感性的,女人有时候感性和冲动一上来,做事真是比男人们豁出去多了。 锦曦吸了口气,对孙玉霞道:“不是说明日就要把琴丫带回七盘岭去吗?那就赶紧去把我爹他们找回来,我有要事相商,时候不多!” 说罢,锦曦扭头看向床前,琴丫和孙二虎正面相觑,不知该是走还是留。 锦曦叹了口气,道:“留下来,我想到法子来化解这场危机!” …… 吃夜饭的时候,绵绵冻雨停了,但风还是没有歇。 而琴丫挂了屋梁的消息,却如一阵风般,在只有三十多来户人家的孙家沟给传遍了。 自然,这个消息也惊动了包括暂寄居在村口牛棚死蹲蛮守着的桂老大等人。 等到村民如水般朝着春花家毫不起眼的小院,老远就能听见春花歇斯底里的哭骂声,以及院里院外,男人妇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孙老爹和孙老太家的人都来了,男人们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屋檐下,孙二虎抱头蹲在地上,头发抓成了乱蓬蓬的鸡窝,边上鼻梁上贴着膏药的孙大虎,正在一旁神情悲切的低声开导他。 孙老太和孙玉霞等妇人则在屋里面照看琴丫,安抚春花。 “……七盘岭的明个就要带人回去……” “……琴丫头性子急,一时钻了牛角尖,就挂了屋梁抹了脖子……” “……春花做好了夜饭,让他们家二小子进屋去喊,屋里黑漆漆的,没人应,二小子兜面撞上了一双脚尖,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 “……还好抱下来的及时,请了向婆婆过来,又是渡气又是掐人中的,可算阎罗殿前拉了回来……” 院子外面,墙头四角,都是孙家沟村民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七盘岭的桂老大几人也在院子外面站了一会儿,便再也站不住脚了。 山里的村民虽然信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观念,但骨子里的淳朴善良因子还是不缺的。在比起那一纸白纸黑字的抵债字据面前,琴丫活生生的性命更能让这些村人触动。 法理不外乎人情,逼婚逼出了人命,舆论的风向标几乎都调转倒向了桂老大他们。 “大哥,还要进去瞅老三媳妇不?”跟在桂老大身后的那个中年汉子嗡声询问,双目环视四下,孙家沟这些那女老少,那怕是五六岁大的孩童,都在拿瞪杀人犯的目光瞪他们。 桂老大深陷这些灼目的包围圈中,如果眼神有实质,他只怕自己已经成了山里被射成了鞋靶子的野猪了! “臭丫头,吃炮仗长大的?脾性这般烈!”桂老大望着院子里面传出乱哄哄哭声的屋子,忿忿嘟囔了句,转身气呼呼带着大家往村口的牛棚的方向走去。 “爹,这丫头太烈了,只怕强行押回去老三降不住哇,要我说,倒不如咱也松了口,跟他们这诈一笔银子就结了!这丫头如今闹出这样一出,搞不好咱人财两空!” 说这话的,是昨夜被阿财踩在脚底下,像摁蟑螂一般摁的桂老大的大儿子。“这大正月的,阴雨绵绵,咱在那又冷又潮每一处不漏风的牛棚里蹲着,我都快冻死了!” “大哥这话说的,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你恐怕是急着家去抱大嫂吧?咱下面几个兄弟可都还打着光棍呢,冷被窝的,在哪都一个样儿!”拆老大台的,自然是至今还是光棍,垂涎大嫂未遂的桂老大的二儿子。 父亲桂老大在前面哼哼两声,背着手大步朝前走,几个叔叔们也都是司空见惯,把两个斗嘴的侄子甩在最后面。 “老二你扯屁,我哪有你说的那样私心?我是家里长子,长幼有序,自然是先给我娶媳妇了!你嫉妒个啥!这样屁颠颠的跟着爹出来要人,保不齐你把主意打在三弟妹的身上?嘿嘿,你小子心思鬼的,打量我真不晓得你在咱两屋搭界的墙壁上凿了洞,夜夜偷看我和你大嫂睡觉?我那是不跟你较真!” “唷,这话说的吹牛吧你,你要是有那能耐夜夜都能把大嫂睡一回,大嫂还用得着洗澡的时候用手指在那猛抠?抠的嗯嗯啊啊的,我都瞧见好几趟了……”光棍二毫不避讳的揭短,话音没落就挨了大哥的一拳头。 “浑球,你埋汰我,老子砸死你!”大小子怒吼着,跟老二厮打起来。惊动了前面疾步行走的桂老大和一众叔叔们。 幸好这会子小小的孙家沟的村人们,大多被吸引去了春花家,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残不便出门的,也都留在家中门窗紧闭,这边路口桂家两小子的厮打倒就寥寥两个出来捡猪粪狗粪的老婆子瞧见。 桂老大怒气冲冲转身,挤到两个儿子中间,扬起蒲扇大的巴掌照准在两个儿子的脸,啪啪就是几下连环脆响,一下子把俩小子都给打懵在当场。 边上的叔叔们见状赶紧过来连劝带拽的,好不容易才回了村口的牛棚。 …… 向婆婆的药很给力,晌午醒来时孙玉霞那青菜面吃不下几口,而这傍晚的夜饭,锦曦主动要求吃了小半碗,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但本着生病期间,身体肠胃各项功能都有所劳损,不能再给它们增添过重的负荷,锦曦果断的放了筷子。 但孙氏看在眼底,已经足够令她欣慰欢喜了。 动作麻利的把碗筷收下去,又拿来梁愈忠制作的牙刷,沾了锦曦制作的牙膏,让锦曦刷牙漱口净面。 然后倒了一碗开水,让锦曦披着外面的袄子靠坐在床头。自己在一旁的矮凳子上,重拾那双鞋子继续穿针引线,一边跟锦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不晓得你爹他们,这会子到了哪里!下过月后的山路很是湿滑难行呢!但愿他们天黑前能赶着出山,要不这山里黑下来,豺狼虎豹的可说不准啊!” 孙氏纳了一会儿鞋底,突然停下来,喃喃道。侧耳听着窗户外面的树枝,被风掀的毫无章法的摇摆,投射在窗户上的影子,几欲折断! 她的脸上浮现出焦忧难安。手里的针一不小心刺到肉里,痛得她低呼一声,赶忙将手指塞进嘴里吮吸。 锦曦目光从窗户上那张牙舞爪的树影上收回来,压下心底的担忧。 看着好好的千层底上落下的那一点红蕊,扯出身旁的一块帕子递给孙氏,并柔声安慰道:“娘,你莫担忧,爹他们出发的早,定能在天黑前出山的。再说,他们身上都带着风灯,还有铁棍斧头,庆阳哥又是有身手的,定然不会有事!”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章 事成 第三百九十章事成 出山的路远不止一条。 通往金鸡山村那块是在路口的北面,身后的孙家沟处南。同理,东西两侧连绵起伏的群山里,也是座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的。 而梁愈忠他们,此刻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正朝着西面的那片山里而去。 山里树多,一日的阴沉,到了这个时候,头顶是没有半点月亮星光的。四下风从树林子里哗哗的拂过,草木泥土的腥味充盈四下,黑沉沉的林子背风一角,马车里传出忽明忽暗的灯火。 梁愈忠将随车的两床褥子,一床盖住春花家的大小子,大小子已经睡着了。另一床则将他自己和蔡庆阳裹在一起。 空间不大的车厢里,三个人蜷缩在一块,风灯挂在车厢入口的地方,边上摆着铁棍和斧头,蔡庆阳的身上还揣着一把匕首。 风从四面八方拍打着车厢的嗡嗡声响,车厢里有低声的交谈隐隐传出。 “真是子肖父像,十来岁的大小子,连自个嘎婆家往哪个方向都说不清,亏着他娘还指望他来给领路!要不是老爷你护着,我当真要一脚踹他半死,没用的东西!” 车厢里,蔡庆阳瞪了眼睡得直流口水的大小子,忿忿不平道。 锦曦想到了化解这场危机的好法子,那就是赶紧去一趟春花的娘家,也就是琴丫真正的家。 据春花说,她娘家在西山那边的一个叫做‘麻油叽’的村子,隔着两座山头,藏着一座丘陵平地。 自打琴丫的祖父母去世,琴丫的爹也死了,娘改嫁他方,春花就接了琴丫来了孙家沟,这几年,也就是每年做清明,春花才会带着琴丫和家里的三个小子回麻油叽去扫墓走动。 但是,麻油叽其实还有春花的堂兄一家,也便是琴丫的堂伯父。这趟梁愈忠和蔡庆阳受锦曦嘱咐,就是专门赶去麻油叽找琴丫的堂伯父。 春花脱不开身,就让家里的大小子来领路,这孩子是个面糊捏的脑袋,一出孙家沟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偏还不坦诚,把梁愈忠和蔡庆阳带着,在这四处景致都一个样的山嘎达里面绕圈子。 从晌午饭天光大亮那会子一直就绕到暮色蔼蔼,蔡庆阳瞧见了先前路上那马拉的一泡屎,这才砸吧出不对劲儿。 问那大小子,人惊的跟蚂蚱似的,蔡庆阳一抡巴掌,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梁愈忠给拦住了,当下两个人琢磨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对了一条路径,还没行到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下来,没法子再挪步,只好找个避风一点的地方就地歇息。 “照着这情形,咱最早也得明早上才能赶到麻油叽,到了麻油叽还得跟琴丫姑娘的堂伯说事,最早最早不耽误,也得要明日下昼才能赶回孙家沟。不晓得会不会耽误了大小姐的安排!”蔡庆阳郁闷的啃着梁愈忠掰给他的半张葱花萝卜面饼子,低低道。 梁愈忠将视线从那睡着了还在流哈喇子的大小子身上收回来,苦笑着摇头道:“咱尽力而为,照理说不会耽误的。这大小子,你也甭再跟他吓唬了,终归是个孩子。” “我这会子担忧的是咱歇在这里,深山野岭的,难免有啥不窝冬的野兽出来觅食。铁棍斧头甭离身,夜里警醒些。”梁愈忠侧耳听着四下的动静,叮嘱蔡庆阳。 “老爷,你眯眼养神,我不困,守夜的事儿交给我!”蔡庆阳神情切切道。 “傻小子,那哪成呢。咱两轮着来,上半夜我守着,你赶紧闭眼睡会,就这么定了,等天亮了就好了……” 夜风继续呼啸,从山林间席卷而过,带来远处群山中,不知名的野兽飞鸟的叫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格外的渗人惊恐。 忽明忽暗的风灯灯光从路边停靠的马车厢里渗出来,在这夜里,微弱得如同天边一颗芝麻大的星辰…… 这样的夜晚,没有合眼的人比比皆是。春花,琴丫,孙二虎,孙氏……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天明的时候,孙玉宝从里正那边带回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稍稍缓了口气。 孙玉霞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激动的当下就窜到锦曦的床前,喜形于色道:“曦儿,你让琴丫上吊装死这馊主意,出得还真不赖!这会子全村的人都在心疼琴丫这边,都在帮着说话。” 锦曦以手抚额,孙玉宝接着道:“琴丫寻死未遂,从昨日到今日,一直半昏半醒,里正叔迫于村里大伙的态度,不得不去跟桂老大那边交涉。据说,桂老大他们的态度也有了松动……” “不会是答应用钱私了了吧?”孙玉霞急问,如今手头不比从前,锦曦的那套思想已经深入了孙玉霞的脑海。 但凡能用钱来打发的难题,都不是难题,所以孙玉霞张口就问。 孙玉宝摇头,“人,还是得领走,但看在琴丫这一条命去了大半条的份上,答应让春花嫂子给照看琴丫三日,等过了三日能爬山越岭了,再走。” “啊,折腾来折腾去,寻死也吓唬不到,还以为他们会松口答应用钱私了呢!”孙玉霞刚刚浮起来的喜色又退了回去。 “二姐,你莫急嘛,早就说了,琴丫寻死只是咱们的缓兵之计。”孙玉宝笑着解释道。 孙玉霞撇撇嘴,她是急性子,不太能理解这些。转身出去给一家人准备早饭去了。 “桂家那边最缺的就是媳妇,或要人死要尸的,哪里能因着琴丫挂屋梁就打退堂鼓呢!”锦曦靠坐在床头,一小勺一小勺的喝着水,轻声道。 孙氏和孙玉宝他们都看向锦曦,看向这次事件的主要策划人。 “不过,桂家那边能松口缓个三日,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锦曦抬眼道,脸上虽然还是苍白瘦削,但是精神头明显又好转了几分。 “即便是桂家那边这会子退步,答应用钱私了了,我们还不能答应呢!”她接着道。 “真要是那边答应用钱私了,为啥不能答应呢?”急性子的人还是惦记着这边屋里的谈话,往熬着小米粥的锅底塞了一把松毛,又折回来了,进屋就接过了话头不解的问。 “你不常说钱能打发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么?这会子桂家那边松口答应要钱,咱怎么又拿乔呢?那这事还怎么解决嘛!”她迭声问道,孙氏的表情跟孙玉霞是一样的,显然是也这般想。 孙玉宝和孙老太除外。 “姨,咱的钱也不是白水淌来,天上掉的哟。”锦曦笑眯眯看着孙玉霞道。 “实不相瞒,在嘎婆起初让咱都准备银子,帮持春花婶子家将那债务连本带利的偿还那会子,我心里就不痛快。” 孙老太讶异看向锦曦。 “咱们跟春花婶子还有琴丫交情好,眼瞅着琴丫跟咱就要成为一家人,是该帮持这不假。可这事毕竟是孙铁生闯下的祸,他不止连累了春花婶子和琴丫,还将咱这所有的人都给拖累了,让我掏钱去帮他还债,我不干,你们也不准干。” 孙玉宝连连点头,道:“我当时也跟你一样的想法,但那会子大家伙的心都乱套了,只盼着能留住琴丫,哪里还去在乎钱财那些身外之物呢!”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半点不假。可咱人活在这世上,穿衣吃饭,除了自个的身体外,有那样又不算身外之物呢?再说,失了钱财那身外之物,咱这自身都没法子在世上立足!”锦曦微笑着字字句句道。 “所以,该花的钱,咱一文不能抠,不该花的钱,咱半文都要往死里抠!”锦曦道。 孙玉宝连连点头,孙老太也是感触颇深的叹息着,孙氏和孙玉霞姐妹对视了一眼,大家都是从苦水里泡过来的,没钱没势的,寸步难行。 “小姨钻牛角尖儿了,还不如我外甥女明白,嘻嘻。”孙玉霞感同身受,嘻嘻一笑着夸赞了锦曦一句。 锦曦大大方方接受了孙玉霞的夸赞,继续道:“于是,我当时就在想啊,我要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既能解救琴丫不嫁的危机,又能让咱们不被这事牵连!今日的缓兵之计只是这个法子的一半,这一半咱得偿所愿了,接下来还有另一半,就要等我爹他们回来才见分明了!” 众人都清楚梁愈忠此行去麻油叽的目的,大家都郑重的点头,孙氏看着外面的天色,担忧道:“今日还是阴沉沉的,上昼指不定还要落雨,你爹他们也不晓得到了哪里,路上顺利不……” 这一日来,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孙家沟的人家躲在家里吃晌午饭的时候,一辆马车,一辆牛车,从村子口缓缓驶进了村。 蹲在牛棚门口架炉子炖野菜粥的桂家二小子远远瞧见马车和牛车从面前过,前面的马车车厢帘子落下来,瞧不见里面坐着些什么人,而后面的那辆牛车上面,却是满满当当坐着三四个中年男子,边上还跟着五六个年轻的汉子,一个个高矮胖瘦不一,看身形看打扮听那说话的大嗓门,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大正月的,爷们也这样走亲访友?那不都是娘们和孩子的事么?”桂家大小子蹲在门口嘀咕着,没当回事,老爹交代了,晌午用从孙铁生家搜刮来的米和腊肉,混杂着野菜,饱饱吃一顿,等吃饱了肚子,回头夜里再去孙铁生家敲打敲打! …… 随着那两辆车的到来,小小的孙家沟突然间就沸腾了起来。下昼没有下雨,天空还微微出了一会儿日头。 春花家的院子里,摆满了高凳,中间摆着一张大八仙桌,桌子上面还应景的放着瓜子花生,颇有些开集体茶话会的派头。 凳子大多是从村里人家借来的,瓜子花生从孙玉霞贡献出来的,村民们吃过了晌午饭都早早的汇聚到了这个小院。 不一会儿,就满满当当的坐了一院子的人。尽管,这两日因为七盘岭来人的事闹得,春花家后院的猪圈都没功夫去铲,北风拂过,不时将那头猪娘的排泄物特有的气味飘过来,但依旧阻止不了大家伙蓬勃燃烧的热情。 其中,坐在最中间那几条高凳上的面生的老者和中年汉子,最为引人注目。 “……瞧见坐在最上首的那个老头儿没?听说是琴丫的大爷爷,春花的娘家大伯呢,先前春花和琴丫还给那老头儿磕头了呢!” “听说他今年好像快七十的人了,身子骨健朗的唷,搁在咱山里,七十多的人,那骨头早打鼓去咯……” 院子外面凑在一起的妇人们,交头议论,指指点点。有的妇人们背上还驮着孩子,孩子们在下昼的冷风中吹得小脸上冻起了高原红,清鼻涕挂在嘴边。 “……诶,瞧见那老头儿边上坐着的中年男儿没?你们瞧瞧他那大牛鼻子,跟咱琴丫头是不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我瞧瞧我瞧瞧,哎呦,还真是一模一样咧,听说是琴丫堂伯……” 不一会儿,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围拢在门口的妇人们循声扭头,瞧见孙家沟的里正他们,正领着七盘岭的桂老大他们朝这边疾步奔来。 妇人们指指点点着让到一旁,里正领着七盘岭的人进了院子,应该是路上里正就跟他们通过了气,七盘岭的这些人一个个面色都很不好看,刚一进院子门,桂家的二小子就抬脚将一条高凳给踹翻了。 顿时,坐在那边的麻油叽来的那拨人中,除了琴丫的大嘎公和堂伯还坐着没动外,其他的汉子们也都霍地站了起来,双方顿时在院子里展开了一场剑拔弩张的眼神较量…… 孙老太家这边,人都走空了,老三老四都被孙老太和孙玉霞给抱去那边瞧热闹了,就剩下锦曦母女。 锦曦其实很想亲临现场去看看事情的进展演变,奈何,前夜发烧,外面又风大,即便是裹在文鼎送的那件大斗篷里面,孙氏也是死活不让锦曦出门。 没法子,只好百无聊赖的靠在床头边,等孙玉霞和锦柔她们回来传递消息。 孙氏端了把椅子守在床前,一边看守锦曦一边拿来鞋子做针线,显然也是心不在此。 不一会儿,手就顿住了,看着锦曦问道:“你说,那两边该不会一见面就打起来吧?” “打起来也实属正常,不过,照理说是不会的,这里是孙家沟的地盘,又有里正伯他们从中调停,不过气氛铁定是指望不上友善。”锦曦双手正在后脑勺,望着青蓝绣着朵朵白云的帐子顶蓬淡淡笑道。 “曦儿,你是怎么让你爹去说动琴丫她大爷爷和堂伯的?他们这趟能过来为琴丫头出头,春花和我起初都还不太敢相信呢!”孙氏诧异道。 琴丫姓董。真正的家是麻油叽,距此两座山头外的一片丘陵平地上的村子。村落据说跟金鸡山村不差上下,村后山脚下有河经过,村里人家安居乐业,也有不少殷实的。 琴丫的爷爷奶奶走得早,琴丫的爹春林和妹妹春花相依为命的过日子。春花嫁到了孙家沟,春林娶了外村的一个女子为妻,生下了琴丫。 琴丫还不到两岁,她爹下河捕鱼被蛇咬伤丢了性命。琴丫娘被村人一个男人招惹,到底是没守住寡,在树林子里跟那男人苟合被村人撞见了。 这事触怒了老董家,将那男人和琴丫娘各暴打了一顿,一气之下收回了琴丫家那一支的几亩田地。 琴丫娘也是个泼辣性子的妇人,当下就气恼上了,跟董家人撕破了脸,董家要撵琴丫娘滚,并要收养琴丫。 琴丫娘一气下求到了孙家沟的春花家,将琴丫托付给了春花家寄养,并将自己当年的那些嫁妆,全部送给了春花家,当时孙铁生拉着板车过去,足足拉了满满一车的被褥桌椅回来。 琴丫从此跟了春花,在孙家沟长大。春花娘家爹妈亲哥都没了,自然也不再往那边去走亲访友。只是每年做清明,带着琴丫和几个小子,往麻油叽去一趟,给爹娘兄长烧点纸钱。 “因为琴丫娘的事情,春花也跟琴丫大爷爷那一支生疏上了,逢年过节都极少去麻油叽送礼探望。这也是为何后来孙铁生对她不好,非骂即打的缘故,欺负她没有娘家人撑腰……”孙氏叹着气轻声道。 “琴丫跟着春花在孙家沟这些年,也没见麻油叽那边的董家过来半只人影关心一下,怎么这会子你爹他们一抹生的去一趟,董家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人了呢?”孙氏撑着额头,对这一点很是不明白。 锦曦笑了,道:“一切皆逃不出一个利字。这趟我让爹和庆阳哥他们不仅转达了孙老爹和二虎舅舅的亲口的许诺。只要能促成孙二虎和琴丫的事情,从此后,孙二虎就把麻油叽当做东岳泰山,逢年过节的走动孝敬。此外,我还让爹他们带去了丰厚的礼品,以表诚意。” 嘴上的漂亮话谁都会说,但真正要能打动人,唯有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来。一边是穷乡僻壤,贫瘠野蛮的七盘岭的痴傻女婿。 一边是在镇上和县城都有分成铺子的,锦曦相信,她让梁愈忠带去的那些礼品和条件,足够坚定董家人想要竭力留住孙二虎这个‘金龟婿’的强大决心! 母女两个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着外面院子里的动静。除了风声,四下都安静的很。 “不晓得那边说的怎么样了?”孙氏站起身,舒展着有点酸痛的手臂,走到屋门口去张望了几下,又折身回来了。 锦曦慵懒的躺在被窝里,脑袋高高垫起,眼睛微微眯着似在假寐。 外面院子里,风声中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孙氏的声音随即响起。 “回来了?说的咋样?” “晓得你们惦记,那边一散场,我就头一个跑回来了。曦丫头睡了么?” 是孙玉霞清脆嘹亮的声音。 “醒着呢,外面风大,快屋里说。”两人说着进了屋子,锦曦已经睁开了眼,目光淡定的朝这边看来,脸上含着恬静的笑意。 相比较在屋门口踮脚张望的孙氏,锦曦则显得淡定沉静多了,甚至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见此,孙玉霞在床前站定,特地卖了个关子。 “曦儿,你猜结果咋样?”她问。 锦曦翘着嘴角一笑,道:“还能咋样,自然是照着该有的结果而去咯。” “到底咋样啊玉霞?你倒是说啊,别跟我这卖关子,急死了。”孙氏从后面给孙玉霞端来一杯热茶,催促道。 孙玉霞点头一笑,将垂在胸前的一条油黑乌亮的辫子往后背一甩,一屁股坐到锦曦的床边,抚掌道:“桂家那边,敢用小猪崽子来算计别人家闺女,偏生又是摊上孙铁生那样吃了吐的人,这回当真是要人财两空的回山去咯。” “当真?这么说,琴丫头就不必去七盘岭了?”孙氏只听只问自己关注的。 “姐,曦儿,你们没去那边亲眼目睹,亲耳闻听,实在是太遗憾了!你们不晓得琴丫那大爷爷,喏,就是那个老牛鼻子,说话真是跟头老牛似的,不管桂老大他们嘴皮子说破,人只认准一点,琴丫姓董,是麻油叽董家的孙女,孙铁生是外戚,董琴丫的婚事只有董家人才能做主!” 孙玉霞拍着大腿在床边绘声绘色的说起当时的情景,“说到最后,老牛鼻子当场甩出一张发了黄的纸,展示给众人瞧,好家伙,也不晓得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上面竟然写着琴丫和孙二虎定亲的事,好家伙,上面还是琴丫的死鬼老爹和二虎爹签字按的指印,还有麻油叽里正自己的指印。” 锦曦忍不住来了精神,没想到董家人还能弄到这一手,造假也太逼真了吧? “桂老大他们一瞧,这下全傻眼了,他们跟孙铁生这写的是抵债的字据,人麻油叽甩出来的直接是婚约。还定的娃娃亲,赶在他们前面好几个年头。如此一来,有理的这下成了坏人姻缘的无理一方,气势顿时就矮了去了……”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一章 神秘的向婆婆 第三百九十一章神秘的向婆婆 锦曦笑眯了眼。 “玉霞啊,那这事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琴丫再不用去七盘岭吧?”孙氏还在追问,过程她一时有点难接纳,她最关注的是结果。 “嗯啊,琴丫头可算是不用去遭那份折腾了。”孙玉霞最后异常肯定道。 孙氏的心可算是落了底,想起孙二虎和琴丫这两孩子这两日来遭的罪,眼眶红着脸上却是大喜,几步奔回窗边,朝着南面双手合十连连拜了好几下,口里喃喃道:“多谢菩萨保佑……” 孙玉霞和锦曦齐齐扭头看着孙氏喜形于色的样子,皆笑了。 锦曦忍不住打趣道:“娘,你要拜菩萨,哪方都成,就是不能照着南面拜。” “为啥呀?”孙氏诧异,孙玉霞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些,拜菩萨还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南无阿弥陀佛呢……人不都这样说的嘛?” “啥?”孙氏愣了,和孙玉霞面面相觑,瞧见锦曦低头抿嘴一笑,孙玉霞一拍大腿,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我听明白了……” “明白啥了?我这带回来好消息,大家伙要不要听?”孙玉宝朗声笑着从屋外跨进来,脸上眉飞色舞,像是刚刚从战场上打了一场胜战回来似的。 “听听听,快过来说!”孙玉霞几步过来拉过他。 孙玉宝来到床前看了眼锦曦的状态,放心的点了点头,接着就说开了。 “七盘岭的人这下是人财两空,只得紧紧揪住那三只猪崽子的债说话,这回春花嫂子是铁了心不给孙铁生收拾烂摊子。七盘岭的人要不到钱就想把她家那头猪娘给牵去,春花嫂子死活不依,让他们不如把孙铁生给绑去做劳力得了!” “孙铁生哪里还能做劳力呀,那夜被关在屋子里,也不晓得受了啥刺激,这两天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也没谁顾得上去理睬他,还一直关着呢!” 锦曦微微眯起眼,受了刺激?痴痴傻傻?她是吩咐阿财去……难道,阿财还额外赠送了孙铁生些其他的…… 成,这事回头等阿财回来,再好好询问一下。咦,说起来,阿财离开孙家沟也将近两日了,一去一返也该回来了呀,这是怎么回事? 锦曦心里隐隐浮出担忧。 “贪心的桂家也好,春花家也罢,其实都是真正的受害者。这次事情最大的祸害源头,不是别人,正是孙铁生,他才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孙玉霞兀自抚掌道。 孙氏苦笑着摇头。 “七盘岭的人明日天一亮就得走,没脸再跟这耗着了!董家的老爷子刚和大伯他们说开了,横竖过来了,干脆趁热打铁,就把二虎和琴丫的婚事给正式订下来,早就早些也没啥。”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有董家的人在场,更显得名正言顺了。 “就请里正叔他们保媒,过两日办两桌饭菜,双方在一块吃下就算是正式认定了这门亲事!”孙玉宝道。 “趁热打铁,好的很。”锦曦笑眯眯道。 翌日,桂老大他们灰溜溜的走了,想要最后搏一把牵走春花家的娘家做抵债,被孙大虎孙二虎他们齐齐拦住。 一码归一码,三头猪崽子来,三头猪崽子去。猪娘是春花起早贪黑拉扯大的,眼瞅着开春就要下猪崽子,到时候给送三头猪崽子回七盘岭去就算还清债务了! 吵吵闹闹的好几日,七盘岭的人走了,董家的人吃过了定亲酒席也回了麻油叽,这场风波可算是过去了,锦曦的病也完全痊愈了。 阿财还是没有回来,锦曦和孙氏他们都很着急,梁愈忠带着蔡庆阳出了山去寻阿财的消息去了。 一晃就到了正月初七,打了春,接连几日的绵绵阴雨也停了。 孙氏孙玉霞姐妹正跟收拾屋子,院里院外的洒扫干净,只待明日初八大家伙一齐动身出山,准备店铺开张,重新一年的经营忙碌。 琴丫陪着大好后的锦曦在屋子里说话,突然,外面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尤以孙氏感激涕零的声音为著。 “大妈,您治好了我家闺女,这份恩情,我们实在无以为报。咋这还把东西给退回来了呢?这让我们的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啊?” “大侄女甭跟我老婆子客气,远亲不如近邻,能忙着帮。你们送给我的米面和鸡蛋,我都留下了,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陌生苍老的声音传进屋子。 “大妈,这让我们心底咋过意的去呢?这,这,这……”孙氏素来是不会说客套话,但是句句话却都是实诚和发自肺腑的。 孙老太随即接过了话头,邀请来人屋里喝茶说话。 “姐姐姐姐,向婆婆过来了,在院子里跟嘎婆和娘她们正说话呢。”锦柔喊着跑进屋子里,打断了锦曦和琴丫的低声说笑。 向婆婆?锦曦眼前一亮,就是那个治好了她感冒的老婆婆? 想到向婆婆的药,锦曦就想到了那黑白两色的压缩小药片,充满着现代西医气息的…… 锦曦的心不由提了起来,激动的噗通直跳,这是除了文卿之外,另一个有穿越嫌疑的人物。一种在陌生的他乡,极有可能遇到老乡的激动和复杂感,是无法言喻的! “向婆婆可是极少迈出她家那树皮小屋的,这可真是稀奇呢!”琴丫也是一脸惊诧。 “啥叫树皮小屋?”锦曦不解问,童话故事里有个很喜欢孩子的矮婆婆,就是住在树皮搭建的小屋里。 “向婆婆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村子外面,她家的小屋子上面搭的除了毡草,还有一堆树皮。院子里的地上常年都晒着形似树皮的药材,大家这才都说那是树皮小屋。”琴丫道。 在村子里生长这么多年,向婆婆和她的树皮小屋,一直是村里小孩子们充满神秘气息而又畏惧的地方。 “村里的孩子们大多不敢靠近向婆婆的树皮小屋,他们说向婆婆总爱疯言疯语的,说的好多是精怪的语言,说她是山里的精怪。我的三个表弟小时候夜里淘气不睡觉,姑妈就爱拿向婆婆来吓唬他们,百试百灵呢!”琴丫道。 锦曦微微一愣,“疯言疯语?是怎样的疯言疯语呢?” 琴丫摇头,“我学不来,总之,就是咱听不懂的那些。” 随即笑了,道:“那是无稽之谈,我可不信。” “我小时候信过一阵子,后来就不信了,要真是精怪,那向婆婆咋还能在村里呆这么多年还好好的?何况,她人其实还不错,就是不太爱走动,喜欢在院子里捣鼓那些树皮草药啥的。” 锦曦沉思了下,轻哦了声,正准备出屋去跟向婆婆当面拜谢,拜谢她的救治之恩,刚迈步到屋门口,杂乱的脚步声便朝着锦曦这边的屋子来了,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锦曦拉开屋门,跟站在门口的几个妇人正好打了照面。 孙老太孙氏孙玉霞还有春花都在,被她们簇拥在前面,跟锦曦四目相对的,是一个身形矮矮胖胖,穿着青老布棉衣棉裤的老妪。 跟这山里的妇人差不多的装扮,习惯用一块三角巾将头发包住,耳朵边落下两缕花白的鬓发。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沟壑纵横的年轮印痕,双目已经凹陷下去,眼神却漆黑无边,如一口经历了岁月沉淀的老井。 “曦儿,这就是把你治好了的向婆婆,还不赶紧跟向婆婆叩谢?”孙氏的声音从向婆婆身后传来。 锦曦回过神来,赶紧敛目垂眉,就着冰凉的地面就要给向婆婆矮身下跪,却被一双枯树枝般的,手背上站着青褐色老年斑的手给拽住了,而且,力气还不小。 “好孩子,心意到了就成。”向婆婆开口道,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有点点漏风。 “你身子才好,回屋去,我再给你瞧瞧。”向婆婆又道。 锦曦转身扶住向婆婆,搀着她往屋里走,向婆婆走路其实很稳健,根本不需要人搀扶的。 茶和点心吃食全摆到了桌子上,向婆婆的目光却落在锦曦的身上,如所有中医里面的望闻问切给锦曦做了详细的复诊,又询问了锦曦这两日的情况,锦曦一一条理清晰的回答。 向婆婆给锦曦复诊的时候,屋子里的孙老太和孙氏她们,基本都是屏住呼吸的,唯恐喘大气打了扰了向婆婆的复诊。 待到向婆婆问完沉思的时候,孙氏还是忍不住在一旁恭谨小心的询问:“大妈,你瞧着我家这闺女,这两日气色还是白的,要不要再给开些药追一追身上的病气呀?” 向婆婆扭头看向孙氏,道:“不必了。” “可是,大妈,你瞧这孩子,这两日虽说不发热了,可这精神头还是怏怏的,胃口也不太好,您的药好,就再给开些追一追吧?”孙氏近乎于央求。 锦曦抿嘴笑了,感冒哪有那么快痊愈的呢?身体各项机能的恢复,也需要一定的周期,急不来的。 向婆婆看着孙氏的面色,突然有点严肃下来,“大侄女,我能理解你做娘的心,但是这药我不当开的时候,是断断不会给你开的。” 孙氏愕然,孙老太也愕然,孙玉霞愕然下,心里暗暗嘀咕,多开点药又怎么了,又不是白要你开的?那有钱人家滋补养生的中药,那不是成日当茶水似的喝么! 向婆婆把孙氏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吸了口气,古井一般深沉的眼定定看着她们,耐心解释道:“这人的身子都有自身的免疫力,给药是用以辅助和激发自身免疫力用以抵抗病毒。过量过分的不正当用药,不仅不能起到有效的作用,相反还会损伤自身机体。明白不?” 孙氏几个面面相觑,显然是听得一头雾水。 原本靠坐在床头的锦曦,在听到向婆婆的这番话后,却是身子紧绷了起来,一只手紧紧按在胸口,只怕一个没忍住,心脏就要砰砰的跳出胸腔来! 向婆婆坐在锦曦的床前,背后站着孙氏她们,当她扭头跟孙氏她们讲解这些的时候,是没法留意锦曦的表情和反应的。 孙氏几个茫然的样子落在向婆婆的眼底,一看就明白她们没听懂,向婆婆叹了口气,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接着解释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闺女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所谓病,三分药七分养,你们不要关心则乱,再好好将养个五六日,就能跟从前无异了。” 这样说,孙氏她们就能接受了,于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跟向婆婆道谢。 向婆婆也没多留,又叮嘱了几句,便要起身离去。孙老太她们要留向婆婆吃饭,但没留住,因为向婆婆惦记着家去倒弄药草树皮的事情。 锦曦的目光一直追着她,见她坚决要走,虽然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但锦曦明日就要出山了,有些是她还是要问一问。 于是,她张口喊住了向婆婆。 “有事儿?”向婆婆站转身,诧异的朝床上这个一直寡言少语的少女看来。 “那个……向婆婆,我还有一事儿,能再占用您老一会儿功夫么?”许是太激动,锦曦发觉自己出口的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向婆婆怔了下,但随即很友善的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孙氏她们本想也留下,但锦曦一个央求的眼神投过来,孙氏立马心领神会,大家纷纷退出了屋子,并将屋门关上,屋里只剩下锦曦和向婆婆两人。 “闺女,有何事不解?”向婆婆重新坐回床前的凳子上,平静的端详着已经把脚放到了地上的少女。 若是没有看错,眼前这少女的脸上,渗出一抹异样的激动的红色。清秀的五官,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灼灼,嘴唇微张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喉,不知该从哪一句起头。 向婆婆突然笑了,道:“甭急,有啥话一句句的问。” 这个婆婆其实脾气很好的,也很体贴啊,锦曦暗想。许是常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研究药材,性格略有孤僻,所以渐渐跟村人疏离起来…… 锦曦吸了口气,终于颤抖着问出了第一句话:“婆婆,你也是……从那边来的么?” 向婆婆愣了下,脸上有些茫然:“那边是哪边啊?” “那边……就是那边啊!”锦曦也不晓得该怎么说,用手指比划了个手势:“二十一世纪?” “何为世纪?”向婆婆不明白,摇了摇头,古井般的眼底带着一丝不解的端详着锦曦。 锦曦激动燎原的心,突然就好像被冷水浇到了,但还是不甘心,继续探问。 “向婆婆,先前你跟我嘎婆她们解释的病情和用药,你的那些话,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别人传授给你的?” “啥话?” “就是,嗯,机体,免疫力……这些新鲜词儿,是从哪里由来的?”锦曦鼓足勇气大胆问道。 向婆婆直直端详着锦曦,突然,在锦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然后直勾勾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古井般无波的眼中,闪过一抹波动。 她突然咧嘴干笑了两声,露出豁门牙的嘴,道:“闺女,那些都是我的疯言疯语,大家都听习惯了,你咋还当真了呢!” 怎么可能是疯言疯语,骗她小孩子? 原本以为自己是孤零零如蒲公英的种子,刮到了这个陌生的时候。虽然身边一直都有悉心呵护的家人,真诚相待的友人,熙熙攘攘一大家子。但是,那种内心的空洞,独自深埋着秘密的感觉,真的很累很寂寞。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找个能倾诉的人一吐为快。但是,这样离奇的经历,只怕身边人别说倾听,吓都要吓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个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如果还有一位更早些的蒲公英的种子也刮来了,而且还生活了一辈子。那么,这种异时空的老乡相遇,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真是让锦曦激动的快要抓狂了,偏生向婆婆还跟她这打哑谜绕弯子,锦曦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不是这样子的,这不是疯言疯语。婆婆,请你告诉我,你这些话,是怎么由来的?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从那边过来的?”锦曦情急下,伸手抓住向婆婆的手,急问。 向婆婆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起身就急匆匆的往门口而去,留下一脸惊愕的锦曦怔愣在场。 这是怎么了,她到底是还是不是?这个反应…… 锦曦想抬脚追出去,外面传来孙氏的声音:“大妈,你再坐会啊,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没有向婆婆的声音,只听到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院子里。 孙氏推开屋门进来,直奔床前呆呆站着的锦曦这。 后面跟着嘟嘟囔囔的孙玉霞,“那婆子还是一样的古怪脾气,一喜一怒一惊一乍的,会侍弄药材也不止她一个,这样的脾性怪不得村里人都疏离她……” “闭上你的嘴,向婆婆一把年纪,哪里轮到你这个晚辈道论?”孙老太随后也跟了进来,她是在斥责孙玉霞:“再说,人那脾性又不是一日两日,几十年的过下来,村里哪个不晓得?这一人一种性子,她对孩子病症在行这一块,那是没得挑,村里不少人家的孩子可都是受过她的好啊……” 这倒是大实话,曦儿就是其中受惠人之一,孙玉霞不吭声了,跟着过来打量锦曦。 孙氏已经扶着锦曦重新坐回了床上,口里还在担忧的询问着:“……你问向婆婆啥事了?人出门那脸色咋那般难看呢?” 锦曦努力按压下心里满满的疑惑和不解,恢复了一贯的表情,道:“能问啥,自然是围绕我的病而问的,许是哪里没说好,触犯了向婆婆的忌讳吧,是我不会说话……” “向婆婆虽说脾性有些捉摸不透,心地却也是很热络的。去求她看病,她二话不说,还不接受咱们的银钱,是个好婆婆。”孙氏一脸感激的感叹道。 “她不接咱们的银钱,只单单接受了米面和鸡蛋,回头咱再给抓一只芦花鸡绑了爪子送去。”孙老太大手一挥,很豪爽的道。 孙氏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孙玉霞纵然心里有点点的舍不得,但也不敢驳斥孙老太的安排。 向婆婆这件事,被锦曦扯谎给盖过去了,大家的心思都搁在明日出山的事情上,问完也就将这事给放到了一旁。但是,锦曦却没能放下,而且决定今日下昼,再寻个机会亲自去一趟向婆婆的树皮小屋。 下昼,天气还好,无风无浪,一轮通红的日头挂在西面的天空,孙老太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去了村子里串门,孙氏和孙玉霞在忙着收拾衣物用品。梁愈忠和蔡庆阳尚未归来,至于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则是伙同孙大根,赶着今日一日的功夫,将村后那座木屋修缮一番。开春后又会迎来一波采茶的高峰,孙老爹和孙大根时常要在木屋里留守过夜的。 锦曦自然是自告奋勇,揽下了去给向婆婆送鸡的美差。 “先前唐突了向婆婆,我再顺便给她赔个不是……”锦曦拎着绑住了双脚,还在咯咯乱叫的沉甸甸的芦花鸡,对送到院子门口的孙氏抿嘴一笑,道。 孙氏放心的点点头,将锦曦银红色白色翻毛斗篷的帽子给她套在头上,又将两边的带子给系紧咯,道:“送到了,赔了不是,就赶紧家来,你大病初愈,不能惊了风……好在这斗篷厚实暖和,文兄弟有心了……” 说到此处,孙氏顿然打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干脆缩回手,道:“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锦曦笑着嗯了一声,拎着咯咯唱着的鸡转身离开。 斗篷真的很暖,外面是殷红的闪着一层光亮的防风料子,镶白色绒毛的翻边,里面则是黑天鹅绒。这样的一件斗篷裹在身上,真是从头到脚的舒坦。 自己是舒坦了,也不怕冷了,可是,那个送斗篷的人,他现在如何呢?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二章 离奇失踪 除夕夜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后,就再也没有见面,双方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彼此,一直到现在。 虽然刻意的不去想那件事,不去想那个人,不去想彼此间隔着,难以跨越的沟壑,但是,越是不去想,却总是无意间想起两人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的好,明着的相护,暗里的相助。 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那些一摞一摞的画像,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的木偶…… 说不感动,那是自欺欺人。 喜欢他吗?不可能毫无感觉,他是那样一个让人无法不动心的人,论长相,论能力,论品性,甚至论家世…… 但是,喜欢又能如何呢?就像西王母用簪子划开了一条天河,难以逾越的东西太多。 罢了罢了…… 向婆婆的小院子座落在孙家沟最外面,跟村子中间隔着一座打谷晾晒的小道场。 院子里面,一只土狗正趴在院子一角的瓜棚架子下面睡大觉,昏暗的屋子里面,向婆婆跪在堂屋八仙桌上的一座盖着红布的牌位前面,正在焚香细语。 “……师父,这几十年,弟子谨遵您的教诲,隐姓埋名远走他方,当年的那件事儿,徒儿已是打算将来带进棺材里去,也断不会对外吐露半字。今日,有人跟我这打探,虽是一个白丁小丫头,可徒儿还是心悸后怕。那件事,莫不是已经被有心之人窥探一二,才派个小丫头过来探问?” “弟子鲁钝,已是惊弓之鸟。师父,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主子吉人天相……弟子即便是死,也断然会严防死守,守口如瓶,望师父冥冥中庇佑一二……” 向婆婆这边正跪地磕头喃喃低语,忽然,外面院子里传来大狗阿黄的吠声,还夹杂着一道女音。 “不好,那个小丫头又来了……”向婆婆大惊,赶忙将八仙桌上的红绸布拉下来,盖住桌上的牌位,起身慌慌张张拉朝屋门处走去。 她没有急着拉开屋门,而是站在屋门后面,视线透过屋门的缝隙朝外看去。 锦曦站在半人高的土坯院子外面,因为畏惧那彪悍龇牙的大黄狗,不敢上前。从院墙外面一眼就能瞧见里面,院子里面搭着许多菜棚架子,打倒的高凳子,上面都摆着大小不一的筛子和簸箩,里面无一例外都是晾晒的药材。 浓郁的药香弥漫在院子上空,锦曦用力吸了一口气,其实多种药材的气味混杂在一块,这种药香也是蛮好闻的呢! “向婆婆,您在家么?”锦曦朝着院子里面那一排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喊道。大黄狗已经窜到了院墙的另一面,朝锦曦龇牙咧嘴做生人勿近状。 呵,这狗家伙还在恐吓我呢!锦曦扬起手里咯咯乱叫的芦花鸡,在那大黄狗眼前晃了晃,扬声道:“甭叫唤了,回头有你鸡骨头啃呢!” 大黄狗身体往后沉下去,铜铃似的大眼睛打量着那只咯咯乱叫的鸡,好像有点听懂了锦曦的意思。 锦曦呵呵一笑,将荷包里带着的一块芝麻糖给甩了去,那狗跳起来一口叼住,转身一溜儿烟的跑回了菜棚架下面。 锦曦抿嘴一笑,目光再次转回到面前堂屋那扇紧紧闭合的屋门上,又喊了一声。 屋门终于从里面拉开,向婆婆挨着墙壁走了出来,正了正容,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的对锦曦这边道:“你又来做啥?” “向婆婆,我来给您送鸡……”锦曦笑着回道,将孙老太和孙氏她们的那番客气话,一字不落的转达给向婆婆,还扬了扬手里的鸡,大黄啃完了芝麻糖,又跑了回来,做出攻击状。 向婆婆呵斥了一声大黄,不见效,她弯身找东西,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砸向大黄,大黄吃痛的嗷了一声,呜咽着夹起尾巴灰溜溜的缩到了一旁。 “回头替我谢过你嘎婆和你母亲,你把鸡从那甩进来就成。”向婆婆站在门口道,根本就没有要过来开院门的意思。 锦曦愣了下,这个向婆婆的脾性,还真是说变就变呢…… 好吧,那就甩吧。 锦曦一扬手,把鸡甩进了院子。 “那个,向婆婆,我……” “大闺女,没啥事你就回吧,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我这是没啥有趣儿的事情可撬的!”向婆婆打断锦曦的话,落下脸色道,很明显的驱赶人。 正因为这婆子突变的反应和性情,越发加剧了锦曦的猜测,这个婆子铁定是有问题的。 “向婆婆,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锦曦举起双手道,尽量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公害。 “莫犯倔了,回去吧,咱俩说不到一块!我听不懂你那疯言疯语,也不晓得哪儿是哪儿。你往后也莫来了,我也活不了几日,折腾我干啥,就当是去庙里烧香,走吧走吧……”向婆婆极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待锦曦反应,转身回了屋子,砰的一声把屋门紧紧关上,还传来落门栓的声音。 锦曦莫名愣在墙外,一时忘了思考。这样毫不掩饰的拒绝和回避,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老乡? 她都已经自报家门说出了二十一世纪,要是老乡,那是一点就通。锦曦就不信,穿越这种事情稀罕的,可不是去市集买菜遇到同乡,要是向婆婆是,不可能不激动。 而她这样激烈的反应,显然不是老乡的那种激动,而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她把‘哪儿’理解错了意思? 锦曦自嘲的摇摇头,算了,也是自己太急了,痕迹露得这样重,让人家这样防备抵制,出了一会儿神,瞧见日头缓缓落山了,锦曦转身朝着村子里面远去。 待到锦曦走远,向婆婆再次从屋子里出来,目光深深的看着锦曦离去的方向,神情凝重起来。 “这闺女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到底晓得些啥呢?”向婆婆一边在心里疑惑着,一边蹬蹬几步过去捡起那只鸡往回走。 突然,她一拍脑门,不好,小主子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捎来消息了,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不行,师父临终前,可是将小主子托付给了她,必须去看看! 向婆婆想及此,也顾不得那只芦花鸡了,三步并两的直接进了屋子,开始收拾东西。 锦曦赶在梁愈忠和蔡庆阳后脚进门,迎面遇上从屋里风风火火出来的梁愈忠。 “正要去向婆婆那遇你呢,曦儿,有个话跟你说,你先甭急,成不?”梁愈忠扶住锦曦的双肩,低下头看着她道。 锦曦看见梁愈忠略有血丝的眼,怔了下,他这副还说说就先撂出的话,反而让她原本不紧张的心,陡然就紧张了起来。 “啥事啊爹?” “那啥……阿财兄弟不见了!”梁愈忠道。 “什么?”锦曦震惊。 怪不得阿财从她发烧的那日匆匆离去出山找大夫,就再也没有回来,太反常了。 “爹,到底怎么回事?”锦曦大声问。 “这个,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晓得,我就是出山回家,家里他们都说,阿财压根就没有回来。我又跑去镇上鹊桥巷子找到文兄弟,他们也说阿财没有去过,我又去王记医馆,王老大夫还在县城没回来,镇上的其他几家开了张的医馆也问了,都说没有阿财这样的人去求诊过!” 梁愈忠的脸色阴沉,阿财兄弟一直是闺女的贴身保镖,身手好,性子稳,说不见就不见了,这太诡异。 锦曦一听梁愈忠这样说,心里往下坠,心火上来头就有些犯晕。赶紧扶着额找了把凳子就近坐下来,双目微微阖着。 孙氏瞧出锦曦的不妥,担忧的赶紧端来一碗红糖水哄着她喝下去。 “不用,我没事,让我想想……想一想……”锦曦挥手,撑着额头在那整理纷乱的思路,越是焦急就越乱。 到处都没有见他,唯一的可能就是,阿财在出山的时候,出了事。 会出什么事呢?山洪暴发?泥石流?迷路?掉落崖壁?还是遇到野兽袭击? 锦曦一样样的想着,又一样样的排除。突然,眼前一道光亮闪过。 阿财该不会是遭人暗算了吧?可是,到底是谁会暗算,敢暗算阿财呢?结仇?那更不可能,阿财一直都是以锦曦的吩咐而为动的,即便当真被人记恨上,那也是该冲着锦曦来。 锦曦坐在那里焦急的分析并一一排查着,眉眼就再没舒开过。 “这事文兄弟晓得了,他让我转告你,让你莫焦急,他已经派出人去查去找去了。”梁愈忠道。 锦曦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根本没心思听旁的,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这事。 梁愈忠和孙氏还在边上安慰着锦曦,锦曦朝他们摇摇头,道:“爹,你们莫要为我担心,我没事的。这会子我想好好想想,该怎么去找阿财,总不能坐在这里啥也不动,啥也不做,我也安生不下来……” 这言外之意,就是想要梁愈忠他们都出去,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了。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口子带上屋门来了外面的堂屋,外面孙老太和孙玉霞都屏住呼吸的等在那里,孙氏朝她们摆摆手,大家伙蹑手蹑脚的去了对面孙老太的屋里说话。 “阿财是个好后生,在咱家这几年,虽说性子闷了些,不太跟人打交道,可对咱曦儿那是尽忠职守的。如今说不见就不见了,莫说曦儿抓急,我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孙老太满面焦忧道。 孙氏孙玉霞孙玉宝他们一个个神情沮丧,焦心如焚。 “我看看曦儿去,好好琢磨下咱该怎么去找!”孙玉宝道,一扭头转身出了屋子。 “曦儿爹,你找去鹊桥巷子,文兄弟,可还说了些旁的啥?”孙氏犹豫着,还是拉住梁愈忠低声询问。 外面暮色已经罩了下来,屋子里光线晦暗,孙玉霞摸着去把桌上的灯点亮了,大家都不做声,紧张的看着梁愈忠。 文鼎和锦曦两人之间的事情,孙氏在孙玉霞的追问下,到底还是没有瞒住。 “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文兄弟得知曦儿病了,当下就急了,让福伯去备车马就要坐车进山。福伯怎么都劝不住,还是被我给拦下了,我跟他说曦儿吃了药,已经没事了,明儿就要出山回村,他这才打消了进山的决定。”梁愈忠道。 孙氏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久违的欣慰的笑。自打除夕夜后,闺女和文鼎俩,差不多就没再一块说话过,孙氏看在眼底,心酸无奈留在心底。 如今听到文鼎还是这样在意锦曦,孙氏笑了,文鼎那孩子,还是记挂着曦儿的,是真心的。 “真是瞧不出文鼎那人,对别人都素来清清冷冷的,对咱曦儿还这样在意。在铺子里,从前我也时常见到他对我们曦儿善待有加,没往别处想,以为是冲着跟二虎和玉宝的交情来的呢!” 孙玉霞啧啧着道。 “诶,你们大家没留意到吧?那小子明明跟玉宝二虎是差不多大也是一样的辈分,可咱曦儿却是管他叫文鼎哥的!” 孙玉霞说着,朝大家挤眉一笑,“指不定,那小子打从起始,就存着这样的心哟!就咱曦儿,旁的事儿精明,这方面有些呆笨,还当真就喊了哥……” 孙氏和孙老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苦笑着摇头,心里矛盾的很。 “两个孩子是登对,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可是,这两家的门庭背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叫哥也好,叫舅也好,都是枉然。咱们小户人家,家境殷实,能吃饱喝足穿暖就知足了,不图那些更高的,而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去受人白眼刀子,那是剜心头肉!”孙老太摇头叹息道。 这话可是说到孙氏和梁愈忠两口子的心坎里去了,两口子一个神情落寞沮丧,一个长吁短叹,暗恼自己没有本事,没能给闺女挣个身份地位来,错失了好姻缘! “哎呀,你们一个个也甭这副模样嘛,这世上的事儿啊,咱谁都说不准,老天爷可都给安排好了的呢!若是他们俩当真有缘啊,千山万水都要绕到一块,门第那啥玩意儿也阻挡不住。” 孙玉霞突然一拍大腿,扬声道。 “戏文里面不常有嘛,也不晓得是哪一朝的哪位皇帝,风流好郊游,时常微服出巡。后来跟民间的一位出生草根白丁之家的女子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并娶了那女子为后呢!” “只要皇帝稀罕,又有心,到时候给封个别的啥名头,谁谁谁家的养女,换个身份不就成了么?谁还敢指手画脚乱说话?” 孙玉霞的这话,倒让孙氏他们黯淡下去的眼睛顿时一亮。是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嗯,没错,只要文兄弟有那个心和那份意志,曦儿就不会受到委屈! “戏文里面唱的,那是叫好卖座,你也信?”孙老太嗔了一眼孙玉霞,道。 “怎么就不能信呢?事在人为嘛,借用玉宝常说的那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文鼎那小子当真对咱曦儿是真心的,这些事儿就该留给他去操心。” 孙玉霞很豪迈的道,孙老太只当她是疯言疯语不予理睬,孙氏却是咬着下唇,把这些话字字句句给听进了心。 没错,凡事不去试一试,怎么晓得不行呢?为了儿女的终身幸福,孙氏决定不能放弃尝试的机会。 回头等回了金鸡山村,她要瞅个机会,去跟他那好好摸摸底!不过,在这之前,当然还是要先紧着找阿财的事儿! 锦曦这边可不晓得对面厢房里,自己的终身大事又被爹娘和嘎婆他们拿出来讨论了。她心里装着的全是阿财失踪的事情。 “舅舅,我想到了!”突然,她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呼吸有点急促道。 “想到什么了?”孙玉宝打住自己的毫无头绪,问道。 “我想到往哪里去找他了!”锦曦道。 “往哪里?从这里出山去金鸡山村的路,可不止一条啊!何况,那日下过月,山路湿滑,阿财兄弟没有用车,是徒步出山的!”孙玉宝道。 “不管几条路,咱就捡那最险恶的捷径去找就是了!”锦曦道,阿财的性格,她是摸得很清楚。 当时他心急如焚,正因为是徒步出山,又仗着伸手好,从前跟文鼎在山里待过,阿财铁定会求寻出山的捷径,不惜悬崖峭壁。 “捷径?悬崖峭壁?”孙玉宝砸吧着这两点,陷入搜索中。可是,他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那条才是最险恶且最快出山的路。正在为难之下,洞开的屋门处,孙二虎大步进来,后面跟着琴丫。 “我常年在山里打猎,我晓得那条最险恶的捷径在哪里!”孙二虎进屋就道。 琴丫则是过来扶住锦曦,小声安慰着,显然,他们也是听到动静就立马赶来的。 “你晓得的路,不代表阿财也晓得啊!”孙玉宝道。 “那条捷径以前跟文鼎一块喝酒时,谈到打猎便无意间提及过,当时阿财就在边上,必定是听到并记住了。” “嗯,二虎舅舅言之有理,阿财性格沉默,但他心思慎密,听过的看过的,大多都会牢记。”锦曦转身几步走到孙二虎和孙玉宝身前,急促道:“事不宜迟,既然定下了寻找路径,那我们这就着手准备,即刻动身寻找!” 虽然错过了黄金寻找期,但是,锦曦是不会放弃的。对面屋子里的梁愈忠他们都赶了过来,大家很快便分头行动。 孙二虎和琴丫出去里正家,寻求村人的动员帮助去了。 因为此时日头已经落了山,大家要进山去寻人,不止要准备刀,棍,麻绳,干粮和水,还要准备火把以及防风的风灯。孙玉霞和孙氏她们在忙着准备这些。 锦曦这边也拉开橱柜,换衣换鞋,孙氏抽空进来,瞧见已经换了装束的锦曦,吃了一惊。 “你可不能去,这大夜里的,山路不好走,还有野猪和狼,你又是刚刚才病后的身子……” “多个人多份力量,我小心些不碍事的……” “不行不行,娘是不会答应你这事的!” “娘,你让我去吧,我在家里也是干耗着,还不如去吆喝几嗓子……” “你就在家里等着,要去也是娘去,你不准踏出屋门半步!” …… 因为有里正的号召,锦曦家在孙家沟积下人缘,以及孙玉宝他们的振臂一呼,孙家沟的青壮年汉子们,除了孙铁生,几乎都出去帮忙找阿财去了。 春花和琴丫匆匆赶来,孙氏不放心,叮嘱琴丫和锦柔随时随地的跟着锦曦,自己则抽空去了灶房草草弄了点夜饭。 锦曦自然是没有胃口的,不时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时时侧耳留意屋外院子里的动静,哪怕只是一丝风吹草动。 琴丫和锦柔眼睛死死跟着锦曦,两个人也是担心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任何劝慰的话都是苍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曦儿等,耐心的等……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梁愈忠他们是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出去的,到现在,估摸了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忧心如焚的四个小时。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一直守候在堂屋的孙氏她们,突然听到什么,都冲出了院子。锦曦也跟在后面冲了出去。 院子外面传来鼎沸的人声,还有一溜儿人字形移动的火把。 “是他们,他们回来了!”琴丫扶着锦曦,兴奋的叫了起来。话音才落,锦曦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抬脚朝着已经绕到院子门处,为首那个举着火把的人冲去。 “爹,找到没?找到没啊?”她一把抓住梁愈忠的手臂,急问,梁愈忠手里的火把光亮照应在她的眼中,一片红色。 梁愈忠皱眉惋惜的看着锦曦,沉声道:“曦儿,咱明日再去接着早,一定把阿财兄弟找到!” 这么说,就是无获而归了?这样春寒料峭的夜晚,梁愈忠的手都已经冻得冰凉刺骨,何况阿财?他要是攀爬峭壁,不小心坠崖受伤,且不说崖底是什么样的万丈深渊,又有什么样的凶猛野兽,仅仅是好端端的人在外徘徊一夜,也得冻死! 怎么办?怎么办?锦曦腿肚子打摆,差点就要倒下去,幸好梁愈忠及时抓住她的胳膊。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三章 半夜的神秘来人 关心则乱。 锦曦回到堂屋里,喝下一杯热腾腾的茶,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听孙二虎说当时的情形。 “天黑路滑,我们到了那跟近,山悬陡峭,只能用绳索把大家伙的腰都栓在一块,慢慢的往下蹭。” “越往下面风越大,我们没能下到底下,遇到了一只出来猎食的豺,还好大家手里都拽着家伙。” “赶跑了豺,大家伙担心会招来狼,赶紧折了上来。回来的路上,风灯还不小心砸碎掉了。” “回来的路上跟大家伙都约定好了,等明日天一亮,咱再接着去那边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如何,明日都要下到悬底,找到阿财,孙二虎暗下决心。 “先前我跟大姐夫合计了,虽说村民们热心相助,但咱也不能这样一次次白耗着人家的功夫。这春寒料峭的,明日去帮忙找的人,每人发个红包,当做辛苦钱打酒吃!”孙玉宝道。 锦曦认真的听着,时而蹙眉,时而点头,不发一言,做沉思状。 孙氏和孙玉霞她们谢过了村里的其他帮忙找寻的男子,进了屋子。一眼瞧见琴丫陪着锦曦坐在堂屋,相比较先前的惴惴不安,这会子安静的变了个人似的。 孙氏想起先前锦曦焦急的样子,便对眼前这安静暗自担忧,正欲过来好好开劝一番,便见沉默许久的锦曦,突然抬头对着孙二虎和孙玉宝出了声。 “两位舅舅,这样漫无目的的去找,难度太大,山崖地势险恶,覆盖面积也大,要找一个人,无疑大海捞针。” 锦曦沉吟道,尤其是在还有豺和狼那些野兽存在的地方。 “二虎舅舅从前擅长狩猎,可知道这跟近是否能寻到那种嗅觉敏锐的猎犬?”锦曦问道。 就像现在用于警方破案的警犬,训练有素的那种。 孙二虎眼前一亮,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说罢转头跟孙玉宝道:“你还记得对面山头的余猎户不?” 孙玉宝也在想,道:“怎么不记得,余猎户是咱这山里出了名的猎户,这山里人家过年,十之八九的山货野货,兔子狍子都是从余猎户那里买来的!” “我从前去他家讨教套野兔的技巧,就曾瞧见过他用野鸡骨头喂狗。”孙二虎上前一步对锦曦道。 “他家的狗不是咱这土狗,是从山里抓回来的狼崽子跟土狗配种出来的,咱山里人都管那种狗叫狼狗,彪悍的很!” “余猎户进山狩猎,身边不离这狼狗,我曾跟他讨要那狼狗崽子,他也许诺了,后来咱出山经商去了,就渐渐的把这事给落了。” “既如此,那劳烦二虎舅舅你明日往余猎户家去一趟,要是能请到他和那狼狗的帮助,咱会事倍功半一些!”锦曦道。 狼狗骨子里野性未退,不把余猎户一同请来,只怕没人能驾驭得了它,锦曦如是想。 “玉宝舅舅,你陪二虎舅舅一趟去吧,带上好酒好烟,还有家中小孩儿们的吃食零嘴,大过年的,礼品备足!” “我跟二虎一道去,这样礼性更足一些!”梁愈忠大步进来,道。 锦曦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翌日,便是正月初八,原定的县城镇上三间铺子开张的日子,也是大家出山的日子。 因为出了阿财的事,梁愈忠一家不得不延迟出山。但是,生意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孙大虎和孙玉霞夫妇,还在照着原定计划被锦曦安排出山去了。 一大早,梁愈忠他们火速去了对面山头的余猎户家。孙氏和锦曦还有琴丫她们,将孙大虎和孙玉霞送到村子口。 “过金鸡山村的时候,去跟董妈她们打声招呼,说我们再延迟几日出山。”孙氏叮嘱。 “过镇上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孙记的张掌柜。”锦曦道,从袖子口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孙大虎。 书信是昨夜连夜写的,上面是关于孙记开张和千里香开张的事宜,锦曦在信中都有了交代,交给张掌柜,他自然晓得怎么做,锦曦这边即便延误几日,也不妨碍铺子的营生。 孙大虎和孙玉霞的牛车出了村子消失不见,孙氏才和锦曦回了孙老太家。 院子里,日光正好,被褥和垫絮都挂在院墙上摊开了晒,琴丫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在桂花树下玩耍,这边日头底下的桌子旁,孙老太和春花相向而坐。 春花低垂着头在抹眼泪,孙老太好像在小声安慰她什么,手还搭在春花的另一只手上。 “你去那边陪弟弟们耍,我去看看你春花婶子。”孙氏轻声对锦曦道,锦曦乖巧的点了下头,抬脚朝桂花树这边过去了。 那边,孙氏搬了把凳子在春花和孙老太边上坐了下来,正小声询问起来。桂花树下,琴丫轻轻拽住锦曦的袖子,将她往一旁的院墙角下拽了几步。 “怎么回事?”锦曦低声问道。琴丫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嘛,春花昨日不是笑呵呵的嘛,怎么又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姑父废了!”琴丫撇撇嘴,也低声道。 锦曦诧了下,旋即镇定下来,“怎么个废法?” “这两日不是一直关在那屋子里让他面壁思过么,今日一早我姑姑打发大小子去瞧瞧,一打开屋门就臭气轰天,原来他屎尿全嗬在裤裆里了。” “他自个还浑然不觉,傻乎乎的像猪一样撅着屁股在墙角睡大觉呢!脸上都是眼屎鼻屎的。你说,一个人都成了畜生,那还不算废了么?” 锦曦眉心跳了两下,“听你这样描述,真跟畜生没两样了……” 琴丫撇撇嘴,跟她姑母春花婶子的忧愁形容相比,她脸上半点都瞧不出不快,相反还很痛快。 “曦儿,你说,会不会是阿财他那晚对我姑父做了什么,我姑父才这样的?”琴丫又凑过来,低声道。 是怎样的一种手段,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给生生弄成这样?锦曦不得而知。 便摇头道:“在没找到阿财之前,我也不敢下论断。不过,不管是谁做的,这都是你姑父应得的报应。你该不会心疼了吧?” 琴丫啐了一口,牛鼻子红了起来,咬牙道:“那老畜生成日家的打着卖我的主意,我都差点葬送在他手里,还会烂好心的去心疼他?” “别说是留着半条狗命,就是谁一拳头打死他,我也不滴半滴泪!还要跟那人说声多谢呢!”琴丫愤愤然道。 那边桌子旁,春花的哭声大了几分,孙氏站起来从后面拍着春花的背轻声抚慰。 “我姑姑也是假泼辣真心软的一个人。这些年我姑父那样对她,非打即骂的,家里的活计,孩子,啥都是甩给我姑母。前两日,还扬言要把她一并卖了换钱买酒!” “我就不明白了,我姑母咋还这样为他难过呢?那样的男人,有啥好难过的?”琴丫双手抱着桂花树,目光怨怨的看着那边的春花,低声咕哝。 “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姑姑的心地,其实是很善良的。”锦曦也望着那边,自言自语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孙氏她们如此交心的妇人,必定也是善良的包子。 “哎呀,我的天,你快快住手,再抠下去这桂花树可要死你手里了!”锦曦叫道,拍开琴丫的手。 琴丫看到自己的杰作,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正要张口,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其中的,还有一连串嘈杂的狗吠声。 “莫不是我爹他们回来了?”锦曦道,转身就朝院门口迎去。 院子门口,梁愈忠,孙二虎,孙玉宝,还有孙大根他们,簇拥着一个三十出头,高高瘦瘦,头上扎着一块白色羊角巾,做山里猎户打扮的汉子过来了。 那汉子的手里,牵着一根粗绳子,绳子的一端拴在一匹小马驹子般高大的大狼狗脖颈上。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群体型不同,毛色不同的土狗。估计是全村的狗都出动了,跟在后面闪闪躲躲着朝前面余猎户手里牵着的大狼狗吠叫示威。 那狼狗健硕的很,脑袋大,眼珠子也大,嘴巴往前凸出。猩红的大舌头露在外面,森白的獠牙闪着寒光。 一路走来,对后面的那些土狗的示威吠叫不屑一顾。端得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就像一位骄傲的长胜将军似的。相比下,孙家沟的那一群土狗兵们,则显得猥琐很多。 “这狗啊,忒有灵性,它们都有自己的领土观念。你们孙家村的狗,平常互相撕咬,为一块骨头打得你死我活。” “如今我家黑虎过来了,它们倒团结起来,抵御外敌了。可惜我家黑虎那是跟着我翻山越岭,深山老林的钻,它的对手是那些豺狼虎豹,这些土狗它可压根不瞧在眼底呢,哈哈哈……” 余猎户朗声笑道,拍了拍黑虎的大脑袋,颇为自家的猎犬自豪。梁愈忠和孙二虎他们也都是爱狗之人,但是眼下哪里有心情跟着畅快讨论这些? 但碍于等会子还要劳驾黑虎帮忙找人,他们也都纷纷带着赞同的笑意点头附和。 锦曦在看到黑虎的一刹那,眼睛就亮了几分,心里的希望也多了几分。 孙氏她们都过来跟余猎户见礼泡茶,余猎户在那喝茶的功夫,锦曦已经从屋子里找来一件阿财的衣裳,交给余猎户。 她自己可不敢太上前去,眼前的狼犬可不是一代代配种淡化后的狼和狗的后裔,黑虎的爹就是一只狼! 余屠户把阿财的衣裳放在黑虎的鼻子前,让它好好嗅了一下。 余猎户说笑归说笑,也不耽误正经事,瞧见黑虎在那甩了两下尾巴,便将阿财的衣裳扯下一块在他自己的手腕上打了个结,准备一路上随时加强深化黑虎的嗅感。 孙二虎不怕黑虎,上前去拍了下黑虎的脑袋,道:“黑虎,记下这味道,好好表现,回头给你野鸡脖子啃!” 黑虎像是能够听懂孙二虎的话似的,黄褐色的大眼珠里闪过一抹兴奋的光亮,在原地蹦跶了几下。 突然一个起纵,彪悍的身子立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孙二虎的双肩上,好家伙,简直能跟孙二虎齐平了。 孙二虎还没反应过来,黑虎突然朝他张开嘴,龇出森白獠牙。 周围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孙氏吓得脸都白了,琴丫差点就叫出声,锦曦也是僵了下,却见黑虎突然伸出舌头,在孙二虎的脸上吧嗒一声舔过,然后,就跳了下去,在原地欢快的蹦跶。 余猎户哈哈笑起来,过去拍着黑虎,喝了一声:“开工了!”,便牵着黑虎大步朝院门口去了。 周围人的心也放了回去,以梁愈忠为首的男人们,赶紧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家伙,跟了上去。 孙氏她们的脸还是白着的,琴丫在那使劲拍胸口。 孙二虎愣了下,旋即笑了,抬起袖子擦了把脸上的粘液,抬脚大步追着也出了院子。 “这狗好,通人性,能思考。有它在,一定能找到阿财!一定!”锦曦望着院子门口远去的那群人,握紧成拳,暗暗想道。 梁愈忠他们这一趟出去,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到村里。屋子里点着火烛,照的通明。 孙氏准备了饭菜,请劳累了一日的余猎户他们在堂屋用饭。 锦曦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琴丫和孙氏她们都围在身侧。她仿佛看着手里的这只带着泥土,被风雨侵蚀的男人的鞋子,手指微微颤动了下。 “没错,这是阿财的鞋子,我认得。”她在灯下肯定的道。 “鞋子里面这些黑色是什么?”琴丫凑过来问道。 “是血。”孙二虎从外面挑帘子进来,道。 “二虎哥,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琴丫起身道。 “吃饱了,就过来看看。”孙二虎道,目光落在锦曦手里的那只鞋子上。 “是黑虎下去找到并叼出来这只鞋子的,我们在那发现鞋子的更近,找了小半日,都没有找到阿财。” 孙二虎坐在琴丫搬过来的凳子上,跟锦曦说起当时的情景。 “没找到阿财,那跟近一带有没有瞧见野兽进食过后的痕迹?”锦曦问。 实在不想问出这句话啊…… “鞋子掉落在那里,人总不会不翼而飞吧?”琴丫道。 “会不会是被野兽咬昏了,给叼回洞里去吃了吧?”琴丫惊恐的猜测。 孙二虎脸色凝了下,果断的摇了下头,“我们存了同样的心,在跟近仔仔细细的找过,没有发现。” “若是有血迹,这两日下过小雨,也定然能冲刷掉。不过,若真是被野兽也吃了,地上和更近,怎么着也会留下一些抹不去的痕迹的。”锦曦沉吟道。 “那再远一些的地方找过了没?那些深山老林里面的野兽,好多是咱听都没听过的,古怪着呢!”琴丫拍着胸口道。 “不懂就别瞎掺和说话,你当那是松鼠抱松子储存窝冬哪?”孙二虎略不满的瞪了眼琴丫,又朝这边凝眉不语的锦曦示意了下,琴丫恍然,赶紧抬手捂嘴嘴巴不发表半句言论。 “我在想,被野兽袭击这一条,应该可以排除在外。”锦曦沉声道,手指捏着下巴,脑子里在飞速的转动。 “阿财的鞋子掉了也顾不得捡,应该是他自己失去了意识的情况下才会有的事。身体不会凭空不见,会不会是被上山打猎,或是打柴的人遇着,给带走了救治?” 锦曦抬眼看向孙二虎。 “下过了雨,若是当真被人救走了,那脚印也必定会被雨水抹去。嗯,二虎舅舅,你晓不晓得那山崖底下,可有其他咱们不知晓的村子?” 孙二虎愣了下,仔细想了一番,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晓得咱这一带全是山,山连山,没个尽头。” “至于这深山老林里面,可还有其他村子,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我知道有个人知道!”孙玉宝的声音在屋门口响起,随即脚步迈了进来。 许是陪着余猎户喝了两盅酒的缘故,俊秀的面庞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眼睛很有神采。 “陪余猎户多喝了几盅酒,有点面颊干燥,琴丫头,赶紧给我倒杯茶来!”孙玉宝朝琴丫笑着道。 琴丫赶紧去了。 “舅舅,你是说,那些深山老林里面,还隐藏着我们所不知名儿的村子?” 锦曦接过他先前的话头问道。 “嗯。”孙玉宝接过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道。 “不可能,咱俩打小一块长大的,哪里有你去过而我没去过的村子?你能报出名字的,我也能!”孙二虎不服道。 孙玉宝抬起眼来,笑眯眯道:“你不服个什么劲儿呀,我又没说是我知道,我的原话是,我知道有个人知道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村子!” 孙二虎和琴丫都愣住了,觉得孙玉宝的话就像绕口令似的,一时难懂。 不过,锦曦可没工夫去较真那绕口令,只紧紧看着孙玉宝,声音带上一抹急促,道:“舅舅,都什么时候了,你别卖关子。到底是谁这样清楚咱这一带的群山村落的座落?” “文鼎。”孙玉宝道。 …… 送走了余猎户,时候已经很晚了,三十来户的孙家沟村民,一大半都已经洗漱上床依偎去了。 锦曦烫过了热水脚,被孙氏催赶着上了床,脸一挨着床,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孙氏将灯笼里的烛火挑到了最小,保持屋子里黯淡适宜的灯光,然后,轻轻退出了屋子。 梁愈忠等在外面,“都睡下了么?”他眼睛瞟了一眼屋门处,把声音压到最低,问。 孙氏点点头,拉着他来到堂屋里。 “娘和玉宝他们呢?”孙氏问。 “岳母哄着老三老四睡下了,玉宝屋里还亮着灯,在温习书本呢!”梁愈忠道。 “我去给他做完红枣羹,省得夜里看书写字手抖。” “好,我陪你去灶下。” 两口子去了灶下,一会儿功夫就坐好了红枣羹,给孙玉宝送去。又折身出来坐到暖桶里说话,低声讨论阿财的事情。 “曦儿他们说,指不定阿财兄弟是受了伤,昏厥了,被跟近路过的樵夫或是猎户救了。” “哦?要真是那样,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孙氏脸上闪过不敢置信的惊喜状,低声道。 “大家伙对那山崖下面的深山老林里,都极少去。就是余猎户那样的老经验,也不敢打包票能找到里面隐藏着的村子。”梁愈忠愁眉不展道,满腹的担忧。 孙氏脸上的惊喜瞬间闪过,想到阿财失踪的那一带的山林,眉眼顿垮。 “可不就是嘛,这山里的人靠山吃山,变山为宝,那也是有一定的领土圈限的。” “有些山嘎达里面,别说是如阿财那样的外山人,就是咱这些老山民,也是不敢轻易踏足的。” 低低的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也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孙玉宝温习得差不多,活动着双臂走出屋子,瞧见这两口子还坐在暖通里面发愁。 “大姐,大姐夫,你们咋这夜里还不歇着呢?有啥事也要先睡觉,要不明日没有精力做事啊!” 孙玉宝诧异道。 两口子回过神来,梁愈忠伸手抹了一把脸,道:“这就睡了。” “玉宝,你咋出来了?”孙氏问。 孙玉宝不好意思的垂头一笑,道:“夜里多喝了两盅,口干犯渴,起来喝口茶。” “我来给你倒!”孙氏说着,从暖桶里抬出一条腿,踩在地上。 “大姐,这等小姐怎么能劳烦你,我自己来……” “你读书辛苦,姐来……” 姐弟俩正拉扯着,屋外突然传来几声远近不一的狗吠声。夜里,清晰的车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从远处缓缓传来。 “听到没?好像是车轮子的声响?”孙氏竖起耳朵。 “好像还是冲着咱这边来的。”梁愈忠道。 “这都夜深了,会是哪个?该不会是大虎和玉霞又折回了吧?孙氏担忧的猜测,一面从暖通里跳了下来。 “我出去瞧瞧去!”孙玉宝道,转身健步如飞的朝着堂屋门冲去。 “曦儿爹,赶紧跟上!”孙氏道,不用她招呼,梁愈忠早已阔步追了上去,顺手拿起了一根靠在门口面的扁担拽在手里。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四章 黑渡鸦庄 清早,锦曦醒来,撑着身子半靠在床上,眯着眼睛望向帐子外面。 今日又是好天气,阳光从窗棂底下射进来,隔着一层帐子看去,屋子里面光影斑驳。 尽管昨夜挨着床板就睡去了,但是今日身子却并没有那么神清气爽,反之,小腹的地方隐隐难受,就像一阵阵闷雷在乌压压的黑云后面碾过,让她整个人都提不起什么气力。 该不会是又犯病了吧?她抬手触碰额头,温度正常。 屋子外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到了她的屋门处,就没移动了,想必是在贴着屋门听这里面的动静。 锦曦仅凭耳朵,就能分辨出那是孙氏。 “娘,我醒了,你进来吧。”锦曦坐在床上轻唤了一声。 “好咧,我先去给你打盆洗脸水来!”孙氏道,转身快步远去。 这边,锦曦拿起床里面的衣裳,一件件麻利的往身上套。回想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可是好一阵子为这穿衣犯愁。 她身处的是农家,穿的衣裳是最简单的那种粗布粗衫,自然在样式的繁琐方面远不及贵妇名媛们华贵的衣裙。但是,这种用布打制而成的襟口,却是最让她头痛。 夏日还稍好一些,衣衫单薄胳膊腿麻利。冬日穿上棉袄,右衽开襟的那种布扣子,腋下第一颗是很难扣上的。 现在虽说熟练了许多,但是扣扣子还是费一脑门子的劲儿!尤其是今日身上有些隐隐的不痛快,手脚使不上气力,就又卡住了。 屋门很快被推开,孙氏步伐轻快的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屋子。挽起帐子,便瞧见锦曦正赌气的鼓着嘴在右边的腋下倒腾。 孙氏呵呵一笑,伸手过来,道:“还以为你下地了呢?咋还在跟这颗扣子较劲?娘来帮你!” 说话间,三两下便麻利的将那一溜儿的扣子给系上了。 锦曦看着近在咫尺的孙氏,不禁微微诧了下,娘今日气色好啊,虽然没有笑,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隐隐的喜意。 不对啊,昨儿夜还在为阿财的事情愁眉苦脸呢,娘可是一个不会掩藏,将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主儿。 “娘,是不是有阿财消息了?”锦曦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忙问,一边掀了被子穿鞋下了地。 孙氏正将孙记特制的牙膏往孙记特制的牙刷上抹,闻言顿了下,摇头道:“还没呢,不过,应该快了吧!” 锦曦看着窗户外面明晃晃的光线,拉住孙氏急问:“我睡过头了,差点误了正事。娘,快跟我说说,情况咋样了?” “你爹他们天蒙蒙亮那会子,就动身了,那山崖下面的老林子里,有一座十来户人家的村子呢,叫做黑渡鸦庄。” “阿财十之八九,是被黑渡鸦庄的人给救回去了。这会子,你爹他们去那村子打听去了!” “果真有村子,实在太好了!”锦曦大喜,随即想道什么,又问:“这么准确的消息,是哪个好心人提供的?昨日夜里,大家都还为这事发愁呢!” 孙氏怔了下,本是想说,但想到那人的嘱咐,还是生生压住了。 “怕是余猎户昨日回去后,跟他们村的人打听到的吧!” “哦,原来如此。那回头等找到了阿财,我要好好答谢他们!”锦曦道,从孙氏手里接过沾了牙膏的牙刷子,转身洗漱去了。 这边,孙氏一边低头拧着帕子,心里头矛盾的很。昨夜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 当孙氏追出堂屋门口时,正好瞧见院子门口大开着,无声无息的停靠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边上站着一个打着风灯的人。 灯光下,那人熟悉的样子跳入孙氏的眼,孙氏吃了一惊,竟然是福伯! 虽一时猜不透福伯大深夜的怎么会进山,但是他身旁那马车厢里面的人,必定是文鼎! 孙氏抬脚就朝院子门口奔去,心里就涌上一股难言的激动。阿贵和阿福合力将一辆轮椅从马车上搬下来,随即,便瞧见梁愈忠和孙玉宝搀扶着一个人影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文兄弟,你、你怎么过来了?”孙氏奔上前去激动的问道。 “少主听说了阿财的事情,不放心锦曦姑娘,特地过来看看……”福伯在一旁脱口道。 这一趟他们是当真不赞同少主过来,但无奈少主但凡做了决定的事,他们底下人都是无法逆转的。即便文卿大夫气得拂袖而去,少主也照样不误启程。 少主都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状况星夜进山,是为了谁,福伯心里一清二楚。怎么着也要透露几分,不然,少主的苦心那姑娘和她的家人瞧不见,不是可惜了嘛? 文鼎扭头瞥了眼福伯,眉心微微皱了下,显示出不悦。 福伯假装看不懂文鼎的不悦,笑了下,也随即改口:“锦曦姑娘顾念情分,对阿财阿旺他们主仆情深,如今阿财无故失踪,锦曦姑娘必定焦心如焚。” 文鼎先是朝着孙氏弯身施礼,孙氏忙地伸手搀住他。 “文兄弟,你这样大老远的深夜过来探望,于情于理,都是我们该感激你……” “阿财从前是跟着我的,主仆一场,我过来看看,看是否能帮到点什么。”文鼎淡淡一笑,道。 “少主,你这腿才恢复六成,这一路颠簸的,可不得久站!”福伯提醒道。 梁愈忠和孙玉宝赶紧将他搀扶着往轮椅上去,文鼎摆了摆手,道:“无妨,区区几步路,不需周章。” 孙氏看着他抬步朝着院子里而去,虽然行动还不能如从前那般敏捷,但至少已经能站起身行走,更是大喜。 “曦儿爹,你们陪着文兄弟,我这就去把曦儿给叫起来!”孙氏道,抬脚就要越过文鼎进院子,袖子被人拉住,扭头一看,正是文鼎。 “婶子,曦儿大病初愈,让她好好歇息,别去惊动。”他道。 孙氏愣住了,即便福伯不婉转提醒,孙氏他们岂能瞧不出来文鼎过来的主要目的?不去叫醒曦儿,那,那不妥吧? “没啥,去吧,赶紧去,曦儿要是晓得文兄弟来了,也铁定很高兴!”梁愈忠道,朝孙氏使眼色。 “三叔,三婶,你们无需如此见外,我等会去玉宝的屋里坐会说话,没打算要惊动她!”文鼎正色下来,沉声道。 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为难了,这到底叫还是不叫呢? “算了,大姐,大姐夫,你们就依了文鼎吧。这里冷的要命,咱赶紧进屋!”孙玉宝走过来帮着拿了主意,于是,大家簇拥着文鼎去了孙玉宝的屋子。 因为文鼎又吩咐在先,大家进屋的时候,基本都是没什么大的响动,径直去了孙玉宝屋子里说话议事。 文鼎画了一幅去往黑渡鸦庄的路线图,在那跟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探讨。 孙氏原本在一旁坐着,不时给文鼎他们添茶续水。她不是太能听懂他们探讨的东西,但是,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文鼎的身上。 越看越中意,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欣慰。梁愈忠和孙玉宝好几回催促孙氏回屋歇着去,都被孙氏以各种借口拒绝了。 因为,她已经想好了,有些话,她想私底下,当面的,探探文鼎的口风。所以,她要等,看等下能不能找着个机会。 等到雄鸡开始打鸣儿的时候,男人们也终于敲定了翌日的行程安排,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小半个时辰。 “婶子,我突然觉着有点小饿,能劳烦你给做碗甜羹么?”文鼎突然起身对孙氏微微施了一礼,淡笑着请求道。 孙氏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忙地道:“好好,你想要吃啥喝啥吱一声就是了,跟我这不用见外!” “灶房里还有些栗米,我抓些红枣多熬煮些,等会子你们大家伙每人都吃一碗!” “那敢情好!”梁愈忠道。 “咱都牵少主的衣裳角,都有口福了!”福伯抚半截的胡子打趣道。 “我陪婶子同去,顺便在灶下烤会火!”文鼎道。 文鼎此言一出,福伯的脸色就变了。正要出声劝阻,被文鼎抬手制止。阿贵他们几个也都垂着头不敢吭声。 “灶门口柴禾毛躁,回头弄脏了文兄弟你的衣裳。”梁愈忠小心翼翼道,目光从文鼎身上那一袭墨黑色的锦袍上抚过。 以前不晓得,只觉得文兄弟气质高雅,跟这乡下的男子不一样。如今才晓得,眼前站着的这位平易近人的人,竟然是云王府的世子,将来的云王,是真正的皇亲,贵族中的贵族! 这样骨子里流淌着皇室尊贵血液的人,能够深夜到访相助,已经让梁愈忠震惊感激了。他再坐到灶房门口去,帮孙氏塞柴禾,梁愈忠想都不敢想! 文鼎看到屋里梁愈忠他们的这种矛盾的反应纳入眼底,微微垂眼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轻叹了口气,道:“三叔多虑了,我打小就是山野长大,泥水坑里摸爬打滚着长大的。就请随我去吧!” 孙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随即明白文鼎这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要给机会私下说话。 “哎呀,你们这些大老男人们咋在这事上这般磨叽呢,再磨叽天都亮了。文兄弟,你随我来吧,婶子正好问你件事儿!”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五章 惊闻 孙氏到底还是没能等到私下询问文鼎的机会,因为孙老太披着衣裳找去了灶房,却是老三做了噩梦惊吓着了,在那哭着要娘。 孙老太哄不住,只得来喊孙氏。孙氏一听这个,急忙忙将红枣和栗子在锅里炖上,就匆匆去了孙老太屋里。 等到她哄好老三再次出屋,东边的天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而堂屋里,梁愈忠他们早已出发寻人去了。 孙氏找到孙玉宝的屋子,都没瞧见文鼎的身影,想必也是跟着一块去了。 “娘,你发啥愣呢?这帕子反反复复的拧来拧去,我都没法子洗脸了。” 锦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孙氏惊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锦曦已经刷过了牙,正撸起了袖子在她身旁站着,等着洗脸。 “哦,走神了,来,帕子给你。”孙氏道,缩回手来。 锦曦接过帕子,诧异的打量了几眼孙氏,“娘,你没啥事吧?” “没,没啊。”孙氏口里随声应着,心里还在琢磨等会他们寻人回来,她要不要再跟文鼎那摸摸底儿? “娘,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会儿功夫就走了两回神。铁定有事,你跟我说!”锦曦洗好脸,扶住孙氏的肩,看着她道。 孙氏脸上的任何一点小细节流露出的信息,都难逃她的眼。 “曦儿,娘急啊!”孙氏被锦曦逼问了几句,就慌了,道出了心里话。 锦曦怔了,“娘,你为何事这般急啊?” “还能有啥,自然是你的终身大事啊!”孙氏脱口道。 “娘瞧着琴丫头和二虎,就越发的羡慕,想到了你,就急得做啥事都没心思!” 锦曦松开孙氏,以手抚额。我的个天,这副身体还有两个多月才满十三周岁呢,搁在晚婚晚育的现代,成亲这种事情,那是根本不会纳入思考犯愁的事情。 但是,如今身处的这个环境下,十三岁谈婚论嫁,是司空见惯的事,一点都不稀奇。甚至,女子过了十六七还没媒婆上门,那是要被人笑话的老姑娘。 二十五六岁,基本儿女成群,三十出头,差不多就可以升级做爷爷奶奶了。 “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闺女我,不呆不傻不懒不惰,虽算不得如何的艳压桃李,可也不是吓人的丑八怪。你到底急个啥嘛!” “难不成,你就这样急着要把我打发出去?” “不不不。”孙氏连连摆手,上前来扶住锦曦的肩,道:“娘才舍不得呢,要是从前没啥好合适的人,娘也不急。” “可如今,这个合适的人出现了,不帮你把他抓住,娘就打心里急的慌!” 合适的人出现了?锦曦品味这这句话,是谁?不会还是在说文鼎吧? “曦儿,你那会子跟娘说的那些,娘都明白。这些时日,娘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人文兄弟真是不赖啊!”孙氏看着锦曦,神情切切道。 锦曦耷拉下眉眼,有点想笑,“娘啊,你咋还没对人文大哥死心啊?” “咋,你该不会已经死心了吧?别啊,人文兄弟真是不赖,尤其是对你。” “不赖又如何?不赖就能走到一块去?娘,我的事你就别再操心了。你若是忍不住要操心,也别再把心操到文鼎的身上。” “怎么就不能走到一块去?人要是真心稀罕你,定然有法子改变你的出身背景。女人这辈子,早晚都得嫁人,难得的是嫁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 “文兄弟寡言少语,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定然不会如咱这乡下的男人,抽烟酗酒,动辄打骂老婆。” “我爹和四叔二堂哥他们,不都是好好的嘛?哪有你说的那样!”锦曦反驳道。 “不是你母亲我自夸,如你爹他们那样性子的男人,在乡下少啊。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嫁个晓得疼自己的男人!” “要是那个男人注定会三妻四妾,也要嫁?”锦曦问。 孙氏愣了下,道:“要是他真心待你,想方设法的改变你的背景,让你做他的结发妻子,这就是真正的情深意重。” “一个男人要是能为你做到这点,即便他有其他的妾侍,又算得了什么呢?男人要为家中开枝散叶。咱大月国,越是权贵的人家越是妻妾成群。妻是妻,妾终归是妾。”孙氏道。 这下,当真换锦曦惊愕了。她抬手摸了下孙氏的额头,温度正常,娘不是在发烧说胡话呀! “改变背景?什么意思?”锦曦也认真起来,问道。 孙氏惭愧的涨红了脸,嗫嚅道:“我和你爹没本事,给不了你啥,还拖累你。”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假若文大哥有心要娶我,就想方设法给我弄个假出身?是这个意思吗?” 孙氏点头,谁都希望自己的闺女麻雀变凤凰,从前没有高枝伸过来,孙氏也不做他想,如今这棵黄金打造的高枝抛了过来,孙氏也想为闺女拉住。 即便,即便她变了凤凰就再不能跟她母女相认,孙氏也心甘情愿。 锦曦眼睛一错不错的将孙氏脸上接连变幻着的神色,尽收眼底,自然也就猜到了她此刻心里的盘算。 为这种牺牲式的母爱感到酸楚感动的同时,也为这样钻了牛角尖的念头,而心里窝火,火气吱吱的往上窜。 “娘,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喜欢文大哥,但还没有到那种非君不嫁的程度!” “请你们,不要再想法子的将我跟他往一块凑。” “我从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出身去迎合什么,有缘有分自然会走在一起,差了那一点,再凑在一块也是徒劳。” “所以,请娘你以后别再为我的婚事操心着急。该吃吃,该睡睡,该咋地咋地,你闺女我不会没人要!” 孙氏还是头一回被锦曦这样用生硬的话给顶了回去,当下怔在原地,不知该当如何。 锦曦背转身,在那梳理头发,即便不回头,也晓得孙氏的眼眶红了。 锦曦心里很气恼,揣着一团火,吱吱的烧。 难道自己当真很差劲吗?难道就非得被推着往文鼎那边去凑吗?爹娘他们……让她怎么说呢,虽然是好心,但是好心却也会办错事,帮错忙啊! 除夕夜,她都已经跟文鼎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和他若是开始尝试,必须的以一个坚定不移的准则为前提的,那就是必须一夫一妻。 若是文鼎能答应她的这个前提,那么锦曦会尝试着与他开始。可是,他当时沉默了。 他的沉默,在锦曦的眼睛里,那就是否定,迟疑的否定。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继续的呢?抽身而退,趁着没有情网深陷的时候就斩断,也不会那么痛,还保住了尊严,无非就是有点遗憾罢了。 可是,孙氏他们做的这些,打的这些念头,让锦曦很恼火,羞愤。 “娘,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男人如果当真对一个女人稀罕的不得了,到了非卿不娶的程度……” “他就不会看重那个女人的出生,去改变她的出身背景来迎合他般配他。” “一个男人要是当真稀罕一个女人,他的眼中就不会有那些门第和习俗的约束。他会坦然的告诉世上的人,这就是我的妻,她是乡下丫头,是商户,但更是我的妻……” “曦儿,你这想法……别说是对于文兄弟,对于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说,无疑是太过于为难了……”孙氏惊叹道,以前只以为自己的闺女性子傲,不愿意做妾受委屈。 如今,孙氏在闺女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甚至都没有想到过的……荒唐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 “娘,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关键在于你愿不愿做,敢不敢做!”锦曦转过身来,盯着孙氏一字一句正色道。 “好吧,当娘没说过这些话,往后,娘也不瞎操心了,反倒给你添乱。”孙氏长叹口气,垂下手来,早上的喜形于色早就被沮丧给取代了。 这是锦曦穿越来后,唯一的一回母女两个相谈,不欢而散。 孙氏出了锦曦的屋子,去了灶房。孙老太瞧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询问了几句,孙氏便将先前不快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孙老太听完,也是惊愕了,然后便默然了。 “从前只晓得这丫头聪明,有能力,心气自然也低不了去。”孙老太好半晌,才出声道。 “却没想到,竟是高到这样。这丫头,也不晓得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念头,这世上的男子,有几个能做到如斯的哟?” 孙氏叹息摇头,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希望她别钻了牛角尖,误了终身大事!” …… 黑渡鸦庄。 因为文鼎一行的到来,大家讳莫如深,被当做禁地的山崖下的深山老林,文鼎竟然轻车熟路的进去了。 “那些青蓝色的雾气,一年到头都难散去。咱以前在山里打猎,遇上这样的老林子,通常都要退避三舍的。” 孙二虎跟在文鼎身后一边行去,一边看着四下高耸入云霄的参天古树,地上成人臂膊粗的藤蔓荆棘,忍不住感慨起来。 “就是余猎户那样的老行家,昨日也不敢进到这老林子里来。” “这种青蓝色的雾气,是咱山里人的克星咧!进山打柴打猎的,运气倒霉的,多吸了几口这样的雾气,家去后都要闹病!”孙大根也来了,在一旁接过孙二虎的话头道。 “岂止是闹病,有的人还说这样的青雾老林子里,住着山中的精怪,是精怪在吐纳。”孙二虎笑谈。 “还有人说,瞧见老林子里面有水灵灵的大姑娘,说是成了精的精怪幻化的……” 阿贵几个竖起耳朵听,文鼎手里拿着一根挑荆棘和藤蔓的棍子在前面开路,福伯从旁搀扶一二。 文鼎在前面开路,听到身后孙二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越说越离奇,越说越离谱。 他扭头微微一笑,道:“这些是雾瘴,因地势和日照的关系,终年难消散。