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正形记》 楔子 永安伯府里火气冲天,下人们争相奔告,各自拿着木桶从湖中吊上水来,向火源扑去。火势如一条巨龙,迅速席卷了伯府的东南角落,只听得木板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使得皖江城的天空宛如白日。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下来,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甚至有几个人互相扯了扯衣角,想要去看看热闹。 “这次永安伯府可损失惨重啊。”一位白须老人喃喃道。 “是啊,自从。。。。”接话的人不知想到什么就停住不说了,半响才道,“真是作孽啊,这种事还要发生几次才罢休,搞得我们城内人心惶惶的,生怕火势一个不好就烧到自个儿这里了。” “他们伯府这半年来就没有消停过。”旁边一个拿着簸箕的小伙子也接道。 “所以说啊,家有贤妻才能不惹祸啊,跟永安伯府的那位比起来,我觉得自家娘子真是贤惠多了。”另一位小伙子也笑眯眯地接道,惹得旁边好几个人的白眼。这人家的娘子就是一悍妇,他还好意思说。 “他们有权有势的人吵架是拿房子撒气,咳,哪像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啊。”坐在小摊旁的一位中年男子看着碗里的馄饨叹气。 大家一听他这话,都好笑地摇了摇头,坐了下来。“你也别羡慕了,这永安伯府啊迟早也会被那毒妇给败没了。想当初这小伯爷也是那毒妇从自己的姐姐手上抢来的,怎么还那般做派?这半年来,撵伯府的姨娘,毒死小伯爷的孩子,甚至还。。。。。你说这人怎么变化就这般大?听说那毒妇当初也是我们皖江城的才女啊。”拿着簸箕的小伙子一脸八卦相。 “谁知道啊,不过她姐姐虽被她抢了夫君,倒是好命,后来被我们的抚远大将军给看上了,这半年来很是琴瑟和鸣呢。”另一桌上的人也借口道。“ 这就是善恶有报啊,谁知道这毒妇进了伯府后就自露尾巴了呢。”听中年人这么说,大家也点头称是。 火光漫天中,穆清远嘴角噙着笑,看着火势一点点从脚下蔓延开来,对面的男子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放佛丢了魂,旁边的仆人正在尽力扑着火,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要把她扯出来。 穆清远感受到嘴角流下的腥红,却一点也没有觉得痛,只是觉得这漫天的火势都在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与愚蠢。她何其荣幸啊,竟能够得到那么多大人物的惦记!旁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从跳跃的火光当中她才看得到那穿着骑装的容貌艳丽的女子是她的姐姐,旁边一身英挺的男子是她的姐夫,她自嘲地笑了,从何时开始,她也是需要她们怜悯了。 “姐姐,你恨我吗?”穆清远掀起唇,淡淡地问。 “不恨,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遇上他。”女子仰起头,眼中浮起温暖望着拥着自己的男子。 穆清远看着刚还愣住一言不发的永安小伯爷眼中出现的嫉恨,心中更是苦涩,她的两世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妹妹,你快出来吧,难道你舍得二夫人为你难过?”女子看着大火把穆清远映得面若桃花,忆起当初那个小妹妹一言不吭地跟在她后面,她走得快了,往后看,就见她小脸通红地喘着气,那时的表情与现在如出一辙,不由地劝道。 “你还愿意叫我妹妹,那就说明你原谅我了。”穆清远淡淡地笑着,“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你若是不挂我的话,母亲你愿意照拂就帮我照拂下吧,若是不愿意,我也不怪你。。。。”说话间,喉咙中又涌上来一股血腥的味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你自己的母亲自己照顾,你以为你去了,我会善待你的母亲?”艳丽的女子说出恶毒的话,可是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穆清远叹了口气,是啊,以前她和母亲那么对她这个姐姐,连她想起来都觉得这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啊。她和母亲害死父亲,逼走姐姐,又让哥哥半身不遂,如今她失去夫君的宠爱,不能有孕,甚至她以前所有的事情都被揭发了,难道这不是报应吗? “姐姐,妹妹知道你的心最是柔软,以前妹妹若有对不住的地方,就让妹妹随着这一掬黄土烟消云散吧。”穆清远拎起裙摆,转身投入了火光之中。艳丽的女子眼中含着泪,放佛中见到了那年百花节时自家妹妹在亭子里唱着小曲,舞着霓裳舞。 眼波横,水清染,谁家儿女识清愁 暮色起,涟漪雾,谁家儿郎沾相思 。。。。。。。。。。。 第一章序 话说皖江城也是成康国的一大经济要塞,东临泗水,西近巫山,北倚源江,南靠成康的京都虬枝,中间纵横着一条皖江连接源江和虬枝,交通四通八达,不仅是发展经济的好地方,更是兵家的必争之地,这些暂且不提,这皖江城里最出名的倒不是丰厚的物资,或者有多少诸侯在此建产立业,实在是皖江城里美人遍地走,才女到处有啊,因此这皖江城里最最出名的便是美人。 每一年得逢百花节时,皖江城便是人山人海的,成康国各处慕名而来的人皆有,更有不少人是为了来遇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的。这百花节虽是一项民间庆典,但是由于参与者众多,早已成为一项全国盛事了,成康国国主更是以此为荣,每一年的百花节便会在此地迎接各国使节的来临,共享这番盛事,因此凡是在朝中稍有地位的人家也会在此处建个小别院甚至大修宅院,为的便是每一年的百花节。 到了百花节这一天,各家人也不限制闺阁儿女,凡有些才名的都可以提名百花花主。这便有人要说了,这百花花主只有一位,而天下女子何其多,而有才有貌的女子也不少,单单几日的百花节怎能评得出百花花主?因此一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上成康国的八大姓氏,这第一当属欧阳姓氏,欧阳是国姓,大属皇亲国戚,当之无愧第一姓氏,这第二便是成,成老将军是成康国的建国功勋,为国家殚精竭虑,更是在边关镇守多年,家族的儿孙辈也是在军中当任了许多重要的官职,这第三便是韩,韩家可谓是大儒之家,从百年起,韩家就一直屹立不倒,韩家的子弟虽没在朝廷担任什么官职,但是学生确是遍布天下,这后面的分别就是李、钱、孙、穆、楚,相比较前面三大姓而言,又相对较弱些,特别是穆姓,穆氏家族也是近年来的新贵族,只因家中颇有资产才挂得上这个称号,只是另外其他几大家族的人往往是及其不屑的。而百花花主就是由这几大家族共同来选办的,由这几个家族派人来选十人,各得一名签,凭此名签参选百花花主,因此若是百花花主落到这几个家族选的人选上,家族的人也是与有荣焉的,这也是几大家族暗中竞争的一种方式,不过欧阳姓氏也被摘除在外的。 皖江城的穆府 穆清远睁大眼睛看着拔步床上刻着的雕饰,闭上眼,又睁开,半响,才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小姐,你可醒了,二夫人可着急了。”一位穿着布衣裙钗头上裹着两个小包的丫头撩开帘子,见到穆清远醒了过来,高兴地说道。 穆清远皱了皱眉头,她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用手揉了揉额角,“你不必大呼小叫的,吵着我了。” 小丫头缩了缩脑袋,这时才想起这个小姐就是这个小姐。 穆清远看了看她胆怯的表情,烦恼的情绪更甚,“好了,你去和母亲说声吧。”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就兀自闭上眼睛。 仔细想想,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她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嫩嫩的指端还有一个个小漩涡,晶莹剔透的肤质白皙透亮,放佛曾经的那道疤痕不曾有过。对,现在是还没有。 正在胡思乱想间,外间就响起了脚步声,只是人还未见,就听见尖刻的声音在那里喊道:“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会被人推下水了呢?” 穆清远才猛然想起,这是她干的第一件坏事。。。。。 “女儿啊,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摔坏啊?”妇人说话间,就摸上了她的脸庞,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穆清远心中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娘亲,没事,女儿好着呢。” “你跟娘亲说,到底是谁害了你?”妇人恶狠狠地道,“是不是那个贱人?那个时候只有你和那个贱人在,要不是那。。。” 穆清远忍不住打断她道:“娘亲,她是我姐姐。” “你怎么这么善良啊?被人欺负了还当她是你姐姐!”妇人用更加尖刻的声音叫了起来。穆清远拉过妇人的手,把她包裹在自己掌心,但是很明显手太小,“娘亲啊。” 妇人的声音马上停顿了下来,用很不满的眼神看着她。 穆清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这次真的是女儿的错,娘亲过来,女儿和你说说悄悄话。”穆清远用手拍拍床榻,示意下人们都下去。妇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穆清远把头靠在妇人坏里,才道:“娘亲,女儿想你了。”在伯府的日日夜夜,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的娘亲,虽然她尖酸刻薄,但于她眼中,母亲一直是最疼爱她的,为了她,她甚至亲手杀了。。。,那时自己是瞧不起自己的母亲的吧,两世都一样,只是到终了才明白对自己最真心的是谁。 妇人眼中闪过惊喜,僵着身子,愣住了,自己的这个女儿向来是对自己不理不睬,今天竟然主动亲近她,她心又软了下来,不久才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女儿的如丝长发,眼中却盛满水珠。 “娘亲,是我故意的哦,我故意造成姐姐推我下去的假象的。”穆清远趴在妇人耳边轻轻道,“因为我嫉妒姐姐,嫉妒姐姐可以得到父亲的宠爱,就连哥哥也对她比对我好。”这是真话。 “啊。”妇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娘亲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娘亲一定把这些都给你争回来。” 穆清远笑着抹了抹眼泪,以前的母亲就是这样才为她费尽心思的吧,她好久以前就明白自己的野心了,穆清远在母亲怀里支起身子,看着妇人的眼睛道,“娘亲,可是女儿不想争了,只要娘亲喜欢女儿就好,以后不管娘亲有弟弟还是有妹妹,都要最喜欢女儿好不好?”她争了两世,强硬了两世,可是结局上异曲同工,她不想在执着于那上面,她只想重新做回她的穆家二娘。 “好,好,娘亲就要你一个,就只喜欢你一个。”妇人连忙点头。穆清远流着泪笑道:“可是,女儿还想再要个弟弟,怎么办呢?” 待妇人走后,穆清远才忆起今年何夕,她今年才十二,这一年她缠着姐姐穆青悠去院中散步,自演了一出好戏,事后,自己推说是姐姐推她下水的,在第一世的时候,穆青悠柔弱无力反抗结果被她设计成功,加上之后的种种,从此惹了爹爹厌弃,而第二世,穆青悠却奋起反抗了,然后是她惹了爹爹的厌弃,只是结局都是她嫁给了永安小伯爷。只是这一年无论怎么说起来都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从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难道不算飞跃么? 妇人走后才拿出帕子拭了拭眼泪,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旁边的婆子看了道:“夫人可是伤心?” “不,我这是高兴。”妇人摇了摇头。她也是八大家族出来的,来自孙府,虽是庶女,但是给穆正庭作继室却是绰绰有余的,毕竟当初穆氏还没有成为八大家族呢,只是她的身份却是尴尬的,因为穆正庭的原配也是她的表姐,只是身份上却差了一倍不止,更何况这个原配还留有一儿一女,她是极不愿意嫁来这里的,只是父母之命,她又能奈何,只好一直以来在这个府中装傻充愣,泼妇,她演的最好的便是泼妇,极好的也是泼妇了。她对女儿最歉疚的便是身份,谁说继室的女儿也是嫡女,其实与庶女也不差了,穆正庭对穆青悠和穆青松怀着愧疚便对她的女儿不闻不问,那比庶女又好到那里去?孙氏想到这些便甩了帕子往正院走去。 穆清远在床上躺了几日,每日也就孙氏会过来坐会儿,穆正庭等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只是这些也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从前就是因为这些才有恨,才生魔,只是人若不珍惜眼前的,必将失去所有的一切,她懂,她便不怨。她亦惊讶自己什么时候心态变得如此平和,只是经历两次生死,若这些还看不透,她也无颜继续下去,怨过,恨过,才知什么叫云淡风轻。 “小姐,可乏了,婢子给你端碗桂花露来。”春喜见穆清远慵懒地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颇有些要睡着的意味。 穆清远掀了掀眼帘,“好吧,你去给我端过来。”穆清远支起身子,氅子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青丝随着动作散落在肩头,形成一幅及其宁远而靡散的画卷。穆清远瞥了撇站在一旁望着自己脚尖的丫头道:“夏凉,可读过书?” “回小姐的话,不曾。”夏凉继续低着头,说完话便不出声了。 “夏凉来府中几年了?”穆清远低头看着书中的字,捏了捏书角,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便佛面而来,她从不肯委屈自己,就连这书的纸也是由下人用秘香泡过后拿去书局让人印刻的,话说爹爹对她虽不待见,但是在这方面倒是大方。 “回小姐的话,婢子五岁入府,而今已有十载。”夏凉垂着头,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那你想你的娘亲和爹爹么?”穆清远又捻起放在塌边的小碟子里一块参燕八珍糕咬了一口,唔嗯,口齿留香,府中的糕点师傅做得糕点越来越合她口味,该让母亲给他加月银。穆清远见她半天不发一言,也不开口,又拿起一块洛神花山楂糕细嚼慢咽着。 “想。”良久夏凉才开口道。 “那我送你去见你娘亲和爹爹,怎样?”穆清远放下糕点,盯着她的眼睛。夏凉猛地抬起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穆清远。 “可是婢子做错了什么事情?”夏凉讷讷地说,手指抠着指甲。 穆清远看见她这动作,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你不是想家了么?” “小姐没有要赶婢子走么?”夏凉咬着嘴唇说道。 “没有啊。”穆清远好笑地摇了摇头,心中又忍不住嘲笑自己,这句话若是她那个天仙般的姐姐说的,人家该是感谢天感谢地了吧,怎么还会怀疑她的用心呢?算了,她还是别学她姐姐了吧,画虎不成反类犬,在这个家,她就是该刁蛮任性的。“罢了,你若不想去就不去吧,省得还怀疑我的用心。” “婢子不敢。”夏凉一阵抖索赶忙跪了下来,她们这些人在小姐眼里什么都不是,都是可以打杀的。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穆清远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春喜刚从小厨房过来,见到夏凉这幅样子,忍不住心里一凉,但还是面带笑容地上去,把茶盅搁在塌上的小杌子上道,“小姐,何必和夏凉一般见识,她就是那副脾性,婢子看着也厌烦。” 穆清远心中又是忍不住一阵叹气,看来她还真的里外不是人了,便不与她多解释,自顾自看起书来。 春喜回到房间还见夏凉留着眼泪,就走过去把帕子递给她,“给,擦擦吧。脸都花了。”夏凉才抽抽咽咽地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又低下头,绞着衣角,愣是不说话。 春喜见状道:“可是小姐又说你了?你也是,每次都是那么耿直又懦弱,人家不欺负你才怪了,更何况小姐对我们这些下人更是。。。。你也不懂得讨好些,多说些好话,你自个儿的日子也好过些,你又是何必呢?”春喜见她还是像闷葫芦般不吭声,气不过,甩了甩衣角就走了。 门口秋爽见春喜气冲冲地出来,拽住她衣角道:“怎么回事儿?她被小姐骂了还是打了?”这一年来,小姐稍有不顺心,打骂她们都是正常事儿,特别是夏凉,被打被骂更是像家常饭一样的,这几日小姐生病以来倒是好了些。 “谁知道!”春喜很是不忿地哼了一声,又拉着秋爽道:“你说小姐是变好了还是怎样的,我怎么就看不透啊?” 秋爽白了她一眼,“你能看透你就是小姐了。” 穆清远也没管她们这么多,这几个丫头她也就用着,这两世的生活教给她的一点就是:上一世如何,这一世也不一定如何。婆娑世界充满了痛苦、无奈、委屈、不平,如何才能活得自在,唯一的办法便是以自己的般若智慧找到心中的净土。她如今想要找的便是那块净土。 第二章 到访 穆清远终于在床上歪了十几日的时候,见到了她的姐姐穆青悠以及哥哥穆青松。其实说起穆青悠的时候,皖江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只是他人只是知道她的别称清山道人,她的诗词自成一派,婉约清丽,如清风拂面,他人只知是女子,不见其人,后来她便顶了姐姐的名声,享着皖江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可是鬼知道她和这个没有一丝一点的关系。说到作诗,歪诗算不算?说到作画么,她最喜的是春/宫,她倒会舞鞭子,所以说啊,永安小伯爷指着她说,你这个胸无点墨的毒妇,这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穆青悠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头上别着一根翠玉簪子,虽很清爽,只是配上她的桃花眼,眼角含春的神态反而更添了一丝妩媚。其实从她们的名字就可以看出穆正庭的心思,穆清远这辈排下来刚好轮到一个青字,只是穆清远和其他庶子庶女名字都是加了水的。 穆清远压下自己翻腾的情绪,扬起笑脸道:“姐姐怎么有空来看妹妹了?”其实她和穆青悠从来都不是敌人,以前的她只为爹爹心中的那个地位罢了,就连抢婚这件事也只是因爹爹喜欢永安小伯爷。 “妹妹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姐姐甚感欣慰。”穆青悠本人怎么说呢,在穆清远看来是有些矛盾的,第一世的她有些畏畏缩缩,很是胆怯,她自是理直气壮地去欺负她,但是第二世的她却是万般潇洒,竟然陪着抚远大将军一起驱鞑虏,上战场,所以说,穆清远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定论她。 “多谢姐姐挂念,前些日子是妹妹对不住姐姐。”穆清远挑了挑眼,用一种你懂得眼神看着她。 只是穆青悠像是没看到般,笑了笑,“没什么,是姐姐没有照顾好妹妹。”她身后的穆青松也以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穆清远暗叹了声:原来浪子回头金不换是需要多大勇气啊!不过她也只是腹诽了下,这种事信不信在于别人,她无所谓了。 送走这两兄妹,穆清远躺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直到把床单和衣服弄皱了才歇下来,她在锻炼呢。一天一滚有益身心康健。她不是没想过和穆青悠他们打好关系的,可是那得有人信才行啊,穆青悠没准还以为她要想出什么更狠的招来侯着她了,这是以己度人啊,若是当初穆青悠忽然间对她示好,她也不信啊,鬼才信呢。 过几日便是娘亲的生辰,她要想想送些什么东西给她。 穆青松走出穆清远的院子良久才对着自己的妹妹说:“你说她那是什么意思啊?她是真当向你道歉么?” “不知道。不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接受。”穆青悠接道。 “你呀,就是太良善,你也不想想她是怎么对你的?她暗中给你告的黑状还少么?而且哪次见到你不是横眉竖眼的,今天这样肯定有鬼。”穆青松下结论道。 “哥,我们都还是穆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啊,我倒另愿相信她是变好的了,我们便再看看吧。”穆青悠嘟着嘴向自家哥哥撒娇道。 “好吧,听你的。”穆青松点了点她的鼻子,“不过,你也大了,我改天可以让小伯爷过来提亲了。” 穆青悠一听自家哥哥提起自己的亲事就一脸娇羞,“哥哥,你就知道取笑我,我去找慧语姐姐,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慧语是楚家的嫡女,不过是楚家庶出的嫡女,现在八大家族相互联姻也是很正常的。永安小伯爷也是复姓欧阳的。 “哟,胆子肥了,还敢拿你哥哥寻开心了!”穆青松英俊的脸庞浮现笑意,那跟穆青悠一般的桃花眼也往上翘了几分。说着就往穆青悠身上挠去,穆青悠笑着躲开来,连道不敢了不敢了。一旁的下人也不敢抬头瞧,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只是这场景在大小姐和大少爷身上也是经常发生的,大小姐和大少爷算得上是相依为命,比寻常兄妹感情好些也是应当的事,更何况就连老爷也没责备过他们。 桃花飞过,卷起满尘烟 穆清远横竖是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的了,她这个身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调养好身体才是正事,嗯,她要丰胸,她要翘臀,绝对不要前两世平板的身材。孙氏进来的时候也正好看到自己的女儿躺在床上扳着一条腿从后往上掰着,很是好奇,良久却不见女儿有什么动静,还是忍不住问道:“儿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娘亲!”穆清远放下腿,就赤着脚跑到孙氏面前。 “快上去,快上去,像什么样子!”孙氏忍不住斥道,“还是小孩子家家,地上湿气重,伤了身体怎么办?” 穆清远笑嘻嘻地拉过孙氏坐到榻上道:“娘亲你摸摸,我手上热乎着呢,不怕。” 孙氏苦笑不得,“这怎么一样,你刚动了动筋骨,若是不注意,刚容易邪风入体。” 穆清远见说不过母亲,就把头埋在孙氏怀里,爱娇道:“娘亲,女儿都长大了,知道的啦,你看女儿刚才不还在练。” 孙氏摸摸女儿的嫩脸,甚是滑嫩,笑道:“你刚才在练什么呀?” “女儿是在想松松筋骨,可是女儿又不爱其他的,只爱那张床,若是能在那里松松筋骨倒是好的,你看女儿想出办法来了呗,娘亲,偷偷告诉你哦,女儿觉得那样可以翘臀。”穆清远偷偷趴在孙氏的耳边道。 “你这个滑头精。”孙氏抱着女儿,她觉得女儿就像这些日子突然间放开了什么似的,从五岁开始就没有向她撒过娇,这些日子像是要把以前的日子给补回来一样,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又湿润了。不过这些也的确是穆清远的想法,她欠了自己母亲两世的孝道,不管母亲在世人眼中如何,一直对她来说都是最好的。 “娘亲,今日和女儿一同用晚膳可好?女儿亲自下厨给娘亲炒几道菜。”穆府的女儿七岁便开始了琴棋书画、女红和厨艺等的教授,她的厨艺虽算不上好,但还是过得去的,而且她还有几样拿手好菜。 “这倒是好,娘亲还没有尝过儿亲自烧的菜呢。”穆府每一院子都有个小厨房,平日里也都在各自的房间用膳,也只有过年过节的光景才全家人一同吃个饭,前些年,穆清远是十分疏远自己的母亲的,两人除了过年过节,几乎不曾一同吃过饭,这更让孙氏感触颇深。 “娘亲若是不嫌弃女儿的手艺,那就日日过来啊,女儿一个人食饭也是很孤单的。”说罢还挤出几滴眼泪,顿时孙氏也不伤感了,笑着去捏女儿胖嘟嘟的脸颊。 晚膳时,穆清远就烧了个红烧茄子、红烧鲫鱼、小葱拌豆腐还有个鱼香肉丝,还有几个荤的素的都是厨娘烧的,一大桌红红绿绿的,看上去很有食欲,穆清远和孙氏口味偏重,若是一大家吃的话,反而很不习惯,这两母女倒是特别爱吃辣的和咸的,这一餐也当然是按照她们的口味来的,再加上母女谈心,吃的很是痛快。 “娘亲,你跟爹爹还是那样么?”这一晚,孙氏也陪着自己的女儿睡在了一张床上。这些话本不该她来问的,只是娘亲的闺阁好友又有几人对她是真心的呢,这些娘亲想必是知道的吧,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才知道娘亲也不是榆木脑袋,她的心晶莹剔透,世事皆明,只是前两世为了她丧尽天良,杀父杀子,她从来没有认为她是错的,无论谁在前,都没有资格辱骂她的母亲!只是娘亲喜欢爹爹么?她心中一直有这个疑问。 “你还是小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孙氏舔了舔干涩的唇,摸着穆清远的头。 “娘亲,若是你不喜欢爹爹,我们走吧。”穆清远灼灼目光望着孙氏。 孙氏淡然一笑,“傻孩子,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呢?若你不是穆府的女儿,你以后的嫁人又该怎么办呢?若是出逃的话,连文书都没有,只会被人抓。。。。”后面的后果孙氏也不便说下去了。 “那娘亲其实是不喜欢爹爹的喽。”穆清远听出孙氏话中的意思,她的娘亲说不定以前也想了千百种方式出逃,只是无论哪一种,只会比现在境况更差罢了,更何况现在还有她。