照着这一带的地势走向,这些雾瘴多集聚在这林子的入口附近,形成一座气墙。” “等到我们真正穿过这座气墙进了林子深处,又会转危为安。不过,通常在入口处,人吸多了这种瘴气,对身子就会损伤极大。轻度的会头晕目眩,产生幻觉,误以为自己瞧见了精怪出没。” 文鼎说得有条有理,显然是对这样的地方娴熟。众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惊叹时而恍然。 “哎,文鼎,真有你的啊,我这个地道的山里人,都没你知晓的多!诶,先前咱在林子口,你让我们服下的那种药丸,是用来解毒的吧?”孙二虎上前几步,与文鼎并肩而行。 文鼎点头,道:“是文卿亲手调配的药丸,在山里行走,身上备点那种清冷驱湿解毒的药丸,有备无患。” “原来是文卿大夫亲手调配的药丸?难怪!”孙玉宝惊叹道。 文鼎这趟来孙家沟,虽然带着轮椅,但是基本没有用。这会子下山崖进老林子,除了其中一段很陡峭的低端是阿贵他们驮着或者搀扶着,其余时候都是他自己步行。 “文卿大夫的医术那还有得挑?若不是他妙手回春,文兄弟哪里能如此稳当当的站在这?”孙二虎拍了下文鼎的肩,笑道。 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连连点头,梁愈忠年前那一场病,村里的李大夫和镇上的郑大夫都束手无策,文卿药到病除。 “文卿是少主的属下,为少主分忧理所当然。但少主的腿伤能恢复六七成,陈医正陈大人才是功不可没。”一直少插腔的福伯突然出声。 “福伯,陈大人回了长桥镇么?”梁愈忠问道。 “正月初二就回来了,连金鸡山村都没顾得上回,便径直来了少主这。”福伯道。 “若不是得益于陈大人从京城,为我带回悉心研配的‘四骨汤’,再辅以他独门艾灸治疗,我也不能在区区几日内,便能下地行走。”文鼎正色道,眼底对陈大人闪过一抹感激。 梁愈忠他们都恍然,陈大人的医术应该还是在文卿之上的吧?人家从前是太医院的医正呢!做大夫这一行,最讲究经验了,见多识广那就是经验。 “少主,你腿伤刚愈,不宜在这老林子里行走太久,还是让阿贵他们驮着您吧!”福伯略有担忧的提醒。 “我驮吧!” “我来驮。” 梁愈忠和孙二虎还有孙大根几个几乎异口同声道,除了文弱书生的孙玉宝。 文鼎本来想摆手,坚持自己走,可是梁愈忠他们已经快步围了上来。 “哪里敢劳动三叔您呢!”文鼎朝走到了身前的梁愈忠连声婉拒,顺势趴到了阿贵的背上。 在文鼎的指点下,众人很快穿过了这片老林子,老林子的出口,一直延伸到一座山的半腰处。 “从这里往下,过一座溪口,有一条人字形的小路能穿到对面的山腰。黑渡鸦庄,就在那半山腰中,不出十户的人家。” 文鼎站在对面的山腰上,指着对面被苍松掩映的几点黄色屋脊,对身边的众人道。 梁愈忠他们跟着点头,面上都不探问,但心底一个个都在惊愕不解。 文鼎是云王世子这事,虽然明面上没有公开,但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私下里全知晓了。大家心里都抱着同样的疑惑,堂堂的云王世子,怎么会对这些深山老林和掩映其中的,鸟不生蛋的小村子这般清楚呢? 孙大根是这群人中,唯一不清楚文鼎底细的,他想发问,被孙二虎给拽到了一边用其他话打了岔。 “既然摸清楚了路线,那咱赶早不赶晚,这就过去对面吧!”孙玉宝提议。 文鼎点点头,众人开始朝对面移去。众人都很兴奋,因为要进入这深山老林里面的村落,不晓得又是一番什么样的风情。 唯独梁愈忠和福伯,留意到文鼎在下山跨过一块石头时,低声吸了的一口凉气。 “文兄弟,还是让我来驮你一阵吧,你这腿伤刚好,不宜劳动太久。”梁愈忠拽住文鼎,沉声道,眼里满满的都是关切。 文鼎微微一怔,随即报以一笑,道:“多谢三叔,我无妨。” 福伯担忧的看了眼文鼎的膝盖,“少主,陈大人和文卿的叮嘱,你要牢记心头……” 福伯这才刚刚开口,被文鼎抬手打断。 “事已至此,先把阿财找到再说。” …… 锦曦和琴丫在村口的那块小腿高的青石碑旁翘首企盼,自打早饭后,她们俩就一直在这里蹲守了。 头顶的日头从东面山头爬起,往中间移,此刻已经快要升到头当顶,村里人家开始陆陆续续的冒出炊烟。 “我爹他们天才蒙蒙亮就出发去黑渡鸦庄了,算算时辰,也快三个时辰,不管找到与否,这会子也该要回来了。” 锦曦望着前方,是一片枯黄的竹子和松树柏树的林子,中间一条能并行俩辆牛车的,呈四十五度倾斜向下的山路,婉转延伸向林子的外面。 锦曦就站在路的这头,望着路的那头寂静的一片,自言自语道。 琴丫起先也是站着,后来就骑坐到了青石碑上面,嘴里咬着一根枯黄的桔梗草。 “在这里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黑渡鸦庄,敢情这大山里面还真是神秘呢,这座山包,那座山腰的,都住着人。我祖祖辈辈的,像模像样!”琴丫道。 锦曦扭头对她笑了下,瞧见她在眯着眼睛打瞌睡,问道:“这会子日头正闹,你坐在外面咋也能睡得上?夜里偷鸡摸狗去了?” 琴丫眼也懒得睁,皱了皱牛鼻子,道:“还真被你给说对了,我昨夜里起来了三趟,就是去伺候一只猪狗不如的东西!” “怎么,你姑父又出岔子了?”锦曦问。 “哎,别提了,自打我姑父如今傻了,屎尿都嗬在裤裆里,我姑母就一日只给他喂一顿。” “昨儿夜二小子起来起夜,路过那屋,瞧见我姑父在那抠东西吃,吃的嘎嘣嘎嘣的。” “二小子就跑去跟我姑母说,姑母和我们进了我姑父那屋子,你猜我姑父在吃啥?” “吃啥呀?”锦曦问,难不成在吃自个的大便? “我都不想说,昨夜我把肠子都给吐清了!保准说出来你也要呕死!”琴丫拍着胸口道。 “那你干脆甭说了,我今日胃口也不好。”锦曦笑道,转过头继续盯着路的那头,希望下一个瞬间,就能瞧见梁愈忠他们出现,而且,是带着阿财! “” 一阵急促的木轮子的声音,猛然从林子的那一边传来,伴随着马蹄踏着地面的震动,眨眼功夫,一辆青布马车就出现在路的那头。 “琴丫,快起来,有人过来了!”锦曦站直了身子,莫不是梁愈忠他们回来了?不对,他们是徒步出发的,而且这辆由远及近的青布马车,一眼看去就是镇上车马铺子专门用来租赁的那种,赶车的也是个面生的车夫。 眨眼功夫马车就到了近前,车厢的帘子一直挂起来的,车夫的身躯挡住了锦曦的视线,只大概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玄色衣裳的人。 车夫受了那玄色衣裳的人的吩咐,在青石碑前面们猛拽缰绳,一个急刹车,马儿在地上蹦跶了几下,一双前蹄突然凌空而起。 锦曦和琴丫携手站在路边,目光正追着这马车看,琴丫还在扭头拍打屁股后面沾上的草。冷不丁一声马的嘶鸣在头顶炸响,一双蹦跶的前蹄高扬过她们二人的头顶。 锦曦心里一紧,拽住锦曦疾速往后退去,避开那落下的马前蹄。琴丫没防备,被锦曦拽着往后退的时候,被身后的一块小石头绊倒了,摔在地上。连带着锦曦也被拽倒了,摔在一旁。 马蹄落下,险险距离琴丫的脚就半臂之遥,琴丫当即脸都白了,锦曦在那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从这马车轮子一路的碾压痕迹来看,显然,这马车夫是故意的,故意朝着她们二人恐吓而来,不过在最后关头拽住了缰绳。 若不然,这会子琴丫的双脚恐怕已经报废了,早上积压的郁气一直没能爆发,这会子又撞上这个,锦曦的怒火在胸腔里翻腾。 “有你这样赶车的吗?横冲直撞,赶着去投胎?”琴丫坐在地上眉头竖起,朝那拽住缰绳将马平复下来的车夫怒喝。 马车夫被这一声喝,喝得回过神来,看了眼琴丫,又看了眼一旁的锦曦,脸上露出一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遗憾模样。 该死的,敢情这马车竟是冲着我来的?琴丫只是倒霉做了垫背?锦曦想着,再看车厢里面那个坐得大马金刀,四平八稳的玄色身影,胸口的怒火轰的一下就被点燃。 琴丫还坐在地上,凶巴巴的朝那一脸无所谓的马车夫怒骂。 锦曦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抓起一旁的石头上前几步,手臂一扬。 马车夫猛地一个扭头,正好瞧见锦曦砸过来一块石头,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住头脸。石头只是擦着他的头脸而过,随即,他后面的车厢里,传来一声男人的痛呼。 好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锦曦诧异了下,车厢一动,一个玄色身影从车厢里面跳下来,三步并两就冲到了锦曦的身前。 一手捂面,另一手竖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锦曦的鼻子。 今早睁开眼皮,从陈医正那得知的消息,他昨夜就带走了福伯和阿贵他们,星夜赶路去了孙家沟。文卿当时就气得一口气砸了两只茶盅。 这一早上,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眼皮子不停的跳,总觉着要出点啥事。 果不其然,阿贵的信鸽来了,送来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消息。 虽然阿贵在便条中没有细说,但是文卿也能猜到必定是他的伤口又不好了。他带上医药箱,雇了一辆马车就连奔带赶的来了孙家沟。 在村子口,他远远就瞧见了青石碑前面两个说笑的少女,其中一个就是惹得他不顾身上的伤,还要星夜进山的那个可恶的梁家的闺女,文卿的怒气全涌上来,临时想要恶作剧的吓唬一把。 文卿手指的颤抖,绝对不是因为再次重逢的喜悦激动,而是愤怒,离奇的愤怒! 锦曦怔怔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来者,虽然眼前这个玄色衣裳,比女人还要白皙俊俏水灵的男子的面孔,已经扭曲,但锦曦还是一眼就认出并叫出了他的名字。 “文,文卿大夫?你不是守在文大哥身侧么,怎么有空来了这里?”锦曦惊讶问道,忽略了文卿脸上的怒气和不善,顺势从一旁将琴丫给捞了起来。 “快快快,文大夫来了!”锦曦道。 琴丫也晓得文卿是锦曦家的恩人,也见过一面,闻言也不用锦曦拽,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朝文卿这边笑着打招呼。 文卿哼了一声,不屑理睬,琴丫怔了下,和锦曦面面相觑了一眼,两人这才把注意力落在文卿煞气腾腾的脸上。 文卿捂面的那只手放了下来,他用怨毒的眼神瞪着锦曦,眼睛下面红了一片,颧骨处破了指甲那么大的一块皮,有斑斑血迹溢出来。 哎呀,遭了,光顾着见到恩公欣喜激动,倒忘了自己把恩公打破了相!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是被马儿惊到了!打痛了你,我跟你赔不是!” 看在他曾经医治过自己爹的情分上,这回的事情,锦曦不打算跟他深究,并且,还主动做出赔礼道歉的姿态。 琴丫扭过脸去狠狠瞪那车夫,车夫也跳下了车,在那摸着马头装作看不见这边。 “梁锦曦!” 文卿不仅不领情,反倒一声暴喝,锦曦和琴丫吓了一跳,两个人都抬眼看向他。 “看不出啊看不出,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啊呸!”文卿的手指差点戳到锦曦的鼻子上,她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歉疚的笑意隐退,静静的看着面前愤怒爆棚的男人。 文卿咬牙切齿,俯下身来指着自己掉了一块皮的脸,示意锦曦亲眼目睹自己的暴行。 “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这是啥?” “文大夫,事出有因,方才这马儿的行径你应该最清楚,要不是我们避让的快,这会子脚已经瘸了,那又找谁说理去?”锦曦摊手无辜道。 文卿气得俊脸全红了,指着锦曦狠狠道:“我是跟你闹着玩儿呢!不出声的蚊子死咬人,那牛鼻子丫头好歹还晓得骂几句,你倒好,无声无息的就敢拿石头砸人,梁锦曦,你他祖母的真的狠!” 啥话?没听错吧?锦曦皱了皱眉头,对这个恩公的好感顿时下滑到零分以下。 “谁他祖母的,文大夫,请你说话自重些,别脏了我的耳!”锦曦也沉下脸来,冷喝道。 文卿愣了下,正要张口,被锦曦抢了去。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你闹着玩儿是拿别人的腿脚和性命玩儿的?” “不就破了一丁点儿大的皮嘛,过两日就长好了。大呼小叫吓唬谁?” “梁锦曦,你还讲不讲道理?我都被你弄破了相!破了相啊,这还不严重?还不时兴我嚷嚷几句?”文卿气得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睛,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锦曦侧过身去,斜眼嗤了一声,将他上下睨了一眼,道:“青楼的ji女那是靠着脸皮子吃饭,容貌就是她们的性命。敢问文大夫,你一个大老爷们,堂堂的七尺男儿,也是靠着这张雌雄莫辩的脸蛋吃饭的吗?” 琴丫扑哧一笑,被文卿要吃人的目光瞪来,吓得赶紧躲到锦曦的身后去,憋笑憋得辛苦,肩膀一耸一耸的。 文卿不说话,俯下身眯起眼睛盯着锦曦,在她身上一寸寸过,眼睛里露出危险的,嫌恶的,不屑的,还有一丝探究的凶光来。 锦曦被那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文大哥自己,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人,如阿财他们,一个个都是心胸豁达的男子汉。怎么这文卿反常? 算了算了,没工夫跟他折腾。 “好吧好吧,看在你曾经治疗过我爹的份上,今日的事情,我不跟你深究。打破了你的脸,我也跟你说声道歉,你若是愿意,就请去我嘎婆家喝完茶!”锦曦道。 “啊呸,哪个稀罕你的茶?赔礼道歉有用的话,要拳头干嘛?” 文卿说着,抬起了拳头,在锦曦眼前晃了晃…… “文卿大夫,原来你到了这里,可让我好找……” 一把声音突然从两人的左边传来,紧随着阿贵从林子里跳出来,朝文卿这边招手。 “人呢?到哪里了?现在情况如何?”文卿立马丢开锦曦,转身朝阿贵那边跑去。 “人还在后面,二虎他们驮着呢,情况不好说,要等你去看了才晓得……”阿贵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拽着文卿跳到了林子里面,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一切的发生太快,阿贵都没有跟锦曦打招呼,但是锦曦却是看清楚了,从林子里面跳出来的人,确实是阿贵不假。 “琴丫,阿贵说的话,你听懂了吗?”锦曦扭头问一脸莫名的琴丫。 琴丫摇头:“没头没脑的……” 锦曦蹙眉,初二日福伯来接文鼎去镇上,除了阿财,阿贵他们全都跟去了镇上。 阿贵在这里出现,难道文鼎也在附近?文卿这样火速赶来,又听他们先前的对话…… 锦曦心下猛沉,拔脚就朝林子那边追去,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曦儿,你怎么啦?怎么脸色全白了?”琴丫追过来,拉住就要往林子里面去的锦曦,劝道:“你身子才好,不能往这林子里面去!” 那边,那个马车夫已经掉转了马头,开始朝山外而去,途径锦曦和琴丫这边的时候,冷不丁锦曦突然跑去路上拦住了。 马车夫赶紧喝住马儿,没好气的瞪了眼锦曦,道:“晓得这村子是你们的地盘儿,我是个车马铺子拿钱听使唤的,那位客官让我故意去惊两位娘家的,我也没法子,两位姑娘有气别拿我撒!” “这位小哥,你方才载那人过来,可有听说他是过来做啥的?”锦曦拦住那车夫打听。 车夫有点不太想讲,锦曦扔给十文钱,车夫立刻就眉开眼笑的开口了。 “那位客官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啊,一路上不下百八十遍儿的催赶我,我赶的马,又不是大鸟能飞的,山路崎岖颠簸,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 “你废话真多,赶紧捡要紧的手,不然把钱还我!”锦曦不耐烦道。 “好好好,我不扯,方才那位客官催赶我,好像是着急进山来给什么人治病吧,我听他一路上在那咒骂个不休……” “咒骂啥呀?”琴丫搭腔问道。 “我顾着赶车哪里细听?他也没点名点姓啊……” 琴丫看向锦曦,锦曦手指下意识的握紧,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就朝前面的村子里跑去,琴丫在后面追着喊,也顾不得理会。 锦曦几乎是一口气跑回了家,院子里面,锦柔在晾晒衣裳,孙老太看管拿着两根鸡毛掸子,满院子追赶花猫的老三老四。灶房的屋顶烟囱里,升出袅袅炊烟。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六章 危急 灶房里,孙氏正系着围裙在锅台后面剁土豆块,外面的小锅里煮着五花腊肉,咕哝咕哝的冒着香味。 “娘,里面的大锅有没有作用?”锦曦一口气跑进灶房,大声问道。 孙氏惊讶扭头,瞧见锦曦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琴丫也很快跑了进来,脸上和鼻头红通通的。 “切完土豆就淘米下锅煮饭,咋了?”孙氏问道。 好,里面大锅还没有作用! “娘,先别急着烧饭,赶紧把里面大锅烧热水!”锦曦道,走过去直接坐到灶口,开始抓松毛往里面的大锅里引火。 “干啥呀?瓦罐里的热水都满满当当的呢,哪里还用这大锅烧水?”孙氏惊诧。 “文大哥八成是身子不好了,我在村口遇着了催赶来的文卿大夫!”锦曦垂头往里面的大灶里塞松毛,闷声道。 孙氏僵住了,闺女晓得文鼎来了?还是他们见着了?文鼎受伤了?文卿大夫赶过来,这烧水难道是要…… “今早见他们出门去寻阿财,文兄弟还好好的,能说能走,难不成是旧疾复发了?” 孙老太从灶房门口探进半截身子,惊讶问道,瞧见孙氏在那僵住了,又连声催了孙氏几声。 孙氏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菜刀掉在菜板上,发出乓的一声响。 孙老太摇头叹气,又退回去看管老三老四了。琴丫看看孙氏又看看锦曦,觉着自己在灶房里也没啥好帮忙的,就要退出来,被锦曦喊住。 “琴丫,劳烦你去我玉宝舅舅屋里,把他那床上的被褥铺好,一会子人来了要用!”锦曦道。 琴丫诶了一声,转身就去了。 这边,锦曦抓着一把松毛,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孙老太先前的话,让她手指微微激动起来。这么说,文鼎他的腿伤好了?能下地行走了?这趟进山来,是为了帮忙寻找阿财?那个提供黑渡鸦庄详细路线图的人,不是余猎户,而是文鼎咯? 可是,文卿这会子急吼吼赶来医治,难道是文鼎的腿伤又复发了? 锦曦心烦气躁的把火架起来,瞧见孙氏站在那里还是一副茫然没回过神的样子,她皱了下眉,赶紧起身去水缸边,往大锅里舀水。 不管是如何,文卿大夫给人医治,源源不断的热水是必须的,杀菌消毒什么的…… 舀到第三瓢的时候,孙氏终于回过神来,一把从锦曦手里夺过葫芦瓢,“你去看着灶里的火,娘来!” 锦曦没坚持,赶紧坐回灶门口,加大火势。松毛干燥松软,塞进灶里就发出一连串的吱啦声,其间夹杂着的一些松塔在火里炸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娘,文大哥几时进的山?”锦曦闷闷的声音从灶门口传来。 孙氏刚刚将锅盖盖好,‘嗯?’了一声,没听太清楚。 “连嘎婆都晓得文大哥进了山,你们就单单瞒住我,这是为啥?”锦曦又问,垂着头,紧盯着灶膛里窜动不休的火苗。 有句话叫不成功便成仁,难不成,在孙氏他们的概念里,自己和文鼎说亲不成,这往后都要形同陌路尽量避开彼此吗? 又或者,把他进山的消息瞒着她,是他的主意? “娘没打算瞒你,昨儿文兄弟他们到的时候你歇下了,是文兄弟拦着没让我去喊你,他不想耽误你歇息……”孙氏解释道,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闺女脸上的神情。 她微微垂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眉眼。 “那今日呢?从我早上起床到吃过早饭出门去村口等,娘你和嘎婆都对我半字未提。若不是我在村口遇见了文卿大夫和阿贵,我现在还是蒙在鼓里。”锦曦闷声道,眼也不抬。 “那啥,娘早上原本是打算跟你说的,这不,娘如今摸清了你对人文兄弟的态度,娘就嘢下去了,说了也是给你增添困扰,还不如不说。”孙氏哭丧着脸道。 锦曦扯了扯嘴角,手里把玩着烧火棍,孙氏的心思锦曦很明白。 换句话来说,横竖自家闺女是铁了心的不打算跟文鼎好,除非文鼎能达成她的标准一夫一妻。不然,哪怕他背后做再多的好事,献再多的殷勤,也是徒劳。 “娘,一码归一码,做不成夫妻,是我们原则和理念不同。但是,” 锦曦吁了一口气,将挡在额前的刘海掠到耳朵后面,露出一双想明白后,明亮澄澈的眼睛看向孙氏。 “但是,这跟咱们之间的交情是不冲突的。人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家和文大哥之间,何止是这些?他于我们家的帮助,那是雪中送炭的恩情哪!”锦曦言之凿凿道。 “我愿意把他当哥哥,当最亲的人来相待。他的情况,你们怎么能瞒住我一人呢?让我的心里,作何感受?” 孙氏直直看着锦曦,闺女的脸上情真意切,闺女的一番话,也让孙氏自打除夕夜后就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曦儿,难得你能看得这样开,撇得清,倒是娘眼见狭窄了。”她吁了口气,动容道,正要再说点什么,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闹动。 伴随着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院子门口哗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孙老太的惊呼声传了进来,“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快快快,把人驮到我屋里去!被褥都是现成的!”孙玉宝的喊声。 “当心门槛!”孙二虎大叫。 “阿贵快些把我医药箱带进来!”文卿喊道,“阿福你快些去路上接应陈大人一段!” 叫声喊声惊呼声脚步声以及拔腿远去的跑步声,伴随着那群人的进入院子,而源源不断的传进这边的灶房。 孙氏站在锅台边,听到外面的动静,身子猛地颤了下,随即就白着脸冲出了灶房。大锅里面的水已经开了,白色的水汽升腾,锦曦搁下烧火棍跟在孙氏后面,也出了灶房。 只看到梁愈忠驮着一个穿黑色锦袍的背影,抬脚进了堂屋,玄色衣裳的文卿在一旁扶着那黑色锦袍人的肩,急匆匆跟了进去。 后面,孙二虎孙玉宝孙大根还有这一路上,遇到的孙家沟的其他一些男人们,都跟在后面涌进了堂屋。 孙氏白着脸也要跟过去,被锦曦拽住。 “娘,这会子莫去,咱不是大夫,让文卿大夫先给文大哥诊治。” 锦曦目光盯着前面的堂屋,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我去把大锅里的水再冲一开!”锦曦道,扭头进了灶房。 孙氏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堂屋里传来文卿暴躁的催赶声。 “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这么多人堵在这里,空气混浊的,这不是急着要他的命吗,阿贵留下,其他人全部出去!” 眨眼功夫,人群全部被赶了出来,孙玉宝的屋里就留下文卿和阿贵,文卿亲自撵人出来,还没好气的将堂屋的大门给摔上了。 屋外的人都愣住了。 孙二虎当即就瞪起了眼,从接到文鼎回孙家沟的这一路上,梁愈忠孙二虎他们,基本上是一路被文卿指着鼻子给训斥回来的。 想到文鼎是因为过来帮他们找阿财才出现这样的危急情况,孙二虎他们都忍下了文卿的训。 “还没完没了了是不?你再摔个门试试?”孙二虎当即就梗起脖子朝堂屋门口走去。 “他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文卿跟你没完,今个小爷就把话撂在这!”门里面的文卿势不相让。说完,用力一摔,堂屋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算了算了,二虎,文卿大夫也是焦急文鼎,才这样说话冲了些……”孙玉宝连忙过来打圆场。 “不就一扇门嘛,摘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文鼎兄弟能转危为安!” 孙二虎气的额头的青筋都出来了,对着堂屋里面大声道:“好像这天下就他焦急,咱们都是木头人,没情没意的白眼狼?” 吼完一嗓子还觉得气恼,指向那边抱头蹲在屋檐下,黑沉着脸,恨不得要把头往地上去碰的梁愈忠,大声道:“哪个不心疼?哪个的心疼比他少?什么人哪这是!” “文鼎兄弟要不是昏厥了,铁定也不喜他这样拿根鸡毛当令箭!”孙二虎气闷的要死。 大家一个个站在院子里议论纷纷,村里来的那些人基本都是瞧热闹和新奇,梁愈忠和孙二虎孙玉宝他们则是一个个乌云罩顶,蹲在一旁没有心思去理睬这些村人。 那些村人就都围住同去的孙大根打听…… 堂屋的门突然再次打开,阿贵从里面冲出来,朝孙二虎他们喊了声:“文卿大夫有吩咐,让灶房赶紧准备热水,越多越好,烧好了赶紧送进来!” 吩咐完,阿贵又缩了回去。孙玉宝赶紧冲进灶房…… 那边,院子门外再次停下一辆马车,一个十三四岁做药徒打扮的半大小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怀里抱着一只医药箱子。 阿福躬身又从车厢里搀扶出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 “陈大人来了!”孙老太第一个惊喜的叫出声。 这边梁愈忠孙二虎他们闻讯,如同溺水者遇到了一块浮板,三步并两步的冲去了院子门口迎接。 白色的水汽在小小的灶房里袅袅升腾,不一会儿整个灶房就如同云雾缭绕的仙境。 锅台边,孙氏正拉住过来传话的孙玉宝火急火燎的询问情况,锦曦站在里面的大锅前,锅台上放着一只木盆,她紧咬着唇间锅里翻卷咆哮的沸水,快速舀到木盆里! “……去的一路上都好好的,过那老林子的时候,还是得益文鼎给了咱每人一颗药丸,才能趋避那林子里的瘴气……” “……到了黑渡鸦庄,一打听,阿财果真在那里,是被一种怪虫子咬到了失了神智。” “……被一个姓苗的樵夫老汉给救了,说来也巧,那苗老汉家祖传一种药,专门用来治那种虫毒。” “……阿财被那老汉带了家去养伤,腿上剜了一块肉,昨日夜才刚刚恢复神智,但还不能下地……” “……阿财不适宜搬动,咱们一合计,留下些钱财,托付那老汉再多照看几日,待到阿财能下地走动,再去接……” 听到阿财终于找到了,孙氏连声念了两句‘菩萨保佑。’ 锦曦垂着眼,手里动作不停,舀好一盆端到一旁,拽起另一只空木盆接着舀。 谢天谢地,阿财可算找到了,虽然吃了苦头,但好在性命无忧。若是换在昨日,锦曦一定欣喜到长出一口气。但是眼下,实在是没心思欣喜…… “……出来的时候,再过那片老林子,文鼎毫无征兆的就倒下了,若不是大姐夫一直紧跟在他身侧,差一点就要摔到荆棘丛中去……” “……阿贵放了一只信鸽去镇上,大姐夫一路将文鼎驮出了那片山崖……文卿大夫赶来的时候,文鼎一直是昏厥的,脸色全青了……” 孙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听孙玉宝接着说当时的情况。 “文卿大夫就地给文鼎做了诊断,说他是瘴气入体……” “不是说用了那药丸能驱除瘴气么?再说,你们都好好的呀?”锦曦突然出声打断问道。 “……我们也正纳闷呢,就见文卿大夫撩起了文鼎的裤腿……大家伙这才留意到,文鼎腿上还没完全长好的伤口,不知何时绷开了一条口子,渗出了血……” 只因他穿的是墨黑色的锦袍,红色血粘在一些在上面,大家也不容易察觉。 “瘴气就是从他的伤口,趁虚而入的?”锦曦咬唇问道。 白色水雾笼罩着她,将她的脸渲染的格外苍白。 孙玉宝点头,文卿大夫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从文卿的反应来推断,文鼎这回旧伤未愈便再添新创,被瘴气感染,一定很棘手! 孙玉宝没再往下说,因为孙氏已经扶住锅台,快要站不稳了。 “文卿大夫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陈大人上了年纪受不得颠簸稍晚一些,幸好他们都在,咱要对他们联手的医术有信心!” 锦曦深吸了口气,清声道。 “娘,舅舅,热水舀好了,你们赶紧给送去吧,那边急着用!” 孙氏和孙玉宝赶忙收拾起情绪,端起木盆火急火燎去了堂屋。这边,锦曦背过身,目光落在锅台里面贴着的灶王爷的那张画纸。 从来不信神的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了两句。抬袖抹去眼角的湿润,转身坐到灶门口去,继续添柴烧水。 文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很快孙氏就折了回来,头顶罩着一片黑云。 “还是没有苏醒吗?”锦曦抬起头问坐到了自己身旁的孙氏。 孙氏缓缓摇头,道:“文卿大夫正跟那清理伤口,我把水送到就出来了,文大夫说,人越少进去越好,身上带着啥……病菌什么的,对文兄弟更不好。” 锦曦恍然,她倒差点疏忽了,文卿的言行举止,尤其是在对医术和病理的讲述方面,跟向婆婆如出一辙。这两个人是锦曦对之产生怀疑的穿越人士。 如果向婆婆引起了锦曦百分之六十的怀疑,那么,能够跟阿旺说出麒麟臂和步惊云那之类言论的文卿,更是让锦曦怀疑度跃到了百分之九十! 陈大人医术精湛,文卿极有可能来自现代,想到这些,锦曦突然就觉得心情开阔明朗起来。 “娘,咱都放宽心,有陈大人,还有文卿大夫两人中西合璧,文大哥定然有惊无险!” 锦曦握住孙氏的手,下意识将心里想的脱口而出。 孙氏愣了下,抹了把忧心忡忡的脸,不解问:“啥叫中西合璧?” “呃……”锦曦讶然,暗暗咬舌,这是怎么了,这些话可是禁忌,不能说漏了嘴的。 “没啥,就是打个比方,总之,有陈大人和文卿大夫,文大哥一定会没事的!”锦曦加重语气道。 孙氏半信半疑的看着锦曦,迟疑着点了下头。 片刻后,孙玉宝拎着两只空了的木盆来来灶房。 “赶紧的,那边让再端热水去!” 孙氏和锦曦赶紧起身舀水,孙氏询问了孙玉宝那边屋里的情况。 “文卿大夫也没让我进,是阿贵送盆出屋子,跟我匆匆说了两句。” “先前一直在泡剪子和刀,两位大夫在那商议对策。文鼎他看着骇人,好在事先吞了驱逐瘴气的药丸,护住了心和脏腑……” 孙氏听得一头雾水,锦曦听懂了,主要的身体内脏没有受到侵蚀,她暗暗松了口气。 孙玉宝和孙氏端着俩盆水匆匆送去了那边,锦曦往大锅里添上水,蹲到灶门口闷头添柴禾。 现在,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只剩下这些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锦曦站到灶房门口,院子里面的人不仅没有散去,相反还越来越多。 这小小的孙家沟人,没多少精神娱乐,遇到谁家有点事儿,全过来了。 里正,孙老爹他们,都在梁愈忠和孙二虎那边或站或蹲,春花,里正家的,孙大根家的,这些妇人们则都围聚在孙老太和孙氏旁边,叽叽喳喳的安慰着。 琴丫挪到了灶房门口,陪着锦曦站着,院子里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在说话议论,声音或高或低,持着悲观和乐观态度的都有。 唯独灶房门口靠壁而站的锦曦,一言不发,目光一直盯紧那紧闭的堂屋的门。琴丫也不出声,静静的陪着站着,望着那堂屋的门发呆。 文鼎被梁愈忠驮回来的时候,正是晌午,大家伙都在家里吃晌午饭。 这会子,日头渐渐偏了西,风渐渐的起来,吹动院子里晾晒着的那些衣物轻轻摆动。 琴丫时而望着紧闭的屋门,时而抬头看头顶渐渐往西去的日头,再甩动几下发酸的腿脚。 “曦儿,要不咱也找张凳子过来坐着等吧?”琴丫轻轻碰了下身旁的锦曦,轻声问道。 身旁的锦曦自打走出灶房,就一直保持着这个背靠墙壁的姿势站着,再没动过一下。侧着脸,眼睛一直盯着那边的屋门,也没扭开过半瞬。 “我不累,你自去吧!”锦曦头也不回的道,目光似乎要把那门给穿透。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神情平静的盯着那边,琴丫没有留意到的是,锦曦袖子底下的手,时而攥紧,时而松开,掌心里一片湿漉…… 这时间怎么过去的那么慢啊…… 小半个时辰后,堂屋的门猛地从里面嘎吱一声开了,因为来得太突然,外面院子里的人都在成群结队的低声议论这事,发表各自的猜测和看法。 琴丫正在那垂头看自己的脚尖,突然感觉身旁一直没有反应,好像入了定的锦曦,身子猛地震了下。 琴丫一个抬头,就看见阿贵的脑袋从门后面钻出来,随即屋门大开,阿贵让到屋檐下面,后面紧随而来的文卿撸起袖臂跨步而出。 蹲守在门前面的梁愈忠他们惶急的迎过来,后面院子里纷纷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汇聚到文卿的身上。 不待梁愈忠他们张口,文卿抬手制止了众人想要张口的念头。 “虽然毒气暂且没有侵蚀心脉,但他伤口感染严重。当务之急是要剜除溃烂的地方,才能进行更深层次的清创消毒。” 院子里的人除了孙玉宝和锦曦,其他的人都在你看我,我瞅你。 医术知识他们本身就不懂,加之文卿的话太过现代,他们纷纷用眼神询问对方:你听明白了没? 文卿一眼扫过,看到这些人茫然迷糊的样子,失望又鄙夷的摇了摇头。 锦曦紧抿着嘴,深层次清创消毒?那得剜多深?这个时代有麻醉药吗?剜得太深,必定会失更多的血。人体的血液失到了一定的程度,会休克,何况,文鼎现在已经是昏厥的状态! 锦曦这边紧咬着唇,脑子里因为文卿的一句话,而转过无数个念头,双手再次攥得紧紧的。 “文卿大夫,你医术高明,你说怎么治,那就怎么治。哪里需要用到我们的,尽管吩咐就是!”孙玉宝站出来道,梁愈忠随即重重点头。 文卿看了眼孙玉宝,一直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点点。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幸好这个孙玉宝读了一点书,稍稍还能交流。 “等一下我会让阿贵过来,往你们手指上戳破一点皮,挤一滴血……”文卿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给淹没了……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七章 阻碍 “诸位乡亲莫要惊恐,这人身上的血,就好比那池塘里的水。是往复循环,源源不断的。” 虽然心里鄙夷这些愣头愣脑的山里土巴佬,但是为了挽救里面躺着的那位,文卿不得不按压着耐心宽慰了几句。 “从身上取走适量的血,对人体不止不会造成损害,还能有利于身体机能的健康循环。” “所以,诸位等会验血的时候,踊跃一些,莫要紧张慌乱!” “……” 文卿没有功夫跟院子里的人做更深层次的详细解释,丢下这番话就闪身回了屋子,奔文鼎那里去了。 锦曦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不禁垂下眼叹口气,文卿不解释倒还好,这一解释,那些村人更加惶恐了。 眨眼功夫阿贵就再次出来,这回手里端着一只大托盘,托盘上面的白色软布上,摆着一溜儿纤细如牛毛的针。一旁,放着一溜儿拇指粗细,材质有些类似骨头的小瓶子。 院子里原先嘈杂纷乱的人群,顿时就出现往院子外挪动的倾向,谁都尽量不让自己往前面靠,也不让阿贵的目光看到他们。 但是因为惊奇,惦记着看热闹,又都舍不得离去,就形成了这样一副矛盾的画面。 这些纱布和银针,应该是用了老酒消过了毒的,院子里开始弥漫开淡淡的酒的醇香。 这是输血前的验血了?锦曦目光落在阿贵手里的托盘上仔细扫过,暗想。 文卿这一招,完完全全是出自现代西医。种种迹象都表明,文卿铁定是来自现代,锦曦心跳又快速了几分,看着那托盘上的一应物什,充满信心和期待。 “阿贵,文兄弟是不是缺血?用我的,血我有的是!” 梁愈忠挤到阿贵的面前,把自己的袖子撸到肩膀的地方,露出黑亮粗壮的手臂。 “用我的用我的,我年轻,很快就生回来了。”孙二虎把梁愈忠拽到一边,自己挤过去。 孙二虎的臂肌很是发达,一块块肌肉结实鼓胀。琴丫盯着孙二虎的手臂,脸刷地就红了。 “还有我!”孙玉宝道,他斯斯文文的撸起袖子,他的手臂白皙光滑,虽然远不及梁愈忠和孙二虎那样的肌肉喷张,但好在均匀结实。 “文卿大夫说了,这血可不是谁谁的都可以共用,得相匹配的才能输。”阿贵转达着文卿的叮嘱。 “我得先在你们的手指上戳破一点,沾一点血进去先让文卿大夫验。”阿贵道。 锦曦眼睛眯了眯,文卿这是要验血型吗?没有现代的医疗技术,他能分辨? 梁愈忠和孙二虎他们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不禁抬着手臂在那面面相觑。 “既如此,那咱就别挤耽误了功夫,挨个的先让阿贵兄弟取血去验吧!”孙玉宝提议道。 “好好好。”梁愈忠反应过来,毫不犹豫排在第一个,后面是孙二虎,孙玉宝,再往后面是孙大根,还有两个跟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要好的年轻人。 院子里面那些孙家沟的老少爷们和妇人们,大家在这里繁衍生息,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治疗方法。 这人身上,啥都可以大方,这血可是命啊,可不能丢失一点点! 众人都露出惊慌恐惧的神情,有些人当即掉头就走了,也有些人迟疑了下,其中不乏那些受过锦曦家茶园和铺子好处,往后还想接着受的村人们,陆续过来排队。 孙老爹和里正也过来站队,里正扭头看了眼前面不出二十个人的队伍,再朝院子里那些三五成群观望的男男女女扫去。 “大家伙还愣着做啥?一人有难百人帮,都过来排队验血啊!”里正扬声道。 那些观望的男男女女纷纷往院子门口退,里正直接指了其中几个汉子的名字,让他们过来验血。 那两个汉子一个装头晕说是见不得血,另一个则以家中有急事,脚底抹油的溜了。 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骂道:“窝囊蛋子,不就扎破下手指头嘛,瞧那龟孙子的胆儿!” 孙老爹叹口气,拍了拍里正的肩,道:“这种事情,为难不来,算了吧!” 锦曦看着不出二十人的队伍里,除了自家这些人,其他都是沾着亲带着故,又或是这两年来一直受着锦曦家茶园和铺子实惠的人家的壮丁。 对于这个时代人的思想观念而言,献血那是谈虎色变的事情。这队伍里能凑齐十几个,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锦曦暗想。 虽然不晓得文鼎是什么血型,但是,锦曦相信,验血的人越多,与之匹配的几率也就越大。队伍里面都是男的,没有女人,锦曦正准备上前去排队,孙氏和春花已经抢先一步站到了队伍的后面。 “算上我们俩!”孙氏和春花齐声道。 阿贵正在那用软布上的银针,挨顺的在梁愈忠等人的手指上戳了一下,沾着血随即插入一旁的小骨制的瓶子里面,外面做上相应的标记。 猛然听到孙氏她们声音,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都变了脸色。 “曦儿娘,春花,你们甭胡闹,这取血啥的,是咱们男人的事!”梁愈忠很严肃的过来拦住孙氏和春花。 “我没有胡闹,我也想试试看,看能不能为文兄弟做点啥。”孙氏低声道。 “有我们这么多男人在,还怕没有血给文兄弟?你们别搀和了,赶紧站到一旁去!”梁愈忠道,声音急起来,动手来拽孙氏,被孙氏躲开了。 孙老太也过来劝孙氏,孙氏依旧不停,梁愈忠这下更急了。 “曦儿爹,你可别瞧不起咱女人!”春花站到梁愈忠和孙氏中间,大声道。 “你们男人有血,女人不止不差血,还比你们男人多得去了,要不每月咋还要放掉那么多呢?”春花很豪放的大声道。 周围留下来的那些瞧热闹的妇人和老妪们都笑起来,有些男人也笑了。年轻些的小伙子,和已经来过了月事的大姑娘们则是躁红了脸。 “你姑母不是一般的豪放。”锦曦扭头跟琴丫低声道。 琴丫双手捂面,跺脚哀道:“真是羞死人了!那事也拿出来说!” 队伍那边,阿贵出声了。 “还是先紧着男人们来吧!文卿大夫没有交待让女人们也验,这要等我进去回报一声再做决定。” 既如此,孙氏和春花只得暂且等到一旁,静候消息。 阿贵很快就采齐了梁愈忠等男人们的血,送进了屋里。院子外面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等着里面的结果。 在这一段等待的功夫里,文卿大夫要在村里选出合适的人,为文鼎输血治病的消息,几乎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先前少数窝在家中的妇人,有的自己过来,有的则打发孩子过来,在孙玉宝家的院子里找到自家的男人,生拉硬拽的给拽回了家去。 “胆小鬼,谁还拿绳子套着你家男人去输血了?还不稀罕呢!”琴丫皱着鼻子,看着那些妇人们火烧屁股的惶恐样子,嘟囔道。 锦曦皱眉冷眼看着,心下不由升起一缕焦躁,文卿的验血结果还没有出来吗? 一炷香的功夫后,阿贵急吼吼出来了,脸上带着欣喜和激动之色。 梁愈忠和孙二虎他们急忙围上去,追问结果。 “孙六福,孙运保,孙大放,恭喜你们三位,血型匹配上了,文卿大夫让你们三个把这衣裳先穿上再进屋去,等会他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阿贵扬声道。 “我们的咋不行呢?”梁愈忠和孙二虎孙玉宝他们一下子焉了,很是失望,但很快又从失望中振奋起来。 只要能找到能与文鼎的血匹配的人,这不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吗?于是,纷纷围住孙六福等被选中的三人。 孙六福是里正的大儿子,年纪跟梁愈忠同岁,长得高瘦结实。从前梁愈忠全家在孙家沟小住的那半年,与孙六福往来不错。 这两日去找阿财,孙六福几乎是次次必到。 闻言,孙六福毫不犹豫的站到屋檐下面,从阿贵手里接过那件散发出老酒气味的衣裳,准备往身上套。 孙六福的媳妇带着孩子在一旁,从孙六福排队迄今,他媳妇就一直在那担心的张望,这会子见自家男人这么倒霉被选上了,她哭着跑过来试图劝阻。 还没跑近孙六福的身,就被公公里正给拦住了。相比较媳妇的担忧,里正虽然心里也是悬着的,但是作为一村之长,这份觉悟还是要比旁人高些的。 “文卿大夫说了,只取适量的血,回去休息几日,好好将养就会补回来!”里正如此对媳妇道,也是对其他两个被选中的人鼓气。 “里正嘎公说的在理。等回头献了血,六福舅舅的调养费,包在我家身上!”锦曦清声道。 孙运保跟孙大虎年纪和外形相反,高高大大的,大前年成的亲,家里养着一双闺女。 孙大放则是跟孙二虎和孙玉宝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身板不高但是很魁梧,脸上还长着青春痘。 当阿贵宣布消息时,孙运保和孙大放也很惊讶,孙大放甚至还颇为得意的朝四下诧异打量的目光处,一一抱拳。 琴丫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瞧大放哥那熊样,弄得跟啥似的!” 锦曦也是抿嘴一笑,有这三个壮丁,文鼎即便清创手术失血,也不会因为缺血而造成生命危险。 如此,她也略松口气。 院子外面妇人凄厉的哭声随即打破了院子里的气氛。 众人扭头一看,一个于孙玉霞年纪相仿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乳娃娃,手里还牵着一个两岁光景的小女娃,哭骂着进了孙玉宝家的院子。 孙老爹和梁愈忠他们一见这阵势,都沉下脸来,孙运保也顾不得去接阿贵递过来的衣裳罩子,大步冲过去抓住那妇人大声道:“你在家里奶孩子,跑出来做啥?还不快家去!” 那妇人把怀里的乳娃娃往孙运保手里一塞,又把那大一些的女娃娃推到孙运保跟前,那女娃娃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痛的哇哇大哭起来。 孙氏她们见状都赶紧过去帮着将那女娃娃抱起来,孙运保的脸黑下来,揪住自己的媳妇吼道:“把孩子吓成这样,你疯啥?” “你都不要两闺女,不要我,不要这个家了,我还护着做啥?”孙运保媳妇尖声哭喊起来。 边上孙氏和春花还有孙老太她们都在劝,让她们两口子有话好好说。 锦曦眯着眼睛看着这一突发状况,如果没猜错,这两口子才不是闹矛盾呢,而是孙运保的媳妇不准孙运保献血。 “没法子好好说,好好说说不了!”孙运保媳妇哭道。 “你瞒着我跑出来献血,你这是不要命,是存心让俩闺女没爹,让我做寡妇。我不准,我不依!” 孙氏她们愣住了,都不知该如何再劝。阿贵在那焦急的朝这张望,又不能催,孙大放已经穿上了那衣裳罩子,和孙六福站在一起冷眼看着这一切。 孙运保颜面扫地,将他媳妇往边上揪过几步,压低声道:“那文卿大夫说了,不会有事的。再说,这两年来咱们家的那些山货和农副品,都是依仗着梁愈忠大哥家的铺子才能换到流动的钱啊!” “你怀二妞妞那会子,腆着肚子在人家那茶园里帮忙采摘茶叶,人家看你是个有身孕的人,还给你双倍的工钱。” “你不常说找着机会要报答么,这会子正是机会啊!” 孙运保的媳妇哭得直抽搐,这些恩情她是记在心里,可是,这种报答法子,她却不能接受。 妇人推开孙运保,转朝孙氏那边跑去,双膝一矮,跪倒在孙氏的身前。头砰砰磕在脚下生硬的地面上,口里迭声哀求:“玉真姐,你们家的大恩大德,我来生做牛做马来报答。” “两个闺女这样小,我一个女人家没力气,身子还不好,生计都指望着运宝的一把力气上。” “就算不危急性命,对身子也是定然有损伤的,求求你们,帮我劝劝运宝,我们家他要是垮了,娘三就要去抱团跳崖了……” 孙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别人这样跪在身前抱住腿,砰砰的磕头跪求。 孙氏当即就石化在原地,手里还抱着孙运保家的大妞妞,那孩子本来就没哄好,这会子见她娘疯了似的在那磕头,额头上都是血,她爹涨红着眼在那要踹她娘,大妞妞吓得哭声更猛,差点喘不过气儿。 到底是看不下去这样的一幕,像是被强扭着上砍头台似的,孙老爹和孙老太他们都过来劝,孙运保最终还是被他媳妇连推带拽的弄走了。 “强扭的瓜不甜,有我和大放两个,足够给文鼎兄弟供血!”孙六福镇定道,孙大放咧嘴一笑,朝那边没有被选上,垂头丧气的孙二虎得意的挥了挥手铁拳。 “六福舅舅,你们赶紧进去吧,别让文卿大夫久等!”锦曦出声催促,免得等会又生事端。 孙六福诶了一声,搭住孙六福的肩就要往里走,后面,人群纷纷让开,一个中年妇人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院子,口里喊着孙大放的小名。 “大花子!大花子!” 大花子的意思就是叫花子。庄户人家的孩子们,为了好养活,大都会取一个很贱的小名,如狗啊猫啊什么的,还有就是叫花子。 有时候撞名了为了区分,一个村里还有大叫花子和小叫花子。 “姑,你咋过来了咧?”孙大放诧异的看着扶着院子门直喘气的中年妇人,问道。 “你母亲听说你要献血,抱着你爹的灵牌,正要挂屋梁呢!” 孙大放的姑姑尖声道,瞧见孙大放还愣在那里,不禁跺脚喊起来:“你还杵那里做啥?你爹死的早,你母亲说她还没指望你娶亲抱孙子,就要把命搭进去,她没脸百年后跟你爹交代,不如这就寻了你爹去,让他责罚!” …… 屋外的动静惊扰到了里面商议清创手术的文卿和陈医正,左右没等到输血者进屋的文卿,气急败坏的拉开屋门冲了出来,正好瞧见孙大放被一个中年妇人拽着跑远的声音,文卿一张俊俏的脸,煞时气得煞白。 “诶,诶,孙大放,你别跑啊,不保证足够的备用血,这清创手术我还怎么做?” 文卿怒喊着拔脚就要去把孙大放给追回来,一个人影站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文卿羞恼的目光随即狠狠落在这挡路的人的身上。 “文卿大夫,还是甭追了,咱再想其他的法子吧!”清淡的声音,清秀的面庞,身姿虽然纤弱单薄,但是,绝对不会给人一种孱弱的脆弱感。 相反,跟这院子里众生繁杂,且能一眼看穿的表情相比,眼前这个少女的脸上,似乎始终都是一副难以掀起波澜的淡定模样。 这该死的淡定,别忘了里面躺着的人是为了帮谁家才这样! 文卿的目光恨不得吃下锦曦,连着骨头再吐出来,下意识的就抬起了手臂,比女人还要秀气白皙的手指紧握成拳。 孙氏和孙老太还有琴丫她们都围拢了过来,文卿身子猛地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拳头扭转了方向,做成一副自然而然挠头的姿势。 这一拳先记着! 孙氏她们都暗吁了一口气,还好是她们想错了,文卿大夫为人亲和,又最喜欢跟人说笑,怎么可能会想要打曦儿呢?无冤无仇的…… 锦曦微微眯了眯眼,文卿方才那一下抬手,铁定是要打自己的。 锦曦憋屈啊,真不记得自己哪里把他往死里得罪过?难道还是因为先前在村口的那一石头吗?太小量气了吧! “想法子?哼,你说的轻松,法子要那么好想,我费心吧唧的要这些人验血干嘛?”文卿斜了眼锦曦,以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鄙夷道。 “那就再验,先前只是针对男人们验的,这里这么多妇人,其中必定有跟文大哥的血能匹配共容的。”锦曦无视他眼底慢慢的不屑,清声道文卿笑了,随即又把笑给收了回去,想起什么,突然扭头朝阿贵大喝道:“你方才只让男人们验?” 阿贵愣了下,随即木木点头。 “这要放血的事,自然是男人们的事啊,难道还要妇人们参与?不妥吧?”梁愈忠道。 “再说了,文鼎那是男人,男人的血跟女人的血是不一样的啊,怎么能容到一块去呢?”孙二虎道。 “就是就是……”边上的孙大根他们也都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荒谬,无知,愚蠢至极!”文卿跺脚啐骂。 大家全都惊呆了,孙二虎和孙大根他们都一脸不满的看向文卿。 文卿气得指着阿贵,又指向其他人,咬牙切齿的想骂,又气馁的垂下手,狠狠诶了一声,就抱着头在原地转圈子,暴躁的如同一批脱缰的胭脂马! 突然,清脆的抚掌声响起。 “众位婶娘嫂子们,请听我说两句。”锦曦击掌几声,移步到那边的堂屋门前站定,面向院子里的众人。 “文卿大夫医术高明,这是有事实考证的。我们要相信他,他说行,就一定能行。”锦曦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在院子里响起。 文卿抱着头转圈子的脚步突然顿住,抬眼看向那边站着的那个乡下丫头,她在搞什么?试图说动这些无知愚蠢又贪生怕死的村妇们来踊跃献血? “……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女人也,也不是要啥没啥,啥都不行的软蛋……咱也能勇猛一把,义气一把……” “……我梁锦曦带个头,第一个验血,诸位婶娘嫂子们跟在我后面豁出去一把……” 文卿诧异看向那边,嘴角冷抽,这个乡下丫头也懂义气二字?还有,她当真敢验血献血?别逗了! “曦儿,万万不行啊,你才刚刚病愈,又正处长身子,可不能失血。让娘来,娘头一个来!”孙氏抢步过来,把锦曦拉到一旁,急道。 梁愈忠也是表示担忧。 “娘,我不会有事的,文卿大夫是医者,医者仁心仁爱,我们要相信他的医术和他的操守!更要尽一切力量去帮助文大哥!” 锦曦说完,转身走过去,再次清脆击掌,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自己身上。 “……谁有勇气验血奖赏她一俩银子……验血合适,敢于献血的,再奖励她四两银子……”RS 最快更新,请。 第三百九十八章 现世报 只是戳破手指取一滴血而已,就当是被绣花针给扎了一下,没啥好怕的。(百度搜索更新更快..)妇人们的心中都在盘算。 何况,这只是验血而已,哪有那么倒霉就被选中了呢? 关键是轻轻一戳,就能轻轻松松得到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啊,搁在山里人家,那是一家几口小半年的口粮,给男人打酒,孩子们买肉,一家子都能好好打几回牙祭,值! 妇人们纷纷上前,往锦曦这边挤,口里喊着‘算我一个!’ “文卿大夫,你还愣着干啥?赶紧的准备针去呀!”琴丫的声音突然响起,文卿回过神来,瞧见堂屋前面,那个乡下丫头站在队伍的前面,在她面前,已经组织了不下二十个妇人的队伍。而院子外面,还陆续大媳妇们把孩子搁在地上,自个往这边来排队。 文卿愣住了,这乡下丫头的号召力还不容小觑呀。赶紧的,他飞也似的跑进堂屋,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一只大托盘,挨个的在她们的手指上戳破一点,取了血端了进去。 “没啥好痛的嘛,就是看着骇人,咱往常做针线,手指都戳烂了!”验过血后,一两银子便到了手的妇人们嘻嘻笑着退到了一旁,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满面喜悦,比过年还要欢快! 男人们那边,锦曦也给先前用于上前验血的男人追补了一两银子的谢酬,对于孙六福,那是后话。 对于这些做惯了针线的妇人们而言。这点痛的确不算什么。但是于晕血的锦曦,这种十指连心的痛,就有点不好过了。 “曦丫头,你没事吧?”琴丫同样也验了血。走过来看到锦曦略略有点发白的脸色,不由担心问道。 “我没事。” “那你脸色怎么有点发白?” “等急了。不晓得结果咋样。”锦曦道,希望这群用大本钱发动的妇人里面,能找到跟文鼎血型匹配的。 虽然真正的时间过去的很快,但是在锦曦的感觉里,这回的等待更是漫长。当堂屋的门终于再次拉开,文卿亲自出来公布结果。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异常的激动和欣喜。锦曦心里一喜,难道这回被选中的人选更多?那实在太好了,有备无患。均分到每个人身上。取的血量就会相应减少。文大哥更安全。这些妇人们也不会太恐惧。 不待那些妇人们叽叽喳喳的询问出声,文卿的目光在面前的一众人中扫过,最后喊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妇人堆中顿时表情各异。有的暗自庆幸长吁一口气,有的则因为没被选上,与那十两银子失之交臂而垂头叹气,颇为失望。不管是侥幸的,还是失望的,很快都将目光汇聚到那两个被选中的人的身上。 “孙玉真,梁锦曦!恭喜你们二位了。”文卿再次大声道,目光落在这边捏着中指头的锦曦的身上,朝她眉角挑了下。 乡下丫头,号召群众这块不是挺在行的吗?这回老天爷就给你机会。看你的表现了! 不出意外,你铁定要吓哭认怂,嘿嘿,那就不止小爷我一人鄙视你,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锦曦把文卿的眼神看在心底,以手抚额,她终于找到这厮激动欣喜的原因了。敢情,是等着看她的现世报呢! “我去我去,我闺女的那份我一并替了!”孙氏拍着胸口连忙上前对文卿道。 锦曦心下感动,脚下已经拨开前面的妇人快步过来,跟孙氏那去劝说。 梁愈忠等一并男人女人皆表示不解,有人在一旁低声打趣道:“闺女莫不是梁大哥亲生的?” 话音还没落,就被孙老爹和里正啐了两口。 “你不会说人话?” 那打趣的村民无辜的笑着赔着笑,“这不气氛太压抑了,插科打诨一下么!” “放屁滚一边去!” “文卿大夫,我闺女是我身上,她身上淌着我的血,为啥她能我不能?”梁愈忠大声询问文卿。 虽然他压根就没把那村人的打趣放在耳中,但是这个血型的疑惑,他还是要问的。 文卿呵呵一笑,道:“人的血型有很多种,是谁说,儿女的血型就必须是随了父亲的?随母亲的大有人在。” “还有这样的事?真是稀奇……”旁边人在那啧啧称奇,文卿可没有耐心去跟这些人多做解释,转头看向那边交涉的锦曦母女,不耐烦的扬声问道:“梁锦曦,你先前话说得太满太漂亮,这会子不会临阵打了退堂鼓吧?”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锦曦单薄的身躯上,孙氏无奈的垂下手,锦曦抬眼迎向文卿挑衅的目光,他在笃定她要食言? “不好意思,恐怕要让文卿大夫失望了,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给文大哥输血。”锦曦清声道,不待文卿反应,抬步径直推开堂屋的门,走了进去,孙氏紧随其后,孙六福朝大家拱了拱手,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屋了。 外面院子里,不晓得是琴丫还是孙二虎先带了个头,顿时,院子里爆发出一阵清脆的掌声,这是在为锦曦鼓劲加油呢! 文卿愣了下,满眼错愕的跟在后面进了堂屋,阿贵随即将堂屋的门嘎吱一声关上。 文卿在进屋前,跟院子里的孙老太和梁愈忠那甩下一句话:“熬煮芝麻红糖水,打几只荷包蛋在里面,等会他们输完血就赶紧让喝下去!” …… 院子外面的人又重新回拢起来,这回,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的等待,更是焦心如焚。不止文鼎的伤势让他们担心,孙氏母女的情况也让他们紧张。 输血啊。把血从一个人的身上灌进另一个人的身上,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怎么输,输多少,头都快要爆炸了。等吧,等吧…… 相比较外面院子里的焦灼躁动,堂屋里面则显得冷静了许多。 锦曦他们三个献血者进屋之后,没有立即让进孙玉宝的屋子,阿贵端来一盆热水。 “文卿大夫请三位先在这盆水里清洗双手和脸面消毒。”阿贵道。 三人什么都不问,洗手消毒,然后阿贵又陆续传来文卿的交待,三人依言有条不紊的照做。做完了这一切,阿贵这才带着三人进了孙玉宝的屋子。 在踏进屋子的瞬间,锦曦心脏微微收紧了几分。很怕自己看到的画面…… 好在。屋子里除了充斥着浓郁的酒精的气味。除了多出来的几只火盆子,其他没有明显的异常。 孙玉宝的床前,站着两个从头到脚都裹在白色宽大罩衣里的人。从后面背影很快就能分辨出是文卿和陈医正。 “……给他用了麻沸散,这会子药劲差不多上来了,可以准备清创手术……”陈医正的声音从脸上的白色口罩后面传出来。 文卿俯下身来在文鼎那条感染严重的腿上查看了一番,然后点头,转身朝着孙六福他们这边走来,口里快速交代阿贵:“取我的家伙来,准备手术。” 文卿先前俯下身的时候,锦曦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文鼎。 从除夕夜后,虽然不过才八日的功夫没见,可是这回再见。突然就有一种奇怪的,好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的错觉。 他躺在那里,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淡淡的阴影。 从锦曦站着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笔直的鼻梁,紧抿的唇,刀雕斧凿的脸部轮廓,五官冷峻立体。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如同睡着了似的。但是那纵然是用了麻沸散,也还是微微皱着的眉,和那有些发青的面庞,无不在昭示着此时此刻他身处的痛楚。 锦曦眉心微蹙,不忍多看,阿贵让他们三人坐在三把椅子上。那边床前,文卿和陈医正已经分工明确。 陈医正在那交待药徒林儿等会熬煮汤药的事宜。文卿叮咚一声弹开他的特质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件件在孙氏他们看起来怪异的工具,摆在一旁消过毒的托盘上,一字排开。 此时正处半下昼,外面的日头还没有下山。但是为了确保屋里的温度和光线,文卿让阿贵关闭了门窗,点起了好几脏灯笼,生了炭火盆子。 一把把造型奇特的手术工具取出来,发出明晃晃刺人眼目的光芒。 孙六福和孙氏都好奇的盯着那些工具看,锦曦也是目光一眨不眨。这些冰冷的手术工具,搁在现代,那是让她从骨子里生寒畏惧的恐怖东西。 但是能在这里看见它们,锦曦突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像见到了几辈子没见到的老朋友似的。并在心底一一叫出了它们的名字:手术刀,镊子,钳子,手术剪,拉钩,缝针,敷料,海绵钳…… 好家伙,这人简直都快把外科手术的基本器械给搬到这个时空来了,这要还不是穿越同僚,锦曦一头撞墙! 她再看向床上紧紧阖眼躺着的文鼎,心里的担忧褪去了几分。 文卿一边摆弄着他的那些宝贝,口罩外面露出的一双眼,朝锦曦这边扫来。 瞧见那乡下丫头整个身子似乎是僵硬的坐在那里,目光追着他手里这些明晃晃的刀剪子看,屋里的烛光很明亮,他把她眼底的晶莹看得一清二楚。 口罩外面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屑,这就被吓哭了?等会把伤口隔开,那血淋淋的画面有你哭的时候! 文卿冷笑,转身朝着身后的床边走去,陈医正朝他重重点了下头,阿贵和林儿将一面床单,绑在两根竹子上,在床前拉开,隔开了这边孙六福和孙氏锦曦等人的目光。 “先将外缘的腐肉割开,待我查看感染的程度和判断切口的大小,再开始让他们准备输血……” 但是,烛火却将文卿和陈医正二人专注忙碌的身影,投射在一旁的墙壁上。一举一动,如同影子戏般,虽然缺失了真实的色彩画面感,但是。正因为那真切的每一个起落的动作,却让这边观看的人,多了一份构想。 孙六福仗着自己是男人,胆子大,夜里都敢在山里出没,瞪大眼睛盯着那边墙壁上的皮影戏一眨不眨。 孙氏想看又不敢看,同时又担心锦曦,在那紧紧拽着锦曦的手。 锦曦面上平静的坐在那里,但是被孙氏拽住的那只手,却在汩汩的冒汗。虽然知道这个清创手术不算大手术。对文卿和陈医正也充满信心。但是。但凡是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 随着墙壁上文卿切割的弧度,屋子里迅速弥漫起血的腥味,跟酒精的醇香混杂在一块。格外的刺激人的嗅觉神经。 孙氏先前还想着安抚锦曦,这会子脸色在一点一点的转白。 孙六福的眉头也开始打结,锦曦僵直的坐着,充盈着鼻息间的,全是他的血气,恍惚间,她想起那回她闯进他的屋子,扑鼻而来也是这样的血腥味,却远不及这会子浓郁…… “……切口面颇广,估计会失血较多。好在毒素感染没我想象的深……” “……要切了,赶紧让他们推举一个人进来,同步输血……” 支起的被单后面,文卿和陈医正一边工作,一边低声交谈病情处理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阿贵走了出来,转达了文卿的吩咐。这边坐着等待输血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起身。 “文兄弟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先来!”孙氏声音有点打哆嗦,道,将锦曦按在凳子上。 孙六福道:“玉真姐,你们甭跟我抢,我是男人,理当我先来!” “不不不,我先来!”孙氏毫不相让。 “推让什么?”文卿举着双手从被单后面探出半截身子,朝这边的三人没好气的怒喝:“时间就是生命,这里还等着救命呢,快些,那个男的先来,回头不够,你们顶上!” 撂下这句话,就缩了回去。三人看到文卿举着的双手上,虽然带着白色的棉布手套,但是,上面已经沾上了斑驳的红色。 孙氏惨白着脸,捂着嘴坐到了凳子上,在那跟胃里的翻涌做斗争,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孙六福也是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但还是迈步跟着阿贵过去了,走了两步不忘扭头跟锦曦这叮嘱道:“你甭急,指不定舅舅我一个人的血就够了咧!” 锦曦朝他轻轻挥了挥手,目送他进去,被单后面,身影一阵晃动,接着便传来文卿的指导声。 锦曦顾不得去看,弯身轻抚着孙氏的背,看到孙氏比先前更见白的脸,锦曦眼中露出了隐忧。 被单后面终于安静了下来,孙六福闷哼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刀尖从一块上好的软布上轻轻划过的声响传来,屋子里先前还能被酒精气味中和的血腥气指标,猛地一个飙升,扑鼻的腥味席卷而来…… 孙氏再也忍不住,踉跄着蹲到墙角的一只装污物的盆边,胆汁都险些吐出来了,那边,手术正在进行中…… 孙氏吐完了,被锦曦搀扶着坐了回来,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又突然哇的一声,重新蹲了回去,吐得昏天黑地,让人听得心肝剧烈。 “娘,你这副样子,是不能再输血的了,你不如离开这屋子?”锦曦小声劝着孙氏。 孙氏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再次捂着腹部坐了回去,坐在那里直喘气,脸色发白。 锦曦担忧的垂下眼,又去看那投影在墙壁上的‘皮影戏’,手术还在进行中。 不晓得文鼎失了多少血,又需要多少血?锦曦在心里快速的想着,听到床单后面传来文卿他们的声音。 “……切合面积过广,失血量颇多……” “大夫,抽我的吧,我还有……”孙六福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虚弱。 “……不行,每个人可供抽取的血液是有剂量规定的,你身上不能再抽……”文卿否定的声音。 “不是还有两个人吗,让她们进来准备!”文鼎又道。 “……她们是女人。还是让我来吧!”孙六福在那央求。 “……只要正常身体健康的人,都能进行适量的供血。我是大夫,我说了算,快叫她们进来。时间紧迫!”文卿的声音很坚定。 很快,被单动了,孙六福由阿贵在一旁扶着,捂着手臂走了出来。 “小姐,夫人,你们合计下,谁先进去?”阿贵看到孙氏这副模样,为难的问道。 锦曦毫不犹豫,道:“我来。”说完,松开孙氏起身往被单那边走去。被孙氏惶急拽住。 “娘。你都这样了。怎么能……” “我没事,吐干净了清爽多了。”孙氏挤出一丝笑,掰开锦曦紧紧扣住她手腕的手。道:“听话,文兄弟那边耽误不得。” 扣住手腕的手指随即松开,孙氏转身进了被单后面,锦曦听到文卿明显传来一声惊声。 “……不行不行,你这副样子哪里还能再供血?快些出去换粱锦曦来!” “……我行的,文卿大夫,求求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真行的……” “你这个妇人好生无知,我是大夫,我还不清楚?你这副样子。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再抽你的血,你是想我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吗?” 文卿的话带着暴躁和愤怒,孙氏还在那央求,陈医正也在一旁好声劝孙氏出来。 锦曦抬脚就要进去,被单突然一阵晃动,还在央求的孙氏,已经被文卿拎着衣裳给揪了出来。 “阿贵,你赶紧带她出去,让人给她弄完红糖水先喝着,简直胡闹!” “还有你,粱锦曦,轮到你了!”文卿说完,扭头进了被单后面。 “娘,你赶紧出去吧,甭担心,我也很快就出去了!”锦曦跟孙氏那抿嘴一笑,示意阿贵动用蛮力,直接拽孙氏出去。 阿贵会意,对孙氏道了声“得罪了夫人!”手掌一发力,孙氏就被架了出去。 锦曦已经被这屋里浓郁的血腥味弄得麻木了,她走进被单后面,纵然一直身处这屋里,有了思想准备。 但是,当她亲眼目睹术中的文鼎时,尤其是看到他那血肉模糊的膝盖下面,锦曦还是忍不住脚底发软,心脏猛地就揪了起来。 “哼,吓到了?吓到了现在屁滚尿流还来得及!” 文卿将先前为孙氏准备,却没能派上用场的那套输血的皮管,故意在锦曦的眼前晃了几下,口罩外面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的嘲讽。 锦曦打量了一眼文卿手里的那套皮管,有点诧异。这根本就不是现代的那种输液的管子,看材料,估计是用羊皮鹿皮之类的东西做的。 陈医正一直在埋头观察文鼎的切口状况,身后的林儿手里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摆着各种做了不同标识的小瓷瓶。他选用不同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随时撒在需要的伤口面上。 锦曦收回目光,看了眼一旁摆着的一把用椅子简单拼凑的小床,和衣平躺了下去,并撸起自己的左边袖子,一直撸到胳膊肘的地方。 “你当真敢给他输血?”文卿一边调试输血的皮管,斜着眼睛问已经躺了下来的锦曦。 虽然文鼎这趟受伤,文卿已经完完全全将责怪堆在锦曦的身上,因为若不是锦曦生病,阿财就不会火急火燎的抄近路出山。 阿财不出事,文鼎就不会不管不顾的星夜赶来山里帮忙,也就不会被瘴气所侵。 所以,文鼎吃的这顿苦头,失的血,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平凡到没一点特色的乡下丫头!她是罪魁祸首! “就算把你的血给抽干了,也是活该,要不是为了帮你找阿财,他就不会吃这份罪!”文卿狠狠将心里所想脱口而出,才不去管听的人心里做何感想。 “少废话,赶紧的。”锦曦冷眼扫了唧唧歪歪的文卿一眼,不耐烦的低喝道。 文卿怔了下,她还有理由低喝他?他磨牙瞪着锦曦,这个乡下丫头! 锦曦别开眼,看向跟自己躺在一排的文鼎的侧脸,他的脸色此时是一片惨淡的白色。 文卿说的不算错,文大哥,这件事寻根究源,都是我连累了你…… 文大哥,对不起,曦儿心里……很难过! 第三百九十九章 破茧成蝶 林儿一直见文卿在对除了师父外的其他人呼来喝去,却被锦曦姑娘给喝了,在一旁抿嘴偷笑。 陈医正轻咳了声,“卿大夫,差不多了,有什么误会回头待文鼎兄弟醒了再从长计议吧。”他提醒。 文卿赶紧打住愤怒的情绪,做正经事要紧!他拿着皮管和针走向锦曦,在她身旁蹲了身来。 动作粗鲁的一把抓过锦曦的手背,狠狠拍了几下,锦曦愤怒的扭过脸来,看着文卿,这厮明显是公报私仇! “瞪什么瞪?一个乡下丫头竟然也长得细皮嫩肉的,我使劲儿拍打几下,等会我找不到你血脉了可不成!” 文卿邪笑着道。 文卿拍的是锦曦的手背,却是用棉絮沾着酒精在锦曦的手臂处擦着,沁凉沁凉的。 这厮明显是公报私仇!锦曦压下心中的怒气,算了,这种时候不宜跟他计较,回头再慢慢算这笔账。 擦拭完了,文卿拿出一根明晃晃的针来,在锦曦的手臂上比划着。 “咦?”锦曦略惊讶了下。 “还是怕了?”文卿眉角挑了下。 “没,你插针吧。”锦曦道,转过脸去,不去看。 这针粗大的,哪里是输液的那种针,根本就是破腹产手术,用来插镇痛泵的那种粗口大针。 可想而知,被那种大针插进手臂的感觉,有多么的不适。锦曦闭上眼,没有再看。 文卿调试好了,有猩红的血液从锦曦的手臂里淌出,顺着皮管子缓缓流到那边文鼎的身上。 文卿看了眼锦曦紧闭着的眼,哼笑了声,起身往文鼎那边去了。 “情况如何?”他在问陈医正。 “一切尚在掌控中。”陈医正道。 …… 这边,阿贵过来蹲在锦曦的身侧照应着。 “小姐,已经插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阿贵轻声道。 锦曦没有依言睁眼,而是用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摆了下,示意他现在别跟她说话。 “小姐,你怎么了?要是哪里不适,就要赶紧说。”阿贵道。 锦曦嗯了声,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眉头蹙在一块。 该怎么跟阿贵说呢,她这人不晕别人的血,只晕自己的,只能把眼睛紧紧闭着才能稍稍好一点。 “小姐,那你闭目养会神吧,等会子妥当了,我叫你。”阿贵道,锦曦点点头。 时间似乎又缓慢了下来,一点一滴的淌过,虽然知道只是过去了片刻,但是,当手臂处再次传来一阵刺痛,锦曦猛地睁眼,刚好瞧见文卿弯身将那根粗大的针头从她的手臂里取出来。 针孔的下面还带着血…… 锦曦一直在努力的坚持,但在看到那粘稠猩红的血滴时,她的心脏突然就像被一双大手给紧紧揪住,后背一阵闷热,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喂,乡下丫头,你感觉哪里不适?”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阿贵,文卿,陈医正,都簇了过来,锦曦分明起初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然后,那些声音突然就变得飘渺起来,而眼前原本灯火通明的一切,突然就涌上朵朵墨绿色的云朵,意识在瞬间散去…… 锦曦只记得自己走进孙玉宝屋子的时候,外面日头尚未落山。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帐子挽起半面,床前的桌子上,烛火爆破着烛花。 孙氏坐在桌子边,手支着下颚,头如鸡啄米似的在那打瞌睡。 锦曦这边的轻微响动,让孙氏如寒蝉从惊咋中醒来。 “曦儿,曦儿,你咋样?哪里不舒坦?”她迭声唤着,慌忙起身奔到床边。 锦曦听见她略有沙哑的嗓音,看见她红肿的眼。 “娘,我睡了一会儿,已经没事了,你莫担心。”锦曦微微一笑,安抚道。 “当真没事?你可不能有啥都瞒着娘不说啊!先前看见你被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你嘎婆差点被你吓死啊!”孙氏红着眼眶数落道。 锦曦不用想,也能猜得出当时那样的场面。不止是嘎婆,爹娘他们铁定也是吓得够呛。 “爹,我没事,只是有点晕血罢了。”锦曦捏住孙氏的手,轻声道,问了孙氏时辰,这才惊觉已到了凌晨。 嘎婆和锦柔她们上半夜一直都在锦曦这屋里守着,后来老三老四犯困,这才带着他们回屋睡下了。 “文大哥他怎么样了?”锦曦随即又问,在孙氏的帮助下,顺势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并随手将袄子穿在上身。 她和孙六福失了多少血,文鼎就必定比他们二人失去的血还要多。 “我自打你出来后,就一直守在你这,不太晓得那边的情况。”孙氏道。 锦曦微微蹙眉,随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地,被孙氏一把按住。 “你起来做啥?”孙氏问。 “我去看看文大哥。”锦曦道。 “你自己这副样子,怎么去?快些躺下,娘去给你打听!”孙氏急道,将锦曦的腿又抱回了床上,扯过被子盖住。 “乖乖坐着,不许乱跑,娘一会儿就回来,啊!”孙氏道,正要往外走,屋门开了,梁愈忠匆匆进来。 “听到这屋有响动,想是曦儿醒了。曦儿娘,你这急吼吼是要去哪里?”梁愈忠跟孙氏迎面相遇,问道。 “你来得正好,文兄弟咋样了?你闺女刚一睁开眼皮,就要过去看他,我不准,正要去文兄弟那屋瞧瞧呢!”孙氏问,跟着梁愈忠转身回到床前。 锦曦坐在那里,朝俯身过来嘘寒问暖的梁愈忠报以一笑,让他放心。 梁愈忠这才放下心来,这才接孙氏的话,对孙氏和锦曦娘俩道:“都甭去瞧了,文卿大夫有交代,那屋子消过了毒,今夜谁都不能进去,除了他自个和陈大人林儿几个。” “那他现在啥情况,文卿大夫也没说吗?”锦曦问。 “什么都没多说,哎,许是觉着说了咱们也听不懂吧,咱别多想了,文卿大夫和陈大人的医术,那是没得挑的!”梁愈忠随即又补充道,因为他见闺女的眉头缓缓皱在一起。 锦曦点点头,这倒也是。经过年前那段时日在锦曦家的相处,文卿大夫对文鼎,那是死心塌地的好,大家有目共睹。有他在,文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锦曦暗想,眉头也随即舒展开。 孙氏和梁愈忠对视了一眼,两口子这才稍稍松开一口气。 “曦儿爹,你在这里陪会她,灶下还炖着猪肝汤,我去舀来让她喝了,失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回来。”孙氏道。 “娘,猪肝汤能不能留到明日再喝?这大晚上的,我不太想碰荤腥东西。”锦曦略苦着脸跟孙氏央求。 孙氏迟疑了下,晓得闺女的胃口素来清淡,便道:“炉子上煨着红枣糯米饭,我给你盛一碗来。” “这个好。”锦曦笑道,孙氏见闺女还能笑,也很放心,转身快步出了屋子。很快便折了回来,手里多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饭。 一碗饭下肚,力气似乎就上来了一些,头也没有先前那样的晕乎乎。 “你折腾了一日,文兄弟那边有文卿大夫他们守着,曦儿也醒了,你这下该安心回屋去睡会了吧?” 孙氏把洗漱的水端给锦曦,在那催促梁愈忠。 梁愈忠嘿嘿一笑,道:“好,那我回去躺会,今夜你就留在这边陪着闺女,有啥情况随时过去吱一声,我不脱外衣……” “睡觉哪能不脱外衣,回头起来不就惊着了吗?赶紧去踏实睡一觉!”孙氏道。 梁愈忠嗯了声,转头朝这边正坐在床边仰头咕噜咕噜漱口的锦曦笑着打了声招呼,“闺女,听你母亲的话啊!” 锦曦抬手朝他扬了扬,目送他大步出了屋子。 简单的洗漱过后,孙氏也烫了脚上了床,和锦曦躺在一块。虽然才刚刚醒来,还吃了一碗红枣饭,但是失过血的身体格外的虚弱。脸刚一挨着枕头,眼睛就闭上上。孙氏也是折腾了一日,但还是强撑着睁眼盯着锦曦,唯恐她再出点什么岔子。 这一夜闺女睡得极其的不好,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好像在做着什么风复杂很累的梦似的。 孙氏不敢合眼,半撑着身子在那一眨不眨的看着,听着闺女口中时而发出一些含混模糊的声音,心疼不已,却又没法帮替。 不知过去了多久,睡梦中的闺女突然情绪波动大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呓语不断。 孙氏侧耳听着,听不清楚半句。突然,闺女好像在梦中经历了什么恐慌的事情,突然双手推开被子在空中乱抓起来。 “别走……别走……”她口里喊出的声音,终于能被孙氏听懂两字了。 孙氏一边握住锦曦的手,塞回被子里,一边轻声哄着。 “曦儿,娘在,娘不走,不走啊……” 睡梦中的闺女,好像能听懂孙氏的话,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是,孙氏的手却被锦曦双手紧紧抓着,很牢固很牢固。 孙氏叹了口气,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一下下,轻轻抚摸过锦曦冰凉的额头,如此反复,直至东方破晓。 当屋门被人从外面拍得震天,就差用脚踹的时候,孙氏和锦曦几乎同时惊醒坐起。 “梁锦曦,你睡醒了没?醒了就吱一声!”文卿焦躁的声音隔着屋门响起。 当文卿的声音突然在屋门口响起的时候,锦曦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孙氏让她别慌,但她穿衣的手却忍不住有点发抖。 不会是文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吧?昨夜那个梦境,突然跃入她的脑海。她穿衣的手发抖,右衽下的那颗死角纽扣又扣不上。 孙氏麻利的穿好衣裳下床去开门,屋门外,文卿的声音已经将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都给惊动了。锦曦一边焦急的跟扣子做奋斗,一边竖起耳朵听孙氏拉开屋门,屋门口的对话随即传来。 “……啥?文兄弟手术后还没醒?” “……半夜醒了,喝了几口水……后半夜发起了高热……” “……会不会烧坏脑子啊?” “……术后高热也是常有的事,等熬过了这段高热期就好了……” “……用药了吧?” “……那还能问嘛,我是大夫,我最清楚!” “……那文卿大夫你过来喊曦儿做啥?” “……” “文卿大夫,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一道女音突然插了进来。 对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便嘎然而止,因为锦曦已经披散着一头秀发站在他们的面前。 脸上自然是一片憔悴的素颜,上身是一件嫩绿色的袄子,下面是一件明灰色起白色连枝花的百褶裙,纤腰简单的束着一根同色丝带,没有打俏生生的蝴蝶结。 大家的视线齐齐落在锦曦的脚上,不禁诧然,孙氏赶紧弯下身去拨弄锦曦的脚。 锦曦随即低头一看,脸颊微微一红,扶起孙氏,一边退回到屋门后面,将穿反了的左右脚的鞋子给调换了过来。 “你过去陪陪他吧!”文卿看了一眼锦曦,神情有些纠结,但还是皱眉道。 锦曦愣了下,身旁的孙氏他们也都愣了下,大家都很诧异,不晓得文卿突然让锦曦去陪文鼎是出自哪方面的考虑,也不待文卿做出解释,锦曦道了一声‘好。’抬脚就朝文鼎所在的那屋子而去。 屋子里显然是打扫清理过了,很干净,再没有血腥味,只有酒精的气味和药的气味混杂在一块,弥漫出一股奇异的药香味。 陈医正和林儿还有阿贵都守在文鼎的床前,瞧见锦曦进来,三人都不约而同的起身。料想文卿应该是跟锦曦交待过了,陈医正三人也不多言,一个个盯着黑眼圈跟锦曦点点头,便出了屋子。 陈医正临走前,指了床前靠背椅子边上那把小凳子上隔着的碗,交代锦曦道:“因为他发热未退,那碗里面的清水,每隔片刻就用里面的小刷子沾一些,在他唇边润一润。” 锦曦看了眼那小凳子上的碗,点了下头,牢记住了。 屋子里点着灯笼,生着炭火盆子,很温暖。 文鼎静静的躺在那里,眉眼静静闭着,脸上泛出异样的红色。 锦曦快步走到床边,在那把凳子上坐了下面,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脸上,然后,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进来到底该干啥?又能干啥?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陪着他就成了。”身后传来文卿的声音。 锦曦没有转头,因为文卿已经走到了床前,屋子里剩下三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还有一个则躺着。 三个人的屋子里,却没有谁发出声音。 文卿轻吁出一口气,俯身在文鼎的额头探了下,不晓得嘀咕了句什么话,锦曦没听清,也没心思问,许是他的牢骚吧!这一趟,她也是亲身领教了文卿的暴躁脾气! 锦曦也伸手,在文鼎的额头上摸了一下,触手很是炙热。 “烫到了吧?哼,这个温度还是用过了药,才刚刚压了些下去。你可晓得昨夜后半夜,他的额头有多么的滚烫炙热?”文卿眼睛在文鼎的身上停驻,这话,自然是跟锦曦说的。 “这样长时间的发热,会不会烧伤机体?”锦曦问道,眼睛也没有斜文卿。 “烧伤机体?你还会扯几句这个?说具体些听听。”文卿道,话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轻视。 “通常长时间高热,容易烧坏脑子,引起肺部感染。这些,你作为大夫,应该清楚的,何必要拿来考我?无聊!”锦曦淡淡道,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文卿愣了下,终于将目光诧异的落在锦曦身上,审视着她。 “一个乡下丫头,还能说几句这些,我倒是小看了你!”他道。 随即颇为自信的笑了下,道:“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纵然有,那也是有惊无险,尽在我掌控之中。发点高热又算什么,无非是多吃点苦头罢了!” 锦曦扯了扯嘴角,没再搭理他,抬手将文鼎滑到胸前的被子,轻轻往上提了下。然后,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僵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睡的文鼎。 又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或坐或站了好一会儿,锦曦的目光再不曾移开过,一直落在文鼎的脸上。 算起来,这回,是她认识他这三年多来,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如今认真,如今专注细致的看他的眉眼和五官。 不得不说,三年前山中初遇时,那个清冷的少年,当真已经蜕变成了峻冷的年轻男子。 他的眉毛浓密有型,正常状态下是斜飞入鬓,但是这会子却是微微皱着。 他的眼角弧线优美,睡着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鼻梁笔直,唇瓣性感,脸部的轮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样的无可挑剔。 典型的帅哥,走在外面,最容易一眼就俘获万千少女芳心的那种。 锦曦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用手指摩挲着这样一张完美无匹的脸庞,闭着眼睛勾勒一下老天爷如此独宠的俊脸的五官线条…… “看呆了吧?瞧你那啥样,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赶紧擦擦吧!”文卿的嘲讽声突然响起,打断了锦曦的心绪。 她扭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这个,长得比女人还要白净妖娆的男人,嘴角扯出一丝嗤笑,又转过脸去。 “诶,乡下丫头,问你件事。”文卿咳了一声,突然道。 锦曦没搭理他,但这并不影响文卿的行为,想问自然就要问。 “你是不是欠了他很多很多的银子?”他问道,指了下躺着的文鼎。 啥? 锦曦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文卿,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怎么这么问?”锦曦不解。 文卿突然挠了挠头,焦躁的毛病又犯了,在床前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停下来,皱眉道:“你要是不欠他很多很多的钱,为何他先前发热说胡话,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呢?” 什么? 锦曦心里咯噔一下,文卿说什么?是她的幻听,还是文卿的幻听呢? 文大哥发烧说胡话的时候,在叫她的名字? 虽然惊愕诧异,但是,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还有一种甜甜的滋味…… “我正问你话呢,你那是什么态度?”文卿没好气的低吼了一声,锦曦回过神来。 “嗯……或许吧,我是欠了他很多很多……”锦曦斟酌了下,喃喃道。 欠他的,何止是钱?还有还不起的情。 “什么叫或许?欠了就是欠了,没欠就是没欠,听不懂人话!”文鼎道,显然对锦曦的这个答案不尽满意。 “是你不会说人话。”锦曦扭头纠正他。 “什么意思?你骂我?”文卿眼睛瞪起来。 锦曦摇头,道:“你跟在文大哥身边应该时候也不浅吧?文大哥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银子在他眼中算得了什么?” 文卿恼怒的瞪着锦曦好一会儿,锦曦坦然一笑,转过脸去开始给文鼎沾水润湿嘴唇。 少女一头秀发披散在纤瘦的身后,素手执碗和刷子,宽大的袖口落下来,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手腕。 她用羽毛制成的刷子沾着水,动作轻柔的在文鼎略有干裂的唇瓣上,轻轻点过,是那么的专注而认真。 文卿看到这样的画面,脑子里突然蹦出温馨和登对这两个词儿来。 他赶紧甩头挥开这个荒谬的念头,只觉得没法子再留在这间屋子里,越看他们俩,眼睛就越发的觉得咯的慌,他挠了挠头,转身大踏步的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锦曦和文鼎二人,锦曦安静的坐在床边,守着昏睡中的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做支离破碎的梦,眉头时而皱紧时而稍稍舒展。动过手术后,他的双腿是绑在床上的,不能动弹,但是他的神识明显焦灼起来,手也不安分起来。 锦曦担心他的手乱动会碰到腿,赶紧去抓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挥开了。锦曦再去抓,再次被他挥开。 锦曦愣住了,他似乎很不喜欢被人触碰他的手,即使是在这样意识不清的状态下。 “曦儿,曦儿……”他头微微摇晃着,眉心拧在一块,干裂的唇边溢出她的名字,清晰明了。 “别走,别走,别不要我……”他喃喃着,只反复这几句。 锦曦愣在床前,从文卿口中转达,跟自己亲耳听到,这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锦曦的脑子里闪过短暂的空白,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却从身体里面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里,破蛹而出……RS 最快更新,请。 第四百章 梁愈林留给杨氏的念想 一轮红日冉冉升上东墙,位于长桥镇某条巷子里的一座两进院子里,小厮仆妇奔走热闹。 梁愈林一身簇新的青黄色圆领长袍,头上戴着簇新的四平帽子,背着手昂首挺胸的从内院出来。 杨氏同样一身精心的打扮,跟在梁愈林身后半步处,伴着他一边往外走,薄薄的嘴角里一边呱唧呱唧着叮嘱些事情。 “哎呀,我的夫人,从昨儿夜里歇下至今,你这些话都来来回回的嚼了不下百八十遍,你没说腻歪,为夫的耳朵却要起茧子了!” 梁愈林不耐烦的扬手道,手才刚刚抬起,耳朵就被杨氏给揪住。 “老狗崽子,这才刚刚出门去当差呢,就跟我这拿乔上了?啊呸!” 近在咫尺处的杨氏的脸上,堆了厚厚一层粉,白得有些渗人。眼睛和鼻梁俩侧的死角里没抹开,一块块凝结在一起。 尤其是跟她的脖颈和耳朵的颜色一比较,越发呈现的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老狗崽子,还是那句话,你这趟去枫林镇的杨记布庄做二掌柜,那是我娘家兄长看在我和兰儿的情分上,才给你脸面,你别真当自己一回事!” 杨氏个头比梁愈林还要高出一点点,一手揪住他的耳朵,另一手戳着他的鼻子,马脸垮下来警告道。 杨氏的口臭,让梁愈林痛苦的闭了下眼,但很快他就嘻皮笑脸起来。 “夫人这话真是见外,我是那不晓得知恩图报的人吗?夫人和闺女的功劳,我都搁在这记着呢!”梁愈林说罢,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左胸口。 杨氏瞟了眼他的左胸口,嗤笑了下,道:“你那胸口,保不准腾空了给外面那些花姑娘小狐狸精了,哪里还有我们母女的地儿,啊呸!” “夫人这话又见外了,我哪里是那样的人?”梁愈林大呼冤枉。 前面,一个仆跑来回话。 “夫人,老爷的行禳都给装好了,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梁愈林趁机拍开杨氏的手,站到一旁的海棠树后面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双手重新背在身后。 “成,你去跟小顺子他们打声招呼,老爷这就过去!你们,顺便再把那些东西清点一下,省得回头落了还得再送,麻烦死人了!”杨氏交代道,那仆妇一溜烟就跑了。 杨氏交代完,转身瞧见海棠树后面梁愈林正在那对身上的新袍子,又扯又抚。杨氏打量着自家男人这副光鲜的样子,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 她前后环顾了下,确定院子里的几个仆妇和小厮都在前院马车那里,这后院就他们两口子,杨氏绕到海棠树后面,转到梁愈林身后。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这通身的气派,真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头一回!虽然是仰仗着娘舅那边的照拂,但也得他自个是那块料才成啊! 梁愈林正沉浸在自己的臭美里,冷不防一只长手从后面伸过来,撩起他的长袍就塞到了里面,隔着两层裤子一把就捏住了他下面的那两颗玩意儿。 梁愈林身子一僵,差点就叫出了声,捏住他那玩意儿的手指还在缓缓用力。 “我的夫人,青天白日的,你这是抽的什么疯儿?”梁愈林夹紧双腿,僵硬的转动脖子,低喝身后已经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的那张白哈哈的马脸妇人。 “咋了?我捏我男人的蛋儿都不成?以前在金鸡山村那会子,你不是最稀罕我捏你蛋儿的嘛?”杨氏在他后面咬耳朵道,还学着从仆妇们那里听来的荤段子,也对梁愈林的脸吹了口气,想给他呵气如兰的感觉,让他去了枫林镇,也惦记着她。 “别闹了,下人看了笑话,老夫老妻的,还整这些名堂也不嫌燥!”梁愈林下面被她紧紧捏住移不开步子,上面还要忍受杨氏的口臭。 他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仆妇和小厮们过来传话的脚步声,好解救他于水火,可是,几个下人全被杨氏打发去了前院。 杨氏的手还在骚扰他的下面,已经不满足于捏那球了,改为捉住了那长东西,隔着两层中裤在那上下乱撸。 梁愈林痛苦得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海棠树上。 “兰儿爹……”杨氏突然软声叫了他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些浓浓的惜别之情,梁愈林一愣,暂停止了反抗和挣扎。 “兰儿爹,自打我嫁给你这十几年里,咱俩可是从未分开过。你这趟去枫林镇,身边就带着小顺子和小林子两个,我真是不放心。偏生你又不让我去,都不晓得你打得什么心思?难不成你腻歪了我,嫌弃我年老色衰了?” 杨氏伏在梁愈林的肩上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些委屈。梁愈林身子渐渐软下来,扭头看着肩上的这张确实年老色衰的脸,暗暗叹口气。 这个女人固然长得不好看,又刁钻自私,也不识趣,还上不得台面。但是,这个女人对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掏心挖肺的那个。 就是他亲爹亲娘都不及的。 “傻婆娘,我梁老二不是那样的人,别说这趟是去做二掌柜,帮娘舅哥打理生意,就是我将来飞黄腾达了,你也还是我的发妻!”梁愈林竖起两指郑重道。 “不让你去枫林镇,是心疼你人生地不熟,先等我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就立马回来接你!” “嗯,我等你!” “那就好。呃,那你现在能把手拿出来不?那玩意儿硬起来了,涨得怪难受的!” “不嘛,人家还没摸够!软塌塌的有啥意思?我就爱摸这硬邦邦的!” 梁愈林的脸上再次露出苦水样。 “那玩意儿老是撸着,一会儿起一会落的,也经不住折腾,等到用的时候,就不灵光了!你想想昨儿夜的事?”梁愈林谆谆诱导道。 “昨儿夜?”杨氏皱眉回想,昨儿夜? 昨儿夜里,梁锦兰和杨峰带着外孙壮壮过来一块吃夜饭,给梁愈林送行。照在往常,杨氏必定要留下梁锦兰和壮壮,好好说会话亲近亲近。 但是她惦念梁愈林这趟去枫林镇,少说一两个月是不能在一起的,饭后稍坐了片刻,便找了借口打发了梁锦兰小三口回去了。 这边,杨氏赶紧洗漱上床,还特意让仆妇在铺床的时候,往床里面的帐子上,挂了一只增添情趣的香囊。 没一会儿,梁愈林打着酒嗝儿歪歪斜斜的来了,一头倒在床上,就打起了呼噜。任凭杨氏怎么推他打他,都醒不来。 杨氏憋着一身的火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梁愈林酒劲儿过去些,她再缠住他撩拨。 可是,梁愈林往常那一撩拨就很有反应的东西,昨儿夜就像没了知觉似的。 好不容易给弄得站了起来,但还没等到梁愈林塞进去,被子一抖动冷风钻进被窝,梁愈林打了个抖,下面就偃旗息鼓了。 “昨儿夜折腾了一宿,人家啥痛快滋味没落着,心里空落落的。你这一走指不定啥时候回来,就不兴人家多摸你几下?没良心!” 杨氏幽怨的绕到梁愈林身前,嘟囔道,手还是插在里面舍不得出来。 梁玉林想起昨夜的事情,暗暗心虚,这个妇人哪里是心里空落落?分明就是没得到满足,身体空落落。 梁愈林伸手在杨氏的脸上捏了一把,道:“昨夜女儿女婿过来,我这一高兴就多喝了几盅冷酒,哎呀,这做了嘎公的人,不服老不行啊,委屈你了!” 杨氏原本还想敲打梁愈林几句,让他去了枫林镇不能跟别的女人鬼混,但听到梁愈林语气落寞的感叹着,杨氏的话顿住了,相反,心里还有点因为这个而暗暗庆幸。 这样他就不会做那些坏事吧?心有余力不足,怎么做? 杨氏正打着小算盘的当下,手被梁愈林捉住,直接塞到了他的里裤里面。 那边,突然不合时宜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杨氏哎呀一声低呼将手拔了出来并背到身后,白哈哈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子屁股。 折回来的还是先前的那个仆妇,是过来回话的,说是东西已经再次清点核对完毕,确认无误。 梁愈林一挥手,吩咐准备出发,抬步前,他转身凑近杨氏,嘿嘿笑了下,瞟了眼杨氏背在身后的手,低声道:“那个念想,是我留给你的,稀罕吧?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瞧瞧,嗅嗅……” “恶心不死你……”杨氏笑着啐了他一口。 梁愈林避开头,哈哈一笑,道:“等为夫我这趟去枫林镇,调理好了身体,下回家来再好好疼你,把前面欠下的,一并给疼回来!” “滚蛋吧你,谁稀罕!”杨氏用力捶了一下梁愈林,细细长长的眼睛里,却浮起向往和期待。 梁愈林就在杨氏这样的期待和留恋的目光中,上了停靠在院子门口的马车,然后,马车启动,载着梁愈林意气风发的去了枫林镇…… 后面,直到马车驶出了长长的巷子,拐了个弯儿上了正大街,杨氏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擦拭着眼角,一步三回头的回了院子。 