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吧。”她又不曾喜欢过,怎么能了解,只是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儿道,“晚晚也知道喜欢不喜欢了?”穆清远的小名就是晚晚,只因穆清远在孙氏肚子里呆了十个月零二十天才生下来。 “娘亲。”穆清远装作娇羞地钻到孙氏怀中,“娘亲,给晚晚生个弟弟吧。晚晚会给弟弟读诗,会教弟弟写字,晚晚还可以和弟弟一起去捉鱼,放风筝。”穆清远抬起头了郑重地向孙氏说道。 孙氏愣了下,然后笑着点头道:“晚晚这么郑重向娘亲许愿,娘亲一定给晚晚办到。” 穆清远又扭了扭身子,钻到孙氏怀中,只是在黑夜中留下眼泪。前世呢还是上个前世,她应该是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只是那时因为她的嫉妒蒙蔽了双眼又一次陷害了姐姐,爹爹不信,只是来质问她,娘亲为了她挡住了爹爹的巴掌,然后弟弟还是妹妹就都没有了,她真的很傻啊,她真么会这么愚蠢呢,两世啊,怎么两世都会犯同一个错误呢,穆清远啊穆清远,以前的你真的是无可救药啊。 第三章 爹爹 从那晚以后,穆清远和娘亲就好得如胶似漆般,不,不能用那个词呢,不恰当,其他词更不恰当,那该用什么?穆清远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冬暖,我让你备下的花瓣备下了没?”穆清远伸开手好方便春喜她们给自己穿衣裳。 “回小姐,婢子只找到了几种,有几种花现在不是盛开的季节,婢子怕找不到。”冬暖如实回答。 穆清远眯了眯眼道:“好啦,冬暖,本小姐相信你办事的能力,没有的几样在大棚里还是找得到,我也不在乎银子,你给我弄到就好了。”有几样颜色的花是比较难采,只是少了这几样真的不行,她还想让娘亲高兴一番的,她家又不缺钱,爹爹给她最多的不就是钱么,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小姐,你要那些花瓣用作什么?”春喜禁不住好奇心问道。 “想知道?”穆清远笑意满满地望着眼前的小丫头,“我还就不说了,到时候小姐我可是要惊艳满堂的,现在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啊?” “哦。”春喜只得又低下头给穆清远系腰带。 “春喜啊,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我最近哪里有变化啊?”穆清远想起件事就问春喜道。 春喜想了想道:“回小姐,春喜愚笨。”难道小姐还想问她最近是不是不打骂人了? 穆清远咬牙切齿道:“难道你不觉得小姐我该换大一些的肚兜了?”真是愚不可及,这不是很明显可以看出来的么! 春喜恍然大悟,笑道:“是的,小姐。小姐,婢子是不是该唤针线房的婆子再做几套再大几号的?” “理应如此。”穆清远正色道。 到了孙氏生辰当日,穆清远一大早就收好东西,穿了件粉色的小衫,里面配了一件淡蓝的襜褕,手上套着几个翡翠镯子,头上插了件玉簪子,就来到了孙氏所在的浮萍院。 孙氏所在的院落处在整个穆府的西南角,僻静幽远,这浮萍二字怕是取自娘亲的心境吧,只是穆清远真不知爹爹是如何推断出娘亲刻薄粗俗甚至善妒的,她可敬的爹爹难道就是看着那些表面的东西就妄下定论了?真当是比她还不如!乖乖,别气,别气。穆清远定了定心思才走进娘亲的院落。 “小小姐过来了啊!”跟在孙氏身旁的林嬷嬷见穆清远过来就赶紧把她请进屋。这个林嬷嬷是娘亲的陪房,也是最后一直陪着娘亲的人,穆清远对她自是很尊重,笑道:“娘亲可用过早膳没?” “小姐等着小小姐一起用呢。”林嬷嬷一直唤着孙氏为小姐,却不肯称孙氏为夫人,这就是孙氏的人和不是孙氏的人的区别吧。 “嗯。”穆清远点了点头,“嬷嬷,晚晚也给你备了礼哦,嬷嬷这些年来一直照顾娘亲,晚晚谢你。”说毕穆清远向她深深作了个揖,示意春喜把礼给林嬷嬷。 “小姐真是长大了。”林嬷嬷眼中也顿时涌出了泪水。 穆清远笑了笑,便抬脚进去,“娘亲,娘亲,您是要先用膳呢,还是先看礼?” “哦,晚晚也给娘亲备了礼?娘亲还以为晚晚就知道谢林嬷嬷,不知道谢娘亲呢。”孙氏打趣道。 “那娘亲说,到底是要先食还是先看?”穆清远把孙氏扯到桌边,按着她坐下,从后向前抱着孙氏的颈脖撒娇道。 “既然晚晚这么坚持,娘亲就却之不恭喽。” “晚晚一定不让娘亲失望的。”语毕,便让春喜呈上来她给娘亲做的画卷,“娘亲,这是晚晚给你画的百花图,真的有一百种花哦,晚晚还在墨汁里滴了这一百种花瓣的汁水,娘亲,你细闻,是否还有百花的香气?晚晚啊,希望娘亲永远像这百花一样鲜艳娇嫩。”这幅画可费了她不少心思呢,又是花瓣又是汁什么的,真是劳心有劳神啊,这半个月她可没睡一个好觉呢。 “晚晚的画,娘亲很喜欢。”孙氏当即决定要把画裱在房中最显眼的地方,这可是女儿送她的第一幅画儿呢。 穆正庭路过浮萍院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一时有些怔愣,这里向来一片死气沉沉,不是听到打骂的声音就是哭泣的声音何来欢声笑语。他也并非偶然路过,只是昨日听得管家说是二夫人的生辰,他今日早上也不会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里。只是孙氏向来不是高调地很,怎么会错过可以显摆的机会?穆正庭对于想不通的问题便想深究,身体亦早于脑袋的反应,走进了院子,有丫鬟仆妇想要唤人时,他也用眼神制止了她们,低声对着身边的小厮何安道:“你们就先待在外边吧。” 待进到里间,才发现两母女正在榻上滚做一块呢。两母女的发丝已经有些凌乱了,只是发饰不多便也不显,反而更添了几分媚感,他轻咳了声,想要引起两母女的注意,却发现两人还是闹得起劲,只好开口道:“夫人,清远。” 这时穆清远才转过身来,这是她第三世第一次见这个爹爹,也是这一个月来的第一次,无感,穆清远扬起笑容,“爹爹也是过来给娘亲庆贺生辰的吗?” “嗯。”穆正庭点了点头。 “那爹爹给娘亲带了贺礼了吗?”穆清远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女儿给娘亲画了画哦,是女儿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画的,可是女儿还是觉得轻了,爹爹的贺礼一定比女儿的好,爹爹是吗?” 孙氏见女儿故作懵懂,噎死穆正庭不偿命的势头,拍了拍她的头,道:“老爷也是的,人来了就好,妾身天天盼着老爷过来,老爷能过来就是妾身最大的贺礼了,老爷还带贺礼真是羞煞妾身了。”孙氏一脸娇羞地捂着脸。 穆正庭还未怎么开口说话,就觉得被这两母女给噎住了,但也是心有羞愧,不管怎么说,孙氏生辰,礼还是应当备下的,便道:“贺礼太大件了,我会让何安去把贺礼搬过来的。”他听得管事说这两母女最近倒是不怎么闹腾了,如此一见,虽说有些什么不一样,但是觉得与原来还是相差无几啊,心里琢磨着,便又没有待下去的念头了。 穆清远敛了眼帘,下了塌子,走到穆正庭身边道:“爹爹,今日娘亲生辰,爹爹可要和女儿一道用膳?” “不了,爹爹还有些事情要忙,你便陪着你母亲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差人过来知会一声就可以。爹爹先走了。”穆正庭说完这些话便走了,没有一丝留念。 穆清远心中窒了窒,这是她最后一次努力,以后便不强求。 穆清远只是站在那里,孙氏从后面把她抱起来,“你爹爹心中有一道墙,我和你都走不过去的墙,所以娘亲从来不强求。”孙氏一脸的淡然。 “娘亲,是不是因为晚晚不讨喜啊?”穆清远轻轻拽着孙氏的衣袖。 “我们家晚晚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孙氏一脸的肯定。穆清远从孙氏眼中看到了宠溺、慈爱,没有看到厌弃。她心中像是充满了蜜糖,有娘亲疼就够了,她不强求,不强求。以前的她没有迈过这条坎,是因为被灰尘蒙了眼,现在是什么能够比得上娘亲的疼爱的! “娘亲啊,娘亲的胸好暖和啊。”穆清远回头又把头埋进孙氏的怀中, “娘亲,晚晚什么时候才能跟娘亲一样波涛胸涌啊?” 第四章 山寺行 凌霄寺坐落在巫山,取自凌霄宝殿的前两字,亦是成康国的皇家寺院,供奉的都是皇家香火,自是造得气派不凡,不过其与历朝皇家寺院不同的一点是历来香火鼎盛,游人众多,当中平民百姓更是居多,这与成康国国主所言也非常有关系,成康国国主曾说,凌霄寺供奉的是欧阳先祖,先祖碌劳,愿以万家香火供之,以期万世敬仰。凌霄寺主持自是赞同,寺院中便供奉着几位道法高深的大师,不止引得皖江城百姓争相前往,更有邻国的人慕名而来。 穆清远仰望着前面“云深不知处”的台阶,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近来闲来无事,就只会叹气了。为了表示对佛祖的敬仰,前往凌霄寺的香客都是由山下走上去的,只是凌霄寺坐落在巫山山顶,从山脚到山顶足足有八个一千级台阶,八寓意着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长久、五阴盛,千级台阶更是寓意着人有千千劫,跨过这么多台阶才能达到心中的净土。 “娘亲啊,晚晚的小身板不行了。”穆清远苦着脸对着自己面若桃花气色红润的娘亲道。 “你若是不愿走,我们就再歇一会儿。”孙氏挽着嬷嬷的手回过头笑道,孙氏原本也才过而立,风韵犹存,只是长居府中,脸色有些偏白,经了此段路,反而显得如二八年华的姑娘一般脸颊泛红,若桃李争春。 “罢了罢了,只是这附近的轿夫不该如此躲懒,这一路行来,晚晚可没看到轿夫。”穆清远喘了口气道。“你呀,这是对佛祖不敬!”孙氏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穆清远努了努嘴,前世每次来这里上香,都是伯府的轿夫把她抬到山上的,这里来往人众多,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夫人哪肯抛头露面,更何况这将近一万级的台阶走下来,哪还有风姿和气度可言,只剩下疲惫,前世的她是如何也不会丢下这份体面的,只是娘亲每次上香都爱亲自走上去,以显诚心。“娘亲,晚晚回去后可要好好和娘亲耍耍鞭子,以后啊可以多陪娘亲过来。”穆清远抱住孙氏的胳膊,蹭了蹭。 “好,娘亲教你,前面有个亭子,娘亲与你去歇歇。”孙氏指了指建在半山腰的亭子,里面已经有好些人坐着了,大多也是妇人。出门在外,穆清远本来就不介意这么多,便把手放在孙氏掌心,由她牵着上去了。 亭中坐着五个人,当然站着的人更多。孙氏对着她们说了声“打扰了”,便择了就近的地方坐下了,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牵过穆清远给她擦额头的汗。穆清远只是见这几个人衣着不凡竟也愿意如娘亲一样从山下走上来,就抱了一颗好奇的心瞧了她们一眼。坐在最里面的是一位妇人还带着一个女童和少年,女童正背对着孙氏她们看向亭子外面的风景,时不时地轻呼“哥哥,快看小雀”“哥哥,猴儿”,旁边的少年显得有些不耐烦,一脸的戾气,穆清远见这哥哥的态度有些好笑,弯了弯嘴角,便见这个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穆清远这才又打量了少年一眼。若是忽视这少年的表情的话,人人都要称上一声真是一位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好儿郎!斜长的眼仿若含春,隐隐波光,面如冠玉,温文儒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身形修长,便是阮家玉郎来了也要自叹不如!阮家玉郎曾经是成康国前朝的风流人物,前朝的国主都要为之抛下后/宫粉黛三千的人物,只是这位少年在气韵上是明显比之不足的。少年见穆清远还在看他,眼中便露出鄙夷,颇为不屑,另一方面又极为愤怒,若琥珀的眼中霎时变得鲜红起来,穆清远见他实在沉不住气,便转过眼不再逗他,是的,她一时恶劣的心思又犯了,就喜欢人家在她的刺激之下面红耳赤的。哎,穆清远扯着帕子捂在胸口,羞愧,羞愧呀。 少年身边的妇人也察觉到了少年的异状,喝道:“稚儿,不得无礼!”少年还是尊重其母亲的,只得偃旗息鼓,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让小爷逮到,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孙氏见女儿调皮,也拍了拍穆清远的小脸蛋,“休息够了么?休息够了就与娘亲一同走吧。”她也不在意自己女儿的挑衅动作,只觉得这样活泼的女儿很是可爱。 “姐姐,我们可以和姐姐一道么?”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穆清远才注意到坐在亭子门边的另外两个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以及一个穿着有些粗糙的妇人,照穆清远看来应当是小女童的奶娘之类的人选,这小女童身上穿得倒是挺好的,只是看上去很瘦弱,大大的眼睛,泛着水光,一脸期待地看着穆清远。饶是穆清远以前心肠再硬也狠不下心肠,毕竟看这小女童一人上山却几乎是无人照拂,因为到了关键时刻,一个奶娘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 穆清远侧过身用眼神询问娘亲,虽心软,但也不能不管不顾。孙氏点了点头。穆清远才走过去牵起小女童的手,小女童立马扬起笑脸,如太阳花开。 亭中的另两队人马便也打算继续往山上走,一队人马是刚才的少年,另还有一队是一位小姐带着一个嬷嬷,这个小姐看上去身娇体弱,很有一派风姿,只是穆清远却懒得去看她,这个人以后在她们穆府占的地位可不小呢。 走后半截路的时候,穆清远也把这小女童的家世给弄清楚了,刚才她还想着把那位少年与阮家玉郎相提并论,立马眼前就出现了一位与阮家玉郎息息相关的人物,这小女童便是阮家玉郎嫡亲的孙女。说起阮家,在前朝也是一大家,可比当朝的韩家,家中有多位族人位极人臣,且诗书传家很受世人尊敬,阮家玉郎也曾位极翰林,在诗书画上造诣颇深,深得前朝国主看重,因这位阮家玉郎长得更是仙人之姿,仙风仙骨,当初已经颇为骄奢淫逸的前朝国主便又看重了其容貌,便招阮家玉郎伺在君旁,阮家玉郎自是不肯,这才为全族人招来杀身之祸,前朝国主也并非那般愚笨之人,只是每每捉住阮家人错处不放来逼阮家玉郎就范,阮家玉郎为了全族人不得已只得答应前朝国主,只是阮家玉郎早已有妻儿,前朝国主便要私底下打杀他的妻儿,阮家玉郎才觉前朝国主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他的才奋起反抗,幸好这时义军旗号已经打响,前朝国主分/身不及,阮家玉郎才得以逃脱,待成康国建立时,阮家便已式微与其他一般家族无二,而阮家玉郎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世人皆觉他是男色祸家。 思及此,穆清远抱起到自己腰间的小女童道:“露阳上山可是为祖父祈福?”阮家玉郎现今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他给阮露阳的名字也起自“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的诗句,更是显露了他有些悲凉的心境。 “祖父身体不太好,可是露阳想让祖父好起来。”小露阳乖巧地答道。真乖,穆清远眼中一片柔和,只是手臂很酸啊,小露阳还是有些分量的。“姐姐累了,就放露阳下来吧,露阳能走的,从山下就是露阳和奶娘一起走上来的。”小露阳见穆清远额头冒着汗,体贴道。 穆清远讪讪地把小露阳给放下,被孙氏嘲笑了好久。 待到凌霄寺时,已是夕阳晚照了,不过来此寺中上香的香客也都是要在寺中住上一个晚上的,寺中客房良多,均是为香客备下的。凌霄寺在山下便有接待,一般客房会早早定下,因此来往凌霄寺的香客也很是稳定。穆清远本来便是随孙氏来散心的,其他的地方都是不好待的,只有寺庙中,穆府的人不怎么追究,她与娘亲便商量来此一段时间吃斋念佛。 穆清远和孙氏订的是一个小院落,刚好她与娘亲同住,其他仆人在院落的下人房中居住。小露阳也离孙氏住的不用,穿过一条长廊便到,只是穆清远有些郁闷的便是那位少年和其母亲妹妹也住在隔壁的院落,与穆清远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穆清远看到少年飘过来的冷冷的眼神,就后悔莫及啊,娘亲,晚晚后悔了,真不该招惹这煞神的! 第五章 劫匪记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凌霄寺也是如此,虽有波浪壮阔的宝殿,雄伟的殿堂以及繁茂而高大的树枝,但是在穆清远看来凌霄寺还是带着女子的温柔小意的,就譬如她现在躺的这块草地。凌霄寺虽然香客众多,寻一块清净之地不易,但是对穆清远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前世她就是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图谋大计的,自是要找一处旁人不易寻到之处,此时旧地重游,感触良多呀。 这里是在巫山后山峰的一处地方,巫山后山陡峭异常,垂直与山脚相连,形成千丈绝壁,直立如削,一般人是不会来此处的。穆清远便在崖顶找到了一条很是隐蔽的小路通往山崖的下方,在那里有一个天然的平台,枝蔓缠绕,长了些花花草草,穆清远便拿了本传奇话本来看。这里的景色自是不同其他的地方,由于平台上方被崖壁遮掩,所以里面还是比较干燥的,也很干净,奇的便是里面一点藓类植物也没长,以前穆清远就很好奇,这里为何连一些虫蚁之类的都没有,日子待得长了也不去深究,只是好的一点便是临近崖壁处的花长得很是灿烂。 这个平台最中央便是一块天然的暖玉,冬暖夏凉,一块如拇指般的暖玉在世上便价值千金了,这块暖玉更是如她家的拔步床一般大,岂能不喊奇呢!只是她不管是在哪一世都未曾对这块暖玉起过贪心,本来嘛,她爹爹也算得上是成康国首富了,她也未曾想过要把它据为己有。 鲜花盛开,传来淡淡清香,穆清远只觉得通体舒畅,迷迷糊糊躺在暖玉上就有些打瞌睡了,直到听到一声石头碰击的声音才回过神了。 只是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便见眼前立着一个人。 四目相望,穆清远懊恼地翻了翻眼睛,不对,她才不会做那么不雅的动作呢。 “公子有何贵干啊?”穆清远尽量以温和的声音问道。 “别叫爷公子!爷是说这几日来找不到你呢,原来你竟是躲到这里来了!终是被爷找到了。”少年得意洋洋道。 “那这位爷找小女子是为何事?”你这个小气鬼!不就是嘲笑了你么?至于么,穆清远腹诽道。 “别跟爷装蒜!你以为爷没看到你在笑爷,还偷看爷,真当不知羞耻!”少年恶狠狠道。 穆清远挑了挑眉,“我就是不知羞耻,你待奈何?” “你!”少年气得不顾教养用手指指着穆清远,穆清远拨开他的手指,起身就要越过她走出去。 结果少年眼疾手快立马就抢下她手中的书,看了眼书的题目,眼睛瞪得圆圆的,“《怜花记》,你看淫书?”刚才还恶狠狠的表情立马晴朗起来,“终于被爷抓到你的把柄了!你可是穆府的二小姐,竟然看淫书!爷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给揭发出去!”《怜花记》描述的是一个闺阁少女空虚寂寞,便夜夜做梦找情郎的故事。那些小说话本也就这样,只是这本书有些场景描写地详细些,穆清远对那些诗词歌赋不爱好,更何况她又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其他女子看来脸红耳赤的场景,她也觉得一般。 幼稚!穆清远心里狠狠地骂了声,脸上却堆起笑容,谄媚地看向少年:“这位爷行行好呗,要知道名节对女子是何等重要!小女子只求爷不把这件事告诉外人。” 少年立马觉得扬眉吐气了,“那就看爷的心情了。。。。”话还未说完,就被穆清远一肘子顶到胸口,痛呼出声,手上的书就被穆清远抢去了,等他缓过来时,已经不见了人影。 穆清远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掂了掂在衣袖中的书,哼,等我看完了,我就把它给烧了,看你还拿什么威胁,想及此,穆清远又露出伤感的表情,好可惜的,话说这话本里的某些场景还是写得很不错的,太可惜了。 “小姐,夫人让婢子喊你吃晚膳呢。”冬暖从房中走出来见到穆清远立在院中便道。 “知道了,你先去打盆水来,小姐我要洗洗脸。” 吃晚膳的时候,穆清远便问起了隔壁那位少年的事,孙氏只推说不知什么来头,看其装头以及所带的仆妇都比不是常人,许是八大家族的一个。穆正庭平时走动的人家大都在皖江城内,再加上孙氏的装疯卖傻,惹得穆正庭厌恶,若不是人家有要求要带妻子,穆正庭一般都不会带上孙氏,所以说,孙氏认识的大户人家的夫人还真不多,顶多也就是楚家和孙家。穆清远若有所思,问孙氏:“就连名号也不知么?” “静安大师未提及。”孙氏的意思是凌霄寺的主持静安大师也不愿透露。 穆清远心中记下,顿觉后悔,刚才真不该惹着他的,那小霸王这么不能容人,必是很记仇的,能少一事就是一事,她刚才的举动太过鲁莽了。 “娘亲,若是爹爹有了外室,你可恼?”她这话问得既不合适宜,但是她也要说,这件事实在无法避免,她不觉得爹爹那样的男子值得母亲倾其一生。她的爹爹在前世称其在世有两个最爱的女子,一个是穆青悠的娘孙臻,另一个就是在山腰碰到的那名女子李兰欣,当然他最爱的女儿穆青悠和儿子穆青松不算。只是她实在不明白她的爹爹是怎么对待他最爱的女子的,孙臻是郁郁而终的,李兰欣更是他的外室,连一个名分也不曾给过,而且家中又不是只有娘亲一个人,他甚至还有沁姨娘、霜姨娘等人呢。看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至理名言啊。前世娘亲把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也只为讨一个说法吧,他这样的做法置孙家于何地呢? “你说前几日我们遇到的那个女子?”孙氏捻着佛珠道。 “娘亲,知道?”穆清远还一直在考虑怎样把这件事情于娘亲说呢,看来娘亲瞒着她的事情也不少啊。 “那晚晚是如何知道的?”孙氏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穆正庭这件事情做的也还算隐蔽,应当不可能让晚晚知晓的。 “晚晚自有晚晚的门道。”穆清远神秘兮兮地说道,“那娘亲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就当做不知晓,更何况一个是多,十个也是多。”孙氏不想就这事说下去了,又道:“你今日又去了后山?” “娘亲啊。”穆清远拖长声音撒娇道,“晚晚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娘亲就别拘着晚晚了,晚晚也知错了,明日就和小露阳练字去。” “你那字是该好好练练了,静安大师夸你的字自成风骨,你就该好好下工夫,醒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成不了大家。” “晚晚也没想成为大家啊。”穆清远咕哝道。 孙氏听得连连摇头,“幸好你不是男儿,否则该多不思进取啊。” “晚晚若是男儿,肯定弄个将军来当当,然后给娘亲搏个诰命夫人。”穆清远圈住孙氏的脖子贴着孙氏的脸颊道,嗯,娘亲身上真香啊。 “为何不是状元?”孙氏眼中泛着笑意,也把手附上她的手臂。 “娘亲竟觉得以晚晚的才学可以当上状元!晚晚好高兴哦。”穆清远故作惊叹状。 孙氏笑出声来,指着她道:“是啊,你这个泼猴怎能当上状元?” “娘亲,可还有武状元呢,晚晚说不定可以哦。”穆清远眨眨眼睛。 “你呀,文不成武不就的,还好意思说。”孙氏勾着嘴角。 这几日过后,穆清远怕又被那恶霸给找上门来,便真的与小露阳在房中练起字来。小露阳师承阮家玉郎,虽年龄还小,但是字体颇有一股清俊之气,很是难得,让穆清远不由对那位阮家玉郎又敬又佩起来,他该是一位极其有智慧的老者。 “小露阳,我想拜你祖父为师,不知可否?”穆清远心中便有了这个念头。 小露阳歪着头,想了想道:“祖父已经许久没收过徒弟了,怕是不肯,不过我可以去与祖父一说。” “罢了,还是我亲自去拜访吧,拜师学艺,总要有诚心。”穆清远拊掌道,然后继续低下头写“随心”两字,这两个字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人都说天命不可逆,挣脱不开宿命二字,她却道不一定,前两世,一样的活法却是不一样的结局,世事无绝对,这一世她只想随心随意地活下去。 第六章 百花 凌霄寺住了近一个月后,穆清远自是乐不思蜀,这一个月来,她都与小露阳培养好感情了,就这么被棒打鸳鸯了,咳,真是伤心至极啊。不过幸好在山中余下的日子,恶霸公子没有出现,否则那该是多么惨烈的一件事啊,她还不断地对自己说,恶霸公子不知她是穆府二小姐,不知啊不知。 下山时,孙氏也派了个人留下帮衬小露阳,等送小露阳回家之后再回穆府,穆清远也觉得娘亲思虑地几位妥当。半山腰的时候,穆清远又见到了那位李兰欣,还是与那位嬷嬷一起坐在那座亭子里,等孙氏下来的时候便迎了上来。 “奴家见过姐姐。上次实不知是姐姐,望姐姐恕罪。”李兰欣很是优雅地福了福身。 穆清远故作惊讶道:“娘亲,这位难道是娘亲本家的姐妹?那女儿岂不是该唤作姨母。” 孙氏极为淡然地一笑:“这位姑娘,你可是认错人了?妇人家中并无你这般的姐妹。” 李兰欣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许是奴家认错了,嬷嬷,我们走吧。”说罢便带着一股香风离开了。 母女俩相视而笑,穆清远道:“娘亲,你说她刚才原是想示威的吗?” “晚晚真聪明!”孙氏捏了捏她的鼻子。 “娘亲,鼻子会扁掉啊。”穆清远跺了跺脚。 长恨春归无觅处,正是转入此中来 ............................ 皖江城因着百花节,文人雅士也居多,自古以来美人与韵事不分家的,因此皖江城大大小小的诗会、画会也不少,以文会友,更以美作趣。一句好诗、一副好画都是这些文人雅士之中经久不衰的话题,只是近来,诗画会忽地掀起了以花瓣为墨的浪潮,品诗画亦不仅仅是品诗画,亦品香。 穆清远自是还不知道这些,她还是在闺阁中绣着她的水鸭。提起她的绣功,真是羞煞人也,非是她不用功,实在是没有那个天分,她堪堪活了三世啊,这绣功简直是乱七八糟,绣功上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她字绣的非常不错,不过这是拜书法所赐。想当初,皇家宴会上,她绣给太后老佛爷的万字真言可是轰动一时啊,只是若是其他什么的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听闻这些的时候,穆清远刚好绣到自家鸭子的眼睛,针一刺,就见血了,鸭子眼睛通红通红的。 “冬暖,那你说外面的人知道有百花图么?”放下绣品,穆清远认真地看着她。 “婢子不知。”冬暖摇了摇头,把刚好泡好的桂花蜜给穆清远端过去。 穆清远示意她放下,“你去把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叫过来。”她是有些小题大作了,只是她不愿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有人随随便便就传了出去,还以此牟利,实在要不得,而且百花图是她送给娘亲的生辰贺礼,她为了给娘亲惊喜,都是私底下派人安排这些事情的,当然诗会上的法子不一定是她一人想出来的,只是她心里极不舒服罢了,好吧,她承认她就是借着这件事情作伐子,把院子里面几个有其他心思的人给敲山震虎了。 她这个屋子的探子可不是一般地多,有祖母的、有爹爹的、有姨娘的,穆青悠和穆青松有没有人在,她是不知道,但是另外几个人的人她都是知道的,这些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撵她们倒没必要,毕竟去了一批还是会再来一批的,只是这些人天天在祖母和爹爹跟前说她心思歹毒,不教训教训她也妄为心思歹毒这几个字,不是么? 穆家老太太收到自己的人在挨板子的消息的时候,穆清远的重芳院里,几个丫头正趴在凳子上呼天抢地的直呼冤枉。穆清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清露,心想那些老嬷嬷脚程可真慢啊。这清露也是穆府新造的,穆府有一座清露坊,专门制作女子调养喝的清露,穆清远手上的便是今年的新品,口齿留香,暖心暖胃啊。 “晚晚,这是怎么了?祖母可是老远就听到院子里的哭喊声了。”穆家老太太执掌家务三十余载,依旧精神抖擞,丝毫不显老态,只是大宅子里面斗出来的,一般都非要觉得别人是别有用心不可,就像现在,穆老太太就觉得自己孙女是不是想脱离自己的掌控,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 “祖母,我恨死这些奴婢了,随随便便的话也往外讲,孙女若是不罚她们,实在意难平。”穆清远义愤填膺地道。 “哦?是谁这么大胆,敢把闺阁之事随便乱传!”穆老太太走过来抱住穆清远,“祖母给你做主。” “就是这些个奴婢!祖母你一定要把她们都赶出去。”穆清远愤愤道,说完这话,就见几个原本还趴在板凳上的丫头从板凳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死劲地磕头,“求老太太和小姐绕过我们!” 穆老太太怜爱地摸了摸穆清远的小脸蛋:“这些人自作孽本是该撵出去的,不过我们家晚晚年纪还小,须积福,岂能由这些下作的东西伤了阴祉,罚他们一年的月钱便罢了。左右这些人也打伤了,晚晚也消气了不是?若有再犯,直接拿出去卖了。” 穆清远想了想点头道:“还是祖母思虑的周全,若为了这些人伤了自个儿也是不好的。”说完也扬起头亲昵地对穆老太太说道:“还是祖母会为孙女着想,祖母对孙女是真的好。”第一世她也是以为祖母真心为她的,第二世也是,直到受世人唾弃时,才发现在祖母眼中任何东西都比不上权势,因为权势让爹爹娶了娘亲,因为权势便默认自己抢了姐姐的婚事,只因自己更好拿捏,因为权势在她名声变臭时,便弃之如草芥。她承认她是做错了,可是更多的时候还有祖母纵容的一份功劳呢,她那招捧杀使得叫一个好啊。 “晚晚知晓便好。”穆老太太很是慈爱地说。 祖孙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穆老太太才起身回去。 穆清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瞧,名声还是一样臭的,她还是刁蛮任性的穆府二小姐。 穆老太太稍稍侧了侧身对走在身后的老嬷嬷说:“你让她们最近消停些吧,闺阁之事传到外头总是不好的。更何况这次清远把事情闹得有些大,府中的其他人也都警醒着呢。” “是,太太。”老嬷嬷借道说,“她们不是说二小姐有些好转了么?” 穆老太太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她惯常就会和她那个母亲一般疯疯癫癫的,看着也不像,我想应当是落水那件事让她有所害怕,这些时日有些畏缩,日子长了,又故态复萌了。不过她最近不是常打骂丫头倒是真的。”穆老太太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还是有疑虑的,她也不愿意这么好用的棋子忽然间不好用了。 穆清远实是想改邪归正的,奈何天不遂人愿啊,她自嘲地笑了笑,随即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个月来个这么一出戏,让自家祖母觉得好拿捏便够了,其他的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吧。 嗯,她要去娘亲那里寻求安慰去,她可怜的没几两的名声啊。只是说她祖母也怪纠结的,一方面又想她粗俗些好拿捏,另一方面又想她嫁个高户谋取权势,可是她名声臭了,即使不传出去,人家还是可以风闻些的,人家七大家族的人又怎能看得上?忽然福灵心至,怪不得前世祖母及其支持自己去窃取姐姐的名声呢! 不行,她一定要去娘亲那里寻求安慰去! 娘亲,你家晚晚被欺负了! 娘亲,你家晚晚好可怜啊!小小年纪就肩负如此重任了! 呜呜,娘亲啊.................. 第七章 晓径路 数茎幽玉色,晚夕翠烟分。声破寒窗梦,根穿绿藓纹。渐笼当槛日,欲得八帘云。不是山阴客,何人爱此君。 穆清远的院子虽取名为重芳院,可里面却是不太见得到花蕊绽放的,她爱竹子。竹子品行高洁,自不是她能配得上的,她只是向往之,而且没什么比看到一片纯净的绿色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了,说实在的,她虽爱画花,却绝不是惜花之人,每次见到颜色艳丽的花,总有一种要毁灭的冲动,好吧,她是嫉妒,只是谁也没规定不准嫉妒。 重芳院离孙氏的浮萍院极近,当然也在西南角,人人都说穆府上下宠爱穆家二小姐,她想这些人只是不爱看她,便随她任性,随她恣意了,这规矩守与不守便无什么分别。西南角便有一个角门通往市井巷落,是寻常仆妇采买东西的必经之地,角门上也只有小厮看管着,这很是方便穆清远的出入。前世她只顾着争风吃醋,从未好好体会皖江城的千姿百态,现在当然不能落下。 十二岁的姑娘说大不大说下不小,脸上还是一副稚嫩的模样,其身体却也悄悄有了些变化,不过这些变化在春喜姑娘的妙手生花下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穆清远让春喜画了一副小公子哥的妆容穿着小青袍就带着春喜从角门出去了。 成康国民风开放,商客众多,尤以胡人羌人居多,一般人家的小姐在及笄之前都是可以出门的,只要有人陪同,不过许多大户人家的规矩对女子甚是严苛,很多小姐也为了体面也都穿着男装出门。穆清远的长得很是娇小可爱,披上男装,俨然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只是看上去比其实际年龄要小上那么两三岁。 穆清远是及其爱搜罗话本的,只是..........她想起,永安小伯爷曾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毒妇,还配读书!简直是玷污是全天下的读书人!可是她很委屈啊,她毒不毒与她读书有联系么?还有正经的读书人才不会看她这种话本呢,真是连骂人也不会! 出了穆府的西南角,再走一条巷子就是皖江城最繁华的街道,密集地分布着一些酒铺、客栈、成衣铺、脂粉铺、首饰铺、当铺等,都是一些最能挣银子的店家,街道的两头才是书铺还有一些馄饨饺子铺之类的,尽管如此,这里的铺子都是要比其他地方一样的铺子要大上许多的。穆清远要去的便是街道尽头的“书屋”。这家铺子的老板许是懒得起名,便直接唤它作书屋,铺子有两层,一层则是科考举子会用到的一些策论啊之类的,楼上才是专供话本的。老板心思精巧,把二楼隔出隔间来,可以任意取架子上的话本去隔间看,提供茶水,不过茶水是要收银子的。 书架上各类话本都要,传奇、志怪、才子佳人、民间轶事、野史等,穆清远每次去,都要惊叹许久,这要收集这么多,该花费不少时日吧,不过她最爱看的倒还不是这些。穆清远一进去,就找到站在门侧的小厮:“山中有只母老虎。” 小厮连忙点头,穆清远满意地笑笑。这是接头暗号,当初掌柜的告诉她后,她心中早已腹诽了好几遍了,这老板是什么趣味啊。 小厮把她引到一个隔间道:“公子,请稍候片刻。”半响,便拿了一本包装精美的册子过来,“这可是我们掌柜的专门给公子留的南书先生的新书!” 穆清远的爱好便是那次去凌霄寺手中带的那种话本,什么才子佳人之类的太过清淡,她倒不爱看,还是有些场景好啊,这位南书先生在描写某些场景时特别细腻,看得人热血澎湃啊,看来这位南书先生也是混迹风月场所的老手啊。 书中还有插画,看到这插画,穆清远忍不住皱了皱眉,真是可惜了,这么一本好书,配上如此粗制滥造的画,太过可惜了,不过也情有可原,一般在画工上稍微有所作为的都是极为不屑画这种画的,于是流传出来的便不怎么样了。 穆清远还待要看下去,余光便瞥见春喜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微微抬起头问道:“有什么话便说?” “小姐,你。。。你怎好看这种书!”春喜通红着脸似乎眼睛也不敢看穆清远。 “哦?这种书是什么书啊?”穆清远眼中含笑。 “就是。。。就是。。。。”春喜吞吞吐吐。 “那春喜要看么?过了这家可没这店了哦,到了府中小姐我可不会给你看哦。”这话本她虽买,但在穆府是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掏出来看的,也就晚上挑灯夜读啊,否则她不止是毒妇,还是荡/妇了。 “小姐怎么问春喜这个?”春喜脸涨得通红,“婢子才不看呢。” “可是春喜也知道小姐我看这种书了,那怎么办呢?”穆清远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春喜。 春喜通红的脸立马变得苍白,低下头道:“春喜知道分寸,不会说出去的。” 穆清远轻笑了下,低下头继续看书。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也越来越近。 “春喜,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穆清远翻过一页书。 春喜还没从刚才的情景中出来,这会儿像得了特赦令,马上回过神请打开门,门外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堂堂这么大一个书屋,连爷要的书也没有,何必再开下去?”一个稍稍带着粗哑的稚嫩声音道,听声音年纪应当不大,还在变声期,估计约摸也就十五六岁。 “这位爷,是真的没有,若爷想要的话,小的去和掌柜说,立马向书局订,只是爷还需要再等些时日。”方才的小厮不卑不亢道。 “书局若是有的话,爷还到你这里来找什么!真是笑话!”听声音很是不满,也有些不耐烦,穆清远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那爷是需要小的做什么呢?”小厮回道。穆清远差点笑出来,这小厮也是一个趣人啊。 “真是荒唐!书也没有,你还能做什么!”声音怒道。 真正无理取闹啊,穆清远站起身,也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顿时讶然地挑了挑眉,随即笑了笑,原来是这个恶霸啊。 “小的错了,望爷恕罪。”小厮见状也不好惹着这位爷,还是安抚下去比较好些,这种人与他讲道理是不行的。 “你以为你说有罪爷就会放过你了。”恶霸皱着眉头。 小厮抽了抽嘴角,真是胡搅蛮缠啊,“这位小爷,不若您过几日再来,书屋肯定为您奉上这本书,现在您就先消消气,找本书去隔间坐坐?” “这还差不多。”恶霸笑眯眯道。 真是好哄啊,只是恶霸竟然径直往她这个方向走来,竟指了指她的隔间,说道:“好了,爷就要坐在这里了。” “这。。。。爷,这里面已经有人了。”小厮面有难色。 “那便是你们的事了,与爷何干!”说着,便要推门进来。 小厮赶紧拦住他,“爷,您稍等,待小的与里面的公子说罢。”说着敲了敲门。 穆清远抚了抚额头,对着旁边站着的春喜道:“你去和小哥说一声,我要走了,让他稍等。”不是她怕事,实在是不想和这位恶霸对上啊。 穆清远低着头与春喜走过恶霸的身边,恶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穆清远赶紧加快步伐,眼看就要走到楼梯口了,后面就传来恶霸的声音,“慢着,爷是不是认得你?” 谁管你!穆清远装作没听到,就想继续往前走,恶霸见状,似乎察觉出她的意图,跑过来就一把扯住她。穆清远见躲不过,只得抬起头,“这位大爷,你又想如何?” “是你!”恶霸见到她的容貌,立马想起这个人是自己这段日子恨的牙痒痒的人,“好哇,终于被爷逮着了,看爷不惩治你!”恶霸露出恶狠狠的笑,俊朗的脸上出现如此笑容实是不自然,这恶霸凭白生了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好模样。 穆清远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你又想怎样呢?” 此时,春喜都快要哭出来了,小姐若是在外面出了事,那她该怎么办,看这公子的模样也不是个善茬,泫然欲泣的模样犹未楚楚可怜。其实,穆清远身边的四个丫头都生了一副好模样,原本祖母给她这四个丫头就是为了以后她出嫁作为她的陪嫁的,姿色不好些怎么成呢? 恶霸见春喜娇滴滴的模样,便道:“只要你把这小丫头给爷就成,爷也不追究你踢爷伤爷之仇了。” 穆清远斜着眼瞧了他一眼,“这个我自是做不了主,不若你到穆府去向我爹爹提,我们穆府立马一顶小轿子把我这丫头抬过去。” “不就是你一个丫头,怎还那么麻烦,你的丫头你还做不了主?”恶霸瞪大眼睛,一副很是纯真的样子,穆清远叹道,这厮真是浪费了他这张好脸! “这丫头的卖身契都在我祖母那里,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你就是不想把这丫头给爷喽!说这么多都是借口!”恶霸不耐烦了。春喜瑟瑟发抖,在后面使劲地扯着穆清远的袖子,穆清远拍了拍她的手,“这位爷不如告知我府上居于何处,我回去禀明祖母,便让人把这丫头送过去?” 恶霸听此,便作沉思状,眉头紧锁,他旁边的小厮上来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他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厮一眼,才转过头对着穆清远道:“罢了,爷大人有大量,就不追究了,你们走吧。”说完还很是依依不舍地看了春喜一眼。 穆清远穿过巷子,便家去了,春喜在后面慢慢腾腾地走着,似有心事般,穆清远问道:“春喜莫非是想跟着那公子,现在不舍了?” 春喜委屈道:“刚才小姐是真的要把春喜给那公子么?” “看来春喜是真的不舍啊!也对,那公子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 “小姐别开春喜的玩笑。”春喜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你放心好了,小姐舍不得你,而且那公子也不是真心要你的。”她真算不算是被恶霸调戏了?算吧?嗯。 第八章 画 穆府的人口其实比起其他七大家族是极为简单的,穆老太爷早早便过世了,只剩下穆老太太孤儿寡母以及一个姨太太,因此穆正庭算得上是独子,而正是这孤儿寡母让穆府走上了鼎盛,外人对于穆府的一夜发迹都是极为好奇的,当然穆府以前便是商户之家,家产也颇丰,但是若是没有大家的支持,成为如今的八大家族之一也是极其困难的,穆正庭生意手段颇高,但是外人还是在猜测是不是穆府身后站了一个隐形的大家族。 穆清远曾经也这么想过,穆正庭没有其他兄弟相帮,能够撑起这么多的产业,真正是神奇啊,祖母也很难得与其他家族来往,若是有相熟的大家族怎么会不见一点踪影?除此之外,就是爹爹的几个姨娘和她的哥哥姐姐们了。 穆正庭有两个姨娘,两人都是在先夫人之时就纳的,不过先夫人去世之前都无所出,她孙氏做了穆正庭的正室后,两位姨娘也于之后的几年生了几个孩子。这两位姨娘,一个是沁姨娘,育有两女,唤作穆清平和穆清絮,穆清平今年十岁,穆清絮也才五岁,另一位是霜姨娘,育有一子一女,取名为穆清宁和穆清凡,穆清宁与穆清远一般大,只比穆清远小一个月,穆清凡还是个小萝卜头,才三岁正是可爱的时候。不过穆清远不知该不该李兰欣给算上,还有那些在书房啊或者姨娘身边的通房。 幽兰在山谷,本自无人识。只为馨香重,求着遍山隅。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穆清凡都很爱来找她,穆清宁也会跟着一块来。穆清远不知该怎么描述她与穆清宁之间的感情,她觉得穆清宁是看不惯她的,但穆清宁却爱找她玩,有些时候甚至能整天耗在她这里,即使是前世她不通文墨做出许多恶毒的事情的时候。这是不是叫做臭味相投? “穆清远,你又发什么呆?”穆清宁不满地嚷道,“这里,这里,你还没下笔呢!” “没规矩,叫姐姐!”穆清远用笔头敲了下她的头,“小姐我还不乐意画了,谁让你求着我呢!”穆清宁一大早就拉着穆清凡过来,把一卷画纸丢在她面前,说是她不善山水图,过几日有几位小姐要到她这里赏画,作为她的姐姐,理所应当应该帮忙。 “你不乐意画,你以为我只能求着你啊?哼。”穆清宁似乎眼中都喷着气。 穆清远不理她,弯下/身来,抱起在椅子上玩着积木的穆清凡,捏了捏他的小脸,“清凡,还没有和姐姐问好呢?有没有想姐姐啊。” 穆清凡扔下积木,抱着穆清远的脖子,委屈道:“可是刚才姐姐就顾着画画,也不理凡凡,所以凡凡生气了。”说着还扭扭胖胖的身子。 真是一条溜滑溜滑的小泥鳅!穆清远亲了他一口,“清凡生姐姐的气了?可是刚才姐姐还让秋爽去做了好多好吃的,那怎么办呢?” “那好吧,凡凡就看在那么多好吃的份上,就不生姐姐的气了。”穆清凡一副我很勉强原谅你的样子。 “穆清远,你皮痒了,没听见我刚才在说话么?”穆清宁见不过这“弟友姐恭”的样子。 “嘘,吓着我们家小凡凡了!”穆清远不满地回过头道。 “姐姐,吓着我了。”穆清凡也应和道,还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 “你,你们气死我了!”穆清宁气愤地指着这边笑得开心的姐弟。 “清凡,你姐姐气着了怎么办啊?”穆清远用手指戳戳穆清凡嫩嫩的脸颊。 “哼,这个长不大的小孩,就随她呗!”穆清凡很是霸气地看了穆清宁一眼,惹得穆清远哈哈大笑。 “你这个死小孩!”她竟然被自己亲弟弟给鄙视了,穆清宁气得发抖。 “好啦好啦,不就是一副画么,给你画了就是,不过你可别在我这里指手画脚的。”穆清远放下穆清凡,嫣然一笑,“不过我倒是好奇,大姐的画技可比我好多了,为何你不去找她?” “这能一样么,也就你的画技与我的差不多,若是太好的,那些人也不会相信是我画的。”穆清宁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哦,这样子啊,那你就不怕我会拒绝吗?”穆清远沾了沾墨汁,提起笔时问道。 “可是你现在不是在画么?” 嗯,这问题问得有些傻。穆清远作画讲究心静,以前她静不下心来,所以好几年也没提笔,技艺是当然比不上日日在闺阁中琢磨写诗作画的穆青悠。不管是山水画也好,其他画也罢,穆清远都是随性而至,心中有图却也无图,只在灵感一瞬间,抓住那副意境把它给画完,她作画的功底不差,毕竟穆正庭也请了当代有名的大师来教她们这几个姐妹作画,只是很多时候她能够画出自己喜欢的一幅画。穆清宁也知她的脾性,待她下笔,便不打扰她,抱着穆清凡去了外间。 过了一个时辰,穆清远才从里间走出来,“过来看看,满意与否?” 穆清远画的是日出时的巫山,雨后的巫山,烟雾朦胧,青翠欲滴,隐隐霞光遍耀大地。穆清宁很是惊喜,这画远远看去很是不显,只是觉得生机盎然,近看才觉得心思巧妙,画的左侧是巫山的绝壁,绝壁上竟有一少女提着剑翩翩起舞。作画都要讲求立意鲜明,穆清远这幅画这个少女虽在画中占据的不是很显眼的位置,但是却让整幅山水图生动起来。 穆清宁惊讶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倒是合本小姐的口味。”她上下打量了穆清远一眼,又道:“看来你真的变了。” “如何见得?”穆清远小酌了一口茶,淡淡地问。 “以往每次你都是在我手中吃亏的,现在却把我堵得说不出话来,以往谁激你,你都跟只炸毛的犬般。” “别说这么粗鄙的话。你这么说不是把你自己也给包括进去了?”倒是,以前看不开的时候,穆清宁过来两人就是互损,以前她也知穆清宁没有什么恶意,她也是在口头上占占便宜,这家里的人她都看不惯!她心里也是认为穆清宁粗野无教养的,岂不知在他人眼中,她与穆清宁是一样的货色! “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这么平和了,以前提起大姐,你都是贱人贱人地说,现在倒乐意叫她大姐了?”穆清宁好奇道。 “我这不是没人疼,没人爱么?再不收敛些,哪天祸从天降,我还蒙在鼓里。”祸倒不会从天降,只怕她要被自己作死,穆清远摸了摸茶杯。 “你现在倒有自知之明了,以前劝你也不听!”穆清宁撇撇嘴。 “好啦好啦,姐姐知晓妹妹的好意了。”穆清远笑道,心中却有些疑惑,穆清宁以前劝过她,她怎么没什么印象?不过也有可能,以前被蒙了心,别人说得哪能听得进去,她估计也是对穆清宁敷衍着的。穆清宁在外人眼中是与她一样有些刁蛮的,她的婚事也很是波折,最后竟让祖母择了钱家的嫡子嫁了过去,只这嫡子是个傻的。不过穆清宁却挺了过来,钱家对她这个媳妇也很是满意,从来没为难过她,这钱家的傻子也只她一个媳妇,她还为钱家生了二子一女,所以穆清远也不好说这是福还是祸了。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妹妹是个心思透亮的。她也不由地为自己的爹爹和祖母哀叹,你看这家里一个个都在你们面前带着面具呢,还自以为掌控一切,无所不能了。 “霜姨娘,给清凡启蒙了没有?”穆清远又想起另一桩事。 “没有,姨娘说不急。”穆清宁面有恼色。说起霜姨娘,也是一妙人,她倒是天天想着争宠,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穆正庭娶了孙氏没多久之后,便又把穆正庭给带到自己房中了,趁着穆老夫人还没察觉之际,怀上了穆清宁。因为毕竟孙氏是孙家的人,还是要给孙氏几分体面的,刚完婚小妾便也怀上了,这也简直是在打孙家的脸,孙氏也为了这件事情故意与穆正庭闹了好久。霜姨娘出生在小户人家,是一次穆正庭出去行商,借宿在一户人家里看上的,只是这霜姨娘有些独特,觉得在宅院里本质本是斗,她倒是乐意把所有人都看成敌人,只是没几分心机,除了小打小闹,真没什么别的手段,在穆清远看来,真的不够看啊。穆清宁也对自己的姨娘很是头疼,所以弟弟一出生,她便几乎是自己带着,不想让自己的姨娘经手。 说来好笑,穆清宁又是怎么会形成现在这样一性子的? “你若是照顾不过来,就把清凡带到我这里来吧。”穆清远又捏捏穆清凡的小手,“清凡,喜欢姐姐么?” 穆清凡歪着头,扬起笑脸道:“喜欢。”穆清宁也点了点头。 穆清远心道,穆清宁,小姐我会以为你也说你也喜欢我的! 第九章 都道春来访 过了几日,穆清远备好了礼就打算去拜访小露阳的祖父--阮家玉郎。她不知其他人拜师学艺是怎样的,便拿了一副自己近日练的书法和画给她,她觉得诚心很重要,也要给人家看到自己的才华,觉得自己是值得教授的。 小露阳家在城郊,她原本以为阮家即使没落了,家境过得去,也应当住在大宅子里的,因此当看到城郊的茅草屋时极为惊讶。周围一派田园风光,时不时传来农人耕作的声音,蝉鸣蛙叫声交织成一片,茅草屋外是篱笆墙,矮矮的藤枝上缠绕着藤蔓和一些小花,墙内还养着几只鸡和鸭。穆清远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位头上扎着青色额带,穿着短上衣和灯笼裤的中年男子在喂着鸡鸭,见穆清远过来,和蔼地笑道:“小姑娘是来找谁的?” “我想求见阮家家主。”穆清远正色道,正式地向他作了一个揖。 中年男子脸色有些变化,“是为何事?” “拜师。”穆清远微笑地吐出这两个字。 穆清远被引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里面正堂上坐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白而长的胡须,明亮的眼睛,干干净净的粗制短衣。 “小丫头找我来拜师?”阮老爷子也就是阮家玉郎摸着自己的胡须问道。 “是的。”穆清远盯着他的眼睛看。 “那你说我为何要收你为徒?我已经到了知命之年,若是你学艺不精,我百年之后,说不得你还毁我清誉?”阮老爷子也盯着穆清远,见这小丫头倒是没有退缩,他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虽然看上去还不错,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那就是说曾经名动虬枝的阮家玉郎也怕了?”穆清远高傲地抬起头。 “小丫头别激我,与我没用。”阮老爷子呵呵笑道。 “若是你收我为徒,自是不会让你失望,你百年之后,不是还有你子子孙孙在,他们也不会让我毁了你的清誉。”穆清远挺直腰板,“更何况,你如何忍心阮体无继承之人?” “我阮家人才辈出,你怎知我未曾传授?”阮老爷子侧过身子掬起茶。 “你有么?”穆清远反问道,当然没有,她若不是知道这一点怎么会说?阮家玉郎作为曾经的才子,性格自是有些古怪,他是希望自己的后人能够超越自己的,所以从不以自己的书法来教授自己的子孙,他希望他们能自成一派,只是临老了,倒的确希望自己辛辛苦苦领悟出来的东西能够有所继承的。 “既如此,你便过来学吧,只是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我是你的师父。”阮老爷子觉得这丫头很合他的脾性,而且看过她的字很有灵性,若是他的书体传给她的话,便也不会变得刻板吧。 “弟子遵命。”穆清远心中对这个做法也很是认同,她只想学一技之长,倒不是为了沽名钓誉的,“不过弟子家有不便,只能五日过来一次,弟子会在家中苦练的。”说明困难,还表明决心,这是非常重要的。 “嗯。”阮老爷子也承认她态度不错,“你再等一会儿吧,我让露阳她叔叔去唤露阳了,你们好好聊聊。”刚在篱笆墙内的中年男子便是小露阳的二叔,唤阮明轩。阮玉郎这话也是与穆清远说,小露阳和他提过她了,他同意她拜师也有小露阳的一份功劳。 说话间,小露阳就出现在了门口,小露阳明显有些怕自己的祖父,畏畏缩缩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还是阮老爷子咳了一声,小露阳才走进来换了声祖父。看来阮家虽居于乡村,但规矩还是很严的,而且阮老爷子因为年轻的事更是不希望自己的子孙步自己的后尘,其子孙都要亲自干活种地,抹掉文人的那股弱气。小露阳的脸上也带了些泥巴,她生性羞涩,进来见到穆清远就唤了声“穆姐姐”就又躲到穆清远的身边了,穆清远见她这样子,有些感动,她要向她祖父开口,那该要花多大的勇气啊。 “好了,你们下去玩吧。”阮老爷子很是不满,黑着脸挥手让穆清远下去。穆清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被自家孙女这么疏离地对待是很不好受。 “露阳,我已经拜你祖父为师了哦,那你说我是不是比你大上一个辈分?”穆清远牵着小露阳的手,玩笑道。 “真的么?祖父答应收你了?真是太好了,以后我还可以经常见到姐姐。”露阳瞪大眼睛,喜悦表露无遗。 “是呀是呀。”掐掐她脸上的肉,这个小露阳跟她们家清凡一样真是可爱极了。 回到穆府,穆清远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孙氏,孙氏很是欣慰,她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无才只会被男子瞧不起罢了,否则百花节怎么会受到成康国百姓甚至王公贵族的追捧呢? “你爹爹和祖母那里你便放心吧,你去阮家的那一日,由我来说吧。”她祖母那里是不能说实话的,否则依她祖母的样子势必要宣扬出去,而且她祖母也会以为她这个草包美人开始逃脱她的掌控了,爹爹那里不用说也行,反正爹爹一年也没几日进她的院子或是提及她的。 过了几日,她祖母就来到她的重芳院“我的孙啊,我的孙啊”地喊着,穆清远便知母亲已经有借口了,现在只要她的配合了。 “我可怜的孙儿,怎么近日做噩梦没有告诉祖母呢?”穆老太太眼中含着泪光,似是很心疼地摸着穆清远的小脸。 穆清远懊恼地嚷道:“是哪个没眼色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祖母?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害得祖母操心。”娘亲,对不起,晚晚不是在骂你。 “瞧你说的,祖母关心自己的孙儿也错了?”穆老太太说道,“你娘亲一大早就过来与我说了,她还说请了道长,你每五日就要到那个道长那里去清清秽气?” “娘亲乱说什么?孙女才不愿去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娘亲就是没有见识,祖母你千万不要送我去,说不得还被人笑话呢。”穆清远撅着嘴。 “胡说,听说那个道长的话很是灵验的,你怎能不听?咳,都怪我,没有照料好你!”穆老太太叹了口气。 “祖母,都怪那些贱婢不好!怎么会是祖母的错!”穆清远大声道,“祖母,该把她们都给打一顿,以儆效尤。” 这时,穆老太太脸色也有些尴尬了,“嗯,祖母会惩治她们的。” 穆老太太走后,她唤来身边的四个丫头道:“你们在我的院子里也呆了有些时日了,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倒不是她要防备身边的人,装装威风也是好的。 四季都低下头称是。 “最近院子里都发生了什么?”穆清远漠不关心地问道。 “嗯,听说大小姐要定亲了。”秋爽思索了片刻便道。 穆清远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下,定亲啊,这就要定亲了啊?不知道这一世没有她的搅局,她的大姐和那位男子会不会顺利定亲,只是顺利定亲的话,是不是可惜了那位抚远大将军?而且那位男子啊,姐姐是你深爱的女子,你可会珍惜一生一世?那怨毒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跟那位男子在一起的日子实在称不上什么好日子,第一世她得了他的人,事情没有败露,那位男子对她还算体贴,但她依旧要在宅院里斗姨娘,斗公婆,身心疲惫,还要忍受他那么多庶子庶女,第二世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一开始她还对他抱有感情,也早在几十年的宅斗生涯中消失殆尽了,她现在只是惊讶罢了。 “那我可要备好礼给姐姐送去!”穆清远笑得如百花般灿烂。 第十章 欧阳幸 一日,闲来无事,穆清远就在房中刻着小篆,小篆字型修长、造型健美,穆清远的师父也非常喜爱,只穆清远手劲稍小,还不具其风格。穆清宁也在一旁看着穆清远雕刻,穆清凡则在院子的前面玩着小球。 穆清宁不是那般闲得住的人,在一旁不停地说着这个不对那个不对,穆清远斜睨了她一眼:“你在说,我便唤人把你送回去。你若是感兴趣,自己可以去刻刻看,莫要在这里烦我。” “哟,穆清远,你脾气可不太好。本小姐就是不爱刻,爱说,怎么着了?”穆清宁瞪大眼睛。 穆清远忍住扶额的冲动,“好吧,你继续说。” “小姐,大姑爷到了。”春喜走到穆清远身边,小声说道。 穆清远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永安府小伯爷过来拜访,接待的人自然是哥哥和爹爹,她们这几个姐妹是不用出去的,再加上今天也不是正式上门提亲,她就更不用出去了。不过,哥哥和爹爹应当会安排他和穆青悠见面吧。以前就是如此,她才借此机会“一步登天”的。 饶是她平日心中无波,现在还是有些翻腾的。那个人称得上是风华绝代的,不说其在容貌上是天人之姿,才学上也是在同龄人中无人出其左右,只是对她冷漠罢了。 “穆清远,我们去看看姐夫?”穆清宁提议道。 “不了,你去吧。我还是先把这个小篆刻好了。” “石头什么时候都可以刻,姐夫不一定都看得到,听人说永安府小伯爷俊朗非凡,本小姐也想看看他与大哥比之如何!” 穆清远顿住,思考了片刻,便笑道:“与你一同。” 穆府的建造很是气派,这与穆府的富贵分不开,雕栏玉砌,富丽堂皇,这一柱一石都是用金银堆砌而成。为了彰显富贵,穆正庭在花园中也摆弄了许多奇花异石。 “姐姐。”半路便见穆青悠与穆清平相伴而行,虽是见自己未来良人,穆青悠还是拉上了自己的姐妹,此时见穆清远与穆清宁也有一丝诧异,“妹妹也来逛花园?” “正逢时日正好,我与清宁在屋中也待得有些烦闷了,便出来走走。”穆清远接道。 “正好,我们便一道吧,说来我们姐妹也好久没有聊过了。”穆青悠说着,声如悠远的空灵,让人听上去很是舒服。 穆清远也道:“是呢,如此便叨扰了。”穆青悠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女子,她大方贤惠,面面俱到,体贴耐心。 走入花园,便见远远一行人正在湖边散着步,为首的便是穆青松和永安府小伯爷。穆青松头顶玉制冠冕,身着青色长袍,男子如玉,自当如是,永安府小伯爷也不差,身形修长,面容俊美,颇有风姿。 “恭喜姐姐,姐夫天人之姿啊。”穆清远笑道。 穆青悠笑而不语,只眼望着远处那人,眼中甚是愉悦。 穆清远心道,无论是谁,都会被那人的皮相所扰吧,她当初不也是如此,于是便更加嫉恨,她也是嫡女,为何在爹爹心中偏差这么大,而且她还想,永安小伯爷想要与穆府成为姻亲,无非是看中穆府的滔天富贵,爹爹的官职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的,那姐姐嫁与她嫁有什么分别?她便竭尽全力赢得小伯爷的好感。第一世,她没有成功,却与小伯爷暗度成仓,她成功地陷害了姐姐以及姐姐的儿子,而后成为小伯爷的继室,第二世,她成功了,却也成就了名动皖江城的穆青悠,小伯爷便把一颗心思放在了姐姐身上。她是有错,但是他又算是什么,负心薄幸?狼心狗肺?他便总是那般得陇望蜀,欧阳幸,你只不过是一绣花枕头罢了! 她也是活了两世才知他的本质,第二世,她也是爱他如往昔的,可期望越高,便越失望。这人的皮囊下终究不是一颗纯良的心! 穆青松也见到自己的妹妹了,展颜一笑,见到旁边的穆清远时,眼神闪了闪,对着身旁的欧阳幸道:“欧阳兄,那是舍妹,可要去打招呼?” “自然。”欧阳幸淡笑着,心中也有一丝期待,他今日来穆府的目的不也是如此? 永安伯府是当初跟着当今国主征战的功臣,便被国主赐姓欧阳,荣耀不同一般,若说永安伯府看上穆府的门第也不尽然,毕竟在其他七大家族眼中,穆府就如同暴发户一般,只是永安伯府的伯爷当初受过先穆老太爷的恩惠,才定下的这桩婚事,先穆老太爷的去世也与永安伯府有关,父命不可违,欧阳幸也必须与穆府缔结姻缘的。穆府的生意能够壮大如此,也与伯府离不了干系,所以可以说永安伯府与穆府就相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介于这种关系,联姻也是势在必行的。 “穆清远,他长得真是不错,是不是?”穆清宁嘴角含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对岸的人。 穆清远心中一紧,“清宁。” “穆清远,我看上他了。”穆清宁趴在穆清远耳边说道。 穆清远皱着眉头,穆清宁就如当初的她,她不是个好人,却也不希望穆清宁走上歪路,“清宁,不可做傻事。”穆清远小呼出声,引来穆青悠的侧目。 “穆清远,我跟你开玩笑的呢。”穆清宁掩着手帕笑道。 穆清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话她怎么能相信? “姐姐,姐夫走过来了。”穆清平也语含激动道。 姐妹们赏花赏景与携男子同游又是不一样的情景。即使是穆青悠那般温婉的女子,在面对自己未婚夫时也不免露出娇羞,不见平时的大方,小脸也是红红的,宛若蜜桃。 “听穆兄说,这院中的许多花卉都是穆大小姐养的?”欧阳幸勾着嘴角,眼含波光,他的眼睛如墨玉,若是望着你时,你会觉得这世间只剩下你一人,他心中也只能装着你一人。 “哥哥胡说罢了,我也只是爱摆弄这些花儿,比不上小伯爷的学识渊源。”穆青悠谦虚道。 “过奖了,我原道我很难得会碰上大屯麒麟,正想派人去寻,没想到穆府就有。”欧阳幸指着百花簇拥中的一盆兰花。 “这盆大屯麒麟也是哥哥见我爱好兰花,从一位老花农那里寻得的,若是小伯爷爱好的话,我让人送去。”穆青悠笑道。 “这岂不是夺人所爱?”欧阳幸眨眨眼,“罢了,我这人也只爱看,若这兰花到了我手中,倒是浪费了,还是你养着吧。” 穆青悠见他想自己眨眼,又忍不住羞红脸低下了头。待在后头的穆清远慢慢拉开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顺便把穆清宁也一块给扯了下来。 “我倒不知穆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爱兰花了?”穆清宁语含醋意道。 穆清远危险地眯起眼睛,盯着穆清宁的眼睛道:“清宁,你说什么?” 穆清宁这些日子与穆清远相处以来,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在心性上已经成熟了不少,不若以往,什么事都要与她争个高下,在她心中,穆清远甚至有了些威严,听穆清远这么说,她便别扭地扭过头,“哼”了一声,便不作声。 穆清远叹了口气,她还以为穆清宁是个聪明的,“穆清宁,她是嫡女。”人最傻的就是认不清事实,摆不清心态,她又补了一句,“爹爹最喜爱的嫡女。” 穆清宁的眼眶立马变得红彤彤的,嘟着嘴道:“我不甘心。穆清远。” 这傻丫头!她与穆青悠倒没什么合不合一说,以前还劝着她不要把穆青悠放在心上,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反而这么看不开了,一见钟情太快了些吧?什么刺激得她如此?难道爹爹现在就开始给她安排婚事了?那个傻子? 穆清远震惊地看了她一眼,“清宁,回去和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一章 意外 不过穆清远即使心放得很正了,还是难以预料有些事情的发生,她以为她这辈子不再肖想某人,麻烦事也不会找上她,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想到此,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她想和他们说,她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呵呵。 事情是这样的。 那时她刚与穆清宁在后头说了些话,就见欧阳幸向她们这边看过来,不免也就吸引了与欧阳幸正在聊天的两兄妹的目光,见此,她也不好在后头落下太远,便提起裙摆拉着穆清宁快走几步,想要赶上前面的队伍,可是不知哪个奴才竟然在花园中留下了那么一大块石头而不自知,惨剧就那么发生了,她不小心崴了脚,就那么侧着掉进了湖里,然后正向她看过来的欧阳幸见状便也跳下湖里,把她捞了上来。 想到这,她真想说几句粗话,话说穆青松也在不是?怎么就劳烦永安伯府小伯爷的大驾下去救她呢?而且她上岸后,穆清平那鄙视的眼神还有穆青悠和穆青松那复杂的眼神,她真想说一声,她是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真的对小伯爷没什么想法啊。不过也没人会觉得她是被冤枉的,就连穆清宁也很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小姐,药好了。”春喜打起帘子,端了一个小瓷碗进来。 穆清远皱着眉头忍着苦味喝着药,问道:“外面还有谁在?” “三小姐还在外间呢。”等穆清远喝完药,春喜又塞给她一颗蜜饯。 “请她进来吧。”穆清远用手帕抹了抹嘴。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穆清远示意她坐在自己的床榻上。 穆清宁脱了木屐,团着腿坐到床榻上,“我才要问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呢?” “意外啊,你不是都看到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而且若不是我放开你的手,你说不定是与我一同跌进池子里。” “这样啊。”穆清宁若有所思。 “不许岔开话题,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派人去打听?”穆清远掸了掸她的额头。 “痛啊。”穆清宁捂住额头,说罢用手捂住脸,泫然欲泣,“姨娘说爹爹想让我嫁给钱家的嫡子。” “钱家啊?” “唔,我不明白爹爹即使不疼我,为什么要让我嫁给一个傻子?难道我们穆府还不够富贵么,为什么大姐就能够嫁得高门,嫁一个名满成康的才子,而我就要嫁一个名满成康的傻子,一字之差,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么?那是我的一辈子啊,为什么穆府的荣耀要让我的一生去偿还?”穆清宁的指缝间渗出泪滴,穆清远眼神暗了暗。她以前只知钱府对清宁还不错,但是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在一起,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我才十二岁啊,爹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让我嫁过去了!” “爹爹说事情定了么?”不应该啊,爹爹这不是卖女求荣么? “没说,但也差不离了。”穆清宁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事情来挽救自己?” “清宁。”穆清远把她抱在怀中,她们这些人的婚事往往无从选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那么容易反抗地了的,你看,她抗争了,结果还不是一败涂地。而且这件事上,无论祖母还是爹爹也必然是同意的,“清宁,你可知,我以前甚是羡慕你。” “为什么?”穆清宁闷闷地开口。 “你虽刁蛮任性,与我不相上下,但总能找到方法解决自己的困难,即使有好几次霜姨娘触怒了爹爹,也是你化险为夷为霜姨娘赢得了生机,我羡慕你有急智,而且即使霜姨娘做得有些过了,你也能把霜姨娘院子里的人治地服服帖帖的,我羡慕你有才干,还有啊,你看我绣个花,像根草,你呢,绣花便百花齐放。” “这也算理由。”穆清宁还是闷闷地,“而且我才不是刁蛮任性呢。” “你也别放不开,我们这些人啊,就只能这样,担着穆家的姓氏,哪能不为穆府做事呢,爹爹和祖母也是这么想的吧。穆青悠也只是一只高明的棋子,与我们不相上下的,若是想过得好,还是得靠自己。你说,人活一世,是图个什么?嫁个如意郎君?有权有钱?都不是的,我心安处便是吾家,日子是人过出来的。” “你倒是想得开!”穆清宁恨恨道。 “我这不是为了劝慰你么?钱府不比永安伯府好,也不差的。永安伯府那么高的门第,小伯爷不可能只有姐姐一个人的,若是换了你,依你的个性,永安伯府不会被你弄得鸡飞狗跳才怪呢!钱府么,他们家公子你若是能好好调/教,比永安伯府舒心是自然的。”穆清远安慰她道,这样的穆清宁是多么像以前的她,因为不想认命,便机关算尽。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谁知道呢?若是钱府早就把他们家公子教成一个顽劣的又怎么办,岂像你说的这么容易?”穆清宁不悦道。 “我不是想让你放宽心么?往好处想想,才过得下去不是?别人的就多往坏处想想,姐姐我也不介意的。你可以想想,大姐嫁到永安伯府,结果小伯爷左一个右一个,左拥右抱的,分给大姐的日子一个月还没几天,你是不是就舒服多了?”穆清远笑着道。 “你怎么这么恶毒啊?”穆清宁破泣而笑,佯怒地瞪着穆清远。 “对你来说,有用就行啊。”而且她也没说谎啊,现下欧阳幸就养着许多姬妾呢。而且她们这些姑娘,哪一个不曾对未来的夫君抱有幻想,希望他们以后只宠她们一个,只是大婚后才知道,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世间多有薄幸男,亦如几多痴情女。 穆清宁总算好了些,穆清远才给她递过去帕子,让她擦擦眼泪。她们的事情从来无可避免,无可选择,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让自己放宽心。 “你放心好了,我让娘亲多去打听打听钱家。”穆正庭他实在不配做一个爹爹! “嗯。”穆清宁点点头。 “百花节快到了,不知爹爹这次选了什么人参加?”她们又提起另一个话题。 “怪不得最近出入穆府的人多了起来呢!”穆正庭作为穆家的族长也是要挑选人选的,百花节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与许多小户女子来说,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甚至成康国国主有几次也会选几个参选百花节的女子入宫的,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选秀吧。 “听说这次灵轩阁的花魁也要参选。”穆清宁道。灵轩阁名字起得优雅,但再优雅也掩饰不了它是一风尘之地的事实。 “你倒是关心这些事?钱府过几日要办赏花宴,帖子说不得就会发到我们府上,你想好怎么应付吧。”穆清远闲闲地说。 “你是一天不呛我,便觉得难受是不是?穆清远!”穆清宁怒道。 “恼羞成怒了?”穆清远含着笑意,“好了好了,谁让我们关系好呢,本小姐就陪你去钱府走上一遭!” “人家请不请我,还不一定呢!”说道钱府,她还是本能地排斥。 穆清远也不是故意触她霉头,只是有些事情嘴上习惯了,心里才能习惯,她无法改变这件事,便也想她好过些,伤疤揭多了,好得快些! 关于穆清远落水的话题,两人就算揭过了,不过,有人就不这么想了。 “她太过分了。”穆青松喊道。 “哥哥,她不是故意的。我们都看到的。”穆青悠淡淡地说。 “妹妹!”穆青松怒道。 “哥哥,她是你妹妹,你不应该怎么偏心的。说句不该说的,哥哥,你偏见太重了,清远以前虽然有些任性,但她一直都识大体的。”穆青悠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也不是偏袒穆清远,只是真心觉得她不会那么做。 “她上次落水冤枉你的事情又怎么说!”穆青松横眉怒目。 “哥哥,这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揪住他不放,干什么!好啦,别生气了,再生气就不是我那个英明威武的哥哥了。”穆青悠哄道。 “你呀。”穆青松缓下脸色,“她若是还有下一次,我绝对不放过她。” 若是此时穆清远在,估计要哈哈大笑两声,他怎么不放过她呀,若她真是有心设计的话,在他不想放过她的时候事情就成了,无可挽回了,少年啊,口头上说说是没有用的,当初你穆青松不也是被她给设计了,少年啊,你现在还太嫩了。 第十二章 喜讯 穆老太太听闻整件事情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嗯了声,表示她知道了。穆正庭则因为百花节的事情忙得团团转,无暇顾及穆府的事情,虽听闻当日的事情,也只认为是小孩子的事情,没有放在心上,也不值得放在心上,所以说穆正庭其实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冷情的人,偏偏他自己还认为自己挺专情的。 不过穆家其他人就不这么认为了,当时在场的也不仅就穆清远等人,还有很多仆妇,在她们心目中就成了专横的穆二小姐不折手段地设计大小姐的姑爷才刻意摔进湖中的,这在府上是传的沸沸扬扬的,穆二小姐心想,这些仆妇是不是与霜姨娘待的时间多了?穆老太太也很快用手段把这个给镇压了下去,同时也让人找来穆清远,对她耳提面命一番,意思无非就是与她说,做事情的手段有许多,不动声色达到目的的手段也有许多,下次记得高明些。 所以穆清远觉得自己也不算冤枉穆老太太,她的确是有想让自己取而代之的心的。若是前世,她的主意算是和祖母一拍即合,没什么问题,现在她是不想去伯府那个牢笼了,即使心知她未来的夫家不会比永安伯府好,她也不想再去那个地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争不过便不争,但无须她费心费神地去要一个明知不好的结局。 浮萍院 穆清远斜斜地靠在孙氏身上,张着嘴,由孙氏给她喂着葡萄。旁边的嬷嬷都觉得孙氏宠着二小姐太过了些,二小姐在孙氏院子里从来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也决不坐着,这些嬷嬷都觉得二小姐的规矩太过随意了些,以前脾气是不好了些,但该守的规矩还是会守的,但自从上上次落水后,二小姐脾气似乎是好了些,但是这规矩似乎太松散了些,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 “娘亲,我还要。”穆清远见葡萄迟迟不送到嘴里,嘟着嘴道。 “少吃些,等会儿就用膳食了。”孙氏擦擦她的嘴角。 “娘亲,晚晚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休息得不好?”穆清远伸手触碰孙氏的脸颊,发现入手有些凉,极为反常。 “二小姐,你也帮婢子劝劝夫人吧。这些天夫人晚上极为嗜睡,却不太吃得下,眼见着身子一点点弱下去。”林嬷嬷在一旁说道。 “娘亲,你又不听话,晚晚才多久没来,你就不爱吃饭了。”穆清远转过头对着林嬷嬷道,“可请过大夫来看过?” “夫人不让请,说不碍的。” “嬷嬷,你也是跟在娘亲身边的老人了,娘亲说不碍的,你就不去请了!现在马上去请秦大夫来瞧瞧!”穆清远板着脸道,又转过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孙氏,“娘亲,你也是的,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这是能当儿戏的事吗?” “好好,娘亲知道了,我的晚晚小管家。”孙氏捂着嘴笑道,她自己是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便想再等些时日能够确定的时候再说。 林嬷嬷也笑着应声下去了。 秦大夫隔着帘子给孙氏把脉,过了片刻便笑着道:“恭喜夫人了。”孙氏虽早有准备也不禁喜上眉头,吩咐林嬷嬷把秦大夫请出去领赏。 “娘亲,是有了?”穆清远肉嘟嘟的脸上漩出两个酒窝,整张脸生动了起来。 “回小姐的话,是的。”林嬷嬷也替夫人高兴,隔了十多年,夫人竟然再次有了。 “我去看看娘亲。”穆清远掀开帘子走进去就见孙氏一脸喜意地摸着肚子,“娘亲,娘亲这是有了弟弟便忘了我了,晚晚好伤心啊!” “怎么你就认定这是弟弟了?”孙氏见穆清远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到自己的肚子上笑道。 “弟弟妹妹都无所谓,不过我喜欢弟弟。”穆清远眼巴巴地望着孙氏的肚皮,这可是她的亲弟弟啊,以后她干坏事都会有弟弟撑腰了。穆清远根本就没有想过是妹妹的可能。“以后我一定给弟弟请天下最好的骑射师傅,最好的教书先生,最好的琴棋书画的师父,把弟弟教养成文武兼备的成康国第一男子。”穆清远口出狂言。 “那么多东西啊,你弟弟可不一定能学得下。”孙氏笑道。 穆清远斜睨了孙氏一眼,“娘亲,我会和弟弟说的,就说你瞧不起他!” 孙氏哑口无言。 孙氏的喜讯也没有在穆府掀起太大的波浪,除了穆老太太吩咐好吃好喝的奉上,穆清远每日过来浮萍院,穆正庭却没有出现过。穆清远不知道爹爹有没有知道这件事,但她觉得她真的对爹爹心冷了,看来百花节对他而言比自己的子女更加重要。她也在心心告诉自己,以后要给自己的弟弟更多的疼爱。 孙氏自己倒是无所谓的,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也早就习惯了。孙家的姐妹有些时候语带夹棍地讽刺自己的时候,她不是一样眉眼也没抬一下,还给讽刺回去了。穆正庭这人看似专情实则无情,她厌恶透了,若不是还想要个孩子,每月初一、十五的同寝之日都可免了。 穆清远想起钱府的事,才问起孙氏来。 “娘亲,你可听爹爹提过钱府的事,爹爹可说过要把三妹妹许给钱府的话?” “他前日知会了我一声。” “那钱府的帖子娘亲收到了么?” “收到了,我原本等会儿就该和你说说这事的。既然你知道了,等到那日,你和你三妹妹一同去吧。”