刚回到后院的厢房,杨氏便打发走了两个仆妇,打开一直攥着的另一只手,出神的盯着掌心里蜷缩的几根粗黑的毛发,脸上浮起一抹荡漾红…… 而作为这几根毛的主人,马车刚刚穿过正大街,沿着枫林镇的方向而去。 此时,在出镇子口通往枫林镇方向的路口,有一家接待来往路人的茶馆和早点小吃铺子,铺子很简陋,三间土砖屋子,上面搭着厚厚的毡草。 铺子往前面大路上延伸出一片,拉了一块篷布,几只炉子和包子馒头的蒸笼就架在上面,汩汩直冒热气。 因为还处在正月,尚未过完元宵,今日这小铺子里面的人不多。虽然不出十人,但是这十人的目光,无疑都不在面前的热茶和包子上,而是定在铺子门口的篷布下,肩上挎着一只包袱卷的少妇身上。 那少妇人,长得唇红齿白,乌发堆成妇人髻,上面插着简单的珠花。脸上略施薄粉。 穿着红底碎花的襦裙襦袄,腰细,屁股大,胸脯更是饱满的,让人很是担心那里面的一对东西会不会把衣裳给撑破? 这家小铺子档次不高,在这家小吃铺子吃东西喝茶的人,大都是些贩夫走卒,做工的匠人或者出门的小商人。 自打除夕夜后,杨氏便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件事情,让杨氏隐隐的不安,但又不能外道,都只是闷在心里。 从跟梁愈林成亲至今,两口子虽说吵闹打架那是常有的事,但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话一点不假! 梁愈林虽说长得精瘦,跟只猴子似的,身上也没梁愈忠梁愈洲那样的腱子肉,可梁愈林夜里熄了灯火钻了被窝,真功夫不是吹的。 从前,刚成亲那头两年,他几乎是夜夜都要,后来生了梁礼柏,他说顾念她难产下面受了伤,要的就少了些。隔三差五的,才跟她那弄一回。 待到兰儿出阁生了外孙,梁愈林和杨氏去了县城梁锦兰那宅子小住了一段时日后,梁愈林就说了,都是做了嘎公嘎婆的人,要开始注重养生,便十天半月才碰她一回。 待到去年兰丫头回娘家来小住,又赶上谭氏过世,最后还跟老梁家断裂了关系,梁愈林情绪大起大落下,便再没碰过她。 除夕夜的时候,杨氏以为梁愈林会碰他,没想到他竟然喝醉了。还是仆妇徐氏匆匆过来报信,说老爷醉倒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 …… 男人们聚在一块,不管你来自哪里,又是什么身份背景,谈论女人这个话题,是亘古不变的且随时通用的。 尤其是当这些男人的视线里,就有一个女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搔首弄姿,那么,这群男人们不议论几声,就更说不过去了。 “那是谁家的小娘皮?那小腰细的,指甲都能掐得断!我家婆娘那水桶腰,跟这真是没法子比!”一个拿着木工工具的男人一边吃一边望着外面的妇人,啧啧赞道。 “胸前那对包子真够惹火,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肉包子呢,要是能埋在那上面咬上一口,嘿嘿,让我少活两年也值了!”另一个正吃肉包子的年轻小伙子也随即接道。RS 最快更新,请。 第四百零一章 梁锦兰借刀杀人 行商话音才落,就听到外面大路上传来马蹄和车轮子的声响,而那个一直站在那里对他们这边搔首弄姿的妇人,早已收回了目光,忙着在那抚裙子拢头发,含情脉脉的目迎着渐渐近来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外面停下来,妇人花枝乱颤的奔到前面那辆马车前。这边铺子里面的人都伸长了脖颈,想要看看是哪个男的有这样的艳福。 但是,车厢里面的人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只是把车厢帘子打起一些,从里面伸出一只男人的手臂。那妇人拽住那手臂,扭着细腰肥臀吱溜一声就上了马车,然后马车缓缓启动,不一会儿就驶上了大路,杨尘而去。 “神秘叨叨的,还不肯露脸,十有**是见不得光的!”铺子里面顿时无所顾忌的议论开了。 “指不定是家有母虎,在外面养的外室!”那个小商人打扮的人再次摇头晃脑道。 “你们先前只盯着那妇人的身上瞧,没瞧见那两辆马车的标志么?”小商人斜眼再道。 “你晓得是哪家的?快说道说道。”边上的人来了兴趣,催赶着问道。 “那是镇上杨记布庄的马车,我以前跟杨记布庄打过交道,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小商人道,“再看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应是通往枫林镇,这杨氏布庄在枫林镇,是有分铺的!” 这下,小铺子里面喝茶吃早点的男人们都恍然大悟了。 杨记布庄长桥镇的人都晓得,不止临近的镇上有分铺,还把铺子给开到县城的南北两条正街去了。 “杨记布庄的杨掌柜,是行内出了名的铁公鸡,那是一毛不拔啊!” 小商人带着几丝气恼道,想起自己以前从下面的农户手里,收来十多斤蚕丝,去杨记布庄兜售。就是看在杨记布庄是长桥镇规模最大的布庄,料想诚信个方面定然也不会故意苛刻他这个小行商。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手段阴险的,小商人被狠狠坑了一把还吃了哑巴亏。 “从前倒还罢了,埋头赚钱的生意人。无奸不商。自从去年他儿子中了秀才。他也便不低调了。” “听那些行内人说,他婆娘如今也不跟镇上呆了,往县城里去的频繁。指不定是在走夫人路线,去巴结上面有权有势的人去了呢!” “人家有钱,如今缺着权,秋后就要秋闱考试了吧?人家那是想要让以财力去给他儿子开路呢!”边上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哎呀,管他们呢,你们话题都跑偏了。咱还是说说那个大胸脯妇人吧。你们大伙说说看,她是不是杨记布庄的掌柜在外面养的外室?” “都是杨记布庄的专用马车,又是往枫林镇方向去,铁定是杨掌柜去枫林镇那边分铺视查。” “那妇人恐怕不是外室。只怕是相好的见不得光!听说杨掌柜对内,那是绝对的惧内啊……” “妈的,这世道太不公平了。咱这些人家境不好,一辈子守着一个水桶腰的女人过日子。他们那些有钱人,一个人占那么多,弄得过来吗?” “少愤慨了。这世道就这样,好田都让野猪给拱了……” 动荡不休的车厢里,徐氏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我的心肝儿尖,这是怎么了?凉着了?还是谁在念叨你?先前我看那铺子里面吃茶的几个男人,那眼睛都搁心肝儿你身上打转呢!”梁愈林嘻皮笑脸搂住正拿帕子擦拭鼻子的徐氏。打趣道。 徐氏斜着眼嗔了眼梁愈林,道:“好个没良心的,人家大冷天的站在路口等你等得脖颈都酸了,还不说一句好话!” “嘿嘿,我又没怪你啥,那些男人看你,我高兴的很呢。这说明我的心肝儿是尤物,给我长脸面呢!” “少说风凉话,指不定是你那马脸老婆在背后咒我呢!”徐氏手指戳了一下梁愈林的脑门,娇声道。 自打除夕夜她和梁愈林滚了床单后,翌日正月初一徐氏过来伺候杨氏和梁愈林用早饭,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梁愈林赶在杨氏发怒前暴起,喊小厮进来直接将徐氏给撵出了宅子。 “这几日住在客栈,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怕你那马脸老婆撞见,我都躲着不敢出去上街买胭脂,你又躲着不来见我,可憋死我了!”徐氏揉着削肩膀,娇声抱怨。 梁愈林嘿嘿笑着伸手搂住徐氏的水蛇腰,在她脸上啃了一口,道:“我这不稍稍避嫌一下嘛,晓得你憋了,我这不不等元宵,就急吼吼去枫林镇,还不就是为了早些接到你,乖,别气恼了,等到了枫林镇,我把你安顿下来,咱两快活日子在后面呢。” “哼,这还差不多,没亏着我这几日憋得慌!”徐氏咯咯笑起来,斜了梁愈林一眼,目光泛起水光。 梁愈林被怀中这妇人带水的目光瞟得半边身子俱酥,哆嗦着道:“憋得可不止你一个,除夕夜尝过了心肝儿你的滋味,这几日我是想的发慌,憋得快要涨死了!” “鬼才信呢,你老婆那不是女人?还能让你给憋死了?” “那是从前,如今有了心肝儿你,我老婆那在我眼里就是女人了。心肝儿要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梁愈林不待说完,就已经拽着徐氏软软细嫩的手,直接塞进了他的袍子底下…… 杨氏一串清脆响亮的喷嚏打出来,吓得怀里正专心致志摆弄拨浪鼓的壮壮,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 坐在对面正剥瓜子的梁锦兰柳叶眉一蹙,赶忙儿起身将壮壮从杨氏的腿上抱了回来,坐到杨氏对面,掏出自己的手帕在壮壮的脑袋上来回擦着。 “娘,你也真是的,喷嚏都打到我儿子头上了,这多脏呀!”梁锦兰一边擦还一边气恼的数落对面的杨氏,两人身后的仆妇和丫鬟都垂着头不敢做声。 杨氏响亮的摁完鼻涕,没好气的横了眼梁锦兰。数落道:“死丫头嚷嚷个啥?你娘我这还没到七老八十岁呢,哪里就那样埋汰了你儿子?再说,我那不是把脸偏过去了么?” “娘,你下回摁鼻涕,能不能让这些仆妇们拿来痰盂?我给你的帕子。都是布庄里大气上档次的料子做的。你说你就那样用来摁鼻涕,糟蹋了好东西不说,还恶心人!” “还有你啐口水。如今咱住在镇上的宅子里,这地面铺着的地砖,跟金鸡山村那坑坑洼洼的土巴地儿也不同,你那口水也别随地乱啐,弄得我们都没地儿下脚!我爹要是瞧见你这样,啥胃口都没了!” 杨氏瞪起眼睛,扬声道:“屁话,你爹跟我十几年的夫妻,一个被窝里打嗝放屁。咱啥事没见过?” “等到我爹对你嫌弃的时候,你后悔就晚了!” “他敢!” “没有男人不敢的,娘你别掉以轻心!”梁锦兰道。 男人要是心思坏了,对发妻什么做不出?杨峰就是铁的例子! “你爹他是真不敢,还记得那徐氏嘛?仗着自己胸脯大就打了歪心思,最后不还是你爹给做主将她发卖了?卖的钱还一文不落交到我手里。他说白了。是有贼心没贼胆!何况,他能有如今这做二掌柜的差事,还不是咱们母女的功劳?他不敢!” 梁锦兰蹙着眉头,垂眼不吭声。 杨氏只得软了口气,“好了好了。娘错了,你提点的是在理的,这下成了吧?” 说完,又吩咐身后那个仆妇去端痰盂过来,将口水啐在那痰盂里。 梁锦兰的脸色这才缓和,对屋里的仆妇和丫鬟吩咐道:“我要跟夫人说几句体己话,你们带小少爷下去把尿,给他调点蜂蜜岁喝!” 这些人退了出去,厢房里剩下杨氏和梁锦兰母女。 “兰儿,你把她们打发走,是不是你婆家那边有啥消息了?”杨氏身子往前。,压低声问道,眼睛里亮闪闪的。 梁锦兰抿了口茶,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略施薄粉的娇媚脸庞,因为这一丝冷笑,让人寒意顿生。 “事情,有准确眉目了。”梁锦兰粉唇边吐出一句话。 杨氏顿时激动起来,“这么说,你公公,也就是我哥哥,有望继任下一任……下一任啥长来着?” 那个词儿,杨氏不太会说。 “是望海县城商行业会副会长。”梁锦兰纠正道。 “你婆婆,我嫂子,真是有本事。这往县城跑几趟,跟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夫人太太们逛几趟街,抹几回叶子牌,就能给我哥弄个副会长来当当……”杨氏抚掌喜得嘴巴都裂开了。 “哼,”梁锦兰嗤了声,“这点交际的手段,谁不会?要不是我辈分低了去不得,我也准行!无非,就是用把钱往那些人怀里塞呗,用钱去砸,啥事办不成?” “有你婆婆在,自然是她去抛头露面,你做个甩手少奶奶,多好!等到她将来双眼一闭两腿一蹬,那挣下的家业不都到了你手吗?傻丫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梁锦兰冷笑了下,一边嗑瓜子一边鄙夷道:“那倒也是。我做个甩手少奶奶也不错,早晚都是我的。不过,我公公做了商行副会长,那家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这可是我今年开年,最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那家人?哪家人?”杨氏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随口问道。 梁锦兰将嘴里的瓜子壳优雅的吐在一旁的小碟子里,冷笑着道:“还有谁家?自然是锦曦那个臭丫头一家!” 杨氏一拍大腿,这好日子过的,她都差点把老三一家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没错没错,等我哥哥当了副会长,老三家那三间铺子,不就是在我哥的手底下讨生活吗?嘿嘿,到时候,直接让他们关门滚蛋!”杨氏一拍桌子,激动道。 梁锦兰摇头,“等我公公做了本县的商行副会长,曦丫头他们引以为豪的铺子,在我们的眼中,那根本就什么都不值!击垮他们,犹如踩死一只蚂蚁。” 说罢。她妩媚的杏目中闪过一丝阴狠,道:“手中有权,也不是那样滥用职权的,要动脑子!哼,以前我见识窄。好多回都败在曦丫头手里。如今出了小小的金鸡山村。我也长了见识,这损人的事情,何须自己亲力亲为呢?栽赃嫁祸岂不更爽?” 杨氏激动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梁锦兰竖起大拇指,迭声赞道:“兰儿好智谋,娘就盼着有那一日,亲眼瞧着老三一家过打回原形,过得比从前还不如!他们日子越难过,我这日子就越好过!” 母女俩继续说着话,转眼已经快到晌午饭点,杨氏身边的仆妇进来请示夫人和小姐晌午点些什么菜。 杨氏自然是大油大荤的往桌上搬,梁锦兰为了保持皮肤的光滑和恰到好处的身形。选择的是口味清淡的东西。 仆妇又询问了小少爷壮壮的口味。 梁锦兰沉吟了下,斟酌着给儿子点了两样,又追了一道肉末蛋羹,叮嘱道:“肉末蛋羹切记,半颗盐粒子都不能搁!” 仆妇离开后,杨氏诧异的询问起梁锦兰。“怎么回事?那蛋羹里不搁盐粒子怎么吃得进嘴?” 梁锦兰脸上先前的激动和畅快褪去,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额头,露出犯愁的样子。 杨氏瞧见她这样,更加担心了,过去推了她一把。“咋了?你倒是说话呀!” “壮壮患病了,大夫叮嘱别让碰盐!”梁锦兰吸了口气,低声道。 “啥?”杨氏惊愕,急了,“这是啥样的病?还有不让吃盐的?那大夫靠谱不啊?” “是县城易和春的大夫,以前在京城的大医馆做过坐堂大夫。他的诊费,在县城是最高的,能找他瞧病的,都没有寒门小户。你说靠谱不?” “……”杨氏无语了,在那焦虑的转圈子。 “一切,说老说去,都怪锦曦那个臭丫头!”梁锦兰突然磨牙道。 杨氏脚步一顿,这话怎么说?壮壮患病跟算在锦曦身上……锦曦和壮壮统共就没见过三面,更没有抱过,怎么会? “我不想说了,说了你也不清楚!”梁锦兰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一摆手不耐烦道:“总之,这一切,算在锦曦那个小贱人身上,是错不了的。等我公公回头坐上了副会长的宝座,就到了我梁锦兰收债的时候,我要那贱丫头一桩桩的给我还回来!” 文鼎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低声呢喃。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但是,那声音却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传入他的耳中,让他身上冰火交割的痛楚,不知不觉的轻缓了几分。 一双柔软的手,缓缓握住他的手,低柔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他意识混乱着,但是,却再没有去抗拒那双手……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文鼎被干渴驱得醒转。他刚想要开口唤人,突然,声音在喉间打住,他僵硬的扭头看向自己右侧的床沿边。 锦曦跪坐在床前的木踏板上,上半身前倾,趴在床沿边侧着脸睡着了。 她两手枕在脸下,被她双手用力握住的,是他的手。 从文鼎躺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她黑压压从肩背上滑落下来的秀发。几缕细碎的刘海遮在小巧饱满的鼻子上,随着她均匀的呼吸轻轻拂动。 她的额头光洁饱满,眉毛淡而有形,睫毛不长,但很浓密。如蝴蝶的羽翼在轻轻抖动着。 文鼎僵硬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手臂已经被压得没了知觉,但是,他的眼底却溢出一股暖意。 他是如此咫尺的看着她,她的秀发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息间。他一下子就辨别出了,是栀子花的气味,她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 而她的皮肤虽算不得那种剥壳荔枝肉似的晶莹剔透路,但却很是细腻,而是很白皙,不对,这不是白皙,这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之色。 文鼎想到她前几日患病的事情,想必是元气尚未恢复所至的苍白吧?如此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来,在锦曦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两下。 这一动作他自认做的极轻,但是,她却好像惊醒了似的,眉头皱了下。嘴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呓音。 文鼎赶紧收回手去,来不及塞进被子底,只得就地搭在头边的位置,假装未醒。 锦曦睁开眼,晃了晃脑袋驱赶走睡意。记忆的片段衔接上。她有些懊恼起来。 自己怎么能睡着呢?要是文大哥有什么需求,她都不晓得,真是失责! 这样想着。她赶紧松开手,发现文鼎的手背上都被她给压红了,还沾着一点点湿漉漉的东西。 锦曦脸红了,看了眼闭眼依旧昏睡未醒的文鼎,又瞟了眼身后紧闭着的屋门,轻吁了口气。 “还好没人瞧见。”她嘀咕着,一边从袖子底掏出帕子,扶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擦拭着。嘴里自言自语起来。 “文大哥,对不住啊,我不小心拿你手背当了枕头,还不小心把口水沾了一点在你手背上,我以前睡觉,是不流口水的。也不磨牙不打呼噜。我这就给你擦拭干净,再给你好好揉揉,你好好睡觉。” 锦曦说到做到,发挥上一世的体育保健知识,将文鼎的掌心手背。从掌根的地方起,力度得当的推捏揉按。又将他的无根手指,逐个的搓揉抖动。 文鼎静静的躺在那里,细细感受着手指间传来的温润触感,若是锦曦留意,必定能发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锦曦做完了这些,转身用羽毛刷子沾了一点温水,起身弯腰在文鼎的唇边轻轻的,均匀的点拭着。 她做这些需要微微俯身下腰,长长的秀发从双肩两侧滑下,袖口从文鼎的面上轻轻的拂过,栀子花的香味再次萦绕文鼎鼻端。 “这只手怎么搭床头了?肩膀全露在外面,蹭了被子回头得着凉,那可不好。”锦曦自言自语着,再度俯身将床里面文鼎的另一只手抬起,掀开他的被褥将手塞进去。 她把精神放在这个上面,忽略了其他。 文鼎躺在那里,突然,栀子花的幽香中,夹杂着另一种特别的香味袭来。他的脸上突然被温润的衣料给轻轻覆住了,他睁开一条眼睛缝隙,眼前看不到东西,而他的笔挺的鼻子,顶着那衣料的地方,温润柔软,少女特有的芬芳盈满他的鼻尖。 文鼎听到锦曦的自言自语,瞬时意识到自己鼻尖顶到的地方是锦曦的哪个部位了,他的脸顿地火烧火燎起来。 好在锦曦很快就把他的手臂给放了回去,并退了回去,鼻端的香气散去,暂时缓解了他的窘迫,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文大哥的脸,怎么红通通的?难不成又在高热?”锦曦看到文鼎的脸如同一只煮熟的螃蟹,不仅是脸,就连耳后根都蔓延了红色,不禁惊讶了。 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又摸了下自己的作为比较,好像不烧了啊! “文大哥,文大哥?”锦曦试探性的唤了他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似乎是退了热,可这样子实在不对劲儿。为保稳妥,还是得去隔壁屋子把文卿和陈大人他们唤来!锦曦思及此,不再迟疑,当下转身拉开屋门出去了。 窗外的日光渐渐淡去,屋里的火烛越发明亮,洒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的脸上,似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陈医正将手从文鼎的额头上收了回来,又给他把脉,后转身喜形于色的对身后站着的其他人道:“热已然散去,这道难关总算是挺过去了……” 身后站着的其他的人,无非就是文卿,阿贵,林儿,以及锦曦。 文卿他们听到,疲惫憔悴的脸上露出雀跃。锦曦站在床尾的地方,听到这话,脸上也露出一抹欣慰之色。但是还不敢真正把心放下来。 文卿上前两步,在文鼎的床边站定,俯身掀开他的被褥检查了一番他膝盖上的创口,也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双腿,总算是保住了!” 腿保住了?锦曦咬唇,心这才真正落下来。 “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跟其他人说!”阿贵道,拔脚就出了屋子,孙氏和梁愈忠孙玉宝他们,还一直等在屋门口呢。 “高热已经褪去,麻沸散的药效也已过了,怎么还不见醒转呢?”锦曦不解问道。 陈医正抚着胡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药效散去,也该醒转了啊,又或许是伤了元气。身子骨易乏。想必再过些时候便能醒了,不必担忧。” 锦曦微微垂眼,文大哥当真没有醒过吗?那么。先前有人揉她头发,是她做梦的幻觉了? 文卿站在文鼎的床前,垂着眼紧盯着文鼎的眉眼,尔后,他转身对着屋里的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我来看着,想必不出一会儿,他就能醒来了。” 陈医正他们点点头,纷纷出了屋子。文卿看着锦曦。锦曦也看着文卿,“你昨夜守了一夜,还是我来吧,等到夜里再换你。”锦曦道,她看到文卿的眼里的血丝。 文卿扯了扯嘴角,将锦曦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也去吧,从早到晚,恐怕还没顾得上洗漱梳头吧?这样的一身狼狈,你是想他一睁开眼,就被你给吓晕过去吗?” 锦曦翻了个白眼。这个文卿,明明是句没有坏意的话,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不讨喜! 锦曦掉头就走,招呼都没打一声。 文卿扭头看着被带上的屋门,轻哼了一声,正准备揭穿床上的人,哪里想到他扭过头来,便瞧见文鼎已经睁开了眼,还靠在床头的地方稳稳坐着。 文卿吓了一跳,文鼎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这趟,辛苦你了。”他沉声道,坐在那里,目光直直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文卿一愣,他这是在对自己表达感谢吗?所有的担心一齐涌到心口,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床上的人说,但是,文卿只是闷声挤出两个字。 “没事。”他道。 文鼎没再继续说话,只是垂着眼沉默的盯着自己的右手看,嘴角勾起一丝暗悦的浅浅弧度。 文卿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坐在床上的男子,烛火罩在他轮廓峻美的侧脸上,他的表情看起来少了以往的孤寂和清冷,多出几许柔和。 “你怎么老是盯着右手看?那上面有银子还是有朵花?”文卿忍不住问道。 “什么?”文鼎扭头,幽黑的目光落在文卿身上,显然有点走神。 文卿更纳闷了,这恐怕算得上文鼎头一回在跟人说话的时候走神吧?他到底在盯着那只右手想什么? “我是说,你从醒来至今,就没有啥问题想要问问?譬如,你的伤势什么的?” 文鼎目光微沉,淡淡一笑,道:“有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听着暖心窝!文卿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凌哥哥……” “文卿!”文鼎脸上的笑意稍稍冷了一点。 “要我跟你纠正多少遍?叫我文鼎。”他用几乎命令的口吻道。 文卿皱眉,很不甘愿的站在床前,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白皙面庞上,罩着一层乌云,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文鼎也不说话,收回目光,看着那只被她揉搓过的手,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突然,文卿的声音再度打断了屋里的静默。 “为什么?”文卿问。 文鼎抬眼看向站在面前,浑身上下都很别扭的文卿,略略皱了下眉。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文卿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足勇气把这话问出口。 文鼎微微一愣,还是有点莫名其妙。 文鼎收回右手,颀长的身躯往后微微靠去,脸上的柔和不再,冷峻之气大盛。 几缕发丝垂到额前,他微微眯眼,如一只养尊处优的猎豹。 “你到底想说什么?”文鼎沉声问道,目光在文卿身上掠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文卿那张妖娆的美人脸上。 文卿被文鼎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突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但他决定豁出去了。 “你这回不管不顾,对我半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就星夜赶来孙家沟,你敢说你真是冲着阿财去的?” “我看,你就是冲着梁锦曦那个乡下丫头来的!” 文卿此言一出,自己是畅快了,但是,他却清晰的看见,文鼎的脸色陡然就冷了下来。 “那又如何?”文鼎冷冷反问。 “你术后高热,神识混沌之际,口中叫的都是那个乡下丫头的名字!”文卿咬牙道。 文鼎微微拧眉,心底暗暗诧异,但面上依旧一派冷峻,“那又如何?” 文卿痛苦的微微闭了下眼,再次睁开,语气更添愤慨:“你差点把这双腿给搭上,就为了那个乡下丫头!你觉得,这当真值得吗?” “值得。”文鼎毫不思索道。 文卿惊怔,像是打量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文鼎,面色白了几分,身子都已经在微微的颤抖。 “你什么眼光?就那啥……那丫头,你到底相中人家哪点?”文卿伸出手指掰数起来。 “伦家世门第,土里刨食的泥腿子。论资财,两间小吃铺子一间杂货铺子,都是磨盘大的铺面。论才德,抛头露面不拘小节,还没有裹脚!论样貌,最多就是清秀,远谈不上什么出众的姿色!” 文鼎冷沉的看着文卿,沉默的听着,不发一言。 “不管从哪一点,你和那丫头都不登对!即便是让她给你做妾,也掉价!你说值得?你深思熟虑过了吗?”文卿激动的质问文鼎。 文鼎微微皱眉,道:“值得就是值得,不需要深思熟虑。深思熟虑得来的判定,多了审时度势,多了权衡计较,唯独失了本心!” “这么说,你对那乡下丫头是动真格的?” “你十岁便追随我,没人比你更了解我。你应该晓得,我从不做勉强自己的事。” 第四百零二章 你算哪根葱? “是你的审美失了底限,还是我的眼睛瞎掉了?我宁可你喜欢天底下任意一个美女,也不希望你的眼里只能容纳得下那个乡下丫头!” 文鼎的脸黑了几分,正色道:“看在你我之间的兄弟生死情分上,这回我不与你计较,这样诋毁人的话,往后不准再说。否则,休怪我不顾及兄弟情分。” “你,你实在让我失望,让我寒心!”文卿颓丧的后退了两步,脸上一片惨淡。 文鼎眉头紧皱,看着文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头痛的摇了下头,语气也稍稍柔和了一点,道:“跟你说再多你也不能理解,我也没指望你能理解。终有一日,你也会如我这样,遇到那个让你觉得与众不同的女子,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我此刻的感受!” 文卿伸手打断文鼎的话,道:“不会的,我不会有那一日的……” 文鼎诧异的看着文卿,这话怎么说? “罢了,随你便吧,你要执迷不悟,我也拦不住。等你撞了南墙,你自然晓得痛晓得回头……” 文卿撂下这句话,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屋子。 他拉开屋门的时候,突然怔住了,因为门的另一面,锦曦就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副托盘,上面是一碗红枣桂圆木糯米稀饭,又香又甜,看着都开胃可口。 四目相对,两人都震住了,显然,屋里方才的一番对话,锦曦都听到了。 文卿眼中转而升起燃烧的怒火,狠狠瞪了锦曦一眼,道:“偷听别人说话,真是没教养!” “你背后搬弄是非,堪比长舌妇,更显没品!”锦曦毫不客气的回击。 “你骂谁没品?你再说一遍?”文卿声音陡第拔高。 “文卿,适可而止!”屋里,突然传来文鼎的一声冷喝。 文卿身子一震,妖娆的美人脸一点点扭曲起来,目光怨毒的瞪着锦曦。 锦曦盯着眼前这张写满嫉恨的美人,有一种错觉,若不是因为文卿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她当真要把他归纳到爱慕文鼎未遂的那类含怨女子了。 锦曦被自己的这个一闪而过的疯狂念头吓了一跳,等到她回过神来,文卿已经甩袖而去,只瞧见一抹玄色衣袍的一角,消失在堂屋外面。 锦曦稍稍整容,恢复了神情,端着夜饭抬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文鼎靠在床头,微微阖眼,听到脚步声进来,他睁开眼睛朝锦曦这边看来。 洗漱过后的锦曦,头上简单的挽了发髻,换了一身石榴红的裙子,鹅毛白的小坎肩,腰间系着一只俏生生的蝴蝶结,步伐轻快的朝这边走来。 四目相遇,文鼎想起先前自己鼻子在她胸前蹭过的那一下,眼神下意识有点闪躲。锦曦却冲他抿嘴一笑,“文大哥,饿坏了吧?刚煨的红枣糯米饭,多少吃几口。” 锦曦一边说道,端着碗勺落落大方的坐到了文鼎的床沿边。随着她的来到坐下,那种熟悉的栀子花的淡淡香味,丝丝萦绕文鼎的鼻息,他的脸颊莫名的燥热起来。 “怎么不吃?是不喜欢,还是想吃点别的啥?麻油鸡蛋羹如何?” 锦曦看着文鼎迟迟不动手,不由笑着问道。 “不用,这个就成。”文鼎连忙道,抬手端起碗和勺子。勺子在碗里搅着圈儿,眼睛却是看向锦曦,心里在挣扎,语言在斟酌。 锦曦把他这副表情看在眼底,悄悄侧过脸去翘起了嘴角,原来,他羞涩时候的样子,也是这般的有趣。跟他先前对文卿说话的态度想必,简直换了个人。 “那个……你过来多久了?”文鼎低声问道。 锦曦转回视线,看了眼他略略慌乱闪躲的眼神,压住笑,略想了下,道:“我也不晓得,不过,我在门口,该听的全听到了,不该听的,一句也没有听到。” 文鼎的神情瞬时复杂起来,不解的看向锦曦,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大哥,谢谢你。”锦曦看着他,突然轻声道,表情很认真。 “好好的,为何谢我?”文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先前,那样的维护我。”锦曦道。 文鼎不做声,直直看着她,晓得她在门口全听到了,脸颊躁红起来,垂下眼来,继续跟碗里的红枣糯米饭搅动。 “谢我做什么,你本来就很好,别人没发现,那是他没有眼光。”他低声道。 锦曦还是头一回听到来自异性的,这样包庇性的夸赞,原来,听到这样的夸赞,感觉当真很好啊! “曦儿,你不要把先前的事放心上,文卿他并没有刻意要针对你,他许是见我受伤,情急下才情绪失控将怒气转嫁到你身上。” “放心吧,我才不会跟他计较,这世间,哪有人能让所有人都赞同的?”锦曦摆摆手,云淡风轻的笑了下。 文鼎放心的点了点头,手里的勺子被锦曦夺过,“还是我来喂你吧,瞧瞧你,这红枣都被被你搅成枣泥了。” “你喂?”文鼎震惊。 锦曦抿嘴一笑,挑了挑眉,道:“这有啥不可以的?今时不同往日,文大哥你的身子,我是有义务帮你把关,再不许你自个糟蹋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在暗示什么?难不成……她听到先前的话,改变了主意,愿意给他机会? 文鼎大喜,差不多就要脱口而问,勺子已经送到了嘴边。 “张嘴。”锦曦道,他依言乖乖的张口接过了,枣泥酸甜,糯米软香,吃在嘴里,甜在心口。 “你如今这身子里啊,也流动着我的血哦。从今往后,你若想糟蹋自个的身体,得先问过我!”锦曦一边喂饭,一边自言自语道。 文鼎一口饭差点噎住,伸手一把扣住锦曦的手腕,“你说什么?你把血给了我?怎么回事?” 锦曦惊了一下,文卿和陈医正难道没跟文鼎讲述当时手术的事情? “别激动啊,不止我,还有孙六福舅舅呢,也没有全给,每人就给了你一点点。”锦曦赶紧道。 文鼎闻言色变,松开锦曦手腕,朝屋门口低吼:“文卿,你给我滚进来!” …… 文卿很快就滚了进去,接着孙玉宝的屋子里,传来了激烈的语言冲突。最后还是梁愈忠和陈医正进去调停,文鼎才平息了怒气。 孙老太孙氏锦曦她们全部在堂屋里站着,看着那屋门开了一条缝,文卿灰头土脸的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医药箱,一副要走的样子。 “文卿大夫,你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呀?”孙老太和孙氏忙地围上去,担忧的问。 文卿没说话,扭头越过孙氏她们,目光落在这边八仙桌边站着的锦曦的身上。屋里的烛火跳跃,映着他忽明忽暗的眼。 “梁锦曦,能借一步说话吗?”他对着这边道。 锦曦看着他,点了下头,“去灶房吧。” 灶房里,锦曦顺手把灶房的门关上,文卿嘲讽的看着她,道:“怎么不把门留条缝?难道不怕我欺负你?” 锦曦嗤笑了下,道:“你没那个胆,况且,你也不是那种人。” “那你知道,我是哪种人?”文卿问道,双手抱在胸前,定定看着锦曦。 锦曦笑了,走到灶台后面坐下,还是这里暖和些。 “画虎画皮难画骨,何况你我相处时日尚浅,我无法得知你是什么样的人!”锦曦道。 “好吧,我不跟你绕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文卿道。 “梁锦曦,你知道文鼎的身世和来历吗?” 锦曦挑眉,毫不迟疑的点头,道:“知道,他是云王世子。” 文卿咬牙肌肉直抽抽,连这个他都告诉了这个乡下丫头,他是真的把自己交待出去了吗? “你和文鼎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的没有原则,你晓得吗,他竟然想要让我再动一回手术,将他的血还给你!” 锦曦愕然,这血还能推来让去的呀?那个傻瓜! “梁锦曦,既然你晓得他将来是要做大事的,那你能不能别再缠着他?别再拖他后腿?成吗?”文卿痛心疾首道。 锦曦挑眉,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打量了一眼煞有其事的文卿,表情也冷了几分。 “我和文鼎哥之间的事情是什么样,只要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了。理解的人,不需要解释,不理解的人,我解释了,也是白费口舌!”锦曦不屑的道。 “我必须要弄清楚,我要看看你这个乡下丫头到底使了什么鬼把戏,把好端端的他给弄得五迷三道!”文卿态度坚决道。 锦曦笑了,“文卿,你算哪根葱?” 文卿的脸顿时煞白,眼睛微微眯起来,“这样的你,一点教养都没有,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看看你,哪里配得上他?即便站在他身旁,也是一种埋汰!” “啊呸,文卿,你奶奶的才是一坨埋汰人的牛粪!”骂人的话,谁不会?锦曦当时就还击回去。 文卿气得面红脖子粗,瞪起眼睛来。锦曦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数落起来。 “实话告诉你吧,这两日我忍够了你这该死的态度!别人欠你是?呼来喝去,骂骂咧咧,都不会说人话!” “要不是看在你治好了我爹,这趟脾气不好是因为担心文大哥,我会纵容你这样霸道?” “少一本正经的训斥我拖累文大哥,你的那些话都是狗屁,我看真相只有一个!敢不敢听我说出来?” “什么真相?我倒要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真相就是,你爱慕文鼎哥!” 不待文卿话音落,锦曦就脱口而出,这下子,文卿愕在当场,面色铁青! 锦曦也不过是从这两日的种种迹象来猜测一把,看文卿这反应,显然,还真被自己给说中了。 …… 孙氏和孙老太她们急吼吼冲到灶房,瞧见地上碎了几只碗,锦曦依旧稳坐在灶房门口,而文卿,却已经摔门而去。孙玉宝和孙二虎赶紧追进了夜色里…… “曦儿,怎么回事啊?你和文卿大夫好好的,怎么吵了起来呢?”孙氏过来蹲在锦曦身侧,担忧的问道。 锦曦盯着黑洞洞的灶口发呆,压根就没听到孙氏的询问。满脑子里都是问话和惊叹号! 是不是因为那种感情,是不为世人所接纳的,是畸形,是禁忌,才越发的在那种压抑里,强烈而疯狂? 锦曦完全明白了文卿对她的态度,年前那会子虽然心里鄙视自己这个乡下丫头,但面子上多少还是很友好的。但是这回,文卿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敌意,就是因为文鼎在昏睡的时候喊了她的名字! 试问,文卿是那样的爱慕文鼎,衣不解带的守候在他的床边照料,可是,自己爱慕的男子的口中,却是喊出另一个女子的名字。换做任何人,都不能接受,何况是文卿! 想不到啊想不到,文卿竟然当真爱慕文鼎?他怎么就会想到去爱慕同性呢?天,这情根到底是从几时开始种下的? 锦柔在那收拾地上的碗,孙氏扭头对锦柔道:“暂先搁那里,回头让娘来扫,你仔细割到了手。” 锦曦干脆起身,过去从锦柔手里接下笤帚,开始清理文卿砸碎的碗,孙老太在一旁叹气。 孙氏什么都问不出来,在那干着急。很快,孙玉宝和孙二虎从外面夜色中跑进来。 “如何?可追上了?”孙氏赶紧迎上去拉住他们问。 两个人都摇头,孙玉宝道:“文卿显然是练家子,我们的脚力根本就追不上!又黑漆马虎的,根本就瞧不清他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要我说,他走了也好,跟只刺猬似儿的,逮谁都扎!”孙二虎也是对文卿一肚子的怒火,抹了一把额头跑出来的汗,气呼呼道。 “这可怎么是好?这大夜里的,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跟曦儿爹和文兄弟他们那说一声!”孙氏道,风风火火去了堂屋。 待到妇人们都走了,孙玉宝和孙二虎还留在灶房,看着锦曦将地上的碎碗片收拾干净,锦曦始终一言不发。 孙玉宝和孙二虎两个试探性询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两人也只得作罢! 那边,文鼎得知文卿拂袖而去的消息,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却平静下来,摆摆手,并未让大家去找去追。 “他身手好,又有医术傍生,不会有事的,这两日大家都累了,都散去好生歇息吧!”文鼎最后用这句话把众人遣散了,只留了陈医正和林儿下来,为他换药。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睡好,除了老三老四。锦曦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暖烘烘的,文鼎的话,文卿的话,在他的耳边反复萦绕,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孙家沟的那些雄鸡开始陆续报晓,她才眼皮沉沉的睡去…… 翌日,天气晴好,早饭后,梁愈忠和孙氏去了村后茶园,锦柔雀跃同去。孙老太带着老三老四去了村里人家串门。 孙二虎与琴丫过来与大家告辞,由蔡庆阳赶车送他们出山去了。 锦曦睡得沉,这一切都是在她的睡梦中进行,待到她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是阿贵将这些转达给她的。 锦曦抚额,睡得这样沉,本来还有几句话要跟琴丫说呢,算了,只得等自己出山了再说吧! 什么时候出山呢?这得看文鼎哥的伤势情况。想到这,锦曦便跟阿贵那询问文鼎的情况来。 “少主昨夜睡得早,今早醒来也早,陈大人为少主换了药。夫人和老爷动身去茶园之前,给少主送去了早饭。这会子正跟陈大人他们在屋里说话。”阿贵一条条回道。 锦曦点头,打发了阿贵下去,自己则匆匆扒了几口粥,便开始收拾碗筷。 林儿进了灶房,锦曦笑着跟他打过招呼,继续埋头洗刷。 林儿转了一圈,对锦曦道:“锦曦姑娘,你这洗洗刷刷的活计能先搁一旁吗?” “怎么了?有啥事啊?”锦曦问道。 “今日天气晴好,文鼎大哥的伤势也算文鼎,我师父想趁着这好天气,去后面山上采些药草回来,玉宝兄熟悉山里的路,阿贵兄弟身手好,文鼎大哥让他们陪同我们前去。” “哦,我晓得了,我这就洗手过去陪文鼎哥,你们可以收拾一下趁早出发!”锦曦道。 林儿高兴的应了一声,拔脚就出了灶房,去跟陈医正那里禀报好消息去了。 锦曦笑了下,连忙将没洗完的碗筷用竹罩子罩在一旁,省得被野猫之类的扒了。当她麻利的弄好这一切来到堂屋,正巧跟陈医正他们一行迎面相遇。 “锦曦姑娘,文鼎兄弟那就劳烦你代我照看了,我们会在天黑前赶回来!”陈医正道。 锦曦点头,这是她应该做的。 孙玉宝故意落后两步,跟锦曦擦身而过的时候,在锦曦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你多陪他说说话,文卿闹脾气不告而别,文鼎嘴上没说,心里铁定是不快的。” 锦曦笑了下,这个她懂。 屋子里,很安静,向阳的窗户开着。很简单的家具摆设,床,衣柜,书桌以及一张圆桌子陪几把椅子。 简朴素雅的帐幔,从两边挽起。文鼎靠坐在床头,穿着白色的中衣,外面随意的披着一件墨色的袍子,双肩上用金色的丝线挑了云纹。 锦曦进屋的时候,他正坐在那里,好像在想什么,盯着自己的右手,有点出神的样子。 直到锦曦帮了一把凳子坐到他床前,他这才恍然过来,眼中飞过一抹惊喜,右手下意识缩进被子里。 “我一个人能行的,三叔三婶等会不就家来了吗,你该忙就忙去,不必管我。”他坐正了身姿,看着她道。 锦曦抿嘴一笑,道:“这大正月的,没啥忙,等到开过年出了山,想如这样的偷闲都不成!” 文鼎笑了,也不再赶她,但是两个人坐在那里,都是大眼瞪小眼。两人心里都憋着满肚子的话想跟对方说,可偏偏这安安静静的坐到一块,又似乎找不到切入点了。 “你感觉如何?”文鼎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句。 什么东西感觉如何?锦曦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快速的掠过一圈,道:“你病愈没几日,又失了血,身上若有哪里不好,务必告诉我!” 锦曦笑了,打趣道:“怎么,昨日我说要为你的身体把关,你如今也要对我负责了?” 此话一出,锦曦就瞧见文鼎的面色有点发红,她赶紧闭嘴,怎么忘了在这个时代,男子对女子负责,通常就是娶她的意思呢!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锦曦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沉默。 “不晓得他们有没有跟你说,昨日夜里文卿离去前,跟我在灶房吵了一架。” 文鼎抬头看着锦曦,从他的表情来看,其他人并没有把这一茬告诉他。 锦曦想想也是,文鼎刚刚术后,大家都尽量不拿其他的碎事去烦他。何况还是那样的不愉快的事情呢! “怎么回事?你与我细细说来。”文鼎浓密的修眉微微皱了下。 锦曦斟酌了下,还是把昨夜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好的话给问出了口。 “文大哥,你与文卿是如何认得的?认得多久了?” 文鼎想了下,如实回答:“十二岁那年,我去汉江,在一艘商船上救下了他,那时他十岁。” “他好像受惊吓过度,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我便做主给他取名文卿,并将他带了回来,从那时至今,差不多六年了!”文鼎道。 记忆过处,想起那一回救下文卿时的场景,他缓缓闭了下眼,往事不堪回首。 “文鼎哥,你待文卿大夫,必定情同手足吧?”锦曦又问。 锦曦睁眼,嘴角弯起一抹欣慰的弧度,点头道:“我待他如亲兄弟!” “那,你觉得他待你,会不会好得有些反常之处?”锦曦问道。 文鼎微怔,不太明白锦曦的意思。 “文卿喜欢你!”锦曦蹙眉道,声音不大,但是咬字清楚,足够文鼎听到耳朵里。 “你说什么?”文鼎皱眉,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锦曦,摇头道:“曦儿,我在文卿那里维护你,同理,我也不希望你拿这样的事情来调侃他!”RS 最快更新,请。 第四百零三章 闹翻 锦曦点点头,道:“骂人不揭短,我是那样拎不清轻重,拿这样诋毁品行的事来调侃的人么?” 文鼎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的聚拢,收紧,秀眉微微皱起来,好看的眼里涌动着一抹晦暗,他目光深邃的盯紧锦曦,沉默了下来。 锦曦知道,文鼎应该是在脑海里回想文卿过往的点滴,从中去判断,他不是一个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他有他自己的判断。 锦曦喜欢有主见有判断能力的男子,不会去人云亦云,而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现在……明白了吗?”过了一会儿,锦曦出声问道。 “文卿看你时的那种眼神,不该是兄弟间的那种。他爱慕你,怕是还不浅。”锦曦又道,这是事实,是事实就不能刻意回避,遮掩。 文鼎脸上的神情冷峻下来,眼底晦暗翻涌,复杂难辨。 锦曦暗暗打量着他,在心里为他默哀,被自己的好兄弟和同**慕,这种感觉该是很怪异吧?稍微处理不当,几年的兄弟情都没了! “若是我猜测不假,文卿大夫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或许,他是在经受了巨大的刺激,才会出现性别的扭转!”锦曦分析道。 “此话怎讲?”文鼎道。 锦曦抿了抿嘴,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国外影片,讲述的是人格分裂症。 主人公最多的时候,能分裂出十八中人格。这些人格中。有形形色色的职业,妓 女,赌徒,医生。屠夫,甚至画家! 而他之所以会分裂出这么多人格,是因为他儿时生活的地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严重缺乏安全感。 锦曦把这部影片,以文鼎能理解的语言和模式转述了一遍,文鼎听候,陷入了默然,默然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抹恍然。 “或许。你分析的在理。那年我在汉江的商船上救下文卿时。他正忍受着非人的遭遇……” 文鼎的追忆闪烁含蓄,但是,大意锦曦还是听明白了。并辅以她的脑补,当年文卿初遇文鼎的情况是这样的: 十二岁的文鼎,带着福伯还有自己的侍从,乔装打扮坐船沿着汉江逆流而上,阴差阳错与另一艘商船上的游客发生了冲突,于是暴发了肢体上的冲突。 文鼎在那艘商船的货仓里,昏暗潮湿的甲板上,撞见了让他肝胆俱烈的一幕。 一个做行商打扮的中年胖子,正在那猥亵一个**岁的孩子,那孩子的双手捆缚在身后。嘴巴被布条绑住,小鹿般的眼睛里泪水涟涟,在那中年胖子的身下颤抖无助的如同待宰的小羊羔! 文鼎瞧见那一幕,脑子里瞬间就想起自己从前在酒楼做跑堂小厮的时候,任打任骂的情景。怒气涌来,当时就手起刀落。 “那胖子的脑袋当时就跟脖子搬了家,血喷了文卿一脸,他反倒不哭了,愣愣的看着我……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我,我把他带出了魔窟,让福伯给他洗澡,这才发现他竟然是个男童!”文鼎低垂着眼,沉声回忆道。 “那条商船,是从秦淮河那边过来的,几个富商包揽,一路找乐子。妓 女,娈 童,船上什么丑恶的勾当都有。” “文卿是个孤儿,我可怜他弱小,偏生又长了一副红颜祸水的容貌,便把他留在我身边看管,这一待就到如今!没想到,他竟然会冒出这样荒诞的念头,实在让我头痛!”文鼎闷声道,声音染上几分躁怒喝无奈,一手撑着额头做郁闷纠结状。 锦曦轻轻叹口气,可以想象当时无助惶恐下的文卿,当看到文鼎从天而降,手起刀落,将那恶魔斩杀于刀下,解救了他,并将他从黑暗深渊带回光明! 这样的震撼,这样的感激下,文卿会对文鼎滋生出膜拜和依恋也是情理之中。何况,文鼎本身又是这样一个极具魅力的大帅哥,待在他身边极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和依赖感,让文卿一日日的泥潭深陷! 正因为文卿还没有丧失最后一份理智,他还记得自己也是男子,所以,文卿便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心情,默默的喜欢文鼎。 “怪不得文卿大夫唤你的称呼,跟别人不同,我现在明白了。”锦曦喃喃道。 文鼎愕然,是啊,一口一声凌哥哥……这哪里是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该有的称呼?而且,山里的兄弟们都敬畏自己,唯独文卿敢跟自己撒娇。 想到撒娇二字,文鼎不由想起文卿那眼神那动作那比女人还要妩媚的媚态,文鼎自己都打了个抖,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曦儿,文大哥从未经历这等棘手之事,你快教教我,该如何处置才算得当?”文鼎突然急切道。 文卿看似吊儿郎当,但是内心的敏感和脆弱,文鼎是最清楚的。 锦曦笑了,还有跟人请教这样事情的?可问题是,她自己别说处理同性之间的恋情了,就连异性恋她上辈子也没经历过。 这辈子才刚刚跟对面坐在床上的人,萌发出一些芽头来,还是一团糟呢,怎么提供建议? 文鼎看到锦曦的表情,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的央求又唐突了。人家还是一个少女,云英未嫁,自己真是昏了头竟然拿这样的事情去为难她? “我觉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文大哥你最好还是得跟文卿大夫,平心静气的好好谈谈。”锦曦收住笑,认真琢磨了下,建议道。 文鼎再次恍然了,她还当真帮着自己认真琢磨起了这事儿,这是代表她在乎自己呢?可要是真在乎。那换做别的女子,难道不是会吃醋吗? 难道,她压根就不在乎他?所以,不管是谁喜欢他。她都能够保持一颗旁观者的心态来看待,并给与他建议? 因为琢磨不透面前的少女,他的神情复杂难辨,眼神黯淡下去,坐在那里陷入沉默。 锦曦打量着他因为沉默,而备显冷峻的脸庞,如同云山雾罩,看不真切他的内心。 屋外院子里,传来梁愈忠洪亮浑厚的说话声,还伴着孙氏喊锦曦的声音。 锦曦不由站起身。对文鼎道:“我先出去瞧瞧。一会子再来陪你啊。” “你忙你的去。不必来陪,我想小睡片刻。”他道。 锦曦点头,术后的他身子虚弱。是该多睡觉多休息。 “嗯,那等会晌午饭的时候,我再过来。”她道,起身朝着屋门处走去。 手指刚刚搭上门把,身后传来文鼎低沉的声音,也是在唤她。 她扭头回去,文鼎双手撑着床沿,已经侧过身子面向屋门这边,俊美的脸上有点憋涨的红色,眼里还有些急色。 该不会是要下床小解吧?这说了半上昼的话。他一回都没小解。不过她可不方便帮他小解,正好梁愈忠家来了,正好! “是内急吗?我去喊我爹过来!”锦曦道。 闻言,文鼎的脸憋得更红了,连连摇头。 是人就有正常的生理需要,没想到他这样冷冷清清的人,竟然也有如此窘迫羞涩的一面。锦曦骨子里的厚黑学发挥了作用,她就喜欢看到别人窘迫羞涩的样子,有趣! “咱谁跟谁呀,憋久了对身子不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我爹来!”锦曦笑着道,对他摆了摆手。 文鼎是真急了,他真迷糊了,这丫头怎么跟他大方到这样的程度? 他把文卿当兄弟相待,文卿却爱慕他! 他爱慕眼前的少女,这少女却把他当兄弟待?这让他该哭还是该笑? “曦儿你等等,我有句话要跟你说!”他道,双手撑着床沿,目光深深的看着门边侧身的锦曦。 锦曦挑眉,说吧。 文鼎好看的眉微微皱起,神情切切的看着锦曦,沉声道:“除夕夜,你问我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除夕夜我问你的话多着呢,具体哪句啊?”锦曦笑了笑,反问道。 “你说,你不能接纳你的夫君,有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女子。”他道。 锦曦脸上的浅笑保持不变,握在门把上的手,骨节分明。 十天了,他终于想清楚答复了么? “我没有当场给你答复,不是因为我在犹豫权衡,更不是我的否定,而是,我想要给你一个最合适的结果。”文鼎一字一句道。 什么?她没听错吧?文鼎的意思是,他愿意放弃这个世界男人们三妻四妾的权利,跟她一夫一妻制的条件妥协? “还有……更合适的结果?我倒想听听。”锦曦道。 文鼎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请准许我稍稍保留,待到时机成熟了,你自然便晓得我想许你的,到底是什么!” 锦曦愣了下,这家伙,还跟她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了,她的好奇心倒真有些被调动起来。 锦曦不由抿嘴一笑,戏谑道:“最让人震撼的结果,便是你放弃云王世子的身份,来我家做上门女婿。你该不会是打着这主意吧?呵呵,不可这恐怕行不通,我家还有两弟弟呢!” 文鼎的脸再次由红转绿,微微垂了垂眼,温柔的目光包裹着锦曦,像是要看到心里去那般。 锦曦可以忍受别人的各种目光,甚至都可以被瞪被剜,就是受不得他这种温柔到要把人给融化的目光,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我的身世,是有点复杂,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倒真希望能做简简单单的农人。”他道。 锦曦干笑了下,干脆说做她家隔壁的阿牛哥得了! “谁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别想那么多了。以前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过最复杂的人生,做最简单的人啊!”锦曦摆摆手,道。 文鼎却没有笑。看着她,目光越发的深邃起来,沉声道:“没错,过最复杂的人生。做最简单的人。可是曦儿,我只想简简单单的喜欢你,哪怕,你给我最简单的拒绝!” 锦曦的笑容僵在脸上,握在门把上的手松了下来,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变得又酸又软,一股难言的甜蜜,让她似乎背后要生出双翅来! “曦儿,你会拒绝我吗?”他沉声问道。声音微微颤抖。撑在床沿上的双手。也是骨节分明。 会拒绝他吗?有个声音在心底问锦曦。且不说以观后效,就看他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冲着他能有这样的态度。作为一个女子,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人的一生里,最大的失误有两个。 坚持不该坚持的,放弃不该放弃的! 他是云王世子,在这个时代,把人三六九等区分得等级森严。他是位居金字塔的顶端,却能为了她如此的低姿态。谁拒绝?傻妞才拒绝! 锦曦心里每转动一分,文鼎的等待就多一分,忐忑就盛一层,失望就多一重。 就在他等得眼神中的光亮黯淡到快要熄灭的时候。锦曦突然提足了一口气,对床这边道:“文大哥,我不……哎哟!” 屋门突然从外面被一股力量用力推开,锦曦真好哦背对着屋门站着,门直接撞在她的脑袋上,砰的一声,把她往边上撞了个踉跄,好好及时扶住了桌子,顿时眼前全是小星星! “你这丫头站在门后面哪,你娘喊你那么多声,咋不应声呢?”肇事者梁愈忠从门口风风火火进来,问道。 话音还没落,瞧见屋里这两人的状态,一个撑在床沿边,被子落在腰间,大半截身子都快要探出床了。而另一个,则扶着桌子,一手扣在脑袋后面,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 “哎呀,你这人怎么毛毛躁躁的呢,曦儿没答应那铁定是有事啊!瞧瞧你,撞到她脑袋了不说,还把文兄弟给惊扰了!” 孙氏紧随其后也进了屋子,一看这情景赶在梁愈忠前面反应过来。这小两人,铁定是在屋里说什么话,说得入了神才忽略了外面的动静! 瞧瞧屋里这两人的神色,孙氏是过来人,一下子就能猜测出一些,孙氏心里暗喜,随手帮锦曦揉了两下,被锦曦躲开了。 “娘,这撞了的包块最是不能揉!”锦曦叫着躲开了。 梁愈忠的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啊,头上长角了,成了牛魔王! “哦,哦,对啊!”梁愈忠在孙氏的眼神示意下,终于恍然过来,挠了挠脑袋在那嘿嘿一笑,心里大悦得他都忘了自己是肇事者忘了愧疚了。 文鼎也瞧出了这夫妇俩的眼神互动,尴尬的坐回了床上。孙氏过去询问文鼎晌午想吃点啥,喝点啥什么的。文鼎把目光从锦曦后脑勺上收回,道:“一切随婶子调派。那个,隔壁陈大人的屋子里,有红花药油,给她抹点消消肿……” “哎呀,我都差点忘了这茬了,多亏了文兄弟你提醒,曦儿爹,你听到了没?还不赶紧去给曦儿找来?瞧你毛躁的!” 孙氏赶紧朝梁愈忠那使眼色,梁愈忠诶了一声,晓得这是在打发自己出去,抬脚就要出门,被锦曦拦住。 锦曦怎么看不出爹娘的这点小心思?忙地道:“我自个去找!”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屋里,孙氏见状晓得好状态被打断了,眼下再勉强也是难衔接,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既如此,那曦儿爹你就留下陪着文兄弟说会话,我去灶下烧饭,一会儿就能开饭了!”孙氏说道,转身步伐轻快的出了屋子。 这边,梁愈忠端了把凳子坐到了文鼎的床前,开始了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 陈大人的屋子里,锦曦很容易就在一堆做了标识的药瓶堆里找到了红花药油,简单的涂抹了一点,然后塞进瓶子口的木栓,背靠着桌子发愣子。 先前那句‘我不拒绝!’差一点点就要说出口了,被一门给拍断了。那种的话只有在那样的气氛下才能说出口,一旦气氛被打断了,回头还真是很难捡起那种感觉。将那句话说出口啊! 孙氏喊了两三遍“开饭了开饭了”,锦曦才磨磨蹭蹭的从陈大人的屋里出来。文鼎的那份,梁愈忠送去了孙玉宝屋里陪着他一同吃去了。 这边堂屋里,孙老太。孙氏,锦柔,老三老四,还有锦曦团团做主。 “哟,今日晌午是怎么了?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孙老太笑眯眯的问道。 孙氏系着围裙端着一海碗枸杞猪肝汤过来,摆在桌子的正中间,闻言笑着道:“好日子呗!” “娘,啥好日子啊?”锦柔嘴里叼着筷子问道。 锦曦拍了一下锦柔的手,道:“女孩儿家家的,哪有这种吃相的!还有。食不言寝不语。赶紧吃饭!” 锦柔吐了吐舌头。赶紧笑着闭嘴。锦曦扫了眼抿嘴笑的孙氏,闷头喝汤。 孙老太呵呵笑着,一边动手给老三老四舀肉丸子。吹烫气,一边对孙氏道:“你也赶紧洗洗手坐下吃饭啊!” “诶,我再去添把柴禾把米汤烧热,你们先吃着!”孙氏笑着道,转身风风火火去了灶房。 锦曦懊丧的在心里悲呼一声,自己这和文鼎两人还没通气儿呢,孙氏这就已经开始庆祝了,老天啊,这老娘也太迫切了吧?还好自己脸皮子厚,扛得住! 晌午饭还没吃完。春花婶子便火急火燎的跑了来,说是村里几个婶子和嫂子们,结伴要来孙老太家锦。 孙氏和锦曦听到春花婶子口中,报出的这些正在路上赶过来的妇人们的姓名时,都稍稍讶异了下,这七八位村妇,都是锦曦家花钱雇佣来帮忙打理后山茶园的。 孙家沟后面的茶园,以前都是每家每户照着人头来分。那些年份,村民们不大料理茶园,纵然料理,也都是为了自家一年到头日常喝的黄茶为料理。 村民们喝茶如牛饮,从来没指望在茶叶上做春秋。炒制茶叶的事情自然也不上心。 自打三年前锦曦家将村后的茶园全部租赁下来,在梁愈忠和孙氏他们的一番精心打理以及炮制后,孙家沟的人亲眼见着孙二虎他们整牛车的,往村外的茶香轩供茶,然后结算白花花的银子,如此,村民们的心全动了。 这三年来,锦曦家,孙玉宝,还有孙大虎二虎兄弟全部将重心移去了山外,着手镇上和县城的铺子,村后面的茶园便是丢给孙老爹和孙大根打理。 采摘茶叶和烘焙茶叶的事情,是很耗费人力功夫的。起初每回烘焙茶叶,都是梁愈忠和孙氏亲自过来,后来养了老三老四,县城又开了铺子,老梁家也接二连三的出事儿。 如此,梁愈忠和孙氏就很难抽出功夫进山来。 锦曦便决定在孙家沟雇佣些妇人们帮忙打理茶园,采摘茶叶。 烘焙茶叶的工序上,当时梁愈忠和孙氏的意见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建议将这烘焙绿茶的工序交给那些雇佣来的妇人,横竖都是娘家门口的人。 孙老太和孙老爹他们赞成孙氏的提议,觉得不能藏着掖着,但是,当大家的这个提议到了锦曦这里,却被锦曦给否定了。 锦曦的意思是,可以传授一些烘焙茶叶的工序,但是,其中一道关于绿茶渥堆的技艺,是取决绿茶口感品质的技巧和关键所在。 那是秘方,既然是秘方,那就只有最亲近,最可靠的人才能共享。而那些雇佣来的孙家沟的妇人们,眉毛挨着眼睛的,虽然有几户与孙玉宝和孙二虎家还存着点亲戚关系,但是,不能外透就是不能外透! 梁愈忠他们晓得锦曦的一贯行为方式,也不再强求,因为他们知道,锦曦的判断总是不会有错的。这一路走来,开铺子做买卖,琢磨各种新奇的货品,都是锦曦在出主意! 于是,梁愈忠即便再忙,每个季度做茶的时候,都会抽出空子来与孙大虎回一趟孙家沟,锦曦但凡赶巧,也会同来,尽量亲力亲为。 “娘,去年下半年的工钱,年前你们回来过年,曦儿结算了出来捎带给你们发放下去,你们没忙落下吧?” 孙氏听完春花婶子的话,本能的就想到工钱拖欠的事情,忙地扭头问桌子另一边的孙老太。 孙老太正忙着给老三老四喂肉丸子和萝卜呢,闻言头也不抬的道:“不可能落下的,你兄弟玉宝到家头一件事,就是给他们几乎人家送去呢,好多人还等着那钱置办年货!” “那是为啥呢?”孙氏诧异了。 第四百零四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四百零四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大妈婶子们,该不会是过来找咱涨工钱的吧?”锦曦搅拌着碗里的猪肝汤,笑着道。 孙老太和孙氏手里动作皆一顿,孙氏正想说‘怎么会,都是娘家门口的人……’ 一旁的春花已经朝锦曦惊讶的看了一眼,接着竖起大拇指道:“曦丫头猜得八九不离十,我昨日在风里听到点风声,还以为她们是说着耍的,没想到动作这么快,今个就找上门来了!” 孙老太和孙氏愕然,都是娘家门口的人,她们怎么能这样? “我家开出的工钱,没亏着她们呀!”孙氏讶然道。 “岂止没有亏着,孙运保他媳妇采择茶叶那会子刚巧怀着他们二闺女,你们看她一个大肚子婆娘,还给开了双倍的工钱呢!”春花道。 “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锦曦放下碗筷,用帕子擦拭着嘴角,轻慢一笑,道。 这些山里的妇人们这两年一直都安分守己的被雇佣采摘茶叶,这会子突然就萌发了加工钱的念头,不为其他,必定是前两日锦曦号召她们踊跃验血献血,并用银子砸的手段,刺激了她们,让她们觉着锦曦家贼有钱,而这钱,十之八九跟茶园的收入挂钩,所以就不甘心原来得到的工钱了。 “那孙运保媳妇今个来了没?”锦曦又问春花,春花想了下随即摇头,“好像没瞅见。” 锦曦点点头,这还算有点觉悟! “都是娘家门口的人,怎么能这样呢?”孙老太一脸愁闷。孙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孙氏的一贯行事风格是四字箴言:吃亏是福! 她从来都是厚待那些愿意过来家中帮忙的人,不管是长工短工还是什么,但凡愿意过来帮忙的,都要记着人家一份情分,绝对不能亏着人家。 可是,现在这些她从没有亏着,且还一直感激的娘家门口人,居然跑上门来要坐地起价,不是心疼加工钱,而是这种状态,让老好人孙氏心里很膈应! 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外面院子跟下,隐隐听到妇人们嘈杂的说话声,孙氏望向锦曦,征询道;“曦儿,你看这事咋办?” 锦曦笑了下,放下手里的碗筷又擦拭了嘴角,道:“没事,我来处理,娘你们不需要露面,接着吃。”说完,锦曦从容的站起身,抽开凳子朝着屋门口走去。 “姐,她们都追上门来要挟咱加工钱了,你还迎出门去呀?”锦柔耿直的把心中的不快脱口而出。 锦曦扭头朝锦柔笑了下,道:“文大哥需要静养。” 孙氏站起身对锦曦道:“娘陪你去。”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锦曦道,孙氏去了,这事情反倒还不好处理了。 “那我陪你去!”春花站过来拍拍胸脯道。 锦曦更笑了,“婶子,我下回要是去哪里骂街打架,一准喊你去帮阵!” 春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粗糙的手指在身上的围裙上揩了揩。 “曦儿,不管你做啥决定,我们都赞同你。不过,凡事以和为贵,你自己掂量点啊!”孙老太似乎能看穿锦曦此去的目的,叮嘱道,锦曦点点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嘛,她懂。 锦曦转身出了屋子,快步朝着院门口而去,在院子门口的地方拦截住了那五六个妇人。孙氏她们照着锦曦的嘱咐都呆在堂屋里没有出去,听到院子外面传来锦曦被那几个妇人包围着询问的声音。 然后,便是锦曦从容不迫的答复,并以屋里文鼎术后需要静养为由,将那几个妇人带去了村后的茶园地里说事情。 梁愈忠和孙玉宝听到外面的动静闻声出来,锦曦已经带领那群妇人走远了。春花把事情与他们一说,梁愈忠和孙玉宝两人也是露出惊讶和隐隐的不悦。 “目光实在短浅!”孙玉宝愤怒道。 “不晓得曦儿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梁愈忠琢磨道。 给加工钱吧,这种被迫的感觉真是膈应人。不给加吧,这些妇人到时候纷纷辞工,这眼看着再等个七八日,就要开始采摘头一批春茶了,人茶香轩的严掌柜那还等着呢,这边人手作用不过来,会失信啊! “不能加,坚决不能加,咱们家开的工钱本身就不低,再往上加,咱拿什么赚?”孙玉宝沉吟道。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往后她们就更不顾及同村的情分了!我这就去跟曦儿说,让她千万莫要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妥协了!” 孙玉宝说完,不待孙老太她们反应,转身就朝屋外奔去,追赶锦曦去了。可惜,他不清楚锦曦把那些妇人带到哪里去说话去了,在村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见,他想到了茶园,赶紧拔腿朝村后面跑去。 村后面都是竹子林,拐弯的时候,刚巧跟从上面过来的锦曦兜面相遇。 瞧见孙玉宝跑的气喘吁吁的过来,俊秀的脸庞泛出微红,锦曦心里一喜,猜想他铁定是不放心所以追来。赶紧小跑着朝底下的孙玉宝这边跑来。 “曦儿,怎么就你一个?她们人呢?”孙玉宝扫了眼锦曦身后,空空无人,诧异了。 锦曦抿嘴一笑,道:“事情处理好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她们应该还在茶园那合计合计吧!” “这就处理好了?”孙玉宝问道,剑眉皱起,他还是来晚了,锦曦妥协了? 锦曦拽住孙玉宝青蓝色暗白云纹的袖子往村里的方向走去,两旁是静谧的竹林,午后的阳光照下来,为竹林披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很简单,这些大妈婶子嫂子们,合着把那茶树当做了摇钱树,串起来跟我要加工钱。”锦曦一边拽着孙玉宝往山下走去,一边轻声跟他说当时的经过。 “我就跟她们说了,让她们先出去打听打听,咱家开的这工钱,山里山外没有哪家能高得去!没得再加!” “她们就是冲着这个,有备而来的,哪里由得你说不加就不加了呢?”孙玉宝问道。 “是啊,她们是不服,所以我就干脆把这茶园的事情给推了,等会下山就去跟里正伯那说一声,这茶园咱们往后都不租赁了,谁爱包揽谁包揽去,或者如从前那样还给各家各户,那是他们的事!”锦曦轻松道。 “什么?茶香轩那笔稳定的生意,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一年下来,要折损好多银子啊!还有严掌柜那,咱失信了人家!”孙玉宝大为不解,但是锦曦的神情很认真,没有玩笑的意思。 “舅舅,其实,孙家沟的茶园,我年前就有打算想放开了,只是一直在思忖合适的理由,毕竟这茶园能够为孙家沟这些人家每年提供一笔稳定的收入。如今这些妇人们闹出这一茬,正好给我寻到一个锲机,放手的锲机。”锦曦道。 “放手的锲机?” 当听到锦曦的打算后,孙老太,梁愈忠,孙氏他们的反应几乎跟竹林子边的孙玉宝无异。因为想让文鼎有个安静的午后小睡,大家都移到了灶房里说话。 “曦儿,这茶园这几年来做得好好的呀,你怎么会年前就盘算着要放开呢?”孙氏不解问道。 “有些可惜呀!”孙老太道,虽然茶园这块进项不算多,但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嘎婆,舅舅,爹,娘,我放开这茶园的原因,唯有一个。”锦曦道。 “这茶园规模小也就罢了,路程偏远来往不方便,各方面损耗皆大。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咱们今年承包了柳家塘,人手和精力要重点转移到水产养殖那块去,还有县城和镇上的三间铺子,精力作用不过来!” 梁愈忠想了想,沉思道:“这话倒是不假,咱们承包池塘养鱼,还是头一遭,瞎子摸石头过河,精力顾不过来这块的茶园!” “大伯虽然能帮着咱照看茶园,可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腿脚也大不如从前了。上山下山的,雨天路滑,大虎二虎和玉霞又都不在身边,万一摔着崴着了,可怎么办!”孙氏道。 “咱们起步最艰难的时候,我还记得是大前年的冬天,茶香轩的严掌柜亲自把茶钱预先送来了村里,咱们的孙记杂货铺,若不是因为严掌柜那一笔茶钱,真是要砸锅卖铁才能盘下来!”孙老太回忆道。 “失信于人的事情,那从不是咱们做的!”孙老太道。 “实在不行,我们就给茶香轩送去失约的银子,登门赔礼道歉!”梁愈忠斩钉截铁道。 “不是实在不行,是势在必行。”锦曦沉吟道。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做生意,不能固步自封,目光要看在远处,栽树,乘凉,而不是守着一份基业就等待地老天荒。所以,该抉择的时候,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果断,因为这是为了以后获得更多的收益。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纷纷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除却孙玉宝。 “咳。”孙玉宝轻咳了一声,看了眼锦曦,对梁愈忠他们道:“其实,我觉着大家伙这一直以来,感激的对象有点偏移了。” “舅舅,此话怎讲?”锦曦第一个问道。 “那个,其实,茶香轩的严掌柜当初跟咱谈成第一笔买卖,是文鼎让福伯帮着咱牵线搭桥的……”孙玉宝道。 大家伙都点头,没错,这是文鼎的情分。 “严掌柜送来第一笔预定的茶钱,其实,严掌柜不过是受人之托,跑趟路罢了!”孙玉宝道。 众人惊愕,锦曦蹙眉,这么说,那第一笔银子,是文鼎掏的腰包了? 梁愈忠和孙氏他们随即也恍然大悟,孙老太伸手捶了一下孙玉宝,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早不跟我吗说呢,我们一直蒙在鼓里,不晓得文鼎那孩子私下里为了咱家做了这么多……” 明的暗的,告知的,没有告知的,他从来都只是默默的做,从不邀功炫耀,唯恐天下人不知。多好的孩子呀! “这事,文鼎谁也没让说,是有一回二虎去严掌柜那,严掌柜喝多了无意间说漏了嘴。二虎就跟我这说了,之所以没跟你们大伙说,就是怕你们晓得了,跑去感激什么的!”孙玉宝道。 “人家瞒着不说,还叮嘱严掌柜不准说漏嘴,就是不想咱知晓了跑去答谢感激,人文兄弟那是在考虑咱的体面,咱心里清楚感激就对了,何必拂逆了文兄弟的一片好意呢?”孙玉宝又补充道。 孙氏他们都不说话,穷人也有穷人的自尊和体面,文鼎不仅给予了实实在在的帮助,还能如此顾忌他们的感受,这样的人,即便做不成女婿,孙氏和梁愈忠也暗暗发誓要把他当做亲人和恩人来相待! 当然,要是能做成女婿,那就更是十全十美了。想及此,孙氏和梁愈忠以及孙老太的目光,齐齐望向蹙眉沉思中的锦曦。 实不相瞒,锦曦虽然从前略有怀疑过,但是,当这件事情真正从孙玉宝的口中如实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她甚至在想,该不会她们家这几年来,每一季风雨无阻给茶香轩送去的茶叶,到最后都是文鼎在掏腰包吧? 直到感觉自己被几双灼灼的目光包围,锦曦遽然抬头,心里咯噔一声。 “爹,娘,嘎婆,你们怎么用这样的目光瞧我?我心里……渗的慌!”锦曦蹙眉道,在他们的殷殷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锦曦突然感到后背汗毛倒竖,一种将要被卖掉的感觉油然而生。 “曦丫头,文鼎那孩子,着实不赖,咱们全家都看好他。”孙老太笑眯眯道。 锦曦以手抚额,连孙玉宝都含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我的天,你们该不会太感激文鼎哥,就要推我出去报恩吧?”锦曦苦笑道。 梁愈忠他们的表情都怪怪的,孙氏嗔了锦曦一眼,道:“傻闺女,咱们是那种为了钱和恩情,就卖闺女的人家么?从前咱们在你爷奶手底下讨生活,吃不饱穿不暖,也从未想过要卖你和柔儿啊!” 锦曦不语,这倒是实话,他们绝对不是冲着文鼎的钱和恩情去的。 “咱们都是冲着文鼎那个人去的!”孙老太瞟了眼堂屋那边,对锦曦笑着道:“那样的孩子太少见,他对你那心思,咱长了眼睛的都能瞧出来!闺女家的,早晚得嫁人,尤其是你这抛头露面的做买卖,钱是赚到了,也让人嫉妒眼红,可你的闺誉也给搭进去了,你的婚事一直是咱的心病。” “找个真心疼你的,我和你爹娘,你舅舅他们,也都放心了!”孙老太最后郑重道,梁愈忠默然,孙玉宝激动的点头,孙氏微红了双眼。 锦柔坐在几步远的灶房门口,闻言,梳着包包髻的脑袋垂了下去,遮住了眼底的失落。 “哎哎哎呀!”锦曦突然一挥手臂,打断了他们的殷切灼热目光。 “咱现在先不说这个成吗?我先前把散伙的话丢给她们,不出预料,今个夜里咱们家必定是不能平静的!咱还是好好琢磨下,等会夜里村里人过来询问,咱如何统一口径!”锦曦跳到一旁,清声道。 梁愈忠嘿嘿一笑,道:“那倒是,里正叔和大根他们,不定晓得这些妇人们临时起意的事儿,回头夜里少不得还要磨掉几层嘴皮子!” 锦曦的预测很准,梁愈忠的话也很快就应验了。当每日傍晚红日西坠,晚霞漫天,山坳里的孙家沟便是户户炊烟袅袅。 但是今日,却有些反常,因为,村里的许多男男女女,都汇聚到了孙玉宝家的院子里。而听到风声的里正和孙大根也在其中。 里正和孙大根听过梁愈忠夫妇讲述的事情经过,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大骂那几个牵头闹涨工钱的妇人们蠢笨,眼皮子浅。 有一些村民,也是锦曦家雇佣来帮忙打理茶园的,如孙运保家这样的,他们连夜赶过来,就是为了表明他们没有贪婪想要涨工钱的态度。 还有几位村民,正是上昼过来闹着要锦曦家涨工钱,没想到工钱没涨到,还阴差阳错让锦曦家做出要放弃租赁茶园的打算。这些人顿时急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了呀! 于是,家去一合计,赶紧随着夜里的人一道过来,试图挽回。 所以,夜里出现在孙玉宝家的这些村民们,一个个无不希望锦曦家能够继续租赁孙家沟的茶园,继续为他们提供一份能赚到活水钱的差事。 但是,梁愈忠一家早在下昼在灶房那会子,就已经众人齐心有了打算。所以,这会子即便是面对所有人的央求,梁愈忠家是打定主意不回头了。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众人见梁愈忠一家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深知是他们自己错在先,也只得懊恼的各自散去了。 “曦儿,我们这样铁了心,会不会寒到村民们的心?” 送走最后一位村民,锦曦陪着孙氏关上院子门转身往堂屋走的路上,孙氏拉住锦曦,低声问道。 锦曦抬头看了眼头顶的一弯上弦月,笑了笑对孙氏道:“做人做事,哪怕咱自个觉得无愧于心,别人眼中都有残缺。就好比那月亮,想要圆圆满满实在太难,何必去在意他们的心里到底怎么想呢?” “毕竟是娘家门口的人,撕破了脸终归不好……”孙氏低头呢喃,今夜这样强硬拒绝别人的事情,她是生平头一回,有点于心不忍。若不是锦曦在一旁把关主阵,只怕她会受不了当时他们赔罪赔笑和好话说尽的央求! “那二伯和二妈他们跟咱们三个房,还是一脉相承的呢,还不是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锦曦道。 “娘家门口的人又如何?这不地道的事情就是这娘家门口的人给挑起来的!他们怎么来,咱就怎么去,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也是他们贪婪,且咎由自取!”锦曦接着正色道,给孙氏洗脑,省得她回头心里有道埂,总觉得对不住孙家沟的人,那就完蛋了! “哎,我们倒不忌惮啥,反正咱是金鸡山村的人。但是你嘎婆,你舅舅,你小姨他们的根,还属于这孙家沟啊!”孙氏低声道。 “娘,这个你就更不需要担心,有句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想想咱以前回孙家沟探亲,除了大嘎公家和嘎婆这是打实在的欢喜,还有谁家给我们一把豆子吃?” “再看看咱们如今,这回趟孙家沟,东家接,西家请的,爹的饭局都排不过来,老三老四甭管去谁家串门,那口袋里都是装的满满的瓜子豆子。” “咱没变,咱还是以前的那个咱,可是,就因为咱如今家里盖了大房子,开了铺子,在别人眼中咱挣钱了,所以大家伙看咱的目光,待咱们家的老少的态度都变了。他们冲的是咱的啥?还不就是钱吗?” “只要咱的钱还在,并且越发的有钱,这些人不管他们心里如何的看待,但是,在面对咱的时候,那态度却只会越发的好!你要相信我的话,人情处事就是这样简单干脆!” 锦曦最后一锤定音,说得口干舌燥,但是却很痛快。 孙氏愣愣的看着锦曦,脑子里回想着以前贫穷时候回娘家探亲的一幕幕,不得不说,闺女的话虽然太过现实和直接,甚至有些让人感到犀利刻薄,但是,却是一阵见血的点出了关键所在。 世人熙熙因利来,众人攘攘为利往。 “娘,你不要再顾忌这顾忌那了,你放开心胸的过日子。有我在,让他们有茬儿冲我来!”锦曦一挥手,打断了孙氏絮絮叨叨的担忧,抬脚进了堂屋。 锦曦抚额,这人的顾忌怎么就没完没了呢?顾忌完这个,再顾忌那个,何日是个头?这样活着太不率性了,太不快活了,锦曦从孙氏的身上,突然得到一些感悟,由此联想到自己跟文鼎之间的事情,素来讲究利落爽快的自己,似乎也如孙氏那样,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去了……RS 最快更新,请。 第四百零五章 崔喜鹊出事 这夜的这件事情,将成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孙家沟村民们相互埋怨的话题。而且挑起这次风波的那几个人家,走在村子里,可没少被其他人埋怨。而更多的孙家沟的村人,如里正和孙大根他们,尝试到了活水钱的滋味,又期望梁愈忠和孙大虎他们能将他扶持一把,也出山来混份差事,更是绞尽脑汁的来投孙玉宝这边人的所好。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锦曦回了堂屋,原本还想去看望下文鼎,陪他说两句话。但是,陈医正刚巧赶在她前面进去换药去了,锦曦想了下,决定今夜时候不早了,就不去打扰他了,横竖明日还有大把时间。 况且,她还有没说完的话,要接着跟他说呢! 自打锦曦患病后,锦柔和孙氏便互换了起居的屋子,锦柔去了孙老太那里,孙氏则搬来陪着锦曦。 文鼎的到来,又让孙玉宝搬去与梁愈忠做伴,另外收拾出一间空屋子来,用作陈医正和林儿师徒落脚。阿贵和蔡庆阳则是在文鼎屋外外面的堂屋,搭了一张临时的铺盖,白日里就拆开,夜里临睡前再搭上。 不过今夜,这两人的临时床铺却是迟迟没有搭建,因为,梁愈忠和孙玉宝有事情要跟大家商议。 “茶园的事情如今咱不做了,那我正好腾出手来忙活别的事,铺子得去打理,还有柳家塘那块,事情都还只做了七七八八!”梁愈忠琢磨道。 “姐夫的意思是等明日去跟文鼎那说一声。他想赶在正月十二出山去。”孙玉宝接过话茬道。 孙老太和孙氏认真的听着,琢磨着。锦曦打了个呵欠,点点头道:“爹的考虑也是在理,舅舅你们学堂过完了元宵也要开学,不如你也收拾收拾,回头与我爹一道出山好了。” “我正是如此打算的。”孙玉宝道。 “至于文兄弟那,今夜时候太晚,我们不如明日再去询问下他自己的意见。若是他也想早些出山,咱就一并出去,回头接他去我们家接着养伤。”梁愈忠道。 “关于这个……我觉得还是得询问陈大人的意见。他是文大哥的主治大夫。只有他最清楚文大哥的伤势,能不能坐马车颠簸出山!”锦曦建议道。 孙玉宝点头嗯了声,孙氏也是连连点头,道:“若是那样。那回头就让你爹跟舅舅先出山。我们几个都留下来。陪着文兄弟好生照料。” 锦曦扶额,用小指头也能猜出孙氏的打算,她苦笑了下。转身回屋洗漱睡觉去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夜的打算是如此,可是,就在隔日,山外匆匆来了人。 当孙氏早上起来拉开院子门,才刚刚转身进灶房准备一家人的早饭,院子外面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着‘三哥,三嫂!’ 孙氏一怔,这熟悉太熟悉了,是四弟!她赶紧丢下水瓢,口里应声着跑出了灶房。 院子里火急火燎进来四五个男人,手里都抄着锄头扁担,镰刀什么的。 “老四,胜小子,你们怎么过来了?”孙氏惊愕的跑过去大声问道,眉心开始突突的跳。 为首的是梁愈洲,后面跟着梁礼胜,还有春柱,大牛以及其他两个与梁愈洲交好的年轻男子。 梁愈忠刚巧也起来了,正走出屋门,咋一眼瞧见四五个抄着家伙的,蓬头踏面的男子在院子里,也吃了一惊,以为大清早的赶上打砸上门的了,但是当他看清楚来人,更惊讶了。 三步并两步的冲过去,急声问道:“老四,你们几个怎么来了?是不是咱爹出啥事了?” “曦儿爷好好的,是喜鹊。”孙氏立刻扭头对梁愈忠道。 梁愈忠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三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喜鹊这回事情棘手的很,镇上的王老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们只得连夜进山来找陈大人。陈大人呢?他起了吗?”。梁愈洲焦灼的不得了,说话间就来到堂屋的门前。 “恐怕还没起身,不过也顾不得了,老四你随我来!”梁愈忠道,领着梁愈洲快步进了堂屋。 这边,孙氏赶紧招呼着梁礼智和大牛他们赶紧进屋喝杯热茶暖暖手脚。 锦曦听到外面的动静,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来了堂屋。堂屋里生着炭火盘子,梁礼胜他们正围聚在炭火盆子边取暖,手里端着茶碗但还是身子直发抖。 锦曦很快就看到了梁愈洲,好几日不见,这个总是嘻嘻哈哈,似乎永远都是容光焕发干劲十足的四叔,陡然就好像苍老了十多岁。左半边脸又红又肿,不晓得是昨夜赶路摔的不? 他蹲在一旁,炭火的火光映着他铁青的脸,梁愈忠和孙玉宝在一旁陪着宽慰着,也不晓得他听进去了几句,只是不停的扭头望向那边陈医正的屋子,他在等待陈医正洗漱出屋。 锦曦也走过去在梁愈洲身旁蹲下来,不晓得怎么安慰,只得起身去了灶房,打算帮帮孙氏。 在灶房里,锦曦从孙氏那里得知,崔喜鹊三日前回金鸡山村看望老梁头,在后院的水井边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腰抵到了井沿。 六个月的身孕,当时就见红了。 梁愈洲去请来村里的李大夫,开了药吃着,当时是勉强止住了,可是翌日崔喜鹊下地行走,还没走开十步,下面就又湿了。且这回的量比头日还要多。 老梁家和老崔家都慌了神,梁愈洲赶紧去锦曦家,跟蔡金山那借来一辆马车,火速将崔喜鹊送去镇上的王记医馆。 “王老大夫那医馆年后就传给了原来坐诊的那个郑大夫,也就是年前给你爹诊病的那位大夫,人郑大夫不肯接,你四叔跟人当场就打起来了……” 孙氏一边侍弄锅里的东西一边跟锦曦讲述事情的始末。 锦曦愕然,原来四叔脸上那又红又肿的伤,不是摔的,是跟王记医馆的郑大夫打架来的! “陈大人过完年就回了长桥镇这件事,你爷他们都还不晓得。这不咱前几日让庆阳小子回去捎口信,蔡伯和董妈他们听闻,便去跟你四叔那说了。你四叔一听,大喜过望这不连夜就来了山里么,还好胜小子上回跟桃枝议亲,来过孙家沟认得路,要不,还真是棘手!” 孙氏一边说着,锅里的面汤开始翻滚起来,阵阵浓香在灶房飘溢。 “陈大人以前在太医院,大家不都说那是专门给皇帝的妻妾们瞧病的么?对咱妇人生育这块应该是有经验的,有他在应该会有惊无险吧?”孙氏担忧的自言自语道。 “那个郑大夫,医术怕是也是半桶水晃,来找陈大人就对了,娘你也别担心,四婶和娃儿应该不会有事!”锦曦安慰着孙氏道,又妇科大夫陈大人在,至少胜算能高上几层。 孙氏实在是细心,又极麻利,很快就为这些连夜赶山路的男人们,每人端来一海碗热气腾腾的肉片面,肉片份量十足,每只碗里还给搁了两只荷包蛋,白色的挂面,嫩嫩的五花肉,金黄色的荷包蛋,再配以绿油油的葱花。 梁礼胜他们推辞的话都不想说了,端起碗来就是一通狼吞虎咽。梁愈洲却没有动筷的心思。 “人是铁饭是钢,四叔你心里再焦急也得吃东西,没有了力气你走不动也跑不动,反而还要四婶为你担心!”锦曦终于找到安慰的话来。 梁愈洲听了锦曦的话,端起碗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咽,没错,他不能倒下,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喜鹊在等着他,娃儿也在等着他,他不能倒! 看到梁愈洲终于肯吃东西,一旁的梁愈忠和孙氏终于松了口气,趁着这空挡,一个去了外面院子里跟蔡庆阳合计马车的事情,这些汉子步行出山是没问题,可陈医正是上了年纪的,必须得借助马车。 孙氏则进了厢房,帮助梁愈忠和孙玉宝收拾衣物。原本是打算明日再从从容容的走,这会子事出突然,只得提早一日了。 陈医正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他的医药箱,原本还想给文鼎把今日的药给换了,但是,文鼎没有同意。并表示他自己和阿贵都能换,让陈医正赶紧出山救人要紧! 如此,陈医正在剩下的人里面,唯有将三只做了不同标识的药瓶子交到锦曦的手里,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药徒林儿出了屋子,风风火火朝着停靠在院子门口的马车走去,后面,大家伙赶紧跟上,蔡庆阳跳上马车,挥动马鞭,马车急急出山了。 送走了他们,这原先热闹哄哄的院子里,陡然就清冷了下来。 孙氏叹着气去了灶房收拾碗筷,老三老四在家里呆不住,孙老太和锦柔带着他们去了春花家找那三个所谓的大哥哥玩耍。阿贵去帮助孙老爹砍柴挑水,这边,锦曦端起孙氏特意为文鼎煨的红豆糯米饭,送去了他屋里。 文鼎穿着白色的中衣靠坐在床头,那白色柔软的丝质面料,不用去摸,仅凭眼睛一瞧就晓得是最好的。 锦曦进屋的时候,他就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姿势坐着,俊美的脸上神情沉静,好像神游去了遥远的地方,屋子里就跟没有人的气息似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老牛吃嫩草 屋子里虽然不冷,但是他是术后体虚,也经不得这样。陈医正临走前有交代,文鼎这段时日不能再感染风寒。 锦曦将手里的碗勺搁在床前的桌子上,转身走到床脚头的栏杆上,将搭在上面的那件紫色绣着白金海棠花的外袍取下来。 “这会子还没出正月,当心倒春寒,即便不出屋子,也得披件外袍。”她说道。 文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伸手道:“我自己来。” 锦曦抿嘴一笑,道:“还是我来吧!”说着,已经站到文鼎的身侧,将那件紫色的外袍披在文鼎的肩上,并将他锦缎般的墨发从外袍里挽出来,垂到他的后背。 紫色的衣裳,多多白金色的海棠花,如此映衬下,更显得眼前的男子冷峻俊美,高贵倜傥,再配上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微微走神时迷惘的表情。锦曦不禁在心里感叹,上天若是独宠一个人,真是把最好的东西全都堆砌在他一人的身上。即便是坐在这里发呆沉思的样子,都是上天最完美的雕塑。 “以前也有发觉,但没现在这般明显。原来我们文大哥,竟是这样得天独厚的美男子啊!”锦曦热不住打趣了一句,抬手将他宽阔双肩上,紫袍的淡淡褶皱轻轻抚平。 文鼎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丫头竟然在夸赞他的容貌? 这还真是破天荒,他的脸微微红了下。 “文大哥红脸的样子,真是可爱。跟你这清清冷冷的气质真是完全不搭。” “曦儿,今个怎么拿文大哥的容貌打趣了?”他略有尴尬的问道,脸颊更红了一分。 锦曦看到帅哥脸红,厚黑学的思想又在冒头,接着打趣道:“我瞧见阿财他们一个个的在你面前,那都是噤若寒蝉。想必文大哥在那些属下们跟前,应该也是不会笑的冷面主子吧?” 提到在自己属下面前的形象,文鼎稍稍正色了下,道:“那般小子们都是些野马,纪律要严明。我不冷脸。无法震慑他们,更何谈驾驭!” 锦曦点点头,代表理解。 “即便你冷脸震慑,可还是挡不住桃花呀。文卿大夫不还是一头猛扎了进来么!”锦曦笑着眨了眨眼道。 文鼎一头黑线。郁闷的皱眉。垂着眼不语。 锦曦呵呵笑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肩,道:“怎么。跟我生气了?好吧,我跟你道歉,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会与你生气,永远不会。”文鼎突然沉声道。 锦曦愣了下,随即笑道:“哇,我还有这样的特权啊?那我就先受用了。” “我让阿贵传了消息出去,文卿并未回西山营地,我派出去的人这两日都无法查探出他去了哪里。”文鼎道。 西山营地?那应该是文鼎他们这些年真正驻扎的地方,那里有兵有马有粮草有武器,是他的力量集结地。 “文大哥是在担心文卿大夫的安危吗?”。锦曦道,“你上回不是说,你最强劲的对手,想要将你的力量一网打尽,并将你置之死地的人,是沧云?” 文鼎摇头,道:“从前却是如此。自从裕太子早逝,皇室宗亲内部已经在筛选适宜的后生晚辈。如今沧云已将心力全部放在候选太子的事情上,正忙着上下打点,不会再把心思搁在我这边。除非他那边确切落选,才会卷土重来与我一争高低。”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文鼎哥的力量才会一直潜伏扎住在沧云力量寻到不到的西山里面,锦曦分析。 “这么说,文卿大夫眼下没了去向,应该是他刻意隐匿自己的行踪,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等到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不用担心。”锦曦道。 文鼎点头,略有恼怒道:“他也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想想,这样荒唐的念头实在不可取!等他下次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训导他一番,让他大彻大悟!” 锦曦已经从桌子上端来粥碗,勺子轻轻搅动着,听到文鼎这话赶紧道:“你这法子可不好,有些事情用强,有些事情却只会适得其反,如同那野火,你越是压,它便越是疯狂扑长,最终成浩瀚燎原之势!” 文鼎挑眉,为难道:“那照你说,该当如何?我总不能纵容他由着他继续走错路!他是个男子,又有一身的精湛医术,是人才,将来必定有大出息,我不能看着他毁在这个上面,绝对不能!” “所以,才更不能用蛮啊。大禹治水,疏而导之。你可以跟他平心静气的说,引导他。”锦曦道。 “你们西山营地里,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吧?”锦曦又问。 文鼎蹙眉,道:“那是自然。” 锦曦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在这,文卿大夫之所以会对你萌发出那样的感觉,一来是因为你在他的眼中和心中是救世主,他对你感激崇拜。二来,他没有接触女子,尤其是在他青春萌动的年纪,身边瞧见的都是大老粗的男子,情感走了岔路也是可以理解。” “你是说,等他这趟回来,给他寻一门亲事?”文鼎问道,眼睛里闪过一抹思忖,这个法子不错。 “亲事先不着急寻,咱可以多为他引荐一些适龄的女子啊,创造机会让他们去接触接触。就好比有些食物并非味道不佳,而是人们极少去尝试去吃。待到尝试了一口,发现了其中的滋味,那不就什么难题都水到渠成了吗?”。锦曦打了个比方,道。 这两日一直为文卿这事困扰的文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看着锦曦的目光突然变得深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丫头,分析起别人的事情。为别人出谋划策总是很积极且周全,说的这一套套的,不知情的人还当她在这些上面多老到啊! 可实际上呢……他都跟她表明心迹到了如斯程度,还是等不到她的明确答复。 尤其是昨日那句说了半截的话,更是让他彻夜难眠。 “文大哥,我不……” 我不? 到底是我不答应?还是我不拒绝?文鼎的目光幽暗起来,盯着锦曦的脸一眨不眨。 锦曦正沉浸在给文卿组织相亲的事情中,一抬眼,瞧见文鼎目光深切的盯着她看,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来来来。咱趁热先把粥吃了,等会凉了肚子痛。”她赶紧舀了一勺红豆糯米粥,正要送到文鼎面前,手腕却被文鼎给握住了。 “曦儿。别的事。我们先搁一旁。我记得。你昨日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后来被打了岔。”文鼎看着她,认真道。 “曦儿。我的心,你最清楚。不管你态度如何,接收与否,我都尊重你的抉择。但是,我不希望再如这样的猜测下去了,我也不希望,你连拒绝二字,都吝啬给我!” 锦曦垂眼看着自己被他牢牢握住的手腕,淡淡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曦儿,你在担心什么?犹豫什么?若是你中意的是我这个人,是我本身,就权且抛开一切,信我一回,所有的事情让我来摆平。好不好?” 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指,骨节分明,话语铮铮,带着不容拒绝的切切。 “当然,除非你从未相中过我这个人,我这本身,我说再多做太多,都是给你徒增烦恼。