其实于这事,她也是有些愤怒的,按道理来说家里的庶子庶女的婚事是归她管的,但穆正庭却直接越过她把穆清宁的婚事给定了下来,毫不留情面,也不由让她有些狡兔死走狗烹的意味,联想到自己的女儿,难道到时她连自己女儿的婚事也管不了么?心中又有些忧心忡忡的,穆正庭是真的绝情,当初穆清远刚生下来,说让老太太抱走就让老太太抱走,直到晚晚十岁才让她跟着自己,想想前两年晚晚与自己作对的模样,自己真是寒心啊。 “我知晓了。”只是想到要参加那些小姐的宴会就头痛,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她不会啊,贵族女子聚在一起品诗论画是很正常的,可是她是真当不懂,画还稍微好些,但少见她们在宴会时拿名家之画出来评论的,赏花,赏花,自是要对花作诗的,这是惯例,真是为难她啊。说起来以前她能逃过的都逃过了,再不行的也用几首诗备着,难道这次也要这么做? 孙氏见她一脸苦相,笑道:“为难了?你以后势必还是要与她们打交道的,你交游太窄了,还是寻几个手帕交的好,人不可只注重于眼前。” 穆清远知道娘亲是提醒她,能多交几个好友还是好的,以后若是遇上什么难事,这些手帕交也是一份助力。 “娘亲,好好休息吧,晚晚懂得的。”孙氏这些日子特别惫懒,穆清远也不想自己母亲强撑着精神和自己聊天,嗯,她还是很关心自己弟弟的。 第十三章 钱府宴 一 九月初一 皖江城钱府 穆清远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的红红绿绿,一边也分出心神听着这些贵族小姐们说话,话说钱府也真大,奢华却内敛,比起暴发户般的穆府低调得多也大气地多,这里随随便便一件精细的东西虽然看上去不显,却是没有百年的沉淀是办不出来的。就像是木头的用料,穆府大多是黄花梨木,而钱府却多见沉香木和金丝楠木,这种木头虽不起眼,但要收集到那么多是及其不易的。穆清远在心内评价着,而且单就钱府的花园比较来开,名贵花种虽比不得穆府多,却看上去要典雅,身处其中,心旷神怡,让人流连往返,忽略那些人便更好了。 “钱二姐姐,你们这儿的花开得可真艳,我平时在家摆弄,总能时不时就被我弄恹一盆,实在泄气得很。”穿着嫩黄色衣裳的一位姑娘道,穆清远也微微勾起嘴角来,这与她倒有些像,这位是成家的旁支的嫡出小姐,叫成欢,她口中的钱二姐姐便是钱府嫡出的小姐钱适然,也就是与钱羽然一母同胞的姐姐。 “你若是能静下心来摆弄花儿,我保证你能与钱二一样弄个百花竞艳的,谁道你就喜欢与你哥哥一起骑马射箭的,钱二,你可不能饶过她,今天若不是我硬拖着她过来,她可不会过来呢。”另一位穿着粉红褂衣的姑娘也笑着打哈,这是李家大房嫡出的小姐,叫李若昕。 “哦?是这样子么?可见成妹妹叫我钱二姐姐可没什么诚意了,你们说该不该罚?”钱适然作出伤心的样子,其他的小姐们便也跟着起哄,非要罚成欢。 “好吧,说罚什么?我成欢认了就是。”小姑娘倒是豪气,也没追究事情的起因,拍拍胸脯道。 “成将军家的小姐就是爽快!”钱适然眨眨眼睛,“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你便作首诗给我们听听吧?” 小姑娘的脸一下垮了下去,“钱二姐姐,你可饶了我吧。” “怎么叫我饶了你呢,你看今日皖江城这么多名门淑女在一块,我们可都等着你的诗作呢,让我们给你评上一评,说不得你以后改进了,皖江城还能出个小才女呢。”钱适然笑道,“不若这样,我们这里的人都作上首诗,给你作作陪衬?” 穆清远冷眼看着远处的花团锦绣,神色难明。穆清宁扯扯她的衣角道:“穆清远,你备好了诗没有?” 穆清远转过头,轻声道:“看来你未来的小姑可不好应付哦。” “这事情爹爹还没定呢。”穆清宁脸色也黯淡下去了,只要钱府对她不是太不满,这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更何况她也没脸做出对穆府不利的事情。 “好啦,我看像钱二小姐那样的人必是高傲的,只要不犯大错,她也不会把你奈何,更何况等你出嫁的时候,钱二也早就出嫁了,你不必放在心上。”穆清远还是尽量去安慰她,心下却一片漠然,钱府给她们发了帖子,却也在宴会上对她们姐妹几人不温不热的,甚至刚刚丫鬟还把水泼到了穆清宁的身上,你若是不满意穆清宁一个庶出的女儿嫁到你们家便早说,如何能这么作践她们家女儿! “好吧,那我们便开始吧。”她们这厢说了一会儿话,那厢就开始了诗会。快轮到她们姐妹的时候,穆清远刚想把自己搜肠刮肚的一首诗给送出去的时候,就见一名扎着两个发髻的丫头到钱家小姐跟前说了几句话,钱适然眼神极其复杂地看了她和穆清宁几眼,才对着丫头点了点头,这丫头才来到穆清远身边耳语了几句。 穆清远微笑着沾站起身来,对着亭子里人道了声歉,便拉着穆清宁往外走去。 “穆清远,什么事?我们不管大姐和四妹了么?”穆青悠和穆清平也坐在亭子里的另一头,两人小声地说着话儿。 “不用,原本这丫头只是找你去钱家夫人那儿说话儿话的,我正好在你身边,便唤我一起了,若是大姐和四妹都去了,这动静太大了。”钱府和穆府的这桩婚事也只他们两家知道,这也是两家小心考虑的结果,若是成了自然好,万一不成,两家也好各自留下颜面。 “钱家夫人找我?”穆清宁瞪大眼睛。 “嘴巴闭上,难看死了,既然来了钱府就应当知道有这一刻了。” “哦。”穆清宁表情变得愣愣地。穆清远眉梢染上笑意,这个妹妹,真的只是心思单纯却嘴上恶毒的人啊。 不出片刻,她们二人就走入一间院落中,上书沁园。一路上九曲回廊,缠缠绕绕,假山凌立,怪石嶙峋,若有似无地能闻到一股淡淡地香味。慕青远辨得出来这股味道是常年烧香拜佛而沉淀的味道。 进了屋中,也发现这钱府的夫人对屋内摆设布置得相当简单,几张黄花梨木的椅子和桌子,还有临大堂有个莲花宝座金漆木雕佛龛,别的也就没有了。穆清远收敛了平时有些随意的态度走了进去,就见里堂坐着个慈眉善目,面相和蔼的老人,着一身丝绸青衣,颈脖上围了银质脖圈,身旁站了两人,一人脸盘有些大,表情不悲不喜甚至称得上有些严肃,三十左右的样子,也是着了一身灰的,不见任何饰品,有些寡淡的样子,另一人则相反,头上就宝丝银钗,雪边镶玉凤簪子,身着粉色衣裳,身上还挂着这样那样的项链,显得一团富贵。 穆清远听着仆妇说那位老夫人便是钱府的老祖宗,衣着艳丽的便是钱府的二夫人,另一位就是大夫人,也就是穆清宁未来的婆婆。 穆清远二人恭敬地给她们行了个礼,钱老夫人才道:“倒是我老婆子对不住你们了,原本应该你们小姑娘在一块顽的,我还让你们一过过来给我老婆子凑趣。” “钱老夫人说哪里的话,我们姐妹在自己家中也最爱找祖母说话了,我们姐妹二人正愁没机会拜见钱老夫人呢。”穆清远说着客气话。 “来,过来给我瞧瞧。”钱老夫人眉眼笑开了,向穆清远和穆清宁招招手。 “老大媳妇,你瞧这两姐妹嫩的哟,都能掐出水来了。”钱老夫人拉住她们二人的手,“你们可要陪我老婆子好好说说话,这两个小丫头啊一看就让人瞧着欢喜。” 她们二人只得装作害羞得低下头。 钱二夫人也笑道:“老祖宗可是有了这些小辈儿,就忘了我们了,这姑娘一来,就不撒手了。” “瞧我不撕烂你的嘴,还敢打趣我。”钱老夫人佯怒瞪了她一眼,“你们在这里玩得怎么样啊?” “回老夫人的话,挺好的..........” 话还未完,就听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喊着“少爷,别进去啊。” 然后穆清远就见一少年闯了进来,还嚷着“你们别拦着我,我要见媳妇”,穆清远脸色古怪地看了穆清宁一眼,就见自家的妹妹已经羞得头都已经钻到脖子里了。 少年闯进来后,后面的几个丫头也在门口定定地站住了,腿有些发抖,惶恐地低下头,少年还是不管不顾地跑到穆清远她们身边。显然,钱老太太和两位夫人都被这一幕给弄蒙了,甚至没有喝止。 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穆清宁和穆清远一遍,然后对着穆清远问道:“你是我媳妇儿吗?” 穆清远看着这一场闹剧,又看着眼前讨好模样的少年,心头百般滋味。这少年若是单论相貌,也有中上之姿,一双凤目,高挺的鼻梁,小巧红润的嘴,面容偏阴柔,大大的眼中布满水汽,却完全不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该有的神情。 “钱老夫人。”穆清远不去看那少年,转过头对着堂上的老夫人道,“我们穆家虽比不得钱家,但也由不得钱家如此折辱!”说完便拉着穆清宁的手绕过钱羽然出去了。 “媳妇儿,我的媳妇儿!”少年在后头大喊起来。 第十四章 钱府宴 二 出了沁园的门,穆清宁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直到出了钱府的大门,穆清宁才趴在穆清远身上哭出声来。 “她们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么做?”穆清宁的眼泪打湿了穆清远的衣裳。 穆清远此时才掩住眼中的狠戾,她们钱府把穆府当成是什么,一个未出嫁的女儿是想看便能看的,若是没有她们几个人的放纵,是能随便闯入主房的吗?而且男女之防并不是那么严,你若是想相看,大大方方地来看便是,何必搞那些龌龊?钱府莫不是以为穆清宁嫁她们的少爷嫁定了,便肆无忌惮了!还有前面的那些小动作也就罢了,姑且就当做是意外,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当她们穆家人都是死人么! 不过想及此,穆清远心中又有一股闷气无处发,她父亲本来就觉得她们这些女儿可有可无的,哪能替她们撑腰呢! “你若不愿,我拼上一拼也是要与爹爹说,让他解除婚约。”穆清远恨道。 “姐姐。”穆清宁还在流泪,默默地抽噎。 她也实在不知用什么方法安慰她了。钱府她唯一打过交道的便是钱适然,以前她没有什么闺蜜,也只在宴会上见过钱适然几面,别人对她的评价倒是不错,说什么有大家的气度啊之类的,她却不好妄下断言,毕竟名声这东西,虚的多了去了。她也只能安慰安慰穆清宁,说她自私也好,无能也罢,连她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何谈是穆清宁的!只这事她势必与爹爹和祖母说上一说的,他们若是执意让穆清宁嫁,她也只有对穆家死心了。 穆清远走后,钱二夫人道:“这穆家二小姐好大的脾气!” “这原也是我们的错,老大媳妇,你们院子里这些人该管束管束了,你看这一出,像什么模样!我倒是挺喜欢那小姑娘的脾气的。”钱老夫人把钱羽然拉过来,“羽然,告诉祖母,刚才那两个姑娘,你喜欢哪个?” 钱羽然咬着手指想了想,“刚才的那个羽然不喜欢了,好凶哦。” 钱老夫人刮刮他的鼻子,“没有眼光,罢了,即使你喜欢,祖母也帮不上,若你不是个......,她倒是个合意的人选。” “老祖宗是觉得穆二小姐哪里好了?媳妇觉得她很是没有礼貌啊。”钱二夫人给钱老夫人端上一杯茶。 “我就是见着她合眼缘了。”钱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 至始至终,钱大夫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在看到自己的儿子时眼中有一丝痛苦。 “那穆二姑娘若是觉得我们亏待了她们,到府中找穆老爷说,会不会影响少爷的婚事?” 钱老夫人皱了皱眉,“应当不会,他们穆府庶女配我们嫡子,还是我们亏了呢,不过这事终究是我们的错,文澜,你去和薛管事说声让他备些礼给穆府送去,就说我们府上不小心唐突了两位小姐,送点东西给她们压压惊的。”穆正庭向来是以大局为重的,穆府虽然富贵,但若是没有朝廷上的话语权还是觉得低人一等的,这次穆府本来就是向他们示好的,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过他们钱府的姿态也要摆正,否则引得两个小儿女不合也是得不偿失的。 穆青悠原本是想与穆清远她们一道回去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收到穆清远她们单独回去的消息了,便有些坐立难安,担心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姐姐,真是好文采啊。若得枝头闹,须等百花俏。这一句我尤其喜欢。穆姐姐改天给我改改诗?”一位小姑娘捧着穆青悠刚作的诗道。 “穆姐姐,不止文采好,书法也好啊。”众人皆叹。刚穆清远起身走后,钱适然便也建议临场作诗,以花为题,当场写出来,众人自是附议,本来这种宴会,她们都是奔着一名头来的,若是在这些人当中有名声传出来,对自己以后寻找夫郎大有进益,谁知道这里的某位小姐以后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小姑子呢,所以也希望能够一展所长,搏个好名声。 穆青悠便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了,她自小研读诗书,再加上本人也很有灵气,作诗更是事半功倍。 “过奖,过奖。”穆青悠淡淡地接受来自她们的赞扬。 钱适然也笑道:“无须谦虚,这里的姐妹都认同你的诗作,的确不错。我们这里经常有些小聚会,会评评诗,论论画的,你若是有兴趣,可一同与我们这些姐妹来参详参详。” 穆青悠继而温婉道:“既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位穆姐姐,我也是看了就喜欢。你也要常常来找我顽啊。”成欢插嘴道。 “谁要和你顽。穆姐姐才华横溢,才不屑和你这种粗人打交道呢,”李若昕拌嘴道。 “李姑娘,你皮痒了是不是?我改天找三哥哥来教训你。”成欢面红耳赤道。 然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了起来 “她们两人就这样,小时候就见她们吵,也没见怎样,反而每次宴会两人都粘得跟什么似的。”钱适然见穆青悠有些尴尬的神色,解释道。 穆青悠摇了摇头表示她不在意。 “你那位二妹妹和三妹妹怎么样?”钱适然状似不在意地说。 穆青悠想了想,最近府中有些风声说三妹妹要和钱府定亲,难道是真的?“二妹妹和三妹妹都是直爽的人,心思比较单纯。” “哪有。”一旁穆清平咕哝道。旁边成欢和李若昕还在吵,但钱适然和穆清平隔得还是比较近的,声音虽小,还是传进了钱适然的耳朵里。钱适然闻言笑了笑,看来外面传言穆二小姐和穆三小姐刁钻刻薄不通人情是真的了。 穆青悠也撇了穆清平一眼,示意她噤口,不管穆府怎样,这样的事都是不好传到外人耳朵里的,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只见钱适然神色如常,提起的心才微微有些放下了。 宴后,钱适然便到母亲房中请安,描述了今天的情景,说完后才道:“女儿觉得那个穆二小姐和穆三小姐都是不知轻重的,为何老祖宗执意要与他们家结亲,哥哥虽不好,但也犯不着把一个庶女娶进门啊,更何况还是那样的人。” “你哥哥,都是因为我。”钱大夫人喃喃道,她一直自苦,是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 “母亲,哪又关你什么事!”钱适然不满道,每次一说起哥哥的事,母亲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推,哥哥发烧生病了也是她的错,哥哥受欺负了也是她的错,每天每夜的不高兴,以前爹爹还会哄着母亲,现在也不愿意过来了,这种脾性若不是老祖宗护着哥哥和她,她们几人早就被爹爹的几个小妾吃干剥尽了。 钱大夫人木然地转过头,不愿说话了。 钱适然重重地叹了叹,“母亲,过好过坏都是自己的事,我觉得哥哥这样很好。”或许以前被人嘲笑过,但她也懂事了,她只能和自己的哥哥母亲相依为命的。“我明日再去与祖母说说话,探探口风。”穆三小姐真的那般不省心的话,闹得她们家宅不宁,就凭母亲和哥哥怎么应付地过来! 钱大夫人才有些反应,下意识地点点头。见自己母亲这样,感觉又是与自己生闷气的样子,钱适然只得从房中退了出来,让她自己静静。 穆府 穆清远哭着趴在穆老太太膝头:“祖母,他们欺负人!我们穆府的人何至于!他们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穆府的人?” 穆清宁也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他们怎么敢!这个公道祖母一定替你们讨回来,要让他们给你们道歉。”穆老太太横眉竖目。 穆清远心下冷然,祖母至始至终没有提起过婚事的事情,就是说即使钱府折辱她们二人,也不会解除约定的,顶多让她们道个歉,而且语焉不详,“祖母,你知道么?我们刚到,那个傻子就那么冲进来了,还问孙女是不是他媳妇儿?你说她们这不是把我们穆府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么!” 穆清宁也在一旁配合着哭出声来了。 穆老太太眼中显出了一丝不耐烦,穆清远便更要火上浇油,“而且她们看不起我们,不就是看不起穆府,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们这更是看不上祖母您啊!”穆清远,我不是说你是狗啊。 穆清远酝酿情绪正浓间,就听外面的一个婆子说道:“老太太,钱府派人过来了,说备了礼,给小姐道歉的。” 哭声戛然而止。 第十五章 后续 穆老太太高高兴兴地收了礼,便打发她们二人出去了。穆清远和穆清宁面面相觑。穆清远恶毒的情绪又泛了出来,尽力逼了回去。这第二世重生,她从未想过自己要如何,以前的日子她是如何也不想过了,可是她该如何?她依旧是爹爹和祖母手中的那颗棋子,穆府依旧是自己乘凉的大荫,撕破脸?穆清远长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是该依旧狠下心肠,为自己和母亲以及弟弟的未来算计一分。 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娘亲安慰安慰。 孙氏也知穆清远今天在外面闹了一场,等穆清远过来的时候,就递了碗银耳粥给她,“外面没怎么吃罢,先填填肚子。” “娘亲真好。”穆清远接过粥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 “你今天鲁莽了。”孙氏摸着她的头。 穆清远现在也后悔着呢,“我知道,我只顾念着逞一时之强,却没考虑到三妹妹的处境,是女儿的不是。”她在钱府逞口舌之能,若是钱府不在意还好,若是在意只能让三妹妹以后在那里生存更加艰难,还有本来她就知道这件事无可回转,却怂恿祖母去与他们闹,这样只会让钱府和穆府的关系不和睦,让三妹妹两边受气。她太过恣意妄为了。 “知道便好,娘亲也不说你了。”孙氏知道女儿不是那般不知轻重,只怕是气极了,不管怎样,日后一定不能让女儿碰上这样的情形,是不是她该多走动走动了? 穆清远很后悔前两世自己只顾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连娘亲,姐妹也不肯多关心一份,众叛亲离也是活该!以前她与那些贵妇人相交不多,第一世是她自己要在永安伯府盯着欧阳幸的那些姬妾们,第二世便是欧阳幸不让她出去了,嫌她丢了他们的脸,因此这些人的性情她是一概不知,与穆清宁的事上一点帮助也无。 “娘亲,今天弟弟听话么?”穆清远把脸贴上孙氏的肚子,孙氏才一个多月的肚子,还是平坦得很,但她很喜欢与弟弟说说话。前两世的时候,她没有一个子女,唯有的一个也在出生之后便夭折掉了,第一世看着欧阳幸庶子庶女满堂,她心中无比酸涩,却没有机会再怀上孩子,第二世还没来得及怀上,便又烟消云散了,她曾经想过是不是她做的坏事太多了,才会让她断子绝孙。 “现在还没成型呢。”孙氏温柔地摸着肚子。 “娘亲,你最近啊那些绣活啊针线之类就别做了,多伤眼睛啊,要是伤了弟弟怎么办,还有啊我听嬷嬷说你最近胃口还是不好,你若是想吃什么,晚晚去给你做啊,我也觉着你消瘦了许多。”穆清远嘱咐道,“而且我们穆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想要什么,府中没有,让他们去买便是了。” “你呀,跟个管家婆一样。”孙氏刮了刮穆清远秀气的鼻梁。 “夫人,老夫人身边的襢华求见。”孙氏身边的大丫鬟凌云在外间道。 穆清远搀扶着孙氏出去,襢华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下头。 “老夫人派婢子来送月银。” 孙氏示意林嬷嬷接过,“劳烦了。”穆老太太不是来送月银,是来敲打她们的吧,否则这月银本是她房中人派人过去领的,穆老太太是想告诉她们,不要想其他的,她和女儿的生死大权都在她手上呢。 穆清远一脸懵懂道:“祖母真是宅心仁厚,体恤下人啊。” 孙氏深以为然地摸摸穆清远的头。 皖江城子贤阁 “穆大人真是好酒量,小人佩服之至啊。”许良一脸讨好地为穆正庭倒着酒。琼浆玉液,美人环绕向来是男子所好,许良朝着门口垂首而立的一位仆人点了点头,不消片刻,这位仆人便带着几位美娇娘上来了,一个个端的是娇艳如芙蓉,身段婀娜,眼角生春,摇曳如波。群莺环绕,穆正庭心中有所动,脸上却泛着冷意:“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穆大人为此次百花节煞费心思,小人心中惶恐,只道穆大人为国为民甚是辛劳,才特意从郦城给大人找来这几人给大人解解闷。小人实在没有旁的心思。”许良说话间又为穆正庭斟上一杯酒,“各位姑娘,给穆大人好好说说,你们都会写什么?” “禀大人,奴家百媚,会吹箫。”穿着粉色薄衫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请了个安,说完后,媚眼似有似无地勾着穆正庭。 “禀大人,奴家千娇,会舞。”水蓝的裙摆翩翩起舞,似水柔情,千娇含笑作揖。 “禀大人,奴家娉娉,会弹琴。”玉葱般的手指,俏如白玉。 “禀大人,奴家婷婷,棋书画,略有涉猎。”莲步轻移,翩然如画。 这四个女子,各有风情,或娇,或柔,温莫似水。饶是穆正庭这种见识过无数风月的人,心中也被牵动。 “许大人,既有这四美,又何须来找我?”穆正庭似笑非笑地品了口酒。 “穆大人,非是如此,小人只希望穆大人能关照关照。”许良婉转道,“穆大人是穆家一族之长,让穆大人费心劳神这些事情,小人实在不敢,若是小女能得穆大人的青眼,自是三生有幸,若不能,那也是小女的命。穆大人无须推辞,这原本便是小人的一份孝心。” “也罢,我早听许大人的女儿颇有才名,即使你不来请我,我还是要到你家去的。”穆正庭含笑道。 许良赶忙指着四美道:“你们还不过来服侍穆大人。”心中却想,若他没有这份“孝心”,怕是穆正庭想也不会想到他家女儿的。但随即想到女儿可以借着这次百花节一步登天,心中的激动就无法自制。 穆清远转过九曲回廊,就见爹爹身边的何安匆匆忙忙地往撷澜院走,头也没抬一下,便让春喜出声唤住他。 何安见是二小姐,也恭敬地请了个安。 “何安手中拿得是什么?何故慌慌张张的。”穆清远皱着眉问道。 “小的拿的是解酒的药,老爷喝醉了酒。”何安如实道。 “既如此,你就赶紧过去吧,不若我让春喜随你一同过去吧,爹爹那儿春喜也好搭把手。”穆清远眼中露出担忧。 “小姐不必了,小的一人忙得过来。”何安惶恐。 “算春喜给我尽些孝心吧,春喜,你去帮何安熬药吧。”说罢,佛袖而去。她现在想起一件和百花节有关的事。这次若是她不阻拦的话,将会有一位许良媛甚至以后的许贵妃因百花节而产生,这位许良媛关系着她们穆府的命运甚至以后皇子的排队,她想好怎么办了。 第十六章 百花节 - 十月十五百花节 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凭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残柳败休。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 皖江城里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穆清远支着手,眼神迷离。 “小姐,琼花露。”夏凉突兀的声音传来,穆清远才微微睁开眼,无意地嗯了声,接过茶杯。夏凉又缩了缩肩膀,小姐貌似生气了? 穆清远的确很不耐烦,这百花宴刚刚开始,她便有些昏昏欲睡了。透过层薄薄的纱幔,可见不远处人影绰绰。最上方的是成康国国主欧阳暹,五十上下的年纪,精神烁烁。成康国开国已有四十余载了,欧阳暹是第二位国主。接下来便是其他七大家族的族长,百花宴上不论官职,只论辈分,除了国主外,其他家族的族长都是按辈分坐在下方。其余的女宾坐一方,男宾坐一方,中间用两层纱幔隔开,这纱幔并非为了避嫌,而是为了与等下即将出现的秀女隔开。百花宴除了觥筹交错的杯盏之外,选任百花花主便是最有意义的存在了。 “我怎么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啊。” “我也是。” “这是什么香?香味浓郁,却淡而优雅。” “................” 穆清远慢条斯理地抿着茶,问夏凉:“你也觉得这香好么?” “婢子觉得不错,不过现在秀女们还没出来,不知是哪家贵人身上的香包?”穆清远嘴角抹上一缕浅笑,未见其人,先闻其香,这位未来的许娘娘早就把众人的兴致给引了起来,即使夺不了花主,众人也是很难忘这么一位熏香美人的。穆清远抬眼看向斜方的穆正庭,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目光严肃,正气盎然,嘴角又勾了勾。正人君子! 蓦地穆清远感觉对面也有人打量着她,成老将军?穆清远疑惑地眨了眨眼,成老将军竟然也来了?她前世也只是远远见过他几次,成老将军也算是成康国的传奇人物吧,听说他在前朝与现在成康国对峙时,凭着几万兵力大败前朝十几万兵力,这一战挫了前朝的锐气,从此兵败如山倒,前朝一去不复返了,因此说成老将军是成康国的中流砥柱也不为过。不过也听说成老将军有七个儿子却只有一女,这个女儿嫁给了成康国国主的七皇子,七皇子在去年因病故去了,现下只剩成老将军女儿孤儿寡母的。 不去管他,穆清远闭目养神,等着开场好戏。 丝竹管弦,仙乐飘渺,娉娉渺渺,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雪风华,舞梨花,蛾眉淡了教谁画,瘦岩岩羞带石榴花,寒蛩、秋蝉,宛如石中画。 这些少女迈着莲步,乐师在后面唱着清歌,香气芳华。 “有没有觉得香气更加浓郁了呢?” “真是秀女身上的?” “东风暗香,浮动月昏黄。” “呆子,还没黄昏呢,吟什么诗?” “........” 看吧,看吧,效果很好吧,穆清远转头对着穆清宁道:“真想睡。” “睡死你!”穆清宁怔了下,顺而恶狠狠道。 “你还想看么?我想和夏凉出去走走,这里真闷。”穆清远撇撇嘴。 穆清宁瞪大眼睛:“看都没看,走了多没意思啊。” “结果还不明显么,我没兴趣了。娘亲在家里一个人,我回去陪陪她。”穆清远哈了口气,这动作虽不雅,但她确实困了。时间还早,回家陪弟弟去,“没事,你先看着吧,等会儿和爹爹一起回去,今天街上人太多,不安全。” “我们小姐想请你们过去一叙。”穆清远刚想起身,便被这个自称是钱适然的丫鬟给拦住了。 “找我们?你们小姐应该和我们大姐比较熟悉吧,不若去找她和四妹妹,我们就不奉陪了。”穆清远又把身子靠回椅子。 “我们小姐说有事相商。还是麻烦小姐跟婢子走一趟吧。”丫鬟低着头,一步不让。 穆清远有些烦躁,她最讨厌被人威胁了,站起身,“本小姐就不去了,怎样?”轻笑一声,绕过她,往前走,扰心人,烦心事,消,消,消。 “你们小姐若是想要一叙的话,自可过来找我。”穆清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穆家自有穆家的傲气。 “小姐,你不怕与钱家交恶吗?”夏凉紧张兮兮地在后面问道。 “钱家是以大家的气度来教养他们家小姐的,自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到钱家其他人那里嚼舌根。”而且礼尚往来,他们钱家看不起她们,不想挪步,就要她们眼巴巴过去? “这。。。。”夏凉很想说一句,小姐你就觉得自己没有大家气度,为这点事就要和她们置气么?可又一想,不这么做就不是小姐了! “好啦,别说她们了,今天还有花灯会呢,你有什么想买的?今天本小姐请客。”穆清远笑意盈盈。 “小姐,真的吗?婢子想吃豆腐卷子。”夏凉惊喜道。 “吃货!” “可小姐是你自己让婢子点的......”夏凉弱弱道。 华灯初上,南安街上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兔儿灯、仕女灯笼、八仙灯笼,宫灯、纱灯、吊灯,洋洋洒洒,美不胜收。 “小姐,婢子可以买一盏灯笼么?”夏凉小心翼翼地看着穆清远的神色。 “去吧。”穆清远玩着手中的流苏。 “小姐,可是只有一人?”略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穆清远讶异地转过身,这又是被调戏了么? 等穆清远转过身,看见来人长相,心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是你!”来人也喊出声来。 “别咋咋呼呼的。”穆清远拢了拢眉心。 第十七章 百花节 二 “你这个女人!”恶霸怒道。 穆清远睁开眼,“多谢夸奖!” “谁夸你了!”恶霸恶狠狠道。 “不是吗?小姐我才十二岁,便被你称之为女人,足见我国色天香,天生丽质难自弃。你不是夸我吗?”穆清远笑道,这恶霸只是会放狠话,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实在好笑! “你真不要脸!”欧阳戾瞪大眼珠子。 “那我脸上是什么?”穆清远指指自己晶莹剔透的皮相。 “好男不跟女斗!”欧阳戾喷了口气。 穆清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对小摊上的商贩道:“老板,给我拿个伞灯,我要那个用绫绢做的八仙灯。” 欧阳戾见穆清远不理他,又道:“我在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答?” 这十五六岁的少年像个小孩子般,也不知是怎样教的!穆清远腹诽道。 “小姐,小姐。”夏凉看到欧阳戾和他的小厮就把穆清远像鸡崽一样护在身后。 穆清远笑意深了些,拍了拍夏凉的肩,“别见风就是雨的。我们走吧。” “你敢走!”恶霸喝道,拦在她们身前。 穆清远苦笑了下,“这位少爷,您到底想如何?” 欧阳戾听她这么说,反而脑袋一片空白,看到夏凉,嘿嘿笑道:“你长得不怎样,丫头倒还长得不错嘛。” 这个色/鬼! “你也长得不怎么样,不过你的小厮也长得不错哦。”纤指指着没有出过声的小厮,这小厮一脸冰冷,身材魁梧,愣是把一套下人装穿出了侠者风范。 “不若我们换换,你把你的小厮给我,我的丫头给你。” “你不知廉耻!”欧阳戾气得脸发白。 “哦?是吗?”穆清远嫣然一笑,提步往前走。 欧阳戾欲跟上去,被身后的小厮拉住胳膊:“少爷,老爷在等你。” 欧阳戾甩了甩袖子,啐了一口,“你带头吧。” 许风华莲步轻点,飘渺若仙,回眸一笑,香气环绕。环顾四周,见众人为她痴迷的神情,抿嘴一笑,仿若春风拂面,幻化万物。 “这名女子倒是难得!” 天生带香,欧阳暹点了点头,这样的女子他倒不介意再纳入一个,他虽不沉迷女色,却好猎奇。 “皇祖父,外祖父。”欧阳戾一脸不乐意地来到百花宴,被拖到了欧阳暹和成老将军面前。 成老将军一甩脸,不离他。 欧阳暹见状:“文殊还小,正是喜爱凑热闹的年纪。成爱卿还是消消气吧。” 成老将军恭敬地对欧阳暹道:“老臣遵命。”除了遵命,他还能干什么呢,若是骂了他,一准他人便认为他成誉倚老卖老,不把皇家放在眼里,毕竟欧阳戾再不济也是皇族的一员,这外孙从原本的粉雕玉琢变成如今这样,他也得负些责任啊!他老了,再也经不得任何事情了! “好了,文殊你便坐在你外祖父身边吧。”欧阳戾笑道。 “你又去哪里混了?”成老将军压低声音,真想把这混账东西给打醒,他不知自己是什么境况么? “外祖父,我没有!要不你问伯勉?”欧阳戾抬起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小厮。 成老将军也把视线移到身后的小厮身上,询问的眼光也移到他身上。 “回老爷,少爷今天很乖。”小厮平淡地说。 欧阳戾一脸骄傲。 成老将军见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就气闷。他当初凭着砍头的危险也不应该把女儿嫁进皇家,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啊,现在孤儿寡母的,还带着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他应该在这个混账会走路的时候就带到军营中去的!现在带过去,自己的女儿怕是会跟他急了,棒棍下出孝子,他女儿怎么就是不懂呢! “乖?他能乖?我们家老祖宗都能从坟里爬起来给他磕头了!你不说说他前几天干的事情!去赌坊,逛妓院,调戏良家女子,骑马从闹市横冲直撞,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哪有一点大家风范啊,我若不是看在我女儿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养在身边,腿也要把他给打折了,看他怎么祸害我们成康子民!”成老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你看哪家子弟不是和我一样的,为什么只说我一人!”欧阳戾不服气。 “你还和我犟嘴了!你看看人家韩丞相的孙子,成康国第一才子,人家洁身自好,才华出众,就连王上也不得不称赞几分,还有李家的、孙家的、穆家的,哪一个想你这样的!”成老将军气极,“真是浪费了你母亲一片苦心!” “哼,她会关心我?”欧阳戾嗤笑,“她只一心念念不忘以前的循郡王府,只一个劲地伤春悲秋的,哪有心思管我怎么活?以前还不是把我推给了皇祖父,让皇祖父养着我。” “你这个不孝子!”成老将军低吼出声,一张脸气得发白。 “哼。”欧阳戾转过头对着伯勉道,“爷在这里坐着不舒畅,要去走走,要跟不跟,随你!”说得好听是过来保护他的,还不是盯着他,觉得他给他们丢脸了! 欧阳戾也不去看成老将军的脸色,去和欧阳暹告辞就走了出去。 成老将军叹了口气,身形显老了不少。 “将军,世子还小,慢慢教导就是了,过几年,也就知道将军的苦心了。”成老将军身边的老管家劝道。 “他还小,想当初我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上战场了,都已经升到统领了。”成老将军望了一眼那坐在高位上的天下之主,眼中晦涩难辨,“我若是早几年就知道皇上对我防备如此,也不会让她们母子三人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将军,若是不放心的话,小的再多派几个人过来。” “也好,不过那小子不一定肯领我的情。” “其实,小的说句大不违的话,郡王妃和世子郡主送到皖江城也是好的,一来少些纷争,二来世子现在如此作为,皇上对将军府也少些猜测,三则世子换个环境,遇上的人和事也会不同些,将军若是人选选的好,世子也能早日体会将军的苦心。” 成老将军想想也是,这皖江城现在那个臭小子还不熟,等他再交上些狐朋狗友就来不及了,若是自己能够安插些人进去,让他懂点事也是好的,至少不能再浑浑噩噩。 欧阳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梨花木镂空镶白玉的龙头,另一只手拿着百花宴秀女的名册,他的**不乏七大家族的人,只每一年的百花宴就要从他们手上选上去一些,他是不甘心受这几个家族的人的挟制的,不过根基太深,动了他们就相当于动了整个成康国,所以只能让他们相互牵制,每一个清艳绝美的女子都代表了一方的势力,用得好与他的国家便是助力。 果不其然,第一天百花宴上许风华留下了名签,同时还有其他二十几个女子。 第十八章 远山词 罗巾莫遮香,柳外秋千出画墙 穆清远离了灯会,慢慢踱步回穆府。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偶尔也碰见几个小童在街上嬉戏玩闹,远处表演口技的人绘声绘色,周围的人起着哄,一派热闹景象,穿过小巷,立马冷清下来,似乎隔开了两个世界,我的热闹与你无关。 穆清远提着灯笼回到重芳院。秋爽伺候着洗了洗脸,换上了一条蝴蝶恋花的长袍,放下惊鹄髻,墨发散了下来。 “我还要去见娘亲,随便弄一下便好。” 秋爽便她的墨发稍稍盘了起来,用一根玉翠簪子固定。 其实说起来打扮来,穆清远倒觉得自己是返璞归真了,曾经自己以为自己是小伯爷的夫人了,身份尊贵,便什么贵重的都要往身上拉带,整日里像个金器在移动,家里的每一样摆设都要挑最贵的来彰显自己的富贵,后来才明白,那是多么地庸俗!所以啊,何必为了他人的言语虐待自己,吃的穿的用的,自己觉得舒服便好,贵贱没有那么重要,许良媛身份也并不高贵,却可以一飞冲天,再过段日子,又有多少豪门显贵一下从天上落进泥土里。哼,以前的伯府若不是靠着她的嫁妆在斡旋,他们以为他们还有以后的富贵么,别以为她不知道,每一次去查嫁妆的时候,她有多么心痛啊! “娘亲,你这里可用的人还有多少?”来到浮萍院,穆清远向母亲撒了会儿娇才问道。 “我身边都是比较得力的人,你也知道你祖母向来认为我没什么作为,也不在我身边安插什么人手,你爹爹就更不上心的,所以现在身边的除了林嬷嬷,还有春柳、夏荷、秋菊、冬雪四人都是我的陪嫁丫头,她们都在我的陪嫁庄子里,都是管事婆子了,人也是信得过的。你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她们去做。”其实穆老夫人和穆正庭只是不屑安排,当初在孙氏嫁进来时也安插了人,后来见她实在愚笨,完全是浪费自己的人手,倒不如安排在其他地方呢。 “也好。”她也是需要放个消息啊什么的,“娘亲有没有比较忠心却还比较隐蔽的人选呢?” “你是说安插在你祖母或者其他人那里的暗桩?”孙氏疑惑。 “不是,”穆清远摇摇头,“晚晚想在外面做些事,却不能让人知道是晚晚做的,你庄子上的那些人手是不能用的。” “那也是。”孙氏表现出了对穆清远非一般的信赖,也没有问穆清远要干些什么,“人选倒是有一个,娘亲哪天安排你和她见个面吧。” 穆清远眼中盈满欣喜,“娘亲,那个李兰欣可还安分?” “安分得很。”谁让她最近怀上了呢。 “你说她一个李家的庶女何至于来当父亲的外室?富贵迷人眼,父亲把她养在外边,又能许给她多少好事?”穆清远不解,委屈得嘴巴撅起,粉唇如殷桃,煞是可爱。 孙氏心中一片柔软,“管好你自己就成。”嘴上虽斥责着女儿,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这个女儿真让人心疼,即使揉到骨血中也不为过,至于穆正庭,大概是“清高”的呗,你看有一个八大家族的庶女作外室,是多么无上光荣的事情啊,他也好意思,不怕影响他的官位,要知道虽然养外室是许多富贵人家都干的事情,却没一个人敢拿到明面上说的,为什么啊,因为律法不准,成康国规定官员养外室是要被革职的,而且五年不得录用,五年足以让人家忘记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了。穆正庭领的是闲职,正四品的司马,无甚实权,连兵马一年也碰不上几次。 “晚晚真不知穆家是怎样成为八大家族的?”穆清远扁扁嘴,穆家无庞大的家族体系,无根基,无实权,甚至后辈当中没有一个出彩的人物,唔,穆青松和穆青悠暂且算一个吧,比起韩家的文半朝,成家的五半朝差得不是一点两点,甚至比起排名比穆家稍微靠前的楚家也差了了许多,至少人家楚家还有一位现在深得圣宠的贵妃,家中子弟还有惊才绝艳的人物。 “应该靠得是穆家的黄金如土吧。”在钱财上,穆家的确无人能及,孙氏见女儿一脸的不屑,心中想道。 不提这个还好,穆清远想,怕是七大家族把穆府拿出来当靶子的吧,天下财富皆在穆家,把国主的目光集中在他们穆府身上,给他们担一份压力。那永安伯府又是为了什么和穆家联姻的?应当是不知内幕,便自以为是了吧,以前她不也是以为穆府的财富即使国主也及不上的,所以其实她和永安伯府还是很配的! 好头疼,真烦!穆清远捶捶头,趴到孙氏肚子上道:“弟弟呀,你可要长得聪明些啊,姐姐以后就指望你了。” 孙氏莞尔。 翌日 穆清远扎着个小髻,穿着男衫单独出了府。 “师父,怎么样?”穆清远指着自己写的篆书“平安福报”几个大字。 “老夫不知你心中所想,但习字讲究心静淡泊,而且篆书源于蛮,若想学其精华,断不能望其历史,老夫看你习字只讲究随心而欲,心燥则字燥,这原本没什么错。练字功法有三层,一是字随人动,二则字随心动,三便是字随神动。你便只在第二功法上,若想再有进益,须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阮老头子摸着胡须,深思道。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师父是劝我向佛么?”穆清远略有所悟,自己的字向来只为自己而写,没有章法,龙飞凤舞,不懂门道会认为她是象形派的,懂门道的便会知她的水平在一天之内便会有高有低,有时堪比大师,有时却连刚入门的人也不如,随心情而定。 “你这是歪理。”阮老头子用笔杆敲了下她的头,“你这样可不行,为师希望你习字便能入定,心静致远,一看你的福字,这一横人家看出你的功底还不错,但是到了最后却很浮躁,匆匆收尾,书法若是向你这般,为师便后悔收你为徒了。” “师父若是没有收我为徒,岂不是没有云山峰雾好喝了?这个可是徒弟我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师父断没有这般过河拆桥的道理!”穆清远笑眯眯地讨好。 “老夫是那般为了区区一两茶就屈服的人!”阮老头子羞恼道。 穆清远暗暗笑,不是,但是你看我送来的云山峰雾,眼也明亮了几度。 “徒儿不敢!不过最近茶市上刚上了几两琼浆玉液,徒儿有幸拿到了几两。咳,我也不喜欢喝那玩意儿,也不知送给谁好。”末了,穆清远还佯装很是愁苦的样子。 “既如此,老夫也不嫌弃你那没人喝的茶,便与我送来吧。”阮老头子一本正经道。 “这怎么好呢,我怕师父看不上眼呢。一片冰心在玉壶,那层峦叠嶂,郁郁葱葱,颜色好看极了,我瞅着是挺好的,师父若是嫌弃,我也不好外送,便把它们给扔了吧。”穆清远不愉道。 “你这个败家子!老夫说送来给我便给我,哪有那么多话的!”阮老头子恼羞成怒。 穆清远瞧着瞬间便成小孩的阮家玉郎,心叹,这情形若是被当初恋慕阮家玉郎的女子们看到,她们该有多么伤心啊! 习完字,小露阳才露了面,羞答答地扯着衣角站在书房门边,穆清远走过去抱过她,“小露阳见到姐姐送给你的礼物没有?” “嗯。”小露阳乖巧地点了点头,“露阳喜欢那只小兔子。” 穆清远想起自己儿时最喜爱那些小玩意儿,她送给小露阳的就是一只绸缎做的兔子,芯子是用废弃的布料填充的,巴掌大,很是可爱,旁边还用流苏挂了件玉饰小兔子的挂件。不要看小露阳小,但是小女儿天性,最是爱美,她便去让人给她打了个缎络,还有挂在头上的吊饰,小孩子不适合穿金戴银的,她便把那些玩意往细了打,蝴蝶的缎带,各式宫花。 “那姐姐下次再给你带其他东西好不好?”穆清远嗅嗅小露阳身上的奶味,真香。 小露阳怯怯地看了眼在堂上的祖父,趴在穆清远耳边:“姐姐,我还喜欢小猫和小狗儿,祖父不让养,姐姐给我做一个可好?” “好的。”穆清远眼中都是笑意。 第十九章 桃源意 柳丝柔,莎茵细。数枝红杏,闹出墙围。院宇深,秋千系。好雨初晴东郊媚,看儿孙月下扶犁。黄尘意外,青山眼里,归去来兮。 翠荷残,苍梧坠。千山应瘦,万木皆稀,蜗角名,蝇头利。输与渊明陶陶醉,尽**围绕东篱。良田数顷,黄牛二只,归去来兮。 穆青悠坐在秋千上,不知所思,不过片刻,便痴痴地低笑起来。 “小姐在想什么?莫非是姑爷?”傲梅递过去小盅,“小姐,趁热喝了。” “是我平时太不管束你们了,瞧你们大胆的,连小姐我也敢打趣。”穆青悠低下头轻尝,露出颈间白皙细腻的皮肤,十指丹蔻轻扣盅顶,浅笑盈盈,绝代芳华。 “小姐真是天姿国色,怪不得姑爷那日目不转睛地瞧着小姐您呢。”傲梅低头笑道。 “瞧你胡说!幽兰,给我撕烂她的嘴。”穆青悠轻斥,脸上却泛着红。 幽兰知穆青悠这是害羞地,佯怒地对傲梅道:“你还不求小姐原谅!若真撕烂了嘴,以后有没有人要,还不知,你以后可不能说话了,岂不憋闷死你!” 此时,傲梅也佯装求饶:“小姐,婢子再也不敢了。” “好啦,一个个都在小姐我面前做戏,还不起来。”穆青悠笑道,又想起昨日百花宴上欧阳幸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热,半响,才悠悠道:“自古男子皆薄幸。” “小姐缘何担心此!凭小姐的才华,小姐的容貌,姑爷是把小姐捧在手上怕摔了,捧在心上怕化了,怎会负小姐?”傲梅见那伟岸男子,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岂非天下女儿的好归宿?小姐怎还会担心这,担心那的。 穆青悠眼中似有盈盈水光,不予多评论,只是心中略有不安,在她心中,好男儿应当如爹爹待娘亲一样,几十年如一日,即使母亲去了也不忘母亲,应当如哥哥一样待楚家姐姐温柔如水,只那个男子能给她心中这种期许么? “这日子开始冷了,祖母身子愈发不好了,我交代你们做的皮毛护膝可备下了?”现在还是有些热的,但一场秋雨一场寒,不几日也就冷了,祖母虽待她不冷不热,但从未亏待过她,为子孙者孝道自是不能免。 “回小姐,备下了,还有老爷和少爷的。”幽兰垂首道。 “嗯,明日的百花宴让淡菊和我一起去吧。”穆青悠敛下眼帘。 穆正庭自昨日一战很是得意,许风华果然是一颗出色的棋子,他没指望许风华进了宫后为他美言几句,但若能夺魁或是被国主看上,对穆府的名声很是有好处的,而且许家家族式微,不靠穆府又能靠谁? “老爷,这是您的信。”何安递过去一份淡黄的信封,穆正庭从里面抽出信来,何安瞥了一眼,很惊异信纸上竟是一片空白。 穆正庭见自己的小厮还站在身边,咳了声,“你下去吧。”待他下去,才从壁柜里拿出一截蜡烛,照着信纸涂了一遍,慢慢地浮现出字来。信纸末端赫然“欧阳乾”几个字跃然眼间。 穆正庭看了眼,便又把手上的蜡烛点燃。沾上火焰,顿时成了灰尘一片。 “真是妄想!”穆正庭讽刺道,随即担忧又染上眉梢,不管妄想不妄想,都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还能怎样? 重芳院中 穆清远沉着脸,她真没想到父亲现在就和五皇子搭上了线,而且按照手法怕是联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该怎么办? 站起身,走到窗口,竹香阵阵,远远能闻到青草的味道。她从没认为父亲搭上皇子的线有什么错,每一人都是为了过得更好,只是父亲的识人不清,害得她和娘亲只能大义灭亲。她手刃父亲,自是自私,可是那时父亲若不死,皇子之祸就会牵连到她们的身上,她的苦心经营必是毁于一旦,而父亲死了,人死如灯灭,再加上她们穆府没什么能撑得上门户的人,哦,那时穆青松已经被自己给弄死了,她和母亲散尽家财才算得上是保住一命。至于这个,第二世的穆青悠应当不知,那时离那件事还有两年呢。 那现在呢?她该怎么办,从心讲,她跟这个偌大的穆府根本没什么感情,她也不屑去挽救,她从来都是自私的,不想再做坏人,也不代表着她要做个圣人,穆府是自己的后盾,但并非自己事事都要依靠穆府,否则第一世在穆府倒了之后,自己无儿女依靠,无丈夫宠爱的情况下又怎么能荣享富贵呢?要说真有愧疚的话也只有自己的母亲和穆青悠,但是从她回来后,她从未做过对不起穆青悠的事情,她便不欠穆青悠的,一世归一世,谁规定上辈子欠的今生要还的,她也重来不欠穆府的,穆府给了她吃穿不愁又怎样?那是她该得的,对她来说,穆府的人对她好与坏都是他们的权利,她相对他们好与坏也是她的权利,谁也干不着!娘亲和弟弟是她唯一的弱点,她不知这件事情会对她们造成什么影响,不过还有几年不是?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小孩子的布料一定要软,你去我衣柜里找一些我穿了几次浆洗干净的衣服来,剪了裁了,给弟弟做襁褓。”她的衣服用料极好,只是新染的布对孩子柔嫩的肌肤还是有损伤的,目前她能做的便是且珍且行。 “是。小姐。”春喜见穆清远神色从迷茫转而变淡,也不知小姐在想些什么,先应了下来。 “明日的百花宴,我便不出去了,你们四人若想去看的话,便去,只留一人在我身边即可。”穆清远揉揉眼睛,今天去阮家玉郎那里习了几个时辰的字真是累了,百花节上会出现很多惊才绝艳,才貌无双的女子,可惜她不感兴趣,说她嫉妒也好,什么也罢,她不在乎,她希望有一天能与娘亲和弟弟一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与弟弟去捞捞红薯,钓钓鱼,可惜现在弟弟还在娘亲的肚子里,是个小肉团,连玩也不能,她也只能望梅止渴。 谁也不知她心中最渴望不是富贵荣华,只希望有一个怜她宠她之人,能携手看夕阳。因为执着,便不折手段,才会落败。 “小姐不去,我们怎么好意思去呢。” “哦?”穆清远挑起眉眼,“我原意也并非让你们出去,实在是小姐我躲懒的很,明日你们便把具体详情告知与我便可。”她心中有个想法,叫嚣着,让她立刻去执行。 她不怕堕进地狱,只怕对不起自己。 “夏凉,你说小姐知道要发生一件很坏的事情,小姐我要说吗?” “当然要说啊。” “可是如果那件事情是小姐我做的呢?” “小姐你傻啊,做了坏事还说出口?”夏凉愣愣地说。 穆清远哭笑不得,着这丫头越来越胆大了,还敢教训她! “嗯,好吧,那便不说吧。” 第二十章 梦芳华 艳阳高照,惠风和畅 穆清远从后门出了门,来到娘亲给她约的地点。她是特意约在今天的,因国主在皖江城,全城的人目光都放在百花节上,而且街上人流不息,容易隐藏。 穆清远来到一间破败的小屋,里面的桌子凳子上布满了灰尘,外面的光线也通过屋子的缝隙穿透进来,脚下石缝中还长着青苔,看来是荒废了好久了。穆清远抬眼便望见有一个阴影站在屋子角落里,待穆清远站定,那人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怎么形容这人呢?脸上长着清渣,眼神锐利,眼角连着高挺的鼻梁那儿还有一条可怖的疤痕,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身材甚是魁梧,一身青衣,却让穆清远觉得硬邦邦的。穆清远心里疑惑,娘亲是如何结识这人的?竟然全身都是煞气。 “你是闽清的女儿?”冷铿的话语响起。 闽清?娘亲的闺名?可娘亲不是叫做孙莺?穆清远思绪翻腾,脸上却未显,“正是,此来有事相求。” “既是她的女儿,我便竭尽全力帮你。”男子敛起目光,又是平静一片。 后面穆清远匆匆交代了他要办的事情,便慌乱地离开了。 娘亲说她心思敏锐,可她自己呢,她察觉了么?那名男子看她的目光虽是冷淡,却也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其中的.....她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会是对娘亲的不敬。 赵静歌一脸沉痛地望着远去的小小身影。他的名字取自“渔榔静,独奏棹歌,邀妃试酌清觞”,那时光,那年岁,两人举杯邀明月,痛快畅饮,至如今相见难,别亦难。他已到了而立之年,只叹时光不能流转,否则拼上一命也要一赌,而现在自己虽有了立足之地,能够撑得起一片天地,身边却再也没有那个温婉浅笑的女子了,摸着脸上的伤疤,他只愿她月圆两全。 穆清远疾步走到浮萍院,心已经静了下来,却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作,若真是有什么的话,娘亲不会那么坦然地安排他们见面,甚至连思考都不曾便把这个人交给他来安排,那娘亲知道赵静歌对她的感情吗?恶意的猜测只会让两人的感情疏远,娘亲应当没有察觉吧? “见过他了?”回过神来时,孙氏端着温柔的笑脸问道。 穆清远弯了弯眉眼,“是的。” “他是可以信任的,这么多年来娘亲吩咐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孙氏想起那个人来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没有出过差错?那有的真的不止是忠心啊,穆清远苦笑,“他是娘亲陪嫁的人吗?” 孙氏脸上的笑容浅了些,似是想到什么悠远的事情,摇了摇头,“说起来,娘亲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那时青春少艾,什么都不懂,出去踏青的时候,便遇上他了,一身狼狈地躺在草丛中,我当时也是惊慌地很,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还是救了他。后来......”孙氏也不想提起了,“他应当是念及我的救命之恩吧。”孙氏喃喃道,若是喜欢,为何当初不开口。 穆清远听到了娘亲的低语,心中更是震惊,怪不得娘亲对父亲无恨无怨,因为心中无爱,便从未抱怨,父亲的冷清更是让娘亲心冷吧。穆清远压住心中的讶异,问道:“娘亲可知他的出处?” 孙氏摇了摇头:“他从未提及过,也不爱说话,很少提及他自己,以前照顾他的时候也只是娘亲在讲,他在听。”那个时候小小的屋中,苍白的少年,闷声躺在床上,靓丽的女子坐在身侧,温言细语,想起当年,孙氏心中柔软一片,“他,他还好吗?”孙氏觉得自己话问得突兀,又补充道:“自从嫁给你父亲,我便没有见过他,他说过,我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便把信放在那间小屋的石板下面。” “娘亲,晚晚没说过你有错。