那也请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也好让我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他握住她的手腕的手指,已经骨节苍白,他的声音,近乎于哀求,听得人心里酸酸楚楚。 锦曦提了一口气,不敢抬眼去看咫尺处他的眼睛,咬唇道:“文大哥,你先松开我的手,成吗?”。 文鼎怔了下,眼底浮上深深的落寞,她的答案,他已经清楚了,一颗心,顿时碎成百八十瓣儿。 看着他的手僵硬的松开,垂下去,锦曦将碗搁到一旁的小凳子上,突然站起身。 文鼎一直垂着眼,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锦曦的双手便已经搭在他的双肩上。 她这是在酝酿如何安慰他的话吗?文鼎心中想道,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落寞的弧度,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面前的帅哥一张落寞失望的脸,那眼神忧伤的让人心碎。 前世今生,锦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能为她如此牵动心神。 能让你笑到没心没肺的那个人,是喜欢你的人。能让你为之哭到撕心裂肺的那个人,却是你爱的人。 此时此刻,眼前文鼎的这副哀伤绝望落寞顾忌的表情,深深触动了锦曦的心,击败了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能让素来清冷刚毅的他,宠辱不惊的他,露出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是不是证明,他的心中的的确确的爱着她? 想及此,锦曦的心里,荡漾开一圈圈温柔而又幸福的涟漪,搭在他宽阔双肩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文鼎等不到锦曦安慰的话,不由惊诧抬眸的瞬间,锦曦已经俯身过来,熟悉的栀子花香气盈满鼻息。 下一瞬,柔软的唇瓣印在他的额头上,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那么一下轻轻触碰,但是,那柔软冰凉的感觉,却是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遍他的周身…… 文鼎的脑袋嗡的一声,思维空白到无法思考。 锦曦已经收回了身子站定,清秀的脸颊上也是染上了两片火烧云。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复。”她咬唇道,羞涩的不敢去看他石化了的脸。只将一旁凳子上的碗和勺放到他僵硬的手里,道:“趁热吃,回头我来收碗!”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直到屋门从外面砰的一声被关上,文鼎才从惊涛骇浪中回过神来。 这是梦吗?不会一碰就碎吧?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抬手触向自己的额头,那种冰冰凉凉却又极其柔软的感觉犹在!还有手里端着的粥碗。这一切都清楚的提醒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也喜欢我! 文鼎快乐的无法言语,三两口就把一碗红豆糯米粥给喝下了肚子,这红豆真香真甜,从来没有发现红豆糯米粥竟然这么好吃! 锦曦出了文鼎的屋子,几乎是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屋子,然后插上门一头扑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如同一只把脑袋插入沙土的鸵鸟! 我这是被什么附体了?人家表白。我也表白就是了,语言对语言,干嘛用上行动?还扑上去吻了他,他铁定被惊讶到了。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主动了? 算了。管他呢。横竖该吻都吻了,还去担心那些做什么? 锦曦把头从被子底下钻出来,翻了身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帐子顶蓬出神,双脚翘了个二郎腿。 想到先前那临时起意的俯身一吻,心里还是蛮佩服自己的。 对于一个前世活到二十七八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拉过小手的大龄剩女而言,今日的这一吻,可是两世为人的初吻。 真是没想到啊,自己也有主动想要去亲吻一个男子的时候。锦曦手指轻抚上自己的唇,回味起那种奇妙的感觉来,其实,真的很不赖啊…… 那么,下一回,是不是要考虑下别的地方呢?比如,他的俊脸他的唇…… 文鼎左等右等,一直没有等来锦曦收碗,而是等来了孙氏。 晌午饭的时候,也是孙氏送进了屋里,一直到下昼,都没再见到锦曦露面。文鼎想跟孙氏打听,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属下阿贵打听,更是抹不开面子,只得在那干等着,死憋着。 这满满一日,锦曦其实也没在家里呆,一来是刚刚亲过人家,不太好意思这就进屋去跟他大眼瞪小眼,不自在啊。 二来,孙老爹那边积攒下几件脏衣裳,锦曦便自告奋勇过去帮大嘎公洗衣裳做家务去了,顺便让自己激动滚烫的心,稍做冷却。 趁着好的日晒,锦曦在孙老爹家的院子里洗洗刷刷,忙着晾晒,晌午饭也跟孙老爹在一块吃了荷包蛋面条。直到日落西山,她将干净的衣物从院子里的绳索上收下来,折叠好放进孙老爹的衣裳柜子里面,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的回了嘎婆家。 日头已经落山,淡淡几缕晚霞如薄烟般飘散而过,锦曦行走在村子里,眼见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是炊烟袅袅。 晚归的鸟儿在头顶打着璇儿,出来放风的猪儿,在小猪倌手里的鞭子下,嗷嗷叫着甩着耳朵往家里赶。 锦曦踏着欢快的步伐回到孙老太家,堂屋里,灯火通明,八仙桌抬到了屋子的正中间,上面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香味撩人。 老三老四正为了一只小铃铛,在桌子底下你追我赶的,孙老太在一旁笑着看顾。 “嘎婆,今个又是什么大日子?这夜饭弄得跟年夜饭似的。”锦曦打量着桌上的菜肴,不禁问道。 孙老太只是笑,看向对面孙玉宝的屋子,锦曦下意识也扭头朝身后看去。 文鼎衣带整齐的坐在轮椅上,由阿贵推着出了屋子。明亮的灯火照拂下,愈发呈现的他俊逸轩昂,双目有神,神采奕奕。 文鼎先是跟孙老太礼貌的打过招呼,然后才跟锦曦这点了点头,深邃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锦曦朝他翘了翘嘴角,问道:“你这是打算出来吃饭了?” 文鼎嗯了声,道:“伤势渐好,便出来了。” “出来了好,总是躺在床上,也闷得慌。”孙老太笑眯眯道。 锦曦翘了翘嘴角,又看了眼桌上那眼花缭乱的菜,明白孙氏怎么突然转了勤俭的性子了,原来,是为了文鼎呢! “文兄弟出来了?正好,人都到齐了,来来来,大家赶紧入座吧!”孙氏的声音从堂屋门口响起,随即人便快步过来了,手里端着一只大托盘,上面是几碗冒尖儿的白米饭。 锦柔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喝汤用的大调羹,笑嘻嘻的过来跟锦曦打过招呼,大家纷纷找地方坐。 八仙桌分东西南北四面,孙老太带着老三老四坐在南面。孙氏直接将文鼎推到北面。锦曦和锦柔坐在西面,孙氏东面。 虽然孙氏招呼阿贵也坐下来,但是因为有文鼎在,阿贵是怎么也不肯落座的。最后还是文鼎发了话,阿贵才在文鼎身侧坐了下来,很是拘谨。 再看锦曦和锦柔坐的位置,锦曦原本是被孙氏按着坐在靠近文鼎的位置,锦柔靠近这边孙老太他们。 “曦儿,你坐在你文大哥身侧,随时帮他夹菜。”孙氏是这样说的。 锦曦点点头。夹菜嘛。原本没什么,也不累。可是,只因为这是孙氏刻意安排的位置并交代的,这其中的意味就变了。 锦曦喜欢那种落落大方的感觉。就好比她感觉到了。想亲就亲上去。毫不迟疑。但是这种刻意为之的感觉,尤其是还当着这么多双眼睛的面,锦曦感觉已经不再是夹菜。而是在表演着什么,这感觉别捏的很。 她偷偷瞄了一眼文鼎,发现他正襟危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 锦曦暗暗撇嘴,她就不信聪明如文鼎,会察觉不出孙氏话里的意思来。这家伙,那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愉悦的弧度,显然是在偷着乐,指不定孙氏的这个安排,印到他心坎上了! 此刻,文鼎即便不抬眼,眼角的余光也能察觉到锦曦在偷偷的瞄他打量他。他正襟危坐,双手搁在腿上,激动的轻轻敲击着腿面。三婶的这个安排,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这个丫头,早饭时候那一个偷吻,他还没有尝到滋味,她就溜了,丢下他一个人在云里雾里狂欢。没想到一日都不再出现,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干脆穿了衣裳出来吃饭。 好,既然你不来找我,我就来会会你! “娘,你这安排可不好,我姐今日都在大嘎公那边浆洗晾晒的,这胳膊手铁定又酸又痛,你还是让她安安生生的吃顿夜饭吧!” 锦柔突然站起身,嘻嘻笑着,起身坐到锦曦的位置上,并将锦曦往孙老太那边挤了挤,并道:“姐姐,你好好吃饭,给文大哥夹菜的事儿,柔儿来替你做就是了。” 锦曦看着锦柔诚恳的脸,不禁感叹,这小丫头终于长大了,懂事也贴心了。 “柔儿,有你这份心,姐就知足了,姐不累,你赶紧坐回来吧。”锦曦道,是完全出自真心的欣慰,“再说,你也不晓得文大哥的口味呀!” 孙氏和孙老太也颇感欣慰,但是孙氏还是在那里朝锦柔使眼色,锦柔没瞧见,还在跟锦曦推让。 文鼎含笑看着,有点受宠若惊道:“曦儿和柔儿不要推让了,我们之间何须这样客套呢?婶子弄了这么多菜,我爱吃的都摆在我跟前,无需你们为我劳累,还是各就各位吧。” “文大哥,这不是客套,你对咱们一家的恩情和相助,柔儿虽然年纪小,可也心知肚明时刻感激。难得今夜就咱们几个,自在的吃顿饭,求求文大哥就准了柔儿这个献殷勤的机会吧?好不好嘛?” 锦柔笑嘻嘻的扯住文鼎紫袍的一角,用撒娇的口吻央求道。 文鼎素来将锦柔当做最小的妹妹看待,闻言无奈的笑了。 锦曦愕然,伸手揉了下锦柔梳着双髻的头,打趣道:“哎呀呀,我这才晓得,我家妹妹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口才。文大哥,看来这个献殷勤的机会,你可以不给我,可不能让柔儿伤了心啊!” 最终,锦柔心满意足的坐在了文鼎的右侧,担任起为他布菜的美差。 孙氏也解了围裙坐了下来,众人开始动筷子,锦曦暗吁了口凉气, “文大哥,今晚上咱可都是借你的东风呢,不然,我娘可舍不得夜里还弄这么多菜,她那人可是最讲究勤俭的,吃不完了浪费。你可要多吃些哟!来来来,尝尝这个菜……味道好不?” “嗯,味道好极了。”文鼎笑着回应道。 “当真?这个可是我做的呢,唯一的一道我做的菜!嘎婆,娘,姐,你们听见没?文大哥他夸我做菜好吃来着咧!”十岁的锦柔兴奋的叫道,孙氏和孙老太她们自然是陪着笑。 “文大哥,好吃你就多吃些。回头我再接着给你做!”锦柔道,干脆将那道她做的菜调到了文鼎的面前。 “瞧瞧,这丫头可是夸不得!”孙老太打趣着。 人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是这一场说说笑笑的夜饭,却让桌上的每个人都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下,满足而散。 夜饭后,孙老太带着老三老四回屋洗漱准备睡觉去了,阿贵推着文鼎回了屋子,文鼎有饭后漱口喝茶再看会书的习惯。 这边,锦曦帮着孙氏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趟趟往灶房里运。锦柔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笑意。心不在焉的擦拭着桌子,不时朝那边文鼎所在的屋子张望。当堂屋门口传来锦曦的脚步声,她便赶紧垂下头去专心拾掇桌面。 灶房里,孙氏腰间系着围裙。瞧见锦曦将最后一拨碗筷端进来。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洗刷碗筷,孙氏连忙抬手拦住。 “这几副碗筷娘一会子就弄好了,哪里需要让你沾手。快些玩去吧!”孙氏道。 锦曦笑了,瞟了眼窗外浓浓的夜色,道:“这大晚上的,娘让我上哪玩去呀?” 孙氏愕然,随即也笑道:“瞧我,那、那你回屋去吧,或是,去陪文兄弟说说话也成啊!” 锦曦眉梢跳了跳,道:“哎呀,我倒差点忘了,陈大人早上走的时候还交代我给文大哥换药,我这一日都到头了倒把这事给忘了!” “你这丫头,那还不赶紧去?”孙氏也急了,连忙催促,锦曦诶了一声,转身出了灶房,损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了,撸起袖子麻利的洗洗刷刷起来。 这边屋子里,文鼎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床上,似乎看得很入神。 阿贵垂手站在一旁,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少主,阿贵的心里忍不住暗暗诧异着。 今日夜这是怎么了?从捧上那本书伊始,就没听到少主翻动书页的声响,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想及此,阿贵瞧瞧抬眼朝床边瞟了眼,文鼎靠坐在那,似乎入定的样子,一手扶着书,另一手握拳撑在下颚处,眼睛微微眯着。 这是在思索书中的问题吗?阿贵如此猜测。 屋门外传来轻轻叩击的声响,距离屋门最近的阿贵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床上入定沉思的少主倒先出声了。 “谁?”文鼎问。 “文大哥,是我,我来给你换药。”锦曦的声音隔着屋门传来。 阿贵清楚的看到少主的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门没关,进来吧。”文鼎道,一边挥动着手里的书对略有呆愣的阿贵示意了下。 阿贵瞬间领会,当锦曦推开屋门端着药瓶子和其他的药用棉球物品进来的同时,阿贵跟锦曦招呼了一声,便躬身退出了屋子,将空间让给了他们二人,并贴心的将门从外面带上。 “我要跟你说声抱歉,今个忙着给我大嘎公洗衣裳,把这换药的事儿给落了。”锦曦进门来冲床上端坐着看书的文鼎,笑吟吟说道,落落大方的走到床边,将托盘搁在矮凳子上。 “嗯,没事。”文鼎道,目光似乎还留恋在手里的书页上。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一整日没有瞧见她,抓肝挠肺,有一大堆的话要跟她说。可是,当终于等到了她,并有这样的私下相处的机会,他竟然又心跳如擂鼓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偷吻了自己,还落落大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丫头,文鼎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懊恼之气。 对自己懊恼,懊恼自己竟然还不如这丫头! 锦曦站在床边,一边照着陈医正临走时的交代,在那做准备工作。一边斜着眼睛打量这专心致读的人,嘴角忍不住轻轻翘了翘。 这是看的哪门子的书,从她进屋到她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他面前的书页一直没有翻动过。 “文大哥,稍微耽误一下,我要给你换药了。”锦曦道。 文鼎‘哦。’了一声,目光还是没有从书上移开,他在琢磨着,要怎样才能在这丫头面前扳回一局。还有,那一吻的滋味,他还没来得及领略呢…… 锦曦再次翘着嘴角笑了下,装吧装吧。你越是这副别扭的样子,我就越不别捏,我就越是得意,就越发显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呵呵,算上前世,锦曦觉得自己这回真是老牛吃了一把嫩草,还是这样出类拔萃的嫩草,爽啊! 锦曦从文鼎的脚那头掀开他身上盖着的被褥,为了方便给他上药,陈医正已经在他的中裤和里面的亵裤上。在膝盖下方五寸创口的位置处。剪出了一个方便换药的洞。 锦曦认真查看了他的伤口,发现恢复的很好,但是,当日他做清创手术。这个地方切开的那幕血淋淋的场面。锦曦还是牢牢印刻在脑子里。 文卿的话固然因为他带着的情绪而有些偏激。但是,有句话他却是说对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文鼎就不必遭受这一遭罪。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想及此,锦曦脸上的笑意散去,转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更多的是心疼…… 文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放下挡在眼前的书,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专注致致的脸上,还有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 他不由想起了上一回他身受重伤,在鹊桥巷子的屋子里,她也是这样帮他上金疮药。当时,她虽然动作也是这般轻柔小心,神态也是这般凝重心疼,但是,跟眼前相比,文鼎突然发现这两种心疼有些不同。 上一回的心疼,许是完完全全出自友人和亲人的那种,而现在,这里面多出了一抹情爱…… “痛吗?”。锦曦一边将药粉仔细均匀的撒在伤口处,一边轻声询问。 “不痛。”文鼎道。 别说是这种程度的伤,即便是那种见骨的伤,要是能换来她这样轻柔心疼的敷药,他也甘之若饴。 这么会不痛呢?陈医正可是早有交代,这种药粉里面掺杂了一种能快速助生肌的药粉,那种药粉本身却是带着一些辛辣。 “我再给你吹吹吧!”锦曦道,俯身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吹着。 屋里烛火明亮,一切物事似乎都像披上了淡淡的朦胧光晕。少女微微嘟起的粉唇,泛出淡淡的珠光。清秀的容颜,白皙的肌肤,精巧的五官,纤秀的身形,一袭银红色的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腰身。 高腰下束着一根活灵活现的红色蝴蝶结,徐徐如飞。如云的秀发披泄在身,头上只是挽了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简单素雅的簪子。 文鼎将锦曦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细细的看过。 锦曦吹完了,又给他把被褥盖好,起身的时候扭头看到他一脸陶醉的看着自己,脸上哪里有半点伤口被刺激到的痛感? “傻样。”锦曦嘀咕了句,抿嘴一笑,转身往那边桌子上放东西,顺便净手去了。 文鼎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看,刚才她说‘傻样’那两个字时,微微的嗔怒状,眼睛亮晶晶的。 还有那抿嘴笑时,嘴角露出的浅浅笑纹,俏皮又可爱,这与她一贯在人前那稳重老成的样子,有些出入。 文鼎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来越浓郁,眼前的少女虽算不得如何的倾城之貌,但是,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不张扬,却让人无法忽视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种清新之美。 百看不腻的清新之美,文鼎将这用两个字来归结:内媚! 文卿看来真是没眼光,竟然会说曦儿不漂亮!这简直就是一块美玉,隐藏在石头下面,得看切玉师的精准目光。但你破开石头质朴寻常的表面,就能看到隐藏在里面的美玉! 文鼎不禁为自己独特的眼光而自豪。 锦曦洗好手转过身,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温柔似海的眼睛里,她吓了一跳。 “文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今夜你怪怪的!”锦曦下意识脱口问道。 文鼎干咳了一声,赶紧打住心神,收回目光,掩饰道:“没,我亦如从前。” “是吗?”。锦曦审视着他,一步步上前,眯着眼睛道:“我怎么没觉着你从前也这样?你那温柔似水的眼睛,简直把我看得浑身发毛!” “有吗?呵呵,没有吧!”文鼎笑了笑,眼角微微往上弯了弯,竟然有一丝狡黠。 锦曦纳闷了,这家伙平常一本正经,冷冷清清的,今个夜里这样别扭,还一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难道,是她今天的那个吻,活生生把他吓死了,然后,他也被人穿越了? 当然,这只是荒谬的设想。 “嗯,没有就好。药已经给你换过了,没旁的事,那我先回屋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锦曦说道。 “嗯,好,你也早些歇息。”文鼎道。 奇怪,她今天吻他了,难道他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不然,吃夜饭的时候跑出去干嘛? 锦曦干脆转身欲走,并在心里默数一、二、等到三的时候,他必定会喊住自己。但是,他没有喊,不过,锦曦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 “曦儿,且慢。”他沉声道,捉住她手腕的大手,很有力度。 锦曦背对着他站着,嘴角偷偷的翘了翘,就知道他装不下去。比玩心理战术,他这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怎么是她这老剩女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刮目相看 “文大哥,你要说啥?”锦曦轻声问道,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瞟到身后的人,身子探了过来,用力抓住她的手,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这抓住了手,下一步该怎么走?文鼎脑门上急得都快出汗了! “曦儿,你好像落下了一件事儿没做!”他道。 “哦?啥事啊?”锦曦转过身来,四下扫了一眼,探寻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烛光照拂在他的脸上,冷峻早已不见,神情温柔如一汪水,灼热的目光却在锦曦的唇上打转儿。 锦曦在心里都快笑喷了,这家伙敢情是早上那一吻不止没吓到,还让他尝到了甜头吧? 锦曦故意板下脸来,佯装不悦的看着文鼎,道:“文大哥,我这才发现,原来你跟外面那些男人一样的坏,净想着占女子的便宜!我想,我不得不好好考虑下我的选择了。” 文鼎闻言,眼中的灼热吓得一退千里,赶紧松开锦曦的手,忧灼道:“曦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既然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拽住我又是啥意呢?”锦曦又问。 如文鼎这样外表冷硬,内里却很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些羞涩的大帅哥,是锦曦最喜欢调戏和捉弄的对象,或许,这也是每个人内心藏着的小魔鬼吧。 文鼎扛不住锦曦的质问,无奈的松开了手,微微皱眉垂眼道:“好吧。我承认,我方才确实是动过一点邪念头。” “什么斜念头?” “早上那一下……我还没有体会过来就没了,我好想也那个一下你。”他低声道,说完,俊脸就又红了。 锦曦也是耳后根微微发烫。那个那个的……直接说吻不就成了吗?唉,真是外表的冷硬男人,内里的纯涩正太呀! “不行!”她毫不迟疑的一口拒绝。 文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苦笑了下,道:“是我妄想了,对不住。我没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以后,我会控制的……唔……” 文鼎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锦曦转身过来。双手按在他的肩上直接将他推倒在后面高高的枕头上。 她也随即俯身下来。双手遮住他的眼睛。直接将唇印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啄了一口,然后放开他迅速的退了回去。背对着他在床前站定。 文鼎整个人全懵了,靠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什么状况啊? “我说的不行,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她身子微微起伏着,坚定的声音飘过来。 “往后,只准我亲你,不准你亲我!” 文鼎从惊震中回过神,随即被狂喜涌过,听到这话不解问道:“这是为何?有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我亲你,主动权在我。你亲我,我就成了被动的那方,心里上失了优势。”锦曦一本正经道。 掌握了主动权,心理上的优势就会告诉自己,是她在占他的便宜,吃他的豆腐,从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剩女锦曦就是这么认为的。 文鼎听得云里雾里,抬手抹了下鼻头,笑道:“你这丫头,连这个都能说出这一通道理来,我无话可说。” “好吧,往后,你说怎样就怎样,你要怎样也怎样,我都随着你。”文鼎无奈的笑了,这个丫头,要强的! 锦曦惊讶转身,看到他深邃的眸子里,射出温柔宠溺的光晕,锦曦的骨子里酥麻麻的,好男人呀! “曦儿,你别急着走,我还有正经事要问你。” 文鼎端正了神色,看了眼床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来。 锦曦会心一笑,落落大方的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仿佛先前那个把他推倒,并啄了他唇的人不是她。 文鼎再次摸了摸高挺的鼻子,靠了回去,整了下思路,这才问锦曦道:“你当真把茶园的事情给辞了?” “嗯,辞了。”锦曦点点头。 “理由呢?”他挑眉问道:“把茶园那块的买卖辞退,每年不就少了一笔固定的收益吗?你这丫头,这算盘是怎么打的?” 锦曦笑了,眼睛斜瞄了他一眼,说道:“文大哥,你甭再装了,我那每年的一笔固定收益,可不都是从你腰包里流出来的?” 文鼎愕然,这丫头竟然晓得了?该死的严掌柜,不是叮嘱他守口如瓶的吗? “你单单就是为了这个而放弃茶园的?”他追问,锦曦不该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 锦曦咬了咬唇,把自己想要把精力放在扩展鱼塘上面的事情,跟文鼎说了。当然,顺便也将孙家沟这些人要抬高工钱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你的设想固然是好的,茶园这块眼下固然有稳定的收益,但是前景却并不可取。鱼塘则不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文鼎思忖了一番,先是对锦曦的设想给予了肯定。 “可是问题在于,鱼塘那块,不是谁人说养就能养的,你和三叔,乃至你们村里人中,能寻到对养鱼那块经验丰富的得力人么?”他接着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锦曦的脸色郑重起来,眉心微微蹙起,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和我家里人,还有亲戚朋友乃至村人里面,都没有精通池塘养鱼这块的。” “因为我们都是门外汉,所以,我打算去县城或者府城那一带,寻慕对此道精通的人过来相助。”锦曦道。 蔡金山以前在府城的大户人家当过管家,众所周知,那样的大户人家会有很多的产业,商铺,田庄,山头。林场,甚至鱼塘之类的。自然,不同的管家负责不同的产业打理。 通过蔡金山的人脉,去府城那些大地方,聘请一些精通鱼塘养殖这块的管家过来,担任自己家鱼塘的顾问。 “至于薪酬问题,这个可以具体的洽谈给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位。如若不然,我也可以将鱼塘的收益权拨给他一部分。”锦曦道。 想要调动那个资深顾问的积极性,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切身的利益跟鱼塘捆绑在一块,给他一部分股份。让他找到归属感。对于这回帮忙打理鱼塘的其他核心人手。锦曦也决定实行股份制,一块大蛋糕,大家都有份,而不是单一的拿钱为别人打工。 当然。最终鱼塘的控股权。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个设想真的很不错。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你那些鱼虾的下路问题?”文鼎又问。 锦曦顿了下,鱼塘这块弄好了。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合适的销路,把鱼塘里的鱼虾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最终目的。 锦曦正襟危坐,谈到做买卖,她就浑身来劲。 “镇上和县城的市集,都可以去试试,最好,还是要找到能固定且大批量消受的地方,我觉得那些大酒楼是最好的选择。”锦曦道。 文鼎认真的听着锦曦对柳家塘鱼塘的规划安排,以及具体要做的事情。 文鼎没有打断她的话,一直等到她说完,他不由得再次仔细的打量起了床前矮凳子上的少女。 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从前只觉得她在打理杂货铺子,以及吃食创新这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小生意上,很有经商头脑。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在鱼塘这块,也有如此详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更难得可贵的是,她把用利来驱动人才方面,很是有一套。 别说是出生乡下的少女,即便是那大家族出来的女子,也很少会有如此收放自如的手笔。 “这是蔡金山管家教你的么?”文鼎顿然冒出这么个问题,锦曦只是微微一愣,在文鼎看来,这个分蛋糕的手段他或许很新奇,因为这个时代是封建专制,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 其他的人,算起来都是他家的帮工,帮着干活拿钱,却万万没有权利去跟地主分享那份特殊的所有权。 锦曦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是,这些都是我自己想的,等这趟出山了,我再跟蔡伯那好好探讨一番,听听他的意见,回头还要借助他的人脉,去物色那等老经验的顾问呢!” 文鼎的嘴角浮起赞赏的笑意,目光深深的看着锦曦,心中惊叹不止! “你只管放手去做,至于鱼虾的下路那块,不用愁,我来帮你想法子。”文鼎温和道。 锦曦抿嘴一笑,目光晶晶亮亮,“成啊,茗山阁就是头一个试点。到时候卖了钱,我也算你一份就是。” 文鼎眼中的笑意加深,道:“傻丫头,我们俩之间何必算那些……” “是啊是啊,文大哥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是这个意思吧?” 文鼎讶然,看到锦曦清澈目光中闪过的狡黠,晓得又被她捉弄了。看着对面少女清秀狡黠的笑容,那灵动充满智慧的眼眸,还有那笑起来粉色的唇和白皙的贝齿,以及嘴角边浅浅的笑纹,他的目光深了几分,眸子瞬间有点灼热起来。 “曦儿,你、你这会子想不想?”他硬着头皮,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的问道。 锦曦怔了下,不解问道:“想什么?” 他没说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修长的手指却指向他的俊逸的脸颊,意思昭然若揭。 锦曦像是被雷给劈中了,看向他的眼睛。那深邃明亮的眼眸里,熠熠生辉,仿佛把这一切的光辉都吸纳其中,里面涌动着的想要她亲他的渴望,就像一簇簇燃烧着的小火苗,撩拨得人心猿意马。 锦曦咬牙,这家伙这副表情她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好家伙,胆子肥了啊,给了他甜头,竟越发的馋糖吃了?而且,本来就长得这样的帅,还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这是赤果果的诱惑和勾引啊! “不能!”她毫不犹豫的拒绝,虽然。她的心已经心猿意马起来。 但是,她还是起身用手指戳了了文鼎天庭饱满的额头,嗔怒的教训道:“每天就一次机会,今个你连用了两次,把明日的也给占用了,想要……得等到后日!” 文鼎笑眯眯看着锦曦,这丫头虽然是嗔怪的教训,可是眼睛里却不见半分怒意。 他突然捉住她葱白的手指,正要再缠磨点什么,一声如百灵鸟般的女孩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文鼎哥。你歇下了吗?”。锦柔边叩门便问道。 屋里的两人同时惊诧住了。 锦曦愕了下,先前她过来的时候,这丫头不是回嘎婆那屋洗漱准备睡觉去了吗?这么晚过来有啥事? 文鼎也是略有疑惑,还有一点不悦。柔丫头来的真不是时候! 短暂的停顿后。锦曦赶紧去拍文鼎的手。想要他松开。 他手掌的力道极大,不止不松,还不死心的指了下自己的俊脸。朝锦曦咋了眨眼,深邃明亮的眼眸微挑,狡黠的如同一只老狐狸。 锦曦咬牙瞪着他,想威胁?她不吃这一套! “文大哥,你歇下了吗?我是柔儿,我娘烧好了热水,让我给你送屋里来,我推门进来了啊!” 屋里两人僵持的当下,锦柔的声音在门外再次响起。 锦曦心里一急,正要去拧他,突然,他俯下身,将唇重重覆在她的手背上,狠狠亲了一口。 温润柔润的触感印在手背上,就像被羽毛从心上刷过,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锦曦低呼了一声,触电似的缩回了手,狠狠嗔了他一眼。 都说好了,只准她依心情的好坏而决定要不要吻他,他是没有权利主动出击的,现在,他竟然偷吻了她? 他不知死活的扬眉一笑,朝屋门口扬声道:“门没插,柔儿妹子进来就是。” 说完,他快速的靠了回去,心满意足的长吁出一口气,并将那本书再次捧起来挡住锦曦的瞪视。 屋门就在这个时候吱嘎一声开了,锦柔拎着暖壶进门,瞧见站在床前正弯身乒乒乓乓整理矮凳子上药瓶的锦曦,明显愣了一下。 先前在门口叫了那么多声,里面都没有动静,还以为文大哥睡着了,她正准备打退堂鼓呢!原来竟不是,而是姐姐在里面。 怎么也不吱声呢?他们到底在干嘛?锦柔心里暗暗猜测着,脸上绽放出欣喜自然的笑容。 “姐,原来你也在呀,怪不得我先前给你那屋送暖壶过去,没瞅见你人呢。”锦柔笑嘻嘻道。 锦曦扭头朝她笑了下,扬了扬手里的药瓶子,道:“我来给他换药呢!” 锦柔的目光随即落到床上靠坐着看书的文鼎的身上,大眼睛扑闪着,柔声问道:“文鼎哥,看书累了吧?柔儿给你泡杯茶解解乏呗?” 文鼎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到锦柔的身上,微微一笑,道:“柔儿妹妹有心了,我不渴。” 锦柔抿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正欲再说点什么,文鼎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不是落在书页上,而是落在床前乒乒乓乓拾掇药瓶子的锦曦的身上。 “曦儿,你收拾好了也早些回屋歇息去吧。”他语气平和的道。 锦曦头也不回,心道,你小子是占了我便宜,怕我等会找你算账,急着赶我走吧? 偏生,他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明日,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每天的任务都得完成啊!” 锦曦手指一顿,扭头看向他,用眼神狠狠的凌迟。 这家伙,是在挑衅吗? 文鼎扬了扬眉,唇角勾起一丝愉悦的笑,举起双手道:“我那句话说错了吗?当着柔儿的面,我这是在关心你呀。” 锦柔听得云里雾里,歪着脑袋,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他们打的什么哑谜? 锦曦扭头看了眼桌子旁一头雾水,像好奇宝宝一眼睁着大眼睛的锦柔,觉得不能在妹妹心中构造出一个暴力姐姐的形象。 锦曦深吸一口气,也不跟文鼎打招呼。只对锦柔道:“我的差事做完了,我先出去了,你弄好了也赶紧回屋歇息去吧。” 锦柔弯嘴一笑,看着锦曦从她身侧擦身而过,拉开屋门出去了。 文鼎的眼角余光一直追着锦曦的背影,一直到她出去了,他才把目光转回来。突然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小丫头扶着桌子站着,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他。 文鼎有点略略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搁下书问道:“柔儿妹子。还有什么事么?” 锦柔吟吟一笑,不仅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还蹦跳着窜到了床边,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文鼎哥。咱们讲故事听吧?” “可是。文鼎哥哥口笨嘴拙。不会讲故事。” “那我讲给你听啊……” “还是改日吧,今日时候不早了,大家也都累了……” “哎呀。夜里吃得太多,我都睡不着。你术后也不宜看书太久,不如,我给你讲讲我姐姐小时候的事情,算是给你换换脑子,你要不要听呢?” “这样好……换换脑子也好……” …… 锦曦回屋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倒头就睡,她并不晓得那边屋子里,锦柔把她能记忆中的锦曦的事情,全给文鼎说了一遍。 当然,这些事情有一半都是曾经发生在原来宿主身上的事情,无非就是曾经在老梁家的后院里,锦柔锦曦姐妹如何患难与共的那些事情。 直到孙氏忙活完灶房的事情,去孙老太屋里看老三老四,发现锦柔不在,这才去文鼎那屋里把正说得兴高采烈的锦柔给拽了出来。 “柔儿,你文鼎哥需要多休息,伤才跟恢复的快,你送水就送水,干嘛缠着他叨唠他休息呀!”孙氏在拽锦柔回屋的路上,不免嗔怪了她两句。 “再者,这时候也不早了,虽说文鼎跟咱也都不是外人,可你一个女孩儿家的,夜深人静了还呆他那屋里不走,被外人晓得了不妥!” “娘你这话可就偏心眼了!”锦柔气恼的一把甩开孙氏的手,挨着墙壁站着,赌气不肯进屋。 “为啥你们就可劲儿的,把姐往文鼎哥那里塞,而我,跟文鼎哥多说几句话,你就训我!” 孙氏讶异了,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眉道:“你胡说啥呀,柔儿听话,不跟这里闹,跟娘进屋去!” 孙氏说完,伸手就来拉锦柔,被锦柔躲开。 “你们打量我年纪小不明事儿?哼,我什么都看的听得清清楚楚的。” 锦柔鹅蛋型的脸上,浓眉竖起,大大的眼睛泛起委屈,显得水汽氤氲。 “你们不就是想要文鼎哥给你们做女婿么,既然他将来横竖是我姐夫,我跟我姐夫说会话怎么了?碍着谁了?” 孙氏抬手捂住锦柔的嘴巴,脸色也染上了怒意,道:“你这丫头,嚷嚷个啥,赶紧跟我回屋去!” 说完,孙氏不由分说,拽起锦柔蹬蹬的进了孙老太的屋子…… 锦曦那边累得早躺下跟周公相会去了,根本就没听到外面堂屋的动静。 但是这边屋子里,文鼎正准备入睡。习武之人耳力自然要易于常人,外面孙氏和锦柔的一番对话,尽管压低了声响,但还是被他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中。 文鼎坐在床上,俊脸遏制不住的大喜,双手激动的捶在一旁的床沿上,仿佛心里遍地盛开了鲜花。 但是,与此同时,想到远在云州的某个人,文鼎欣喜若狂的眼底,又涌上一片坚定。 他在心底做了决定,只要这腿伤好了,他第一时间,就要带曦儿去见一个人! …… 孙氏掰着日子,距离梁愈忠和孙玉宝出山,又过去了两日。 许是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文鼎的腿上这两日恢复的更好。在阿贵的搀扶下,他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一番了。 孙氏和锦曦她们都很欢喜,大家决定等过了十五元宵节,捡十六的双日子出山回金鸡山村去。 锦曦原本是想去黑渡鸦庄看望阿财的,但是,去那边的路非常险峻,还要穿过一片常年笼罩着瘴气的老林子。 文鼎这个样子,铁定是不能陪同,阿贵又要留下伺候文鼎,于是,锦曦的这个念头最终不能成行。 不过,说来也巧,就是正月十五日的早饭后,阿贵推着文鼎在孙老太家的院子里晒日头,孙老太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在一旁玩耍,院子门口,进来了一对年轻的男女。(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招婿上门 孙老太家清冷了两日的院子,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阿财随着文鼎进了堂屋,接受文鼎的询问去了。外面院子里的桌子旁,孙老太,孙氏,春花她们,则将一个面生的姑娘团团围住,热情的询问着这,询问着那。 锦曦端来热茶和点心,也坐在一旁微笑着打量阿财带回来的那个面生的姑娘。 锦曦目测,眼前的这个姑娘,年纪应该在十五六的模样,柳叶眉,双眼皮大眼睛,睫毛又密又长,圆润的脸蛋红扑扑的。 孙氏她们围着她热情寒暄的时候,她含笑看着众人,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子,从脖颈后面绕过来,垂在两肩上,笑容淳朴中带着一些憨厚。 锦曦的视线移到那少女的身上,她身量中等,但是体态丰腴,身上穿着的裙装虽然是山里少女的惯常打扮,但是,那衣料的花色和图纹,却有些类似于少数民族大团印花的风格。 锦曦的目光在这少女的脖颈上略停留了一下,她的脖颈上戴着一副项圈,项圈周围还坠着一些亮片之类的配饰,随着她的扭头和动作,而发出一阵阵清澈悦耳的叮当声。 锦曦笑吟吟将一碗泡好的茶递给那个少女,笑着跟她打招呼:“这位姐姐,看你的着装打扮,应该不是汉族人氏吧?”孙孙氏她们闻言,也都纷纷在这少女的身上端详了一圈,眼中皆露出诧异。 还真没听说这山里,还住着别的民族的人啊? 喜妹对锦曦露齿一笑。落落大方的道:“我阿爹他们,是随着阿公他们一辈从川贵一带过来的,我们是苗族人的后裔。” “原来如此。”锦曦眼睛里露出惊讶的光亮,怪不得黑渡鸦庄子能够躲在瘴气弥漫的老林子后面安然存身。 “妹子叫啥名儿?今年多大了?家中还有哪些人?”孙氏过来笑眯眯的打量着随同阿财过来的少女,开始细细询问起她家中情况来。 “十五了,我阿妈过世的早,家里就我阿爹一个,俺们村的人都叫我喜妹。”面对众人热情的询问,少女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 “喜妹?喜妹这名字好啊,吉祥又好记。模样生得也周正。看着就怪让人喜欢的。”春花婶子笑呵呵夸赞道。一面朝堂屋那边瞅了一眼。 锦曦见众妇人都簇拥着喜妹问这问那,她便笑着转身进了堂屋。 堂屋里,文鼎坐在那里正淡淡饮茶,阿贵和阿财皆垂首站在一侧。相比较屋外院子里的气氛。这里可真要严谨拘束多了。 锦曦低咳了一声。抬步走到阿财身边。 “怎么不多休养几日?这就翻山越岭的出山,你确定你的脚伤好利索了吗?”。 锦曦站在阿财身侧,询问道。脸上没有半丝矫揉造作的虚假。 文鼎坐在那里,打从锦曦进屋,他的目光就一直追着她,可是她压根就当他无视,径直朝着阿财而去。 现在,当着他的面,她竟然还这样关心的询问起别的男人来。文鼎心里很不爽,但是又不能在自己的属下面前泄底,只得端起茶,闷头狂饮一气。 阿财垂首,当着文鼎的面,他不便也不敢正面去看锦曦的脸,尽管,眼前的这张清秀的少女的脸,是他这几日,萦绕梦中的。 “多谢小姐关心,阿财的脚伤已然痊愈。”他低声道,依旧眼观鼻鼻观心。 “痊愈了就好,看来,喜妹他们苗医的草药,对于那些蛇虫的叮咬,着实效果明显。” 锦曦轻吁出一口气,由衷说道。如果说文鼎的伤与她是间接关系,那么,阿财的伤则就是很直接的关系了。 “你这傻瓜,我不过是着凉生病了,吃几副药草不就没事了吗?你干嘛还要出山去找大夫呢?还走捷径!你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的心如何能安?” 锦曦铮铮道,阿财于她,早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伙计和东家,保镖和小姐,而是一份经历过危险,生死与共的情意。 “若不是你命大福大,遇到了喜妹她阿爹相救,这样崇山环绕的,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到时,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又当如何?” 锦曦皱起眉头,看着他垂下的没有表情的脸,一字一句道。 阿财震惊的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女,看她疾言厉色,看她目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后怕,看她清澈的眼睛,此刻水汽氤氲。 阿财惊愣了,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生动起来。 阿贵在一旁垂着头,看着阿财和锦曦对视,又瞄了眼桌子边喝茶的文鼎,只见那喝茶人的手指,骨节分明,阿贵赶紧垂眼,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锦曦才没有心思去理睬后面文鼎的表情呢,她只晓得,这回的事情,阿财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关心则乱,乱了分寸,不仅不能起到益处,还会导致悲剧。 她有必要跟阿财好好疏导疏导,于是,她下意识把手搭在阿财的肩上,摆出语重心长的阵势。 “以后,遇到事情,我不准你再如此头脑发热,不顾众人的劝说,不准你贸然行事……” 锦曦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她讶异的扭头一瞧,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我刚还在教训阿财,让他往后做事不能头脑发热,你这里倒好,喝茶都能把杯子捏碎!” 锦曦转身惶急的朝文鼎那奔去,抓住他血迹斑斑的手在眼前看了一眼,当下就眼前发黑,眩晕一阵阵袭来。 “阿财阿贵,快快快,赶紧送你们少主回屋里清洗包扎去!”她赶紧吩咐他们俩。自己则是紧闭着双目,扶着桌子,手掌根撑着额头,好让那种眩晕感快速消失。 文鼎自己也惊愣住了,他承认,他从来就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若是都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那么,在他翅膀硬起来之前的那几年,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沧云。早将他杀死几百个来回了。 但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不知不觉的失控了,还用手捏碎了杯子,这让他有些懊恼。 锦曦甩了甩头。很快站起身。屋里的动静没有惊动外面院子里。她也不声张,拿上陈医正留下来的瓶瓶罐罐,尾随阿财阿贵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有现成的清水和帕子。锦曦让阿贵兑换成温水端到文鼎身旁。 锦曦撸起自己的袖子,触了触水温,满意的点点头。 阿贵见状,对阿财打了个眼色,率先退身出了屋子。阿财犹豫了下,目光在锦曦的身上略停,但是随即便被椅子上那人冷厉警告的目光掠过,阿财后脊背一阵发凉,赶紧跟在阿贵身后退出了屋子。 文鼎眯了眯眼,眼中的冷厉褪去,目光追着那个正忙忙碌碌准备帕子和干净棉布条的倩影看,脸上的满足如同鬼主意得逞的顽皮孩童。 锦曦准备好一切物事,坐下来开始给文鼎清洗伤口,扶住文鼎被割伤,还是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那只手,看到清水的盆中迅速荡漾开的红色,她的嘴角直抽抽,一边忍不住又数落起来。 “文鼎呀文鼎,我以前怎么就没瞧出来呢,还以为你是多么稳重豁达的人,敢情你都是在跟我这伪装演戏呢!” 文鼎依旧冷沉着脸,由着锦曦给他清洗伤口,听到锦曦这样说,他有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闷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锦曦动作顿了下,侧眼端详着他,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抬起纤秀的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 “少嘴硬了,打量我瞧不出来你心里咋想的?” “那你说我咋想的?” 锦曦清澈的眼角微微上挑,斜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似怒非怒,内媚之态若隐若现。 文鼎定定的看着,心里忽然一阵意动。 “你在吃醋,你吃你属下阿财的醋,又不好意思说,就自虐,割伤自己的手指来吸引我的主意!”锦曦一针见血,直戳穿文鼎的心思。 文鼎的俊脸涨得通红,修眉微皱,闷声道:“我为你吃醋,你难道不该觉得高兴吗?那代表我在乎你,傻丫头!” 锦曦翘起了嘴角,欣慰的点点头,但随即又道:“我喜欢被人在乎,可是,我却不喜欢你以这样别扭的方式。何况,吃醋也是要区分对象的,阿财,他用性命护我,我亦把他当亲人,当兄长对待。” 文鼎沉默了下,似在思忖锦曦的话,锦曦乘此机会,将他受伤的手指轻轻点拭干净,好在只是看着骇人,其实都是一些浅显的皮外伤。 锦曦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又用干结的棉布条给绑了,这才大功告成。 文鼎经过了一番思考和权衡,又听到锦曦推心置腹的坦诚话语,脸上的郁气散去很多,但还是闷声道:“好吧,我错了,往后再不会如此瞎闹。但是,”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看到你对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男子,露出那样的关心,我就有些难以自控。” 锦曦站起身,抿嘴一笑,伸手揉他的头,“你这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捣鼓些啥乱七八糟的呀!” “别揉,男人的头可是不能随便碰的!”文鼎用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捉住锦曦的手,故意沉下脸来道。 锦曦嘻嘻一笑,绕到他身后突然环抱住他的头,并将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紫色的衣袍上,白金色的海棠花流光溢彩,质地却是柔润中带出一丝薄凉。鼻息间,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端。 她喜欢他身上这种独特的,男人的味道,不由深吸了几口。 当锦曦从后面环抱住文鼎的时候,他的身子就瞬间僵硬了。少女温润的呼吸拂洒在他的脖颈。酥酥麻麻的,就像有一根轻羽,在他的心口轻轻拂过,一股异样的电流,瞬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抬手捉住锦曦那双交叉在他胸前的雪白柔荑,在掌心中轻轻揉着。 原来这就是少女的手啊,皮肤真是光滑细腻,揉在掌心,仿若无骨,这种感觉实在美妙。 正当文鼎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思绪中时。耳畔。锦曦软糯低沉的声音飘进他的耳中。 “傻瓜,以后再不要这样做傻事了,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唯有这身体发肤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自虐这样的傻事。做一回就行了。” 文鼎怔住了。听她的声音又丝丝柔柔的飘进耳中。 “真是个傻瓜。看你流这么多血,我会心疼的。” “当真?”他激动扭头,因为太快。两个人的鼻子碰到了一块,她吃痛的低呼了一声,立马站直了身子,他的掌心也随之一空。 “哎,我可怜的鼻子啊,原本就不高,可经不得你这样的撞!”锦曦揉着酸涩的鼻头,嗔怪的瞟了他一眼。 这个家伙,做别的事情沉稳有度,怎么在她跟前,如今却越发的毛毛躁躁了呢?难道,恋爱也会拉低男人的智商,让他变得跟白痴为邻? “曦儿,你当真为我失血而心疼?”文鼎激动的问道,眼中光芒大盛。 如果先前那一下,他的脑袋能够稍微偏斜一丁点,恐怕就能碰到她的唇了。文鼎暗想,下回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要事先算准,想到这,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如同打了鸡血似的。 锦曦没好气的撇了下嘴,道:“我铁定心疼啊,别忘了我上回可是给你捐血了啊,我看到我自己的血从你手指上这么好无价值的流掉,不心疼才怪!” “什么?”文鼎的激动僵住了,真是她说的这样?不可能,这丫头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如此宽慰着自己,文鼎再度心情明朗起来。 锦曦喊了阿贵和阿财进来,自己则洗干净了手准备出去,临走前,不忘将文鼎叮嘱给他们两个。 “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得去喜妹那边陪客,有啥事就喊一声。” …… 外面院子里,几个妇人还是保持着锦曦进屋前的阵势,簇拥着喜妹坐在那里热情寒暄。春花新奇的打听起黑渡鸦庄那边的事情,苗族的后裔迁移到那里,吃啥喝啥,有啥不一样的风俗习惯。 喜妹也不拘谨,很快就跟孙氏她们说到了一块。 “喜妹啊,你爹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啊,他救了阿财,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你这趟过来,一定要多玩几日!”孙老太神情切切的拉住喜妹的手,由衷邀请道。 “嗯……多谢阿婆盛情,不过,要呆几日,喜妹说了不算,还得问过阿财哥才成。”喜妹红着脸道,目光不时偷偷瞟向堂屋那边。 孙老太,孙氏,春花几个妇人闻言,都暗暗交换了个眼神,都在暗暗讶异。 锦曦打量着喜妹,自然把她说这话时的神态和动作纳入眼底。 她的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娇羞之意,眼角的余光还朝堂屋那边梭了几眼。 这姑娘,不会是相中了阿财吧?在这里呆几日,也要阿财帮着拿主意? 锦曦会心一笑,过来打断孙氏她们的问话,对众人道:“阿财和喜妹赶了好一段山路,想必也饿了,嘎婆,咱们还是先着手准备晌午饭吧,有啥话,咱吃饱喝足了,再慢慢的说。” 孙老太看了眼头顶的日头,连连点头,对一旁的孙氏道:“晌午多弄些菜,好好给喜妹接风洗尘。” 喜妹笑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有些受宠若惊,道:“阿婆,您不必如何破费,我们山里孩子,什么都能吃!” 孙老太和孙氏她们都笑了,锦曦也翘起了嘴角,喜妹给大家的印象很朴实。 孙老太摆摆手,示意喜妹坐下,又扭头叮嘱这边的锦曦。 “阿财回来了,这是喜事。等会去把你大嘎公,里正伯,六福舅舅和大根舅舅他们都请过来吃晌午饭,上回找人多亏了他们从中张罗。” 锦曦连连点头。这个她也想到了,不需要孙老太提醒她也会做得,只不过孙老太早先一步叮嘱了出来。 那边,孙氏拉住春花,“晌午甭走了,留下来帮我塞火,等会让柔儿去喊三个小子过来就是了!” 春花也不跟孙氏推辞,爽快的一口应下,两人跟喜妹招呼了一声,赶紧进灶房侍弄晌午饭去了。 “喜妹姐。那你先坐会子。我出去一趟就家来啊。”锦曦也站起身,准备去请孙老爹他们。 喜妹闻言也放下手里的茶碗跟着站起身,“锦曦妹妹,带上我一道吧。我也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喜妹姐。你翻山越岭赶了那么远的路。不累么?还是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没事儿,我们山里长大的,脚力哪能这样脆弱呢。”喜妹笑着道。朝锦曦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扑闪着。 看样子,喜妹是有话要私下跟我说呢,锦曦会心一笑,朝喜妹伸出手去,道:“成,那你来吧!” 出了孙老太家的院子,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先是往孙老爹家那边走去。 “喜妹姐,你有啥事就说吧。”走出了一阵,锦曦扭头对身畔的喜妹道。 喜妹愣了下,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颊露出俩抹红晕。 “锦曦妹妹,听说阿财哥是跟你做保镖的,是这样么?”喜妹歪着头问道。 “是谁告诉你的?阿财么?”锦曦并未急着回答她,而是反问。 “我是从他口中亲耳听到的,但是他却并不是直接告诉我的。”喜妹道:“是我偷听了他和我阿爹说话,才晓得你是他主子的。” 锦曦挑眉,喜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锦曦妹妹,我也不瞒你,我相中了阿财哥,我想招他做上门女婿。你看这使得不?” 喜妹突然拉住锦曦的双手,灵动的大眼睛里扑闪着期待,还有一丝紧张和羞涩。 锦曦怔住了,将手从喜妹手里抽了出来,道:“使得不使得,你得去征询阿财他本人的意见。” “他尊你为小姐,在心里把你当做他的主子。我这趟缠着他跟他过来,就是想要当面讨你这个主子小姐的一句话,只要你允诺了,阿财哥他自然也不会不答应!” 锦曦端详着喜妹,见她说得一本正经的,似乎觉得自己的这个逻辑很顺理成章。 可惜,喜妹奉行的这个逻辑,在锦曦看来却是无稽之谈。她忍不住冷笑了下,看向喜妹的目光有点复杂。 “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相中了阿财,要招他做上门女婿,那我问你,你相中的是他的什么?” “阿财哥寡言少语,正值勇敢,相貌堂堂,我想要跟他做夫妻,顶起家里的门户,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喜妹毫不思索道。 “还有呢?” “阿财哥是练家子,身子骨好,有力气。在我们黑渡鸦庄,想要存活下去,靠的就是当家男人的一把力气。” 喜妹接着说道,想起阿财那时昏迷不醒,是她给他擦洗上身的,当脱下他的衣衫,她真是意外了一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瘦的男人,脱掉衣裳,里面还真是结实精壮,她喜欢! “就这些了?” 锦曦等了一会,没等到喜妹的下文,出声问道。 喜妹恍了下,这些理由难道还不足够吗? 锦曦看了喜妹一眼,眼睛里带出一丝鄙夷,唇角勾出一丝轻笑,道:“如此看来,你所谓的相中,无非就是想招募一个可以长期使唤的劳力,顺便还是个赏心悦目的传宗接代的工具,对么?” 喜妹愣了下,诧异的看向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要小一两岁,但是身量却不比自己矮的少女。 这个妹妹说话,怎么这么刻薄犀利不留情面?经她嘴里说出来,她喜妹成什么样了?喜妹的眉眼顿时冷下来。 “你别忙着冲我横眉冷眼,我话还没说完呢,招赘二字,从你口中如此轻易说出,你可晓得,但凡有志气和血性的男子,都是不愿折损尊严去给人做上门女婿,让子女异姓的!” 锦曦勾唇一笑,缓步走到一旁人家的院墙侧面,这个地方是个拐角,往来的人不多。 “你之所以敢到我这里来说,是不是仗着你们家对阿财有相救之恩?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错了,报恩的方法有很多很多种,绝对不存在以身相许这一条!”(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欺你少年穷! “我相中阿财哥,我喜欢他,想要跟他做夫妻过日子。我家没有男丁,就想招他上门,到时候都是一家人,这跟踩踏他尊严有什么相干?” 喜妹不悦的打量着锦曦,语气生硬中透出疑惑,接着说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他的主子,不然,你这样的维护他,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也喜欢他,才会来驳回我的请求。” 锦曦皱眉,她在大玥国志那本书里看到对川贵那一带的简单描叙。喜妹那个黑渡鸦庄的人都是从川贵那带逃饥荒过来的,不比现代,还能去旅游观光拍个照什么的。 这个时代的川贵一带,还没有开发出来,基本上是一片蛮荒之地。所以,从那片蛮荒之地逃难过来的人,这骨子里带出来的野性就很好理解了。 就好比眼前这个叫做喜妹的少女,不招惹到她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意见和利益发生冲突了,哪怕脚下踩着的还是孙家沟的地盘,她都敢直接翻脸。 锦曦是从不怕跟人翻脸的。 “没错,我是喜欢阿财,但我的那种喜欢,跟你的喜欢是不同的。或者说,你那压根就不叫喜欢,你那是占有!” “什么?你果真喜欢阿财?”喜妹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 锦曦斜眼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我是把他当做亲人,当做哥哥那样的喜欢,会为他着想为他好,至少也会尊重他的意思。不会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直接拍板就把他送给你做上门女婿!”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这么多弯弯绕子?把我的头都给绕昏了!”喜妹跺脚道。 “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我跟你掰扯不清楚了。喜妹姐,我就给你一句话,你要是以阿财救命恩人的身份来我这,我真心欢迎。” “但是,你要是冲着阿财哥去的,那你甭跟我这磨叽,跟我这把嘴皮子磨叽薄了。我也不会松那个口。” “你自个去跟阿财哥说。他要是答应你了,那就是愿打愿挨,我不说半个不字!横竖过日子,是你们两个的事儿!” “当真?”喜妹眼睛瞬间亮起来。说真的。当她听到锦曦口中说出也喜欢阿财那句话时。她就担忧了,就怕她从中作梗。 “这可是你说的啊,回头阿财哥若是答应了。你可不能仗着是他主子,就拿一堆弯弯绕子的话来阻拦,想得我头壳都疼!” 锦曦翻了个白眼,就这姑娘这样的性子,虽然有些野性,但是,比起如梁锦兰那样一肚子坏水的主儿,喜妹还是不让人生厌的。 锦曦这边带着喜妹去挨顺的请孙老爹他们家来吃晌午饭,灶房那块,孙氏和春花还有孙老太几个,也没闲着,是一边忙着拾掇饭菜,一边把话题放在喜妹的身上。 主要是春花在呱唧呱唧的说,孙氏微笑着听着,孙老太偶尔插两句。 “……是个好姑娘,长得眉眼端正不说,胆子还忒大,见了咱们这些生人也不怯……” “……喜妹那姑娘一看,就是将来过日子能撑起来的……不像我家大小子,跟个姑娘似的,没出息……” 春花家有三个儿子,大小子比锦曦和琴丫小两岁,今年十一。 “你家大小子那是性格腼腆,不爱说话罢了,那孩子我瞧着心里有呢!” 孙老太笑着接过春花的话茬道,她扶着灶房的门框站着,眼睛既要关注院子里戏耍的老三老四,心还要兼顾这里面的谈话。 “春花婶,你家大小子那不是姑娘,是只蚂蚱!”锦柔突然从外面探进来一只脑袋,大眼睛灵动俏皮的眨着,嘻嘻笑道。 “我回回遇见他,他都跟只蚂蚱似的,我跟他打招呼,他一惊一乍的!” “柔儿,哪有你这样说你大伟哥的?没大没小!边去边去!”孙氏抄着锅铲子把菜翻炒的兹兹作响,一边扭头朝锦柔这沉脸嗔道。 春花家的三个小子以前都是没有大名儿的,都是大狗蛋,小狗蛋的喊。 自从上回琴丫那事,麻油叽那边跟春花家重新捡起了亲戚走动。春花也顺势请娘家的大伯,帮着给三个外孙取了名字。 如今三小子都有了自己的大名,依次是孙大伟,孙二伟以及孙小伟。 “哎呀,都是孩子嘛,这有啥,你别吓到她!”春花咯咯笑着打圆场。 “这丫头,越大越皮实不听管了,你别护着她!” 孙氏瞪了眼锦柔,话却是对春花说的,春花咯咯笑着,朝锦柔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锦柔才不惧怕孙氏呢,朝孙氏做了个鬼脸,这才缩了回去,撒丫子跑开了。 后面,传来孙老太的喊声:“等会子别忘了去喊大伟他们过来吃晌午饭啊!” “晓得咧!”锦柔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出了院子门。 “哎,儿大不由娘啊,柔丫头这脾性,这两年来好像转变了不少啊!”孙氏望着锦柔离去的方向,暗暗叹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炒菜。 锦柔的事情,春花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因为她心里此刻正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情。 “诶,玉真妹子,你说,这喜妹姑娘都十五了,长得也端正,不晓得有没有说亲事哦?” 春花探着身子跟孙氏那叨咕。 “照理说这个年纪,早该订了吧。”孙氏笑着应道,但也说不准。 毕竟黑渡鸦庄隐蔽在那样的一片险峻山崖下面,庄子里就十多户人家,还大都是亲戚本家人什么的。庄子前面还有一片终年瘴气弥漫的老林子做屏障,能找到那庄子的人实在不多。 “怎么,春花你该不会是打了喜妹那姑娘的主意吧?你家三小子里。也就大小子年纪大些,但跟喜妹那一比,比人家姑娘整整小四岁啊!”孙老太突然眯着眼睛笑了笑,在春花身上打了个转儿。 孙氏闻言也诧异了,抬眼瞅着灶口抱膝坐着,一脸思量的春花,迭声问道:“春花嫂子,你没搞错吧?人家可就一个闺女,那铁定是要招婿上门的,你舍得?” 真是人老成精啊。这都被瞧出来了。既然瞧出来了,春花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就我家那条件,且不说家贫家富的,摊上大伟那样个爹。哪家的闺女舍得嫁过来哟?” 春花一摊手。满脸的愁闷。虽然只比孙氏长一两岁,但是,岁月在春花脸上刻下的痕迹。却足以让春花看上去比孙氏足足大出十岁! “我就寻思着,要是哪家有差不多的闺女,哪怕是要招上门女婿的,我舍不得也要舍。” 春花咬牙说道,与其让三个儿子将来留在家中打光棍,还不如放出去,至少他们都还能娶房老婆成亲过正常人该有的日子! 这灶房里面都是做娘的人,春花的打算,孙老太和孙氏都能够深刻体会。 “这喜妹姑娘,我瞅着就怪喜欢的,瞧那大大方方的,正巧她的强补了我家大伟的弱。婶子,玉真妹子,这事,少不得还要劳烦你们二位,帮我跟喜妹姑娘那探探口风,看看她订亲了没?” 春花跟孙老太和孙氏推心置腹了一番,给出了家里恶劣的现状,以及不得不让大伟出去招赘的理由,最后,央求孙老太和孙氏帮帮忙。 孙老太素来是个古道热肠的老人家,尤其在面对春花这样交情厚的人的时候,更是不忍拒绝。 “春花,你莫太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指不定将来大伟还能给你领个媳妇家来磕头,把你供起来呢!” 面对孙老太的安慰,春花苦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婶子吉言了。不过,喜妹这事……” “春花嫂子,跟喜妹那探口风这事,不是我不应承你,而是我们不太好做啊!” 孙氏打断春花的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一来,咱跟人家萍水相逢,人家还是咱们的恩人,好茶好饭的款待就是,哪里有去跟人打听亲事的理儿?” “二来,人家姑娘脸皮子薄,咱们即便想要探口风,碍于年纪和辈分,双方都抹不开脸面啊!” 孙氏将不能应承的缘由,一条条的分析给春花听,喜妹不是琴丫也不是锦曦,亲事这块可不能去问,太唐突了。 春花琢磨了一下,觉着孙氏说的在理,眼珠子骨碌一转,闪过一抹光亮。 “玉真妹子,咱不如让曦丫头去喜妹那套套她的话,她们年纪差不了两岁,最合适不过的了!” 孙氏愣了下,把这事交给曦儿去办啊?这样去探听别人私密的差事,曦儿会不会不乐意啊? 孙氏不由把征询的目光看向孙老太,孙老太也怔愣了,想着,要是玉霞在这就好了,她那呱唧呱唧的嘴皮子,最热衷做这样包打听的事了。 春花瞧见孙氏脸上的犹豫之色,心里急了,把手里的烧火棍搁到一旁,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就跪在锅台边的土巴地上面。 “玉真妹子,嫂子晓得你们帮了我家太多太多,可大伟的婚事是我的心口病。你也是做娘的,必定能体会。嫂子再次求你了……” 孙氏手里的锅铲僵在那里,春花的话真是说到她的心口上去了,前段时日,她为了锦曦和文鼎的事情,是吃不香也睡不好。 这两日好歹锦曦没有抵制去文鼎屋里送饭送药,她的心才稍稍明朗一些,喜悦藏在心底,都不敢表露出来,唯恐一表露了,就会触犯老天爷,将这一切给收走! “春花嫂子,有话好好说,你这样跪我,可是要折煞了我啊!”孙氏丢下锅铲,跑过去将春花给扶了起来,又抬起自己的围裙,给春花把额头上因为磕头,而沾着的泥巴给擦去。 “别这样了,不就是打听打听嘛,回头我让曦儿去探问就是了……” 这灶房。虽然是建在院子里,但是,仍旧有一侧是跟院墙融为了一体。 此刻,灶房里商议好的事情,全部被躲在灶房院墙外面窗户底下的锦柔,给听了个正着。 锦柔捂着嘴嘻嘻一笑,猫步从窗户底下挪开,一溜烟跑不见了。 春花家的院子里,大小子正蹲在门口剁猪草,老二和老小在一旁的地上玩泥巴。 大伟抄着钝了的大菜刀。把面前大木板上的猪草剁得噗噗作响。心里美滋滋的。 眼瞅着开春还有几日,他家的猪娘就要下猪崽了,娘说这几日要好好的给猪娘喂喂,到时候才有力气生。奶水也足。小猪崽子就能卖到好价钱。 娘还许诺。等到卖了好价钱,就给他这个做大哥的扯套新衣裳穿。回头等他穿旧了,就落给老二和老小接着穿。 “诶。蚂蚱,婶子在我家烧火,我嘎婆和我娘让我过来跟你们兄弟打声招呼,晌午饭上我嘎婆家吃去,你听见了没?” 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打断了大伟的遐想,他猛地一个抬头,瞧见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上身罩着一件白色绒毛小比甲的豆蔻少女站在院子门口,一手拍打了几下身旁破败简陋的院子门,抬着圆润的下巴朝大伟这边望来。 破败低矮的屋子门口,摆着一块大木板,上面是散发出青草气味的猪菜。 锦柔一眼就瞅见孙大伟垂着头蹲在那里剁猪菜,头发乱糟糟的,随便用一根分辨不出颜色的布条给绑了一束。 锦柔的目光没兴趣在孙大伟的脸上停驻,只晓得这少年的脸上永远都是青黄不接的样子。 不过,她对衣着这块喜欢多掠一眼,这少年的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又脏又破,肩膀的地方补丁叠补丁,随着他每一下抬手的动作,锦柔能够瞧见他凸出来的肩胛骨。 哎,这人跟人真是没法子比,文大哥举手投足,那气度都不知道要比这穷酸小子高多少去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呀! “诶,蚂蚱,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咋不吱声呢?”锦柔再次扬声问道。 孙大伟抬头,目光落在那个豆蔻少女的身上,少年人的眼底飞过一抹惊喜。 少女依旧是梳着可爱俏皮的双髻,鹅蛋脸上不晓得是跑路跑得还是怎么的,红扑扑的。虽然是过来邀请他们过去吃饭,但是大伟从她的眼中,很明显的看到了鄙夷。 大伟的脸顿时一红,低声从鼻子里发出‘嗯。’的声音,不敢再抬眼去看站在门口,骄傲的如同小母鸡似的少女。 边上正拿泥巴在那玩过家家的二小子和三小子听到锦柔的话,都高兴的裂开嘴巴笑。 “锦柔姐姐,啥时候开饭哪?我早上就喝了一碗稀粥,老早就饿了!” 二小子把嘴巴上面的鼻涕往两边脸上一揩,大声问道。 锦柔的眉头嫌恶的皱了下,没好气道:“我就是过来传话的,哪里晓得那些,你自己瞧去呀!” “锦柔姐姐,我们等会跟你一道过去找娘!” 三小子雀跃的挥舞着双手朝锦柔那边跑过去,锦柔一眼就瞧见三小子那沾着黑泥的双手,老远就伸出手来大声呵斥。 “边去边去,往我跟前凑什么凑,脏兮兮的,跟只泥猴子似的!” “老三,回来,不准闹!”大伟突然朝老三那里轻喝了一声,脸上躁的通红。 柔丫头长得真好看,穿的衣裳跟山里春天的时候,那些飞来飞去的花蝴蝶似的。三弟脏兮兮的,等会弄脏了她漂亮的衣裙可怎么是好? 孙大伟拘泥又愧疚的偷偷瞄了一眼锦柔,唇角嗫嚅着,一副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敢说的别扭样子。 锦柔也在斜着眼睛打量孙大伟,看到孙大伟这副别扭样子,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呸了一声。 这小子,恐怕是自己见过的,最没种的一个。看人都是一副偷鸡摸狗的怂样,喊他一声,吓得咋咋呼呼,问他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就只晓得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瞄人,逮住了吧,他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老三年纪小,不懂这些。站在那里颇为茫然,老二机灵些,见状赶紧拉着老三跑出了院子。 这边,锦柔又拍了一下院子门,撇了撇嘴,对蹲在那里跟个木头人似的孙大伟扬声道:“话我全带到了,你过会子记得带他们俩过去,省得我嘎婆和娘她们责怪我办事不力,听到了没?” 孙大伟咬唇点头,手脚拘谨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柔丫头撇嘴的样子。真好看啊!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咋跟你说话你都不吱声?” 锦柔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而是站在那里嘲弄孙大伟。 与之相反,孙大伟则好脾气的看着锦柔,脸上除了深深的自卑,没有半点羞恼。但纵使这样。他看着锦柔的目光。依旧还是带着少年对异性的崇敬。 “哦。我差点忘了,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一只没胆气的蚂蚱!” 锦柔抬手抚了抚漂亮裙子的下摆。神情很是傲慢。 “就是因为你是一只软皮虾,没胆气的蚂蚱,春花婶子担心你将来找不着老婆,这才张罗着要让你去深山老林子里,给个母夜叉做上门女婿呢。哦,我说错了,你才十一岁,怎么成亲?你娘是打算把你送去给人做童养婿呢!啧啧,真是新奇呀,还有做童养婿的!” 孙大伟因为自卑且紧张过度,并未将锦柔的一番话听得清楚明白,但是,他还是听出了大概。 娘要让我去给人做上门女婿?孙大伟心里一震,手里的菜刀乓的一声掉在脚边,幸好被菜篮子的边缘给挡了一下,不然就砍在他自己的脚上了。 “嘁,瞧瞧你,真是被我说准了,你可真是一个废物,蠢材,就只晓得一惊一乍!” 锦柔白了眼孙大伟掉在脚边的那把菜刀,更加的厌恶这个贫穷的少年。 “锦柔妹妹,我……” “闭嘴,谁是你妹妹?谁准你喊我妹妹的?” “你娘和我娘要好,是她们告诉我,让我把你当妹妹,要照顾你。”孙大伟嗫嚅着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锦柔冷笑,俏脸上一片轻蔑,傲慢的打量了一眼站在那里缩着脖子,一双脚趾头还露在鞋子外面的少年,阴阴一笑。 “上一辈之间的交情可延不到我这,孙大伟,我可不稀罕做你妹妹,我有我稀罕喊哥哥的人,但那个人绝对,铁定,不会是你!” 孙大伟愣在当场,锦柔嘲笑完了,转身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臭小子,别怪我故意奚落你,你的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瞧不出?哼,怪就怪你不自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个?要是你安分守己的远远仰望着我,我不介意身边多一双爱慕的眼睛。 但是你要是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就别怪我把你踩到泥心。 待到锦柔走远了,孙大伟还愣在当场,这种被人鄙夷的遭遇,对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这回将他踩踏到泥心里去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一眼就惊为神仙妹妹的梁锦柔! 少年的心里极端的不是滋味,想到童养婿的事,他下意识就想往院子外面跑,他要去当面质问娘,他不要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不要!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排三间低矮的土坯屋子里,传来一声茶碗破碎的声响,接着便是男人如野兽般的嗷嗷叫声。 孙大伟满脸惊慌,转身冲进了屋子里,然后,他瞧见屋门下面一个凿开的拱形小洞里,一只生着脓疮还沾着粪便的男人的手,从那拱形比狗洞还要下的洞里伸出来,张牙舞爪,正在那上下乱挠。 那手指抓到了地上药碗的碎片,割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嗷嗷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叫声从门后面传出来。 孙大伟懊恼的一拍脑袋,他不是心疼他爹,而是心疼这药。这药钱是娘跟山那边一个老大夫,许诺用一只小猪崽子换来的。这下被爹给砸了,娘铁定要打死他,这一怒下,娘觉着他没用,铁定就更要把他送去给人做上门女婿了! 怎么办?孙大伟挨着被他爹孙铁生拍得乓乓作响的门脚底发软的滑到地上,锦柔的话又在耳边清晰的响起。 你就是个软皮虾,是个没用的蠢蛋,注定了没出息一辈子…… 柔丫头瞧不起我,还不就是因为我家家贫?少年的眉头皱在一起,双手紧握成拳,瘦弱的胸口急剧起伏着。 不行,我要趁早离开这里,出去闯一番名堂,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受够了! 孙大伟霍地站起身,一脚踢开面前的碎碗片,跑进了他娘春花的屋子,屋里一阵翻箱倒柜……(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失踪 锦曦和喜妹从那几户迎请的人家出来,转身朝孙老太家这边回来。 刚坐在孙老太家外面的院子跟下,远远就瞧见前面大枫树下面,锦柔正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揪住春花家三小子的耳朵训斥。 一旁,二小子缩着脑袋,垂着手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锦曦微微皱了下眉,让喜妹先进院子去了,自己则快步朝着前面的大枫树走去。 “臭小子,还没到饭点,是哪个让你们跑到灶房去的?又脏又臭,恶心死人了!” 锦柔用手把春花家三小子的耳朵揪得老长,那孩子脸都涨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柔儿,你们在这说啥呢?” 锦曦的声音突兀的从后面响起,锦柔诧异扭头,发现锦曦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锦柔被抓了个现形,心里一慌,赶紧收回手。三小子看到锦曦就像看到了救星,吱溜一下就躲到锦曦的背后。 锦曦伸手捞住三小子,看了眼他被揪得红通通的耳朵,心疼的给他揉了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杏脯塞到他的衣裳兜里。 “三小子,你娘在我家烧火呢,你们就在这附近耍会子,等会开饭喊你们!” 三小子接过杏脯,也忘了痛,和二小子一道开心的撒丫子跑了,后面还传来锦曦的声音:“莫跑太远啊!” 锦柔锦曦骨碌碌的转着,第一个想法就是溜走。还没蹭到那边孙老太家的院子墙边,就被锦曦喊住了。 “柔儿,你这是在干啥?三小子那耳朵都快被你揪成兔子耳朵了,你这要是让春花婶子瞧见,像什么样!” 锦曦不悦的看了眼心虚想要溜走的锦柔,皱起眉头沉声道。 锦柔俏脸憋红了一些,哼了一声。 “姐,你是不晓得,那两个小子就是仗着他们娘在灶房里烧火,就跑进去大闹天宫似的赖着不走。眼睛盯着那锅里的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娘给了他们每人一根肉骨头一把花生米,这才打发了。” 锦柔气哼哼的将这两个小子在灶房里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锦曦无奈的伸手抚额。 春花家日子过得紧吧,家里三个小子都是吃不饱穿不暖。来了孙老太家的灶房。那自然是眼睛流油。 “小孩子嘛。不都是这样馋嘴的?咱们小时候没分家那会子,哪一回瞧见梅儿姑姑吃鸡蛋羹,不是馋得眼里冒油的?咱都是那样过来的。没什么稀奇!” “一码归一码,晌午拖家带口的都要在我家吃饭了,这饭前还得这样蹭吃蹭喝的,我就是看不顺眼,凭什么呀!” 锦柔依旧很不服气,气鼓鼓的撅着嘴巴,认为自己做的事情理所应当。 “柔儿,你这是怎么了?以前的你可没有这般小量气哟。”锦曦诧异的朝锦柔走过去,口里耐心的劝慰她。 “春花婶子家跟咱家交情厚重,她家的小子们来咱家蹭点吃喝,这没多大的事儿!往后,千万别再对那两个小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显得咱多没胸襟!” 锦曦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锦柔的身前,如同以前那样,她习惯性的抬手想去摸妹妹的头。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回,妹妹不仅没有乖巧憨厚的挽住她的手臂,而是将脑袋偏了偏,锦曦的手扑了个空,微微诧了一下。但她没有恼怒,而是释然的笑了下。 柔儿不知不觉间也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胆怯的,只知道躲在她身后的小妹妹了。 “我才没有姐姐你那样的烂好心,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没出息的山猪,土包子!对那样的一群人,我要胸襟有个屁用,哼!” 锦柔歪着脑袋,浓眉竖起来,大眼睛里的淳朴憨厚散去,闪过一抹深刻的嫌恶。 锦曦愣住了,随即脸上的耐心和亲切也烟消云散,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柔儿,你怎么说话呢!” “我想咋样说话就咋样说话!” “你再说一遍试试?” “哼!”锦柔重重啐了一口,扭头一甩辫子就跑不见了。 锦曦愣在当场,看着那抹远去的粉色身影,还有身后甩来甩去的辫子,这当真是我的那个淳朴憨厚,善良怯弱的妹妹柔儿吗? “曦儿,怎么站在这里发愣呢?走,随大嘎公一道去瞅瞅阿财兄弟去!” 锦曦正准备去追锦柔,孙老爹突然从那边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只蛇皮袋,一看就是极有分量的那种。 锦曦赶紧将思绪压住,转身迎过去托住蛇皮袋的另一端。 “大嘎公,你过来吃饭就吃饭,拖着这个袋子干啥?” “哈,这可不是给你们的,是我打算托喜妹那闺女捎带回去的,是些白米和麦子,还有些土豆干菜什么的,听二虎他们回来说,他们那庄子在老林子最里面,想必农作物不丰裕,这些应该作用的上!也算是作为他们搭救了阿财的谢礼吧!” “大嘎公,您想得可真周到。” 孙老爹笑呵呵道,一边跟锦曦两人合力抬起了那只蛇皮袋子往孙老太家的院子门处走来。 这边锦曦和孙老爹前脚进屋,后面,里正,孙大根,孙六福都陆续来了。 堂屋里摆开了八仙桌,文鼎被阿贵和阿财推了出来,男人们坐在桌子边说话喝茶,好不热闹。 灶房这块,孙氏和春花也是忙得像陀螺似的抽不开身。孙老太带着老三老四在院子里耍陀螺,喜妹笑盈盈站在一旁跟孙老太拉家常。 锦曦被孙氏抽空喊去了灶房,春花和孙氏一齐围了上来。将那份神圣的包打听的差事说给了锦曦。 “娘,婶子,我没听错吧?你们打算撮合喜妹姐和大伟?” 灶房里烟熏火燎,就像腾腾的仙境。锦曦惊愕的看着锅台上下两个包着头巾的妇人,啧啧惊叹。 “怎么就不能撮合了?都是十多岁的男男女女,终归都要成家过日子的嘛!好曦儿,你就帮帮婶子去套套喜妹的话呗!” 春花低声央求道。 锦曦再度抚额,今日这是冲了哪门子的邪神了?大家都上赶着往‘倒插门’这个窟窿里钻? “曦儿,你春花婶子也有她的难处,你能帮就帮。”孙氏在一边劝道。 锦曦回过神来。目光在春花那神情切切的脸上打了个转儿。不想期满,决定实话实说。 “婶子,不是我不愿意去帮你张那个口,而是。大小子和喜妹。怕是没有缘分。” 春花一时没明白过来。孙氏讶异了下,只听锦曦接着,便把先前在外面。喜妹跟锦曦那私下央求的事情给大概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喜妹姐她相中了阿财,还想让我去给做说客呢,我没答应,这事是他们自个的,还是让他们自个去处理比较好。” 春花的神情瞬间灰败下来,耷拉着脑袋坐在灶门口,口中喃喃自语着道:“咋就这样了呢?唉,真是没有缘分!” 孙氏琢磨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来,喜妹那姑娘的胆气,还真不是一般姑娘能比的。这样的事情,竟然都敢自己说到曦儿这里来。这份魄力固然可嘉,可真要用在过日子上面,未免太刚硬了些。大伟那孩子是天真的老好人,没缘分也不是坏事!春花,你要看开些!” 春花苦笑了下,将落到脸前面的几缕头发给挂到耳朵后面,又叹了一口气。 养儿养儿,在这山里面,靠的是劳力吃饭。想自己当初嫁给孙铁生,一口气生下三个带把的儿子,当时真觉着自己脸上贴了金,甭管走到哪里腰杆子都比那些没有儿子的女人要硬。 可是,男人不仅没本事挣钱,还可劲儿的败家。眼瞅着三个儿子一日日长大,吃穿用度各种花销,都不再是以前那种给口吃就能了事的。 这几年,若不是侄女琴丫在一直的贴补,春花早就揭不开锅了。儿子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拉扯本就难的要命,还要给他们一个个的娶媳妇。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条件,上头还有一个那样声名狼藉的爹,谁家舍得把闺女嫁过来受罪? 即便当真拉扯着给他们一个个的娶了媳妇,她还不能享清福,还得继续帮衬着他们一户户。 这日子,真是过得没个头了! “婶子你家大小子这块,说了也是没戏的,还不如不要去碰一鼻子灰。再说,大小子才十一岁,比我家柔儿大一岁,谈婚论嫁还早了些,不急不急。” 锦曦打量着春花脸上重重愁闷的黑云,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在农耕社会,讲究的就是家大业大人多劳力多。但是,搁在春花家这样的穷苦人家,其实孩子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孩子将大未大的那几年,最是熬煞人的。 由此可见,不管在哪个时代,每对夫妻都要根据自身的力量,量力而行,合理的规划孩子的数目,不能盲目。 “唉,看不开又能咋样呢?就这样吧,这就是我家大伟的命,谁让他托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呢,摊上孙铁生那个挨千刀的畜生做爹!这三个孩子本身就命不好啊!” “再等等看吧,指不定啥时候他的缘分也就到了。要是真没有,那也是命里注定让他打光棍,咱也无能为力!” 春花无奈的摇头,眼里的神采早就熄灭的一干二净了。 孙氏和锦曦相顾无言,安慰也不济事,锦曦干脆撸起袖子,过来帮孙氏打下手。 孙氏目光闪了闪,试着将话题从孩子们的身上,转到了孙铁生的身上,问起了孙铁生的近况。 “听说铁生病了?你怎么还把他锁在那屋子里呢?人又不是畜生,总不放出来透透风。会傻掉的!” 孙氏问道,在她面前的小锅里,菜籽油正在滋滋的冒着热气。 锦曦站在一旁的锅台上,一手拿着一只大篱抓,另一手扶着一只大瓦盆里,里面是面粉兑换清水。锦曦往里面打入两只鸡蛋青,用篱抓将它们调匀成粘稠状的面糊糊。 锦曦的耳朵高高竖起,借着调面糊做掩护,正大光明的偷听春花跟孙氏讲她男人孙铁生的事情。 “出不出来透风都不打紧,他如今跟畜生也没啥两样了。” 春花懊丧的拿了一根茅草杆子在手里无意识的折来叠去。 “自打那回琴丫头的事情后。他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回想自己跟他相亲那会子,一眼就被那个干净整洁,相貌堂堂的男人把心给丢了。从麻油叽嫁到孙家沟,为他生养儿子。担起家庭重任。对他像对待孩子一样的包容着。 如今。那个男人坏事做尽,到头来神识混乱,昔日的好皮囊也毁了。大小便都嗬在身上,浑身上下臭烘烘的! 春花心里不由悲恸阵阵袭来,脸上更是遮盖不住的绝望。 “你早前几日不是说,铁生怕是冲撞了什么祖宗神明,中了邪么?” 孙氏对此很是疑惑。 正在调匀面糊的锦曦微微挑眉,孙铁生可不是冲撞了神明,而是冲撞了她,她才让阿财夜里过去惩治他的。 咦,对了,她一直就对此好奇,不晓得阿财那夜对孙铁生到底做了什么,活脱脱把孙铁生弄成那副惨样,等回头揪住空了,她一定要好好问问。 “那是村里的秀华婶说的,还拿了草木灰回来泡水喝,不止没有驱邪,铁生还上吐下泻越发的严重了。”春花一筹莫展道。 “看来,秀华婶子那草木灰水做不得准啊!”孙氏皱眉道。 锦曦微微翘嘴,春花婶子口里的秀华婶,是孙家沟一个年纪最老的老妪,瘦的干巴巴的像个骷髅精灵,脸上更是层层叠叠的枯树皮一样的皱纹。 锦曦听孙老太她们说,秀华婶子能通灵,是大山里的问米婆。 “谁晓得呢,反正这回是失灵了!”春花道。 “这两日,铁生身上还起了脓疮,脸上手上都被他自个给抠烂了,真是恶心的……” 孙氏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将洗干净的鱼块,在锦曦挑均匀的面糊里打个滚。将被面糊均匀裹住的鱼块,逐一放到锅里的热油里面炸。 春花说着就打住了嘴,灶房里饭菜飘香,鱼块的香味溢出来,实在不适合那个话题。 “我前两日去了一趟山那边的一个村子里,跟那老大夫赊了一副中药家来,回头等我家下了猪崽子,给人老大夫家抱一头去,算是抵这药钱。” “哦?那药吃得效果咋样?”孙氏忙里抽空的追问。 “前两日没功夫熬,说是文火,用七碗水熬成一碗水。我今早一爬起床就给熬上了,来你家前刚好熬好,就用碗盛了让大伟给他爹端去,这会子该是喝了吧!” “嗯,你也甭急,药对症,很快就会见效的。”孙氏安慰春花。 锦曦暗暗嗤笑,对于孙铁生那样的人,就该让他饱受折磨才对得住他以前做下的那些禽兽之事。不,是禽兽不如之事! 春花感激的点点头,“但愿借你吉言。虽说铁生那天杀的,做尽了畜生不如的事,可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毕竟,他是三个小子的爹。” 孙氏用无奈又复杂的目光看向眼眶发红的春花,心里很是同情春花的遭遇,但是,对孙铁生,孙氏也实在挤不出什么好的话来。 “哎,终归是一条性命吧,他在,孩子们好歹不是没爹的孤儿。”孙氏只能如此道。 锦曦则是直接对这个话题不闻不问,更不发表半个字的评价。 春花抹了把眼泪鼻涕,孙氏和锦曦的表情她也能看明白,想到孙铁生当初做下的那些事,还冲孙氏她们撂过无理的话,春花也心虚愧疚,赶紧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娘,差不多了没?” 锦曦看着里面大锅里已经冒着香气的白米饭。还有竹子蒸格上一溜儿煮熟的荤素杂菜,不由吸了一口香味询问道。 “等把这炸鱼块出锅,就可以开饭了。”孙氏忙着道,用大筷子挑动锅里吱拉作响的鱼块,两面金黄,鱼块却是香酥嫩滑。 “那我先去摆筷子和酒盅勺子了。”锦曦笑吟吟道,又对春花道:“婶子,你赶紧去把三小子给招来啊,先前我瞧见他们在大枫树那块耍。” “春花,你赶紧去吧。灶口的火够了。赶紧把孩子们招来开饭了!”孙氏也跟着催促。 春花应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沾着的松毛,快步出了灶房。去找她儿子们去了。这边。孙氏母女开始利落的准备开饭的碗筷。 孙老太从外面探进头来。扫了一圈灶房里面:“咋一眨眼,柔丫头就不见了呢?之前还赶在两小子后面来过灶房呀!” 锦曦突然想到先前大枫树下面发生的事情,脸色略略有点不愉。趁着春花婶子出去招她家三个小子的当口,便将枫树下发生的事情跟孙氏和孙老太大概说了一遍。 孙老太听完,显然有些不相信,笑着道:“柔丫头自己也不过才十岁,比两小子也大不了几岁,瞧不出那丫头从前胆怯的很,现如今还护食起来了?” 孙氏的脸色却没有孙老太那般不以为意,眼底闪过一丝不动声色的忧虑,对锦曦道:“你来摆碗筷,我去外面找找你妹子!” “玉真,玉真啊,这可怎么办啊,天塌下来了啊……” 春花惊魂不定的哭腔突兀的在灶房外面响起,一头扎了进来,差点跟准备出门的孙氏撞个满怀。 “春花,你这是咋了?有啥话喘口气慢慢说。”孙氏一把抓住头发蓬乱,双眼通红,整个人濒临疯狂的春花。 “我家遭贼了,我屋里翻得一团糟,琴丫临走前塞给我的二百文钱丢了,大小子也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天啊……” 什么?孙氏和孙老太瞬间惊白了脸,锦曦也是怔住了! 这边灶房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堂屋里已经摆开了桌子准备开饭的男人们。 文鼎派了阿贵过来询问情况,锦曦便三言两语让他回去转告了文鼎,片刻后,文鼎亲自坐在轮椅上出来了。 “去春花婶子家看看具体情况。”文鼎对锦曦道。 锦曦点头,过去帮着孙氏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没有主心骨的春花,道:“婶子莫急,我们先去你家看看情况。” 琴丫如今跟孙二虎订了亲,那么春花跟孙老爹之间便是亲家亲戚,孙老爹自然也要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身为孙家沟的里正,这事可能涉及到入室偷窃和诱拐孩子,里正伯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老子都去了,身为儿子的孙六福自然坐不住。 喜妹是客人,但是,这个客人的眼睛是跟着阿财转动的。 锦曦和文鼎都要去春花家,阿财自然如影随形,喜妹本身就喜欢瞧热闹,所以也不落下,如此一来,精心侍弄了半上昼的丰盛饭菜,陡然间就没人吃了。 “出了这事,谁都没有心思吃,赶紧的过去看看吧!”孙老爹道,率先朝着院子门那块走去。 “曦儿,我先过去了。”文鼎对锦曦这边交代了一声,锦曦朝他点了下头,道:“我随后就到。” 阿贵推着文鼎去了,喜妹本能的拔脚跟上,刚跑开两步又突然刹住脚,扭头望向身后。 阿财根本就没跟随文鼎,而是径直站到了灶房门口锦曦的身后,就好像锦曦的影子似的。 喜妹暗暗咬唇,深深的大眼里面,涌起一股酸意。 “娘,你先陪着春花婶子过去那边,我去把锅台上的菜扣到大锅里,这样就不容易冷却。” “诶,好!”孙氏应道,匆忙扶起春花,深一脚浅一脚的追在后面出了院子。 “小姐,我来帮你。”阿财抢步进屋,欲帮助锦曦扣菜。 锦曦对他抿嘴一笑,对阿财道:“不用,喜妹是贵客,你代我好好招呼她,别怠慢了人家。” 阿财侧眼看了眼灶房门口,正伸长着脖子望向里面的喜妹,冷硬深沉的脸上,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转身大步走出了灶房。 “阿财哥,你这是去哪里?”灶房外面传来喜妹的喊声。 “你不是要去瞧热闹吗?那就走啊!”阿财冷硬没有温度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闷着头快要走到院子门口了。 喜妹一喜,喊了声:“等等我!”便拔脚追了上去,身上的带着的环佩银饰撞击着,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姐妹反目 锦曦走进春花家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里外外汇聚着过来瞧动静的村民,春花呼天抢地的哭声从低矮的屋子里面传出来,还夹杂着孙氏和孙老太的劝慰声。 院子里面,瞧热闹的村民们七嘴八舌,指指点点,锦曦拨开这些人,径直进了堂屋。 堂屋里面,里正,孙老太,孙大根,孙六福他们都神情凝重的或站或坐,文鼎由阿贵推着,停驻在春花厢房的门口。厢房里面,孙氏和孙老太她们正扶着春花,迭声劝慰。 锦曦进门的时候,文鼎正扭头跟孙老爹和里正他们说些什么,里正连连点头,一副认同的样子。 锦曦进屋下意识扫了眼左手边那间大白天都上着锁的厢房,厢房门的最底下,凿了一个半月形的门洞,那门洞最多能容一只大海碗塞进去,里面的人若是想从里面钻出来,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一只长满脓疮脓疱的手,从那门洞里伸出来,在外面凭空抓扯着。嗷嗷如同畜生一般,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怪声音,从门洞后面传出来。 显然,比锦曦提早赶到的文鼎和里正他们,对那门洞里的景象都已经接受了并无视了,大家聚在右边春花的厢房门口议事。 “是怎么个情况?”锦曦收回目光,径直朝文鼎那走过去,扑鼻而来是一股辛辣的中药的气味。 锦曦随即想起春花提过的,孙铁生生了脓疮。眼下正在吃着药的事情,也就对这辛辣的药味没有多想。 文鼎收回视线,对锦曦微抬了下下颚,将这厢房里的情况,以及他的猜测说了一遍。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不像是外贼入室偷盗。外贼不可能对春花婶子藏钱的地方那样熟透,而且,屋里没有翻箱倒柜的杂乱痕迹,除了银钱,还有孙大伟的一套衣裳不见。” “我猜测。许是孙大伟拿了他母亲的钱。离家出走了。” 文鼎最后再次断定道,神情极为认真。 锦曦怔了下,孙大伟有什么理由离家出走? 一旁的里正思忖了一下,接过话头道:“我们孙家沟素来民风淳朴。虽说还做不到夜不闭户。但光天化日下入室偷盗。还拐走人口,这样的事情自古至今都没有发生过!” “文兄弟分析的对,这事九成是内贼做的。说不定就是那大小子。”说完,里正想到什么,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对围观的那些村民们大声询问:“你们中有哪个瞧见孙大伟了没?” 外面的村民们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听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瞧见了还是没瞧见。 这边,锦曦听完文鼎的分析,沉默了下,春花在里面听到外面文鼎他们的猜测,披头散发的哭着出来,孙氏跟在后面扶着她。 “是大伟那兔崽子做的?这怎么可能?我家大小子素来也是没有注意,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主儿,他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春花震惊的不敢相信,情绪激动得无以复加,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兔子急了也还咬人。春花婶子你不如仔仔细细的回想,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孙大伟必定是事出有因。” 文鼎淡淡说道,他从来只从最真实的角度去理性的分析问题的关键所在,至于后续安抚别人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祟,锦曦总觉得对面厢房源源不断飘出来的一股子恶臭气味,跟这堂屋里辛辣的药味混杂在一块,初进来时还没怎么觉着难熬,待到呆的时候越长,那种怪味就越发的让人无法忽略。 “春花婶子,你早上离家前,是吩咐大小子留心熬药那事的么?”锦曦于是扭头询问春花。 春花愣了下,随即想起什么,撇头扫向对面那扇关押孙铁生的厢房的门,突然快步走了过去。撅着屁股从门一侧的一堆破旧杂物里,翻出几块碎裂的碗片,黑色的药汁黏在上面,散发出辛辣的苦味。 春花突然气愤的嚎叫了一声,将手里的碗片摔在地上,气得跺脚大骂起来。 “那个混小子,就是他偷拿了家里的钱跑路了!小兔崽子,必定是打翻了药碗,怕我回来责难,就躲了,害我在这穷担心瞎折腾……” 屋子里的人这些都恍然了过来,看来大小子真的是做错了事心虚害怕,所以就跑了。 里正和孙老爹他们皆长吁了一口气,半大小子犯倔离家出走个三两日,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据我先前询问二小子和三小子的口供,大小子上昼一直在家里剁猪草。柔丫头也证实,她过来招呼他们吃饭的时候,大小子还在家。这么算来,纵然他离家出走,也没超出半个时辰。阿贵阿财,你们赶紧去村子附近找找,或许能追上。” 文鼎对阿贵和阿财摆了下手,阿贵和阿财领命,毫不迟疑就出去了,喜妹一提裙裾,追在阿财身后也跑出了春花家。 “人多力量大,那我们也去找找!”孙大根和孙六福主动道。 春花感激的追在后面要给他们下跪,被孙氏和锦曦劝住了,锦柔也在,站在堂屋门口没有进来,抬袖捂着鼻子眉头微皱。 “春花啊,文兄弟年轻轻见识却广,他说是这样,就必定是这样。这小子大了就皮实,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先走了!” 里正说道,瞟了眼那边门洞底下还在拍打撕扯着的那只烂手,摇了摇头,丢下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开始在门口院子里做起了遣散工作。 “春花啊。你莫急,小子闹别扭,不敢跑出去多远,回头等他饿了,自然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也别再责骂他了,好好跟他说,我们家大虎二虎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事,啊!”孙老爹走过来安慰春花。 春花连连点头应是。 “那我就先过去玉宝家了。你有啥事用得着我们的。再说话,啊!” 文鼎自然是与里正和孙老爹一道离开了,春花抹着泪目送他们出了院子门。 院子外面,过来瞧动静的村人也都弄明白事情的始末。一个个意兴阑珊的摆着手各自散去。 嘿。这搞了半天。原来是家里孩子不听话闹情绪偷钱出逃啊?还以为有神出鬼没的神偷大盗潜伏在孙家沟呢,既如此,那也就没什么精彩看点了。 于是眨眼功夫。外面的村民们便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吃晌午饭去了。 “嘎婆,小肚肚饿……” 老三老四扯住孙老太的衣裳摆,奶声奶气却又可怜兮兮。 “嘎婆,弟弟们饿了,你先领着他们家去吃饭吧。”锦曦瞟了眼屋子里缩着脖子的二小子三小子,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也跟着一道过去。” “咦?柔儿呢?先前还瞅见她在门口站着,这一眨眼上哪里去了?”孙老太突然惊讶出声。 有了孙大伟的前车之鉴,孙氏和锦曦听到锦柔不见了,下意识就紧张起来。 孙氏是为前一夜跟锦柔之间不快的事情,锦曦则是因为先前在大枫树底下跟她的不快,循声,都目光环顾四下,果真不见锦柔。 “我瞧见柔儿姐姐先前跟着里正伯和文鼎哥哥他们后面走了。”春花家的二小子缩着脖子道。 原来是家去了啊,孙氏和锦曦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孙老太这边已经牵着老三老四,又招了春花家的两个小子一道,朝着院子外面去了。 春花自顾自的坐在地上悲伤的抹泪,口里埋怨着大小子不懂事,让人操心,早晓得生养的是个这样不争气的儿子,还不如当初一落地就摁死在尿痛里云云…… 孙氏和锦曦听得哭笑不得,娘俩蹲在一旁小心的劝慰着。左手边那扇专门用来关押孙铁生的厢房里,这会子传来了猪般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折腾累了的孙铁生好似睡着了,一只烂手还从门洞里探出来,垂在外面,手上和手腕还有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那些东西真是看得让人胃里一阵翻涌。 锦曦掏出帕子捂住鼻子,实在受不住那阵阵腥臭之气。孙氏显然也是坚持不下去了,开始劝春花走。 “别这样了,走吧,起来洗把脸去我家吃口热饭喝口热茶再等消息,有他们去找,大小子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春花止住了哭,点了下头,抬起红肿的眼睛,就在她刚刚站起身准备出屋的时候,冷不丁来了个急转身。 孙氏和锦曦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厢房后面,传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一只差点被踩扁的烂手没命似的往洞里面缩。 春花还要抬脚去踩,被孙氏拦住了。 “春花,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咱赶紧走吧,跟他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切都是他给惹出来的,这男人就是咱家的冤孽祸根!” 春花犹不解恨的重重拍了几下那木门,凶狠的咒骂。 “死了也不得干净的废物,儿子不见了,劳动别人漫山遍野的去找,他倒在这里跟猪似的睡大觉,赶明儿我就弄把耗子药毒死他拉倒!” “别说傻话了,这也差不多了,咱赶紧走吧,那边两小子还在等着你呢!” 孙氏劝说着,朝锦曦使了个眼色,两人终于将春花给拽出了屋子,去了孙老太家。 一两个时辰后,分头出去寻找孙大伟的几拨人马都无功而返。被孙氏和孙老太好不容易稳住的春花一看是这情形,当即陷入了惶恐焦虑。 “大小子要是存心不打算让咱们找到,随便往哪块大石头背后躲一下,咱也瞎猫难抓老鼠。” “那小子真是不省心,这大晚上的,就是咱们一个成人在外面山里。遇上那些山里的野兽,也难保安危,何况他一个半大小子!” “连阿财这样的身手,上回被那毒虫咬到,都差点把性命给交代了,幸好遇到喜妹她爹……这大小子真是莽撞啊,随了她爹铁生……” “今夜是不能再去找人了,得等明日天亮了,再去找!” 春花听到屋里这些压低了的议论声,顿时脸上惨白无血。 外面夜色正浓。春花像疯了似的就要往外面冲。好几个人合力才将她给拖住。春花再也听不进别人的劝,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似的,就是要往外面冲,口里只反复的嚷嚷着一句: “野狼要叼走大小子。我要去救我的儿子!” “文大哥。春花婶子这样折腾下去是不成的。”锦曦跟文鼎沉声道。文鼎也是微微蹙眉,锦曦点了点头,对阿财那使了个眼色。 阿财会意。绕到癫狂的春花后面,抬了下手,掌背在春花的后脖颈上轻轻砍了一下,春花顿时就陷入了短暂的昏厥中,屋子里这才消停下来。 孙老太和孙氏她们不放心留春花在家,便做主将春花留了下来,大家伙商议了一番明日一早再去山里找人的事情,便各自带着疲惫散去。 锦柔的屋子让给了喜妹,和老三老四一道去了锦曦的屋里。孙老太的屋里睡了春花,孙氏从旁照顾。春花的两个儿子则跟着阿贵阿财去挤通铺去了。 锦曦带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屋里时,老三老四已经在她的床上睡得正香,锦柔在屋里咬着手指走来走去,步伐凌乱,神情忐忑。 “怎么还在地上转圈子?赶紧上床歇息啊!” 锦曦擦着护手的膏油走过来,瞟了眼锦柔道。 “睡不着,再走两圈。”锦柔心不在焉道,又在原地转起圈子来。 床不是很宽敞,最多一米五的那种花床,老三老四睡相呈大字形,睡他们三个就足够了。锦曦便将屋里几把椅子摆到一块,从橱柜里抱出两床被褥搭就了一张简易的小床。 “柔儿,该睡了。” 锦曦脱去了外面的衣裳,穿着里面洁白的中衣已经坐到了小床上,再次提醒站在窗户边发愣的锦柔。 锦柔没有反应,锦曦皱起了眉头,套上鞋子走到了窗边,从后面轻拍了一下锦柔的肩。 “啊!”锦柔吓得肩膀一抖,转过来的俏脸上带着一抹惊惶之色。 “柔儿,你这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怎么回事?”锦曦盯着锦柔的眼睛,面色严肃起来。 “没,没事啊,我哪有什么事!就是担心大小子,怕她被野狼给叼去了!” 锦柔一摆手,说道,眼睛不自在的四下转了转,慌忙抢步朝着那边的大床而去。 锦曦从锦柔的眼神里,突然就看出了一股不对劲儿!快步追过去一把拽回锦柔,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晓得什么内幕?” “什么内幕呀,我跟那山猪土包子话不投机,他爱上哪去上哪去,关我屁事啊!”锦柔微微涨红了脸。 锦曦牢牢盯住锦柔的眼睛,看她死鸭子嘴硬的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明显的心虚和忐忑,锦曦的心猛地一沉,目光随即严肃起来。 “柔儿,大小子性格再懦弱,也断然不会为了打翻了一碗药汤就离家出走的。他必定是听到了什么让他恐惧的事情,受了刺激才躲出去的!” “嗯,姐姐你分析的或许很对,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要睡了!”锦柔说着,就要挣脱开锦曦的手,锦曦一用力,牢牢扳住锦柔的双肩,眼睛严厉的盯着面前比她矮小半头的锦柔。 “快告诉我,是不是你上昼去招呼他们过来吃饭时,跟大小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锦柔猛地抬眼看着锦曦,但是紧咬着唇没有吭声,锦曦心里再次一沉。 “柔儿,你该不会是偷听到了春花婶子和娘她们的谈话,跑去跟大小子说他娘要送他去给人做上门女婿吧?” “所以,你一整个晚上,我们在外面议论大小子的事情,你都是一言不发,因为你心虚!这会子你睡不着,是因为你惧怕。大小子的离家出走,跟你的捕风捉影,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是不是?” 锦曦一句句质问出口,锦柔的脸色一分分变得苍白,锦曦真的很希望柔儿能够理直气壮的反驳。 但是,锦柔还是死死的咬着唇不吭声,但是,从她瑟瑟发抖的双肩,锦曦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心虚和惧怕! 锦曦的心沉落到了谷底。“柔儿。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瞧瞧春花婶子,都快要崩溃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实在让人不齿!” “不齿就不齿?我才不稀罕那些山猪土包子稀罕呢!”锦柔突然发起狠来。从锦曦的手里挣扎开。涨红着脸恶狠狠瞪着锦曦。 “柔儿。你何时变成这样了?从前的你,去哪里了?” 锦曦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朝自己露出锋利牙齿的妹妹,实在无法将她跟脑海里那个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憨厚淳朴,胆怯懦弱,动不动就爱掉金豆子,受了委屈跟她这个姐姐诉苦的柔儿重叠在一块! “就你好,处处都少不得你这个能人,我随口说句话,就是挑拨是非!哼,我偏要说,我就要说,谁也甭想堵住我的嘴!” “还有,你不过是我姐姐,又不是我爹娘,我哪里做的不好,自然有我老子娘来教我打我骂我,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本小姐要睡觉了,别吵死!” 锦柔一口气说完,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转身就朝床前走去。接着,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揪住,整个人被重新拽了回来,还没站稳脚,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锦柔当时就被打愣住了,锦曦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还没有落下来的手掌,再看看锦柔脸上清晰的五指红印,心里复杂的很! 虽然自己是半路插进来的粱锦曦,但是,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苦乐相伴下来,锦曦早已在心里完完全全的接受了锦柔,并尽一切可能的去呵护她,照顾她。 刚开始的那一年,赶上分家,家里上无寸瓦,下无片土,孙记杂货铺刚刚起步。 自己绞尽脑汁,哪怕睡梦中都在思索着如何创造新的货品。铺子开起来后,锦曦宁可自己在外面抛头露面,跟形形色色的商人周转打交道。 铺子里人手不足,锦曦宁可请大牛春柱他们家的儿子女儿们去铺子里做事,也舍不得要锦柔出去抛头露面。 因为这个家里,有她这个姐姐在外面抛头露面就够了,她要让自己的妹妹,在舒适的环境中成长,做真正的小家碧玉。 谁曾想到,自己这样的为她打算,到头来,却成了锦柔眼中的逞能!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吗?锦曦极其的不解,且困惑! 锦柔手捂着脸颊,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让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锦柔的心底也是一片震惊,一片空白。 从来对自己温婉亲切的姐姐,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来甩她巴掌,锦柔的心也拨凉拨凉的。 如果说,这之前自己还为了暗暗喜欢文鼎哥,而在心里觉着对姐姐有几分愧疚的话,那么,因为这一巴掌,锦柔心里残存的那几丝愧疚,也被打得灰飞烟灭了。 锦曦神情极度复杂的看着锦柔,看到她脸上顿时就红肿起来的地方,说不心疼,那是自欺欺人。但是,锦曦却不愧疚,因为锦柔今日的行为,值这一巴掌! 锦曦同时也在猜测着妹妹接下来的反应会是如何? 委屈?愤怒?撒泼?尖叫?又或者声嘶力竭的哭泣? 但是,锦曦什么都没有等到。她只看见妹妹的眼眶里泪水在打滚,可妹妹就是死忍着不滚下泪来。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睛,然后漠然的转过身,朝着床边走去,脱了鞋子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锦曦愣住了,妹妹的反应反常的让她不安,但是,今晚这样的氛围,显然已经不再适合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锦曦转身吹灭了桌上的火烛,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 从前姐妹俩同处一屋睡觉,那是要叽叽喳喳的说大半夜的悄悄话,有时候还要惊动隔壁屋子的孙氏过来嗔斥两句,姐妹俩才睡觉的。但是今夜,黑暗的屋子里,却安静的让人感到窒息。 锦曦知道锦柔必定是在赌气,等着自己去开口哄劝,道歉。但是,锦曦忍着没有这样做,心疼是一码事,但是,该有的原则和教训,也是不能轻易改变的。 一夜无话……(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善恶有报 一夜无话。 翌日,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锦曦翻身起床的时候,锦柔还在床上睡得正浓。锦曦轻声穿好衣裳鞋袜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孙老爹和孙大根,孙六福等人就来到了孙老太家,而里正那边则去动员村子里的汉子们去了。只待等会村里汉子们都来了,大家伙再商议出发寻孙大伟的事情。 可是,相比较上回发动村民帮助锦曦家寻找阿财,这回,里正的动员工作,显然是无功而返。 这些村里的汉子们听说是要去寻找孙大伟,大都找尽借口百般推诿,不愿意来帮这个白头忙。也有寥寥几个愿意相助的,但是拗不过家里的人和事。 “运宝倒是答应了,可是运宝家二闺女上吐下泻,昨夜折腾了老半夜没合眼,我也不好开那个口。” “大放那小子也有意向相帮,还没出声答应,就被他娘给拦了。” 里正在堂屋里懊丧的将先前发动村民的情况大概反馈给大家。 “大放他娘说了,只要不是拉她家独苗大放过来献血,什么忙都愿意帮,但一听说是帮忙找大小子,大放娘就不乐意了!” “为啥不乐意啊?在村里处那么多年,我记得我可从来没有哪里那嫂子红过脸啊!”春花睁着一双肿如核桃的眼睛,疑惑的问里正。 里正皱了下眉,一脸为难之色,很不想讲原因但最终还是讲了。 “还不就是你家铁生。早两年前欺负人家大放母子孤儿寡母的没依仗,冒犯过大放娘!如今你家铁生残掉了,人家儿子也大了,你家有事求到了人家头上,自然是要秋后算账的!” 里正此言一出,屋里人都沉默了下来,暗自叹气感慨。 锦曦也起床了,穿戴整齐的坐在孙氏身侧听着,听到这里,也不禁微微蹙眉。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想到自己家上回为了寻找阿财,去动员村里的男人们,三十多户的小山村,几乎挨家挨户都来了男人。 锦曦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这么给力。一则是因为自己家这几年在孙家沟结下的人情。从租赁了村里的茶园,收购农作物,收购麻线手套等等事件来说。孙家沟几乎家家户户都受了锦曦家的实惠。 二则,锦曦家请人帮忙做事,从来不会白占人家的功夫,好酒好菜的招呼着。如上回阿财那事,孙氏她们根本没有心思和功夫准备饭菜招待,便备着礼品挨家挨户的送去,作为答谢。 至于动员大家为文鼎验血输血这事,仅仅建立在之前的人情上,则就显得苍白单薄了。于是,素来手紧的锦曦,这才做了一回散财童子。因为她相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而对于这些贫瘠的山沟沟的村人而言,一两银子就足够让他们眼前发亮的了! 但是,春花家则不同。 孙铁生臭名昭著,祸害完了村里人就跑出去祸害别村的,大家厌恶他还来不及呢! 春花更是拿不出钱来犒赏,光凭两句谢谢和几个磕头?这大正月的,虽然早就打了春,但山里还是春寒料峭,人家还不如在家里被窝里窝着来得舒坦呢!没有人过来相帮,在锦曦看来一点也不稀奇。 所有人都在沉默,春花却沉默不下去了,一张憔悴的脸痛苦的扭曲着,当一个人痛苦,焦虑,愤怒到了极限之后,她的眼睛里反而没有了这些怒火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黑暗,是那种痛若心死的黑暗在翻滚。 “孙铁生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啊……”春花牙关咯咯着,只咬出这样一句,便没了下文。 孙老爹颤动着花白的眉毛,把旱烟杆子从嘴里拔了出来,打断了这堂屋里的沉默。 “他们不来,就咱们自个去找寻吧!” 里正看了眼堂屋里坐着的人,妇人闺女和小娃子们撇开,重伤尚未痊愈的文鼎也不能算在内,能真正作用的就几个人。 “六福,大根,阿财,阿贵,再算上咱们两个老家伙,也就六个人。这山巍峨绵绵,山路如蛛网,林子更是一片接一片的,恐怕难寻。”里正分析道,基本没什么可观的前景。 “里正伯说的在理,这样茫茫大山,别说是我们几个,纵然出动全村的人,想要找到一个小子也无疑是大海捞针,所以,我们不能这样盲目且毫无章法的出去找寻,必须要制定出一个周详的策略。” 文鼎坐在那里,俊眉微拧,沉思道。 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文鼎的身上,锦曦的视线也朝他看过去。 因为屋外天才蒙蒙亮,堂屋里光线晦暗,所以点起了许多盏火烛,将屋里的人和物皆笼罩在一片明亮温和的光晕中。 文鼎就坐在一盏火烛旁,因为早期凉寒,紫色海棠花的长袍外面,还罩了一件黑色云纹大氅,墨发高挽,用白玉长簪定住。 锦曦的目光落在文鼎那张鬼斧神工般的冷峻面容上,烛火再温暖柔晕,似乎也照不进他眼中的那一片深邃。此时,他的面容是冷峻的,神情是凝重的,态度是严谨的,当他用这样的神情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却偏偏能产生一种神奇的魔力。 锦曦的目光微微眯了眯,小心脏不由得突突的狂跳了两下。 这家伙的魅力,真不是盖的啊!他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尊贵超群的气质,在一群人中,他便是那个焦点核心。 但是,他又具备一种对这种气质,操控收放自如的能力。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不轻易外放出来,很低调。但是既然现在他这样开了口,那么,他必定是有了计较,锦曦暗暗想,看着他的目光明亮了起来。 “文兄弟,你既然这样说,是不是有了什么更好的计划和打算?” 孙老爹颤动着花白的眉头探身询问文鼎,其他人的目光都齐齐凝聚在文鼎的身上,春花更是如同瞅见了救命稻草般,期待的看向文鼎,搁在双腿上的一双手,将衣裳揪得皱成一团。 文鼎略略沉吟了下,接着道:“我记得上回从三叔那里间或听到他们去麻油叽的事情,当时是大小子带的路,对么?” 大家连连点头,锦曦也是暗暗抚眉,快别提那回了,要不是大小子乱带路,爹和庆阳哥也不会大冷天的在山边的树林子里,听了一晚上的狼叫! “这么看来,大小子在辨认道路这一块,很是生疏,但是,他一面又是打定主意要离家出走的,大家想想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小子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会是哪里?”文鼎谆谆引导。 锦曦恍然,接过文鼎的话,大声道:“麻油叽!” 众人都朝锦曦这边讶异看来,文鼎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锦曦的身上,微抬下颚,朝她做了个赞赏和肯定的表情。 “大小子打小就没出过山吧?在山里,他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麻油叽。”春花惊愕道。 “十之八九是去了那里,哎呀,我们昨日光顾着往山外去找,倒把通往麻油叽那边的路也疏忽了。”孙大根一拍脑门懊丧道。 里正站起身,对众人道:“既如此,那就让六福和大根跑一趟麻油叽!” “此去麻油叽很有一段山路,家里那头老牛刚刚怀了崽子,怕是受不起这折腾。”孙六福担心道。 孙大根家没有牛,但是两人步行的脚力,恐怕一天不能奔个来回,若是明日回来,那家里这边等消息的其他人,岂不又要急得疯掉? 锦曦也是暗暗蹙眉,家里的马车和牛车全被孙大虎,梁愈忠梁愈洲他们分拨的赶走了,不过,文鼎有辆马车,就停在后院的牛棚里面。 不过,那马儿不是普通的枣红马,而是擅长于行山路的矮腿子马,用这一带的土话叫做‘山马’,山马的价钱比一般的枣红马都要昂贵。 文鼎的马一直栓在孙老太家后院的牛棚里,每日都是阿贵过去亲自喂它草料和水。 所以,作为主人的文鼎没有发话,锦曦自然也不能待他做决定。 那边,文鼎微微额首,侧首吩咐阿贵:“去把我的马车牵来,送他们一程。” 阿贵躬身应是,急急退了下去。 孙六福孙大根他们都去观赏过后院牛棚里那匹‘山马’,一片枣红马的价钱,都已足够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三五年的花销,更何况那更甚的‘山马’呢? 在现代,但凡男人,大多爱车。在古代,那自然是马了。 当听到文鼎要把山马借给他们用,孙六福个孙大根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孙六福嗫嚅着想要说点什么,被文鼎抬手制止了。 “找人要紧。那马儿性子烈,你们恐怕难以驾驭,我让阿贵随你们同去!” 文鼎神情淡淡,只是简单的说了这句话,冷峻的面容神情却是真挚的。孙六福和孙大根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还想再说几句客套话,被里正摆了摆手打断了。 “文兄弟说得在理,救人要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赶紧去吧!” 人家文兄弟如此豁达慷慨,再继续在客套话上纠缠,未免显得自己这方小气了。里正如此想道,这时候,外面院子里传来马儿打着响鼻的声响,里正便催促着孙六福和孙大根出了门。 春花在这其间一直咬唇没有作声,直到这时突然站起身,朝着文鼎,孙六福,孙大根几人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冷的土巴地面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文鼎的坏 早饭后,喜妹跟众人辞行。(即可找到本站) “喜妹姑娘,怎么这么急着要走?这还没有待够两日呢,再多耍几日吧!” “是啊,你这趟过来,刚巧赶上咱家这边闹出这事来,也没顾得上好好招待你,怠慢了啊……” “喜妹姐姐,我嘎婆和娘说得极是,你若是不赶,不如在我家多耍两日吧!” 孙老太,孙氏,以及锦曦都挽留起喜妹来。锦曦还暗暗看了眼阿财,瞧见他站在那边,正在跟文鼎低声禀报些什么,对这边喜妹的辞行必定是听到了的,但是却没有什么挽留的话语和举动。 不晓得这一日多来,喜妹有没有瞅准机会跟阿财单独谈招婿入赘的事情?或许没有吧,因为阿财昨日晌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跑出去找孙大伟去了。 喜妹朝着众人露齿一笑,真诚道:“家里就我阿爹一人,我出来久了,他一人在家烧饭浆洗什么的,我也不能安心。” “横竖我认得来孙家沟的路,往后有功夫,我再过来耍就是了。” “那是当然,记得下回过来,一定让你爹跟你一道来啊!”孙老太热情邀请,喜妹再次笑着点头。 孙氏把他们金鸡山村的住址说给了喜妹,并真诚邀请他们父女下回出了山,去金鸡山村耍。喜妹认真的听着,把那住址记在心里,然后转身朝那边的阿财转头望去。 “阿财哥,我这边都妥当了。咱可以动身了么?”喜妹扬声问道,脸上红扑扑的。 文鼎微微额首,朝阿财点点头,道:“那你去吧,一定要把人家姑娘安全送到家。今晚赶不回来就明日,不用着急。” 文鼎躬身,朝喜妹这边走来,沉声道:“走吧。”说完,便大跨步一马当先走出了屋子。 “诶,阿财哥。你真不晓得怜香惜玉。没瞅见我还有行礼吗?” 喜妹在后面望着阿财挺直的脊背,跺了跺脚,扬声道。 孙老太和孙氏几个哭笑不得,锦曦也是以手抚额。这个阿财…… 阿财刹住步子。不耐烦的扭头看了眼喜妹脚边的两只蛇皮袋。那分别是孙老爹和孙老太他们,专门为喜妹还有喜妹的老爹准备的谢礼,答谢他们父女搭救了自己。 阿财转身回来。长臂一捞,大手轻轻松松的拎起地上的两只蛇皮袋,转身大踏步出了屋子。 “阿财哥真有力气,我喜欢!”喜妹在心里暗暗打了一个响指,朝孙老太她们再次拜谢,然后转身小跑着追赶阿财去了。 “玉真啊,要不你跟去目送一程吧,送到村口就回来,再叮嘱阿财几句,让他一路多照顾人家喜妹姑娘……” 孙老太听着院子外面传来喜妹的喊声,猜想必定是阿财闷葫芦一般的赶路不搭理人家,不由跟孙氏商议着。 孙氏也有同感,正要打算出门去追赶,被锦曦拦住了。 “娘,不用去了,随他们去吧,阿财是个面冷心热的。” 锦曦劝道,再说了,喜妹这趟要阿财送回去,铁定是想趁着这一路上,跟他好好的表白心迹呢。 “曦儿了解阿财,那就照着曦儿说的去做吧,咱别瞎操心了。”孙氏想了想,道。 “春花回家去喂猪去了,我有些不放心她,等会我收拾完碗筷,还得过去她家瞧瞧!” “娘,你若不放心,现在就过去瞧瞧春花婶子吧,碗筷我来收拾就成。”锦曦道。 “你们姐妹俩昨夜必定又是彻夜的说悄悄话不睡觉,瞧瞧柔儿,都这会子了还在蒙头大睡,早饭都顾不得起来吃呢……” 孙氏带着宠溺的口吻瞟了眼那边厢房紧闭着的门,嗔道。 锦曦心里苦笑,嘴里却是道:“那没事,她的那份早饭我单独扣到炉子上去温着,回头她啥时候起床啥时候都能吃。” “也成,那我这就过去春花家那边,你洗好了碗筷就搁在那,回头晌午饭等我家来做啊!”孙氏道,一边从腰上接下围裙,匆匆往外去了。 老三老四也在家里呆不住,孙氏前脚走,小哥俩便吵着要出去耍,孙老太只得跟锦曦交代了一声,一手拉着一个,祖孙三人也出了院子。 陡然间,堂屋里就剩下站在门口目送的锦曦,八仙桌边喝茶的文鼎,以及左边厢房里还在蒙头大睡的锦柔。 锦曦朝八仙桌这边望过来的时候,文鼎的目光正好也朝门口这边投来,那目光含着暖意,深邃的眸子里,一派温柔宠溺。 “曦儿,你过来。”他把玩着茶碗,唇边吐出压低的话语,虽然才一日一夜没有私下跟她相处,但是在他,却觉得好漫长。 锦曦又何尝不是如此,嘴角勾起一丝明快的笑意,走到八仙桌旁,才刚刚站定,手就被他给捉住了,并顺势被他拉着坐在他身旁的小凳子上。 “说话就说话,拉着我的手干嘛,柔儿指不定啥时候就起床了!”锦曦有点紧张的望了眼左边的厢房,还好,门没有动,锦柔没有起床。 “别出声就不会吵醒柔儿。”文鼎沉声道,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狡黠,深邃的眼底却是流淌着激动而欣喜的神韵,双手握住锦曦的手,轻轻揉搓着。 掌心里,少女的一双素手,纤巧秀气,肌肤光洁细腻,白皙柔嫩,如晶莹的葱白。文鼎用他略带着茧子的修长大手紧紧包裹住锦曦的小手,轻轻搓揉间,少女的手如若无骨,还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萦绕鼻息。 文鼎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握住锦曦的手,毫不犹豫埋下脸去,在她的手背上狠狠的啄了一口。 锦曦的脸颊瞬间发烫。手背上好像被一块烙铁给烫了一下,触电似的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他手心的力度。 “文大哥,别……” “曦儿,我想你了……”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都同时因为对方的话而刹住。 四目相接,她撞进了一双深深的温柔和恳求里,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想我?怎么会呢?咱们如今一个屋檐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锦曦哪里听不懂他话里的‘想’是作何解,嘴上故意这样装糊涂。 “傻丫头。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懂我的意思。”文鼎眨了眨眼,深邃的眼中一片暖意,笑意从唇角晕开。 “到底什么意思嘛?我还要去洗碗,可没功夫跟你这猜哑谜!”锦曦故意把脸别开,望着一侧的墙壁。 文鼎捏住锦曦尖尖的下颚,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着他。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颊。再探到她的唇上。声音暗哑。语气暧昧。 “你许诺过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呢,今日连同昨日。你还欠我两个吻。” 锦曦惊讶的看着他煞有其事的样子,短暂的羞涩后,嘴角突然翘了起来,露出俏皮的笑意。 这世界上有找骂的,找打的,原来还有找吻的呀? 锦曦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指在他英俊的脸上轻轻刮了一下,懒洋洋的挑眉道:“妞儿,想要亲是吧?给爷笑一个先?” 话还没落音,双手就被一道力道扯了一下,身子往他身上栽去。一只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他俯身过来,瞬间捉住她的唇。 少女的唇柔软得像是一朵云彩,又香又甜,勾得他的嗓子眼有些发紧,他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赶紧松开了她。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在她的唇上停留了短暂的一会儿,这远远不能满足他。但是,他脸上却露出了孩子般激动雀跃的神采。 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不是吗? 相比下,锦曦的脸却像煮熟了的螃蟹般,红通通的。 前世今生,这真的是头一回跟男人接吻啊啊啊啊! 当文鼎温润中略带一丝薄凉的唇,印在自己的唇上,锦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就炸开了,接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在自己的唇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蹭了蹭,好像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接着,便轻轻吮了一口,便果断的离开了。 但是,就是那摩挲,那蹭,还有那轻轻的一吮,好像要把她的灵魂给吮没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瞬间如电流般,游遍锦曦周身,脸颊却是滚烫滚烫。 文鼎身体往椅子后面仰去,很享受锦曦此刻难得露出的小女儿状娇羞。 “你这个混蛋……”锦曦磨牙,狠狠瞪着他。 他眼睛微微眯着,眉宇间流淌着温雅满足的愉悦。 他竟然敢,敢这样偷袭她!锦曦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文鼎是习武之人,听力异于常人,听罢笑意不减,伸手揉了揉锦曦的秀发,温和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罩下来。 “别气了,等会我陪你去灶房洗碗,听你的差遣,好不好?” “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我呸,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别忘了你刚才做的那鬼祟的事!” “呵呵,鬼祟吗?我倒不觉得。这么说来,曦儿该不会是想要我再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吻一回吧?” “行啊,文某人愿随时为锦曦姑娘效命!” “鬼才要你效命呢,我就当被野猪给拱了!” “呵呵,野猪拱白菜可是很厉害的哟,难不成,曦儿也如我一样,很是回味方才那一吻的**滋味儿?” 他修眉微挑,深邃的眼睛里透出灼灼其华,虽然说出来的话语有点点的轻佻戏谑,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不羁和浪荡,但是,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却是实抵实的让人觉得一种致命的魅惑。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文鼎,完全颠覆了锦曦以前对他冷峻清凉的认知。 锦曦被眼前这人的眼神和笑容所魅惑,被他的风华所吸引,目光竟然有点难以收回。 直到他哈哈一笑,又靠了回去,锦曦的魂儿才总算归了位。 这个死男人,真是会装低调,原来,竟然是一只腹黑的大尾巴狼!(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无心插柳 锦柔起床后睡眼惺忪的去灶房,看到的一幕就是锦曦和文鼎两人,说说笑笑的场面。 锦曦围着围裙,站在锅台边上洗刷锅碗筷子。而文鼎,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凝神注视着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晓得在谈论什么事情,彼此脸上都是一副轻松愉悦的神情。 锦柔躲在灶房外面,偷偷看着里面,她大惑不解,因为她甚至能在冷峻的文鼎哥的脸上,看到那种含情脉脉的意味。 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事情,谈笑风生的,这让锦柔站在外面有些浮想联翩。 灶房里面的画面和氛围很是温馨,锦柔本能的刹住脚步,在外面狐疑不决起来。 文鼎这边正跟锦曦说着话,然后似乎有感应似的察觉到有人窥视,侧首朝着灶房外扫视而去,目光不经意带着一抹锐利。 当看到锦柔时,他微微诧了下,眼中的锐利顿时收敛起来,对锦柔和颜悦色的点了下头。 锦曦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将手里的手甩了几下,也朝着灶房门口走去,却见到锦柔站在外面,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是柔儿啊?洗漱了么?”锦曦微微一笑,询问她。 锦柔的目光在锦曦和文鼎两人身上来回的审视,闻言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赶紧去洗漱吧,我给你把早饭添把火加热,妥当了就赶紧过来吃。”锦曦接着又吩咐。 锦柔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还特意换了一条绣着海棠花的帕子等会擦拭嘴角。海棠花是文鼎哥紫色锦袍上一模一样的花式,是她这几日赶着绣的,希望能够引起文鼎哥的注意才好。 锦柔暗暗想着,步伐轻快的进了灶房。灶房里,小锅里面冒出袅袅热气,锦曦从灶口的地方站起身,放下手里的烧火棍,对她笑了笑。 “文鼎哥呢?”锦柔环顾四下,不由讶异问道。 “说是想看书,我就推他回屋了。” 锦曦已经走过去揭开了锅盖。把小锅里面的饭食一样样取出来。搁在锅台上。 “好了,可以动筷子了!” 锦曦说完,扭头看见锦柔还站在那里,望着灶房门口。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锦曦目光微微眯了眯。端详了锦柔几眼。目光微微黯了几分,但她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问。 只是过去从后面轻拍了一下锦柔的肩膀。道:“趁热吃吧,吃完顺手把自个的碗筷给洗了,老三老四换下了两件衣裳,我得去后面帮他们洗了好晾晒。” 说完,不待锦柔反应,锦曦便出了灶房自去忙活去了。 锦柔在灶房里郁郁寡欢的扒了几口早饭,便丢开碗筷跑出了灶房。 文鼎正坐在孙玉宝的书桌前,洞开的窗户外面,树木已经冒出了青芽。鸟儿不怕人,在树上跳着啾啾歌唱。 门是虚掩着的,锦柔轻轻一推就进来了。屋里光线明亮,阳光从书桌前的窗户口照进来,那人端身而坐的背影,挺直而俊逸。 锦柔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那人如同缎子一般的墨发上,宽阔的肩膀,均匀的呼吸,他好像在那伏笔疾书,笔墨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锦柔嗅了口这屋里淡淡的墨香,提起裙裾朝那边的背影蹑手蹑脚的走去。 但她忽略了文鼎极佳的听力,她这才刚刚迈开步子,前面的椅子就动了一下,文鼎转过了脸。 “文大哥,你耳朵真是灵敏,我还打算吓你一吓呢!” 锦柔嘻嘻一笑,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文鼎苦笑着摇头,道:“打从你一进屋,我就晓得是你。” “这么厉害,可你明明背对着我的呀!” 文鼎只是笑。 “你怎么就晓得不是我姐姐呢?” 锦柔不服气,纠缠着文鼎追问。 文鼎眨了眨眼,眼中带过一丝笑意,道:“你姐姐的脚步声,我能分辨。” 锦柔听到这句话,脸上迅速的闪过一抹黯然,他果真是喜欢姐姐的,就连说到姐姐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锦柔小女孩的倔强气上来,大步快跑着来到书桌前,一把抢过书桌上的那张纸,跑到了一旁。 文鼎没有料到锦柔会来这一招,一时疏忽大意,桌上平铺着的纸就被锦柔给抢了过去。小丫头还不待他伸手来抓,抢到手咯咯笑着就躲开了,让他抓了个空。 “呀,文大哥的字写得真好看!”锦柔由衷赞道。 “柔儿也认得字?” “认得,但不多,是我姐姐教我的,后来她忙着打理铺子,就没再教了。” 文鼎额首,原来是如此。 “文大哥,你这上面写得啥呀?我就认得一两个字呢。” 锦柔端详着手里的纸张上的几烈大字,歪着脑袋问,粉色的唇瓣微微嘟起,煞是娇俏可爱。 “呃……没什么,就是两句诗词。” 文鼎眼中飞过一丝尴尬,抬手摸了摸挺直的鼻子。 “哦!”锦柔似懂非懂。 “柔儿,那你姐姐的字,又是谁教的?是三叔么?” 文鼎重拾先前的那个话题,接着又问,但凡跟锦曦有关的东西,他都感兴趣,且百听不厌。 锦柔摇头,道:“那会子饭都吃不饱,爹才没功夫教我们这些呢,是玉宝舅舅教会了姐姐。” 文鼎恍然,曦儿真是个聪明又好学的姑娘啊,识文断字,经商理财,人情处世…… 文鼎的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的自豪感,但同时,也有挥之不去的心疼和怜惜。 一个从庄户人家出身的少女,要做到今日的这一切。众人只看到了她如今的光华,却不曾思及,这一切光华的背后,那个少女要付诸多少艰辛,淌过多少汗水! 这样的锦曦,是文鼎心中最美的姑娘,远非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娇弱小姐们能比的! 与此同时,锦曦正在后面的溪水边浆洗,心里一直在回想昨夜跟锦柔之间争执的事情。耳朵边,不时还会响起那一巴掌的清亮响声。心里乱糟糟的。就像盘踞着一团乌云,阴郁压抑。 她想起先前灶房里,柔儿折返回来后,那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还不停的往堂屋那边张望。锦曦的心里。有点微微发沉。 这个时代的少男少女们。在男女情爱方面都比较早熟,琴丫就是最好的例子。 柔儿今年已经十岁了,这么大的丫头。难道心思也开始萌动了? 锦曦不恐惧锦柔早熟萌动,但是,她萌动的对象,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是文鼎! “文鼎哥,这纸送给柔儿吧!” 这边屋内,锦柔的声音打断了文鼎的纷繁的思绪,文鼎的视线重新落到锦柔的身上。 锦柔一双大眼睛扑闪着,俏皮却又期待的看着他,双手紧紧拽着那纸张。见他目光看过来,她嘻嘻一笑,又讨要了一句。 “柔儿,你若要,我再给你另写一副,那副就算了,是我的涂鸦之作。” “我看这幅就蛮好的,就这幅了!涂鸦之作都能写得这样好,那回头等文鼎哥你得了空再细细的写了,再送给柔儿呗,我可是多多益善呢!” “柔儿,那副真不成,赶紧拿回来!” 文鼎微微沉声,声音有些发急。 “拿什么呀?” 锦曦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人也随之推门进来,臂弯里还端着一只小木盆,里面放着刷子,肥皂,香皂等等洗刷用品。 锦柔咯咯一笑,如一只欢快的小兔子蹦跶到锦曦身前,扬了扬手里的纸,神采飞扬。 “姐姐,文大哥送了他的墨宝给柔儿呢,柔儿好欢喜呀!” “柔儿,别闹。”文鼎惊诧了下,无奈的低喝。 “哼,我姐姐在这里,我谁都不惧!”锦柔嘻嘻笑着窜到锦曦的身后,亲昵的挽住锦曦的手臂。 锦曦垂眼看了眼锦柔挽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又听到她熟悉的撒娇声在耳畔响起,锦曦心里的阴郁压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一轮红日拨开乌云,缓缓升起,瞬间就照亮了锦曦的心空。 “哦,原来我们柔儿还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呀?不错不错。” 锦曦笑容也随之明媚起来,抹了下锦柔的头,又扫了眼书桌边脸色有些怪异的文鼎,目光最后落到锦柔另一手宝贝似的拽着的那张纸上,来了兴趣。 “什么墨宝,让我们柔儿稀罕成这样啊?”她问。 “姐姐,我正要拿去跟你请教呢,文大哥说下回还要送更好的给我呢。”锦柔笑嘻嘻道:“姐姐你是清楚我的,我识字不多,认不全……” “柔儿,休得再胡闹了。”文鼎声音沉下来,急得火烧眉毛,双手撑着桌子边缘,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锦曦瞟了眼文鼎,对他使了个眼色,不准他用这样的语气低喝锦柔。 “没事儿,姐姐认字多,我来帮你瞧瞧都写了些什么!” “曦儿,别……” 为时已晚,锦曦已经放下了木盆并接过了锦柔递过来的纸张,并缓缓摊开。 墨的浑香萦绕锦曦的鼻息,随着那一寸寸摊开的纸张,洁白如雪的纸面上,两列笔墨未干却龙飞凤舞的字,跃然锦曦的眼前…… 山有木兮谷有泉, 心悦汝兮汝不知! 锦曦的视线,在看到那两列字的刹那,愣住了。 然后,她缓缓抬眼,狐疑不决的看向那边早已背过身去,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抚着前额的挺拔背影。(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撞破,表白 文鼎头一回感到一种如芒在背的刺感,但是,那种感觉仅仅持续了瞬间,便消退了。******$****身后,传来锦曦温和平静的声音。 “嗯,字写得好,这诗句嘛,更是妙,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了。”锦曦由衷赞道。 文鼎诧然转身,神情复杂的看着锦曦,想要开口解释,锦曦抬了抬手,制止住了他。 “我刚把装着剩饭的簸箕搁在院子墙头上晾晒,文大哥,你能帮我去看守一小会儿么?别让鸟雀给啄食了。”锦曦淡淡一笑的询问道。 文鼎愣了下,看了眼锦曦,从她的神色他立刻意会过来她这是想让他暂离开一下。 文鼎点点头,没有坐轮椅,而是缓步出了屋子。 锦柔愕然不解的歪着脑袋,看着文鼎离开,也想跟着离开,被锦曦给拽住了胳膊。 “柔儿,姐姐还有话要跟你说,坐下吧。” “姐姐,你先把那纸还给我。”锦柔朝锦曦伸出手。 锦曦眯眼一笑,慢悠悠转到桌子边坐了下来,目光端详着还站在那里的锦柔。 “柔儿,这张你转赠给姐姐吧,回头再请文鼎哥给你定身另作一张,好不好?” 话是在询问,但是锦曦的手已经将那纸张折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一副要定了的样子。 锦柔目瞪口呆,眼底升起一股恼意。 “怎么了?舍不得转赠给姐姐么?”锦曦抬眼笑眯眯的看着锦柔。 锦柔吸了一口气,心道,难不成自己的心思被姐姐察觉了?察觉了也好,那就干脆豁出去。 “姐姐,这是文鼎哥送给我的,从小到大,柔儿从不跟姐姐争抢什么啊,只要是姐姐喜欢的,柔儿从不染指。就区区一张纸字,姐姐真要夺柔儿所爱?” 这下。换锦曦愕然了。这样的一番话,竟然是从自己这个素来胆怯憨厚的妹妹口里说出来的么? 她不禁抬眼审视着锦柔,锦柔还杵在桌子对面,双手握着小拳头,没有要退步的样子。 锦曦蹙眉,道:“柔儿要跟姐姐争抢的,当真只是一张纸字么?” 锦柔涨红了脸,睁大眼睛看着锦曦。 “柔儿,你的心思,姐姐都看明白了。你喜欢文鼎哥。”锦曦轻声道。 锦柔身子僵硬了下,迅速垂下眼。小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 锦曦叹了口气,继续打量着锦柔,唇边的笑意带着一丝森冷。 “从小到大,我们姐妹情深,你说你不跟我争抢,我又何尝不是倾尽一切的去护着你?” “对我的其他东西。其实你都可以染指,但是,唯独有一样,你却万万不能触碰。” “那是我的底限,是我的逆鳞,作为我最亲近的人,你应该清楚。” 心思被一语击破,锦柔还是有些恐惧和心虚,大大的眼睛你泛起雾气。但是脸上却是一片倔强。 “姐姐说什么,柔儿一句都听不懂!”她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看向洞开的窗外那一片绿荫。 凭什么,凭什么文鼎哥必须是属于你的?凭什么我喜欢他,就是染指?凭什么爹娘他们都在一门心思的撮合你和文鼎哥,却没有人留意到我的存在?我不服! 锦曦继续审视着锦柔,将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纳入眼底,心下是又沉又凉。 “柔儿,我不管你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抑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都要跟你把话说清楚。” “姐姐,你要我看清楚什么?看清楚跟文鼎哥两情相悦的人是你,我就是一个多出来的,对不对?”锦柔突然转过脸来,厉声打断锦曦的话。 “我知道文鼎他方方面面都很出类拔萃,有足够的魅力掳获如你这般情窦初开的少女的芳心。但是,他再优秀再好,你也不能喜欢!” “我和文鼎已经两情相悦,不出大的差池,他会是你未来的姐夫。”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的,我不能喜欢他,想都不能想,就因为他是姐姐你将来的男人么?”锦柔质问。 锦曦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所以,别再飞蛾扑火。” “呵呵……”锦柔突然笑了,眼中的雾气化为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这个世上男人三妻四妾,那是比吃饭穿衣喝水上茅房那样平常的事情!我偏要喜欢,怎么着?” “是谁说,小姨子就不能喜欢姐夫了?是谁说男人就不能姐妹双收妻妾成群了?镇上的刘员外现任的妻子,不就是做了已故姐姐的填房继室么?” 锦曦俏脸腾腾冒着怒意,声泪俱下的句句责问锦曦,眼中的坚毅让锦曦想到了一句话:吃了秤砣铁了心! 锦曦怒极反笑,“说得真好,我竟然不晓得我的妹妹,悄然间脑子里竟然装了这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这都是些什么名堂!” 锦曦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锦曦吓得身子抖了下,脚下往后退了两步,虽然还是对锦曦横眉冷目,但是,锦柔的声音却一改先前的冷硬,换了哄劝的口吻。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姐姐抢夺文鼎哥……” “分享也不行!你最好趁早断了对他的念头,省得飞蛾扑火,到头来一无所有!”锦曦打断锦柔的话,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姐姐,你也太自私自大太狂妄了吧?晓得你的心思大,但是你当真以为如文鼎哥那样出生,本身又那样不凡的男子,身边永远只有你一个?” 锦柔气得一脚将身前的矮脚凳子给踹翻在地,冲锦曦嘶声低吼了起来。 “论长相,你远不及兰儿姐姐,论出生家势,咱家跟外面那些真正的权贵比起来,那是卑微低贱的下民,上不得台面的小商户!” “你凭什么觉着你能独霸文鼎哥?凭什么不准别的女子靠近他?你……” “就凭我眼睛里只看得到她,心里只想着她,一辈子唯一要的只有她!这个理由,够不够?” 一把低沉但却铮铮的男音,突然插了进来,拦截住了锦柔连珠炮似的质问。 姐妹俩几乎同时扭头朝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锦柔一张俏脸惊得苍白,随即又快速的浮上一抹羞红。 文鼎的话她没有太听清楚,握着拳的小手松了开来,改成了紧揪着自己的衣摆。 锦曦从桌边站了起来,看向门边那人神情切切的俊脸,他铮铮的话语犹在耳旁,每一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心灵深处带来的震撼,是她前所未有过的。 心里,则是淌过涓涓暖流。好吧,她承认,她确实被他的这句情话给感动了,尽管以前的她最鄙视的就是这样的情话! 若不是碍于这样的场合,锦柔还流着眼泪站在那边,她不适宜表达她的被感动,否则真要冲过去抱住那个人,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一口。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帮忙看着鸟雀吗?” 压下心里的温暖和感动,锦曦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回避,这里的话题太敏感,又是以他为中心点的,他在,她不方便再跟锦柔说什么。 “你们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不可能,隔了那么远!”锦曦讶异道,他要是都听到了,那外面路过的人岂不都能听到?这可不好! “别忘了,我是习武之人,听力易于常人。”文鼎温雅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锦曦随即恍然。 她的听力佳是因为穿越的福利,她倒差点忘了这个时代还有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那听力也是很灵敏的。 “事情是因为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觉得我有必要过来看看。”文鼎道,说话间,已经缓步进了屋子,笔挺颀长的身影直接走到锦柔的身前。 早在文鼎在屋门口出现的刹那,锦曦整个人就如同过冬的寒蝉,僵硬住了。 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后,锦柔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心绪。直到察觉身前洒下一片暗影,锦柔抬头,闯入眼帘的是紫色锦袍上面,怒放的海棠花。 锦曦的身形比锦曦矮了半头,即便她努力的抬头,也堪堪及文鼎的胸口处。 文鼎的目光落在锦柔微微泛红,却又倔强的俏脸上,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水痕。 文鼎的神情很是复杂,沉默的俯视着面前竖着双髻戴着粉色绒花的小姑娘。 “文大哥,既然你都听到了,柔儿也不瞒你。”锦柔深吸一口气,鼓足这十年来最大的勇气豁了出去。 “文大哥,柔儿喜欢你,柔儿想长大以后,能够侍候文鼎哥左右!”她抬眼仰视着文鼎,少女大大眼睛里,扑闪着迷恋和羞涩。 桌子这边站着的锦曦,也是身子微僵,这丫头,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自己刚才已经很残酷的提醒过她,她听不进去,还是要一条道走到黑。怪谁? 锦曦背过身去,一言不发的出了屋子。 “文鼎哥,你、你能成全柔儿吗?” 锦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文鼎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窥探出这个男子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但是,那声音里带出的颤抖,明显流露出她此刻的忐忑和小心,期待与紧张。 “柔儿,文大哥待你如何?”文鼎没有立即正面回答锦柔的话,而是反问她。l3l4 第四百一十六章 残酷的摊牌 “文大哥待我好,没有像对别人那样的冷冷清清,也没有像对阿财阿贵他们那样的严肃不苟。” 锦柔毫不迟疑道,正因为文鼎哥对她不错,才让她感觉到自己在他那里的特殊性。 文鼎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柔儿可晓得,我为什么对你会如此不同于他人么?” 锦柔顿了下,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她越长越漂亮,还俏皮讨喜么? “因为你是锦曦的妹妹,我才如此待你。” 文鼎温和一笑,说罢转身走到桌子那边,在锦曦先前坐过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什么?” 锦柔惊愕的抬眼,娇俏的脸上那抹羞红褪得干干净净,小脸一阵青白交加。 “可是,文鼎哥……” “好了,柔儿,点到为止吧。” 文鼎抬手阻断锦柔想要说的话,神情恢复了冷峻,清冷淡薄的目光在锦柔的身上打了个转儿。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提了。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看不明白,才会误入歧途,自扰扰人,这也不能怪你。” “文鼎哥,柔儿年纪虽小,可柔儿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锦柔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俏脸一片幽怨。 “难道,柔儿喜欢你,这有错吗?即便你忌惮姐姐的雌威,不敢对柔儿给予回应,柔儿不怪你,但是,请你准许柔儿默默的喜欢你!” 锦柔的声音带着沙沙的哭腔,小脸更是哭得梨花带雨。特别能够激起别人的怜惜。 但是,文鼎的眼睛里却没有半丝波动,相反,还多了一些不耐和疏远。 “她待你这么好,你做妹妹的,就是这样来回馈你的姐姐?别再让我听到你诋毁中伤她的话,出去吧!” “文鼎哥!”锦柔哭喊了起来,踉跄着往前跑了两步,扶着桌子,她做梦也不敢相信。文鼎哥有一天也会用这样厌恶疏远的表情对她。 “出去!”文鼎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的不耐多了一丝厌恶。 锦柔听到自己的胸膛里传来破碎的声响,羞恼席卷而来,她抬袖一把扫落桌上摆着的茶壶和茶碗,清脆的声响中传来她愤恨的指责:“文鼎。你好绝情!” “我对你从来就没有过情。何来绝情之说?”文鼎的眼神彻底的冷了下来。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那边书桌前,任凭她如何的趴在桌上抽泣。再也不看身后一眼。 一门之隔的堂屋里,锦曦靠着墙壁以手捏着眉心。屋子里面的对话和动静,源源不断的传进她的耳中,听得她心中思绪繁杂。 文鼎的话虽然很绝情,但是,对震醒锦柔而言,却无疑是治病的一记猛药。 锦柔痛若心死的抽泣,更是让锦曦听得心烦意乱。 如果换做别的任何事情,锦曦打死也不可能?imgsrc='/sss/fmgeyimehid.jpg'>谜庋诵牡目奁岚?imgsrc='/sss/fmgeyimehid.jpg'>护在身后。但是,这回情况不同了,站在妹妹对立面的那个人,是自己。 相见恨晚,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错误的人,不管锦柔哭过后,会选择继续的飞蛾扑火,还是默默离开,都是条心痛的不归路。 这场痛苦和羞辱,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锦柔自己。 还是那句话,锦曦什么都可以相让给妹妹,但惟独感情不能,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 锦曦吁出一口气,狠下心来没有踏进屋子。但是很快,锦柔就捂着脸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到门外靠壁站着的锦曦,锦曦涨红着眼怨恨的剜了锦曦一眼,便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锦曦凝望着锦柔的背影,良久,摇了摇头。屋里传来文鼎的声音,他在喊自己进去。 锦曦回过神,抬脚进了屋子。 “曦儿,那张纸上的字,我如果说,我是打算写给你的,你会信吗?”。文鼎转过身来,苦笑着朝锦曦看来。 锦曦嘴边露出由衷的笑意,道:“信!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晓得是柔丫头在撒谎,你不是那样的人。” 文鼎心里的忐忑卸去,明显松了口气,欣慰的朝锦曦走过来,并拉住她的手。 锦曦没有挣脱,任凭他拉住自己的手。 “多谢你信我,我还在犯愁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这起荒谬的误会!”他垂眼看着身前的锦曦,声音温和而低沉。 “若是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我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你的青睐?”锦曦喃喃道,脸上郁郁之气难散。 文鼎知道她这是在为锦柔的事情犯愁,轻叹一口气,手掌摸上锦曦的如云的秀发,温和的声音从头顶罩了下来。 “我知道我先前那番话对柔儿,是有些不留情面……” “文鼎哥,你无需对我解释,也不用内疚,我明白你这样做的道理。” “你能明白,但是你妹妹柔儿不定能明白。指不定她会在心里,把我和你一并恨上了。” “能不能明白,这要靠她自己慢慢去想,希望她不要再执迷不悔了,不然,折磨的还是她自个!” 两人相视苦笑,锦曦突然话锋一转。 “哎,说来说去,我觉得最大的过错在文鼎哥你身上。你真是一朵烂桃花呢?文卿的事情还没解决,又把柔儿给扯进来了,跟你在一块,我站在风口浪尖,都快要成为箭靶子了!” 她说着,伸出葱白纤秀的素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戳了几下。 “那么,你怕不怕?” 他含着歉疚的笑着低声问道,捉住她的白皙的手,那手柔若无骨似的,弄得他心神一荡,轻轻摩挲着舍不得松开。 锦曦凝视了他片刻,突然抽回手,越过他身径直走向那边的书桌。 现成的笔墨纸砚,锦曦提笔沾了沾墨,微微沉吟了下,在一张铺就开的雪白纸张上落笔下墨…… 文鼎诧然的转身,朝着书桌旁走去,负手立在一旁看锦曦俯身写字。 少女柔顺秀美的发丝,如水般从背上垂了下来。齐眉的刘海映衬着黛青色的眉,睫毛低垂,遮盖住眼底流转的光华。 小琼鼻,嫣红粉嫩的唇瓣微微抿着,白皙光洁的肌肤,泛出象牙白的魅惑光泽。 她素手执笔,一手挽袖,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日光从洞开的窗外射进来,披泄在她身,婀娜娉婷的身姿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诗情画意的美感,文鼎不由得看直了眼,直到她写好了,搁下毛笔,站直了身姿朝他抿嘴一笑,他这才回过魂儿来。 “我的心意,都写在这了,就看你悟性如何,能后琢磨得透。” “嗯,一时即兴而作,写得有些多,你慢慢看,我先出去,回见啊。”说完,锦曦轻拍了下文鼎的肩,转身步伐轻快的出了屋子,青蓝色的裙裾划出水波一般荡漾的弧度。 文鼎目光凝视着她离去,这才依依不舍的转回目光,迫不及待的坐到书桌前,拿起锦曦写过的纸张看了起来。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倒真是震惊了下。 娟秀的小楷,竟然在洁白的纸张上,洋洋洒洒写下了满满一篇幅的字迹。文鼎轻轻抖了抖纸张,在窗前细细的看了起来。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岩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文鼎俊眼微微眯起,对这样的诗词颇为新奇,但同时更是神情难遏激动。看到触动之处,竟轻声吟出了声。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丫头,竟然还有这样的才华,写得这样洋洋洒洒的诗词。尽管行文的风格有点怪异,但是,这字里行间的意思,我却是能够深深体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文鼎修长的手指执着那一页纸张,坐在桌边陷入沉吟和回味。 “傻丫头,你的心意,我如今也全懂了。但是,我不会让我们永远分离,我要的是终身相依,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个世间,还有一口气息尚存,这个允诺,永远不变,你且看好……” 锦曦甩着酸痛的手臂径直去了院子后面的溪水旁,清洗手指上不小心沾惹的墨汁。 哎呀呀,舒婷的‘致橡树’篇幅真不是一般的长,其间有好几句排比句她都忘了,就那样蒙混过来的。 早知道今日自己也要掉回书袋子,上辈子她就应该多背几首文豪的佳作,这会子盗用正好大派用场。 不过,想想这首‘致橡树’,其间的心境倒是很符合自己的想法,但愿文鼎这个古人,能够琢磨明白! 锦曦这边正心猿意马的洗着手,前面院子那块,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还伴随着马儿的嘶鸣。 必定是六福舅舅他们从麻油叽回来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一个来回了!思及此,锦曦赶紧站起身,拔脚朝着前院快步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山外来人 锦曦一眼就瞧见自己家那匹红色的枣红马停在院子外面,蔡庆阳正指引着怎抬头打量的蔡金山进了院子。 瞧见锦曦从院子后面拐出来,蔡庆阳惊喜的大喊了一声,蔡金山这才收回目光朝着锦曦这边望来。 “蔡伯,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是不是那事情有眉目了?” 锦曦在看到蔡金山到来的时候,心里瞬间闪过的就是这个念头。 蔡金山赶紧过来给锦曦见了礼,直奔主题道:“小姐前些时日让庆阳捎带回去的那封信,老奴看过后,翌日就动身去了趟庆安府城。” “老奴找到从前一起共事过的那些老兄弟们四下一打听,费了两日功夫找到了那位姓褚的。从前,他就是专门打理前主子家的水塘鱼虾,十多年的经验!” “大小姐,这事情不止是有眉目,而是得到了准话呢!就等小姐这边拍板,我爹就立马跟那老褚把契约给签了生效!”蔡庆阳在一旁兴奋的道。 锦曦一听喜上眉梢,道:“我就晓得,有蔡伯出马,一准能成!” 锦曦不吝夸赞,蔡金山闻言激动而又欣慰的连连谦虚了两句。 文鼎闻声也出了屋子,蔡金山父子赶紧上前去跟文鼎见礼,然后被锦曦招呼着进了堂屋细说他说服老褚的经过。 “那老褚实不相瞒,为人有些耿直,不懂得钻研取巧。这也是为何从前的主子家败后,那些内外院的管事们都还能找到新去处继续谋差事。而他却没有人脉又不懂得打点,所以穷困潦倒,一家人的吃饭穿衣都靠他卖鱼糊口呢。” “老奴在府城的城西菜市口那块,找到的他,屁股大的摊位,摆着几条半死不活的鱼在那卖呢!” “老奴当下就把他请到了一家饭馆,请他吃饱喝足后,照着小姐在信中交待的那番,道明来意,并重点讲述了分成的薪酬。”蔡金山侃侃道。 “等等。”锦曦抬手暂打住他的话。问道:“我当时在信中交待了一个明确的底限。分成最多不能超过四成。蔡伯,你代表我,许诺了那老褚几成?” “嘿嘿,这个小姐放心。老奴有拿捏。那老褚如今混迹市井。饭都吃不饱的。靠着卖鱼为生,我只给他许诺了两成的分红。” “两成?”锦曦思忖,两成的分红若是对于一个在府城做管家的老褚而言。无疑有点薄,有兴趣又有功夫捞外快的管家,或许会顺手接下来。 “那老褚怎么说?”锦曦问。 “那老褚一听咱不是雇佣他做伙计,而是给他两成的分红,当下毫不迟疑就满口应下了。”蔡伯道。 “有两成的分红,只要每个月的月中和月尾过来巡察指导一番,平时还不耽搁他去外面找点小工,卖几条鱼虾,这样的好差事他不赶紧接下才是真傻呢!”蔡庆阳在一旁嘻嘻道。 锦曦抿嘴一笑,点了点头。没错,两成的分红对于一个靠着卖鱼糊口的小贩子而言,却是能让一家子温饱不愁。 锦曦眯眼一笑,自己是做生意,不是开慈善,该给予让步和实惠的地方,适当的给。该争取的利益,该缩减的开销,一点都不能马虎。 “蔡伯,你做的很符合我的心意,很好!”锦曦大加赞赏。 “那今日你风风火火赶来,不止是专程过来汇报这个好消息,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锦曦又问。 蔡金山连连点头,道:“是老爷派老奴过来征询小姐一声,柳家塘现如今已经全部整顿好了……” 锦曦从蔡金山那得知,梁愈忠这趟回去后,马不停蹄的将柳家塘那边整顿好了,开春河里闸门开了,引了河水灌注入柳家塘。 万事俱备,如今只欠东风,而这东风,就是锦曦让蔡金山去寻慕来的养鱼老手老褚! “老爷还让老奴寻求小姐一个主意,就是如今村里有好多人家,都在打听咱家的鱼塘可招募打理的伙计不?”蔡金山又问。 锦曦点头,是啊,梁愈忠要忙着三间铺子的供货事情,蔡金山和蔡庆阳要负责家里几十亩田地的耕种事宜。 鱼塘这块,老褚相当于是外聘过来的技术指导,不能常驻。鱼塘这块,还是要聘请能信得过的专人打理! “蔡伯,我爹的意思怎么说?”锦曦不忙着做答复,而是先问。 “老爷的意思是,鱼塘帮忙的伙计自然是要招募的,但是,还得在这些人里面,挑选出一个主事的,信得过的才成!” 锦曦点头,真是父女同心啊,这都想到一块去了。 “蔡伯,你帮我评鉴评鉴,我是这样打算的……” 堂屋里很安静,蔡家父子都在认真的倾听锦曦的打算,文鼎坐在一旁,静静的抿茶,不时抬眼,目光和熏的扫过锦曦专注商议的面庞,眼底流过隐隐的欣赏…… “……柳家塘位于金鸡山村和柳家村的中间位置,处于山脚下,相比较距离柳家村还要更路近一些……” “……为了方便日后的管理,我打算分别在这两个村子里,分别雇佣两个伙计,统共就是四个……” “……除此外,鱼塘还需要一个主事人,我打算在咱们自己村里在单独聘请一人,平时就让他去负责鱼塘的大小事宜,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们回报……” 蔡金山一边听一边记在心里,插问道:“这个法子也是老爷和老奴这两日商议的,四个伙计的工钱那好安排,这个可以交给老奴去处理。至于那个鱼塘的主事?” 锦曦微微眯眼,沉吟了一下,斟酌道:“鱼塘那块的红利,拨给老褚那两成,我们自己手里掌握六成,还剩下两成,我决计把这两成划给那个主事!” 就像一块大饼,小姐手里握着一块大的,其他一块小的,再从中间横切一刀,这么多张嘴来分食,自家到最后还有什么吃头啊?蔡庆阳暗暗嘀咕,对锦曦这样的分法颇为不解。 文鼎则是饶有兴趣的听着,对锦曦的这个分法,暗暗点头。 想要尽可能的激发起那些主事等人的积极性,让他们心甘情愿,并发自内心的愿意为你效力,最好的手段就是许之以利。 这个利,有时候不仅仅是金钱上的纠葛,还有一种人情和体面。赚,大家一起发财。亏,大家一起承担,把有能有用之人,都绑到自己的船上,这样齐心协力打理出来的鱼塘,除非老天爷故意作对,不然,前景确实可观憧憬! 这个丫头,有头脑,好样的,文鼎唇角勾起一丝由衷笑意! “蔡伯,你打算几时回去?” “小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老奴是打算喝口茶就动身,老爷那里还是等着我去禀报。” “那也成,你回去就把我的意思转达给我爹,在两个村子找鱼塘伙计和主事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张罗。” “老褚那边,我全权委托于蔡伯你去跟他接洽,我会在进购鱼苗之前,尽量赶回去。” “至于鱼塘主事的人选,我的意思是,让我爹先去问问四叔和二堂哥他们的意思。” 肥水不落外人田,梁愈洲和梁礼胜都是自家人,而且为人脾性都很踏实正直。能照拂,自然要照拂的,锦曦是这样想。 “小姐,老奴都记在心里了。那,敢问小姐和夫人还有文少爷,诸位打算几时启程回去?”蔡金山又问。 锦曦看了眼文鼎,正要说等他的腿再好一些,但是文鼎已经赶在锦曦张口前,接过了话茬。 “我们这两日也要准备出山了,你回去让董妈她们将小姐的屋子收拾出来。” “你那西厢房呢?不一并收拾出来么?”锦曦侧过脸问他,他虽然如今能自己行走,但是那伤还得继续调理将养才行。 文鼎莞尔一笑,道:“我自然要回镇上我自己的宅子去的。” 锦曦微微蹙眉,想说什么,但是随即想到先前锦柔哭着跑出去的那一幕,她把要说的话打住了。 回去也好,再继续住在她家,跟锦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 “嗯,那也好,回头让庆阳哥去镇上给福伯捎个口信。”锦曦点点头,轻声道,文鼎再次温和一笑。 蔡家父子暗暗交换了个惊诧的眼神,这大小姐和文少爷两人的语言和神情互动,怎么看着有些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这有商有量的,真像一对默契的小两口啊! 蔡家父子都在心里如此想着,蔡庆阳年纪轻阅历浅,情绪直接表现在脸上,忍不住咧嘴一笑。 他倒很是希望文鼎能成为自家的大姑爷呢! 而蔡金山则城府深沉许多,暗暗对蔡庆阳皱了下眉,心内也是在暗暗欢喜。 老爷和夫人的心思,蔡金山自然是从自己的婆娘董氏那里听说了。一大家子人如今就盼着能够促成大小姐和文少爷呢! “夫人小姐们具体还有几日出山呢?老奴好安排庆阳赶车过来迎接。”蔡金山询问道。 锦曦想也没想直接看向文鼎,文鼎淡淡一笑,道:“不出两日吧!” 蔡金山再次点头,将此牢记在心。 锦曦又询问了蔡金山一些其他的事情,蔡金山一一报来,一碗热茶下肚,蔡家父子估摸着外面天色,起身对文鼎和锦曦告辞。 锦曦和文鼎将他们二人送到院子门口,并准备了一包干粮和俩壶水,让他们路上垫吧肚子。蔡家父子感激大小姐的体贴周到,躬身一礼上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小子有了下落 “文鼎哥,你真打算这两日就出山么?一年中难得有这样清闲些的日子,不想在这青山绿水间安安静静的过完正月?” 回屋的路上,锦曦轻声询问文鼎。 文鼎侧首看着她,温煦一笑,道:“这些时日,当真过的安静安生?” “呃……”锦曦诧然,随即无奈的苦笑了下,哎,何止是不安生,自打正月初三四的,锦曦全家来到孙家沟后至今,事情一波接着一波的。 “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你虽说把鱼塘那块的事情全权托付给了三叔和蔡管家,但是,你的心也无时不刻不在记挂着鱼塘的事情。”文鼎接着说道。 “我的腿伤恢复了七八成,受得了山路颠簸,我们出山,我不想把你捆绑在我身边,我想让你放开手脚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锦曦惊愕的看着他神情切切的俊脸,真是熨帖人心。 她心里感动得酸酸软软,嘴上却还是故意凑趣道:“文鼎哥,能说出这样的话,好觉悟啊……” “这得多亏了你的那首浩瀚诗词,我是从中受到启发顿悟的……”他戏谑道。 “话说,曦儿,我从前还真不晓得你竟然有如此才情,做得那诗词,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他不吝夸赞,越是夸赞锦曦的脸就越是滚烫。锦曦心虚下赶紧打着哈哈将这一页给掀过去了。 “曦儿,等将来咱清闲了些。我一定带你去外面走走看看,咱们大玥国的河川风光,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文鼎突然出声道,目光灼灼的看向锦曦。 锦曦莞尔一笑,知道他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风景,其实,她也是个非常喜欢出去旅游的人。 “看了文鼎哥和我玉宝舅舅给我的那些书籍后,我越发的想出去外面看看。总是窝在望海县城这样一个小地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井底之蛙。文鼎哥说话可要算数啊。我可记着呢!” “嗯。一定算数!”他重重点头,听到锦曦自嘲为井底之蛙,他又饶有兴趣的询问:“不晓得曦儿这只井底之蛙喜欢看什么样的风光景色?” “呃……”锦曦满头黑线,这家伙。竟然打趣自己。好吧。来而不往非礼也。 “是不是我想要看什么样的风光景色,文鼎哥都会帮我达成所愿?”她眨了眨眼睛,问道。 文鼎很是自信的微微额首。这几年他游历天下,放眼大玥国那些有名的地方,他大都踏足过,纵然没有去过的地方,也是有所耳闻有所知晓的。 锦曦认真的想了想,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据她从玥国志那本书里反复研看得出的猜测,现今的这个大玥国,跟她以前居住的华夏国,属于那种平行空间。 两个国度的历史和地图板块,既有惊人的雷同之处,又有天壤之别之分。 锦曦抿嘴一笑,“文鼎哥,那你可听好咯!” “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声按玉萧。我要文鼎哥带我去桃花岛看金沙日出。” “桃花岛?”文鼎惊讶了下,桃源县他听过也去过,可是桃花岛却是没听过。真是惭愧,自己满口信诺,这头一个地方就给难住了…… 不待他搜罗记忆,锦曦再次清声报出了下一个想去的地方。 “危峰过雁来秋色,万里黄沙散夕阳。我要文鼎哥带我去恒山看日落。” “恒山?那没问题!”文鼎松了一口气,满口应下。 锦曦点点头,继续报出下面一个接着一个的地名。 “华山自古一条路,我要文鼎哥驮着我上华山,看华山论剑!” “华山论剑?”文鼎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再次提了起来,华山他知道,华山的陡峭他也知道,可是华山论剑他却闻所未闻。 锦曦嘻嘻一笑,她很满意文鼎的这副摸不着头脑的反应,口里报出的景点一个接着一个,且一个赛似一个刁钻古怪。 “我要去西湖祭拜被雷峰塔镇压的白娘子。” “我要去泰山寻觅上古帝王封禅之地。” “我要去长白山天池看水怪,要去扶桑国看樱花,去高丽国吃泡菜……” “……” 听到最后,文鼎那张素来泰山崩于前的俊脸,再也淡定不下来。 这丫头说的地名儿,他怎么只晓得三成不到?她都是从哪里看到的?真的是自己和玉宝兄给予她的那些书籍上看到的?文鼎震惊在原地。 话说回来,这丫头报出来的这些地方,虽然他不知晓也从未去亲身领略过,但是,仅凭听她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够勾起他的兴趣和向往。 “哦,差点把最重要的一个给忘了!等到将来,文鼎哥带着我把上面报的那些地方一一游玩个遍而,我还要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极其的特别。”锦曦翘起了嘴角笑道。 文鼎的好奇心再度给勾起一个层次,连忙追问是哪里。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回了孙玉宝的屋子。 锦曦故作神秘一笑,绕到文鼎身后突然抱住他,白皙的双手扣在他的腰间,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曦儿最想的,是能有朝一日,陪文鼎哥去雁门关外牧马放羊,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雁门关外牧马放羊?”文鼎双手覆住锦曦的手,口中喃喃念叨着这句话中的意境,生来就冷峻的脸部线条,此刻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温雅。 他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样的一副画面来,深邃的双眼间溢满憧憬的光芒,手指下意识就用力的,紧紧捏住锦曦的柔若无骨的手。胸膛急促的起伏了起来。 锦曦察觉到他的反应,从侧面窥视,发现他一副吸了魂魄的样子,显然是被自己刚才那信口胡绉来的一番话,给弄得入了意境。 “好,等这趟出了山,我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去弄一双马来。你一匹,我一匹,我来教会骑马。等到将来某一日。我们就去你说的那个雁门关外牧马放羊,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嗯,那敢情好,指不定还能遇上萧峰和阿朱那对小两口呢!” 锦曦贴着他的背。吃吃的偷笑了起来。信口道。 “哦?他们也是曦儿的友人吗?我怎么没听说过?生意场上结识的?”文鼎侧身。诧异的询问道。 “不是,他们一个是姑苏慕容家的丫鬟,一个是乞丐孤儿的出生。也是个练家子呢!他们俩阴差阳错凑成了一对儿,在中土那被人挤兑的,去了北方的雁门关……” “这么说,他们如今从事着倒卖牲口的买卖?不被困境说压垮,而是另谋出路,这份心智倒也值得敬仰!”文鼎赞叹道。 锦曦再也忍俊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并用手轻戳了下他结实的胸膛,抽身就躲开了。 “傻瓜,我忽悠你的呢,这也信?” “什么?”文鼎一头黑线,正欲转身来抓她,院子外面再次传来一阵嘈杂的车马和说话声。 …… “什么?那死小子死活不肯家来?”孙老太家的堂屋里,春花忍不住气怒的喊出了声。 “春花嫂子,你家那大小子平时三不做声的,犯起倔来真是三头牛都拽不回来!”孙大根一边吸着孙氏给下的肉丝鸡蛋面,一边将当时的情景说来。 春花气得身子都哆嗦了。 “我大伯怎么说?”春花忙问,她的大伯就是大小子的大嘎公。 “那老伯让我回来跟你知会一声,大小子眼下不想家来,就别为难孩子了。” “先在他们那暂住段时日,他们也帮着劝劝,等孩子倔强劲过去了自然就家来了。”孙大根如实转达春花大伯的原话。 春花满脸疑惑,不自然的笑了下,咕哝道:“他们家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对我的大小子这样好了?以前琴丫头还是孙女呢,也没见他们照拂半点!” “毕竟是亲兄弟的外孙,又求到了跟前,你大伯怎么能看着不管呢?”孙氏一如既往的从人性善良的一面去劝慰春花。 锦曦暗暗勾了勾嘴角,大小子的大嘎公这样的慈爱,只怕是冲着大小子从家跑出去时,搜刮的那两百文钱去的吧? 人在情分在,都不走动的亲戚,做样子必是有所图。 思及此,锦曦扭头问孙大根和孙六福:“假若大小子过些时日,倔强劲儿过去了,还是吵着要在外面找差事不愿家来,那怎么办?” “那老伯也说了,他说他们村里的榨油坊里新近缺人,大小子吵着闹着要找差事做,那就先让他两个表哥带着去油坊做小工,多少学点本事。”孙六福道。 原来等在这里啊,锦曦微微眯了眯眼。 锦曦正要开口点破,道出自己的质疑,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她侧过脸去,文鼎朝她暗暗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声张。 锦曦稍愣,暂将想要点破的话压了下去。因为,她发现堂屋里的其他人,不管是孙大根,孙六福,春花,还是孙氏,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孙老太和孙氏在那宽慰并恭喜春花,春花自己也是一卸前两日的焦虑,蜡黄且布满皱纹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母亲的欣慰和喜悦。 儿子大了,终于能在外面做差事挣钱了,哪个做母亲的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锦曦暗暗叹了口气,哎,但愿自己的质疑,是多余的吧!希望她设想的事情,不要发生才好,让春花这个可怜又淳朴简单的母亲,能够获得一丝真正的欣慰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离开 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开 老梁头像是遭了雷击,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在锦曦和梁礼胜身上来回的转,最后大喝一声:“梁礼胜,少给我丢人现眼,赶紧滚过来驮你弟弟去瞧大夫!” 梁礼胜顿了下,看了眼一脸央求的金氏,大步朝前背起梁礼青,路过锦曦身前时,梁礼胜扭头对锦曦道:“回头等他瞧过了大夫,我再领他去给你表姨请罪!”说完,朝村子里匆匆而去,金氏抹着泪跟在后面小跑。 梁礼柏早在先前一片混乱中就已经脚底抹油的开溜了,老梁头背着手在人群里瞅了一圈没找到梁礼柏人影,只好折身往村子里去,临去前还不忘瞪一眼锦曦,换来的,是锦曦嘲讽不屑的目光,老梁头气的七窍生烟,张口还想痛斥几句,锦曦哼了一声,转身混入散去的人群中,回了村子。 桃枝自被孙二虎驮回家来后,在孙氏的帮助下擦洗了身子换过干净的衣裳,又喝完孙大虎煎熬的汤药,便沉沉睡去。桃枝床前留着锦柔在看守,其他人都退出来去了外院的堂屋,义愤填膺的孙家兄弟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外院堂屋商议着桃枝落河这事,怎么着得向那肇事者讨个说法。 梁愈忠虽说跟这两边都是亲戚,可他是典型的帮理不帮亲,这事上,桃枝是明摆着的受害者,所以,虽说梁礼青是他的亲侄子,可梁愈忠的性格就是如此的耿直。大家伙正聚在外堂屋商议着如何去讨个说法之际,锦曦回来了,带回了孙大虎他们离开后河边发生的事情,让大家伙稍安勿躁。 原本很气躁的孙二虎他们,在听说了梁礼胜,梁愈洲他们的态度和作法后,怒气不由平缓了一些。尤其是听到梁礼胜大庭广众下,对桃枝的那一番维护,甚至表明心迹的话,孙家兄弟和梁愈忠都不由感慨不已。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都对这梁礼胜生出一抹敬佩来,孙家兄弟心内也生出跟锦曦一样的想法,横竖传言都出去了,梁礼胜也表明了心迹。若是桃枝这边没啥意见。这两人要是凑在一块过日子。倒也不失一段佳话。 作为桃枝的嫡亲表兄弟,孙家兄弟自然不忍心看着桃枝年纪轻轻就这样孑然一身。 很快,外院再次传来脚步声。梁礼胜果然信守承诺,待梁礼青脚踝处推拿且摸过药酒后,就直接绑了双手给押去了锦曦家,给桃枝当面请罪。 孙家兄弟在看到梁礼青脸上的巴掌印,脸上身上的泥巴印,还有脚踝处贴着的膏药,不用猜也晓得这肇事的小子也得到了好一番修理。孙家兄弟本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胸中的怒气也就渐渐散了,毕竟,要不是梁礼胜及时跳入河里把人给捞起来,还跑去傅家村找李大夫,就算锦曦再神通,也没法子对桃枝施救,功过相抵,此事作罢!何况,若是桃枝他日真能梁礼胜结为秦晋之好,那梁礼胜就是他们的表‘妹夫’‘姐夫’,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孙家兄弟松了口,没有对梁礼青再如何,梁礼胜心内对这孙家兄弟多了一丝敬重。 “曦儿,你桃枝表姨现在什么情况?”梁礼胜望了眼内院的方向,问锦曦。 “表姨回来后换了衣裳喝了药,这会在睡着了,等她醒来,我会把今日的事情一字不落说给她听的。”锦曦道,说完朝梁礼胜眨了下眼,带着一丝俏皮。 梁礼胜恍然过来锦曦所指,俊脸微微一红,忙地撇过头去掩饰尴尬,开口命令梁礼青就跪在外院,朝着内院西厢房那个方向磕头认错,梁礼青先前在河边被锦曦打怕了,后来又被梁礼胜一路的教训,老梁头又没有跟在一旁给他撑腰,这会子见到孙二虎那凶煞的模样,还有锦曦似笑非笑却让他打冷战的眼神,梁礼青早不复河边的跋扈,摆出一副知错的怂样来,乖乖跪在那磕头口里还在说着赔礼道歉的话。 …… 老梁家父子祖孙叔侄兄弟们家去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争吵,关于梁礼青梁礼柏兄弟的,关于梁愈洲护着媳妇的,当然,在诸多事情中,梁礼胜心属小寡妇桃枝那件事,成为了老梁家人吵闹的重点,也是不短时日内,整个金鸡山村人们茶余饭后,村头村尾议论的焦点。 不过,这舆论漩涡中的两人,却都在这件事后一连好几日,都不再露面。 桃枝是因为回来后就病着,一直卧床调养,纵然下地,孙氏也不准她出去外院,也都是在内院转转。而当事人的另一方梁礼胜,自打那事后的翌日,便被老梁头找了个由头,给派去傅家村那边一户盖新屋的人家做瓦工去了,梁愈洲也没逃脱这命运,叔侄俩一道去了,日日早去晚归,没有半点空闲。 锦曦这几日一直在千里香忙活,千里香重新招募了两名新成员,一个是崔喜鹊,还有一个是金宝红。 金宝红是大牛夫妇的老二,比锦曦年长两岁,今年十三,一直都是跟着大牛他们田间地头的忙活,十三岁的孩子倒也炼就了一把力气。大牛的意思是如今宝红大了,农闲的时候,就带着他去人家屋场做小工,削砖块,和泥浆什么的,但大牛媳妇不这样想,她的意思是,两个儿子老大宝林就跟着大牛围着庄稼地打转,老二宝红,让他跟着锦曦他们去铺子里长见识,走不一样的路子瞧瞧。 于是,金宝红便来到了千里香。锦曦这几日都在领着崔喜鹊和金宝红熟悉千里香里的事宜,从前面招呼顾客,到后面灶房里包子饺子馅料的调配,几乎是手把手,毫无保留。事无巨细的传授给他们。 崔喜鹊素来是个利落能干的,加之女人天生跟灶房这块有天赋,好多东西一点就通,甚至还能提出些有新意的想法来,这让锦曦颇为惊喜和意外。金宝红虽然是个半大小子,但好在脑瓜子灵活,肯上心的学习,尤其是他长着一张亲和憨实的娃娃笑脸,很是得顾客的喜欢。 开始的头两天,孙大虎和孙玉霞还不太放心。也在铺子里照应着。后来见崔喜鹊和金宝红渐渐上手,尤其是崔喜鹊,都能开始独挡一面了,孙大虎和孙玉霞放心的把镇上的铺子交给了他们。夫妇俩收拾了行装。赶在二十八开张前搬去了县城的新铺子。 镇上这边。崔喜鹊完全取代了孙大虎从前的活计,负责灶房那一块的所有事宜,和面揉面。给顾客下饺子馄炖面条炒饭炒面等,琴丫主要负责跑堂和结账,金宝红负责卫生和洒扫事宜,当然,还包括洗碗。金宝红住在阁楼上,崔喜鹊和琴丫住在后院。 转眼间就到了十月二十六,锦曦和梁愈忠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县城小北楼,后日新铺子开张营业。 二十六的下昼,孙玉宝和阿财已经动身去了县城小北楼,锦曦和梁愈忠提早了半个时辰回了金鸡山村,明儿这一趟去县城,锦曦决计要在那里逗留个十天半月,今日早些回家跟嘎婆,娘亲,柔儿,主要是老三老四多聚聚。 晚饭后帮着孙氏一起给老三老四洗完澡,哄着他们兄弟俩入睡,锦曦回屋收拾好行装,估摸着时辰还早,便去了对面西厢房桃枝的屋。晚饭的时候孙氏告诉锦曦,说桃枝这两日身子恢复了些,提出要离开这回郑家村她娘家去。 桃枝娘家如今是那嫂子当家做主,原本就是因为容不下桃枝这外嫁了的姑子,桃枝娘才求到孙老爹这,最后辗转来了锦曦家,这才算是暂且找到了一个安稳的落脚点。如今在金鸡山村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桃枝直觉没法儿再在这呆下去了,白日里跟孙氏和孙老太提出过两日要走。 孙氏和孙老太白日里就轮番的劝过了,都劝不住,只得等锦曦家来再想法子。 锦曦在桃枝屋门外轻轻敲击了两下,自报了名字才推门进屋,屋里点着灯,桃枝靠坐在床头,身上披着外面的袄子,正在拉线纳鞋底。 瞧见锦曦进来,桃枝把鞋底搁到一边,微笑着道:“就晓得你夜里必定要过来。” 锦曦翘了翘嘴角,桃枝朝她伸出双手,锦曦握住桃枝的手,挨着她坐到了床边,瞟了眼一旁搁着的那双大码子的鞋底,笑了下,道:“表姨说过几日要走,那这是给哪个赶工纳鞋呢?” 桃枝也不藏掖,瞟了眼那鞋底,道:“给胜小子纳的。” “哦?”锦曦挑眉,眼睛眯起来。 桃枝刮了锦曦一眼,道:“别瞎想,我没啥能答谢人家的,只能给他纳双棉鞋聊表谢意。” “嗯,表姨说的没错,我二哥对表姨,确实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实话说了吧,表姨你就算拿十双鞋子也没法报答人家。不过嘛,我二哥最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大家伙都晓得了,表姨你要是真想报恩,不如就成全了他的心意?” “这份恩情,我会一辈子记在心底的。”桃枝目光黯下去,低声道:“我、我配不起胜小子,不敢埋汰他。” “这就是你急吼吼要回郑家村的缘由?”锦曦问,因为不想埋汰了梁礼胜,所以选择逃避? 桃枝也实在,点点头,道:“我是个寡妇,还不是个一般的寡妇,我是个克夫还不能生育娃儿的寡妇,胜小子那么好的一人,我比他大了个五六岁,我不能埋汰了他,也不能拖累了他,他自然会有好黄花大闺女能匹配。” “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六,那能抱一箩筐的金砖呢!”锦曦道。 桃枝忍不住被这说法给逗笑了,摇摇头不语。 “再者,我二哥那日都当着众村人的面说了,此生非你不娶!你就这样忍心躲回郑家村去让我二哥打光棍?” “傻丫头,那话你还真信?胜小子那是年轻气盛,等我离开时候一长。等他脑子冷了下来,就不会再那样钻牛角尖了。” “表姨,我还小没经历过这些事儿,也不晓得怎么劝你,我只晓得,咱人活着,得随着自己的本心去走。我二哥能当着所有村人的面那样的维护你,还说出那样一番情深意重的话来,我觉着他是个不错的,就冲着这份勇气和魄力。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若是你也不讨厌他。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去试一试呢?来日如何,这不是凭空想出来的,是过出来的呀,你这样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到最后啥都落不着!”锦曦小心翼翼诱导道。 “至于生育那事。曦儿始终觉着不能完全拍板就说问题落在表姨你身上,就算表姨你当真生育方面有点问题,咱还可以寻医问药啊!我娘不也是好几年没动静。后来寻医问药,又解开心结,你瞧,还一生就俩,如今老三老四长得多好?只要你想,你敢,你也可以像我娘那样的!” 桃枝被锦曦这样谆谆善诱的,眼底闪过一抹向往的神采,但随即又湮灭了。 锦曦捕捉到那一丝神采,暗暗高兴,这么看来,桃枝心里,也不是完全对梁礼胜没感觉?既然有感觉,那就好办。 “表姨,我二哥是真的关心你,你好好想想他这段时日对你做过的一切,以前你嫁过的那几个男人里面,可有像他那样细心体贴的?就拿那日你落水来说吧,我二哥可是湿这衣裳跑去傅家村,后来又押着梁礼青过来给你磕头,还私下里问我你的情况如何。” 桃枝怔怔的听着,脸上有些动容。 “我二哥这几日和我四叔一道去了外村做瓦工,每日天还没亮就出了村,天漆黑才收工回来,我娘这两日给你炖的那红枣枸杞汤,可不是我家的,是我二哥预支了他的工钱给你买的送来的。” 桃枝惊讶的睁大双眼,眼睛带着一丝水汪汪的感觉,全然不是锦曦初见时,那如死水般枯槁无神的眼。 爱情的魔力呀,果真是女人最好的滋润品,锦曦暗叹。 “曦儿,我,我心里乱糟糟的,就像这乱线球似的,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回郑家村去,我放不下老三老四,我那娘家嫂子也不待见我,我一回去我娘就要省下她的口粮来贴补我,可是,我这边这事这样一闹,胜小子又说出那样的话来,村里人都把眼睛放在我这,连带着你们都要被人道论。说真的,我这会子都不敢去村口那池塘洗衣裳了,我、我心里乱的很……” 锦曦看着桃枝烦恼无助的样子,算是终于摸清楚了她内心忌惮的,无非就是这事太过震撼,又刚闹出来没几日,桃枝心里还不能适应过来,鸵鸟心里作祟,想要逃避。锦曦想了想,觉着这热火头上,让桃枝短暂的离开一下,让她冷静的梳理下自己的心绪,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也顺便让村里那些爱道论的人降降温,也不失个好法子。 锦曦目光一转,道:“那我给表姨出个主意,这段时日,你就别跟这呆着,我县城的新铺子刚开张,你随我过去那边呆小半个月吧,顺便帮我的忙,如何?” …… 这一夜,西厢房的灯火许久才熄灭,翌日,锦曦精神饱满的起床洗漱,桃枝则盯着一双黑眼圈,把一双崭新的棉鞋交给孙氏,委托她回头转交给梁礼胜。 听到锦曦要带桃枝去县城小住段时日,孙氏和孙老太都觉着这是一个折中的好法子,况且跟锦曦再一块,她们也不担心桃枝会被人欺负了去。就这样,早饭后,梁愈忠把锦曦和桃枝的行装拎上牛车,告别了抱着孩子送出大院子的孙氏她们,梁愈忠一行三人启程上了官道,朝着县城的方向进发。 县城小北楼,锦曦带着满眼新奇,还是头一回进县城的桃枝进了新铺子。涂了油漆的门楣上,挂着黑色烫金边的‘千里香’三个大字,进了铺子里面,一切都是粉刷装潢一新的,铺面跟长桥镇的差不多大,因为里面桌椅的形状和摆放的关系,看起来比镇上的铺子还要宽敞明亮些。 两面墙壁都做了门,门是这个时代普遍流行的那种几开的雕花木头门,没有阁楼。房梁上每隔一段空挡就垂挂着一盏灯笼。锦曦在装修设计的时候,动了个念头,灯笼打破了传统意义上一贯的大红椭圆状灯笼,有柔和的粉黄色砂纸糊的南瓜状的灯笼,还有绿色西瓜状的,蓝色树叶形的…… 为了答谢文鼎的鼎力相助,这些灯笼上面,锦曦还特地请文鼎亲笔题词,孙玉宝也按耐不住显了一手。文鼎的字遒劲有力,方刚大气。亦如他的人。沉稳内敛中又不失清贵不羁。 孙玉宝的字则圆润秀巧,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孙玉宝题的是一首西江月,文鼎则是一首清平小令。无疑。这二人的题字。再配上这满屋雅致的布置,无疑让一间寻常的铺子添了几分雅致。似乎进到这铺子里,不止是消费。而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偌大的铺子里,一道夜里便五颜六色,流光溢彩,雅致中不失温馨。且每一张桌子间,都竖着一道镂空的小屏风隔开,热闹且又不显嘈杂。 孙玉霞留守在铺子里,接待了锦曦一行,孙大虎,孙玉宝还有阿财去小北楼里面的市集采购食材去了。这边孙玉霞将桃枝和锦曦领到一桌上倒茶,桃枝惊羡的目光从头顶转到墙壁上,最后落在桌椅上,当她看到几乎每一张大红桌子的中间部位,都有一个镂空的,圆形的空洞,而空洞下面隔着一段距离,都有一块悬空的木板,桃枝诧异了。 “桃枝啊,你还别说,我前几日过来的当口,瞧见这桌子中间都留着一个大碗口粗的洞眼,我也跟你一样的疑惑。后来还是玉宝跟我细说了,我这才消了疑惑。”孙玉霞瞧见桃枝那表情,咯咯笑起来,道。 桃枝笑了笑,转头问锦曦,那洞眼是用来干嘛的? “哦,那些洞眼和悬空的木板,回头用来搁放小火炉子,瞧见没,那洞眼周围包了一圈东西,那料子是防火用的,回头火炉子就架在那木板上,火焰恰好从那里冒出来,上面架着一口锅子,如今不正赶上这大冷天么,咱刷火锅吃!”锦曦耐心的解释着。 在决计把千里香的买卖扩大到望海县城来之前,锦曦进行过一番市场调查。县城不比小镇上,在这里,一条街上卖各色早点的铺子那是如雨后春笋,至于饭后甜品和糕点点心,有专门的铺子,其精致度跟千里香不相上下。千里香且不说要在县城打开一片新局面,就算是站稳脚跟,仅凭着原来小镇上的那些花样,在小镇是足够,可再县城那可行不通。 锦曦思考了许久,决计在保留原来早点品种的基础上,必须做出有特色的东西来。卖各种滋补药用的汤?城北就有几家专门煲汤的铺子,卖啤酒烤鸭芝麻烤鸭?县城那些大酒楼里,什么野味没有?而且人家那醉鸡醉鸭子什么的,腹里还大有文章呢,且还管外送呢,只要你买一只,从城北送城南都没问题,这条路无疑也行不通! 锦曦在连续查访和研究了县城这一带居民的饮食习性后,一个点子油然而生。 那就是:做火锅营生!干锅菜或许县城里任何一家酒楼饭馆都有,但是,这种以各色干锅为锅底,照着自己的喜好往干锅里现烫现吃的唰火锅吃法,想必在望海县城还是仅此一家! “桃枝啊,你来了就好了,多个人手总是好一些。如今我们这新铺子可不比镇上那老铺子,我们这早上还管卖早点,午饭和晚饭如今改做刷火锅了呢!”孙玉霞拉住桃枝,跟她讨论起来,不一会儿,孙玉宝他们采购回来,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还有各种蔬菜和菌类。 桃枝对那些不符合这时令出现的蔬菜倍感惊诧,又是孙玉霞给她解释,原来这县城里呀,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专门的暖房种菜,好些大菜棚子也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产业,暖房里能种出其他节令的蔬菜瓜果呢!桃枝恍然,只觉县城这一行,确实让她眼界接连着大开,曦儿说的果真不假,人真的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小地方! 第四百二十章 老梁头偷摸出门 这期间,锦曦跟文鼎都有要忙碌的事情,彼此间的走动少了很多。 此时,远在山的那一边的孙家沟里,孙氏平静的带着锦柔,偶尔瞅准了机会,难免温柔劝慰一番。 二月初二龙抬头,也是孙氏的生辰。梁愈忠和蔡庆阳带着鱼肉和一些吃食糕点去了一趟孙家沟,专门为孙氏过生辰,便顺便将她们接出了山。 孙氏回到金鸡山村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跟董妈合计着开春抱鸡崽的事情,经历了去年的鸡瘟防治,孙氏今年打算抱更多的鸡。 三间铺子的生意打理,几十亩水田旱地的春耕播种,家里的鸡鸭猪牛喂养,如今再添上一块鱼塘的养殖,今年的锦曦家,似乎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忙碌的一年。 虽然忙碌,但是却忙得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头,因为前方有希望,有目标。 忙碌而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去的很快,直到某一日锦曦在去镇上铺子里的马车上,看到官道两侧一片金灿灿的黄色。 家中,嘎婆,娘,还有董妈她们,都在积极张罗着去油菜花地埂上,拔那种野蒜草回来做三月三的蒜草耙,锦曦才恍然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已经到了农历的三月三。 三月初三在这一带俗称三月节,家家户户时兴做蒜草耙。 锦曦这日也特意从镇上铺子里提早收工,刚刚拐过桃花盛开的照壁,拐进后院的拱形垂花门。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妇人们清脆悦耳的说话声和笑声。 大槐树已经开始吐露催芽,树下方的石桌上,摆着篾竹编织的蒸屉,以及揉好的米粉团。 几个妇人站的站,坐的坐,围在石桌旁,一边捏做蒜草耙,一边说说笑笑。 锦曦一眼就扫到院子里到访的,不止金氏和桃枝这对婆媳,还有在家卧床。十天半月都不曾踏出院门半步的崔喜雀竟也在其中。 七个多月身孕的崔喜雀。肚子里就像揣着只西瓜,花色的棉袄被撑得高高凸起。 而金氏,因为有陈医正的跟踪诊治,今年的春天她破天荒的没有犯病。这对老梁家。尤其是大房。无疑是泼天的喜悦。 锦曦过去跟她们众人打过招呼,跟崔喜雀打趣道:“四婶,四叔今个怎么也放心放你出门了呢?前几日我去探望你。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四叔给撵出来了,我四叔如今可心疼你了,都舍不得让你多说话,说是伤神呢!” 锦曦的打趣,让孙氏和桃枝她们都笑了,崔喜雀微微红了脸。 “嗨,别听你四叔瞎掰,前些时日确实有些不稳妥,多亏了大嫂的娘家爹陈大人给我诊断,这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如今好多了。” “纵然是好多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前三后三,都是要格外当心的。等会吃了晌午饭,就赶紧让老四来接你回去歇着。”孙氏叮嘱崔喜雀道。 崔喜雀朝孙氏感激一笑,脆声应了一声,转而又问在一旁已经撸起了袖子,准备帮忙做蒜草耙的锦曦。 “曦丫头,你这几日没去你爷那边看望吧?”她问。 “嗯,这几日忙得实在抽不开身,就没去看他老人家。怎么了?爷那边有啥事吗?”。 锦曦口中应着,眼睛却在比照着桃枝捏出来的耙,手指灵巧的效仿着。 “嗨,我就晓得你们大家伙都被蒙在鼓里,这老爷子还真是神出鬼没,打的什么主意哟!”崔喜雀似笑非笑道。 “有件事我也不敢拍定,也就是一个猜测,说出来又怕你们大家伙不信。”她迟疑不决道。 大家闻言都顿下手里的活计,狐疑的看向崔喜雀。 “四婶,这里没有外人,你有啥就直说呗,信不信的得说出来大家议论议论,兜圈子不是浪费功夫嘛。”锦曦嘻嘻一笑,催促道,崔喜雀跟老梁头同处老梁家后院,东西厢房的相对住着。 她本身又是个很精明的女人,东厢房那边的风吹草动恐怕都逃不出她的耳。看她这副故作神秘的样子,肯定又是有了什么不寻常的发现。 崔喜雀调了下坐姿,轻咳了一声,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几分,压低嗓音道:“今日早饭后,我拉开门去上茅厕,刚巧撞见爹也从对面东厢房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身后面还背着一只鼓鼓涨涨的包袱卷,头上还戴了帽子,一副急匆匆要出门的样子。” “我跟他打招呼,他就嗯了一声,让我转告大嫂和桃枝,今个晌午饭不用准备他那份,他下昼回来。” “出门?”孙氏惊诧,金氏和桃枝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 “三弟好像这几日就要跟他师父家的闺女成亲了,他岳父家托人捎来了请帖,我听胜小子说的。难不成,爷是背着我们偷偷去县城了?”桃枝猜测道。 “我觉着爹是不会去的,他老人家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打紧,就算是心疼智小子,也会让家里别人去,哪里会亲自过去呢!”孙氏当即摇头否定了桃枝的猜测。 “家里没有远亲啊,爹这一个老人家的,一声不吭的出门,不会有啥差池吧?”金氏担忧起来。 “三弟妹,四弟妹,要不咱们赶紧去跟男人把这事说了,让他们去把爹给追回来?” 孙氏动摇了,崔喜雀却吃吃一笑,阻拦道:“千万别,我看爹早上出门时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是踮着脚尖走路的,显然,他可不想惊动咱们大家伙。大嫂你千万别好心办坏事,落了爹的埋怨。” “喜鹊,那依你看,咱爹是要上哪去?”孙氏便追问起坐在那里一副镇定笑容的崔喜雀。 崔喜雀笑了笑,挑眉道:“我听村里人说。如今咱们二哥可是风光了,被他大舅哥赏识,安排去了枫林镇的布庄分铺做二掌柜。呵呵,说不定啊,咱爹是去枫林镇探望掌柜儿子去了,咱还在这瞎操心!” 孙氏前段时日一直在孙家沟,对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便是锦曦,也是后来出山回了镇上打理铺子,才从张掌柜和村里的张屠户那里得知的。 孙氏和金氏相顾无言,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老梁头纵然是把二房驱逐出去了。可心里终归还是惦记着的,老爷子要去看二儿子,许是担心他们这些儿孙媳妇们会阻拦,所以便偷摸着去。 “既如此。那咱就暂且别去跟男人们说这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孙氏轻叹口气。接着揉团捏耙。 “曦儿,我们这议论叨叨的,你怎么反倒不吱声了?”崔喜雀目光落到锦曦的身上。笑吟吟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锦曦抿嘴一笑,看了眼众人,目光在金氏的身上略停了下,便再次转开。 “我跟你们的猜想差不多,爷怕是在家里呆腻歪了,想出去转转呢!”锦曦不以为然道。 崔喜雀似笑非笑,坐在那里摸着自己尖溜溜的肚子,突然对金氏道:“大嫂,老四陪胜小子去了鱼塘,我这有点事要找他,能不能劳烦你帮个忙,去前面看看他们回来了没?” “诶,好,我这就去瞧瞧。” 金氏憨厚一笑,没有察觉崔喜雀的真正用意,转身便去了前院。但是留下来的人,一个个皆心知肚明。 “曦儿,这下你总该说了吧?”崔喜雀笑吟吟看着锦曦。 锦曦蹙了下眉头,苦笑道:“二伯如今做了二掌柜的,照着他那顺杆子上爬的猴儿精性情,在枫林镇那铁定是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我爷即便去枫林镇看望二伯,定然是轻车从简。唯一的可能,我爷怕是偷溜着去探望大伯去了!”锦曦推测道。 “啥?” “啊?” 孙氏和桃枝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声,崔喜雀也是惊愕的直视着锦曦,追问道:“你是说,你爷去西大坝探监了?” 崔喜雀局促不安的轻拍了下面前的石桌,面色微沉道:“老爷子没搞错吧?大哥可是重刑犯被发配求了西大坝,他还跑去探监?这不是明着跟官衙对着干吗?”。 大玥国的刑法有相关规定,对于那些十恶不赦或是重大恶疾的囚犯,发配苦寒或者辛劳之地惩罚,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丢到了一个生死由命的黑暗角落里去了。 家里人通常是不准许探监的,探监就意味着对这些囚犯的同情,同情这些恶人,那就是跟制裁这些恶人的官衙作对。 所以,当初梁愈驹被判留放西大坝三年的徒刑时,老梁头和谭氏当即都病倒了,已经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理准备。 “爷做过几十年的刀笔吏,不会知法犯法的,他这趟敢去探监,必然是前面已经求人打点疏通好了的。”锦曦若有所思道。 其他人都不做声,一个个垂头丧气,心里都在忐忑不安。 “前几日我便时常见到爷跟嘎公在一块喝酒聊天,都是说些从前的旧话,保不准,爷是求了嘎公帮忙。”桃枝回忆道。 锦曦眼睛一亮,道:“那就没错了,大妈的性格随陈大人,都是宽厚心善的。即便大伯再如何的罪大恶极,终归是跟大妈是结发的夫妻。陈大人再恨铁不成钢,顾念大妈,他也会想办法去疏通疏通。” “照这么说,我公公还有望能提早放出来了?”桃枝讶异问道,脸上可没有半点喜悦和激动。 “唉……”崔喜雀长叹一口气,头上顿时飘过一多乌云。 孙氏也是神情复杂,锦曦更是眉头大皱,暗叹梁愈驹做人真是失败,这些最亲近的人,都把他当瘟神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多出来的花圈 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就在梁愈忠兄弟们快要将锦曦家门前的那条官道,给望穿的时候,老梁头终于踏着暮色回来了。 大家伙照着先前约定好的,都只是朝老梁头那里奔迎过去,却没有谁开口询问老梁头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看到儿子媳妇们一个个如此,倒让老梁头这一路上反复琢磨的应对话语,都无用武之地了。 同时,看到梁愈忠他们一个个毫不造作的担忧情绪,老梁头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想坦白吧,挣扎了几番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忙碌的往前走,金黄色的油菜花落了,蚕豆花儿开了,田埂地坝上放眼望去,紫白交相呼应的花瓣在春天温暖的风里摇曳。 锦曦家鱼塘的鱼苗在疯狂的长大,孙氏抱的小鸡仔一个个像毛茸茸的小黄球,在母鸡的带领下,霸占了侧院的天下,在果树下面的草丛中追逐觅食。 当村里后面的山上,遍布映山红的时候,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节的时候,这一带大大小小的铺子都要暂停歇业一日,就连县衙老爷也是如此。 清明节的早上,天空就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一根根如牛毛纷纷洒洒,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留下一片淡淡的水印。 “曦儿,你妥帖了没?你爹他们东西都准备好了。正在堂屋等你呢!” 早饭后,孙氏急急忙叩响了锦曦的屋门,催促道。 “娘,这就好了,你帮我拿一顶斗笠。”锦曦应道,手里提着小水壶,正均匀的将水洒在面前大瓶里面插着的一把妖娆杏花上。 这把杏花,是昨日文鼎送来的,他是来跟她辞行。云州那边他祖父,从年前到现在。已经派了不下七波人马过来催促。文鼎都未能成行。 这回清明节,文鼎却打算回一趟云州。 “曦儿,你且耐心等我些时日,少则五日。多则十日。等我这趟回来。我就来你家下聘!” 这是昨日他离去前,拉着自己的手,铮铮许诺的。 锦曦唇角微微翘起。望着窗外雨丝拂过青翠的竹叶,不知道他如今车马到了哪里?此去云州,可是有上千里之遥啊! “曦儿,斗笠找到了。”孙氏的声音再次从门外响起的时候,锦曦已经换了鞋子走了出来。 “你大堂哥先前也从县城赶来了,这会子你爹陪着正在前面堂屋说话呢。”孙氏一边给锦曦戴斗笠,边道。 听到粱礼辉过来的消息,锦曦很高兴,赶紧快步去了前面的堂屋。 好长时日不见的粱礼辉,神情间似乎消瘦了些,但是精气神看起来不错,锦曦过去的时候,梁愈忠正在询问粱礼辉关于今年秋闱科考的事情。 从粱礼辉的款款而答来看,他似乎对今年的秋闱考试,准备充分,跟往些年那种忐忑避讳的心态相比,如今的他颇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信心。 梁愈忠不禁满意的笑了,锦曦笑盈盈过来,后面跟着孙氏。 锦曦跟粱礼辉微微欠身施了一礼,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道:“读书果然是正事,耽误不得,但大哥的身子也不容马虎。我见大哥这趟回来,消瘦不少呢!” “是啊,确实瘦了两圈。礼辉啊,这趟回来做清明,得在家里住一宿吧?”孙氏问道。 粱礼辉早在孙氏进来的时候,就站起了身,听到这话忙恭敬回道:“是打算吃过晌午饭就回县城去。” “家里还有一只乌骨老母鸡,回头你回县城的时候捎带上,那老母鸡汤可滋补了,尤其是对你这样熬夜读书的。”孙氏大方道。 “娘,你要真想给大哥补身子,等会不如将那鸡直接送去给桃枝表姨,让她拾掇了晌午就给炖上,带去县城这都麻烦?” 粱礼辉素来不擅长这些妇人间热情的招呼,只是很感激的站在一旁搓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细雨蒙蒙,孙氏便把年幼的老三老四留在家中。锦柔是自己不愿意去,于是,跟着梁愈忠去的人自然只有锦曦。 老梁家后院,梁愈洲和梁礼胜他们都等候在那,梁愈忠带着粱礼辉和锦曦走进那间熟悉的东厢房时,屋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尤其是老梁头,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只旱烟竿子,愁眉苦脸的喷一口烟圈叹一口气。 锦曦目光在屋里环扫过一圈,看到墙角堆放着的那些扫墓祭拜的物品,当下就明白了为何气氛如此的低沉压抑。 因为今年是谭氏过世的头一个清明,照着这一带的风俗,外嫁的闺女家是要扎花圈去谭氏的坟头烧的。 可是,谭氏唯一的闺女梁愈梅却至今下落不明,与之有婚约的张大强家,在等了半年后,也跟老梁家解除了婚约。 等不来闺女家的花圈,外嫁的孙女就要揽起这个责任,可是,老梁家迄今为止外嫁的孙女就是梁锦兰了。 二房都被老梁头给驱逐出了老梁家的家谱,梁锦兰就更不可能会来给谭氏扫墓。 “这样的情形,你们娘在地上,毫无颜面!不成气候,让外人耻笑啊!”老梁头抬起眼,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长吁短叹道。 梁愈忠他们一个个都垂着头,锦曦虽然是从新社会过来的,从来不信奉这样的讲究,但是,入乡随俗,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就好比封建时代养儿送终,缺了灵堂前那个摔盆端灵牌的男丁,大家都会觉得不成事。 锦曦也沉默了,于是,大家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动身去了村后面的山上。为了尽可能的避免被村人撞见,以致于询问起闺女扎花圈的事情,老梁头甚至闷着头带着大家伙,不惜从别的山路上绕道而行,往谭氏的墓前而去。 锦曦心里暗暗可怜老梁头的好面子,你这会子绕道上山,可是谭氏的坟墓周围,还布着村里其他人家的先祖坟墓呢,你躲得了一时躲不开一世。等会别人家过来扫墓,不还是要撞见要询问? 唉,锦曦暗暗摇头,故意落后两步。 粱礼辉和锦曦似乎很有默契,他也落后两步。 “是不是湖海那边有消息了?”锦曦压低声问道,湖海那边的消息,自然是关于梁愈梅的。 粱礼辉微微皱眉,道:“过年那段时日忙着帮我岳父处理县衙的事情,就耽误了些功夫去查探。等到前段时日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没想到湖海那边的线索断了,这也是我许久没有给你捎信的原因。” 锦曦微微颚首,又接着追问道:“关于寻找梅儿姑姑这件事,大哥你暂且放一放,还有四个月不到就要科考,你专心筹备考试。找人这事,我来接手。” “曦儿,你湖海那边有人脉?”粱礼辉问道。 茗山阁在湖海县是有分楼的,酒楼里面一般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帮忙打听个人,应该还是行的。 以前没有想过借用这股力量,是因为没有想清楚自己和文鼎之间的关系定位。如今,一切都明确的,那么,这一切将来都会是他们共有的产业,锦曦自然要用上大心思。 锦曦笑了笑道:“我会尽力而为,除非她离开了湖海县。” 粱礼辉点点头,沉吟了下正要再开口,突然,前面传来梁礼青夸张的惊呼声。 “爷,叔,你们快看,奶的坟前摆着一张大花圈哪!” “啥?”走在老梁头身后正背手弓腰爬山的老梁头,听到前面青小子这一声喊,震住了。 “四弟,莫浑说,是你看花了眼!”梁礼胜第一反应就是喝叱梁礼青,摆在那里的事实,不可能有人会来送花圈的! “我没有眼花,是真的,你们瞧!”梁礼青大喊,跳着脚指着前面郁郁葱葱的松树缝隙里。 众人都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梁愈洲当即大呼道:“青小子没看错,娘的坟前好像真有一只花圈!” 于是,大家伙也不多言,三步并两步的往谭氏的坟墓前奔去,下过雨后的山间小路,湿漉滑腻,老梁头好几次差点摔跤,幸好梁愈忠一直跟在他身侧,及时扶住。 “哎呀,真的是摆给你们娘的花圈,还是个大花圈啊!” 老梁头看着眼前的一幕,激动道,又扭着脖颈朝着四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带着颤音呼喊:“梅儿,是不是你回来了啊?你出来吧,爹不打你,也不骂你……” “梅儿呀,你出来吧,天大的过错你娘也会原谅你呀……” 老梁头激动的面皮都跟着抽搐起来,在那对着四下带着哭腔喊着。梁愈忠在一旁搀扶着老梁头,让梁礼胜去摆祭品和香纸炮仗。 那边有两户扫墓的村民们被这边的响动惊到,都侧头朝这边张望。 锦曦和粱礼辉刚刚爬上来,正巧看见这一幕。 “爹,你别急着喊,这花圈侧面挂着一对小挽联,上面还写着字呢!指不定不是梅儿回来了,是兰丫头也说不准!”梁愈洲道,大步朝着那大花圈走去。 “哎呀,都错啦!”梁愈洲突然一拍大腿,朝身后还在哭喊梁愈梅的老梁头大喊一声:“爹,都不是她们送的,这花圈另有其人哪!”(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文鼎的壮举 老梁头疾步奔向那来历不明的花圈,并从梁愈洲手里一把抢过那从花圈上扯下来的小挽联,一直看到最后,然后,老梁头瞠目结舌了。 “老三,这、这是怎么回事?”老梁头颤抖着手,神情异常激动复杂的扭头询问梁愈忠。 梁愈忠被问了个莫名其妙,梁愈洲大声道:“三哥,这送花圈来的,落款是文鼎兄弟!” “啥?”这下,梁愈忠也震惊住了,看向锦曦。 锦曦大步过来,也看了小挽联,不止落款是文鼎写的,就是那挽联也是出自他的亲笔。 这家伙,搞什么名堂?锦曦暗诧,虽然爹娘他们暗地里都已经默许了,但是还没有经过明面,文鼎于谭氏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 在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还能来给对方家新逝的先祖送花圈,这是一种极大的敬重。 可是,看这挽联写的,他这俨然是以孙女婿的身份来为祖母吊念的,这个傻瓜,这是在变相的向所有人宣布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若是换做别的姑娘,只怕会当即羞恼的暴走,但是,锦曦却不然。她最欣赏这样胆大有魄力的男子,想爱就爱,好好爱,狠狠爱,让所有人都看得到他们的爱! 一时间,谭氏坟前的气氛有点怪异,梁礼胜摆好了祭品,也没人有那心思过去点燃。大家都簇拥着老梁头,站在那阔气的花圈前面。 老梁头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按压下复杂的情绪。抬头目光在梁愈忠和锦曦父女俩的身上,来来回回的审视并端详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面前亭亭玉立的孙女身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闺女大了,终归是要谈婚论嫁。老三啊,改明儿找个功夫,把那叫做文鼎的后生带到我那去,让我好好端详端详!” 老梁头话是对着梁愈忠说的,但是眼睛却一直很复杂的落在锦曦的身上。他本来是想说让他把把关。但是话到了喉间又临时给改了。 看看面前这丫头可不是一般的姑娘,那心气高的,那主见硬的,老梁头在她那软钉子硬钉子碰多了。自然就懂了该怎么跟她说话。 梁愈忠听到老梁头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眼底难掩欣喜。 梁愈洲和梁礼胜他们听罢,也都品咂过味儿来,迭声跟梁愈忠道喜。 粱礼辉一直在县城呆。对文鼎不甚熟悉,但也听明白了。 但凡是曦儿妹妹相中的人,他料想必定是不会差了,于是,粱礼辉也正了正身姿,对锦曦由衷一笑,道:“下回若是有缘同聚县城,大哥一定尽地主之谊请文鼎兄弟喝酒!” “大哥,下回若是县城相遇,让他请你喝酒就是。你们县衙对面的茗山阁大酒楼,就是他开的,现成的酒菜,谁尽地主之谊还说不定呢!”锦曦抿嘴一笑,落落大方道。 “好丫头,不声不响的就给钓到一只金龟婿了,好眼光!”梁愈洲笑着打趣。 众人都以为锦曦会羞涩,哪知道面对大家的道喜和打趣,锦曦全都落落大方的受了,一点都没有红脸。嘴角还微微翘着,一副很是愉悦的样子,坟前的气氛顿时因为这桩不久就要兑现的喜事,而变得轻松起来,似乎很今日这清明节,出来扫墓吊唁已逝亲人的气氛俨然不符。 老梁头暗地里再叹一口气,把目光从锦曦身上移开,转过身去望向几步远处谭氏的坟头,满面惆怅。 老婆子啊,你走了倒也轻省啊,你看看这孙女,哪里有半点姑娘家的矜持啊,家门不幸,世风日下啊,唉! 还有一个人,虽然心里是极欣喜的,但是面上却还要佯装沉定。那个人就是梁愈忠。 其实,锦曦和文鼎这件事,一直是孙氏在使劲儿促成。站在梁愈忠的角度,固然很欣赏文鼎,但是,同时还是不免有点忌惮老梁头那。 毕竟,儿女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自己和孙氏做主便是。但是,于情于理,梁愈忠都觉得有必要跟老梁头那报备一下,走走过程的征询下老爷子的意见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老梁头主动表态,这就是愿意接受的暗示了,梁愈忠能不心花怒放嘛? “曦儿,还不赶紧给你爷跪下叩谢!”梁愈忠大喜下,赶紧朝锦曦吩咐道。 锦曦愣了下,干嘛啊?她和文鼎相爱,你情我愿,关老梁头什么事?还要给他叩谢?难道还要得到他的恩准不成? 老梁头背对着锦曦,侧过头来倒是很冷静的扫过锦曦的身,这个丫头,没指望过她会把自己这个做爷的看在眼里。老三可是她的亲老子,她总不会连她亲老子的吩咐都公然不听吧? 嘿嘿,老梁头想到此,竟然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看好戏的期待感。 梁愈忠其实先前那话一出口,看到锦曦愕然的反应,就瞬间意识到自己真是欢喜的过了头,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梁愈忠除了在心里懊恼自己的冲动,也别无他法。 “爹,你说的对,我是该给爷磕头。”锦曦目光闪了闪,清声道。 “但我今日不能给爷磕,我是来给奶做清明祭拜的。再说了,我一个人给爷磕头有什么意思?等到文鼎哥过来了,咱两一起给咱爷磕头,我把今日这磕头留到那时候,再给爷多磕几个,那才显得敬重呢!四叔,你们说我说的对不?” “嗯,曦儿说的在理,这种事情就该让他们小两对儿一块磕。”梁愈洲立马接道。 锦曦朝他暗暗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个四叔就是仗义,从她穿越来这个世界至今,他一直都很护她。 老梁头的面色有点难看,不悦的目光从梁愈洲身上扫过,显然是在责怪梁愈洲多事。 梁愈洲嘿嘿一笑,赶紧过去那边帮梁礼胜摆香火炮仗。 “既然你四叔也这样认为,那今日的这份磕头就暂留着吧。咱先去给你奶祭拜要紧。” 梁愈忠咳了一声,赶紧顺势而下,说完,也抬步去了梁愈洲他们一起,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块研究炮仗的燃放问题。 至此,老梁头还能再说什么呢,自然也只能是失望的转过脸去,背着手站在那里,凝视着眼前的坟茔发呆。 锦曦也松了一口气,走前几步,打量起面前这毫不起眼的坟茔。 春天雨水充裕,坟头的草长势茂盛,野栀子花的矮树和鲜红的映山红,混迹其中。 雨丝还在头顶飘飘洒洒,山间的空气清新的让人心旷神怡,混合着泥土和草木山花的香味。 坟两边的石头都有些坍塌,梁愈忠兄弟早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就带着扁担绳索以及铁锹还有竹筐。 兄弟们在附近挖土,像愚公移山似的,肩挑手拎的往这边来将土浇灌在谭氏坍塌的坟两侧,并用锄头一下下打桩似的打得严严实实。 儿孙们在忙着做这些力气活的同时,老梁头拿出旱烟竿子,缓缓走到谭氏的坟头边蹲了下来。 抽几口旱烟,就停下来对着坟头低声说着话,就像从前谭氏还活着那般。嘀嘀咕咕的,没句完整的话,锦曦也听不太清楚,也没心思去偷听。 她只看着大家伙忙活着这一切,再看着那静静躺在那里的坟墓,心中感慨万千。 人的生命,有时候强大的无以伦比,有时候却又渺小脆弱的不值一提。 对谭氏的记忆,锦曦犹然记忆深刻。 那么强势强大的存在,曾经是老梁家内院的遮天云,是儿子们的主心骨,是压在媳妇和孙女们头顶上的巍峨大山。 如今,斗转星移,那个强悍的谭氏,突然就从众人的生活和呼吸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她就这样躺在这里,再不能跳起来指着媳妇的脸连骂带啐。 等到某一日,她最记挂的幺女梁愈梅若是归来,她自己已经躺在这里,不知道已经死去了多少个年头! 人生,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就是这样的瞬息万变,就是这样的脆弱而强大。一代一代的人,如滚滚长江水一波接似一波,在时光的长河中,永远只能前进没有后退。 锦曦轻叹一口气,垂下眼来盖住眼底的惆怅,清明节就是扫墓悼念逝者的节日,且让我在今日感怀一番吧!等到感怀完了,睡过一觉,还得该干嘛干嘛,该争取的争取,该计较的计较,人活于世,本就是一场疲惫的旅行,终点不是目的,一路领略到的风景,才是精粹! 垒严实了坟土,大家烧起了香纸,在炮仗声中拜完了谭氏,又将碗里的糕点供品悉数洒在坟前,众兄弟这才搀扶着老梁头准备下山。 老梁头眼眶红通通,显然是先前跟谭氏的那一番嘀咕,把他自己的情绪给触动了。 大家很快就下了山回了村子里,孙氏果真送了鸡过来,桃枝也赶紧趁着粱礼辉在,晌午饭的时候就把鸡给炖了。 晌午饭梁愈忠被大房强行挽留了下来,粱礼辉晌午饭后,梁愈忠亲自赶车送他去了镇上的车马行。(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锦柔的刁难 ()文鼎这趟回云州,果真如在锦曦这里承诺的,不出五日,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文鼎回到长桥镇所做的头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带上福伯,以及厚重的礼品,前来锦曦家,登门拜访。 早前两日,锦曦就收到了他的鸿雁传书,家中早做准备。 蔡庆阳一大早就照着锦曦开出的菜单子,去了镇上采办。孙氏将桃枝,金氏,崔喜雀她们全都邀请了过来帮忙打下厨。 梁愈忠则歇业半日,进村接了老梁头过来,梁愈洲梁礼胜他们自然也都到场。 因为今日文鼎过来,是要正式拜见未来岳丈这边的家人亲戚的。等今日的拜见顺顺利利的过完,得到了未来岳丈这边家人亲戚的认可,才派媒人来商议亲事。 当然,这套程序并非家家户户都走,文鼎之所以坚持要走,则是为了体现对未来媳妇的重视,爱屋及乌,半点不容马虎。 锦曦也只得随了他,但是梁愈忠和孙氏暗地里却是极其的欢欣,在文鼎要过来拜见的前两日,就开始张罗起来。 当一身紫袍,气宇轩昂的文鼎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踏入锦曦家的院子,走进堂屋时,正坐在主位的宝座上抽旱烟的老梁头,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算起来,他还是那年粱礼辉娶前面休弃的洪氏时,跟文鼎见过一面。 老梁头模糊的记忆里,当时的文鼎还不过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这恍然间几年一过,当初的少年人早已蜕变成如今,举手投足皆从容沉稳的年轻后生。 “文鼎哥,这位就是我爷。”锦曦笑吟吟领着文鼎,越过众人径直来到老梁头的身前。 在老梁头身前的几步处,突然多出来两只蒲团。 锦曦诧异了,堂屋里其他人也全都露出惊愕不解的样子,大家伙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两只蒲团是怎么多出来的? 梁愈忠和孙氏则直接焦虑紧张起来。 关于跪老梁头这件事,梁愈忠后来跟孙氏好好琢磨了一下。觉得在婚事尚未定下来前。还是不能让文鼎去跪。 毕竟,人家文鼎不是普通人,那是有着皇室血脉的,是未来的云王爷!可是。这蒲团是怎么出来的?这不是存心给人文鼎和曦儿为难嘛? 其他人也都纷纷由此同感。文鼎的身份虽然尚未公诸于众。但是老梁家内部都一清二楚。 这是贵人! 锦曦将众人的反应和表情扫入眼底,落在那边躲躲闪闪的粱礼青的身上。 先前文鼎到来时,大家伙都走出了堂屋。那会子堂屋里好像就留了粱礼青在堂屋陪伴老梁头。 金氏,桃枝崔喜雀,还有董妈她们一直在后院灶房,是刚刚才过来的。难道,这个蒲团是老梁头授意粱礼青放的? 老梁头还是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吧嗒着抽他的旱烟,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辈分高的优势就体现在这里,这个叫做文鼎的后生,若是公然不跪,那打的可就是整个老梁家的脸,打的就是曦丫头的脸! 老梁头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老梁家上下被人打脸。但老梁头最想看到的,也是锦曦颜面扫地。尤其是上回他背着家中儿孙们偷偷去了一趟西大坝,亲眼看见了梁愈驹如今的处境后,老梁头心里对锦曦的那份怨念就更是放不下! 锦曦的目光很快就定格在锦柔的身上,她正和文芸拉着手站在桃枝身后,目光在文鼎身上幽怨的徘徊。 察觉到锦曦投过来的目光,锦柔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鸟,顿时收回视线。但同时,她也朝锦曦看过来,嘴角倔强的抿起,眼底闪过一抹示威的冷光。 锦曦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两只蒲团会凭空出现!她盯着锦柔,目光聚然冷下来,没想到这两个月的冷静,她还是执迷不悟! 于此同时,锦柔也皱起了眉头。 不是对自己和文鼎哥的感情信誓旦旦吗?爹娘和你的谈话我都偷听到了,我偏要弄两只蒲团来,考验考验文鼎哥对你的真心有多深?为了你,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哼!锦柔鼻孔里微微冷哼了一声。 其实,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在那两只蒲团出现的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闪过的,众人的念头。 文鼎也看到了那两只蒲团,俊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甚至不悦,相反,他神情自诺的缓步上前,并整了整紫色长袍。 福伯看到文鼎这副姿态,心里一紧,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少主,不可啊!”他跨前一步,试图劝阻文鼎。 周围的人都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切,梁愈忠和孙氏甚至紧张的忘了呼吸。 “有何不可?”文鼎侧目微笑着问道。 “虽然这一带的民俗规矩就是如此,但是,少主你不是一般人,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云王府的世子,下一任云王。”福伯沉声道。 堂屋里的人虽然对文鼎的身世都心知肚明,但是,当这样的话从当事人福伯的口中亲口说出时,那种惊讶和震慑还是无法形容。 锦曦把这个用自己的语言来翻译,就是这些普通百姓们,祖祖辈辈被强大的封建王朝统治者们压迫奴役下,由骨子里生出的一份震慑和敬仰,这是一种天生的膜拜。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的话,可不是人人都能轻易说得出口的哟! 堂屋里鸦雀无声,唯有福伯的声音还在响起。 “少主可以跪天地君亲师,但断然没有跟锦曦姑娘在尚未定亲前,就给老梁叔下跪的理儿。这于天家规矩不符!” 堂屋里的人,皆脸色惊变,纵然文鼎自己肯跪,但是若是被天家知道了,老梁头竟然敢受文鼎的拜,那可是被问罪的呀! “再说,上回那个花圈,少主你就已经是破例了,这回断然不能再一而再而三的如此。” “少主,请三思而后行!”福伯躬身劝解。 梁愈洲思及此,赶紧过去压低声劝老梁头,想让他老人家开口说句打圆场的话,也好给双方一个台阶,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没想到,老梁头却还是一副置之事外的样子,吐出一口烟圈,辣的梁愈洲当即就咳得泪水横流。 “老四你瞎嚷嚷个啥?那蒲团是柔丫头给摆在那里的,又不少老汉我吵着嚷着要刁难人文鼎小后生!” 老梁头此话一出,锦柔顿时成了众人目光的聚焦点,惊愕,质疑,不解,失望,愤怒,各种目光都有。 锦柔在这些目光的逼视中,终于缓缓垂下眼,装作委屈的道:“我是瞧见那会子杨峰姐夫和兰儿姐给爷奶磕头,怕爹娘你们操持的疏忽了,就搭了一把手。没想到,却是好心做了坏事……”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大颗的滴出来了,桃枝和文芸显然还是对锦柔带着期待的,见状赶紧低声安抚起来。 素来疼惜子女的孙氏,这回却破例跟锦曦站在一起,目光带着失望的情绪,从锦柔身上淡淡移开。 文鼎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慧光。他伸手拍了拍福伯的肩,道:“你且退下,我自有道理。” 福伯清楚文鼎的脾性,见如此,只得默叹口气,无奈的退到了一旁! 文鼎目光越过众人,朝这边的锦曦投来温雅一笑,并朝她伸出手来。 一刹那,看到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先前所有的纠结,郁闷,紧张,忐忑,以及锦柔带来的伤害,全部一扫而光。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默契和欣慰。锦曦朝他莞尔一笑,抬脚朝他走去。 “晚辈文鼎,给老爷子请安,愿老爷子万寿千秋!” 两个人手拉着手,并排跪在两只蒲团上,给坐在上首的老梁头,行了跪拜大礼,文鼎还亲手为老梁头奉上了香茗。 至此,堂屋里的众人,都不能平静,梁愈忠长出了一口气,大家的目光都包围着文鼎和锦曦,从未有过的震撼冲击着他们的心灵。 大家的心中,虽然思绪纷杂,但是无疑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那就是,文鼎对咱们曦丫头,那真是捧在了掌心里。一个男子,尤其是一个出身那样显赫的男子,竟然愿意为了求取媳妇,折身到了如斯地步,实在罕见。 孙氏偷偷别过脸去,抹去眼角的湿润,孙老太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觉得从未有过的欣慰。经商的长外孙女曦儿的归宿,不止是孙氏这个做娘的心病,同时也是她这个做嘎婆的心病。 至此,她就算现在就死了,也瞑目了。 老梁头再也坐不住,手里的烟杆差点掉了地,他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文鼎手里颤抖着接过香茗。 活了大半辈子,黄土都埋到了胸口,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受到这样贵人的大拜! 桃枝和崔喜雀赶紧上前来拉起了锦曦,梁愈洲和梁礼胜他们则热情的簇拥着文鼎去了那边的八仙桌落座。 堂屋里紧张的气氛顿时散去,众人脸上,心底,都散发出来自内心的笑意。 当然,这样的场合已经不再适合锦柔,她黯然离开了堂屋,去了后院。(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世一双人 “我给我娘看过了你的画像,更将我们之间的事情说给了她,我娘对你甚是欢喜,还让我把这个东西务必交到你手里。” 一顿宾客尽欢的午宴后,文鼎当着众人的面,从贴身的衣裳里,取出一只锦盒来送到锦曦面前。 “快打开瞧瞧是啥好东西呀!”崔喜雀她们笑嘻嘻的起哄。 锦曦当着爹娘的面,亲手将那锦盒打开。 一只象牙白,镌刻着云纹的玉扳指赫然眼帘。通体的莹白温润,虽不见奢华,但是却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尊贵。 “我帮你戴上。”文鼎微微一笑,已经捉住锦曦的手指,将那玉扳指套在了她的手指间。 葱白的手指,莹润的玉,两下交相呼应,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匹配感。文鼎微微眯眼,眼底难掩喜悦。 锦曦打量着玉扳指,它戴在手指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清凉凉的感觉渗透皮肤。 虽然一眼看不出这是什么品种,但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心里明白这个玉扳指必定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老奴拜见云王妃。”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吸聚在锦曦手指上的玉扳指时,一旁静默的福伯突然激动起来,撩拂衣摆对着锦曦直直跪了下来,额头磕在脚下坚硬的石板上。 众人哗然,敢情这枚玉扳指代表的,不仅仅是文鼎母亲对曦儿这个准儿媳妇的认可,还有云王妃身份的象征啊! 锦曦愕然。抬眸看向文鼎,文鼎微微一笑,示意福伯起身,然后,拉着锦曦的手,面相众人宣布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早亡,祖父年事已高,不便长途奔波,我已请了我的母亲前来提亲。不日将抵达长桥镇。” 堂屋里的人顿时都沸腾起来。文鼎的母亲可不就是云王妃吗?她能亲自过来为文鼎登门提亲,这对老梁家一门而言,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荣誉啊! 大家伙都激动起来,孙氏差不多都快欣喜的哭了。梁愈忠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孙氏的肩。夫妇俩眼底的神情如出一辙。都是激动欣喜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锦曦虽然脸上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但是心里的震惊和雀跃,还有幸福和满足。却远远盖过了其他人,因为她才是当事人。 大家伙又簇拥着文鼎喝茶谈话了好一会,文鼎提出告辞,众人送她出了院子。在大家的眼神示意下,锦曦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送他到官道边停着的马车旁。 这热热闹闹了大半日,小两人还没单独在你一起说句悄悄话呢,赶车的阿贵识趣的避到了一旁,福伯则继续在后面跟梁愈忠和老梁头他们说着告辞的那类客套话。 车厢旁,文鼎转身朝着官道这边的两家人再次双手抱拳拱了拱手,然后才坐进了车厢。 尔后锦曦将一只红色碎花的包袱卷弯身递进了车厢,包袱卷里是回礼,孙氏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知道文鼎什么都不缺,所以回礼都是孙氏亲手为他纳的几双鞋袜,还有一些文鼎喜欢的小吃,孙氏另外放在别的篮子里面,交给阿贵去安置了。 文鼎突然握住锦曦的手,轻轻揉了揉,低声赞叹道:“曦儿,你戴这玉扳指,真好看!” 身后官道下面,还有一堆人没散去,虽然他们看不见车厢里面的动静,但是锦曦还是难免脸颊有点发烫。 “文鼎哥,我戴它,是因为这是你母亲送给我的。而非冲着云王妃的头衔……”锦曦轻声道。 “曦儿,我……” “文鼎哥,你别打断,请让我把话说完。”锦曦道,他点点头,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 “文鼎哥,你说你祖父年事已高,不便前来,但我知道,这必定是你不想我们担心,故意编出的理由。其实,你的祖父,云老王爷他,并不赞同我们之间的亲事!” 文鼎身体一怔,开口道:“曦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我祖父他……” 锦曦抬手再次打断他,接着道:“时间紧迫,我家人都还在那边看着呢,我只给一句话在你心中。” 顿了顿,锦曦微微蹙眉,神情变得郑重起来,道:“且不管你的身份到底是谁,只要你还是文鼎,还是待我如初的那个文鼎哥,我就会一如既往的跟随你,荣华共享,苦难同当,此心不变,此情不移。” 说完这些,锦曦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是今日在堂屋,在大家看到代表着云王妃身份的玉扳指都沸腾的时候,独独锦曦努力保持镇定的原因。 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云王妃的身份,她相中的永远只有眼前的这个男子。 文鼎凝视着锦曦的目光,渐渐深了起来,他突然埋首在她的柔若无骨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绵长的深吻。 她灼热的唇,印上她细腻光滑却略带凉意的手背,两个人的身体都不由轻颤了下。 “曦儿,有你这句话,我文鼎此生足矣!”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声音略带一丝沙哑,素来冷峻的面容,眼眶却微微有点酸涩。 “曦儿,不管我的身份是谁,我都永远是你的文鼎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此生为一人,白首不相离!” 锦曦愣住了,心里暖流激荡,鼻子却微微泛酸。 突然间,她觉得老天爷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让她能够遇到文鼎,真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就在文鼎以为眼前这个丫头要感动得落泪的当口,锦曦突然破涕为笑,俏皮的翘起嘴角打趣道:“好诗,好诗啊,看不出我家文鼎还是个大才子呢,这都出口成章了啊!” 说罢,还抬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又将他肩膀处毫无褶皱的锦袍轻轻抚了抚。 “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说完,她躲过他伸过来的手,灵敏的退了出来,并放下了车厢的帘布。 “福伯,文鼎哥晌午饭多喝了几盅酒,回去后你记得给他煮碗醒酒汤。” 车厢外面,传来锦曦叮嘱福伯的声音,文鼎靠在车厢里,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 突然的不辞而别 陈医正为崔喜雀推算的临盆日子,是在四月下旬,然而,就在三月下旬的一天早上,崔家的老娘过来送糍粑,崔喜雀吃到第三个的时候,肚子里便有了动静。 梁愈洲眉毛着了火似的跑进锦曦家门时,锦曦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准备吃早饭。 “三嫂,快,快请你过去,喜鹊怕是要生了!”梁愈洲大口的喘气,话都说不利索。 “不是还有一个月嘛?莫不是虚痛?”孙氏一边惊讶着,手里的筷子已经放下,赶紧起身准备过去。 “四叔一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真痛虚痛的?你赶紧过去就是了。”孙老太催促道。 “诶,??手就去!” “她四叔啊,请接生婆了没啊?喜鹊身边有人陪不?”孙老太又问。 “来的路上我就去村里的王婆子家请了,早前就跟人那打过拂这会子喜鹊她娘和姐姐陪在那。”梁愈洲道。 “那就好,四叔这头一回做爹,考虑的这么周全。” “三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镇上?”梁愈洲转身朝着梁愈忠去了。 “喜鹊生孩子,你去镇上干啥?”梁愈忠问道。 “这不,陈大人说有可能是双生,喜鹊那身子骨小,我担心他们母子??回三嫂生老三老四哥俩,那请来的两个接生婆子让人心稳!” 梁愈忠顿时明白了梁愈洲的意思,他这是想多做几手的打算。 “行,我这就去套马车随你去一趟镇上!”梁愈忠很干脆的起身,跟孙氏这边交代了一声,又从锦曦那里弄到了那两个稳婆的住址,兄弟俩火速出了屋子。 “娘,让我跟你去呗!”锦曦很兴奋的站起身,陈医正早前说过,崔喜雀这胎怕是也是双生,锦曦自然很ji动,想第一时间在现场。 “哎呀,生孩子的地方,那血气多重啊,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往那凑什么热闹!”孙氏还没来得及表态,孙老太不由分说拦住锂 “我又不进那产房,就等候在外面,让我去见识见识呗!” 最后,孙老太耐不住锦曦的央求,只得松了口。 在路上,孙氏又叮嘱了锦曦一通,很快娘俩就到了老梁家后院。老梁头手里拽着旱烟竿子,正在院子里焦急的转圈子,不时停下脚步焦灼的望向对面传来??续shen吟的西厢房。 崔喜雀的屋子里,崔老太,崔孔雀,金氏,桃枝,还有那个王婆子都在。 崔老太坐在chuang边,紧紧抓着崔喜雀的手,在那教导她。崔孔雀则和其他fu人们站的站,坐的坐,在一旁闲聊,但是聊的都是关于临盆的话题。 崔喜雀换了一身产fu的行头,靠仰在双层的枕头闪过,额头系上了一块帕子,脸se有点苍白,在那一边听她们说闲话,口里还在??续的shen吟。 瞧见孙氏进来,大家伙都站了起来,崔喜雀也努力欠了欠身,朝孙氏这边弱弱的喊了句:“三嫂,也把你给惊动了? “怎么说这样的傻话?你生孩子,我做嫂子的自然要过来,不然哪里放得下心。”孙氏道,忙地走到chuang边询问崔喜雀此时的情况如何。 崔喜雀眼眶泛红,不知是痛的还是感动的,让她老娘崔老太搀着半坐了起来,因为是头一回生孩子,难免有点放不开。在那垂着眼细声细气的回答孙氏的问。 “照这么说,那时候还尚早啊?”孙氏听到,诧异的扭头征询其仂 王婆子头一个接道:“我刚才看过,也是这样说的。那户口都还没??指,有的痛!” “我生我家俩小子那会子,从白天??里,妹子这情况跟我相似!”崔孔雀打趣道。 “我家这两个闺女,怕是都随我,做人的xing子急啊,这生娃却是慢悠悠的!”崔老太也笑着搭腔。 崔喜雀一听自己还要这样持续的阵痛,指不定要??里,当即脸就更白了。 “大嫂,听蔟娃儿最麻利?可有什么高招?快教教我!”她求助的看向金氏。 金氏憨厚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嗫嚅道:“这生娃儿,不就跟上茅厕嗬屎没两样,我肚子痛的时候就蹲在那,卯足了劲儿就哇的一声落地了? 金氏说的粗野,屋里的人轰然失笑,屋门口的锟忍不住抿嘴笑了,崔喜雀抱着肚子坐在chuang上哭笑不得。 “哎呀,这事要跟你大嫂取经,那你可真就找错人了,你大嫂那哪是生孩子,那就是母鸡下蛋,不知道多利索?崔老太笑着打趣起来。 站在屋门口的锦曦,于是便听到屋里的崔老太和王婆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回顾以前金氏生孩子的情景。 金氏其实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养活了四个。但每一个都是雷厉风行的生。 生梁礼胜那会子,她还在外面捡棉花,觉得肚子痛就蹲在棉花地沟里,没想到没有大解,倒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生梁礼智的时候,金氏正在烧一大家子的饭,米刚刚下锅,羊水就破了,流了一tui。 杨氏那会子刚进门,过来帮忙还没添两把柴禾,就听到前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粱礼青前面还有一个孩子,是金氏秋天去后面的柳树林子拢松毛的时候生的。当时周围都没有人,金氏用自己的牙齿咬断了脐带,扯下里面贴身的一块布,给那孩子打了一个简单的萝卜包。 铁定是这些接生工作没做好,那孩子还没养三日就夭折了。粱礼青后面,金氏还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正处春天油菜花开。 金氏漫山遍野的跑,一大家子人都出找,就连谭氏也求了村子前后打听,让当时才三四岁的梁愈梅和梁礼智在摇篮边看着。 一只大老鼠窜进了摇篮里,把那还没满月的孩子小半边脸给啃了,后来,这孩子自然还是没养下来。 唉,旧社会人家孩子多,不比新社会,所以那些孩子众多的人家,难免会有顾忌不到之处。医疗,卫生,安全,监管等多方面的原因,孩子们的夭折率才更高。 想到这,锍不住转身朝院子口那边张望了几眼,希望爹和四叔今日能够顺顺当当把那两位很有经验的稳婆请来,也希望四婶母子都能够平安。 半个多时辰后,梁愈洲风风火火的回来了,锦曦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诧异了。 “徐婆子暂且安置在你家,那婆子说了,行有行规,因为王婆子先入为主,她这贸然就过来,叫戗行。”梁愈洲压低声跟锦曦道。 锦曦恍然,原来接生婆这一行还有这样的不成文规定啊? “咱这边先紧着王婆子来,要是一切都顺当,那自然没得说。稍微有半点不对劲儿,立刻就去把徐婆子给接过来!” 梁愈洲道,锦曦点头,他思虑周全,难怪孙老太会夸他头回做爹,还井井有条。 “??这会子情况咋样?没什么不妥的吧?”他望着对面的西厢房,低声问道。 作为男人,媳fu生孩子是不能进产房的,这是祖祖辈辈最为忌讳的事情。所以即便再焦虑,梁愈洲也只是站在门口询问锂 锦曦抿嘴一笑,道:“没听到里面她们的说说笑笑声么?四婶这会子铁定是没事的。” 说话间,孙氏和桃枝推门出来了,梁愈洲赶紧朝前几步,目光问询的看向孙氏。 桃枝反手将门带上,孙氏转过身看了眼等候在外的梁愈洲,老梁头已经转战阵地,移到了那边屋檐底下蹲着抽旱烟去了,孙氏一出来,他的目光也望过来。 孙氏笑了笑,对他们道:“看喜鹊那样子,怕是还老早呢。等会生孩子最耗气力,趁她眼下还能扛得住痛,我和桃枝去给她弄碗鸡蛋面!” “鸡蛋在菜碗橱柜下面的箩筐里,多搁几个蛋!”梁愈洲道。 “诶,晓得。” “三嫂,桃枝,那就辛苦你们了!”他追在后面又道。 “这是应当的,说那些客套话做啥!”孙氏笑着摆摆手,带着桃枝去了灶房。 这边,锦曦陪着梁愈洲站在院子里继续等 三到晌午,崔喜雀还是那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状态,其间王婆子又给查看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话: 户门都没开,还早着呢! 锦曦家这边的徐婆子吃过了晌午饭,三到下昼,还是没有被派上用场。严薄西山,崔喜雀还是那剐,让 王婆子惦记着家里的鸡和猪,看这阵势也不愿多呆了,在老梁家吃过夜饭就赶紧回了村子那头。 徐婆子也被梁愈忠赶车送回了镇上,崔喜雀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耽误大家那么多功夫,只留了崔老太夜里陪着,让梁愈洲送其他人各自家去了。 这一夜风平浪静的过去了,锦曦原以为翌日一早就能听??生孩子的消息,没想到,翌日听到的,是崔喜雀肚子不痛了,还能下地做早饭的消息。 讶然失笑,原来崔喜雀昨日当真被孙氏言中了,是虚痛! 崔老太也家去了,大家又都重回了各自的忙碌。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回暖,大家都换下了臃肿的冬衣,穿上了轻缓的春衫。 因为有老储和梁礼胜他们的精心打理,柳家塘的鱼儿长势很好。但是,从云州那边却传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鼎的手里,让他来不及跟锓面告别,就连夜策马回了云州。 “母病重,请速归!” 那递消息的纸条由阿贵奉命转到了锦曦的手里,锓时便忍不住忧心起来。 虽然她与文鼎的母亲尚未谋面,但是,这世上的人跟人之间,却存在着很奇妙的缘分。 有?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而有,即便隔着千里之遥,即便从未谋面,没有坐在一起说过话喝过茶,却仍旧能感古间的那份无法言喻的亲切和好感。 这就是缘分,奇妙的缘分。 “怪不得这个把月过去了,云王妃还是没有抵达长桥镇,敢情,是染了病啊!”孙氏愕然。 阿贵将信转到锦曦手里的时候,孙氏正在锦曦的屋里,给她丈量身姿,准备给她裁做两套春衫。 “虽然咱家从未跟云王妃谋面,可从文鼎那孩子的脾xing,还有云王妃??你的器重,不难猜出她必定是一个善良的贵人。贵人自有天助,但愿她的病早日恢复!”孙氏感叹着道。 就在云王妃患病的消?锦曦家,乃至老梁家的翌日,又有另一条患病的消息,也?老梁家。 那就是,被驱除出老梁家家谱的二房杨氏,也患了病,听说病得还不清,消恞老梁家的时候,杨氏已经病了十来日没有下地了,并用马车送回了金鸡山村西头的老杨家宅子。 “爹的意思是,撇开咱们骨子里流动的血是一样的,即便是同村的乡亲父老,听到这消息,也都去了村西头老杨家探望。爹让咱们兄弟合计下,也要去做个姿态!” 锦曦家的堂屋里,梁愈洲扶着大腹便便的崔喜雀顾不得吃晌午饭,便来了锦曦家,主要是急着将老梁头的这个意思市 “老四,这么说,爹的意识就是要咱都去探望二嫂了?”梁愎?问带话的梁愈洲,满面惊愕。 梁愈洲点点头,老梁头确实就是这么个意思! “以前大家伙屋前屋后住着的时候,她偷懒卖坏,东家骗一口,西家抢一口的,身子骨还健朗的很呢。”崔喜雀靠坐在一旁,mo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撇嘴冷笑。 “怎么这去了镇上,住上了大宅子,身边有了使唤的仆fu,进?都有马车,过起了fu人的待遇,这身子骨反倒还差了呢?”崔喜雀嗤笑道。 “穷人受不得大补呗,这就叫富贵病!”锦曦没好气的接过崔喜雀的话。 “正是这个理儿,指不定是装病呢,目的就是哄骗村人们的探望礼品!”崔喜雀又道。rs!。 第四百二十六章 鸡蛋 第四百二十六章鸡蛋 “谁都晓得二嫂的哥哥如今做了县城商会的副会长,杨峰中了秀才,眼看着要科考,村里人如今都上赶着去巴结他老杨家呢!二嫂回来养病,这东家一只鸡,西家一篮子蛋的,二嫂可是来者不拒,有多少都受用的尽!”崔喜雀接着道。 “所以嘛,少了咱们几家的那份子,也不妨碍啥,爷多虑了。”锦曦直接表了态。 崔喜雀朝锦曦眨了眨眼,两人会心一笑。 梁愈忠和梁愈洲两个大老爷们,就这样看着崔喜雀和锦曦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老梁头的提议给推翻了,两个大老男人甚至都插不进嘴,只能无奈的对视着苦笑了声。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思在这里说这些话?”孙氏从后面进来,朝锦曦和崔喜雀嗔了句。 “先前大牛媳妇过来跟我借割麦子的镰刀,我从她那听到,说二嫂这回当真是病得不清哪,整个人都皮包骨了!”孙氏道。 “呵,二嫂几时圆润过呀?她不一直都是那麻杆架子的身形么!”崔喜雀再次嗤了声。 “喜鹊,打人不打脸,二嫂虽说人不咋地,偷懒卖坏,但人如今病成那样,也算是遭了难了,二哥又不在她身边。村里好多人都去了,咱们怎么说跟她关系也不一般……” 梁愈洲嗫嚅着才张口说了几句,便见崔喜雀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把堂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梁老四,你胳膊肘往哪拐呢?她遭什么狗屁的难了?”崔喜雀直接对梁愈洲呵斥了。 锦曦看了眼崔喜雀一脸愤怒的模样,没有劝解,心里则是亮堂堂的。不怪崔喜雀这样不分场合的发怒,站在崔喜雀立场,对杨氏和老杨家的印象,是半点都好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 去年年底,崔家的小子去外面放牛,小子贪玩,牛跑到了老杨家的油菜地里。踩坏了十几颗油菜。 牛自然是被老杨家的长工给拽去扣留了起来。崔家的小子还挨了老杨头的一巴掌。 崔老爹和崔老太还有崔孔雀过去跟老杨家要牛,死活不松口,张个天价要赔钱。最后,还是梁愈洲求到了梁愈忠这里。并请了里正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出面。老杨家才作罢! “哼。我姐夫命短去的早,我姐姐一个寡妇人家带着两小子,他老杨家这摆明着是欺负我娘家孤儿寡母。我老子娘年迈体衰,才这样强横跋扈!”崔喜雀眉头大皱。 “这事情,不管咱爹是什么态度,横竖,我们四房是不会理睬,不是给不起那个探病的钱,而是这半个子儿,我宁可丢给乞丐,打了水漂,也断然不会送去给他老杨家的人!” “喜鹊,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你跟我这嚷嚷个什么嘛!” 梁愈洲也面红耳赤起来,嘟囔着,但却不敢跟崔喜雀对着吵。锦曦不免有点想笑,这堂堂的黑汉子,却是个惧内的。尽管这内人的身量还不及他脖子底下,气势上也是完全压服了他。 “那,我们也再等等看吧!”孙氏见状,也只得改口道。 锦曦微微一笑,孙氏还是心善,若是照着自己的心愿,根本就不需要等,压根就不会去考虑探望杨氏那事,什么跟什么嘛! “那回头咱爷询问起来,怎么说?”桃枝问道,大房如今是桃枝当家,桃枝的行为方式那自然是跟三房看其,这就是亲上加亲的好处。 “回头问起来,都一并推到我们四房头上,是我们四房的意思,让老头子来找我们四房就是!”崔喜雀耿耿于怀道。 大家见状也只得默然,关于探望杨氏一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老梁头等了三日,一直未等到三个房的人去村西头探望杨氏,老头子急了,果真挨家挨户的询问,得知是四房放出的话,老梁头当即大怒。 于是,大腹便便的崔喜雀便当众跟老梁头顶起来了,这一顶,可谓是两败俱伤,老梁头气得跑去了老姜头家借宿了一宿。 而就在当晚,同样受了气的崔喜雀,半夜的时候羊水破了,等到梁愈洲鞋子都顾不及穿,跑去村那头把睡梦中的王婆子接来,崔喜雀已经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 锦曦听到隔壁东厢房的动静,梁愈洲颤抖的声音在这半夜里格外的清晰。 “床上全湿了,腿上都是血,王婆子说得赶紧生,不然孩子在里面憋住了气儿出不来,大人孩子都有性命危险……” “老四,你别慌,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没事的,啊!”孙氏的声音急急传来,锦曦翻身赶紧往身上套衣裳。 “庆阳小子那边正在套车,等会在镇上你三哥去接徐婆子,你再坐庆阳的车去县城接陈大人回来……” “诶,我岳母她们都过去了,三嫂,还得劳烦你也过去帮忙照看着……” “那是当然,我这就去!” “娘,我陪你进村!”隔壁的屋门也拉开了,锦曦穿戴整齐的走出来。 “这大晚上的……” “娘,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吧!”锦曦上前来,挽住孙氏的手臂。 那边,蔡金山和董妈打着灯笼过来,回话道马车都准备好了。梁愈忠梁愈洲兄弟赶紧大步出了院子,后面孙氏和锦曦她们也赶紧出门,大家伙兵分几路各自行事! 一路上,孙氏都在叮嘱锦曦,不准她在拿来多待,不管锦曦怎么说,孙氏都坚持不肯答应。锦曦无奈,晓得孙氏的忌讳,只得将她送到了老梁家后院,留下董妈在那里帮忙,自己则随着蔡金山回来了。 …… 天明之后,孙氏拖着一身疲惫回来了。 “娘,四婶怎么样了?”锦曦给孙氏端来一碗米粥,看她这疲惫的样子,必定是忙了一晚上。 “唉,一言难尽啊,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孙氏心不在焉的喝了两口粥,便搁下碗直叹气。 “这话怎么说?不会又是虚痛吧?”锦曦纳闷了。 “大小姐,四奶奶她生了,是一对龙凤胎呢!”董妈在一旁答道。 不待锦曦喜悦,董妈的脸色却耷拉下来,接着道:“前头出来的那个女婴,倒是还好,后面那个男娃,在你里面憋得时候久了,脐带缠住了脖颈,出来的时候都不会哭,脸都是紫的……” 什么?锦曦惊愕。那会子孙氏怀着老三老四的时候,锦曦可没少听孙氏和孙老太她们谈论这些事情。 在这个落后的时代,胎儿脐带绕颈这种事情,是最大的杀手。有的胎儿都因此而丧命,即便没有丧命,憋得太久,孩子即便能养活,也多半是个傻子。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叫大脑严重缺氧,会影响智力的发育。 “娘,陈大人和徐婆子到了吗?他们怎么说?” 锦曦赶忙追问,王婆子只是乡村里的稳婆,正常状态下接生能搭把手,但真正遇到这类突发的棘手事件,她必定是束手无策的。 “徐婆子昨日去闺女家走亲戚,还没家来。陈大人倒是过来了,这会子正在那给那男娃儿做急救呢!”孙氏叹息道。 …… 不出半个时辰,桃枝便涨红着眼眶过来了,孙氏和锦曦看到桃枝的神情,当下想问的话都堵在喉间。 “崔家老婶子让我来喊你们过去,帮着劝劝喜鹊婶子……” “喜鹊又怎么了?”孙氏惊问,她回家的时候,崔喜雀因为疲劳过度,晕死过去。 “男娃儿没了气息,爷催着他们赶紧把孩子送去柳树林子。喜鹊婶子死死抱着那男娃儿不肯撒手……” …… 等到孙氏锦曦一行火速赶到老梁家后院的时候,院子里面,妇人的哭声,劝声,侧巷里围观村妇们的议论声,嘈杂而混乱。 孙氏几个拨开人群冲进西厢房,看到眼前的一幕,一个个都愣住了。便是锦曦,也忍不住心里给狠狠戳了一下,眼眶当即就红了。 昨日还容光焕发的崔喜雀,今日可是彻头彻尾的变了个人。雪白的里衣上还沾着生孩子留下的污物,披头散发,一张脸瘦削的还没有巴掌心大! 她披头散发的缩在床的一角,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小萝卜卷儿。她的眼神,锦曦实在是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哪里还有半点人气半点神采? 崔老太在一旁也是哭得快要断气了,崔孔雀和木讷的金氏,根本就劝不通。最后,还是孙氏和桃枝过去,一齐劝起来。 崔孔雀趁着崔喜雀分神的瞬间,一把从崔孔雀怀里抢过那没了气息的男婴,拔脚就跑出了屋子,交给等候在屋外的梁愈忠他们。 “我的儿!”崔喜雀突然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声,那双美丽的杏花眼里霎时就涨得血红,她嚎叫着就要去追,可是才刚刚脚落地,她就眼神一翻白,整个人仰背晕死过去。 锦曦本想进屋去劝,但是孙氏在进屋前就勒令她不准进产房,锦曦只能站在屋门口焦急的看着这一幕! 当崔孔雀抱着男婴从她身边急急而过时,锦曦还是从那敞开的斗篷里面,扫到了一眼那个可怜的小生命。 那个孩子,跟四叔梁愈洲,简直是如出一辙。是与她有着血脉亲的小堂弟啊! 锦曦侧过脸去,双手捂住嘴巴,眼泪当即就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章 羡慕嫉妒恨 “他娘的,这是赤果果的秋后算账,早晓得那老家伙这样的狼心狗肺,那回我们捉奸在床,就该狠狠将他儿子的名声弄臭!” 镇上的孙记杂货铺里,孙二虎一拳头砸在台桌上,桌上的茶碗茶壶都跟着跳了起来。 此时正处晌午,铺子里鲜少有顾客登门,柜台后面的台桌边围坐着的几个人,却是一个赛过一个面色阴郁,铺子里弥漫着压抑和焦虑的气氛。 “老张啊,你这个消息有几成准啊?该不会是别有用心的人从中挑唆吧?”梁愈忠浓眉紧皱的询问一旁袖着手的张掌柜,黑堂堂的国字脸上,全是狐疑和震惊。 张掌柜昨日去县城采办货物,听到行内的人都在暗暗传着一个消息。说是新上任的望海县城商会的杨副会长,近期接到某些商户的举报,说是长桥镇孙记杂货铺售卖的香胰子等日用品,私下定价,与长桥镇乃至整个望海县城的同行同类型商品售价大有不符。 为了协调好商品的买卖售价,严禁恶意的哄抬和减价行为,杨副会长明确表示,即便是同乡人,他也不会徇私枉法,一定要查明情况,给大家一个明确交代! 张掌柜‘唉’了一声,看向梁愈忠的目光略带一丝悲悯,沉声道:“我倒也希望是道听途说来的,可是,我那朋友不是别人,就是跟咱们这两年一直保持着买卖关系的供货商周掌柜。” “竟然是周掌柜说的?”梁愈忠哑然了。 县城的周掌柜他自然熟悉,这两年一直从他那里进货。关系打得还不错,周掌柜虽然是商人,但是私下为人处事的品性也算不错。 “周掌柜跟咱们可以说是互惠互利的买卖关系,咱们铺子要是被人弄垮了,他那边也会跟着损失买卖。他的话,可信度很高!”张掌柜接着道。 “实在是想不到,杨记布庄的杨掌柜升任本县商会的副会长,要做的第一份功绩竟然是拿我们这小小的杂货铺子动刀子,这背后必定是有那些一直就嫉妒我们的同行,在那里推波助澜!” “才不是被人举报。就推波助澜。指不定那些举报的人,就是得了杨掌柜那只老狐狸的授意!”孙二虎咬牙道。 “我当时从老周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是大感意外啊!”张掌柜抖了抖袖子,摇头道:“咱们做的是日用百货的买卖。跟他们杨记布庄是不存在竞争关系的。暂且抛开东家你们跟杨家原来的亲戚关系。就冲着大家都是同村人的情分上。不照拂就已经是不念乡情了,竟然还公开挤兑,痛心。痛心至极!” “哼,杨掌柜那只老狐狸,必定是当年他儿子杨峰在咱们这里栽了个跟斗,就一直记恨着。如今秋后算账,小刀子必定狠着!真逼急了,咱铺子关门大吉,老子天天去他杨记布庄门前坐着,鬼都别想上门!” 孙二虎愤愤道,额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梁愈忠虽然也是愤怒不解,但还是拍了拍孙二虎的肩,道:“说什么傻话,你要真那样,人家去官衙告你,吃亏的还是你!这事,得我亲自去,我这就去把车马套一下,我要去县城找杨掌柜,看他当着我的面,到底是怎样个说法!” 梁愈忠说着已经站起了身,这时,一直捧着茶碗坐在一旁沉默聆听的锦曦突然跟着站了起来。 “爹,请等一下。”她清声道,相比较眼前这三人的焦虑急躁和愤怒,锦曦则表现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冷静。 “爹,你这急着去县城找杨副会长,是要去跟他央求呢,还是去打架?”锦曦问道。 梁愈忠愣了下,皱眉道:“我先跟好好讲道理,要是讲不通,我必定要揍他一顿,咱们铺子里的香胰子洗发露那些日用品,是你捣鼓出来的心血,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要勒令咱们停止售卖那些?不公平!” “哦?原来爹是要去跟人家先礼后兵啊?”锦曦恍然一笑,道:“爹,你先坐下,听我说。” “曦儿,爹实在坐不住,这铺子是咱们大家伙的心血,几家人家那么多张嘴,现如今都指望着这铺子吃饭呢!” “爹,稍安勿躁,且先听我把话说完,你若再要去,我不拦着你。”锦曦道,并朝掌柜那使了个眼色。 张掌柜会意,赶紧将梁愈忠劝着坐了回去。 “东家姑娘,你是不是有啥好主意能对付那杨副会长?”张掌柜随即扭头期待的看向锦曦。 东家姑娘跟文少爷好,而文少爷的背景虽然孙二虎他们谁都没有漏嘴半句,但是张掌柜也算是个人精,多少能感觉得出非同一般。 锦曦也重新坐了回去,闻言淡淡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没错,如果借用文鼎云王世子的势,别说是区区一个商会的副会长,即便是望海县的县令,也不足为道。 但是,锦曦却不愿意在遇到麻烦的时候,自己不去思考,只想依靠文鼎。 张掌柜和梁愈忠孙二虎他们看见锦曦依旧是这样镇定自诺,也萌生了期待,但见她果断的摇头,顿时都黯然下去。 “很明显,杨掌柜这不仅仅是秋后算账,更是公报私仇。这里面结下的梁子极深,不是三言两语的软话,也不是丰厚礼品所能化解得了的。”锦曦目光从面前的三人身上扫过,清声道。 “所以,爹你去县城先礼后兵,结局都是一样,杨掌柜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先从击垮咱们家的孙记杂货铺开始,紧接着就会给咱们家的两间小吃铺子找错漏,防不胜防。” 锦曦的分析,其他人心里都想到了,所以这气氛才如此的低落压抑。 “人家如今做了副会长,手里有权,望海县城的那些大小商户们,至少明面上都要听他号令。他要真把目光一直盯上咱们,这往后的日子可是步步谨慎却步步踩雷,不好过啊!” 张掌柜叹息着,他当初的张记杂货铺子,也是因为被同行嫉妒盯上,买通了官差和街上的无赖过来捣乱,这才开不下去的。 而这回孙记杂货铺,却是直接让副会长给盯上了,这情况更糟糕。 “既然是没得商议,那大姐夫你就不必去县城了,去了也是白搭。这么说,摆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了!”孙二虎悲愤难遏的抬眼看向众人。 “咱要么在他动手之前,变卖了铺子和货物自己解散归家种田,要么,就只有将铺子搬到外县这一条了!”孙二虎无比悲沧的说出了他的想法。 梁愈忠和张掌柜大愕! 锦曦却是忍不住抿嘴笑了下,显然,这不合时宜的笑又让他们三人大感不解。 “东家姑娘莫不是气傻了?”张掌柜担忧的问道。 锦曦摆摆手,将手里一直端着的茶碗搁在一旁,拍了拍手站起身。 “以前咱们遇到的困难也不少哦,也没见二虎舅舅说出这样悲观的话来啊,怎么这回,对方是商会的副会长,你就主动退却了呢?这可不是咱们的性格,咱们是光着脚的小强,打不死的!” 锦曦咯咯笑了笑,将众人诧异的表情扫了眼底。 “这件事情啊,虽然从表面看,咱们一介商户确实只能由着副会长揉搓,毕竟,放眼整个望海县,香胰子等日用品这一块的售价,就属咱们孙记最低,且跟其他同行铺子间的差价还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事实,上面若是过来随便一查,都是没法子遮掩的,冲着这一条,咱们就可以被扣上一个恶意扰乱商品售价的罪名,勒令咱们停业也是百口莫辩。” “曦儿,既然你都知道轻重,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咱总不能干等着吧?”梁愈忠问道。 “他们没有立刻对我们铺子采取行动,其实是在等。”锦曦分析道。 “他们等什么啊?”孙二虎一头雾水。 “等我们主动提价!”张掌柜沉吟道。 “是说,让咱自己把香胰子那些货品的价格给提上去,跟他们同行的价格持平?”孙二虎问道。 张掌柜看向锦曦,锦曦笑着点点头。 “没错。”锦曦道。 “这个价,我们万万不能提,一旦提了,那咱们铺子就会失去这几年来辛苦结下的顾客源,也是变相的把咱们的铺子推到了一个死胡同!”锦曦铮铮道。 “没错,这个价咱们宁可关门,也不能提,这一提,损人品!”梁愈忠道。 “咱再回过头来看,那些推波助澜的举报者,应该都是咱们同行的竞争者。他们举报,一来是因为咱们的日用品物美价廉。二来,是因为洗发露,驱蚊油那之类的货品,他们没有掌握核心的秘方,单纯照着咱们的成品去效仿,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的。如此,才真正对咱们羡慕嫉妒恨!” 张掌柜他们齐齐点头,没错,孙记杂货铺虽然规模不大,所售的物品也是价格低廉,但是,却薄利多销,几乎是垄断了长桥镇乃至底下这些村子里的生意。 “综上所述,那些举报者,无非都是出于一个利字。咱们想要化解这个难关,自然也要从这利字上来。”锦曦抿嘴一笑,目光微眯。(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有权就是好 “曦儿,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的破解之法了?”梁愈忠再次激动起来,其他人也都紧张的看着锦曦。 锦曦淡淡一笑,道:“既然凡事都是冲着这个利字来,咱们为何不可呢?我这里刚好有个主意,正好说出来大家一个合计合计,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半碗茶的功夫后,梁愈忠和孙二虎都齐齐惊呼起来,显然两人的思维都跟不上锦曦的计划。 “啥?你打算把孙记杂货铺子给关了?这绕了一圈,咱不还是绕回了圆点?”孙二虎大呼小叫起来,额头的青筋又暴突出来了。 “曦儿,这想法你是几时滋生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听你提过呢?”梁愈忠脸上的震惊和惊诧也不比孙二虎少。 “这事啊,我倒是早前就听东家姑娘提过一些,还以为只是一个长远的打算,没想到这回来得这样快,唉,这也是形势逼人啊!”张掌柜苦笑着道。 锦曦的表情却跟他们截然不同,相反,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大家莫慌,也莫悲观嘛,听我说。”她款款一笑,目光从众人身上收了回来。 “每一件事情,都会有它的一段旅程,其中有低谷也有巅峰。就好比我们的孙记杂货铺子,在镇上其实已经过了鼎盛的巅峰期,想要再攀一步,除非我们把铺子开到县城或者客源量更大的地方去。” “显然,我们眼下是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的。所以。孙记只能继续盘踞在这小镇巴掌大的地方。” 张掌柜点点头,沉吟道:“这个情况,从去年一年的账簿就可以窥见一斑,确实如此。” 梁愈忠和孙二虎惊讶的抬起眼,他们都只是闷着头进货上货卖货,从未去关注和研究过账簿的事情,只凭感觉觉得生意好像没有萧条,每天迎来送往的顾客也没有明显的锐减。 “谁家开铺子,不都有个淡季旺季的时候?关键是要能守得住!”梁愈忠发表自己的观点,他还是不赞成因为前景可以预测。就提早关了铺子! “眼下咱么俨然是被杨副会长等人给盯上了。硬碰硬必然是要吃亏的,所以,咱们眼下的明智之举就是避其锋芒。”锦曦道。 “表面上,咱们退了。还关掉了正在盈利的孙记杂货铺。但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是远胜过区区一个小杂货铺,因为我打算开一家采办的铺子!”锦曦笑吟吟道。 “采办铺子?啥意思?” “小小的杂货铺子卖的货物再多。面对的顾客也仅仅是长桥镇范围内的百姓。再远一些的枫林镇那块,顾客不太可能为了区区一些日用品的差价就跑到我们这来,所以,我做采办的铺子,面向的顾客不再是附近的百姓,而是整个望海县城!” 锦曦清脆道。说白了,她就是想搞日用品批发,把小铺子摇身一变成批发铺,这回的事情正好是个锲机。 “咱们孙记之所以被同行嫉妒眼红,主要是因为咱们家的香胰子这类日用品品种繁多,物美价廉。咱们家的这些核心技术那是秘籍,不可能对外公布。” “据我所知,眼下望海县城大小商铺售卖的那些香胰子类,都是从府城进购来的,如果我们直接为他们以优惠的价格提供成品,如此一来,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去为杨副会长摇旗呐喊呢?”锦曦一口气道。 “东家姑娘这主意不错,如此一来,我们自己不仅从眼下这个遭嫉妒的怪圈里跳了出来,还能将那些同行们拉拢过来,大家都是商人,利字当头,没有解不开的仇家冤结!”张掌柜忍不住欣喜起来。 孙二虎和梁愈忠也听明白了,“好一招釜底抽薪啊,这个招数好,他杨副会长能拉拢,咱们也能!” “可是曦儿,你这招固然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但咱们的货物美价廉,到时候偌大的望海县城商户都过来这块采办,岂不是将府城那边的批发铺子给得罪了?到时候指不定还有更大的麻烦呢!”梁愈忠在欢喜过后,随即又滋生了这顾虑。 锦曦知道,在场的人心里也都有这个顾虑,她也不例外。 “爹,这是必然的,咱们的买卖就好比一艘小船,从河里往大海一路杨帆,遇到的风浪必定是一个接着一个,一个胜过一个,只要咱们打定主意要往前走,这些接踵而来的麻烦就不能在心里上怯怕!”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一路走,一路击破,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的目标是要把生意越做越大,就不能允许自己有丝毫退缩的念头滋生!山穷水复的时候,也便是柳暗花明之际,祸福相依自古常在。关键是,咱们要有所向披靡的胆气!” 锦曦咬牙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说这么多感慨激昂的话。今日说了,觉得自己都被说得浑身发热。 其实这番话,在她决定要从商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憋在心里。今日说了出来,是在你鼓舞大家,也是在给自己振奋。 事实证明,锦曦的这番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面前的三个男人的热血好像都被点燃了。 “没错,要是这就怕了,瞻前顾后,咱们还不如趁早关了门回家老老实实种田去!”孙二虎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眼中的神采重新被点燃。 “曦儿,爹再一次受教了,你说得没错,咱们不能固步自封,要走,就要硬着头皮往前走!” “东家姑娘,那接下来的具体打算,咱们再细细详谈一下如何?” 张掌柜强压住心里的激动,趁热打铁的问道。他年轻的时候从货郎起家,后来置办了门面铺子,便已觉得自己创了大业了。 铺子开不下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颓废了。如今孙记的买卖好,他又看到了希望。但是,他现在发现他眼中的希望和满足,在面前这个少女的眼底,不过只是沧海一粟,她的眼光和心思大得,他根本就看不透。 看不透也没关系,只要坚定不移的跟着这个少女往前走,他相信自己有生之年必定能看到更远更灿烂的风景。指不定,他当真会给自己的孙子铺出一条路呢! “好,这事赶早不赶晚,我们得趁着杨副会长那边派人来查探之前,将铺子里的存货处置了,然后挂出关门停业的牌子!”锦曦道。 张掌柜已经戴起了老花眼睛,提起了毛笔在纸上细细记下锦曦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以防有半点疏漏。 梁愈忠和孙二虎也都围拢过来竖起耳朵听。 “都记下来了,那接下来还有要补充的么?”张掌柜又问。 锦曦笑着从张掌柜手里接过那本记录的册子,扫了几眼,笑道:“哟,全给记上了?张掌柜你的笔力真是让我望尘莫及呀!” 张掌柜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笑了,谦虚道:“小老儿的能耐,也就给东家姑娘打打下手罢了,东家姑娘是有大本事的,小老儿可不敢比!” 锦曦抿嘴一笑,知道他在谦虚,将册子放了回去,扫过梁愈忠和孙二虎火热的眼,故作神秘一笑,却是道:“花一天功夫处置存货,处置不完就搁在那,也不碍事。接下来,咱们就关门歇业,给大家放一个月的假好好休整休整!” “一个月都闲着?那身上还不长毛了?”孙二虎哈哈笑道。 “诶,说是放假,可没真让二虎舅舅你闲着,咱们这一个月内要做的事情还有两件呢,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两件!” …… 望海县城,杨副会长的宅子里,正在饭堂吃夜饭的杨副会长一家人刚刚提起筷子,就听到管家匆匆来报。 “什么?你是说,长桥镇的孙记杂货铺子,一夜间就挂出了关门停业的牌子?”杨副会长惊愕的睁大双眼,难以置信。 “这消息,确信无误么?不会是抛售换季的存货吧?”正在给杨掌柜夫妇布菜的媳妇梁锦兰闻言,欣喜的瞟了眼站在门口的管家,急问。 管家连连点头,道:“十拿九稳,必定是提早得到了风声,今日下昼那张掌柜在街道边,官道口,以及河边码头抛售存货,那价格压得,叫吐血大甩卖真是一点不假啊!少奶奶您若是回一趟长桥镇就知道了,大街小巷如今都在议论这事呢!” 梁锦兰笑眯了眼,挑着细细眼线的杏仁眼波光粼粼,满满皆是志得意满。 “哼,有这样的好戏,我自然要回去瞧瞧的!唉,就是可惜啊,我原本还以为能瞧见我三叔那一家子,上这来求情说软话,我好趁机打打锦曦那丫头的脸,没成想,他们竟然都不打算求上门!” 梁锦兰得意后,又不免有些气恼和不甘,她最想看到的就是锦曦跪在她的脚边,求她,听她梁锦兰的奚落,等她奚落够了,就一脚踹开她! “呵,瞧你这丫头的鬼心思!”杨副会长扫了眼自己的外甥女兼儿媳妇,筷子轻点着红漆木的饭桌,接着道:“依我看,如今他们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主动关门大吉也好,咱们的目的不就是逼得他们开不成铺子嘛!” “毕竟是同一个村的,面子撕得太破了,也不好。算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斗不过我!”杨副会长思及此,不免端起一旁的小酒盅,美滋滋的咪了一口,皱纹横生的马脸上涌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容光来。 有权就是好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爹,娘,我打算过几日等壮壮爹学堂休月假,让他陪我回去一趟。”梁锦兰急着想去看看三叔一家,尤其是锦曦那丫头的惨状,目光一转,当场请示道。 “你们回去一趟也好,我昨日去拜访黄会长的夫人,正好赶上县城有名的蒋大夫过来请平安脉,顺便给峰儿奶求了一副药,你明儿回去一并捎带上。” 正在丫鬟的伺候下,慢条斯理喝汤的杨峰娘出声吩咐道。目光扫向对面咪酒的杨副会长,杨副会长赶紧嘿嘿一笑。 “夫人,难得你有心了。” “哼,都老夫老妻了,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孝敬你爹娘是我这做媳妇的份内事,这么多年了我都如此过来的,哪里要当你的谢!” “嘿嘿,夫人贤惠,为夫感激不尽!” “少废话,喝你的酒吧!” 梁锦兰耳中听着婆婆也便是舅母居功的话,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嘎婆半瘫在床都十多个年头了,这个女人以打理铺子,相夫教子为由,一直不肯在金鸡山村待,也从未给嘎婆近身伺候过,那些媳妇该做的份内事都是丢给一个叫做桂花的中年仆妇去做。 现如今当着舅舅的面故意这样说,这是在说给自己这个媳妇听呢,哼,想得美! “兰丫头,你过几日回去,待我多伺候伺候峰儿奶,多留住几日也无妨。”杨峰娘笑眯眯的端详着一旁略有走神的梁锦兰,笑吟吟嘱咐道。 梁锦兰压下心里的不屑。乖巧的应了一声,含笑记下。 孙记杂货铺子从关门停业的那日起,梁愈忠和锦曦就彻底闲置在家,就连县城和镇上的千里香小吃铺子,也是隔三差五才去转一趟就回来。 金鸡山村人对梁愈忠家的这个变故,在震惊之余,抱各种心态的都有。 面对周遭各种各样的目光和猜忌,锦曦一家人却是还如往常那样,除了少去镇上,其他还是该干嘛干嘛。 “春柱子家两口子。大牛家两口子。二牛家两口子,崔孔雀他们,这一上昼呀,我把他们几家全给跑了个遍儿!” 晌午饭前。锦曦正在内院的大槐树下面陪着老三老四耍。孙氏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进来。看见锦曦招了下手,过来迎面就说开了。 “是嘛,说的咋样了?娘快坐下喝口水慢慢说!”锦曦兴奋的扶着孙氏坐下。将一旁早就备好的温茶放到孙氏手里。 孙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眼,笑着道:“他们一个个的,起初都还跟我打听铺子怎么说关就关了,我照着你们叮嘱的,故意卖了个关子没细说,只捡正经事跟他们说。” “他们一个个听说咱家要做批发采办的大铺子,紧急招募制作日用品的人手,待遇还开得那么好,一个个都乐意的不得了,都急着问我啥时候能来正式上工呢!” 听到孙氏描述他们的反应,锦曦眯眼笑了。 “娘,你回头再告诉他们,让他们七天后就来我家上工吧!”锦曦道。 这回,她果断关了正在赚钱的杂货铺子,想该做批发,面对的顾客便不再是零售的百姓,而是大批量的商户。 如此,在制作各种日用品方面,仅仅靠着梁愈忠等几个家里的人手,这生产力是远远供应不上的。如此,便需要招募人手,这些招募的人手,在正式上岗前,锦曦得对他们进行一系列的职业培训。 …… “通过这几日的练手,婶子们都已大概掌握了这些日用品的制作技艺,这个结果真是让人欣慰。” 七天后的傍晚,锦曦在侧院的花树果树下,结束了对春柱大牛他们这些招募者的培训后,对大家欣慰的道。 尽管她们手艺还是很生疏,效率也不高,但是锦曦知道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得慢慢来锻炼。这入了门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闻言,他们也都一个个很是激动。大牛媳妇站出来道:“从前我们光是用着这些日用品,从没想过这背后的制作工序,如今这扑进来学啊,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般难嘛!” “凡事都是熟能生巧,会者不难。关键是,咱们有曦儿和梁三哥这样的好老师来手把手的传授!” 崔孔雀激动道。爹娘年纪高已经做不动田地里的农活,她掌握了这门手艺,往后她可以把大小子也带进来,如此家里的田地给租赁出去,靠在在批发铺子里做工,就能养活全家呢! “嗯,孔雀妹子说的不错。曦丫头,梁三哥,接下来咱们几时正式上工啊?”二牛媳妇跃跃欲试的追问。 梁愈忠看向锦曦,锦曦笑着想了想,道:“明日休息一日,后日正式过来上工。从后日起,开始计算工钱,按月支付。” 众人欢欢喜喜的赶紧散去,把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的带回家去跟家里人分享去了。这边,梁愈忠有些疑惑。 “曦儿,你当真决定这么快就让他们上工?可是,咱们都还没有联系好那些售卖渠道啊!” “爹,联系渠道的事情,张掌柜,二虎舅舅和县城的大虎舅舅他们已经在暗暗筹备了,这和事情得费些功夫,咱们不急。” “眼下咱们迫切要筹备起来的事情,就是赶紧制做各种日用品。如今正处四月底,漫山遍野正是花草繁开的好季节。后日让他们正式上工,要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去山上收集有用的花花草草,储备足够的原材料!” …… 隔日休息,孙氏准备了半篮子鸡蛋,和锦曦一道进村看望过月子的崔喜雀去了。 “三嫂,你帮我劝劝她吧,怎么都不肯吃东西,她不吃东西,妞妞也没有奶,每天都是面汤搭配着米汤吊草养,妞妞夜里要饿哭好几回!” 西厢房门口,孙氏和锦曦遇到了腰上系着围裙,正从灶房过来的梁愈洲。 初为人父的他,一脸的疲惫憔悴,眼睛红红肿肿,一副严重缺乏睡眠的样子,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她这是做啥呀?还是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孙氏一听就急了,压低声问梁愈洲。 梁愈洲黯然点头,瞟了眼西厢房紧闭着的门窗,哑声道:“日日在那埋怨自己,夜夜的哭,说都怪自己使不出劲儿去生,才让儿子夭折,说一闭上眼就听到窗户外面有孩子的哭声,弄得我都神情紧张……” 孙氏愕然,锦曦也是愕然,目光四下扫过一圈,觉得梁愈洲的话有点让人脊背发凉。 “老四,我这带来些鸡蛋,你赶紧去给喜鹊弄碗荷包蛋来,我来劝她吃下去!”孙氏将手里的半篮子鸡蛋交给梁愈洲,又从梁愈洲手里接过一碗米汤。 “三嫂,我真不晓得说什么好,喜鹊过月子,接了你家那么多吃食,这又拿来这么多鸡蛋……” “傻小子,跟嫂子还说这些生分话干嘛,赶紧去吧,我先进屋去看看她们娘俩!”说罢,大家分头行事,锦曦跟在孙氏后面进了西厢房。 四月底的天气,外面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布谷鸟不时啾啾着从屋顶掠过,放眼田间地头,正是一轮热火朝天的景象。 但是,这门窗紧闭的西厢房里,却是闷热中透出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浑浊的气味。 崔孔雀头上裹着布巾靠在床头,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盯着帐子顶棚,目无焦点的发愣子。 因为当时难产,元气受损,她虽然在床上将养了小半个月,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苍白瘦弱,状态也不算好,眼眶周围都凹下去了,哪里还有半点月子妇人的莹白丰润? “哎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坐月子要多躺着,你这样老坐着当心将来落下腰痛的病根子啊!” 孙氏进屋看到崔喜雀那样子,当即就轻声责怪起来,话音还未落,又一声哼哼唧唧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了。 “嗯嗯……”那声音极其微弱,是从床尾的地方传来的。 孙氏和锦曦赶紧朝床尾走去,小妞妞躺在小萝卜卷儿里,一双小手露在外面,黑溜溜的小眼睛睁着,粉嫩的脸颊上停着一只大蚊子。 “哎呀,妞妞被蚊子给叮了个大包!”锦曦挥赶开那蚊子,将小妞妞抱了起来,小婴儿反而脸上顿时就鼓起了一个很明显的肿块,小妞妞哼哼唧唧着,也没哭,但是小眉头却皱得极紧。 崔喜雀还是一副没能回神的样子,孙氏气得拍了她一下,“喜鹊,别再犯傻了,该想开的时候就想开些,你这样作践自己,老四和小妞妞也日子不好过啊!” “就是啊四婶,你看小妞妞多可怜,晓得你心里不好受,被蚊子咬了也不敢哭。她才多大点啊,还没满月呢,这小脸铁定又痛又痒,你就不心疼……” 锦曦也皱眉埋怨道,并将小妞妞抱到崔喜雀的面前,塞到她怀里。 “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你好好看看你闺女这小脸红肿的,还不赶紧弄点奶水来给擦擦消毒?”孙氏气得推了一下崔喜雀,这才把她给推得回过神。 看到怀里孩子纯真无辜的小模样,还有那明显的红肿包块,崔喜雀眼泪当即就滚了出来,赶紧拉开衣裳,费了好一会儿劲,才总算是挤出了一点奶水给孩子抹在叮咬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锦曦的大胆决定 翌日,天才刚刚放亮,大牛媳妇,春柱媳妇还有崔孔雀和桃枝她们就收拾整齐的来了锦曦家。孙氏和锦曦找出事先准备好的箩筐和麻线袋子,水壶和干粮也没有落下,妇人们说说笑笑着去了村子后面的金鸡山。 晌午饭的时候,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梁愈忠和大牛,春柱这些男人们也来了山腰上,给妇人们送来热腾腾的饭菜和茶水的同时,顺手将她们上昼采摘的花草挑回家去。 家里,董妈和简氏早在侧院里铺上了一个个大小形状不一的筛子,为晾晒,风干,以及筛选分类那些花花草草做足了准备。 傍晚的时候收工,大家离去前,约好了翌日的行程安排,这才各自兴冲冲的归家。 夜饭后锦曦去后院的水井边洗头发,孙氏过来作陪并帮忙,一轮玄月挂在院墙上面,后院水井边的物事都披上了一层清淡的银光。 初夏的虫儿在草丛间鸣叫,院子外面的田间水沟里,蛙鸣阵阵,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春末夏初的湿热之气。 调试好了水温,锦曦俯身站在那里,将松开的秀发拂过头顶垂下来,孙氏在一旁用葫芦瓢舀了水,从发根一直淋到发尾。 “董妈告诉我,说村里好多妇人瞧见大牛媳妇她们都跟着咱家做事拿工钱,采摘花草这类的轻松活计,一个个都眼馋着呢。上昼池塘里浆洗,都跟董妈这打听。问咱家还招不招人了?” 孙氏心情很好,一边帮着锦曦淋水,一边轻声说着话。 锦曦正用沾着洗发露的双手亲亲搓揉秀发,闻言轻声一笑,道:“以后说不准,眼下咱们家的批发铺子人手是够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的曦儿头发真好,乌黑光亮,跟锦缎子似的!”孙氏笑吟吟的帮着淋水,忍不住赞道。 “这都是随了娘你啊。”锦曦笑道。 “你和柔儿的头发都是随了我。柔软。你爹的头发用他资格的话来说,跟猪鬃似的。”孙氏笑起来,随即又打住了,抬眼望了眼院墙那边的月亮。轻叹了一声。 “算日子。柔儿去县城你小姨他们那。也将近半个多月了吧?这半个多月来,她只言片语都没有捎带回来,咱们忙得也是没空顾她。不晓得她怎么样了!”孙氏轻声道。 锦曦搓揉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自从那日文鼎登门正式拜见了老梁头他们,锦柔用两个蒲团来刻意刁难后,孙氏私下里找了锦柔肃然的问了一番。 结果就是,锦柔死不知错,母女两个不欢而散,锦柔当夜就收拾了包袱卷要去县城。孙老太和梁愈忠都过来劝,劝不通,翌日天方明,梁愈忠便亲自驾车送锦柔和文芸去了县城,托付给孙大虎和崔喜雀他们照看。 “娘,有小姨他们照顾,柔儿不会受委屈的。你若是放心不下,这两日让爹送你去县城探望一趟也无不可啊!去山上采摘花草的事情,交给我和桃枝表姨她们即可。” 锦曦道,虽然从上回蒲团那件事情后,锦曦就彻底对锦柔失望了,但是,站在孙氏的立场,掌心掌背都是肉,锦曦能理解孙氏的牵念之心。 孙氏心里应该是很想去看看锦柔的,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一边舀水给锦曦冲洗头发,一边轻声道:“过一阵子再说吧,这山上的花花草草可是不等人,等过了这茬,就要等明年的好时节了。” “再如你所说,有你小姨她们照看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锦曦莞尔,“娘能这样放宽心,我也就放心了。” “唉,娘有什么好要你操心的,倒是你自己,要操心的事情一箩筐,好多事情我和你爹只能干看着,干等着,又不能帮到什么!”孙氏叹息。 锦曦默然,她知道孙氏所指的是什么。 “算算日子,文鼎他动身去云州探母病,也有二十来日了吧?这段时日,他可曾给你捎带什么消息了没?有提什么时候回来吗?”。孙氏忍不住询问道。 “嗯,捎带过消息,归期还不能定。”锦曦随口支吾了一句,心下有点复杂。 云王妃突然患病,文鼎一去就是二十多日,其间是音讯全无,毫无只言片语。锦曦让阿贵试着跟文鼎那边取得联系,却是一直没有结果。 哪怕是那时候文鼎遭遇沧云埋伏追击,为了保全嫡系力量不得不四处转移的大半年里,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想方设法的给她捎来只言片语,好让她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安好。 而如今这样的情况,已属反常。所以,这二十多天来,锦曦每一天都在等待中度过。 哪怕家里事情再忙,铺子遭遇变故,锦曦在奔波操劳完一天的事情后,夜里坐在窗前,还是不能安静入眠。 “娘,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锦曦突然道。 “啥事?说吧!” “虽然知道有些草率,但是,我还是想去那边找他。”锦曦道,这个想法早在文鼎离开后十日,还没有消息传回来,锦曦就已经萌生了。 孙氏果然如锦曦预想的,惊在当场。 “你是说,你要去云州?那里跟咱这可是隔着千里之遥啊!”孙氏的声音有点发颤。 锦曦默然,她就知道自己的话肯定会吓到孙氏。在孙氏小半辈子的旅程及概念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望海县城。 那时候怒锦曦打算陪桃枝去府城,孙氏都是忧心忡忡。千里外的云州,人生地不熟的,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概念,已经完全超脱了孙氏的想象。 锦曦反手抓住孙氏的手,清声安慰她。 “娘,你别担心,我即便去也不是独自一人啊,我身边有阿财阿贵阿福阿旺他们啊,个顶个的都是练家子,有他们同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孙氏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神情复杂的端详着锦曦,月光下的闺女,清秀的脸颊比前段时日又消瘦了一圈,孙氏心窝里一疼,眼泪差点就要滚出来。 “别披着湿漉漉的发,赶紧用帕子擦干了水!”孙氏抄起一旁准备好的干净松软的帕子包裹住锦曦的湿发。 “这么大的姑娘家了,洗完头发也不晓得立即擦干,回头这月来月事又该闹肚子痛了,娘不在身边,可怎么办!”孙氏一边帮着擦拭一边轻声责怪道。 锦曦感受着头发上传来娘亲手指的温柔,耳中听着她的责怪,心里暖融融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章 杨氏病倒的内幕 第四百三十一章杨氏病倒的内幕 “娘,这么说,你是准许了我去云州找文鼎哥?”锦曦惊喜问道。(..) 孙氏慈爱一笑,摸着锦曦半干湿的头发,道:“为了你的终身幸福,娘再不放心,也得狠狠心。不过,这事等会夜里我还得跟你爹那说说,即便真要去,也得筹备一两日方可。” 锦曦连连点头,但凡是孙氏答应了的事情,梁愈忠基本都不会反驳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回屋歇息去吧!”孙氏刮了下锦曦的鼻子,娘俩个收拾了盆桶回了前院。 隔日吃早饭的时候,锦曦便得到了梁愈忠的准可。 “去云州找文鼎是其次,探望云王妃才是要紧!”梁愈忠在饭桌上如此道。 “昨夜你爹和我琢磨了许久,冲着人家尚未谋面,就托文鼎捎带给你那么好的传家镯子,咱们也要知恩识好。”孙氏笑着接过话腔道。 “不能空着手去,咱们筹备两日,搜罗一些望海这一带的土特产给人云王妃送去,礼轻情意重,也算是聊表咱家的心意!”梁愈忠又道。 “哎唷,人家那是王妃,见过吃过穿过的东西是咱都没想到过的,何况人家还在庵堂里带发修行,曦儿带些俗物过去,这样不妥当!”一旁给老三老四掰白面馒头的孙老太笑眯眯插腔道。 “那,依岳母看,咱们该捎带些什么去呢?总不至于让曦儿空着手去吧?”梁愈忠问道。 孙老太端详了眼锦曦,呵呵一笑,道:“有其子必有其母,我们曦儿不远千里赶过去,为云王妃近身侍疾,冲着这份孝心,一切便已足够了!” 梁愈忠和孙氏恍然。都将目光落到锦曦的身上,含笑注视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从云王妃对曦儿尚未谋面就送出意义非凡的玉镯这个举动来猜测,云王妃定然是不同于豪门大妇那种姻亲结盟的观念。 在云王妃的心里,必定是一切以儿子文鼎的终身幸福为首任的,对于这样的母亲。给予她最好的回馈,就是曦儿的孝心和真心。 锦曦抿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睫毛,相比较上一世对父母失败婚姻的恐惧,一直坚持独身主义的自己,有一日竟然也会在未来婆婆床前伺候,而且,还是如此的心甘情愿。 真是世事蹁跹,心意难测。不过,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泼天的幸福。 早饭后。孙氏照例和大牛媳妇春柱媳妇,崔孔雀以及桃枝她们去了后山山里采摘花草。 锦曦因为再过两日就要动身去云州,且必定会耽误一段时日,于是,便趁着这两日,将香胰子。洗发的,洗澡的,净面的,还有很快夏天来临,驱蚊防虫叮咬的一些护理用品的制作工序,材料成分,注意事项。写在一只厚厚的本子里面,事无巨细。 晌午饭后,锦曦暂搁下笔墨,伸展着手脚跟孙老太那边打了声招呼,便进了村子看望崔喜雀和妞妞去了。 老梁家后院,老梁头的东厢房屋门紧闭着,对面的西厢房里,传来妞妞的啼哭声。 锦曦推门进去,刚巧看到崔喜雀扶着腰正站在床边给孩子换尿布,脚边的地方搁着一只水盆,水花溅湿了周围一片。 “四婶,你怎么下了地,我四叔呢?”锦曦一边进门一边问,往常给孩子洗小屁股换尿片的事情,都是梁愈洲在做,崔喜雀身子虚弱的厉害。 “上昼就被你爷给叫出去了,那会子我在睡觉,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崔喜雀一边侍弄一边道,显然她是个生手,手忙脚乱的还不得要法,小妞妞一边啼哭一边死劲儿的瞪着细麻杆似的小短腿,崔喜雀根本就捉不住。 “你赶紧上床躺着去,还是让我来吧!”锦曦不免摇头失笑,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帕子。 “曦儿,你一个姑娘家的,成吗?”崔喜雀迟疑了下。 “嗨,还怀疑起我的能力了?我家老三老四那会子换尿布,我可没少在边上搭把手,就是瞧也瞧会了!”锦曦笑道。 崔喜雀吁出一口气,笑了笑撑着腰挪上了床,气喘吁吁的靠在那里,目光跟着锦曦手里的动作看。 “四婶真是脑子糊涂了,竟然都忘了那茬。还别说,看你这擦洗的动作,果真娴熟的很呢!”崔喜雀歪着头边看便记学边记边赞道。 锦曦抿嘴笑着,动作轻柔却又麻利的捉住小妞妞乱蹬的双脚,捏住并轻轻抬了起来,柔软的帕子趁势塞进去,三两下就把她的小屁股擦洗得干干净净。 “这天气眼看着就越发的热了,小妞妞的尿片要勤换,不然这娇嫩的小屁股会长红疹的。喏,你瞧,这大腿内侧已经红了一小片,家里有没有准备贝壳油?”锦曦问道。 崔喜雀看到孩子的大腿内侧果真红了一片,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道:“没准备那些,等会你四叔家来,我就让他买去!这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一上昼的都不见人影!” “四婶你莫急,我家还有些贝壳油,回头我家去被你送来先用着。” “曦儿,多谢你了,真是幸亏有你和三嫂过来,又是送吃的,又是帮我,不然,我都不晓得该怎么样了!”崔喜雀咬着唇,眼眶红红的道。 锦曦明白崔喜雀的话中意思,自己家给予崔喜雀的帮助,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就连崔喜雀沉浸在丧子的哀痛中无法自拔,也是孙氏过来给骂醒的,崔老太和崔孔雀都没有做到。 “快别说这些了,虽然分了家不在一口锅里吃饭,但我爹和四叔是亲兄弟,我们是一大家子人,理当互相帮助。说到这个,四婶你晌午饭还没吃吧?” 锦曦问道,手下已经给小妞妞换好了尿片,并打了一个舒服的小萝卜包儿,竖起来抱在怀里轻轻的走动。 “妞妞她嘎婆先前过来了一趟。等会再来给我送晌午饭,想必一会儿就要到了吧!”崔喜雀道,眼睛瞟了一眼那边的屋门。 锦曦点点头,抱着小妞妞在屋里走动,可怜的妞妞,自打出生就很少被关注。爹忙得团团转,娘又是那副状态。小妞妞一直是躺在那里睡,醒了就望着帐子顶发呆,这会子被锦曦抱了起来走动,舒服的在锦曦的怀里舒展着小胳膊,小眼睛骨碌碌的转,四下打量。 锦曦真是越看这小堂妹就越是喜欢,忍不住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崔喜雀靠坐在床头,目光一直跟着锦曦。看到这幕场景,崔喜雀憔悴的眼底,闪过一抹发自内心的感激和欣喜。 外面的院子里很快就传来脚步声,随即崔老太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她过来给崔喜雀送晌午饭了。 崔老太和锦曦打过招呼,便坐在床边将饭菜捧到崔喜雀的面前。叮嘱她多吃! 趁着崔喜雀吃饭的功夫,崔老太收拾了屋子,并将小妞妞换下的几件小衣裳拿去后院洗了晾晒。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了,这才回到屋子里,陪着吃饱喝足的闺女说话拉家常。 锦曦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这就是娘家路近的优势所在啊!回想那时候孙氏初为人母。生了宿主过月子的那会子,孙老太远在几座山的山坳里面,一切全赖谭氏照应。 生的又是女娃,孙氏性格善良绵软,梁愈忠憨厚愚孝,那样的月子可想而知孙氏是如何度过来的! “听年哥儿和二小子回来说,妞妞爷和妞妞爹,是去了村西头的老杨家吃晌午饭呢!”崔老太道。 “啥?妞妞爹没跟我说啊!他竟然跑去了老杨家!”崔喜雀顿时惊诧薄怒起来。 “曦儿,把妞妞给我,你赶紧去把青小子喊来,我让他去老杨家把你四叔喊回来!”崔喜雀气道。 杨氏回村养病,崔家和老梁家都无人去探望。崔喜雀紧接着生孩子,老杨家也装作不知晓。 本来这也就扯平了,可是,梁愈洲竟然跟着老梁头跑去了老杨家吃晌午饭,这是什么意思?崔喜雀想到就火大! 锦曦愣了下,崔老太那边已经劝开了。 “哎呀,早晓得你这样,我真是打死都不该死跟你说这话!你坐月子的人,别轻易动气嘛,妞妞爹没跟你说,铁定是有他的道理,等他家来你别发火,好好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锦曦也抱着小妞妞朝这边走来,道:“四叔一贯都听四婶的,这趟指不定是爷那边有什么央求的,四叔才瞒着婶子你去了村西头老杨家!” 崔喜雀柳眉缓缓松开一点,点了点头,转首又问崔老太,“娘,打听出来我二嫂到底患的什么病了没?我生孩子在床上躺了多少日,她也在床上躺了多少日,到底是什么病?” 锦曦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崔老太,崔喜雀感兴趣的,也是锦曦疑惑的。 崔老太闻言,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什么病?呵呵,这说来你就有点意思了!” “我前几日啊,就听村里好多人私下嚼舌根子,说的就是你二嫂杨氏的怪病,起初还不太信,也就没跟你这说。今日我遇上了她家隔壁的周家媳妇,一打听,嘿,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 “到底什么病嘛?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啊!”崔喜雀摇了摇崔老太的手,催促道。 “心病,被她男人梁愈林给气出来的病!”崔老太道。 “把杨氏留在长桥镇的宅子里,杨氏这边傻等着他那边站稳了脚就过来接,没想到都拖了小半年都没接。” “后来有风言风语传回来,这梁愈林啊,据说在枫林镇养了个外室,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不管上哪去都把那外室给带在身边。” “啊?”崔喜雀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会吧?二哥被老梁家撵了出去,如今这吃穿用度,包括枫林镇那布庄二把手的管事差事可都是杨家人给的。他哪里敢生出这样的胆子来对二嫂?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崔喜雀惊愕道,但眼睛里却是燃起了亮光。 锦曦翘着嘴角笑了笑,接道:“换做别人,至少眼下是不敢如此对二妈,但二伯是什么样的人?那是猴儿精,他那满肚子的坏水和小算盘,对他老子娘和兄弟都敢使,何况对二妈还有他岳丈一家呢!” 崔喜雀表示赞同的点点头,接着追问崔老太后文。 “杨氏起初不信,后来从枫林镇传回来的风言风语更多,杨氏就搞了个突袭去了枫林镇,果真逮住个正着!当场就去跟那外室厮打起来,梁愈林护着小的,一巴掌就把杨氏给打得摔在地上老半天爬不起来。”崔老太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下。 “你们猜猜看,那外室是个什么样貌的女人?”崔老太问。 “要我看啊,那外室八成是个二八芳华的少女,不然就是个青楼女子,那样貌铁定比二嫂好了去了,二哥才如此豁出去的相护。”崔喜雀嗤笑道。 “我倒觉着,那外室应该不是二八芳华的少女,二伯那气派那模样就摆在那里,好人家的姑娘是断然不会愿意让他糟蹋的。”锦曦也猜测起来。 “至于青楼女子,二伯许是那里的常客,但还不至于为了个青风尘女子就把自己豁出去。我料想,这个外室,必定是个能体贴且懂男人心的女人,年纪应该不大但也不小,除了家世,其他各方面铁定都远胜过二妈!” “曦丫头还真是料事如神,果真被你猜对了七分呢!”崔老太竖起了大拇指,笑着对二人道:“可还记得当初兰丫头家来探亲,杨氏进进出出都带在身边的那个乳娘徐氏?” 徐氏?崔喜雀和锦曦一听到徐氏的名字,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一双快要将衣裳给撑破的大! “竟然是她!”锦曦微微眯眼,呢喃着。 好多日不曾露出笑颜的崔喜雀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我的天,怪不得二嫂气病了,原来是身边的仆妇给撬了墙角啊!不过,。想想也是,就二妈那本钱,哪里及徐氏之两成,男人大都是喜新厌旧的,不怪二哥见异思迁!” 第四百三十二章 梁愈林的牛气轰天 大家正谈论得兴起的时候,梁愈洲回来了。 崔喜雀的脸色当即就耷拉下来,抄起身后垫着的一只枕头,朝推门进屋的梁愈洲那方向,就甩了出去。 力气不足,枕头中途就坠毁在地,被梁愈洲抢先一把捞了起来,他一脸莫名的瞪起了眼! “又怎么了?”他皱眉问道。 “你说怎么了?跑到外面去吃饱喝足,存心让我们娘俩饿死吗?你吃就吃,偏生跑去他老杨家吃,我素来跟你说的话,都是一个屁放了就放了吗?”。 崔喜雀指着梁愈洲劈头盖脸就骂开了,锦曦抱着小妞妞,微笑着看着四叔被四婶收拾。 “喜鹊,你干啥呀,两口子有话好好说,一见面就动武,吓坏了妞妞!”崔老太在一旁赶紧打圆场,又朝梁愈洲使了个眼色。 梁愈洲用力抓了抓头皮,先前进门那一下的恼怒之色让这个黑堂堂的汉子咋一看似乎很凶悍,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个汉子在他的娇妻面前,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实熊。 “我走的时候,给你做好了晌午饭,就扣在灶房的小锅里面。我当时还跟你说了,你还跟我咕哝了几句,我以为你是清醒的,说完就走了,敢情你那会子是在说梦话呀!”梁愈洲一脸的冤枉相。 “我呸,我夜里给妞妞喂奶,就没睡好过,白日当然要补觉了,我哪还记得你跟我说啥来着,就咕哝了几句。”崔喜雀也有点心虚气短。 但随即又柳眉倒竖起来。指着梁愈洲道:“你怎么去了老杨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还是被你爹牵着鼻子走,你难道都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嘛?你怎么就不帮我争口气呢!” “哎哟,快别这样大声张了,仔细你公公听到!”崔老太急着拍了一下崔喜雀的手,按着她坐了回去。 梁愈洲抱着枕头站在屋子中间,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接受崔喜雀的训斥,一句话也不插,直等到崔喜雀话音落,才开口辩解。 “媳妇儿。瞧你说的。我哪里敢把你的话当耳旁风呢,你先别气恼,仔细伤了身子,容我把缘由说出来。你若是再要打要罚。我都不说半个不字。好不好?”梁愈洲咧嘴一笑,态度好得没法挑剔。 崔老太见状放下心来,锦曦则是抱着小妞妞轻轻晃着。心道,这两口子过日子,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过法呢! 纵观身边的这些夫妇们,梁愈驹对金氏,那只是单纯的繁衍工具。梁愈林与杨氏,也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好的时候蜜里调油,闹的时候两口子像骑大马似的在地上翻滚着厮打。 梁愈忠和孙氏,是典型的互敬互爱,凡事有商有量。而梁礼胜和桃枝,则是夫唱妇随,落到这梁愈洲和崔喜雀,则是典型的惧内宠内形。 锦曦不免联想到自己与文鼎,两个人的性格中都有很大的一部分独立性,或许,正如她写给他的那首(致橡树)的诗,用举案齐眉更贴切些吧! 锦曦这边稍一出神的当下,那边梁愈洲已经抱着枕头站在那里说开了。前面的内容跟崔老太打听来的八九不离十,梁愈林果真跟梁锦兰当初的那个乳娘徐氏勾搭上了。 “……二嫂被二哥气得一怒之下回了村里娘家养病,二嫂的哥哥刚刚升任县城商会的副会长,据说一直忙得没空处理这事,只派家里的管家去了趟枫林镇,吩咐了二哥两件事情。”梁愈洲道。 锦曦心里冷笑,杨副会长上任后确实忙得很呢,其中头一件就是拿她家的孙记杂货铺子开刷,公报私仇,嘿嘿,没想到自家后院却起火了,这就是报应吧! “二嫂的哥哥让人传话给我们二哥,头一件事情就是发卖了那个徐氏,第二件事情则是回村来给二嫂负荆请罪,并接二嫂去枫林镇同住。” “二嫂回村这二十多日了,也没见二哥回来,看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可是,这跟你去他们老杨家蹭饭,有联系吗?”。崔喜雀横了眼梁愈洲,撇撇嘴道。 “你别急嘛,让他接着说。”崔老太瞪了眼崔喜雀,起身招呼梁愈洲别站着,坐下来说话。 梁愈洲朝岳母感激一笑,将枕头放还到床上,并从锦曦手里接过还睁着小眼睛的妞妞,黑堂堂的汉子用自己粗糙的唇,在小妞妞娇嫩的额头上轻轻蹭了下,满眼的爱怜。 “胡子拉碴的,当心咯着妞儿!”崔喜雀眼底含笑,但嘴上说出来的话还是娇嗔。 梁愈洲听出话锋,晓得妻子已经不恼了,嘿嘿一笑,抱着妞妞一屁股将锦曦拱开,自己坐到床沿边,对崔喜雀讨好的笑。 锦曦哭笑不得,只得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二哥这回还真是牛气哄天哪,不止把他大舅哥杨副会长的话当了耳旁风,还在枫林镇的布庄分号的账上做了手脚,几乎是卷空了枫林镇布庄的银子,带着那徐氏去了湖海县呢!” “这事还没完呢,昨日二哥还给老杨家捎来了一纸休书,二嫂本来还说做做样子装病,这下是真的给气倒了,家里给兰丫头捎了信去,听说兰丫头和杨峰下昼也要回村!” 崔喜雀抚掌,大声道:“嘿,我就喜欢看他们这样狗咬狗的戏码!” 锦曦也是震惊的一波接着一波,连忙追问梁愈洲:“四叔,你可亲眼瞧见了那休书?” “是啊是啊,二哥那休书都咋写的?都罗列了二嫂那几宗罪名啊?快说说。”崔喜雀兴奋起来。 梁愈洲无奈一笑,叹口气道:“二哥那休书,九成是找人代写的,写的那叫一个地道,老杨叔拿出来给爹和我瞧的时候,那手都还在抖,休书缺了一角,说是被二嫂给撕了吞进了肚子里去了!” 锦曦和崔喜雀她们愕然,由此可见那休书写得,可谓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接插进了杨氏的胸腔啊! “老杨家叫爷过去,是不是想把爷搬出来去镇二伯?想让他收回休书?”锦曦接着又问。 梁愈洲朝锦曦这边点了下头,道:“他们那边唯一能使出的手段,就是许以利益,可二哥在那账上动了手脚,光明正大的卷着一大笔银子走了,还下了休书,明显是没了顾忌,老杨家自然也就没有好辙了!”“老杨家最终能想到的只剩下爹老人家,老杨叔拉下脸面亲自过来请,爹这几日关节炎发作,行动有点不便,就让我送他去了一趟村西。我把爹送到,坐了一会儿,就赶回来了!” “哎呀,这么说,这大半日的你还饿着肚子啊?”崔老太惊呼。 梁愈洲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刚说了三个字:“我不饿……”肚子就突然发出一阵响亮的抗议声。 “我这就去灶房把你给喜鹊温的那饭菜给你端来,大老男人哪能不吃东西呢!”崔老太说着,起身步伐匆匆的出了屋子,去给梁愈洲热饭菜去了。 “真是个傻子,去都去了,横竖回来都要挨训,怎么也得在他家把肚皮给填饱啊!”崔喜雀娇嗔了句,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梁愈洲脸上轻戳了一下。 “我这不是谨遵媳妇儿你的吩咐吗,餐饭不饱,只鸡不肥,媳妇儿跟那家不对头,我坚决不受那家的一针一线一饭一茶!” “呀,四叔的嘴皮子啥时候这样能贫了,我今日这趟来得真是时候,大开眼界了呢!”锦曦翘着嘴角打趣道。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的叉什么嘴!”梁愈洲朝锦曦这边咧嘴佯装轻喝,锦曦捂着嘴笑,梁愈洲又被崔喜雀给戳了一下。 “当着曦儿的面,你也没个长辈样子!快些说好了,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崔喜雀吩咐,梁愈洲赶紧坐正了。 “你回来了,那爹还留在老杨家那边?” “嗯,老杨家现在是乱作一团了,再说,虽然爹把二哥他们驱逐出了家谱,可在那外面人的眼中,二哥休二嫂这事,怎么着作为一家之主的爹,还是得出面过问一二。我家来的时候,跟爹说好了,过些时候去接他。” 崔喜雀点点头,很快外面就传来崔老太的喊声,梁愈洲将随着了的小妞妞交给崔喜雀,转身去了灶房那块吃饭。 这边屋里,崔喜雀依偎着妞妞,一边跟锦曦这沉声道:“他老杨家那会子趾高气扬的,不把咱老梁家老崔家这些姻亲放在眼中,二嫂的哥哥做了县城商会的副会长,不说照拂咱们这些同村的亲戚,还带头打压,拿孙记杂货铺子开涮,弄得你家不得不关了杂货铺子,这会子可又想到了咱老梁家,也好意思拉得下那脸面!” “他们老杨家的人,变脸比翻书还要快,比谁都现实,这是他们家的传统。”锦曦不以为然道。 “曦儿,这事,你怎么看?”崔喜雀问道,目光斜了眼东面。 锦曦顿时明白过来她话中所指,也笑了笑,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道:“说句冒犯的话,我爷那人,是个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 兰、曦交锋相对 ‘这会子老杨家放低姿态过来请他出山主持,换做别人是铁定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但爷不同,他就喜欢这样出风头主持大局的事情。”锦曦似笑非笑道。 换句话说,老梁头这个人,最喜欢那种能体现他存在感价值感的事情,哪怕是些破事,他也不拒。 崔喜雀沉吟着跟着点头。 “何况,当初把二房驱除出家谱的经过,咱们也都一清二楚,爷那是死命护着遮着盖着,后来实在遮盖不住,迫于压力才不得不忍痛将二房的名字给划去!他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二房,这回这事,他九成会站出来!”锦曦分析道。 崔喜雀痛苦的揉着头,道:“这才过了多久的消停日子啊,你爷自己掺和倒也就罢了,回头铁定得回来把你四叔,你爹,你二堂哥这些儿孙,全部给动员起来,烦!” 从崔喜雀那出来,锦曦心里想着事情,脚下走得很快,过池塘塘坝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行人都没有留意,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锦曦才从恍然中回过神来。 冤家偏生路窄,锦曦看到迎面在丫鬟的簇拥和搀扶下款款走来的俏美少妇,不禁以手抚额。 “唷,这不是曦儿妹妹吗?我老远就瞧见你了,跟你招手你也没搭理,只顾着埋头赶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怎么了?” 梁锦兰咯咯娇笑着,缓缓朝锦曦这边挪动三寸金莲。 这个时候。刚刚过了晌午,村里人家大多吃过了晌午饭在家歇息过了,正是扛着农具开始出去干农活的时间段。 所以,梁锦兰往这塘坝上款款走来,顿时将附近路过的村人的眼球全吸引来了。 锦曦放下手腕,抬眼朝梁锦兰那边看去。 梁锦兰几乎每回回村来,都是不一样的服饰不一样的发髻不一样的首饰。这一回,她穿的是一件桃红柳绿的水袖石榴裙,绣花鞋尖上挑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大蝴蝶。 乌黑的秀发挽成高堆的云髻,上面插满了各种朱钗吊坠。走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瓜子形的脸蛋上。肌肤赛雪,莹润光泽,精心描摹的柳眉微微入鬓,大大的杏眼眼角微挑着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妩媚。 鼻梁笔挺。唇不点而红。耳坠是两朵银光闪闪的芍药花,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灼人眼目的光华。颀长雪嫩的脖颈处,带着一只镶金的项圈。 “听说。你们家的杂货铺子新近关门了?莫非妹妹你是在这事而犯愁?”四目相对间,梁锦兰翩然而至。 她最享受这种被周围人观望的氛围了,挺直了腰杆,芊美如葱的手指执着一把小巧的仕女扇,正轻轻的打摇着,水袖挽起,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滑的玉臂。 锦曦笑了,道:“是啊,有小人在背后捣鬼,我家的铺子不得不关门,关门才会大吉嘛!” “哈,妹妹你还真是看得开呢,看开些好啊,有道是宁惹君子,莫惹小人,指不定接下来你们还得接着关门大吉呢,看开些好,省得回头什么铺子都没了,一窝子泥腿子打回了原形,好日子过到了头,一家人抱头痛哭可不好。” 梁锦兰慢悠悠打着扇子,似笑非笑道。 附近观望的村人们,都只看见这堂姐妹两人在桥上言笑晏晏,却都听不太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铺子倒了,可以再起,打回了原形也不怕,只要人还在,就没有爬不起来的。”锦曦笑道,一点都没有梁锦兰预想中的,因为铺子关了而落魄愤怒。 “难得妹妹你有这份心,很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大可以来找我,你也知道,我公公如今做了县城商会的副会长呢,只要他在位一日,定然不会忘记你们家的,定然会对你们额外照拂的!” 梁锦兰皮笑肉不笑的道,一边紧紧盯着锦曦的脸,她做梦都渴望能在这个死丫头的脸上看到愤怒屈辱和不甘,她就是要在这个丫头的面前提那些事,给她的怒火浇上一把油,看看她还怎么装镇定! 梁锦兰扇子半掩面,阴冷的目光从锦曦身后几步处跟着的那个垂手的瘦高个年轻人身上掠过。 她认得这个叫做阿财的年轻人,他表面是锦曦这个死丫头的伙计,其实就是保镖。梁锦兰也打听了阿财他们的来历,弄清楚了阿财他们都是文鼎安排在锦曦这个死丫头身边的,梁锦兰看到阿财,似乎就像看到了文鼎,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 梁锦兰打量着阿财的当口,锦曦也一直在观察梁锦兰的神情。 这女人,回来看她病了的娘只怕是其次,主要是回来看他们一家因为关了铺子而如何的落魄吧?不过,很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们根本就不觉得落魄。 “兰儿姐姐,听说二妈病了,你这趟家来,是回来看二妈的吧?”沉默对恃了片刻,锦曦突然话锋一转,笑吟吟问道。 梁锦兰抬起下颚,嗯了一声,主要是回来看你们哭的呢! 不过,自始至终,锦曦都是站在那里云淡风轻的微笑着,半点都没有羞恼和屈辱,梁锦兰倒有点失望了。 “兰儿姐姐,刚才在村里还听到了关于你的孝顺事迹,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啊,没想到姐姐你的孝道竟然到了如斯感天动地的地步,妹妹实在望尘莫及,所以方才这一路赶路都在闷头思考,才没有留意到你。” “我本来就很孝顺,何须别人赞叹?”梁锦兰傲慢的抬起下颚,“倒是你,离经叛道,自己不学好,带拾掇着你爹娘跟着你一道胡闹,不是那块料,还不守好自己的本分,学人做什么生意买卖!这下该哭了吧!” 梁锦兰此话一出,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捂嘴笑起来,锦曦也翘着嘴角笑了。塘坝这头驻足观望的村人们都有些诧异,这说了什么好笑的,大家笑得那样欢。 “是啊是啊,兰儿姐姐教训得是,妹妹我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不懂得如何为孝,真该向姐姐好好学学。”锦曦打住笑,扬声道。 “兰儿姐姐真是好样的,把自己儿子的乳娘开了脸送给自己的老爹做房里人,是不是体恤二妈上了年纪?说起来,这乳娘徐氏也是个不可或缺的功臣呢,奶完了外孙又回过头来奶嘎公,怪不得二伯铁了心要让二妈挪位,扶那乳娘徐氏上位呢!” “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梁锦兰一听锦曦笑吟吟说出这些,当即就气得脸色全变了。 “呀呀呀,兰儿姐姐你怎么这么心烦气躁,我话还没说完呢!”锦曦咯咯笑着,梁锦兰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急,跟二妈杨氏一模一样,说不了两句话就会气血上脸,这也是一贯娇惯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 让混乱来得更猛烈些吧 “翠儿柳儿,给我掌嘴!”梁锦兰指使她身后的两个瓜子脸尖下巴的丫鬟,要对锦曦动武。 那两个丫鬟早在回来的马车上就已经被梁锦兰交待过了,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就撸起袖子朝锦曦这边走过来。 池塘坝附近驻足围观的村人看见这幕都大吃一惊,何周来的媳妇忍不住惊喊了一声:“做姐姐的竟然指使底下人妹妹,真是霸道啊!” “曦丫头,你快些让开啊!” 锦曦站在那里脚步不动,阿财站在锦曦身后也没有什么动作,就在那两个丫鬟快要冲到锦曦面前的时候,阿财的脚下突然一动,踢出两块石头子,直接击中那两个丫鬟的膝盖处。 两个丫鬟唉哟着痛呼出声,顿时矮下身来满脸痛苦的揉膝盖。 锦曦身形一动,绕开那两个丫鬟径直飞奔到梁锦兰的跟前,一手揪住她高高的云髻,另一手按住她柔若无骨的香肩,将上辈子在体校学过的几招擒拿用在梁锦兰的身上。 梁锦兰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少奶奶日子,裹着三寸金莲,鬼心眼和嘴皮子不输给锦曦,但是这打架的力气活可就远不是锦曦的对手。 她带过来的还有几个婆子,见状都嗷嗷尖叫着朝锦曦扑过来,阿财依旧没有挪动步子,但是,脚下的小石子却一踢一个准,眨眼功夫那几个婆子都跟先前两个丫鬟一般,揉着膝盖站不直身子。 锦曦三两下功夫就将梁锦兰完全钳控在手。 “死丫头。你敢打我?”梁锦兰发髻松散,华美的衣裳也被撕开几条裂缝,面对着塘坝远近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议论,羞恼得美目涨血。 “是你先动手的,我为什么不能还手?”锦曦嘻嘻一笑。 “快放开,女人家厮打,像什么样!”梁锦兰气得直喘气! “是姐姐你先不要脸面的,我自然得豁出去陪到底啊!” 锦曦嗤笑,眼角的余光瞟到旁边草丛里面有一大坨尚未晒干的牛粪,手下一用力。将梁锦兰拽了过去。一个漂亮格斗直接将梁锦兰扳倒在地。 “不要啊……”梁锦兰栽倒的瞬间看到身下那坨黑色的牛粪,吓得花容失色。 锦曦冷笑着一手拍在梁锦兰的脑门上,直接将她精心描摹的一张俏脸整个按在了牛粪上…… …… 消息传回村西头的老杨家时,老杨头正在给老梁头劝酒。希望他出面去说服梁愈林。让梁愈林收回休书。 “管家。少奶奶现在人在哪呢?”老杨头强压着勃勃怒气问道。 “气晕过去了,被身边几个婆子驮着,正往这边赶来。” 梁锦兰可是他最宝贝的外孙女兼孙媳妇呢!闻讯。老杨头手里的酒壶直接掉在地上,身子微微一晃,幸好一旁的管家及时扶住,险些就要栽倒。 “无法无天!我这就去看看怎么一回事!”老梁头也顾不上喝到一半的酒,抄起一旁的拄杖,急吼吼离开了老杨家。 刚刚走到老杨家的院子门口,正巧跟梁锦兰她们迎面相遇。老梁头看见趴在其中一个婆子背上,脸面用衣裳完全包裹住的人,心下猛震了一下,老脸瞬间失色。 丫鬟婆子们乱哄哄的簇拥着梁锦兰进了院子,没人搭理老梁头,甚至有个婆子还撞了老梁头一下,幸好老梁头拽着拄杖才险些没有摔倒。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梁头手里的拄杖在地上狠狠跺了几下,一咬牙,怒气勃勃的出了老杨家,径直朝着村口官道下面的梁愈忠家而去! …… “……爹,事情的缘由和经过,就是这样了!” 锦曦家的前院堂屋里,刚从鱼塘那边赶回来的梁愈忠,半坐在凳子上,看着站在面前垂手交代的锦曦。 梁愈忠和蔡金山听到锦曦亲口承认,众目睽睽下将梁锦兰按在地上啃了牛粪,两人都傻了眼。 “这事闹得有些大!”坐在另一边凳子上的孙老太愣了半刻,第一个出声道。 “可是,照着当时的情形来看,最先挑起祸端的,是兰丫头!我们曦儿要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那可真是怂了的软柿子!”孙老太接着又道。 梁愈忠神情复杂且纠结的看着锦曦,锦曦知道,在梁愈忠这个传统男人的眼中,一时间是很难接受自己的闺女众目睽睽下跟人打架,这个举动实在不是一个姑娘家该有的。 再者,依照梁锦兰的性子,以及老杨家那边的行事作风,这事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 “嘎婆,爹,虽然我知道这回我的举动,有辱斯文,但是,我却并不认为我做错了。”锦曦秀眉微微蹙着。 对于像梁锦兰那样臭皮糖一样的人,你越是退她就越是进,直到最后逼得你退无可退,她就会踩在你的头上,让你永远没有翻身之地。 所以,但凡逮住机会,就要给梁锦兰她们狠狠的打击,只有把她打怕了,她下回看见了你,才会掂量能不能过来招惹。 “杨掌柜能做出公报私仇,断人财路那样的绝事,也就宣告咱么两家恩断义绝了。既然是恩断义绝的敌对方,就不必再顾念什么情面什么礼仪廉耻了,狠狠的打对方的脸面,才是要紧!”锦曦接着道,说话掷地有声。 “老太太,老爷,请恕我插嘴一言。” 一直跟在锦曦身后刻意隐藏自己存在感的阿财,突然出声,并上前两步。 孙老太和梁愈忠的目光转到阿财身上,都很诧异这个沉默的他会说些什么。 “当时的情形,阿财看得一清二楚。并非小女儿之间的口角争辩。对方气势汹汹,言语间的攻击中伤,行动间的指使挥派,显然是有备而来,专为刁难大小姐。” “依阿财看来,大小姐只将对方按在牛粪里,而没有直接甩下池塘去,已经是心慈手软了!老太太和老爷若要责罚,就请责罚阿财,小姐无责!” 阿财说罢。一撩衣摆。单膝跪地。锦曦诧异扭头,过去拉住阿财结实的手臂,连声道:“你说的什么傻话,今日要不是你跟在我身边。我必定要吃大亏的!你功不可没还差不多。怎么能受罚呢!” “阿财对我们曦儿。真是尽忠职守啊,真是难得!”孙老太满意的看着阿财,忍不住赞叹道。 撇开阿财是云王世子文鼎留在锦曦身边的护卫这层身份。仅凭这几年来阿财对锦曦的忠心耿耿,梁愈忠感激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责罚他? “阿财兄弟,你赶紧起来,正如我岳母所言,我们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责怪?那不是大糊涂虫嘛!”梁愈忠一边将阿财搀扶起来,一边急道,又看向一旁的锦曦。 梁愈忠长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似的,大掌搭在锦曦的肩上。 “人都是要长大的,哪怕是亲兄弟,是堂姐妹,长大了,自然各有心思各有打算。好吧,既然撕破了脸,那我们也豁出去了,打就打了,这事,不管他们那边派了何人过来施压,爹来替你扛着!你这就回屋收拾行李去,明日一早就让阿财他们几个护着你,动身去往云州找文鼎!” 是真的吗?憨厚愚孝的梁愈忠,竟然有一天会这样斩钉截铁的顶起一片天?锦曦激动的看着梁愈忠。 “爹,回头爷要是过来兴师问罪……” “爹以及说过了,不管谁来,爹都会护着你!何况,你并非无理之举,咱们站得住脚!就是站不住脚,只要有爹在,就没人敢从你脸上打回去!” “爹啊,你可真是我亲爹!”锦曦激动高兴的恨不得搂住梁愈忠亲一口,但想到她这举动,必定是惊世骇俗的,所以就生生压住了,不想吓坏他们呢! “爹,我这就回后院去,这里交给你了!”锦曦道,带着阿财去了后院。 “大小姐,你当真明日一早就动身去云州么?”出了堂屋后面的抱夏厅,阿财随即问道,小姐这个决定有点异常,不符合她撒手不管的性格。 锦曦顿住脚步,扭头看了一眼阿财,脸上的笑容褪去,叹了口气道:“你这个闷葫芦,还真是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眼呢!” “那小姐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这事是我闯下的,我自然要扛起来,不能丢给我爹娘!如此,我才能安心去云州找文鼎哥。”锦曦缓步走到一棵花树边,捻着一根花枝沉声道。 阿财不出声,平静无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锦曦,看她粉色的唇轻轻张合。 “这个残局,自然由我来收拾。我想,收拾残局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个残局越发的狼藉混乱,只有让对方晓得了什么才是真真的痛和亏,才不会在啃了一嘴牛粪这样的小事上做文章!” 锦曦微微眯眼,弹开手里的花枝,拍了拍手,转身看着阿财,道:“自从杨掌柜升任县城商会的副会长后,镇上杨记布庄的买卖就越发的好,咱们就从这里,送他一份惊喜吧,就算是为他庆贺荣升之喜!” …… 在锦曦离开堂屋去往后院的同时,梁愈忠跟蔡金山快速商议了一番,决定从即刻起,关闭大院子门,除了家里的这些人,及长工和春柱他们,其他跟老杨家那边相关的人等,不管是找场子的,还是做说客的,一律不开门。 锦曦回到后院,在大槐树下的石头桌子旁坐了下来,孙老太跟了过来,慈爱的摸了下锦曦的头,挨着她身侧也坐了下来。 “这会子你爹不在跟前,有啥话跟嘎婆说说。”孙老太慈爱的笑着看着锦曦。 锦曦愣了下,笑着道:“嘎婆真是个老人精呢,就晓得瞒不了你的眼!” “我还不了解你的脾性,再冲动,也不至于在外面跟人打起来,你这样故意把事情闹得不可调和,是另有目的吧?”孙老太追问。 锦曦收住笑,点点头,将晌午饭后在崔喜雀那里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孙老太。 “二伯跟老杨家的那些破事,爷非要掺和那我们也没法子阻拦,谁让二伯终究是他生的呢!”锦曦蹙眉道。 “爷去找二伯调停管这档子破事,必定少不得过来找我爹,老杨家那块还有我二伯他们,我都受够了,正愁着想不到法子让我爹全身而退呢,刚巧就遇到了挑衅的梁锦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他们那边把脸面撕得破破的,就有足够的理由不去跟我爷趟那浑水!” “难怪啊,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在里面,我就寻思着,你不可能是那种蛮横冲动的孩子,原来是打着这目的啊!”孙老太释然一笑。 “唉,这是把双刃剑啊,虽然这下可以把我爹给撇出来,可也招来了其他的麻烦。我猜,不出意外,这两日家里肯定难消停!嘎婆,要委屈你两日了,少不得受些聒噪!”锦曦有点愧色的拉住孙老太的手,轻声道。 “傻丫头,不管发生过啥,我们铁定会站在你这边的,聒噪啥的,不怕!”孙老太摇头笑道,眼睛里没有半点责怪,锦曦心里暖呼呼的,撒娇的抱着孙老太的手臂。 照着先前跟阿财约定好的,这个时候阿旺那边应该得到了消息,铁定动身去了镇上吧,嘿嘿…… 很快,孙氏也惶急着脸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家,她头一件事就是冲进锦曦的屋子,双手按住锦曦的肩,将她从头到脚的查看了一番。 “娘,你端详啥呀?”锦曦被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还好还好,没有受伤!”孙氏的神情稍稍好了一点,扶着胸口坐到一旁,大口的喘气。 跟着过来的桃枝也是气喘吁吁,对锦曦道:“咱们在山上摘花,听到上山拢柴的人说你跟兰丫头在村口的池塘边上掐起来了,你娘当时就惊呆了,扭身就往山下跑,一只鞋子都跑丢了也顾不上!” 桃枝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只鞋子来,锦曦一看,孙氏果真有只脚只穿着袜子。 “娘,是曦儿不好,让你受惊了!”锦曦接过那鞋子蹲在孙氏身前,孙氏的袜子上面沾满了灰尘,脚底板的地方还磨破了好几个口子,锦曦鼻子酸涩,埋头亲自给孙氏把鞋子套上。 孙老太负责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述说了一遍,这边才刚刚落音,董妈就一脸急色的进了屋子。 “老太爷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把藤条,说是要扭送大小姐去给兰小姐负荆请罪!”(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 老梁头自取其辱 “董妈,你没听错吧?老太爷当真是这样说来着?”孙氏拉住董妈的手,惊问。\bIxiaGE\ “千真万确,趁着老爷正拦截住老太爷的当口,我赶紧过来报信!”董妈一脸的焦急。 孙老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亲家公真是岂有此理,是非黑白尚未询问清楚,就给我们曦儿定了罪,我这就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去!” “娘,你坐下,这事该我出头!”孙氏按住孙老太的手,声音一改惯常的温婉,变得生硬起来,人也随即从桌子边站起。 “我孙玉真的闺女,不是那人人都可以来捏一把的软柿子!管他是谁,让我去会会!” “嘎婆,娘,你们都甭操心,我闯的祸,我来收拾!”锦曦看着眼前这真心护着自己的两个妇人,感动得差点落泪,言毕抬脚就出了屋子,朝前院堂屋快步而去。 身后,孙老太和孙氏反应过来,也赶紧追了过去。 锦曦一众来到前面堂屋的时候,看见的一幕就是老梁头坐在大椅子上,抬着手里的拄杖指着梁愈忠,正愤慨的训斥,因为过于激动,老梁头皱纹横生的面皮,像是跳动着的五线谱。 梁愈忠僵直着脖子站在不远处,双手紧握成拳,浓眉紧皱在一起,显然不是惯常那种俯首帖耳聆听教诲的躬谦模样。如此,老梁头越发的激动愤怒了,严厉的训斥像连珠炮似的,源源不断的攻击着梁愈忠的防御。 蔡金山在一旁试图好言相劝。被老梁头一口唾沫星子啐在衣裳下摆上,“老子训斥儿孙,你一个花钱买来的下人插什么嘴!” “一人做事一人当,爷要替兰儿姐出头解气,只管冲我来,揪住我爹喝骂算什么道理!” 一声清冷的喝叫声落,一抹湖蓝色的身影从堂屋后面闪了出来,面若清水的少女。眼底眉梢溢满薄怒,清冷犀利的目光,如冰刀子似的射向坐在主位上的老梁头。 老梁头声音顿住,目光嗖地射向锦曦,那眼神就跟看仇人似的,分外眼红,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眼底勃勃的怒火,似有要将眼前的一切全部焚烧化为灰烬的趋势。 “无法无天的小畜生。你老子娘无能管不住你,老子来!没天理的混丫头片子,打了姐姐还嘴硬。赶紧把藤条拿着。跟我去给你姐姐请罪!” 老梁头指着锦曦,劈头就骂,将带过来的一把藤条往锦曦那边甩过去。 锦曦伸手接住,也不言语,只冷笑一声,从身后取出先前在孙氏针线箩筐里顺手捞过来的剪刀。嘎吱几声,藤条就被剪成好几段。她扬手一抛,藤条化作无数小段,掉落在堂屋的地上。 老梁头傻了眼,梁愈忠和蔡金山也愣住了。后面紧跟着追过来的孙老太和孙氏也都怔了。 老梁头头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气得嘴巴都歪到了一边。抬起手里的拄杖指向那边冷笑的锦曦,声音气得颤抖:“都看到了吧?你都都看清楚了吧?这个小畜生的眼里,哪里还有半点家规?哪里还把我这个祖父纳入眼角!” 梁愈忠站在原地没有挪步,死皱着眉头,没有对老梁头的咆哮产生半点回应。(bixiagE) “曦儿,剪得好!”孙氏随即也从怔愣中反应过来,她大声道,并走过来扶住锦曦的肩,沉下眼来冷冷盯着老梁头。 “我们两口子老实本分,但并不代表我们就是傻的软的。公公,柿子不是这样捏的,我家的闺女,有我和她爹管教,你老就不必操心!” 孙氏的话说得很强硬,一改从前的包子风格,梁愈忠诧异的抬眼看向孙氏,老梁头愕了,没想到连这个受气包的三媳妇也学会顶撞自己,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 老梁头顾不得多想,抄起桌上的茶碗直接朝孙氏这边砸来,事出突然,旁边的人都始料未及,身手矫健的阿财又被锦曦派出去了,就在那茶碗快要砸中孙氏面门的时候,锦曦突然侧过身来抬手抱住孙氏的脸。 茶碗砸在锦曦的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滚落在地,喤铛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堂屋响起。 “天哪,曦儿,你咋样了啊?”孙氏从变故中反应过来,惶急的扳过锦曦的身,湖蓝色的裙子上湿了一大片,沾着茶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娘,我没事,就是弄湿了一点衣裳。”锦曦朝孙氏挤出笑来,后面有一片地方,火辣火辣的。 老梁头这碗铁定是没有洞口的泡茶,奶奶个熊,烫死我了! “后背还在冒热气,怎么会没事?董妈,劳烦你快去找哈利油来,给大小姐抹上!”桃枝急道。 孙氏用手摸到锦曦的后背,又看到锦曦微微发白的脸色,当下急得跳脚,恨不得在地上碰,锦曦扶住了孙氏,孙氏猛地伸手抱住锦曦,嚎啕大哭起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老三,拿纸笔来,这些败家的娘们,老子今天要全驱逐出老梁家大门去!”老梁头手里的拄杖在地上狠狠的跺着,嘶声吼叫。 梁愈忠的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愤怒的看着老梁头,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咋?这副蠢样?还想揍你老子我?禽兽不如的王八羔子,老子活着一日,老梁家就还是我说了算……” “算你个狗屁叨叨!”一声妇人的叫骂插了进来,盖住了老梁头的咆哮,与之同至的还有一盆水,将老梁头从头到脚给泼了个透心凉!” 是强大的孙老太,一贯慈祥温和的面容上,眉头倒竖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只见了底的洗脚盆。 堂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孙老太提着洗脚盆。一手指着落汤鸡般傻了眼的老梁头喝骂起来。 “去你娘的狗屁的负荆请罪,梁振轩你这个老乌龟王八蛋,你不配做我闺女的公公,不配做我外孙女的爷!你这老浑球,当我孙家沟没人了是不?欺负完我闺女又来折磨我外孙女,我家老头子要是还活着,必定要来剥你的皮,抖你的骨!” 老梁头一辈子哪里被人这样泼水羞辱。并指着鼻子骂过?从前谭氏的脾气再高,那在老梁头跟前也是服服贴贴。 于是乎,落汤鸡般的老梁头肚子里的酒性一上来,也豁出去了老脸,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朝着孙老太这边怒骂起来。 “死老太婆,这是我儿子的家,你凭什么站在这里骂老子?” “爹,够了!”梁愈忠一声大吼。老梁头不为所动,继续指着被桃枝拉住的孙老太喝骂:“不要脸的老寡妇!” 锦曦愕然,没想到自己和梁锦兰之间的冲突。还把老梁头和孙老太给扯了进来。这战火蔓延的真是有点预想不到啊! 孙老太一蹦两丈高,朝老梁头这边啐骂:“你这克妻的老鳏夫!你们金鸡山村的人都私下里说,谭家大姐就是被你活活克死的,落水前的最后一顿夜饭,还被你踹了一脚摔在地上!” 孙老太此言一出,梁愈忠的身躯猛然一僵。脸色顿时铁青无血。 谭氏死前的最后一顿夜饭,还顾忌着老梁头没有下酒菜,最后还挨了老梁头一脚,踹翻在地都不去拉一把。这些事情都是后来金氏和粱礼青说出来的,老梁头却是矢口否认。 锦曦的目光则是追着孙老太看。看到孙老太这势头,锦曦更是瞠目结舌。 还以为孙氏随了孙老太温婉贤淑。却是锦曦看走了眼。孙老太还真是个高手呢,平常就跟孙氏如出一辙,这真的动起怒来,这泼辣劲儿半点都不输给当年的谭氏。 孙玉霞的性格铁定就是随了孙老太,锦曦眼睛一亮,看来这战火蔓延的好啊,孙老太也是憋了好久,一直没能跟老梁家这边撕破了脸皮的干,这回遂愿了! “死老汉,自以为是的狗屁东西,我闺女这些年侍候你孝顺你,都填到狗肚子里去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老娘今个就把话撂在这,你要是再敢碰我闺女,我外孙女一根毫毛,我老婆子拿命来拼!” 偌大的堂屋里回震着孙老太的怒吼,她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盛满了蓬勃的怒火,随时都有要将老梁头焚毁殆尽的趋势。 老梁头双目瞪得差点要掉下来,只觉得这天旋地转的,乾坤都倒转了。 尤其是克妻二字,更是如同一道雷电,劈在他的天灵盖上,他身子一滑,差点摔倒在地,梁愈忠一个箭步上来架住他! “岳母,对不住,我替我爹跟你赔不是!”梁愈忠愧疚的看了一眼孙老太,转而跟孙氏道:“赶紧扶岳母进内院歇息,我一会儿再回来给岳母请罪,桃枝,劳烦你帮曦儿抹点药油,换身衣裳,我去去就回!” 老梁头扶着梁愈忠,得意的看向孙老太那边,有儿子就是这样好,关键时刻只会想到亲爹! 他还以为梁愈忠是过来帮他,没料到梁愈忠说完这话,突然一咬牙,将老梁头整个身体打横扛在肩上。 “爹,你要做啥?”锦曦看着梁愈忠突然扛起了老梁头,大吃一惊。 “我要把这个人,丢到池塘里去,让他去给我娘赎罪!”梁愈忠阴沉着脸,丢下这句话,抬脚就走。 “兔崽子,我是你老子,你敢,你不怕遭天打雷劈嘛?快放我下来!”老梁头在梁愈忠的背上踢打喝骂,闹腾的不像样,梁愈忠不闻不问,铁青着脸扛起老梁头就出了堂屋。 老梁头再混账,做儿子的也不能当真把老父亲丢到池塘里去淹死,那是弑父的行为,是要被千夫指万夫骂的,是畜生的行为! 孙氏回过味儿来,惶急的就要拔脚去追,被锦曦给拦住了。 “娘,你别担心,我爹那是气头上的话,他不可能当真把爷撂下水去的,吓唬吓唬就得了,真要做了那就是大逆不道!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那老家伙早该受受吓了,随愈忠去也好,你莫出去,你若出去,村里人瞧见全指点你这了!”孙老太气呼呼道,也不准孙氏追去。 锦曦看着眼前众人的模样,又看着地上乱糟糟的荆条,碗片还有大片的水和洗脚盆,嘴角翘起来,顾不上后背的烫痛,低声笑了起来。 “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桃枝,赶紧带她去内院换身衣裳抹点药油!”孙老太无奈的摇头笑着吩咐道,桃枝总算从惊吓中找着了北,赶紧拉着锦曦去了后院。 这边,孙氏还是不放心,让蔡金山和董妈赶紧去追,千万莫让暴怒下的梁愈忠当真做了那样的事情。吩咐完了,这才扶着孙老太回了内院。 很快,董妈就匆匆跑回了内院,桃枝已经帮锦曦换过了衣裳,孙氏也将孙老太劝慰得平静了下来。 “老爷这回是当真气得不像样,若不是庆阳和庆阳爹两人死劲拦着,老太爷当真就要被撂棉花地沟里了!”董妈惶急道。 “啊?他呀!”孙氏脸上都能拧出苦水来。 “那我爷后来咋样了?”锦曦对这个倒是饶有兴趣。 “老爷把他丢在官道上,就转身回了家,吩咐庆阳把大院子们关严实了,老太爷再来,死活不能开门!”董妈一五一十道。 …… 村西头的老杨家,送走了李大夫,内院的厢房外面,五六个丫鬟婆子跪了两排,一个个脸上,身上,全部挂了彩,染了血的鞭痕一条条,衣裳破了一缕缕。丫鬟婆子们压低的啜泣声,纷乱嘈杂。 厢房里面,梁锦兰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目光发直的靠在红色的雕花大床上。沐浴后的秀发湿漉漉的松开来垂在后腰,面若清水的瓜子脸上一片惨白,双目晦暗的盯着帐子外面垂下的流苏,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从池塘边沾了一脸的牛粪回到老杨家后,梁锦兰拒绝了杨氏和老杨头的劝慰,也拒绝了李大夫的问诊,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浸在一只大大的撒满花瓣的浴桶里面。 且这一浸泡,就是两个多时辰,其中换了五六回水,花瓣,精油,药草,只要是能去污生香的东西,梁锦兰都不遗余力的往水里添。 一脸蜡黄,神情枯萎,眼窝深陷的杨氏,侧坐在床边,目光在梁锦兰身上来来回回的端详着,眼底难掩疼惜和愤慨。 尤其是看到梁锦兰露在外面的脖颈处,那大片搓揉得脱了皮的红色,杨氏疏淡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不就是一坨牛粪嘛,哪里至于把身上搓成这样?都脱了几层皮!”杨氏心疼的责怨道。 “身上的牛粪味早就驱除了,但是,我心里的牛粪,却是怎么也洗不掉!梁锦曦,我跟你誓不两立!” 为您提供全文字小说免费在线阅读,小说章节更新快,错章修复及时,看免费小说就上 如果你觉得不错,请记得向朋友们推荐哦!衷心感谢您的支持! 本篇是小说重生田园地主婆第四百三十五章老梁头自取其辱章节内容,如果你发现内容错误bixiage,我们会及时修复! 第四百三十六章 独眼黑熊 第四百三十六章独眼黑熊 望海县城一处地下赌场,乌烟瘴气,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三教九流汇聚在这里。 阿财面无表情的穿行在喧闹嘈杂的牌桌边,径直往大厅最里面走。在他的身前,踉跄着走着另一个男子,阿财手里锋利的匕首紧顶在那个管事的后腰处,若不是细眼去看,根本难以察觉。 “不想死,就立刻带我去见你们老大!”阿财阴冷的声音在管事的耳边响起,手里稍稍用力,匕首的尖端就往里推进两分。 管事想喊,可是哑穴被这个年轻人给封住了,他急得满脑袋的汗。 阿财冷笑,对于这样狗眼看人低的管事,就是不能跟他客气。你好好的请他帮忙通传一声,他不鸟你,当真亮了刀子,又吓成了乌龟王八! 管事惨白着脸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且不管这年轻人是不是过来找老大寻仇的,总之他自己保住小命要紧。于是一路疾走将阿财带到大厅后面的一件雅室门前。 守在门前的两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听到管事的来报,一个警惕的拔出手里的刀,另一个则火速进了雅室禀告去了。很快,雅室里就传出指示,阿财这才丢开那个吓得腿肚子发软的掌事,推开雅室的门走了进去。 雅室很是宽敞,四面墙壁上,用的都是光彩鉴人的鸡蛋大的鹅卵石,隔音效果极好。 雅室中间摆着一张霸气的红木雕花大靠背的椅子,左右下手皆摆着一溜儿的椅子。奢华的摆件和昂贵的花草盆景,恰到好处的摆放在其中。 阿财推门进去,立刻就将雅室里所有的目光齐聚了过来。他面色沉定的朝里走去,左右下手的椅子上,坐着几个膀阔腰圆的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过来。 要是换做平常人来到这里,只怕会觉得踏进了狼窝,铁定会吓得匍匐在地,但阿财却是面无表情,甚至连目光都懒得去扫视两边的那些人。只牢牢盯向正前方。 正前方的那张霸气的大椅子上。一个长得很黑熊似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歪斜着坐在那里,身前还跪着一个妖娆的女子,正给那黑熊汉子捶腿。黑熊汉子两只毛躁躁的大手。插在那个女子雪白的傲人的胸脯间。将那两团白皙的粉肉搓揉出不同的形状。 “听周管事说。有个小子要来砸场子?说的就是你?” 黑熊汉子傲慢的转过脸来,朝阿财这边询问了句。一根黑色眼罩遮住了他的左眼,露在外面的那只右眼里。迸射出阴狠毒辣的凶光。 “我找独眼熊,你是不是独眼熊?”阿财声音无波的问道。 “你他娘的找死吧?我们老大的绰号也是你能喊得?”左手边一个魁梧凶狠的男子拍案而起,二话不说,沙包大的拳头径直朝阿财面门砸来。 阿财脑袋微微一偏,躲过那人的拳头,一手捉住他的手腕,手掌化刀砍在那个魁梧男子的臂上。 “嗷!我的手……”魁梧男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抱着手臂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跌坐在地,额头大颗的冷汗滚落,这手骨,九成是折了! 黑熊般的汉子露在外面的右眼危险的眯了起来,朝右手边一个精瘦却面容阴冷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个男子会意,直接从身后拔出一把剔骨刀,寒光闪闪的刀锋朝着阿财的喉咙而去。 阿财身体后仰,下盘稳扎不动,上半身差不多跟地面平行,巧妙的躲过那剔骨刀的锋芒。接着身形一转,按住那个阴冷男子的双肩,将之提离地面。 “砰!”的一声闷响,那个阴冷男子像只沙包似的,被阿财重重砸到地上,他哇的喷出一口血,身体痛苦的卷缩在一起,只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左右两人的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都被这接连两幕给震惊住了,能坐到这个雅室里来的,都是独眼熊手底下打出了名的小堂口的堂主。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年轻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两个小堂主给撂平! “还有谁想来试试?尽管放马过来!”阿财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在雅室里响起。 这些先前还虎视眈眈的男人们,顿时都迟疑了,且一个个露出惊诧和惊奇的目光来。就连坐在上首的黑熊般的男人,也惊到了,手从女人的胸脯间抽离出来,目带探究的盯着阿财。 “这位兄弟果真能打,眼下我们顺丰赌场正好缺了一名打手,不知这小兄弟可否有兴趣?一切待遇从优啊!”他站起身道,另一只手却已悄悄按在自己的后腰间,那里,插着一把九节鞭。 奶奶的,老子的场子和手下,岂是你个小子能随便砸的? 阿财扫了眼黑熊男子的小举动,鄙夷的摇了摇头,皱眉道:“想要打架,改日我奉陪到底。看你瞎了一只眼,应该就是青龙帮驻望海堂口的堂主独眼熊吧?” 若是别人叫他独眼熊,他是一点都不惊奇,因为这个绰号就是道上兄弟们送的。但是,能一口报出他除了顺丰赌场掌柜外的另一重身份的人,独眼熊就不敢马虎了。 “没错,正是我,小兄弟怎么称呼?”独眼熊凶狠的虎目中闪过一抹惊疑,手还是置在后腰间没放,一脸戒备。 左右两边坐着的那些手下,也是一个个脸色突变。 “我怎么称呼不打紧,今日我来,是受了某人的吩咐,你可认得这个?” 阿财面无表情道,抬起手,露出掌心中一块银质的令牌。 看似寻常的令牌,没有半点夸张的花色。但是,如果你细看,就会发现那令牌的表面,有着极其错综复杂的云纹。 独眼熊上前两步,双手接过那令牌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端详,云纹缠绕游离着的中心点,有一个细小却比划繁多的小字,就是这个小字,让独眼熊脸上的肌肉激动的抽搐起来,眼睛里顿时释放出炙热的光芒。 鼎! 就是这个鼎字,瞬间点燃了独眼熊的热血,拉开了他的回忆,这些年一直低调隐忍的郁气,因为这个‘鼎’字,而让他激动得险些匍匐在地。 毫不犹豫,独眼熊撩起衣摆,跪倒在阿财身前:“见令如见人,成雄给主人叩头!”说完,独眼熊的额头重重磕到地面,砰砰砰,接连发出三声清脆的声响。 旁边的手下们都被老大这突然的变故给弄懵住了,自从跟了老大后,还从没见过他在人前弯腰俯身,这样的大礼相向,对方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阿财面无表情的收起令牌,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的对成雄道:“这趟过来,是有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是,成雄愿为主人效命,肝脑涂地亦不退缩!” 成雄亲自送阿财出门,待到回到雅室后,他站在自己的宝座前,一脚搁在座椅上,双手握拳,右眼中闪耀着灼灼的火焰,显然还没从激动和振奋中平静下来。 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们再也耐不住惊愕,纷纷围拢上来,追问始末。 成雄扫了一眼手底下的这些兄弟们,良久只吐出一句话来:“我的命,是那个人给的,我如今的这一切,还有你们如今享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 “啊?”兄弟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成雄一手提拔上来的,都以为这一切都是成雄给予的,原来,真正的幕后主子大有来头? “兄弟们,该你们知道的,大哥我不会隐瞒半毫。没告诉你们的,就是忌讳,碰不得,别去探究,省得把性命搭进去别怪大哥我没提醒!”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兄弟们去做,这件事情,兄弟们务必给我漂漂亮亮的完成!” …… 夜饭前,阿财就从县城赶了回来,将成雄那边的情况跟锦曦如实汇报,锦曦满意的点头,并收回了那块令牌。 “怎么这么匆忙?不是让你在县城歇息一宿明日再回么?”阿财的屋子里,锦曦亲自将热好的饭菜给他端了过来。 阿财冷硬的脸上露出一抹收容若惊的尴尬。 “上昼你和梁锦兰闹出了那样的事情,杨家家仆众多,万一打砸上门,你难以应对。” 阿财一边埋头进食,闷声道。 锦曦莞尔一笑,知道阿财是担心她,心里乱哄哄的。 “多吃些,锅里还有,不够我再去给你盛。” “不用,这些已足够。”阿财尴尬一笑,道。 锦曦托腮坐在一旁看着阿财吃饭的模样,他一贯都是冷硬的面孔示人,也极少说话,整个人给别人的感觉就是很闷。 其实,别人不晓得的是,阿财其实很细心也很体贴呢。锦曦想着,尤其是他此刻微微笑起来的样子,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剑眉星目,鼻梁笔挺,真的算得上个大帅哥呢。当然,只因为这个大帅哥一直跟在文鼎的左右,即便他再如何的似星辰般闪烁,但是,无奈文鼎却是一轮皓月,独特风姿将他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的光芒,全部覆盖,阿财这才没能那么显眼。 “阿财哥原来生得这样好,怪不得喜妹想要跟你结姻缘!”锦曦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帅哥进食,忍不住将心里想着的话,给说出了口。(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 骇世之举 阿财筷子一顿,差点给噎住,随即俊脸微红,扭头狠狠看了眼锦曦,对上锦曦笑得没心没肺的弯弯眉眼,阿财气馁的别过脸去,剑眉微皱。 “小姐几时也学会拿阿财打趣了?”他闷声道。 “呵呵,”锦曦嘻嘻笑了两声,伸手在阿财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小气鬼,说说又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喜妹都有胆量喊出来,你倒还扭捏了起来,还是不是男子汉?” “阿财一辈子不婚娶,永远追随小姐和少主身侧。何况我跟喜妹姑娘,并非小姐你想的那样!”阿财继续闷声道,筷子数着碗里的米粒。 “呵呵,我想的哪样啊?何况,即便你追随我和文鼎哥,也犯不着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啊,这是对人性的不公平!”锦曦笑眯眯道,难得他露出这幅窘迫的模样,就越发激起了锦曦的腹黑。 “小姐!”阿财突然转过脸来,目光无奈的看着锦曦弯弯的眉眼,有点小恼怒的样子。 “小姐,你这样逼问我,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想要打发我,驱赶我走?” 这下,换做锦曦愣住了。她哪句话里有这个意思啊?何况,阿财这几年一直跟随她左右,她在心里早就将他当做了兄长和亲人,驱赶?打发?什么跟什么嘛! 阿财看着锦曦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惊疑,难不成。自己当真一语击中,小姐自从跟少主之间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就当真不需要他们的护卫了? 阿财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悲戗,搁下筷子就要起身离开这屋子,突然,手臂被人拽住。 是锦曦。 阿财轻轻挣扎了下,拽住他手臂的纤细手指也随即加重了力度,阿财立刻就放弃了挣扎,僵硬着身板站在那里,微微垂首。 “阿财。你怎么了?”锦曦诧异的端详着他。问道。 “以前,我也没少拿这样的话,来打趣你,你从不跟我较真。” “这回。你却如此敏感。我到底有没有那样打发的意思。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别憋在心里。”锦曦诚恳道。 “没有,小姐多虑了。”阿财剑眉微皱着。闷声道。 “阿财,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锦曦耐心道,手指紧紧扣住阿财的手臂不肯松。 阿财无奈的暗叹一口气,微微侧过冷硬的面庞,沉声道:“小姐,你不必对我如此好,你是主子,我不过是个护卫,我的性命和一切,都是少主给的,我只要一切听从你们的调派,至于我的情绪,那不重要。” “阿财!” 阿财抬手打断锦曦的声音,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锦曦,接着闷声道:“小姐,请让阿财把话说完,我怕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就再也没有勇气说这些。” “好吧,你说。”锦曦退步道。 “阿财清楚小姐的脾性,小姐待阿财如同亲人和兄长,但是,从今往后还请小姐收敛一些,阿财终究只是服侍少主和小姐的属下,受不起小姐这样的优待。” 锦曦警觉起来,绕到他身前,很严肃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何出此言?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嘛?很好很好,我明白了!” 锦曦气得背转过身,扶住桌子站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总之就是不好受。 阿财见状,也愣了下,他没料到锦曦的反应会这么大。 “阿财,你今晚上的话提醒了我,原来,错的人一直都是我。我把你当最能倚重的兄长,最信任的朋友相待,可我竟然不晓得,我的行为方式,却一直在给你造成困扰!” “小姐,我……” “在阿财你的心目中,从头至尾都是把我们定位在小姐和属下的身份上,是这样吧?即便我们同生共死过,那也是你奉了文鼎的命令,在严格执行保护我的职责,你是在公事公办,不掺和任何其他的个人情绪,我说对了吧?” “小姐,我……”阿财给予解释,但是这会子才发现论起争辩,自己口笨舌拙的,根本就不是小姐的对手。 “阿财,我明白了,是我傻,是我不懂这里的游戏规则,我踩了红线犯了错误,以后,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文鼎哥面前难做的。” 锦曦声音平静了下来,无力的摆摆手,心里的那股难言的滋味,让她堵得慌。 凭心而论,她是真心的拿阿财当哥们当自己人相待,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主人,阿财是低人一等的属下,虽然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把人给界定出严格的等级,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可是,就在锦曦打破这个例外,对阿财平等且真心相待时,他却冒出这样的言论。这让锦曦觉得很无语,很诧异,也很沮丧和失败。 敢情,阿财以前的体贴细心,都是谨遵一个属下的本分嘛?这让锦曦回想一遍,心里空落落凉飕飕的,她需要的是真心! 要让一个从来只习惯用刀剑和拳头来跟人交流的人,用一整套话语来诠释清楚他的内心所想,实在是难为了阿财。 他从侧面看到锦曦手撑着的桌面,有几滴水珠,惊骇自己竟然把小姐给弄哭了。当下急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小姐,阿财不会说话,言语有歧义,但是,事情并非小姐所想的那样……” “别再说了,解释就是掩饰,你要遵守属下的本职,我也会谨守小姐的本份,不会再让你难做了。” 她从不在自己的对手面前落泪,哪怕再狼狈也决不会掉泪。但是,往往能伤害到她,让她落泪的,却是身边最赖以依存的人。 上回出了个锦柔,姐妹反目。今夜阿财又如此生分,锦曦抬手无力的摆了摆,欲离开他的屋子。 突然,后腰一紧,锦曦被带进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一双手臂如铁钳一样,牢牢的箍住锦曦的腰,力道之大她差点喘不过气。 “曦儿!” 阿财的声音从锦曦的头顶罩下来,低沉中带着一抹沙哑。 这是个什么状况啊?这小子在干嘛啊?锦曦也懵了。 等等,他刚才叫她什么来着? 锦曦还没回过味来,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突然触电般一松,阿财脸色发白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他这是在做什么?当时急得抓耳挠腮,眼见小姐就要落寞而去,他头脑一热竟然对小姐做出这样冒犯的事情来,真是不可饶恕! 至此,锦曦即便再后知后觉,也算是明白了阿财的真正心思! 锦曦这下是彻底的懵了,所有跟阿财在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如同飞速而过的光影片段,在她的眼前闪过。 一些在当时看来习以为常的细节,如今回头品味,这小子,这心思是从几时起来的啊?哎呀,自己真是个榆木疙瘩,不仅没察觉,还使劲儿的拿喜妹和别的姑娘跟阿财调侃打趣,并以捉弄他窘迫为乐,真是该死! 思及此,锦曦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突然,她看到墙壁上闪过一道光影,锦曦惊得冷汗都飚了出来,一个转身果真瞧见阿财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准备抵住他的咽喉。 “住手1”锦曦怒喝一声,阿财愣了下,锦曦见状赶紧跑过去双手用力拽住他握着匕首的大手。阿财怕匕首伤到了锦曦,僵硬着手不敢动,匕首距离咽喉不到五寸,僵持在那里。 “你要干嘛?”锦曦柳眉倒竖的喝问。 阿财自觉无颜面对锦曦,闷声道:“我冒犯了小姐,百死难赎其罪!” 锦曦被雷给劈中了,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闷骚啊,不是她发现的及时,只怕命就没了! “你这么个大老男人,怎么犯起倔来就往死胡同里钻?我擦,你不就是抱了我一下嘛,至于这样自刎谢罪?太小题大做,大惊小怪了吧?” 阿财也被雷电给劈中了,这是什么状况?小姐没有恼怒他的冒犯之举? 锦曦瞪起眼睛训完,并踮起脚抬手在阿财的额头上用力敲了一下,“别做傻事,匕首给我,快!” 阿财有点发愣,脑子实在跟不上锦曦的节奏,被锦曦轻而易举间匕首取了去。 锦曦将匕首放到一旁,这才重新转回阿财的面前,抬头正色的看着他。 屋子里点着火烛,满室尽披朦胧的黄晕。面前的这个侧首不敢看自己的年轻男子,冷硬而英俊的面容,一片心灰意冷的颓丧之色。 “我在跟你说话,看着我的眼睛。”锦曦清声道。 阿财好像挣扎了一下,才转过脸来,目光落在锦曦的脸上,他的眼底闪动着极度的痛苦和挣扎。 锦曦轻叹了口气,看着阿财,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吗,这些时日家中,铺子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文鼎哥那边又一直杳无音讯,我的心情实在糟糕透顶。” “但是,今夜,我却终于高兴了一回。阿财,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如此的青睐我。有如此真心的你陪在我身边,保护着我,往后我不管去哪里,都觉得踏实!” 阿财诧异的看着锦曦,不明白锦曦的意思。 护卫对被保护的小姐,产生了爱慕之情那就是犯了忌讳。纵使那个小姐仁慈顾念往日的情分不会要那个护卫的命,但是,从此那个护卫也不可能再接着留在小姐身边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和文鼎哥的事情,你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纵然我心里对你很感动,但是,这一生,我已经决定把我的一切,都交给文鼎哥。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是永远都不会驱逐你的。但是,你也要明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锦曦认真的告诫阿财,这是她的真正想法,但也是事实。 “阿财知道,阿财从未想过要去让小姐困扰!”阿财定定的看着锦曦,涨得面红耳赤。 “阿财,能被你这样爱护着,作为一个女子,我真的很满足也感到很荣耀。但是,作为你的小姐,将来的少主夫人,我是不赞成你的这种执着行为的。” 锦曦笑了笑,接着道。 “天下的女子千千万万,以后若是遇到了能打动你心的女子,你要答应我,不能一味的拒绝,也要为自己的终身考虑,试着去接纳。” 阿财沉默的点点头,“多谢小姐关心,阿财心中有数。” 众人天下的女子万万千千,但是,溺水三千,我却只想取你一瓢饮…… “我最希望看到的,是我所在乎的人,都能过得如意。”锦曦认真说道。 阿财挤出一丝苦笑,自己是在她在乎的人的行列里面啊…… “行,那今晚上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赶了一天的路,今夜好好歇息!”锦曦朝他莞尔一笑,道。 “好,阿财恭送小姐!”阿财垂首。送锦曦出了屋子,这才转身坐回左边,垂下首来,额前落下的长发半遮住黯然落寞的俊脸。 “小姐走了,你可以出来了!”阿财突然没头没尾的吐出一句话。 随即,北面的窗户传来一声小动静,一个人如猴般敏捷的跃进了屋子,脚步轻得跟一只燕子似的。 阿财懒得抬眼去看来人,来人已经晃着一条空荡荡的袖子走到了阿财的身前,用剩下的那只手拍了下阿财的肩。 “早就知道我来了。怎么也不揭穿?”阿旺诧异问道。凭着阿财的耳力,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众人他轻功好。 “多一个知道,小姐岂不是更尴尬?”阿财回道。 阿旺点点头。这倒也是。于是转到阿财身旁的凳子上也坐了下来。自顾自的抓过桌上的茶水倒着慢慢的喝。 “听到这些话,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阿财垂眼黯然的闷声问道。 阿旺愣了下,随即打着哈哈笑了两声:“怎么会可笑呢。我倒觉得你小子闷葫芦的一个人,今夜勇气倒是可嘉,冲上去就把小姐给抱住了,这要是少主知道了,你说,你有几颗脑袋砍?” 阿财抬眼,满脸苦涩,摇头道:“砍就砍吧,像我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属下,砍了脑袋也是活该!” “唉,看不出你这闷葫芦,原来也是个多情的种子啊,只可惜,用错了人,少主对小姐的一片心,那也是日月可鉴的,你是夺不去的!” 阿旺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为好兄弟惋惜了一把。 “小姐和少主两情相悦,我不管从哪方面,都是远不能跟少主相比的。既然不能相比,也没来惋惜一说!”阿财闷声道,抬手将桌上的那把匕首重新插进裤腿里。 她不让他以死谢罪,那自己就好好活着。 “阿财,这事,你就不再争取一争取?”沉默了片刻,阿旺突然又问。 阿财扭头不悦的瞪向阿旺:“什么意思?” 阿旺正了正身,压低声道:“少主和小姐只要一天没有大婚,你就还有机会啊,唉,不是我这个属下故意说扫兴的话,少主这趟回云州一月未归,还音讯全无,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指不定,少主和小姐的事情,会好事多磨呢!嗷……” 阿旺话还没说完,肩膀就挨了阿财一拳头,阿旺没提防,一拳打得牙线当场飙血…… 阿财一把揪起阿旺的领口,双眼暴瞪起来,手指指着阿旺诧异的脸,冷声警告道:“你再敢说一遍这样丧气拆台的话,别怪我下一回拧断你的脖子!” “兄弟,我是跟你不分彼此,才没顾忌的,你这是干嘛呀?”阿旺一脸的无辜。 “我们只要为小姐和少主效命就对了,别的事情少猜忌。还有今夜的事情倘若透露半句,而给小姐造成困扰,你知道后果的!” 阿旺看到咫尺处阿财一张冷硬且充满危险气息的脸,再不敢嘻皮笑脸,赶紧正色起来指天画地的发誓。 “我知道我知道,不需要少主动手,你就会把我大卸八块,对不对?放心吧,我是喜欢跟人唠嗑,可我又不是傻子,啥话都往外说!” “我想静一静,你出去吧,别再来烦我!”阿财这才松开手,转过身去。阿旺如蒙大赦,摸着已经肿起的腮帮子赶紧跑出了阿财的屋子。 “去争?我拿什么去争?”阿财僵直着站在那里,神情黯然落寞,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真的喜欢一个人,就要成全她,顺从她,满足她,祝福她,不让她为难,并将一切最好的留给她! 而自己,只要能够远远的仰望着她,守护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跳出来,挡在她的身前,这便足矣! 阿财思及此,长吁出一口气,挥开心口的压抑之气,拿起换洗的衣裳进了净房。 …… 锦曦回到屋里后,和衣趴在床上,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先前在阿财面前,她故作镇定的跟他说了一通貌似开导的话,其实,她的心里一直在如鼓擂。 对于一个上一世根本就没谈过恋爱的生手而言,要处理这些情感的事情真是为难啊! 若是别的无关紧要的爱慕者也就罢了。干净利落的拒绝。但是阿财不同,轻不得重不得,稍有不慎则会伤害他的心。 可以拒绝一个爱你的人,但不能伤害一颗爱你的心,想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锦曦捶了捶脑袋,趴在床上郁闷的拖着腮帮子发愣。 胸口的地方被一个东西咯住了,锦曦顺势掏了出来,赫然眼帘的就是那块银色的令牌。 锦曦看到那令牌,焦躁的情绪突然就平静了许多。手指轻轻摩挲着令牌上面繁复的云纹,陷入沉思。 这块令牌。是文鼎那日来她家正式拜见各位长辈时。在离去的马车上交给她的。 他说,这块地令牌从今往后就归她来保管,当时她问起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时,他该故作神秘。只让她日后若是遇到些棘手的事情。可以让阿财带着这块令牌。去找一个叫做成雄的人,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 今夜。当阿财将县城的事情禀告给她,锦曦才惊诧,原来,文鼎给她的这块令牌,代表的是黑暗的力量。 那个叫做成雄的人,原来是大玥国最大的帮会洪门辖下的青龙帮,驻望海县城堂口的堂主。 锦曦不由回想起几年前,孙记杂货铺子刚刚开起来的时候,曾经遭遇到长桥镇上的破皮陈皮阿三的敲诈勒索。 当时就是文鼎出面震慑住了陈皮阿三,从那后,锦曦家的三间铺子在镇上和县城,虽然遇到过如马家兄弟那样上门找茬的,但是,却再没有黑道的力量来骚扰过。 锦曦端详着手里的这块令牌,突然明白了许多许多。 文鼎哥,等这边的事情处置好,我就在不耽误去云州找你,你等我,最多三日! 锦曦握着那块令牌,躺着床上,辗转难眠。 这注定是一个让许多人都无法安静入眠的夜晚。 阿财失眠了,梁愈忠和孙氏的东厢房里也是彻夜都有压低了的说话声,两口子为白日老梁头过来闹的事情,长吁短叹。 与此同时,村里老梁家的后院,老梁头也是气得一晚上睡不着,站在院子里面不点名的将家里的一众儿孙媳妇全都骂了个遍儿,大房和四房的人都听说了白日的事情,这会子一个两个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应声也不劝,就由着老梁头对着月色骂。 而村西头的老杨家,梁锦兰的厢房里也是烛火彻夜不熄,老杨头下昼事发后就立刻让家里的仆人去了县城给杨副会长他们捎信,让他们回来为梁锦兰主持公道。 而与此同时的望海县城,杨副会长阔气的大宅子里。 吃夜饭的时候,杨副会长两口子就接到了家里捎来的口信,杨副会长气得当即将手里的酒盅砸到了墙壁上,并对一屋子的丫鬟仆人和管家咆哮出声。 “真是岂有此理,这个梁老三家这个鬼丫头,这是在赤果果的打我们整个老杨家上下的脸面!” “管家,速速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带上伙计,天亮就动身回金鸡山村,我倒好亲自讨教上门,看看那丫头到底生了怎样的三头六臂,敢在太爷头上动土!” 东方才刚刚破晓,正在漱口的杨副会长就收到了底下几个镇上布庄的管事火速捎来的口信。 听完第一个从长桥镇传来的口信,杨副会长一口漱口水差点噎住。但当听完第二个后,杨副会长脸色惊变,听完第三个,他已经惶白了脸一个踉跄摔坐在地! “什么?你说一夜之间,咱家底下几个镇上的布庄分铺的库房,全都着了火?” 此时,正在由丫鬟服侍着弄发髻的杨夫人听到仆妇送进来的这个消息,震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夫人,千真万确啊,老爷已经带着管家他们奔赴了火灾最严重的枫林镇库房,让奴婢来跟你知会一声!” “怎么可能?咱家的库房一直都专人把守,这些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乌龙事,一夜之间,每个库房都着了火,这到底是得罪了哪方的鬼神啊?” 杨夫人气得一把将梳妆台山的瓶瓶罐罐拂到地上。 这个时候,身后的丫鬟仆妇们都惶恐的垂着头不敢有动静,唯恐一个不慎,就成了主子撒气的对象。 “去县衙备案了没?”杨夫人随即又问。 “管家已经让人去了县衙备案。”回话的还是先前那个仆妇。 杨夫人皱眉,颓丧的坐在那里,梳妆镜里印出中年妇人一张惨白如纸,六神无主的焦虑模样。 “老爷,这显然不是巧合,也不是天灾,这是人为!” 天才蒙蒙亮,县城的南面城门才刚刚打开,杨家的马车就如一阵风般的冲出了县城,径直朝着枫林镇的方向驶去。 动荡不休的马车里,管家对杨副会长琢磨道。 “从看守库房的人那里得知,这应该是一场有预谋的坑害!对方必定是跟咱们结下了仇怨的!老爷,咱们眼下需要把这些仇敌好好过滤排查,锁定最有可疑的,明察暗访。” 杨副会长平素惯有笑面虎之称,但是这会子,笑面虎已经笑不出来的,正张脸都铁青到几近扭曲。 “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些年,跟咱们结下仇怨的人多了去了,我哪里想得过来!”杨副会长不耐烦的发着牢骚。 管家缩了缩脑袋,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了几下,又凑过来道:“老爷,自从您荣升为本县商会的副会长后,底下那些大小商户们,哪个不是对您恭敬着?” “纵然是从前那些结下仇怨的,即便心里对您不服,但颜面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敢拂逆。”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再拐弯抹角,老子一脚踹你滚下车!” 杨副会长满心都悬在那里,一路上都在担忧这回损失的轻重,听到管家这绕来绕去的话,怒气一上来,就不管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喝骂。 管家讪讪缩回了脑袋,赶紧单刀直入道:“依老奴看,这回的纵火之事,梁愈忠家脱不了干系!” “啥?”杨副会长一惊,随即摆手:“不可能!” “不是我瞧不起他梁老三,这回的事情显然是大手笔,他梁老三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 杨氏和梁锦兰母女伸长了脖子,也没等到杨副会长他们回来主持公道。直到晌午饭的时候,镇上布庄的伙计火急火燎的回来送了口信。 杨氏和梁锦兰母女当场瞠目结舌, “啥?一夜之间,咱家的布庄库房全都着了火?那火势如何?损失重不?是哪些王八羔子纵的火?” 老杨头拽住那个回来传信的伙计就是一通追问,气得身子直打抖,说话都不利索。 可怜那伙计也答不上来,只回他:“别的镇上分铺情况现在还不晓得,不过,长桥镇这边的库房却是烧了个一干二净,连半匹布都没留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去云州 杨记布庄库房失火的消息,在短短两日内便席卷整个望海县城以及下面的村镇。 从知情人士那得知,据几轮统计,杨记布庄这回损失惨重的,不仅仅是几个库房里的那些存货,还有杨记在望海商业圈子中的威望和地位。 库房的布匹,都是杨记尚未发给其他顾客的货品,而这些货品,都是预先收过了定金的。如此一来,不能照着合同和契约上规定的时间交货,白纸黑字的罚款条例如滚雪球般的压下来,看着雪花般的银子从自己的腰包里滚出去,杨夫人受不住这个打击,当下就病倒在床。 而杨副会长,原本在商会里根基就不稳,想要把他拉下马的大有人在。如今杨记布庄遭遇这场大变,商会里不少人趁机大做文章,借此攻击弹压杨副会长,杨副会长可谓是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老爷和夫人派老奴家来探望老爷子,给老爷子,姑奶奶,还有少奶奶捎句话。” 老杨家,从县城赶回来的管家躬身站在病卧的老杨头床前,如实传达杨副会长的口语。 “老爷说,这趟咱家是得罪了小人,遭了暗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家都要保重身体,这段时日在村里,一定要事事低调,切莫再跟人起纷争。等挨过了这段时日,咱们一定会把失去的全给捞回来!” 听罢管家的话,老杨头这才勉强能吃下药汤。哭肿了双眼的杨氏和梁锦兰母女,惶恐了两日的心稍稍定了一点点。 “管家,我哥那边查探出来是哪个天杀的纵火?”杨氏揪住管家问。 床上的老杨头也抓着床单努力抬起头,管家为难的看了眼众人,虽然回村前杨副会长有叮嘱,在证据尚未确凿前别说太多,省得家里人瞎想添乱。 “管家,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我们这都急得要死,你倒是说呀!”杨氏捶了一下管家的手臂,管家一吃痛。斟酌道:“老爷有交待。不让说。” “让你说你就说,回头他恼了我来担!”老杨头拍着床沿喝道。 “虽然尚未取得确凿证据,但这纵火一事,怕是跟梁愈忠家脱不了干系!”管家嗫嚅着道。 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来看。这回纵火的都是当地镇上的市井泼皮。这些泼皮们背后都有黑道背景。而且还是很强硬的黑道背 “我呸,还真就被兰儿给猜到了,天杀的。就晓得那家子不是省油的灯!” 杨氏气得一口啐在地上,撸起袖子当即就要出去招呼伙计们去梁愈忠家打杀,老杨头在床上喝叱,管家在一旁劝,梁锦兰干脆过去将屋门砰的关上。 “娘,你稍安勿躁,先听管家把话说完!” 梁锦兰努力按压着胸内勃勃的怒火,转头接着追问那管家具体事宜,管家便一五一十将他们这两日明察暗访的蛛丝马迹一五一十的道来,屋子里顿时就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安静中。 “这些混黑的泼皮无赖们,就如同那牛身上的虱子,也是极其的讨厌!”梁锦兰秀眉紧蹙,在老杨头的床前跺着步,沉吟道。 “我们家的铺子,不管在哪个地方开分铺,之前都会去拜访当地的地头蛇,每年也没少给那些帮会送银子,就是为了买个安定!这回这事,对咱们可真谓是致命一击啊!”管家神情很是凝重。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三房,竟然跟帮会的力量勾结在一块,亏得老三两口子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应该说老梁家就没半个好东西!”杨氏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憔悴蜡黄的脸几近扭曲。 “三叔三婶才没有那能耐,要我看,这些事情九成是锦曦那死丫头在其中作梗!哼,我倒差点忘了,她如今可是跟文鼎勾搭上了呢,那文鼎在镇上和县城开酒楼的,三教九流的人铁定认得不少!” 梁锦兰也是咬牙切齿,袖底的一双粉拳握得咯吱作响。几年前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她当着众人的面,披头散发的跪在文鼎的身前,放低自己的尊严来乞求他的体谅。然而,他冷漠无情的目光,深深刻进了梁锦兰的灵魂深处。 这两年她一直在诅咒他,诅咒锦曦,可是,老天爷似乎没听到她可怜的呼唤! 杨氏气得直跺脚,一跺脚头就发晕,赶紧扶着桌子缓缓坐了下来。 老杨头躺在床上也是急得嗓子眼冒火,却又六神无主。 “这件事情,就听你大哥的,就算我们心里面清楚是三房人做的,在没有得到你大哥的允许前,也不准去三房找茬,省得回头拖累了你大哥,坏了他的事,听见了没?” 他还是很严肃的叮嘱扶着额头一脸痛苦状的杨氏,以及一旁阴沉着脸的梁锦兰。 “管家,你赶紧回县城,捎我的口信,就说让峰儿回来小住几日,这家里病的病,气的气,急的急,他老子走不开,这时候也该他这个男人顶起来了!快去!” 杨氏听到老杨头终于肯松口让在县城学堂的养分家来,顿时还是有点暗喜的。 杨氏母女从老杨头屋里回到自己屋中,杨氏看到身旁有些郁郁不安的梁锦兰,不免询问起来。 “这个时候,家里有个男人回来主持局面,你娘我可算是稍稍缓了口气。可你怎么瞧着脸色却越发的阴郁了呢?怎么回事?莫不是跟峰儿吵嘴了?” 梁锦兰蹙眉,无精打采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自顾自的梳理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对杨氏的话充耳不闻。 “你倒是说话呀?你老娘我拖着病体这样巴巴的跟在你屁股后面问,容易吗?赶紧的,你跟峰儿咋回事?不是说一道儿家来的嘛?他怎么临时变了卦?”杨氏追过来追问。 “娘,你能不能别再问他了,我听到他的名字,就恶心!”梁锦兰皱眉道,眼里的厌恶丝毫没有遮掩。 “死丫头,哪有这样说自己男人的,你可别忘了,峰儿如今是秀才,你是秀才娘子,等过几个月秋闱,峰儿若是考中了举人,那你可就是举人娘子了,人前高一等啊!” 切!鬼稀罕! 梁锦兰无精打采的摆弄着发辫,丝毫提不起兴趣。 “当着娘的面,我也不遮掩。若不是冲着杨峰将来的功名,我宁可绞了头发做尼姑,也不愿意跟他盖同一床被褥,真是糟心的很,他就跟那畜生似的,我真受不了!” 梁锦兰想起每一个跟杨峰在一起的夜晚,想起那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浑身上下干瘪扁平的身躯,还有那人满脸的麻子以及臭烘烘的嘴,就想作呕! “死丫头,越说越离谱,这夫妻过日子,不就上面下面那么点破事嘛,你嫁给太监,才不糟心呢!”杨氏愤慨道,一边是闺女,另一边也是嫡亲的侄子啊。 看见梁锦兰情绪极是低落,杨氏也稍缓了语气,继续导道:“傻闺女,娘是过来人。这男人哪,年轻那会子血气方刚的,多少有些让做女人的受累。不过,这也说明他稀罕你啊,难道,你希望你男人看见你,那啥……那啥念头都没有,你就高兴了?只怕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唷!” 有道是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 杨氏对此是深有体会啊,有些事情,当你年轻的时候碍于羞涩和矜持,又或者憋着那口气来拿那事胁迫男人,逼他听你的话。等到你越发的成熟,身体越发的需要那种事情的滋润,就会越发觉得男人有用处。 梁锦兰看了眼愤愤不平的杨氏,娇俏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娘,看你这愤愤不平的样子,你该不会是以身说法吧?难不成,我爹早几年就对你没那啥……那啥念头了?” 杨氏戳了下梁锦兰的额头,啐了一口,道:“做闺女的,还敢编派起爹妈来了,不怕遭雷劈!” “傻闺女,听娘的劝,回头峰儿家来了,对他好些。娘啊,这活了大半辈子,也算瞧明白了,这男人心啊,就是海底针,难捞!” “你娘我一辈子管束着你爹,临了做了嘎婆,却还收到了他的休书,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爹他不是人,那徐氏也是个有心计的,倒是我疏忽了!下回逮住她,一定交给娘发落!” 梁锦兰阴冷一笑,当初之所以将乳娘徐氏打发到梁愈林和杨氏这边来侍候,就是因为梁锦兰敏锐的察觉到杨峰对那徐氏,似乎也是有点意思。 好几次徐氏在厢房隔壁的耳房给壮壮喂奶,身为男主人的杨峰理当回避,但是杨峰却以看望孩子为由,闯进去两三回。 杨氏抚掌,面孔扭曲着道:“这话可是你说的,等到逮住徐氏那个骚货,我要刮花她的脸,不,我要戳烂她的胸,不就是胸口两团肉比别人多一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纵火的风波,就这样在老杨家人的不甘和不敢轻举妄动中,煎熬的过去了。 三日后,风和日丽,阳光和曛。 锦曦带上阿财和阿贵,轻装上阵,在望海县城跟一支同样去往云州押送镖物的镖师们汇合,终于启程去了云州。(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章 夜晚众生相 这是锦曦来到大玥国后,头一回告别爹娘,去千里之外的云州。若是换做以前,她必定满心雀跃的打量沿途的风景人文,但只因这回是心里揣着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兴致去观赏路边的风景。 镖师的队伍走得都是顺畅的官道,虽然谈不上翻山越岭,但是跋山涉水是绝对有的。 夜里有时候会投宿在前面的小镇,有时候错过了小镇,也能遇到一些破败的庙宇之类。 趟子手是个中年男子,长得魁梧彪悍,队伍里的其他伙计也一个个给人很有安全的感觉。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很顺畅平静的,但是在路过某些有些偏僻的山脚时,也会出现一点小状况而略有耽误。 譬如,第三日上的时候,前面的一截路就被几颗砍倒的大树给挡住了去路。十几个山民打扮,扛着大刀斧头等不一工具的大汉们,堵在了镖局队伍的前头。 打出了标榜他们职业性质的口号: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锦曦完全不怀疑靠着镖局队伍里这些镖师们的身手,是完全可以打冲过去的。但是,趟子手还是下了车,去了前面跟那伙拦路者的头领商议去了,镖局的马车队伍也被迫停靠在原地等待商酌的结果。 “咱们花重金找的这家镖局,在黑白两道上都是威名在外的。不过也难免遇到些难缠的当地势力,少不得还是要稍稍破费一点。这也是道上的规矩。” 后面的马车上,阿贵坐在前面,车厢里,阿财跟锦曦压低声解惑。 锦曦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笑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嘛,我懂!” “小姐莫要担惊,真要是谈不拢,即便我们这边人手不足,但大家的身手要硬闯过去,也是不成问题的。” 小姐这是头一回出远门。难免心情忐忑。阿财便又安抚她。 锦曦笑着嗯了声,她不怕。 等了一个多时辰,问题就顺利解决了,破财消灾。威压利诱。镖局的马车队伍继续前行。 因为耽误了些功夫。当天夜里镖局队伍没能赶到前面的小镇投宿,偏生路上也没找到破庙一类的废弃建筑,于是乎。当天夜里,大家在树林边生起几团篝火,露宿荒郊野外了。 大家伙围着烧烤东西填饱肚子,说着那些天南地北听来的笑话,倒也热闹有趣。 远去传来饿狼的嚎叫,树林的深处不乏绿幽幽的野兽的眼睛,阿财和阿贵寸步不离的守护着锦曦,队伍里的其他镖师们显然对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习以为常。 派了两拨人夜里轮班守夜,其他人都围着猎猎燃烧的篝火打起了瞌睡。 锦曦从来没有有这样的生活体会,上一世虽然班级组织过去野外烧烤,但从来没有过野营的经验。夜里,锦曦抱膝坐在火堆边,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树枝燃烧的猎猎声,以及远处窥探的野狼的嚎叫声,在夜空里交相呼应。 白天在马车里大足了瞌睡的她,这会子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她抱膝坐在火堆边,仰头望着头顶的苍穹,深蓝色的夜幕上,一轮皎洁的月光镶嵌其中,四下繁星点点,莹润的月光洒向大地。 夜风从林间拂过,夜莺偶尔啾鸣几声,南方天空下的夜晚,天空极其的高远,星辰极其的清晰,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泥土和花草树木的芬芳。 若是没有远处那些此起彼伏的狼嚎,这样的夜晚,必定是沁人心脾,令人陶醉的。 文鼎哥,我已经离你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的你,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坐在这些望着月亮,思念着彼此? 锦曦仰头望月,久久出神,直到一件披风轻轻的罩在她的肩上,她才遽然回神。 “夜深略有凉意,把这个披上,免得着凉。”阿财收回手,坐到锦曦身侧两步处的地方,往面前的火堆中扔进柴禾。 猎猎燃烧的火光映照着他冷硬的脸,看不出心里的喜怒。、 “多谢。”锦曦莞尔,将披风提了提,微凉的身躯裹进厚实的披风里。 一夜无话,狼嚎了一夜,也没敢过来偷袭。翌日天亮,众人再度启程,又赶了两天多的路程,终于在第五日傍晚日暮西山时分,路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古朴连绵的的城墙。 一改望海地区的徽派青瓦白墙的结构,这里的城墙是连绵起伏的红墙,恢弘大气,古朴端庄。 墙上有驻守的瞭望城楼,城墙底下,巨大的拱形城门里,有川流不息的贩夫走卒模样的百姓在忙碌穿行。 “小姐,我们抵达了云州。”阿财的声音从车厢前面传来。 镖局队伍里的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大家伙都很激动。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外走镖的人来说,每一趟镖都是一次冒险一次赌博,有可能就此给生命划上句号了。 正在打瞌睡的锦曦激动的撩起车厢帘子朝外望去,一眼便瞧见高高的拱形城门上面,两个古朴大气的繁体大字。 果真到了云州! “真好,我们终于到了!”她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文鼎哥,以前都是你星夜兼程的赶到我身边,这回,我也终于跋山涉水的过来找你了! 镖局这趟接手锦曦的护送,只是捎带,主要的任务是护送一批重要的镖物。于是,锦曦一行跟镖局的人在进了云州城门后,便分道扬镳各自行事了。 阿财和阿贵虽然以前是追随文鼎,但是却一直驻守文鼎的秘密军事驻地西山营地。此次来云州,也如同锦曦一般是初次。三人跟镖局的人分道扬镳后。站在云州城的街道上,略有点茫茫然,但是掩不住的激动。 锦曦深吸了口气,站在南方的天空下,空气动东面的海边过来,风里面似乎都带着腥甜的湿润之气。 此时日暮西山,一轮火盘似的夕阳渐渐西沉。天空高远湛蓝得如同被山泉水洗过似的。 落霞似火,在天边熊熊燃烧,变幻着不同的形状。晚归的鸟儿从天际掠过,夕阳躲到了云层后面。淡金色的五彩霞光如万千匹练。从云后乍泄而出。 五光十色的迷离光芒,披泄在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屋宇每一座阁楼。偌大的云州城似乎都披上了一层金光色色的彩衣,让人仿若置身在一个金色的国度。 “小姐,虽然我们三都是头一回来云州城。但是云王府的位置所在。想必街上随便一个路人那都能打听得到。今日天色渐晚。咱们不如先找一家客栈投宿下来,稍作歇息,明日在着手正事!”阿财跟阿贵商议了两句。转而跟这边的锦曦请示。 锦曦点头应允,道:“这五日我们大家舟车劳顿的,是该好好吃一顿睡一觉,横竖都到了云州,不急在一时半会,走,找客栈去!” …… 锦曦三人找了一家客栈投宿,饱饱的吃过了一顿南方风味的饭菜后,便各自回屋歇息了。 而此时,云州城外五十里的寒山寺中的一间禅房里,文鼎看着床上躺着的,素颜如水的妇人长长的睫毛渐渐落下,发出了均匀却虚弱的呼吸,这才将她的被子掖了掖,将火烛挑到了最弱,脚步极轻的拉开禅房的门,来到外面的小院子里。 文鼎站在廊下,负手而立,月光洒在他冷峻的脸上,照见他眼底疯狂的思念。 他遥望着北面的天空,习惯性的幻想起那个少女此刻在忙些什么? 是陪着爹娘和弟弟们在一起闲话家常?还是独坐灯下看书?给她去了好几封信,她那边半点音讯都没回,这让他的心越发的焦灼。 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到她身边,奈何,他的娘亲病倒在床,情况险恶,他实在是抽不开身,只能如此让她等待。 文鼎暗叹一口气,深邃的目光久久出神,皎洁的月光将他挺直的身影投洒在身后的地上,无比的落寞孤寂。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院子里站着,王妃歇下了?” 一道清脆悦耳的男音从一旁传来,随即,月光照不见的院子一隅,走出一抹白衣飘逸的身影。 此人眉眼俊秀,肤光胜雪,唇不点而红,气质潇洒飘逸,却又自有一股风流妩媚,咋一看却是比女子生得还要明艳动人,实则却是一个摇着扇子的翩翩佳公子。 文鼎只淡淡‘嗯。’了一声,兀自负手望月,沉浸在自己的疯狂思念中。根本就没有扭头去看来人。 文卿看着文鼎这副落寞寂寥的侧影,暗暗垂了垂眼,心里涌过一阵难言的滋味。但他很快便莞尔一笑,步伐轻快的走了过来,将收拢了扇子往文鼎宽阔的肩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这样傻杵着,莫不是又在想望海的那个小丫头了吧?”文卿笑问。 文鼎没有应声。 “诶,我从前怎么就瞧不出来,你竟然是个如此痴情的种子呢!就是不晓得那个丫头,是不是也如你这样痴情,也在对你日思夜想着呢?” 文卿扇子半遮着粉唇,说出的话让空气中都多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你在王妃这侍疾的一个多月,放出去的信鸽不下六只吧?可是却半只都没见她给你回音。唉,不是兄弟我要说扫兴的话,这真正的感情哪,都是要能经受时间和距离考验的,显然,你掏心挖肺相待的那个丫头,却并没有同样待你,作为你的好兄弟,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啊……” 文鼎微微皱眉,扭头略有不悦的扫了眼文卿,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你这么晚了不在自己屋里呆着,跑出来说这些中伤她的话,有意义么?”文鼎目光幽深的盯着文卿的脸,沉声问道。 文卿讪笑了笑,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跟文鼎并排而立。侧过一张比女人还要妖娆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文鼎。 “我没那闲工夫去中伤你那小情人,我说的,是事实。那个乡下丫头,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应该得到更好的。” “那你说说,什么才是更好的?”文鼎皱眉问道。 文卿没有说话,风情万丈的俊眼,在月下波光粼粼的注视着文鼎,妩媚妖娆的脸上。神情复杂而纠结。矛盾而痛苦。 文鼎只扫了一眼文卿的这副表情,心下便瞬间沉到了谷底。锦曦的那句话,如同扎在心头的一根倒刺,再度提醒了他。 “文卿喜欢你。喜欢你……” 文鼎随即别开视线。抬手捏了捏发痛的眉心。疲乏的转过身去。沉声却又坚定的对身后的文卿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有些事情。是注定不可能的,执迷不悟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说完,文鼎抬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而去了,很快身影便隐没在黑暗中。 文卿凝望着文鼎的背影消失,品味着他丢下的那句话,文卿忽然色变。 难道,自己的心思,他全都看出来了? 文卿的脚下一软,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而忐忑的捏着扇子,脸色苍白如纸。但是随即,又有一种暗暗的窃喜浮出心坎,又好似松了一口气。 与其自己沉沦在单恋的痛苦漩涡中,笑看着他对那个丫头好,莫不如将自己的心事呈现到他的面前。人这辈子,能刻骨铭心的去喜欢一个人,在乎一个人,一切的喜怒哀乐都为人牵绊,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了。 喜欢,就要勇敢的让他知道,也不枉自己喜欢了一遭,来了这个异世一遭! 文卿压下纷乱的心事,去了文鼎母亲云王妃文氏的禅房里查看了一番,这才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径直走到屋里的一角,掀开一块遮盖的布,露出里面的篾竹箩筐。箩筐里面装着五六只白色的信鸽,被绑缚了翅膀贴了嘴巴。 文卿抱臂冷笑着看着那些信鸽,嘴角勾起一抹冷芒。 梁锦曦,我文卿得不到的男人,你也休想得到,因为,你根本就不配!一道寒光闪过,屋里烛火一阵跳跃,墙壁上照出他挥舞了下手里的折扇。 顿时,篾竹篮子里活蹦乱跳的信鸽,全部斩了脑袋…… …… 此时,同一片星空下的云州城内某家客栈的二楼,辗转难眠的锦曦披衣起身,推开窗户仰望着外面的星空,以及星空下,城里街道上的点点灯火。 文鼎哥,虽然你并不是在这里生长,但是,因为这里有你,我才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亲可观。 屋外,客栈通道里的灯火忽明忽暗,阿财抱臂靠在锦曦客房外面的门边,无声无息。 此时,千里之外的金鸡山村梁愈忠家。 东厢房里,梁愈忠洗漱完毕回到屋里,瞧见孙氏披着衣裳坐在桌边,面前放着针线箩筐,正在给老三老四改夏衣,可自从梁愈忠进屋,她那手里的针线也没见拽动一下。 “曦儿娘,都夜深了,明儿还要去山上采摘花草,赶紧歇了吧!” 梁愈忠上前来,从孙氏手里接过小衣裳放到针线箩筐里。微微俯身,这才留意到孙氏的眼眶红通通的,显然哭过了。 “怎么了曦儿娘?咋哭了呢?”梁愈忠大感惊讶,忙地扶住孙氏的肩关切询问。闺女这才离开五日,妻子整个人似乎就瘦了两圈,终日神情憔悴,精神略有恍惚。 孙氏用掌根抹去眼角的湿润,仰头看着梁愈忠,声音沙沙的,道:“曦儿离开家,都将近五日了,还没有消息捎回来。此去云州,山水迢迢的,我这心里越想越悬的慌!” 梁愈忠浓眉皱紧,这几日他白日里田间地头和鱼塘几处的忙活,一闲下来脑子里就跳出跟孙氏同样的担忧。没法子,十三年来,闺女从没有这样离开过他们夫妇,不担心才怪呢! “放心吧,咱们花重金随同护送的那个镖局,是极有口碑的。再说,还有阿财和阿贵兄弟随身保护,曦儿也机灵。不会有事的。” 梁愈忠露齿一笑,拍了拍孙氏的肩膀,安抚道。 “那,咋五日了还没消息捎回来呢?” 孙氏鼻音浓重的问,当初送锦曦离开的时候,孙氏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前脚到了云州,后脚就要想法子给家里捎个信,好放心! “路远呗,这一来一回的。也要耽误些功夫。指不定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你甭急啊!再说,闺女这趟去云州,可不是观光游玩,是做正经事去了的。咱在家耐心的等。等她忙活完了。必定就会回来!” 梁愈忠好劝歹劝,才总将孙氏给劝得歇息去了。孙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而梁愈忠却是躺在那里。黑暗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帐子顶棚,久久才疲惫睡去。 村西头的老杨家,梁锦兰的厢房里,打发了侍候的丫鬟仆妇们,夜饭时的酒性一上来,秀才郎杨峰更是性致勃勃,来不及洗漱,便将尚未卸妆的梁锦兰一把推倒在窗下的贵妃榻上…… 没有半点柔情蜜意的抚摸挑逗,杨峰的手指先是在梁锦兰高耸丰满的胸口狠狠抓了几把,把那两团粉肉裹进臭烘烘的嘴里一番啃咬,痛得梁锦兰当即俏脸涨红。 杨峰嘿嘿笑着,大手单刀直入的探入梁锦兰水红色的石榴裙底,轻车熟路的找到她的芳草桃园地,也不管那里的干涩,就把三根手指一齐挤了进去。 生涩的裂痛电流般从下面袭来,瞬间传遍周身,梁锦兰娇躯猛地一僵,本能的一口咬在杨峰干瘦的肩膀上。 “娘的,比老子还猴急,咬得这样狠,好,你咬我多狠,等会老子就弄你多狠……” 杨峰正埋头在梁锦兰的一对雪峰间乱拱,被这一口咬得眼里邪火直冒。他咧嘴狞笑着,三两下扒拉下自己的亵裤,扛起梁锦兰两条雪白滑嫩的玉腿,像推车的老汉子似的架在肩上,腰肢一停,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挺进了梁锦兰的身躯里,然后撅着屁股挺着腰,快速又无章法的律动起来…… 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杨峰,还没动几下,就缴械投降了,像条死狗似的趴在梁锦兰微微泛红的娇躯上拖着舌头喘气如牛。 而身下的梁锦兰,显然才刚刚被调动起了兴趣,还远没有得到满足,就偃旗息鼓了,她不安分又不甘心的在贵妃榻上扭动着,满脸幽怨。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要不行,就别来碰我,折腾人!”她厌恶的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杨峰,岂料杨峰突然咧嘴狞笑了下,一巴掌拍在梁锦兰的翘臀上。 “嘿嘿,莫急嘛,这趟我寻到个好宝贝,专门用来疼你的,保证让你爽到翻白眼,你等着啊……” 杨峰跳下地来,甩着前面那条软哒哒的小泥鳅跑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东西来屁颠颠的跑了回来,献宝似的在梁锦兰的眼前晃了几晃。 “呀,你这天杀的,从哪里弄来这么个玩意儿,弄得跟真的似的,看着真吓人……” 梁锦兰一瞧见杨峰手里晃动着的那大条玩意儿,俏脸一片绯红,这么大的玩意儿,恐怕都有杨峰三个那般大吧,这要是弄进去,里面还不得裂开? “嘿嘿,好兰儿,可别瞧不起这玩意儿,虽然不是真家伙,可却是仿着那真家伙来做的,这可是从京城里流出来的好宝贝呢!我前段时日去府城,可是找了好一番门路和大价钱才寻到这么个宝贝的……” “呔,你这不正经的下流坯子,还骗婆婆公公说是去府城游学拜会师长,原来是做这龌龊事去了……”梁锦兰羞得俏脸通红,但水光粼粼的双目还是忍不住去瞟杨峰手里的那大条,心跳就窜到了嗓子眼。 “嘿嘿,床第之间的事情,怎么能叫龌龊事呢。好兰儿,快别磨蹭了,赶紧像母狗那样跪着,春宵一刻值千金,让为夫好好弄你……” 梁锦兰羞涩难当的啐了他一口,但还是很配合的做了一回美女犬,将雪豆腐似的玉臀高高的翘了起来。 杨峰看的鼻子想冒血,麻利的用一根事先准备好的带子拴住那根假物,固定在他虾米似佝偻着的腰间,然后,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贵妃榻上,按住梁锦兰的蜂腰,腰部一发力,将那根硕大的巨棒子,狠狠送进了梁锦兰的体内,好不威风的狂动起来…… 屋里烛影摇曳,春末夏初的夜风,带着花草的清香,从支起的窗棂下面钻进屋里,却驱散不了满屋浓郁的人体分泌液的淫靡之味。 远远近近的虫鸣蛙唱声,与屋里一对男女放浪形骸的吟哦声混杂在一起,凑响了一曲异样怪异的小夜曲……(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判断失误 阿贵买通了云王府门房里一个当差的,把打探的消息递了进去,等了足足三日,才有消息传出来。 “什么?文鼎哥一个多月前回王府走了一趟,翌日就离开,并再没进王府?”客栈里,锦曦听到阿贵回报的消息,吃惊不浅。 “王府里面当差的人是这么跟我说的,据他们在云老王爷院子里当差的人传出的消息称,少主这趟回云王府,跟云老王爷好像吵了一通,少主甚至还拔剑当场砍断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阿贵接着说道。 锦曦更加惊愕,阿财也是皱起眉头。 不对啊,文鼎哥最厌恶的人应该是他的爹才对,相反,对于他爷爷云老王爷,文鼎应该是不排斥的,因为云老王爷自从知道了他的存在后,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栽培他,给予他势力。 再说了,文鼎哥素来做事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跟云老王爷如此大动干戈呢?锦曦暗暗诧异。 “小姐,要不今夜我夜行一趟,去云王府好好查探查探。” 一旁皱眉沉思的阿财突然出声,这三日阿贵日日去云王府门前蹲守消息,他陪在小姐身边,三日里小姐的焦灼他是看在眼里。 “不行,云王府不是一般的地方,周围必定高手潜伏,我不要让你去冒那个险。”锦曦不假思索就否定了阿财的提议。 “小姐,实在不行,你不如给云王府递拜帖吧!别在意别人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咱自己心里明白就成!云州城这样大,咱们就这样守株待兔的,也不知何时能等到少主的消息!”阿贵挠了挠耳朵,建议道。 小姐没递帖子。铁定是自卑闹得,肯定是觉得自己出身低,够不上那资格给云王府递帖子。阿贵暗想。 锦曦很干脆的摇头,道:“要想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得自己抬举自己。我手上都戴着云王妃给我的玉扳指,还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呢?我之所以不给云王府递帖子,是不想把我来找文鼎哥这件单纯的事情,闹得复杂!” 云州城是历代云王的封地,当地的豪门大族,地方乡绅至少台面上都奉云王府为尊。如果,现在传出云王世子的未婚妻过来寻找世子。这无疑是个炮弹丢在云州城。 云州城的各方势力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锦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云王世子妃,指不定还没见到云王世子,就要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她才不会傻到去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呢! “阿贵,你别劝了,小姐顾忌的在理,我们听小姐的就是!”阿财拍了拍阿贵的肩,沉声提醒道。 阿贵点点头。有些诧异的道:“刚到云州的那天夜里,我就放了一只信鸽出去,都三日了,还是没有音讯传回,那信鸽如同以前的信鸽那般杳无音讯。难不成。世子早已离开了云州?又或者,世子压根就没回云州?” 锦曦听到阿贵的话,眉心突然跳了跳,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东西判断出现了错误。 文鼎哥当时接到云王妃突然患病的消息,便火速动身,但是,并未说清云王妃患病的时候,到底是在云州呢,还是在通往望海的路途中间? 若是云王妃正在通往望海的路途中间突然患病,与文鼎汇合后,碍于病重不便挪动颠簸,便滞留在原地治疗,也说不准啊? “阿贵这话,有点道理。”阿财琢磨着道,随即抬眼看向锦曦,等待着她做最后的决定。 “云王妃出家的庵堂在哪里?”锦曦突然扭头询问面前的阿财和阿贵二人。 二人愣了下,同时摇头。云王妃的事情一直是少主的忌讳,在西山军营,除了福伯和文卿两人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明日我们就去街上打听,云王妃是这座城池的女主人,云州的百姓应该知道她在哪里修行吧?”阿财提议道。 锦曦蹙眉摇头,犹记得文鼎跟自己说过,当初云王妃痛失爱子,云王风流冷漠,云王妃心灰意冷下几遇轻生,都是被云老王爷和身边的护卫福伯给劝下。 云王妃执意要离开王府,遁入空门,远离云王府的一切凡尘俗事,拒绝了云老王爷为之安排的家庙,执意去寻了一个隐蔽的庵堂,隐姓埋名的修行。 当时那座庵堂,只有云老王爷和福伯等寥寥几人知晓,甚至当时的云王和沧云的娘亲渔家女沧姨娘都不可知,对外只宣称王妃突然患了疾病离世。 “不能去外面随意打听,咱们抄着外地的口音贸然在外面打听过世的云王妃事情,必然会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 锦曦沉吟道,真是为难啊,怀着满怀激动的心找到云州,来了之后突然发现前面没有路了。 “这样吧,从明日起,咱们就去外面打听云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庵堂,咱们以游客和信徒的身份,将这些庵堂逐一的寻访个遍儿,假若文鼎哥他们在云州城,必定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锦曦最后拍板,决定从长计议。真是应了那句话,穷家富路,幸好她这趟出来,除了现银,还带了足够的银票,不然,在着举目无亲的云州,还真是寸步难行。 当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锦曦辗转反侧,许久才入眠。 而当天夜里,云州城外五十里地的寒山寺内。 云王妃虚弱的靠坐在床上,看着面前高大峻毅的儿子,握剑的手指拿着勺子,在灯下一小勺一小勺的吹着汤药,然后小心翼翼的送到她的唇边。 药汁辛辣浓苦,但是云王妃却浑然不觉,似乎如饮甘露。 “鼎儿,是娘拖累了你,娘没能去成望海支持你的亲事,还带累你守着我,冷落了锦曦姑娘。” 一碗药下肚,云王妃欣慰却又愧疚的低声呢喃。 “娘,别这样说,照料您,是儿子应担的责任。”文鼎温和浅笑,将碗递还给身后站着的文卿,拿出自己的帕子亲自为云王妃擦拭掉嘴角的药汁。 “鼎儿,娘真是没用。你襁褓之中,我没能守住你,让你被人偷去。你八岁之前,娘没法子护你,让你饱受人间冷暖。八岁后,纵然有福伯服侍于你左右,可娘还是没能照料你一日。” 云王妃的声音低柔虚弱中,带着浓浓的愧疚和黯然。 第四百四十二章 顺藤摸瓜大发现 “娘,您能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就是对我最大的恩情。眼下,儿子什么都可以抛诸脑后,只想守在娘的跟前,尽点儿子的孝心。” 陪您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段…… 后面这句话,文鼎藏在心里,不忍说出口。 云王妃欣慰的轻轻点头,大感欣慰之余,眼角又湿漉了。 “娘,明日孩儿打算下山一趟,您想吃点什么?孩儿给您去买?” 文鼎压下心中悲痛,强颜欢笑的询问云王妃。 “娘没有什么好惦记的,你自去忙你的事,不用记挂娘。”云王妃宽和道。 “娘,你不常念叨城里芝香坊的桃酥味佳么?” “娘这会子正喝着药呢,还是不吃了,免得影响药效。” “吃一点点,还是不碍事的。鼎,你有什么事情,跟我吩咐一声,我去代劳便可,刚好药材耗用得差不多,我打算明日下山去城里抓药。” 不等云王妃回答,文鼎身后的文卿抢着道。 文鼎略侧眼扫了眼文卿,微微皱眉。 当初赶回云州匆忙,只带了几个随身的护卫。因为寒山寺是娘清修的地方,前院的庵堂中还住着一位师太和几个小尼姑。 文鼎不便将那几个护卫带上山,便安置在云州城内。这趟下山,是要去找他们几个的,让他们几个回一趟望海,看看锦曦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为何他一连给她捎去五六只信鸽传信。她都没有半点回音。 “其他的事情,来日方长,王妃这边,眼下缺了谁也不能缺了你!你要办什么事,交代给我,我保证办的妥妥帖帖。” 文卿见文鼎迟疑,接着道,说话间目光不经意朝云王妃那边瞟了瞟,文鼎眉头皱得更紧。 娘亲已经病入膏肓,据文卿的诊断。她最多还有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好活。也就是说。他和娘这辈子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相处了。 文鼎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开,最终还是打消了下山的念头,摇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算了!” …… 下了一夜的雨。清早的时候。客栈楼后的小巷子里。远远传来吆喝叫卖的声音。锦曦推开后窗,湿漉漉的青石板铺砌的长巷子里,有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大约七八岁的年纪,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把的杏花在叫卖。 红的粉的白的花,骨骨朵朵的开满花枝,热闹旺盛。花丛后面小丫头质朴的笑脸与之交相呼应,是这个清晨锦曦看到的最赏心悦目的一个画面。 身后厢房的屋门被轻轻叩响,阿财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进来,他是听到了这屋里的动静,便过来了,因为今日约好了去逐一拜访云州城附近的大小尼姑庵。 锦曦快步过去拉开屋门,阿财拎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热腾腾的豆浆,油纸包里鼓鼓囊囊的,一并递给锦曦。 接过早点,嘻嘻一笑,转身快步走到桌边麻利的拆开,扑鼻的香气钻入鼻息。 “油条,花卷,烧麦,哇,阿财,你真是太好了,还弄来了灌汤鸡汁包,我最好这一口了!”锦曦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阿财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跟在锦曦身后进屋。 锦曦一边抓起一只鸡汁包在小口小口的吃,打量了阿财一眼,诧异问道:“你那只手干嘛老背在身后?” 阿财面色微微有点尴尬,磨磨蹭蹭的将那只手拿出来,几根花枝赫然于锦曦的视野,花枝上蔓延开一朵朵妖娆却又不失清雅的杏花。 花瓣鲜嫩欲滴,还带着雨露,花蕊含苞待放,吐露着芬芳。满室的空气中,陡然就弥漫开一缕淡淡的幽香。 “听楼下的伙计们说,云州这一带,这会子时兴这个,刚好买早点剩下些铜板,就顺手买回来给你插瓶。”阿财吞吞吐吐的说道,话没说完,冷硬的俊脸就涨得通红。 “小姐要是喜欢就留着玩,不喜欢就甩了吧,横竖也不值钱。我先出去了,又吩咐小姐再喊!”说完,他脚步有些乱的出了屋子。 锦曦愕然的看着他仓惶而逃的背影,嘴里的鸡汁包似乎也失去了味道。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几支明显是经过了精挑细选的杏花,锦曦脸上的笑容有点为难。 这家伙,明明都已经跟他把话说得极清楚,锦曦是不可能给他想要的回应的,可他还做这样的举动,不会是还没有放下吧? 记得以前有人说过一句话,一瞬间的爱上,然后百转千回的离开。真是让人为难啊,锦曦抚额。不过,这事急不来,慢慢等吧,总有一天阿财自己会想明白的,到时候自然就会放下了。 思及此,锦曦刚刚沉闷下去的心情又很快明快起来,她抓起其他的早点细嚼慢咽的吃着,她要填饱肚子,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去找文鼎哥! 一刻钟后,收拾妥当的阿财和阿贵一齐来到锦曦的屋里,锦曦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洞开的窗户边,背对着他们。 一袭浣碧色的石榴裙,勾勒出纤细娉婷的身姿。及腰的秀发,在晨风中微微舞动。 “嗯,真香。老早就听说云州这个地方的杏花,是出了名的,这香味果真不同凡响啊!” 鼻尖眼尖的阿贵一进屋,就发出了如此的赞叹。 听到身后的赞叹声,锦曦优雅的转过身来,不施粉黛的清秀容颜,一双美目格外的清澈明亮,嘴角抿起一丝和煦的浅笑。 阿财目光一扫,瞥见窗台边的白色细颈口瓷瓶里,赫然插着一束美丽夺目的杏花,如同含羞垂首的少女,暗暗吐露着醉人的芬芳。 杏花再美。但也不及窗边那少女的独特风姿,阿财脸红心跳的垂下眼去,心里涌过一脉暖流。 “准备妥当了吗?那咱们趁早出发吧!”锦曦将手里把玩着的茶盅放到窗台边,抬脚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小姐,这是我们昨夜去弄来的一副云州的地形图,上面标注了的黑点,就是云州城周围百里,所有庵堂的名称和座落地。”阿贵将东西交给锦曦。 锦曦惊喜接过,并夸赞了一下他们的办事速度,顺手在桌上平铺开。目光扫过地图上大大小小的黑点。统计了下,一共有八座庵堂。 我擦,这地方临近东海,气候宜人。海风湿润。街面上革中央各的行当铺子比比皆是。俨然是块富庶的鱼米之乡啊! 怎么竟然有这么多尼姑庵呢?这里的女人们,就这样喜欢出家修行?锦曦在心里无良的嘀咕着,手指在地形图上的几个黑点处指点着。决定道:“咱们由近及远,今日咱们三人的任务,就是拜访这三家庵堂,出发!” …… 不到大半日的功夫,锦曦带着阿财阿贵便马不停蹄的寻访了根近的三座庵堂。 通过贿赂等小手段从庵堂里的小尼姑那里打探情况,阿贵和阿财发挥他们的特长,神不知鬼不觉下几乎把三座庵堂里的每一间禅房,甚至出恭的地方都翻了遍儿,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三人无功而返的路上,阿贵一脸的沮丧。阿财沉默的跟在锦曦身后,心里很是担忧她,正想着是不是要安抚她几句,突然,她脚步刹住了。 “咱们别急着回客栈,先陪我去趟药铺。”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阿财顿时紧张起来。 锦曦笑着连连摆手,“不是,我老早就想去药铺买艾条,一直没顾上。” “艾条?”阿财诧异。 “就是晾晒干的艾草,碾压成绒状,然后压缩卷成条状的那种。”锦曦跟阿财和阿贵边说边比划。 阿财和阿贵瞬间明白了,“是以前咱们在长桥镇那会子,夏夜用来点燃熏蚊虫的那种东西吗?”。阿贵问道。 阿财在一旁点点头,他犹记得当初小姐就是受那种驱蚊的草启发,才从各种驱蚊草和花里提炼出精粹来,做出了七星驱虫精油。有的加入了薄荷,有的则加了蛇胆,说起那蛇胆,少不得还是他和阿旺他们夜里去外面水沟里抓的呢! “差不多吧,不过我这回要买的不是用来驱蚊虫的,而是想要寻到那种陈年的艾条,年数越久越好!”锦曦道。 “小姐要它来做什么?”阿财问。 “家有三年艾,郎中不用来,当然是用来艾灸了。”锦曦笑笑道。说话的当口三人脚步不停的往前面的城区而去,三双眼睛都开始环扫两旁的街道,试图找到规模大一些的药铺。 “是不是跟中医里面的针灸那般?”阿财问。 锦曦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可不是中医,更不会针灸。不过,好在她上辈子在体校是优等生,大二的时候看了一本人物杂记,突然就对里面主人公纵横一生的奇妙的艾灸技艺,引起了浓郁的兴趣。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在艾灸方面下了很多的功夫,甚至还报了一个关于艾灸养生的补习班,每个周末的晚上,室友们打扮得跟花蝴蝶般飞出去跟小男朋友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她则抱着书本坐在补习班里,跟着老师认穴位……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身上有哪里不舒服,都会尝试着给自己艾灸。可惜,她用的都是当年的新艾,药效远不及陈年老艾,到最后,就渐渐将那一项技艺给丢在一边,直接信奉西医的快捷了事去了。 穿越来到这里后,温饱都没解决的时候自然也顾不上重拾技艺。后来家里生意越做越大,就更没有闲工夫去侍弄那些。 今番来到云州城,这南方天空下潮湿的气候,让她感到身体稍稍有点不适,夜里膝盖的地方总是有点发酸,便想到了艾灸。 “小姐是不是这几日太过操劳,身体骨疲乏酸软?若是如此,明日小姐在客栈歇息一日。我和阿贵出去接着寻访就是!”阿财担忧的道。 锦曦知道他们误会了,赶紧笑着摆摆手。 “无妨,我没事的。以前在望海的时候就想要寻慕那种成年的老艾,却一直未果。这云州城这般的大,想必一定能寻到有年头的老艾带回望海去!”锦曦道。 孙老太有老寒腿,梁愈忠和孙氏前些年卖命的干力气活,也落下了不少病根,梁愈忠就有腰肌劳损。带些老艾回去,服务于家人呗! 锦曦一边跟阿财和阿贵宣扬着艾灸的诸多好处,听得这二人也为之动容。先前的沮丧也不知不觉间淡了许多。 三人一路找寻着。问了好几家药铺,艾草都有,但是年数不够,锦曦这趟来这大地方就是想要寻到三个年头以上的。于是三人出了铺子。接着寻找。 终于。在一家规模看起来有三间铺面的药铺里,锦曦终于找到了她要的陈年老艾。跟掌柜的谈好了价钱并付过银子准备离开时,一个做尼姑打扮的老妪进了铺子。径直走向另一侧的药柜前,将一张大夫开好的药方递给药柜后面抓药的伙计。 锦曦一只脚已经迈出了药铺的门槛,突然,她顿住了,扭过脸来目光射向那边药柜前双手合十的老尼姑。 “小姐,怎么了?”阿贵低声问道。 锦曦抬手示意了下,阿贵赶紧往铺子门口一站,保证里面的人出不来,而锦曦则转身朝着那边的老尼姑走去,眉头微诧。 药柜后面的伙计照着那药方,娴熟的将各种药材抓好并包好,老尼姑正要伸手去接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她诧异的扭头,看到拍住自己肩膀的少女那张惊诧的清秀面孔时,老尼姑的手一抖,药材全部洒在地上。 “向婆婆,果真是你?”锦曦在短暂的震惊后,随即惊喜的喊出声来。 向婆婆在孙家沟的时候,用自制的现代西药为锦曦治好了感冒,引起了锦曦对她同是穿越老乡的怀疑。但是,面对锦曦的探问,向婆婆则表现出极端的排斥和躲闪,甚至,在当天夜里就收拾了行礼偷偷离开了孙家沟。 孙家沟的人都对向婆婆的去向惊愕不已,好一段时间内都在谈论这个话题。锦曦也是心里压着更深的疑惑,向婆婆越是躲避,就越证明锦曦的猜测是正确的,向婆婆的身份很有问题。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千里之外的云州,遇到了向婆婆,只是,她怎么是这副老尼姑的扮相呢? 正在锦曦老乡见老乡正要泪汪汪的当口,向婆婆则表现出一如既往的躲避。 她慌乱的抬起黄褐色的袖口遮住脸面,迭声说着:“施主认错人了,贫尼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婆婆,借过借过!”说罢,她推开锦曦,也顾不上去管地上散落的药材以及铺子里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就要往铺子门口逃窜。 有阿贵挡住了去路,向婆婆逃不出去。 “哈,当真是你这个老药婆啊,喂,我说你躲什么躲?我们小姐又不是你仇人!”阿贵不满的大声喝叱道。 向婆婆一脸惶急,不放弃逃窜,锦曦扶额,大声道:“算了,或许真是我眼花了,阿贵,让这师父过去吧,别难为她了。” 阿贵稍微一迟疑,向婆婆便如泥鳅似的从阿贵的腋下给钻了过去,然后脚底抹油就跑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混迹进街上暮归收工的人流中,很快就找不着身影了。 阿贵跟着锦曦站在人流熙熙的街道上,满头雾水的问道:“小姐,你当真眼花认错人了?” 不至于吧,小姐从来没有做过犯过这样的错误。 锦曦目光投向前面没有尽头的街道,似笑非笑道:“呵,果真是她无疑。” “小姐为何还要让她给溜了呢?”阿贵不解。 “溜不了,阿财已经跟上去了。”锦曦道。 啥?阿贵扭头,这才颇为后知后觉的发现一直紧跟在锦曦身侧的阿财,在先前锦曦过去拍那老尼姑的背时,他就不见了。阿贵瞬间恍然过来,原来,小姐留着后手呢! “那向婆婆做一身尼姑打扮,又鬼鬼祟祟的,必定是藏掖着什么事。锦曦蹙眉暗想。 尼姑打扮?尼姑庵?锦曦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跳,她赶紧转身进了药铺,找到先前那个给向婆婆抓药的伙计询问。 果真向婆婆的药方还在那伙计的手里没来得及交还给她。 锦曦知道这样的大药铺都有自己的信誉,一般都不会轻易将病患的情况外露。所以,向婆婆落下来的那药方单子,锦曦是铁定拿不到手的。 锦曦拍了下阿贵的肩,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阿贵会意,赶紧折身去了药柜那里。锦曦则出了药铺。 不一会儿。阿贵便神采飞扬的出来了,将一张单子交到锦曦手里,是一张拓本。 “小姐出手大方,虽然那药方单子被他们掌柜的拿去暂为保管了。可那伙计耐不住记性好。早把上面的药名儿给记在心里。” 锦曦满意的看着手里另抄的一份儿单子。勾唇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那这药方子是用来治疗哪方面的病症?那伙计可跟你说了?”锦曦又问。 “说了,是用来清肺止咳。镇静安神用的。” 锦曦琢磨了下,心中有个大体的概念,火速收了那单子,对阿贵道:“嗯,咱们赶紧回客栈去等阿财消息!” 一个时辰后,天才刚刚擦黑,阿财便回了客栈,跑得一头的汗。 锦曦取来一盆水让他先抹把脸,他也顾不上,要先把跟踪结果说完。 “小姐猜测的不错,那婆子果真有鬼,药材打翻了也没再去别的药铺抓,闷着头像逃命似的跑。我跟着她出了城,往西五十里,来到一处山脚下,听到远处半山腰中,隐隐传来暮钟的声响。” 锦曦听得双目发亮,赶紧铺开地形图手指在上面寻过。 寒山寺?向婆婆去了寒山寺? 锦曦目光微微眯起来,手指在面前平铺开的地形图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向婆婆的那些现代西医理念,还有文卿口中的那些,不可能只是单单的巧合。锦曦不由将他们二人给贯联到一起,或许,这两人本身就存在着他们不知道的关联。 想到了文卿,随之也就想到了文鼎,云王妃又是出家修行,向婆婆做一身尼姑装扮,难道说向婆婆这药,是给文鼎的母亲云王妃买的? 锦曦眼前猛地一亮,这些时日来毫无头绪的事情,突然就好像看到了一条清晰明朗的主线。 “阿财,准备一下,咱们连夜出发,去寒山寺!” …… 寒山寺后院的一处僻静小跨院里,文鼎依旧衣不解带的侍候在云王妃的床边。他取出床底下的一只小痰盂,轻抚着云王妃瘦弱的脊背。 看着云王妃一声接似一声的咳嗽,咳得面色潮红,气喘吁吁,文鼎心疼的别过脸去。 他从来一直都为自己所从事的事情而骄傲,为自己作为一名尚武的强者而自豪,但是,当这段时日看着缠绵病榻的娘亲,被病痛这样折磨着,文鼎觉得自己格外的无能无力。 这个时候,他的希望全都寄予在拥有一身精湛医术的文卿的身上。 云王妃的药是昨日就喝完了,今日原本说好去抓药,向婆婆正好要下山去采办针线,便请缨下山。 但是向婆婆回山的路上不小心踩滑了一块石头,差点翻到了山崖下面,药也给弄丢了。 文卿先前过来跟云王妃和文鼎负荆请罪,说明日天一亮,他便即刻下山去为云王妃抓药。 “鼎儿,你莫要责怪文卿与向婆婆,我生病的这段时日,也多亏了他们的悉心照料。”云王妃咳嗽完一阵,抚着胸口喘着气劝解文鼎。 因为先前文鼎一怒下,踹了文卿大夫一脚。 “当初娘在赶去望海的路上,不幸染病,幸好遇到了文卿大夫和向婆婆。在你没来得及赶到我身边的那几日,文卿大夫也是如你这般,衣不解带的侍候在我身前。我的那些衣裳鞋袜,还有吃食茶水,也都仰赖向婆婆照料。” “虽然向婆婆身子骨健朗,从前也是生活在大山里惯了的,但是终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往后这抓药的事情,还是别劳烦向婆婆了。”云王妃谆谆劝解文鼎道,虚弱的眼中,全是善良和宽厚,文鼎听着,不忍拂逆娘的心愿,只得沉默的点了点头,云王妃这才露齿一笑,抬手温柔的摸了摸文鼎的脸,满脸的慈爱和疼惜。(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 诡异的穿越 文卿听罢向婆婆的陈述,气得差点将手里的扇子折断。 “向妈妈,你当真瞧仔细了?果真是梁锦曦那个乡下丫头来了云州?”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比女人还要魅惑人心的双眸里,迸射出嫉恨的冷光。 向婆婆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闻言忙地低声嗫嚅道:“回少主子话,老奴虽然上了年纪,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确实是她没错。” 文卿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沉吟道:“如此看来,那丫头既然撞见了你,想必很快就会寻到这里来!” “少主子,接下来如何是好?”向婆婆急忙询问,“王妃那边,已经断了一日的药了,虽然王妃她的病只是区区的……” “王妃的病,病情险恶,拖延不得!”文卿沉声纠正道,向婆婆惊愕的看着文卿。 “少主,老夫人当年在世时,是名誉天下的神医。她时常教诲我们,要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老奴糊涂,实在不弄白少主为何要对文鼎少爷隐瞒云王妃的真实病情呢?” “闭嘴!”文卿突然一声冷喝,疾步走到窗边,待到确定屋外没有人路过,才稍稍吁出一口气,扭头目光冰冷如毒蛇的盯向向婆婆。 向婆婆身体一抖,后面的话吓得堵在喉间。 “若不是念在你是伺候过我祖母的老人,又在我祖母离世后,护我逃过命,有过恩情,不然。冲着你今夜这番不知轻重的话,我就可以拧断你的脖子!” 文卿背手走近向婆婆,目光如阴冷的毒蛇,屋里跳动的烛火照不见他狰狞俊脸后面,那双漩涡般的幽深黑眸。 向婆婆噤若寒蝉的垂首站在那,再不敢有半点声张。 文卿眯起眼,咬牙切齿道:“明日,我要亲自下山一趟,你给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云王妃,坚决不能让文鼎知道了那丫头来云州的事情。记住了?” “是。老奴不敢忘。”向婆婆身子在微微颤抖,但还是躬身低声回道。 文卿不耐烦的摆摆手,“行,那你退下吧!” 向婆婆无声无息的退出了屋子。文卿走到北面的窗口处。推开窗户目光投向远处夜色笼罩下的巍峨山峦。 月色朦胧。山峦如沉睡的巨兽,树影绰绰,猫头鹰从林间扑扇着一掠而过。在这样端严静穆的夜晚。文卿不由想起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夜,他来到了这个异世。 当他睁开眼睛察觉自己离奇穿越的同时,几岁的‘他’正被宿主身边的丫鬟兼药徒的向氏驮着,在黑夜的森林中踉跄着奔跑逃命。 呼呼的山风从耳畔刮过,头顶的月色清冷且透着诡异,后面的追声不绝于耳。脑子里在如播放电影片段似的,源源不断的涌进宿主的记忆。 直到好不容易甩开那些追杀者,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小解,当看到身下那几岁小男童的小鸟雀时,自己当时就惊恐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穿越前,他可是名震华夏国演艺圈的名演员,是国家最有权威的影视制作公司的当家花旦,身后一堆的政界商界名流追捧。 事业如日冲天之际,却在一次意外取景中,轿车发生了交通事故。她一命呜呼下,竟然意外穿越到了这个异世,而且还附身在一个六七岁的亡命小男孩的身上! 文卿手指握拳狠狠砸在窗棂上,华夏国掀起了一股穿越影视剧的风潮,她宁可穿越附身在一个吃不饱饭的农家小丫头身上,也不愿意想现在这样转了性别。 该死的是,性别是换了,可是,她从前主导思想二十多年的灵魂,却是依然如故,依旧保持着上一世的性取向。 文卿凝望着远处的群山,月光照不及的地方流动着让人感到森冷的暗影,如同他心底一直深埋着的秘密,在每一个夜晚折磨着她,让她苦不堪言,却又无从述说。 突然,她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文卿下意识心里划过一道不妙的感觉,身体里面女性的直觉提醒着她,今夜,注定是个不平的夜晚! …… 云王妃的屋子里,文鼎照料着床榻上的娘亲入眠,待到娘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文鼎才正色起身,转身走向屋门口。 娘亲今日已经断了药,夜里咳嗽明显教前几日严重,文鼎实在等不到明日,他决计趁着娘熟睡,连夜下山,如此,明日一早娘醒来,就又能喝上药了。 还有就是,他必须要进城一趟,找到他安插在城里的那些手下们,让他们即刻动身去望海一趟,像这样一个多月没有锦曦那边的音讯,文鼎实在要被逼疯了! 夜色中,文鼎如一只暗夜里的猎豹,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跃墙而出,如一阵疾风般瞬间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 而与此同时,锦曦也在阿财和阿贵的陪同下,连夜上了山,直奔寒山寺而去。 向婆婆的出现让锦曦觉得有诡,为了不引来对方的注意,锦曦提议大家到了山脚下,就熄灭火靶,摸黑上山。 今夜的月光很皎洁,地面的物事仿佛被披上一层白色的细纱,虽然视线的清晰度不如白昼,但却也能分辨的清楚前面是沟壑还是石头,是凹地还是坎坡。 但是,一经进到树林子里面,月光被头顶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遮掩,光线陡然就黯淡下来。 不过,锦曦不怕,因为文鼎娘亲云王妃送给她的那只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似玉又非玉,材料不明却做工极其精细考究的扳指,却极好的充当起了照明的工具。 莹润中透出些黄亮的光,虽然能照耀的范围不大,但是,却能够将十步内的东西都能照出个大概,让他们三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三人悄无声息的在林中穿行,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蜿蜒着朝半山腰处的寒山寺摸去。 两侧的丛林里不时传来夜枭的悲鸣,间或还会有野兽的嚎叫,锦曦的心一路上都是提在嗓子口,阿财和阿贵的手里都按着武器,全神戒备的护送锦曦上山。 夜里赶山路的体验真不好,黑暗就像一只巨大的嘴巴,似乎随时都会朝他们袭来,将他们吞没。但是,为了弄清向婆婆躲避的真相,为了能早一天找到文鼎,再折磨人心的体验,锦曦也毅然不会退缩。 亲们请看过来: 谢谢大家对流苏的支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按照大纲的设定,地主婆这本书,会在本月完本,给大家一个完整又饱满的结局,尽请期待,希望继续支持!(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九死一生的相遇 不熟悉这一带具体地形和对南方山地环境陌生的锦曦三人,借助着玉扳指的光亮在山林子里摸索。却误打误撞的被他们仨碰上了有史以来,前所未见的一个‘盛况’。 一个大约三个平方不到的洼坑里,竟然全是蛇,粗细不一,颜色各异,全都汇聚在那个洼坑里蠕动不休,看得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洼地上面没有遮光的大树,月亮从乌云后面露出半边脸,清冷的月光照下来。三人清楚的看见蛇群簇拥着的中间,有两条一银一白两条成人臂膊粗细的大蛇,如扭曲的粗麻绳般缠绕在一起。 蛇身上的鳞片,在月下泛出诡异的幽光,林间的风拂来,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腥味。 锦曦曾经自诩只怕老鼠不怕蛇,但是在今夜看到这群蛇交配的场面,从头皮一直到后脊背再到脚趾头,都是凉飕飕的。她想纠正一句话,初生牛犊其实不是不怕虎,而是没有领教过虎的真正厉害! 阿贵脸色惊白,差点被那腥味熏得呕吐,幸好阿财及时捂住他的嘴。纵然如阿财那样的心理素质,一贯的沉稳淡定在面对着这一切时,也破了功! “蛇王交配,赶紧绕路!”阿财低声告诫,拽住锦曦转身就往后面退,阿贵紧随其后。 锦曦被阿财拽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后退,被这别开生面的一幕震惊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但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叫。赶紧逃赶紧逃,可不要做了这两条大蛇欢愉后的开胃点心,那就真是死都没脸! 然而,这时候的退避已经晚了。 那边洼坑里正交缠在一起享受HAPPY的蛇王和蛇后,显然对这突然出现的打扰者很不欢迎,其中银色的那条大蛇尖尖的尾巴往半空中那么一甩。 “噗哒……”一声,地上的碎土和石子都被它给拍飞了。 锦曦三人愣了下,随即听到阿财沉声道:“不妙,蛇王发怒了,快跑!” 然而。身后再次传来一声闷响。那蛇王好像在用那种甩尾的动作号令它的子民们,顿时,三人身后传来杂乱的沙沙声,以及蛇群吞吐信子的嘶嘶声。听得人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头顶的树梢上。突然落下一串东西掉在锦曦的脖颈里。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身子一抖,锦曦几乎是本能的跳了起来硬是将那东西给甩了出去。 月光下,一条褐色的小蛇快速钻进了一旁的草丛。 “不好。树上也有!”阿贵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借着玉扳指的光亮,三人看到置身的地方,头顶的树梢上就跟腊月里挂腊肠似的,空气在这一刹那都跟着凝固了。 身后,突然一阵劲风袭来,显然有大家伙已经逼近,空气中的草木芬芳,全被腥味给弥漫,月亮重新躲进了云层后面。 “阿贵,你快带着小姐逃,我来断后!”阿财疾呼,伸手狠狠推了呆愣的阿贵一把。阿贵立刻反应过来,拽住同样腿肚子发软的锦曦拔腿就跑! 身后的猎猎风声没有再追上来,因为阿财已经拔出了手里的长刀,跟那大蛇厮斗起来。 眨眼功夫,身后就传来阿财的一声闷哼,阿贵和锦曦脚步顿时刹住,不待两人做出反应,四周的草丛里,头顶的树梢上,几乎被蛇给霸占了。 那些蛇如麻线团似的从头顶落下来,砸在二人身上,两人当下跳着挥蛇。阿贵的手臂被一条蛇给偷袭了一口,而锦曦,却很意外的没有遭蛇咬,她颤抖着手扯下衣裙的一条下摆,将阿贵被蛇咬住的手臂处,紧紧绑住。 后面,蛇母也赶到了,小两口一起围攻阿财,可怜的阿财厮斗得狼狈不堪。 就在锦曦三人以为真要丢脸的命丧此地时,一个黑色的人影,如一阵疾风般,从不远处的林间朝这边奔来。朦胧的夜色下看不清他的容颜,只知道他穿着一袭跟夜色混为一体的墨色长袍。 来者直奔那两条大蛇而去,那人一出手,动作快的看不清楚,一招一式挥出去,带着一抹残影。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一拳将那条威风凛凛的银蛇给打出去三丈开外,蛇身‘轰!’的一声,撞上一颗参天大树,蛇被弹了回来,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的抽搐着。 另一条大蛇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四面八方的草丛和树梢上也都有回音,阿财终于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一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臂膀。 黑衣人扯下一截衣料跟锦曦先前对阿贵那般,将阿财的臂膀捆紧,然后架起阿财快速朝这边的锦曦和阿贵奔来。他顾不上说话,锦曦他们也顾不上询问,跟在那黑衣人身后在林间一阵七弯八拐的,终于摆脱了后面的嘶嘶声,在一个安全的山路边的大石头旁坐下。 “少主,是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小姐!”前面被黑衣人架着的阿财突然低声道。 锦曦搀扶着神识已经有点不清的阿贵坐下,听到这话惊愕的站起身,那个黑衣人恰巧转过脸来,月光照拂在他那独特的冷峻容颜上,深邃的眸,挺直的鼻,是那么的气宇轩昂,却又是那么的孤傲淡漠。 眼前的这个孤傲淡漠的男子,却在眼神对上锦曦的刹那,神情来了个翻天覆地的颠覆。溢满眼底的欣喜成狂,但同时又有按压不住的担忧和怒气,统统交织在那张俊脸上。 文鼎!竟然是文鼎!锦曦激动得当下眼眶就红了。若不是因为阿财和阿贵被蛇咬伤,后面的蛇群不知会不会追上来,锦曦恨不得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揪住他的衣袍狠狠哭一通! …… 寒山寺后面僻静的小跨院里,阿财和阿贵被文卿带去处理身上的伤口去了,这边文鼎的屋子里,文鼎忍不住一把将面前风尘仆仆,甚至有些狼狈的少女搂进怀里。 “曦儿,当真是你么?我这不是在做梦吗?你这个傻丫头,我不是让你在家乖乖等我吗?为何要冒这样的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我百死莫赎啊……” 因为太过震惊,太过激动,太过惊喜,又太过后怕,文鼎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力道极大,恨不得将锦曦深深嵌进他的身体里。先前受了大折腾的锦曦被他这样一搂,弄得直翻白眼。 心脏还提在嗓子眼,先前他们在山中相遇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锦曦轻轻捶了捶他的后背,发出一声轻轻的咳嗽,文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手掌捧住锦曦还站着尘土的脸颊,细细端详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结局 “傻丫头,你瘦了!”文鼎端详着锦曦,沉声呢喃,眼眸里饱含相思和心疼。 锦曦莞尔一笑,抬手摸了摸他憔悴了的俊脸,“光顾着说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文鼎笑着捉住锦曦的手,微微侧首将脸贴在她的手上,满足的闭上眼睛,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他生怕一醒来眼前就什么都没有了。 “曦儿,这不会又是在梦中吧?”他喃喃着道。 锦曦微微一愣,她也恍惚还在梦中呢,唉,怪只怪这古时代交通通讯皆不发达,山高路远,千水迢迢的,这样赶过来见一面,实在是太难了。 锦曦翘着嘴角一笑,伸手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他猛地睁开眼,面前的少女俏皮的笑着仰头问他:“痛不?痛就是真的!” 文鼎扬眉一笑,刮了刮锦曦还沾着灰尘的鼻头,长吁一口气。 “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帮我弄盆水来,我洗刷一下就去拜见你娘亲!” 文鼎听到锦曦这样说,打心里的高兴。 “曦儿,我看今日就算了吧,你洗漱后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去看我娘亲也不迟。” 锦曦愣了下,看了眼外面的月色,点头笑了道:“行,那就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就是,已经夜深,你娘必定已经歇下了,再去把她惊扰我也于心不忍。” 文鼎点点头,折身出去很快就给锦曦送来了温水,然后退出了屋子守在屋外。 洗漱过后的锦曦。换了一身带来的干爽衣裙,散发着栀子花清香的湿漉漉的秀发,柔顺的垂在腰际。 她随意的坐在窗前,文鼎站在她的身后,手里的干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发间的水珠。 屋里烛影摇曳,习习夜风钻入屋内,栀子花的香气混合着少女身上独特的体香,弥漫在文鼎的鼻息间,让他心旷神怡的同时,越发的沉醉其中。 两人有一搭没一撘的说着话。聊着阔别的这一个多月来。各自身边发生的点点滴滴,以及这趟锦曦撞见向婆婆而寻访到寒山寺的曲折过程。 其间,锦曦对文鼎道出了她对向婆婆和文卿的疑惑。 文鼎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一边动作轻柔的擦拭着锦曦的秀发。一边沉声道:“还记得在孙家沟的时候。我曾跟你提过我跟文卿的相遇过程吗?”。 锦曦点头。“几年前你和福伯在汉江的一条商船上救下来的。” 当时,七八岁的文卿,因为姿容太过绝丽。被那些有钱的富商们猥亵,是文鼎将文卿从那地狱般的地方解救了出来。 “文卿的真名其实叫做席玉,他出自大玥国杏林世家,在我祖父那个年代,杏林席家是颇负盛名的,就连家中的丫鬟仆妇赶马车的,都是通晓医药,随便一个走出去,都能在镇上做个坐堂大夫。” “只因后来某件权贵间的争纷,席家被搅进了那趟浑水,得罪了权贵,才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锦曦惊讶的睁大眼,这种事情她以前只在电视和小说中看到过,没想到真实穿越过来,竟然切切实实的发生在身边。所以说嘛,这古代还是不如现代,没什么人权,动不动就灭门! 在文鼎接下来的讲述中,锦曦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大致就是席家灭门前,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为了保留最后一根独苗,文卿的主母,当时杏林席家的当家人就让向氏带着乔装成小姑娘的席玉,也就是文卿逃命去…… 难怪向婆婆在药铺遇到自己,会跟见了鬼似的逃跑,锦曦暗想着,原来,是得到了少主子文卿的授意啊!文卿那厮对文鼎变态的喜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文卿是不希望自己和文鼎相遇的。 锦曦整理好自己的思路,接着听文鼎讲述文卿的过去。 文卿和向氏相依为命的在外逃了一年,一年后,两人遭人暗算,向婆婆被人伢子拐卖到了望海这一带。而文卿则因为姿容绝丽,又一直以小姑娘的装扮示人,被卖到了一家青楼。 很快就发现是男儿身,青楼的老鸨就把他转送给当地一个嗜好男风的大商户。大商户与狐朋狗友坐船游汉江,遇到了文鼎,文卿的命运就此改变。 “文卿的家世和遭遇,他从未跟我提起,每每问及只说受惊过度忘却了。上回他从孙家沟赌气离开后,打算回当年的席家老宅暗望一趟,却无意间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向婆婆。”文鼎接着道。 锦曦心里暗暗嘀咕,怪不得文卿和向婆婆都是使用的现代医术,原来这两个人之间果真有关系啊?只是,这两个人都是穿越的?还是其中有一个是?这个问题值得深究! “这回我得到娘亲的捎信,得知她在赶往望海的途中突然犯病,当我赶到时,文卿和向婆婆已经守在我娘身侧,并代替我照顾我娘。” “真是巧啊!”锦曦诧异道,天下这么大,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是巧合还是预谋?锦曦蹙眉。 文鼎摇头,“不是巧,我们西山的兄弟营里,有属于我们特定的联接方式,他知道我的行踪也不奇怪!” “他知道你的行踪,可你却不一定都知道他的行踪啊!” “那是因为我没有刻意去关注。” 言外之意就是说,文卿虽然当时从孙家沟赌气离开了,但是,却一直在暗暗的关注着文鼎。 想及此,锦曦突然轻笑了声,笑容有点古怪。 文鼎见锦曦的笑容中有一丝古怪,随即意识到什么,俊脸微沉有些不想启口的道:“别瞎想,我没那种嗜好!” 锦曦扑哧一笑。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道:“我又没说啥?你气恼什么?难不成心虚了?” 文鼎羞恼中带些窘迫,看到眼前少女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突然一把抱进怀里,抬手在她的小翘臀上拍了一下。 锦曦的笑声断了,呆了,文鼎也愣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惊愕的表情。 两世为人,还是头一回被别人打屁股。这家伙!锦曦开始磨牙。 活了十八年。真刀真枪的跟人血战已是家常便饭,但打少女的屁股,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文鼎懵了,那只手僵在那里。先前那挺翘柔软却又很有弹性的触感。让他回味…… 突然。肩膀的地方传来一阵锐痛,他猛地回过神来,却是锦曦踮起脚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少女清秀的小脸染上了一抹红晕,配上那气呼呼的眼神,在烛火下简直别有一番撩人的滋味。 这丫头,天生的祸害,如今身子骨还没能完全张开便已具备了这样撩人的本钱,等到再过几年,必定是风华大盛。 文鼎露齿一笑,不好意思的伸手朝锦曦的唇摸来,“我皮糙肉厚,当心牙口……” 锦曦无奈的叹口气,抹了把嘴角,起身道:“算了,就当是被野猪的咸猪手给拱了一下屁股,下回没有我的准许,不准你打我屁股!” 文鼎满头黑线,这丫头,一会儿羞涩,一会儿又大大咧咧的出奇,哪有姑娘家把屁股二字这样挂在嘴上的? 不过,他就是喜欢她这样多变的性格,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真实! “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你赶紧上床歇息去!”文鼎下了命令。 “不要嘛,我得先去看看阿财和阿贵的伤势如何!”锦曦道。 文鼎知道锦曦决定了的事情,他是拦不住的,便陪着她出了屋子。 向婆婆在云王妃那间大禅房里守夜侍候,文卿将受伤的阿财和阿贵全部安置在向婆婆的屋里。锦曦跟在文鼎身后进了屋里,扑鼻而来是一股浓郁的药酒的气味,药酒的气味里还有遮盖不住的血腥气。 阿财和阿贵并排躺在一张通铺上,眉眼紧闭,文卿站在一旁正俯身在他们受伤的地方进行处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扭头扫了一眼,直接无视文鼎身旁的锦曦,只对文鼎道:“幸好这些蛇都不是至毒之蛇,我已经给他们的伤口处做了妥善的处理,挖腐肉的时候让他们吃了麻沸散,等药性过去就会醒来。” 锦曦松了口气,文鼎点了点头,道了声:“那就好。”便要带着锦曦退出屋子,却被文卿喊住。 “我还有件事要跟你禀报,你把闲杂人等打发了吧!”文卿傲慢道。 文鼎皱眉,瞥了眼身旁讶然的锦曦,沉声不悦道:“这里没有闲杂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文卿精致秀气的眉头倒竖起来,哼了一声竟然背过身去。 锦曦满头黑线,这有龙阳之癖的人,还真是敬业啊,就连这发怒的样子都是这么的有女人味,锦曦都自叹不如! 文鼎更加不悦,冷峻的脸上罩着一层乌云,二话不说拽起锦曦的手转身就走。 “喂,你站住,我当真有要紧事要跟你禀报!”身后传来文卿的娇喝。 文鼎的步子不停,眨眼功夫就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副气怒又无奈的纠结模样。 锦曦翘起嘴角,瞟了眼四周,瞧见向婆婆隔壁的屋子里亮着灯火,问了文鼎那是谁的屋子。得知是文卿的屋子后,锦曦目光转了转,对文鼎道:“想必他当真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禀报,你还是去吧,省得他闹脾气回头撇下阿财阿贵不治就跑!” 文鼎站在那眉头紧拧,闻言神色复杂的看着锦曦。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你大可放心,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不相信你的呢?你去吧,别为了赌那口气耽误了正经事,我在外面等你!” 锦曦微微笑着道,伸手在文鼎冷峻的脸上抚摸了下,这么俊的好男人,她才不会拱手让给别人呢,谁都别想跟她抢。 文鼎这才点了下头。转身折了回屋。他刚一走,锦曦立马就闪身进了隔壁文卿的屋子…… …… 天明时分,寒山寺后面的一片树林子里。 文卿被文鼎一拳打得单膝跪地,牙线飙血。但他还是很倔强的跪在那里,墨发如水的从双肩上滑落下来,零碎的刘海半遮住那双妖娆妩媚的眼眸。 在他面前的几步处,站着一脸铁青的文鼎,文鼎的脚边是一只篾竹筐子,里面是几只被拧断了脖颈的白色信鸽。 锦曦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几人抱的粗大银杏树后面,一眨不眨的看向这边。 昨夜。她溜进了文卿的屋子。本是带着一份好奇,没想到竟然在一侧的墙壁上发现了几滴殷红的血渍。锦曦顺着那血渍,在墙角的一堆东西后面,找到了这只篾竹筐子。 锦曦当时真是震惊当场。怪不得文鼎说这段时日他频频传音。却不见回音。但锦曦那边却因为等不到半丝音讯。而焦急如焚,却原来是因为文卿在其中做了手脚。 文鼎当初火急火燎赶来为云王妃侍疾,身边只带了十多个随从护卫。但是却没有带上寒山寺。而是留在云州城内。这却给了文卿从中拦截信鸽之便。 寒山寺是佛门境地,云王妃又抱恙在身,文鼎不想惊扰了大家,更不想文卿的那种扭曲的情感被除了锦曦之外的其他人获悉,便以下山抓药为借口,将文卿给拎到了后山的一块僻静处,单独审问处决。 “铁证如山,你实在让我寒心。”文鼎声音没有半点温度,目光冷漠失望的落在文卿的身上。 “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了吗?”。文卿抹了把嘴角的殷红,含笑而问。 文鼎冷冷看着他,他从来只相信事实。眼前的这个人,一直在他和曦儿的中间作梗,是他太顾念十多年的兄弟情,没有怀疑,差点酿成大错! “呵呵呵,文鼎,你现在都不愿意多跟我说一句话么?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从中作梗,耽误你跟那乡下丫头倾诉相思之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要费尽心机的做这样的事情呢?” 文卿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弱弱哀哀的问,那模样,落在一般人的眼里,当真像那被丈夫抛弃的苦心孤诣的妻子。 “文鼎,你知不知道,从你当年在汉江的商船上,一剑刺穿刘员外的心脏,将我从他身下解救出来的那一刻,我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 文鼎皱眉,眼底一片深恶痛绝的厌恶。 “这十多年里,我哪里都没想去,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成为对你有帮助的人。可是,自打那个乡下丫头出现,你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我,你知不知道,这段时日当我看到你夜夜望月思人,我的心有多么的煎熬痛苦……” “我虽是男儿之身,可是,我却有着得天独厚的容颜。在大玥国,权贵们三妻四妾之外,还崇尚男风,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看看我?你若是试着接纳我,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排斥我,我会让你满意让你惊喜的……” “够了!”文鼎突然挥手打断文卿的深情告白,冷峻的面容阴沉如水,好像冻结了一层寒冰,周身荡开沉沉震怒的锐利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文卿贝齿咬紧粉唇,愣愣的仰视着文鼎,只听文鼎目光投向他处,冰冷的话语却是对着他。 “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纵然你是世间的一朵奇葩,也入不得我的眼,我与你的兄弟情到此为止。”文鼎道,竖掌为刀,身形疾动间如一道残影划过。 文卿发出一声痛哼,栽倒在地,脸上惨白如纸。 “好狠心的人,我是如此的爱你,你却要杀我?”文卿倒在地上,抱着胸口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文鼎哥才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锦曦的声音突然响起,人也从银杏树后面走出来。 “为了不让你以后再有能力做坏事,文鼎哥刚刚已经废除了你的功夫,并让阿贵传令下去,西山军营再也没有你文卿这号人物了。”锦曦轻描淡写道。 她走到文鼎的身旁,亲昵的挽住文鼎的手臂。朝地上的文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凭着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文鼎哥杀你一百回也不为过。不过,他可不想被你这种人的血弄脏了手!” 文鼎扭头看向锦曦,当他得知文卿这些时日背着他做下的这些事情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文卿解恨。但是,却被锦曦劝阻了。 文鼎心里很感念锦曦的宽厚善良。 “梁锦曦,你这个落井下石的贱丫头!”文卿双眼迸射出火光,若不是因为武功被废。身体绵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恐怕就要冲上来将锦曦直接扔到山崖下面去了。 文鼎又是皱眉,还要出手教训,被锦曦拦住。 文卿没有了武功,长得又是如此的雌雄莫辩人间尤物。走在外面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简直就是红眼祸水。 一刀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了他,最好的法子就是废了他的武功,再把他丢回万丈红尘中去。锦曦眼底的冷笑一闪而过。扭头对文鼎道:“毕竟相识一场,他曾经对我爹有相救之恩,请容我跟他私下里说几句吧,一会儿就好!” 文鼎点头,扫了眼已经失去了进攻能力的文卿,转身大步走开了。 “你滚开,你去死,你不配跟我说话!”文卿躺在地上,眼睛里灌满了血红,瞪着锦曦,发出如野兽般的吼叫。 锦曦面无惧色的踱步到他跟前两步处蹲了下来,打量着眼前这个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男子,勾唇一笑,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开了口。 “文卿,说起来,咱两恐怕得算是老乡了,老乡见老乡,你不泪奔就算了,也别用这样仇恨的目光看我啊!” “你放屁,鬼跟你才是老乡,你一个乡下出来的穷丫头,浑身的泥土味,我可是杏林世家的传人!”文卿极端不屑的道。 “呵呵,杏林世家?是嘛?那在这之前呢?你又来自哪里?华夏国么?”锦曦似笑非笑的问道。 文卿本来沉浸在离奇的愤怒中,听到锦曦最后那几个字眼,他身子一僵,就像被雷电给劈中了,眼睛直勾勾的盯向锦曦,眼里的情绪在进行复杂的狂涌。 锦曦看到他这幅表情,心里也是很复杂,看来,当真是穿越老乡啊!可惜,这老乡成了死对头。 “你,你怎么知道华夏国?莫非,莫非你也是……”文卿震惊的舌头打结,眼睛死死的睁着盯着锦曦。 锦曦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话说,我过来时的起点太低,饭都吃不饱,还差点被人扔土窑去喂狼。你却不同啊,你的起点比我高,你还有现代医术傍生。在这时代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奇技呢!” “我真是想不通,你明明有着这样的金手指,为何不去闯下一番成绩来?终日在龙阳之事上纠结,作为穿越同盟军,我真是为你这种没有出息的行为感到耻辱。”锦曦轻描淡写道。 文卿却不能轻描淡写的听,他震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听到锦曦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突然仰头哈哈狂笑起来,美人的形象全无。 笑完后,他一脸哀伤绝望的看着锦曦,先前的勃勃怒气不知不觉间竟然平息许多。 “梁锦曦,我们俩原来还真是有缘啊!竟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可惜,我却没有你那么走运!”他悲伤的道,望了眼文鼎走开的方向,他眸光黯然,笑容凄惨。 锦曦挑了挑眉,等着他的后文。 “你来这里前,是做什么的?什么性别?谈过恋爱没有?”文卿突然追问了一堆。 锦曦愕然了下,道:“二十七岁,女性,在一所学校从事体育教师工作,情感一片空白。你呢?” “呵呵,我啊……”文卿凄惨的笑了笑,想到上一世的风华,眼中闪过一抹微弱的光亮。 “你若是生于八十年代,必定知道我的名字,我最有代表作的一部电视叫做……” 锦曦听到文卿报出那部电视剧的名字,当下惊讶的捂住了嘴。我的天,那部电视剧可是二十一世纪初,风靡全亚洲的一部电视剧。被许多国家翻译成他们的语言。 剧中的女一号,也因此成为全华夏国家喻户晓的明星,演而优则唱,短短三年内那名女明星便连续的发放唱片,挑战主持,写书,广告一个接一个的拍,时尚杂志的版面模特,娱乐杂志的头条,网络里的焦点。 纵然如锦曦这样的体育老师。电脑里面也收录了不少那个女明星的歌曲。 “当时各大媒体吵得沸沸扬扬。说你们去外地取景,剧组的车子发生意外,你当场死亡。原来,你是来了大玥国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呢……” 文卿听到这话,一口暗血差点喷溅而出! “梁锦曦,看在大家都是同乡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一把,劝文鼎他不要这样绝情?”文卿双眼含着期待的泪光,低低央求锦曦。 锦曦听到这话,笑容里多了一丝冰冷的厌弃,她果断的摇了摇头。 “大明星,你还真是好傻好天真呢,大家都是来自华夏国,受的是现代婚姻的洗礼,我怎么傻到邀请你来分享我男人的爱?” “你要怪只能怪老天爷的捉弄,让你这样风靡全亚洲的女星穿越成了一名男儿身,你若是聪明识时务的扭转自己的性取向,或许不至于落到如今的这步田地。所以,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锦曦丢下这句话,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梁锦曦,你不帮我,难道不怕我把这个秘密捅出去么?横竖我现在没了武功,比死还要惨,你不帮我,我就拖着你下水!”身后,传来文卿凶狠的威胁。 锦曦扭头一笑,道:“你尽管说去吧,穿越这种事情太离奇,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人的想象范畴。你说了,别人不止不信,还会把你看做疯子,因为嫉妒而失心疯!” 说完,锦曦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文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往这边迎了过来,远远的朝锦曦伸出手来。锦曦将手放在他温暖宽厚的大掌里,在文卿绝望的目光注视下,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山风从林间拂过,四下安静得只有他紊乱的呼吸,刹那,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被抛弃…… 文鼎和锦曦二人回到寒山寺,锦曦正式拜见了文鼎的母亲云王妃,落落大方却又不失恭敬的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文鼎的面容传承了云王妃,虽然缠绵病榻的王妃形容憔悴,眼窝深陷,但是,浑身上下却流荡着一股优雅从容的书卷气息。不难推测,年轻时候的云王妃,必定也是一代清冷佳人。 她尊贵中不失亲和,让锦曦不仅没有畏惧的心里,反而发自内心的崇敬她。 而云王妃,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面前这个文静灵巧的少女。淳朴的气息,却掩盖不住那双聪颖的清澈双眸。素颜如水,不施半点粉黛,清秀的五官如同出水芙蓉。 一身合体的湖蓝色石榴长裙,纤细的腰间扎着一只欲飞的蝴蝶结,秀发如云披在腰间,举手投足给人很有教养的感觉。 乍一眼看去,并非那样的明艳四射,但是,却如一块上等的美玉,越是雕琢,越是能发现其独特的美妙。 尤其是跟文鼎站在一块时,两人从外形到内在的气质,无疑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云王妃留意到儿子在看这姑娘的时候,一贯清冷淡漠的眼底,泛起灼灼光华,云王妃内心压抑不住的欣慰之余,对锦曦更是越看越喜欢,一对准婆媳相谈甚欢! 当天,向婆婆就不知去向了,不过,云王妃却在桌上发现了向婆婆留下的只言片语。 向婆婆明白自己纵容包庇文卿,老脸羞愧下悄然离开了这里,锦曦和文鼎估测向婆婆应该回去后山找文卿,并接他一同离开。 同时,向婆婆还在书信的末尾,坦白了文卿对云王妃病情的隐瞒。 “该死的,他真是丧心病狂,这样的期满我,折腾我娘!早知道,我就该一掌杀了他!” 文鼎得知云王妃患的只是急性咽喉炎,并非什么危急性命的病,气得头顶冒烟,若不是被云王妃劝住,当真要折回去杀了文卿解恨。 因为对症下药。又辅以锦曦的艾灸治疗,云王妃的病很快就有显著的疗效,众人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难得出来一趟,锦曦和文鼎商议,想留在寒山寺陪云王妃一段时日,等云王妃身子彻底好转,元气恢复,再一同前往望海。 云王妃自然应允,并派人亲自策马回望海传达口信。 接下来的日子,锦曦和文鼎除了陪伴云王妃。闲暇之时二人将云州这一带。好好的游玩了个遍儿。 于此同时,远在望海的梁愈忠和孙氏,得到口信,也欣慰的放下心来。开始全身心的操持起家中的大小事务。 美好而快活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等到锦曦和文鼎准备好回去时。已经是四个月后。 回去的原因,是因为接到了家中捎来的喜讯。 粱礼辉在今年的秋闱中,中了举。 另外一件事。也足够让锦曦振奋。孙玉宝在今年的科考中,一举考取了秀才,与之一同考中秀才的,还有他的同窗郭海。 这边的文鼎和锦曦闻讯,欢欢喜喜的收拾好行李,带着云王妃一同去了望海。 …… 锦曦和文鼎回到金鸡山村后,这才获悉,在她离开的这四个月里,家这边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喜事有好几件:桃枝和孙玉霞同时怀有身孕。孙玉宝和郭海考取了秀才,铺子里的买卖不错,田地里庄稼收成好,鱼塘里的鱼儿长得肥美,后院的鸡鸭和猪也没染病。一家人的身体都健健康康的,正常的小伤小痛除外。 还有一件囧事,就是郭海考中了秀才后,与郭母一道前来梁愈忠家,欲跟锦曦提亲。 得知锦曦与文鼎已有婚约在身,郭家母子心下惋惜之余,郭海主动提出要拜梁愈忠和孙氏为义父义母,为感激梁家人这两年来的雪中送炭。 坏事也有,却不是发生在锦曦家。 杨副会长在锦曦离开后,很快就因贿赂罪被竞争者阴了一把,许多平时的竞争对手这时候纷纷出来落井下石。 杨副会长被撤了职,背负着高昂的债务和利息,最后的一些压箱底的银票,还被管家给卷跑了。 杨掌柜如今是跌到了谷底,连东山再起的本钱都没有,卷着铺盖卷儿回了金鸡山村。雇佣不起长工,他带着婆娘,妹子杨氏,媳妇梁锦兰统统在家务农,人前人后受尽白眼。 老杨家一家人的指望全落在秀才郎杨峰的身上,但是很可惜,杨峰今年秋闱名落孙山,老杨家的气焰和运势,基本是跌落到了谷底。 老梁家这边,这段时日也发生了一件窘迫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胜三人,还陪同老梁头亲自去了一趟西大坝。 去西大坝的原因梁愈忠和孙氏死活不肯跟锦曦坦白,是崔喜雀暗暗告知了锦曦,锦曦听闻,当场石化,也终于明白为啥爹娘死活不肯跟她说的原因了,羞于启齿啊! 这要推溯到老梁头鬼祟出行的那回,确实是去了西大坝。他探望梁愈驹去了,还给他带去了衣物以及梁愈忠平常孝敬给老梁头的香胰子。 夏日的傍晚总是很燥热的,一身白花花肉的梁愈驹在结束了一日的劳作后,跟其他男囚犯一块在湖边洗露天澡。 香胰子滑腻,梁愈驹弯身去拾香胰子的时候,一件臭烘烘的衣裳突然蒙到他的头上,后腰就被有力的粗壮手臂抱住。 梁愈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男人下面仅有的一个洞,就被一根火热坚硬的东西给攻陷了。 同样身为男人的梁愈驹当场石化,玩过女人的他自然深知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多么践踏男人尊严的事情。 但是,事情远没有完,从那一日湖边洗澡后,梁愈驹便会隔三差五的受到其他囚犯的侵略,每一回都是趁他不备用衣裳蒙住头脸,他失身了,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身于哪个人,或者哪一群人? 后来梁愈驹受不了这样的折磨,选择了投湖自尽,所幸被救了下来,老梁头和梁愈忠他们全去了,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希望梁愈驹接下来剩下的半年牢狱之期,能够少受些屈辱! 梁愈梅那边。依旧杳无音讯,她就像从这个世间给蒸发了似的,生死下落皆不明。 …… 半年后,老杨头和中风偏瘫在床的老婆子,双双归了西。 杨掌柜是半路出家的庄户人,婆娘,妹子,媳妇一个个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如今的生活让他们苦不堪言,相互的埋怨责备是日日上演。 杨氏最终被兄嫂给撵了出来。她哭哭啼啼的去了外县。原本是打算找梁愈林跪添,只求能再收留她。 可是阴差阳错,在路上就遇到了一对沿途乞讨回望海县的叫花子父子,那个叫花子正是梁愈林和梁礼柏。 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需要恶人磨。猴儿精的梁愈林终于还是被徐氏给骗得身无分文。一家人在路上抱头痛哭。 老杨家依旧没有放弃对杨峰的希望,砸锅卖铁的供杨峰在县城求学,没有了丫鬟仆妇。梁锦兰亲自照料杨峰的饮食起居。 孰料,杨峰不仅不思进取,还沉迷上了酗酒押妓。没有银子,便驱使梁锦兰出去贱卖,不出半年,曾经花容月貌的杨记布庄少奶奶,便迅速枯萎凋零,如风雨中飘摇的残花败絮。 弹指间,已是三年后。 在金鸡山村梁愈忠家隔壁,原来是大片农田的空地上,重新矗立起了一座阔气的三进大院,上面的牌匾上书着“文宅”两个大字。 今日,大宅子里面人进人出,前来道喜的人,一个个喜气洋洋。 前院,神采焕发又初为人父的文鼎,正在热情的招待着宾客。 后面的内院,同样一身喜气的孙老太,孙氏,桃枝,孙玉霞,崔喜雀她们,纷纷簇拥在明亮的大厢房里,众人目光的聚焦点,是雕花大床上,做月子妇人打扮的锦曦,以及锦曦怀里正在啃奶的那个小男婴。 屋外的院子里,一群逐渐长大的孩童们正在追逐嬉戏打闹。孙氏激动又欣慰的看着面色红润的锦曦,还有健康粉嫩的小外孙,开心得流出了眼泪。 “三嫂,你真是我们这最有福气的人了,闺女虽说出嫁,却跟儿子一般,在你隔壁建了一座大院,就差没有一个大门里进出了!”崔喜雀咯咯笑着恭维孙氏,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锦曦逗弄着怀里这张跟文鼎如出一辙的小人,含笑看着屋里这些至亲之人的真切笑容,前院隐隐传来男人们谈笑的声音,锦曦幸福的长伸了个懒腰。 一生一世一双人,文鼎为了毫无羁绊的兑现他的承诺,不惜跟他祖父闹崩,拒绝了回云州接任云王的位置,而是隐姓埋名追随锦曦来了她生长的地方,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过期了普通夫妻的日子。 此时,大玥国新皇继位,这位新皇不是沧云,而是出自另一位皇室宗亲。原本沧云是最有可能继位,只是很可惜,他在坐任东宫太子的那两个月里,遭人陷害,患了一种罕见的嗜睡症,后来便无疾而终,最终只是一场短暂的悲剧。 粱礼辉中举后,便没再高升。而孙玉宝和郭海则奋起后勇,两人势如破竹,最终通过了会试和殿试。 孙玉宝中了进士,被发往京外的一个县城任县令,去了基层历练。而寒门学子出生的郭海,则被新帝钦点为当年的新科状元,直接进了翰林院。作为状元郎的梁愈忠和孙氏,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期喜洋洋。 锦曦生完孩子刚刚满月,突然有一日接到了传说中的圣旨。 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部都沾锦曦家的光,去了村口跪接圣旨。当有着尖细嗓音的公公念完圣旨的内容,全村的人都震惊得下巴掉到了地上。 文鼎和锦曦的这个刚刚出世的幼子文隐,才满月就被他远在云州的曾祖父,向皇上请封,继任为云王第四代的世子,只待云老王爷一过世,这孩子便立刻继任云王,成为云州城的下一任主人。 村人全部欢呼沸腾起来,不敢太过接近尊贵冷傲的文鼎,便纷纷将梁愈忠和孙氏等围拢起来。 “老爷子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啊……”有着成熟男人魅力的文鼎双手接过圣旨,走到人群外面,遥望着云州的方向,苦笑着长叹。 锦曦抱着孩子站到他身前,跟着要网购着天的那边,也是哭笑不得。看着怀里俊秀的儿子,锦曦唇角勾起一抹自豪的笑意。 “将来的路到底怎么走,还得看他自己的选择。不管如何,这是爷爷的一番苦心,咱们必须要接受,还要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的接受!”锦曦笑着开导文鼎。 文鼎扭头神情的看着锦曦,将她们母子轻轻带进怀里,往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会是一路的繁花似锦,还是荆棘遍地,但是,只要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便是再多的坎坷,也所向披靡,因为,爱,能铸就一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