他还好。”她的娘亲啊,其实也是一个脆弱的女子。 孙氏的眼中盈盈泛出泪光,她哪里知女儿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引出了自己的感怀,“晚晚,娘亲和他没什么。” 穆清远从来不是迂腐的人,只是这件事情让她太过惊讶,“娘亲,你让晚晚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你也安心,别胡思乱想啊,你肚子里还有晚晚的宝贝疙瘩呢。” 孙氏又笑了起来,“嗯。”她的女儿那么聪慧,怎么可能不知?或许她也是有私心的,希望那个人能得到女儿的认可,可是她和他还有可能么?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便上心头。 穆清远当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娘亲出身孙家便是她与那位赵静歌分离的症结吧,母亲信她,她也不问症结,她想知道娘亲想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穆家与娘亲和离?不可能,父亲是断然不会肯的,不为娘亲,只为孙家,那如果有比孙家更大的支持呢?那她呢?希望娘亲离开这里吗?这是毫无疑问的,她早就不想呆了,为了虚无的权势和富贵,她是不肯也不愿浪费自己的精力了,不过呢,没有钱确是万万不行的。 看来经此一事,什么计划都要变了,而且她和弟弟是穆家的子女,穆家是不肯放的。 真头疼。 翌日 穆清远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来到孙氏的房中。 “娘亲,晚晚再问你一遍,我们出穆府,可好?”穆清远眼睛清亮,从此穆府的一切与她们不相干,是荣是辱也与她们无关。 “可是能去哪儿呢?还有你的婚事呢。”孙氏的心噌得老高,随即担忧又随之而来。 “我的婚事?”穆清远嗤笑,“娘亲以为在祖母和爹爹的操办下,我的婚事会好到哪里去?他们不在乎的子女便如泥土,三妹妹就是例子。” “那能去哪儿呢?”孙氏迷茫。 “娘亲,我,弟弟一起,吾心安处便是吾家,”穆清远笑得灿烂,“娘亲,我们还可以让赵静歌护送我们。” 孙氏脸上一片嫣红,讷讷道:“他怎么会愿意?” “那娘亲便是肯了喽?” 孙氏不语。 “娘亲不说话,晚晚便认为你是肯了。”穆清远忽然对未来升起一种期望,她希望过得好,身边有娘亲,有弟弟,然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想想都无比美好。不过这件事情要早些准备了,否则等弟弟出生,就更麻烦了,“娘亲,我去找赵静歌。不过。。。。”穆清远回头一笑,“改换称呼了,就叫赵叔叔吧。”这个人还要考究,娘亲的后半辈子不是那么轻易交付出去的?谁知他是不是真心的?其实穆清远心中已经肯定了赵静歌的感情了,否则便不会贸贸然回来问自己的母亲,他眼中的深沉沉痛不似作假,而且十几年如一日为娘亲办事。 孙氏淡笑着看穆清远出了院门,才扶着腰坐了下来,愣愣地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满目哀伤,半响捂着脸小声地哭了起来,声音渐大,直到林嬷嬷听到声音过来,才收了声。 “嬷嬷,嬷嬷。”孙氏趴在林嬷嬷的怀中,抽泣出声。 林嬷嬷虽不知缘何,也不好问,她是下人,很多事不好开口,便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孙氏的肩。 第二十一章 此去经年 有意送春归,无计留春住,明年又着来。何似休归去。桃花也解愁,点点飘红玉,目断楚天遥,不见春归路。春若有情春更苦,暗里韶光度。夕阳山外山,春水渡旁渡,不知那答儿是春住处。 穆清远到那小屋时,赵静歌已经在了,桌子和凳子上的灰尘已经被抹去了。见穆清远进来的身影,摩挲着桌子的手顿住。 “赵叔叔。”穆清远向他欠了欠身,上次未向他见礼,因她以为他是下人。 赵静歌瞳孔缩了缩,清冽的目光向穆清远望来。 穆清远也未露怯,起身笑道:“娘亲与我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嗯。”赵静歌目光不变。 “你对娘亲是何种感情?”穆清远办事向来不拖沓。 “以命相护。”声音依旧清冷。 穆清远露齿而笑:“可是你不能护着我们一辈子啊。” “我说能便能,你不信?”音微调。 “不信,若你真能护住我们,娘亲又怎么会嫁入穆家?”穆清远似笑非笑。 “。。。。。。”赵静歌沉默片刻,声音有些飘渺,“是我的错。”便闭口不语,眼中的伤痛不言而喻。 穆清远睁大眼睛,原本想套出些话来的,结果这人竟然又不说了,犹豫了片刻便道:“我和娘亲想脱离穆府。” 蓦地,赵静歌目光直射穆清远,眼中的期许让穆清远不敢直视,赵静歌哑声道:“真的?” 他曾经希望她能逃出那个牢笼,却一直不敢劝她,他是个懦夫! 穆清远点点头,“所以我交代你办的事你可要用心。” 话未完,赵静歌的笑声便溢满堂,那个初见有些颓废的男子似枯木逢春散发出了生机。 这么高兴?穆清远撇撇嘴,“赵叔叔,你与我说说娘亲的往事可好?” “不妥。”刚才哈哈大笑的男子又瞬间变成了冷若冰霜的了。 “小气。” 赵静歌的心神飘得有些遥远。他还记得那袭白衣蹲在他身前,身上的竹香飘至鼻尖,带来一片安宁。然后小屋中,她的时时看望与关怀都在他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病愈的那天,他还记得她过来问愿不愿意带她走,可那时的他身负家仇,连明日在哪儿也为未可知,便一口回绝了,待他报完了仇,她便已是罗敷有夫了。他也早该料到,若不是走到末路,她怎会让他带她走,原以为凭她的性情,她的夫君应是对她宠爱有加的,只是他也有悔不当初的时候,他从未曾了解过她,从不知她真正想要的,于是,他便给他能给的。 穆清远心情甚是轻松地走出小屋,她的娘亲与这位赵叔叔按照话本的故事也算是“狗血”了,南书先生话本中的狗血便是这个意味吧。南书先生不知是怎样一个心思剔透的人物啊! 不过,赵静歌这个人,她也不知晓底细,当然也断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娘亲交付出去,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离开穆府光明正大的借口! 百花宴 妒花风恶,吹青阴涨却,乱红池阁。驻媚景、别有仙葩,遍琼甃小台,翠油疏箔。旧日天香,记曾绕、玉奴弦索。自长安路远,腻紫肥黄,但谱东洛。 天津霁虹似昨,听鹃声度月,春又寥寞。散艳魄、飞入江南,转湖渺山茫,梦境难托。万叠花愁,正困倚、钩栏斜角。待携尊、醉歌醉舞,劝花自乐。 许风华弹着琵琶,唱着小调,媚眼如丝,余音绕梁,如莺婉转,只叹声人间哪得几回闻。 “穆姐姐,怎么这两日不见穆二小姐和穆三小姐?”钱适然轻笑道。 “清远心孝在家服侍二夫人呢,清宁早起身体有些不适不能吹风,便不来了。”穆青悠轻呷一口茶。 “可惜了,错过今日好风景。穆姐姐可下了注?我可花了一千两银子压许风华赢呢。” “哦?”穆青悠疑惑道,“为何不给选你家的人?”在她看来,钱府送上来的几个人儿也不错啊,许风华虽出众些,但也是因其身带异香,就譬如这次灵轩阁的花魁在舞姿和琴技上就略胜一筹。 “穆姐姐,这可是我的私房钱哦,而且听爹爹讲国主好猎奇,这次必然是花落你们家喽。”钱适然笑笑,心中却不以为然,一个大家闺秀若是连一个花魁也比不过,岂不是丢了大家的脸,奇香,也只在这个时候有些用处。 “不敢妄猜圣意,皇上必是惜才之人。”穆青悠透过纱帘望向此时正与北辰国使臣交谈的国主,复低下头表示尊敬。 “迂腐。”钱适然轻道,“每次他国使臣过来,皇上都会从秀女中挑些人送出去,不知今年会轮到谁?”钱适然也看见这次坐在欧阳暹身边笑得一脸肉痛的使臣,成康国国家初立,急需与邻国建立友好关系,便把主意打到了百花节的身上,这惯例已经实行了好几年了,所以大家也是见怪不怪。而且送出去的秀女大多也是赐给其他国家的贵族,有些心思的人自不会放过这种好的机会。 “这合该不是我们担心的事。”穆青悠没有答话,她向来知道分寸,这种场合离皇帝最近,一举一动最容易遭人猜忌。 “听说姐姐议亲了,是永安伯府的世子爷?恭喜姐姐了。”疑问的口吻,肯定的语气。 “多谢。也恭喜妹妹了,以后便是廉亲王世子侧妃了。”廉亲王是国主的第三个儿子,世子是嫡妃所生,排名老四。廉亲王在成康国素有侠名,在百姓和官员中名声都还不错。 钱适然脸上露出骄傲与得意的神情,“不过如此,我和穆姐姐就见不到了,永安伯府在皖江城,廉亲王府在虬枝,姐姐以后若是到了虬枝可要常常来看我。” 这话说得有些矫情了,毕竟皖江城几乎与虬枝相连,大概也算成康国国都的后花园,骑马快的话半日便到。穆青悠弯了弯嘴角,“只要妹妹不嫌弃便好。”穆青悠不爱与人争口角,便随她占个便宜,反正她也不差什么的。 钱适然见她脸上还是淡淡的,这说话的兴致便下去了,“前些日子我身边的丫头在宝来阁里寻了个荷包,甚是精致,也不知是用什么缎料做的,姐姐家里富甲天下,必然是什么稀罕物件也看过的,不如姐姐帮我看看?” 穆青悠总觉的这钱家小姐说话刺刺的很不舒服,只是看在两府就要联姻的份上还要应付两下,“说富甲天下不敢,这世上谁能超过皇上,而且这世上稀罕物何其多,我也未必都认得。” “姐姐过谦了。谁人不说姐姐满腹诗书,见识非凡啊?”钱适然又把钉子给抛过去。 “这我倒没听说过,不过妹妹若是带出来了,让我看看倒无妨,反正也就当我长长见识了。”穆青悠心肠虽软,但并不代表着可欺。 钱适然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绣着一朵荷花,旁边还有几个小字。穆青悠接过来瞧,这荷包材质松软,滑若丝绸,却不若平常的丝绸,还泛着闪烁的光泽,只是这缎质虽稀有,却是富贵人家都有的,钱适然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天蚕丝的么?”穆青悠故作疑问。 “姐姐也说是。我也觉得,可人家卖荷包的非说不是,说是什么冰蚕。”钱适然轻笑,又接过荷包。 “那便是我见识浅薄了。冰蚕就是《拾遗记》中所说的“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难道真有此物?”穆青悠惊讶道。 “应当有吧,否则此物何来?”钱适然摇了摇手中的荷包。 “那也是。”穆青悠转移话题,松了口气。怕不止来炫耀,还想让她出丑的吧?她还以为上次在钱府钱家小姐对她印象不错,至少不会为难她呢。看来自以为是了。 第二十二章 算无遗漏 百花宴正式结束的时候,正如穆清远所料,许风华一举夺了百花花主,被国主带进宫了,同时还有韩家、李家、钱家、楚家送去的各一名女子。 湖上云渐暝,秋浩荡,鲜风支尽蝉粮。 远处的倩影撩动了穆清远的心思。 “襢华姐姐,可是要给祖母送甜汤去?” 襢华垂首立在一旁,“是的。” “大夫说,祖母年迈不适宜喝甜的,你们怎么还煮这甜腻腻的东西?”穆清远掀了掀茶盅,一脸厌恶地看了看里面的茶水。 “婢子们是用冰糖煮的,老太太喜欢喝甜的,婢子们拦了拦不住。”襢华觉得穆清远虽语气不好,但还是有些关心老太太的,还是恭敬地回答了。 “你们也是的。我便随你一同去祖母那里吧,也好说说她,祖母最听我的话了。”声音小有得意。 “祖母,你又不听话。大夫都说了你不能再吃甜的了,蜜饯也少吃,你怎么又明知故犯啊!”一进屋,穆清远就不满道。 “你还管起祖母来了?”穆老太太笑道,“好啦,祖母知道分寸的,知道你有孝心。” “那祖母就依了我这份孝心呗。”穆清远依进穆老太太怀中。 “你知道祖母就爱这口,还克扣祖母的?”穆老太太刮了刮她的鼻子。 “好吧。”穆清远嘟着嘴,“就依了你这回,不过祖母要成全晚晚的孝心,让晚晚喂祖母吃可好?” “好,好,好。”穆老太太大笑道,极为满意,她也希望旁边的子孙对她亲近些,这个媳妇不上道,孙女还是可以调/教的。 穆清远从襢华手中端过茶盅,一只手托着茶杯底,一只手放在盖沿,掀起茶盖放在托盘上,用勺子舀了一口轻尝了下,“祖母,已经不烫了。”说着便举起勺子往穆老太太嘴边送去。 喂完了糖水,穆清远从身边抽出帕子给穆老太太擦了擦嘴角,“祖母,我是极爱干这事的。下次祖母若是想要人喂的话,晚晚是毛遂自荐的。” “哎呦,还上瘾啦。”穆老太太笑。 “太夫人真是好福气啊,亏得小姐这么孝顺。”穆老太太身边的苏嬷嬷也道。 “那是,也得祖母慈爱啊,祖母自我打小就对我最好了,而且自小养在祖母身边,我不孝敬祖母还孝敬谁啊!”穆清远抱了抱穆老大大的腰身。 “太夫人可羡慕死婢子了,想婢子家里那一群不争气的,天天喊着要婢子伺候他们,那还伺候过婢子啊。”苏嬷嬷佯装用帕子压了压眼角。 “就你贫,你们家一大家子我才羡慕呢,可惜我就得了晚晚她爹一人,老爷又早早去了,否则现在真的该儿孙满堂了。”穆老夫人想起已逝的穆老爷脸色有些黯然。 “祖母可是嫌弃我们了,现在祖母不也儿孙满堂了,以后再让哥哥多生几个,祖母好四世同堂啊。”穆清远眨眨眼睛。 “二小姐说的极是。太夫人是个有福气的,而且穆家在太夫人手中越来越兴盛,以后自然越来越好。”苏嬷嬷奉承道。 回到重芳院,穆清远用行书写了个一字,对着正在磨墨的冬暖道:“你知道什么是一?” “婢子不知。”冬暖迷茫地摇了摇头。 “一便是始,都道万事开头难,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便是这个道理,有一便有二,万事之源而已。”说罢,又低下头习字。 百花节过后空闲了一阵立马又开始忙碌起来了,因穆青悠与欧阳幸的婚事,永安伯府派人送来了大雁,之后永安伯府和穆府的人合了两人的生辰八字,说是天作之和。穆清远冷笑不已,天作之合真是笑话! 不过她曾想过要不要把欧阳幸的底细与穆青悠交代的,随后觉得不妥,一来,她的话向来没人信,就连祖母表面上宠着她,她的话却是不屑一顾的,二来么,现在还没什么抚远大将军出现在穆青悠身边呢,难道让她和穆青悠说,那人才是你的良人!估计人家会以为她得了什么癔症!三来么,她不恨穆青悠,但也没必要去帮穆青悠啊,她实在没有个好心肠啊。那她便随之任之了,而且说不定欧阳幸碰上穆青悠天雷勾动地火,人家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从此风尘之地不屑一顾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欧阳幸啊,你还是照着本性吧,否则她心里会不平衡的,好歹两人过了两辈子,照顾下她的心情也是可以的。 十月二十五 永安伯府抬了八十抬聘礼到穆府,珍珠、玛瑙、金、银、玉器应有尽有,这些珠宝首饰就占了三十抬,还有礼饼一抬,香烛一抬,绸缎和布料之类的又占了二十台,而且还有书画和其他之类的占了整整一个屋子,让人直叹永安伯府真是出手大方啊,毕竟这些比起平常的一百二十八抬已经不差了,金银首饰的成色也足,每台都满满的,算是给足了穆家人的面子。穆老夫人和穆正庭自是喜笑颜开的。 穆清远还是惫懒在闺阁中没有出去,听着春喜过来报这个箱子里有什么,那个箱子里有什么,不由地道了声,“姐姐真是好福气。”可不是么?一样是嫁,一样是嫡女,当初她的聘礼大多是以绸缎布料充当门面的,第一次,永安伯府对她算是还为重视的时候便是如此,更不用第二次了,八十抬的箱子实在点放其实只有四十抬,看来欧阳幸对穆青悠是极为满意的,或者说永安伯府觉得穆青悠更有利用价值? 穆清远自嘲地摇了摇头,那是当然的,不说爹爹最宠的就是她,爹爹百年之后能够继承穆府的便是穆青悠的亲哥哥穆青松,而娶她穆清远,穆府是不会对永安伯府有什么支持的,原来是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也不知道自己那几十年在争些什么,又在执着些什么! “你去把三小姐找来吧,就说我找她有事。”穆清远吩咐春喜道,“顺便把凡少爷也给抱过来,好久没见着他了,怪想的。”她怕这样的日子,那傻丫头会乱想。 果不其然,见到穆清宁的时候,她的眼眶还红红的,怔怔地站在那儿。穆清远也不理她,绕过他,抱过奶娘怀里的穆清凡。 “清凡想姐姐了么?” “想了,可是二姐姐都不来看清凡。” “哦,有这回事儿吗?姐姐怎么不记得了。” “哼。”穆清凡别扭地扭过头。 “清凡都不理姐姐了,可是姐姐备了好些吃的,还给清凡从外面带了木马,清凡不想要吗?”穆清远委屈道。 “清凡不要,清凡在生气呢,等清凡生气好了,姐姐再把东西拿出来,清凡还是要的。”穆清凡撅着屁股,小手圈出穆清远脖子,嘟着嘴。 娇憨的模样,害得穆清远就想捏捏他,“好吧,那清凡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 “唔嗯。”穆清凡展颜,小孩子脾气就是去得快。 “还跟自己闹脾气呢?”穆清远瞧着穆清凡已经拿着一堆东西到榻上翻滚去了,才去牵着穆清宁坐下。 “我是想着我的婚事若是有大姐姐一半风光便好了,只是现在白惹人笑话罢了。前些日子眼不见为净,心里还好受些,看来躲也躲不过了。”穆清宁抹着眼泪。 “瞧你!原来的泼辣相呢,怎变成现在这幅伤春悲秋的样子!” 穆清宁白了她一眼,“人家伤心也不许了,你这是什么道理!” “好啦,许了,许了。”穆清远又道,“既逃不过,你以后想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我会过好的。”穆清宁眼睛闪着泪光,却有一种绝美的风采。 “我相信。”穆清远翘了翘嘴角。 第二十三章 晚来风急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穆清远不会白痴地以为重活一世所有事情还会和以前一样发生,因此永安伯府与穆青悠早订婚既在预料中也在预料外,毕竟这一世她才十二岁,哪有什么实力去争夺欧阳幸。 穆青悠的婚期定在两年后的五月,也是穆青悠及笄后的一个月,穆青松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份,因此这段时间穆府甚为忙碌,不仅要准备大少爷的婚礼还要准备大小姐的嫁妆。 穆老太太便病倒了。 穆清远捧着药碗在老太太床前,吹着热气,“祖母也真是的,虽说是姐姐的婚事,怎么来说也是祖母的身体比较重要,怎么会累病倒了呢?” “年纪大了,身子不管用了。”穆老太太自己也疑惑着,她的身体调养得好好的,很少出问题,而且这次青悠和青松的婚事,她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大夫竟然说她精血过虚,超劳过度? “祖母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还等着祖母给我操办婚事呢?”穆清远送了一口药给她。 “不害臊。”穆老太太打趣道。 “不过......”穆清远板起了脸,“祖母的身体可不能再操劳了,这话合该不是我说的,只是孙女担心祖母,今天趁着大姐姐也在,而且大姐姐婚事也快临近了,祖母不如就让大姐姐把家管起来,也好练练手?” 穆老太太疑惑地看着她,穆青悠更是惊讶,这个妹妹跟她关系向来不好,怎么会帮着她?在皖江城里,一般贵族女子从五六岁就开始学管家了,只是她们家情况特殊,她母亲在她很小就去了,孙氏对她也不上心,爹爹也没有意识到,而且毕竟这个家一直都由祖母管着。 穆清远见此,傲慢道:“祖母也不必如此看我,姐姐毕竟代表着我们穆府,若是她以后嫁到永安伯府管得好的话,也是长我们穆府的脸不是?而且娘亲最近也怀着孕,实在也没有功夫指导大姐姐一二,祖母把这差事派到姐姐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祖母若是放心不过的话,也可以派人帮衬着姐姐些,我是没那个本事,学不来这些,若是我能,哪轮到姐姐呢!” 穆老太太想想也有理,自己身体总是最重要的,而且让穆青悠管的话好处就是她马上就要出嫁的,到时候她身体好了,这管家权还是在她手上,便也不差了,随即想到她们家的女娃都是没有学过管家的本事的,清远说的对,她们好了,穆府也有面子,沉思片刻,便道:“如此也好,不过你和你三妹妹也与你大姐姐一起学学管家吧,遇到不懂的来问苏嬷嬷,苏嬷嬷在我身边多年,经验也是不差的,你们可以好好学学。” “多谢祖母的信任。”穆青悠心中很是惊喜,感激地对穆清远投去一眼。 穆清远心中不屑地啐了一口,真是单纯! “娘亲,你的嫁妆单子可否给我一份?”回到浮萍院,穆清远打着商量。 “你要这个干嘛?”孙氏不解。 “娘亲啊,这十几年来你可查过自己的嫁妆?”穆清远不以为这件事情母亲不知道。 孙氏惨笑道:“那大概是对不上的,你祖母在我嫁来时,就借口把我的嫁妆拉到库房了,这十几年过去,大概已经没有了吧。”她初为新妇,懵懵懂懂就被骗了嫁妆,那时就有些心灰意冷了,丈夫还不以为意。 “娘亲,我有办法让他们都吐出来,只是手段不太光明正大罢了。”这件事她当然知道,她不贪图穆府的财富,但是该她们得的,一分也不能少了! “什么办法?而且你祖母身边的人必是不少的,想来她们也不会让你插手的,我的嫁妆大多是一般的珠宝首饰,非珍品,查起来也不易。”孙氏叹道。 “娘亲,祖母已经让我和大姐姐她们一起管家了,总会找到机会的。”她相信这机会马上就会来了,而且现在娘亲怀着孕,不能侍疾,不正是好时候? 过了几日,穆老太太的病情更加严重了,每日每夜地昏睡过去,请了大夫来看也没什么用,每天只能躺在床上,穆正庭来看自己母亲的好几次,穆老太太都还在睡着。 穆青悠很忧心,一方面穆老太太对她还算过的去,不是很疼她,但也没有为难过她,更重要的是明年和后年她和哥哥都要大婚了,若是穆老太太在这节骨眼儿上去世了,她和哥哥的婚事都要推迟个几年,而且爹爹若要丁忧的话,那时朝廷的格局又不一样了,她们的婚事就会有变动。 “姐姐,我们刚开始接触府中要务还是当心点好,像库房和账册啊什么的都该核对清楚的。”穆清宁在一旁道。 “妹妹说的是呢,而且姐姐就要大婚了,这嫁妆大部分都是当年大夫人留下给姐姐的,不过可怜妹妹,我娘亲的嫁妆可都变成了公中的一部分了。”穆清远嘲讽道。 穆青悠脸色潮红,问道:“这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穆清远斜睨了她一眼,“姐姐不会不知道吧,说不定姐姐的嫁妆里也有妹妹娘亲的嫁妆呢。”穆清远讽刺道。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说这话,谁信?”穆青悠皱着眉。 “不信,你问问苏嬷嬷?”穆清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苏嬷嬷。 穆青悠盯着苏嬷嬷。虽是深秋,天已渐凉,但此时苏嬷嬷脸上还是豆大的汗也出来了,这她说是也不是?说是的话,穆老太太醒过来肯定会怪罪到她头上的,而且这也是老太太不厚道,穆家怎能抢占新媳妇的嫁妆?说不是的话,若是穆老太太去了,她必定是要受到牵连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理她还是懂的。 “苏嬷嬷,你说巧不巧,我这里还有娘亲的嫁妆的单子呢,而且娘亲的东西很是凑巧的每一件金银首饰都会有个记号,我们到库房一查便知,还不知这些年少掉了多少,但是总还会有一两件留着的。”穆清远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穆青悠脸色铁青,这事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二妹妹怎能如此行事,这不是落祖母的面子吗?实为不孝啊。 “大姐姐,二姐姐的意思并非是祖母贪墨,怕的就是有些奴才不知好歹,随便把我们穆府的东西给用出去了。”穆清宁也知穆清远的目的,配合她。 “这些物件本来就该是娘亲的,既然是姐姐管着家,我是一定要向姐姐讨回来的,而且我们穆府还差了我娘亲的嫁妆?”穆清远冷笑。当初祖母便是认为娘亲好拿捏,才如此放肆,穆府在十几年前也不差的,她娘亲的嫁妆能起什么作用! “你可是见祖母病重,才故意来为难我?”穆青悠冷道。 “那倒不是,我也学了这些天的管家了,今天跟娘亲聊起时,才知道这件事。而且祖母病重,作为子孙的,必然要顾忌她的名声,我也不愿祖母这个样子了还落下个刻薄的名声。”可不是刻薄吗?谁的公婆会这么对待新妇?穆清远腹诽,脸上却柔软下来,“母亲嫁妆里还有几件外祖母的遗物呢?”穆清远口中的外祖母是孙氏的娘亲,孙府的姨奶奶。 穆清远再接再励,“反正我今日是想让你做个见证的,阿玛那里告知他就可以了。你现在担着穆府管家的责任,理应面对这个问题。” 穆青悠半响才道,“我们先进库房看看在说。” 穆府的库房是一个很大的房子,外面瞧上去不起眼,内有乾坤,周围更是有许多府丁,毕竟这里关系着穆府的经济命脉。左边是一排多宝阁,里面放着小件的金银首饰还有银票当具等等,右边则是几个大箱子,也不外乎是古董字画之类的,最中间供奉着财神爷,当然这里不许使用香火,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把这里的财富给烧没了,当然穆清远不会相信穆家的财富就这一库房,狡兔还有三窟呢。 “姐姐,若是可以的话,便先把我娘亲嫁妆单子给理清了,而且十几年的账册应当还在,姐姐必定查得到。” “这事,我会给你办的,只是你莫要再说了,好歹也是祖母,你也该警醒点。”穆青悠心中恼怒,此时她若还不明白穆清远是借着管家的名义把她母亲的嫁妆给收回来,那就是真笨了。 “多谢姐姐提醒。”穆清远大方地福了福身。 第二十四章 泗水寒 穆青悠沉着脸回到房中,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她还是被妹妹给算计了? “小姐,喝口茶。”穆青悠身边的秦嬷嬷忍不住打断,“小姐,今日可还顺利?” “嗯。”穆青悠缓了缓胸中的郁气才道:“我没想管家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冬天要给下人们做几套衣服,要什么样式,厨房的开支啊什么的,很多琐事,院子里的那些人见着我和妹妹们年纪小,说不定拿来的账本也是哄人的,但又抓不住那些人的错处。” “小姐,毕竟才开始管家,不急慢慢来,”秦嬷嬷怀念道,“若是夫人在就好了,小姐也不会现在才开始管家,若不是二小姐提起,到了永安伯府也是会被笑话的。” 穆青悠对自己的母亲完全没有印象,却也忍不住怀念若是母亲在的话的情景,她便把今天的情形对着秦嬷嬷说了一遍。 “说句婢子不当说的话,小姐觉得二小姐算计了你,其实二小姐也没有什么错,就事论事,老太太这件事情做得不厚道,若是换了小姐您,也是要把夫人的嫁妆要回来的,这本该就是她应得的,二小姐能够趁着老太太生病的时候把东西要回来,婢子觉得这份心机不错。只是不该利用小姐,事后若是老太太得知,必定会说小姐自作主张的。” “我也觉得事情本身没错,就是她把我当成了靶子,竖在了众人面前,你想啊,她借着协助管家的名义要回了想要的东西,而我若是不把这件事情遮掩下去,穆家的名声也不好听,遮掩下去的话,说不得祖母会与我置气了。”穆青悠分析道。 “其实婢子很是想不通老太太是怎么想的,这穆府统共才这么几个小姐,何至于要要二夫人那一副嫁妆么?而且按照穆府的财力,想嫁几个女儿都够了。再者,二小姐那么一个不把钱放在眼里的主儿,竟然也讨要起了二夫人的嫁妆?这不是很奇怪么?”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二妹妹成婚时嫁妆是必不会比我差的,二夫人也在府上,又需要用到什么?”穆青悠苦思不解。 孙氏也没想到压在老太太那儿的嫁妆竟然能够回来,这“保管”了十几年的嫁妆还能风水轮流转。穆清远没有和自己的母亲说她在铺后路,又死磨硬泡地让她同意那些首饰什么的就放在她这里,她便想办法把那些东西给转了出去。 孙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穆清远看着都心疼。孙氏因这个孩子是自己时隔十二年才怀上的,所以特别小心,怀孕该注意的东西,她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能重新学起来。 穆清远出门找到赵静歌,“你介意娘亲怀孕么?” “你现在说得有些晚了。”赵静歌冷道。 “那你是介意了!”怒。 “我早就知道了。”赵静歌用那种很看不起她的眼神俯视她。 穆清远泄了气,找了块石头坐下,“我最近有些疑神疑鬼了,你找好屋子了没?” “为什么不让你娘亲和我住一起?”赵静歌平淡道。 “大叔,你好歹顾忌些我娘亲的名声,若是她以后和离,马上就和你一起,人家估计会说我娘亲不守妇道了!”有没有脑子的!穆清远烦躁地想踢她几脚。 “炮仗!” “你说什么!”穆清远跳起来,不过她是觉得自己最近情绪有问题,复而冷静下来,“你也知道我想娘亲和爹爹和离,娘亲也没什么意见,但是娘亲是肯定不会想要和我与弟弟分开的,我也不想,最好就是能在弟弟还没生出来之前便让他们和离了,但我一直找不到办法,最近有些焦躁。”她习惯于一件事情提前准备,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次显然有些匆忙了。 “把事情交给我。”赵静歌圈着手靠在树上,遗世独立的样子。 “嘿嘿,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穆清远扬起小脸,“不过呢,办法我想,其他的你执行,别与我说你没有人脉手段什么的,若是没有,我与娘亲也就安安分分待在穆府了,应该会比跟着你好。”她和娘亲都不是菟丝花儿,不至于没有男人活不下去,只是在这世界上,身边有个男人行走会方便很多,若是要东躲西藏的,那还不如继续在穆府呢,至少吃喝不愁。 赵静歌直直地看着她,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没把她当做小孩子,想来当初若是与闽清在一起生的女儿也是如她这般聪明伶俐吧,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会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的。 “我给你一个侍卫吧。”赵静歌开口道。 “我一直想问你,”穆清远顿了顿,“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的眼睛很认真,让赵静歌无法欺骗她,但此时他却眼神闪了闪,“无名小卒。” “罢了。”穆清远笑道,“因为我娘亲信你,所以我才不疑,看你的身份就知道不简单,只是你也要相信我,若是你伤害到娘亲,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男人定定说。 十二月 皖江城里发生一件有趣的事儿,司马穆大人被参了,还是因为养外室。 于是街上的人都在说, 那个穆二夫人该有多么不贤惠才让穆大人养了外室啊, 那个李家的闺女该有多么多么的妖媚啊,才让人圈养起来, 那个穆大人难道只要美人不要江山了么,国主不是最反感这种事情么, 那个穆二夫人挺可怜的,不仅要帮人养娃,还要防止男人养着外室, 李家也是大家族啊,这跟奔淫有什么区别啊, 听说她刚给穆大人生了个男孩呢, 穆大人竟然不要官声了,咳估计该降了, 可惜了家里的几个子女啊, 可不是么,还有一个女儿要嫁到永安伯府呢,还有一个说是要和钱府联姻呢? 哪个钱府啊? 就是那个出了个傻子少爷的啊, 原来如此啊 .................................... 穆清远冷冷地望着坐在正堂檀木椅子上的父亲,心中止不住寒冷。 “爹爹,难道不打算和我们说一声么?” “这是你和爹爹说话的态度!”穆正庭看着几双女儿的冷眼,心中的火气也冒了上来,本来被上峰责罚就已经让他很没有脸面了,难道回家还要受儿女的气,哪有这种道理! 穆清远轻笑,“那爹爹是打算把那个女人领进府中喽?” “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以后你也叫姨娘。”穆正庭皱着眉头。 “哦?我可不承认,这可是无媒苟合啊,爹爹真做得出,”穆清远嗤笑,“再说了,李家愿意?”这李家也是好笑,在穆正庭养外室的时候没有出来指责让穆正庭给名分,现在事儿出了,开始蹦跶了,非要穆正庭给个平妻的名分。 “啪。”穆正庭见了穆清远那讽刺的样子,急怒攻心,什么也顾不得了,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巴掌已经下去了,穆正庭指着穆清远对着孙氏道:“你教出来好女儿!” “当然是我教出来的!”孙氏怒极,把穆清远拉到身旁,冷笑道,“爷若是不愿意看到我们娘俩,我们便不碍着爷的眼,何必动手动脚的,这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 “你们真是好样的!”穆正庭气得眼睛通红。 穆清远站出来,惨然笑道:“我们当然是好样的,这些年来,娘亲对穆府虽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又是怎样回报娘亲的,养外室?这是把娘亲的脸面踩在脚下啊,娘亲有对姨娘们做过什么吗?爹爹,你扪心自问,娘亲有逼着你不纳妾吗?不过也是,人家李府的人是来做夫人的,岂是一个小小的妾能比的?” 穆正庭举起手又要打下去,被孙氏一个冷冷的眼神盯住不动了。 “爷,我到府中也已经有十三年了吧。爷,你说,你做过什么呢?大婚当日你就睡在霜姨娘那里让我好看,第二日我的嫁妆就送到了穆府的库房,生下晚晚的第二日,晚晚就被送到了老夫人那儿,晚晚每次要你抱的时候,都被你挥开,说起来你只给我们母女吃的穿的,又给过我们什么,你真的没有资格教训晚晚!”孙氏摇了摇头。 “那是你们自作自受!嚣张跋扈,任性粗鲁,这就是你的女儿,还有你也是,像个泼妇一样,整天骂骂咧咧,不敬长辈,不慈晚辈,这是一个当家主母应当做的吗?你们孙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穆正庭骂道。 “既然这样,我们和离吧,反正女儿你也是不屑要的,晚晚便跟着我好了,还可以给你的平妻让位。”孙氏平静道,她什么也不想说了,这就是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人啊。 “二夫人,你别冲动。”穆青悠劝道,爹爹现在还硬朗,若是李氏进来后变成正室夫人,还是带着男童的正室夫人,哥哥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而且明显爹爹偏宠李氏,而且这个李氏必定是既有心机的,其实孙氏从来没有难为过她和哥哥,若是来了一个不安定因素,她不放心。 “你也别假惺惺的了。”孙氏笑道,“我知道你和你哥哥从来没把我当做母亲,既然没有感情,就不用求情了。” 穆清远在底下紧紧攥着自己娘亲的手。 第二十五章 君意阑珊 “爹爹,我还唤你声爹爹,从今后你只是我的父亲。我从来不知我是如何遭到你的厌弃的,你若不喜我,何必把我生出来,既然生出来了,为何又弃之如敝屣?”穆清远冷冷地看着那眼神忿恨与不耐的父亲,“你既然嫌我粗俗,不懂规矩,丢穆府的脸,我们母女俩便给你腾出一个清静之地来,以后我便姓孙,穆家的族谱上尽可以把我除名!” “你这个不孝女!”穆正庭双手颤抖地指着一脸傲然的穆清远,“好,你们好,今天走出这里就不再是我穆家的人!” “父亲,糊涂了吗?”穆清远嘲笑道,“这府里还有许多是娘亲的嫁妆呢,我们怎么会今天走,而且父亲的和离书还没给我们,难道还要让娘亲在外面还落得一个不清白的名声?” “妹妹,你别再刺激爹爹了!”穆青悠扶住摇摇欲坠的穆正庭,不满地对穆清远道。 “刺激他?”穆清远笑了笑,“若是心中没半点心虚,他怎么可能被我刺激得到?总算他对你和穆青松还有点良心,而且我的好姐姐,你也须记得,爹爹既然能卖了三妹妹,卖女求荣,哪一天说不得你也成为他的棋子。” 穆清远似笑非笑的嘲笑脸孔刺得穆正庭的血气直往脑门冲去,他指着大门口怒道:“出去,你们给我出去!” “哼。”穆清远轻哼一声,放佛极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弥漫在心中的悲伤是什么。 到了浮萍院,穆正庭就派小厮过来给了孙氏一张和离书,同时也把穆清远给逐出府去了,穆清远无所谓地晃了晃手中的和离书,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总归是和离了,而且见娘亲脸上也无甚悲伤,放佛解脱了一样的表情,心情果然又舒畅了些。 穆正庭似乎就把孙氏怀着的孩子给遗忘了一般,和离书上也未提及,穆清远和孙氏也不会那么傻地去提醒他们这里还有一个小的要处理。孙氏现在大着肚子,穆清远也不好让自己的娘亲太过操劳,搬家的事便由她一手操办了。 孙氏房中的丫鬟和嬷嬷大部分是孙氏的陪嫁,自然是跟着孙氏走,穆清远身边的丫鬟大部分人的卖身契都还是在穆府的,其中不乏各房的耳目,穆清远也是不会带走的,只向穆青悠要了夏凉的卖身契。她房中的物件也基本上是自己死皮赖脸才置办过来的,穆青悠要有的,她也要有,因此除了一些衣物日常器具之类的,她什么也不打算带走。 离了穆府,从此海阔天空。 赵静歌给孙氏找的房子原本亦是皖江城的一座大宅院里,只是皖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穆府的事情还是会传遍的,孙氏和穆清远若是还住在皖江城里,流言蜚语必是不少,这是穆清远不乐见的。穆清远便托阮老爷子给找了个住所,刚好阮老爷子的隔壁已经荒废好些年了,穆清远便把房子给盘了下来,一来,这里环境清幽,穆清远着实喜欢,二来,有阮老爷子做邻居还是非常不错的,孟母三迁不还是为了找个好的邻居,这么一想,穆清远便更满意了几分。只是这里条件毕竟比不得穆府的时候,孙氏嫁妆丰厚,有些收益较好的铺子,只是与有千家店铺生意遍布天下的穆家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太过平凡些。 穆清远敢于离穆府的另一点原因也在于,穆正庭在生意上还算正派,不会给孙氏的商铺下什么绊子,现在对于穆正庭最重要的不是财富而是权力,他才会那么气急败坏地赶走孙氏,这件事情少不得有李兰欣的推波助澜,穆正庭必定是不想再与她们有什么牵连的,若说这次穆正庭被弹劾,受益最大的便是李兰欣了,穆正庭若是不想被人诟病,现在唯有把李兰欣迎进门来,因李兰欣也是李家的女儿,李家也肯定是给了穆正庭压力的,所以穆正庭才会提出要李兰欣作平妻,至于孙家嘛,这几年来,孙氏只局限在自己的小宅院里,从未与孙家来往,穆正庭也是笃定孙家不会出面的,才会这么肆无忌惮,若有孙家出面,孙氏不会一直以来都是这种局面,因此穆正庭虽气愤孙氏首先提出和离,心中却是有些高兴的,他还害怕孙氏与他不死不休呢,再闹下去他也没有好处。 孙氏也是有些了解穆正庭的,所幸正大光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带着一群奴仆把东西搬到了新买的房子。再者出嫁从夫,再嫁由己,当初孙家那迫不及待把她嫁出去的嘴脸她已经看够了,也是绝对不要再见到那些人的。 阮老爷子住村庄叫临溪村,临溪村处在皖江城的西北面,在源江和巫山的交界处,山清水秀,玉净花明,一条小溪贯穿了村子的南北。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阮氏一族,这里也算是阮家的祖家,阮老爷子是阮家的族长,最开始穆清远见到的在篱笆里的那个中年人也就是阮露阳的二叔便是临溪村的村长,因此穆清远要搬到临溪村自是没有什么问题。 和离后的第二天,穆清远和孙氏就搬到了临溪村,本来她们要从穆府搬出来的东西也不多,再者最重要的嫁妆之类,已经交托给赵静歌移交到这里来了。不过,穆清远出穆府时,穆清宁和穆清凡死死地拽住穆清远的袖子不让她走,这两个小孩眼睛都通红的,少不得穆清远又安慰了她们一番,让她们有事可以随时找她,穆清远对穆清宁还是有些歉疚的,只是无奈,她若是能让自己过好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若说阮老爷子住的是茅草屋,也不确实,毕竟这里每户人家占地还是挺大的,都有一亩左右的样子,只是以前穆清远没怎么仔细看过,阮老爷子的屋子前堂是茅草屋,后是后堂还有很大一块地盖了些砖瓦房,中间还有一个池塘,够阮老爷子家四世同堂住的,还要再加上一些仆役,足足也有两亩地。临溪村总共也就二三十户人家,但是却占了这整个巫山与源江交接的平原,也没有什么抢占田地的事情,这当中自然有阮家积威的存在。 穆清远的房子与阮老爷子的房子中间还隔了几分地,里面种了一些应季的蔬菜。毕竟这间房子荒废已久,看上去已经不成样子了,再加上穆清远盘下来的时间不长,现在也正是休整的时刻,还在动工呢。穆清远便与阮老爷子商量可不可以这个月便先借住在他们那里,阮老爷子欣然同意,末了还骂了穆正庭几句,说什么为老不尊啊,没有乃父风范之类的。穆清远捂着嘴笑了半天。 穆清远和孙氏便在阮老爷子那里住了下来。 阮老爷子只娶了一个妻子,妻子在当年那场战乱中身体受损,去世已有些年数了,留下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阮明誉已逝,只留下一儿一女,阮麓严和阮露芊,妻子李氏,二儿子阮明轩,娶妻明氏,生二子,阮麓铨和阮麓凛,三子阮明宿,妻子成氏,生一儿一女,阮露阳和阮麓塀,还有一个女儿阮玟芬已经远嫁了。阮麓严和阮麓铨已经娶妻,阮家不兴自家族里联姻,分别娶妻林氏和全氏,阮露芊也已经嫁人了,阮麓凛和阮麓塀差不多大,也已经是议婚的年纪了,家里最小便是小露阳了。 临溪村里物产很丰富,只是冬天来到有些萧条,田埂上只是有些枯草,滴着露珠,映着阳光,显出别样的风情。 到了冬天也就到了农闲的时刻,每家每户也就开始串串门,闹闹磕。穆清远和孙氏原本是极不习惯的,十几年的娇生惯养与这些农妇比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们聊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或是哪家的孩子又调皮了啊,这里那里的收成又如何了,岁不习惯,穆清远却也觉得很新奇,这里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热情又质朴。 孙氏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反正她们也不缺钱,早上喝些番薯粥,由穆清远陪着去村中央的樟树晒晒太阳,听那些人说说农趣,这些妇人对生孩子很有经验,每次都要嘱咐孙氏一大堆,然后夸夸穆清远,不,现在变为孙清远了长得如何如何,臊得清远脸通红。 看着娘亲一天比一天多的笑容,清远也不由佩服自己决定的正确,只是赵静歌却从她们搬家后没有出现过,说起来她还没见过娘亲和赵静歌碰过面呢,莫非是害羞? 第二十六章 恼人事 清远没有等来赵静歌,倒是在某一天的中午等来了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坐在阮家的大堂上嫌弃地看着屋内的摆设,林氏正陪着她说着话,孙氏和清远到时,穆老夫人锐利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孙氏便感觉有些腿软。 “你们倒是好本事,趁我重病期间就搬出了穆府,是谁给你们的胆量?”穆老夫人手中的拐杖戳着地面,传来沉闷的响声,她的声音更像是腊月的冰霜,冻得人发疼。 清远捏了捏娘亲的手,向穆老夫人福了福身。 “按理说,我一个小辈也不该说这种话,只是不知穆家又把我娘亲的脸面搁在哪里?我自是对父亲和祖母您尊敬万分,可是这份尊敬却被人弃之如敝屣,践踏于泥土之下,如何让娘亲忍的这口气,更何况祖母的行为又何尝是一个长辈所为?长辈慈爱,自有晚辈孝敬,一家才能和和睦睦,若是连长辈都做一些有违身份的事情,下面的人当然有样学样,这是不是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祖母何故责备我们?” “你这么说倒是说我做错了!”穆老夫人紧了紧手杖,“几日不见,就连你的嘴巴也长进了啊,敢于祖母顶嘴了,敢情以前那些曲意逢迎都是做戏不成!”穆老夫人感觉自己头上盖了一层乌云,这个孙女,她亲眼看着长大,明明就是蠢笨之人,现在也敢算计她。她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清远心道,现在再来追究这些有什么意思?而且现在已经成定局了,她还能怎样不成。 “不敢,只是穆老夫人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错,我们做晚辈的当然不会说你有错。” 这话便是就是你错了,只是你不承认而已。 穆老夫人气极,手杖就扔了过来,清远没有想到穆老夫人这么禁不住刺激,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娘亲也在身前,只来得及侧了个身子,手杖就被甩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清远摸着痛得发麻的手臂,眼中痛得含了泪水,孙氏在一旁紧张地问有没有事,有没有事,清远只得又挤出一丝笑容来。 林氏见穆老夫人这么不将她们阮家放在眼中,心中已是很不满了,更何况还在他们阮家出手,林氏及时地“扶住”了穆老夫人,“穆老夫人,病还未痊愈,不易动怒,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做事的?若是穆老夫人病坏了,你们负责?” 清远收到了林氏的讯息,也正色道:“祖母长辈打晚辈是应该的,只是万不该气到身体,这些奴才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祖母也不晓得分寸?苏嬷嬷,你也是的,祖母的病才刚好些,今天又是奔波劳碌,又是气急攻心的,怎么了得,还是赶紧请个大夫给祖母看看吧。这乡间没什么好的大夫,耽误了祖母的病情就不好了。”清远一副我为你们好的表情。 穆老夫人原本没有什么的身体就被清远气得颤颤发抖,穆老夫人颤着声音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孙,你这个毒妇,竟然咒我!” 清远见穆老夫人威逼不成,倒是想把自己的名声给搞臭了,一听这话,立马跪了下来:“祖母息怒,我的确没有这个意思啊,没想到我的一片好心竟然被祖母给误会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眼角挤出几滴泪,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穆老夫人见她一下又把矛头转到自己身上,说自己不慈,心中更是烦闷,没想到这个孙女竟是个牙尖嘴利的,而且还耍起泼来,哪个大家闺秀会如此这般! 林氏看着也眼角直打抽,没想到这个平时温润的女儿家耍起泼来竟如此这般,她可要和公公好好说道说道,今天幸好二弟妹有事外出,她来接待穆老夫人,否则这一出好戏就看不到了。林氏心底竟也没有觉得清远丢脸,反而觉得这真是个好手段啊。 穆老夫人头疼得要命,喝道:“你真是丢尽了穆家的面子!是不是你娘亲和你爹爹和离也是你在背后戳窜的?你搞得家里分崩离析就高兴了,你的妇德哪里去了?” 清远见穆老夫人还真是一心一意地想把自己名声给坏了,哭道:“祖母何苦歪曲我的用心啊?是爹爹要娶夫人了,娘亲才要和离的,而且爹爹不是见娘亲和我走了很高兴么?祖母竟要把这罪孽推到我的身上,我是如何挡了祖母的行事啊?”这里毕竟还有阮家的人在,穆老夫人骂她的话又不是传不出去,她真是毫不顾忌自己的名声啊! 穆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孙氏和清远给生吞活剥了,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让她们好过,说起来今天穆老夫人过来原本就是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的,和离?这种妇人就该休了,她见自己病重期间儿子竟然出了这么多事,心中竟隐隐地把这些事都发作到清远和孙氏头上,她想看她们落魄才解气,若是她那时身体好的话,绝对是不允许和离的,休妻都算便宜了她们!贬妻为妾,让她们一辈子屈于人下,这才是对她们的惩罚!所以说穆老太太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也有错,她认为孙氏不贤,儿子才会养外室,既然是孙氏的错,和离便是落了穆府的面子,而且孙氏贤惠就应该早提议把李兰欣接进府来,这样她还有一个孙子,也不会害得自己的儿子被贬。她压根就忘了李兰欣的事是在穆正庭被参后才暴露出来的。 孙氏也在此时配合自己女儿演着戏,眼中的泪珠也像断了的线一样不停往下流 林氏也是个明白人,此时也放开穆老夫人,拿出帕子给清远擦着眼泪,“哎呀,伯母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估计你祖母也是受到谁的挑拨才误会了你,你在我们这里的这几日,我们临溪村的人谁不说你是个温婉贤淑的好姑娘,你也才十二岁,大人和离的事,你哪里晓得了?必是哪个嘴欠的人在你祖母面前乱说,好了,不哭了啊。”说话间,孙氏还瞪了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和丫头几眼。 苏嬷嬷几个是有苦难言,原本就是穆老夫人的作为,她们只是传了几句话,就被这一顶“高帽子”给戴上了。 “阮家大夫人,你也别被她们母女俩给蒙蔽了,她们惯会做戏的。”穆老夫人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在穆老夫人的示意下出声。 “哼,我们主人家讲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可见是个会搬弄是非的,穆老夫人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戳窜得是非不分的。”林氏冷声道。 穆老夫人转过身狠狠地瞪了那个老嬷嬷一眼,心中暗恨,不甘心一局局都给扳了回来,“阮家大夫人这是我们的家事,也断没有一个外人插嘴的份儿。”她这话一出算是把满堂阮家的人都给得罪了,虽然现在只有林氏一人。 清远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可是穆老爷也已经把我和娘亲逐出穆府了,我也不是穆家的人了啊,怎么还是家事呢?祖母虽说我心底里仍是把你当祖母看待的,可是现在我寄居阮家,便事事关阮家的脸面,若是把阮家摘除出去,我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些!祖母,难道希望我成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么?” 清远那副柔弱受欺负的样子让林氏不由拍手叫好,这段日子她对孙氏和清远印象都不错,更何况穆正庭的作为本来就为她们所不齿,现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叫上门来,真是人无脸皮,天下无敌啊。 孙氏也紧接着道:“老夫人,你还是走吧。我们断没有脸面见你们了,是我无能,竟不知穆老爷在外面养了外室,丢尽了穆家的脸面,这实在是我的错,可是我一个妇人,哪有那么的消息,再加上这几年都是老夫人您在外面应付各家贵妇,现在出了这种事,都是我的无能,我不该只呆在府中寸步不出,事事不关的。” 孙氏话上虽说的是自己,但是无论谁都听得出,这穆正庭养外室最该知道的就是穆老夫人,你都不知道,还把责任推到她人身上,也是你穆老夫人的不贤啊! 穆老夫人脸色发白,但还是佯装镇定,“好好,你们现在有靠山了,竟也横起来了!”穆老夫人一生顺风顺水,若是套在她人身上,约摸也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可惜她自己权利心太重,只想掌控她人,可惜也没什么人跟她斗过,她也只会以权势压人,所以碰上清远等人的“义正言辞”她便说不出来话了。 “穆老夫人正是好兴致,竟然到我们阮家来训人了!”外面响起威严的声音,正是阮家老爷子。阮老爷子踏进正堂,瞧了跪在地上抽泣的清远,眼中闪过笑意,他倒是同意那个嬷嬷说的,这个女娃惯会装的。不过他也没什么瞧不起的就是了,清远心性还是好的,这人只要是能活着,能屈能伸都是可以的。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为了妻儿对前朝皇帝曲意逢迎。 穆老夫人听到这个声音,脸色更加苍白,动了动唇却没有出声。 “你倒是好,活到这把岁数了,尽是欺负小辈,若是穆老爷知道,那真该从土里面爬出来了。”阮家老爷子嗤笑道。他嘴中的穆老爷自是清远的祖父。 阮家老爷子来了之后,穆老夫人就借口有事带着仆众回去了。 穆老夫人走之后,阮老爷子才道:“这穆老夫人竟也成了这个样子,当初穆老爷在的时候也算是一个贤良之人,如今倒是愈加刻薄了,也不怕人说她为老不尊。” 见阮老爷子谈起这个,清远就多嘴问了几句,才知原来在祖父在的时候,穆家也是诗书传家,经过成康国的战乱,借着战乱起家,祖父也是有名的儒商了,祖父死后,她父亲才又借着成康国建立的一些事情,迅速把穆家的生意做大,变成至今这般模样。所以说穆正庭还是继承了祖父生意的眼光的。 清远料想,穆老夫人经过此番应当是会歇息一阵的,便不去管她了。 第二十七章 新家 隔壁的房子终于赶在年前拾掇了起来,孙氏也有五个多月大的肚子了。 临溪村年味正浓的时候,清远一家子开始搬家了,阮老爷子也特意让家里的劳动力都去帮忙了,要说这一个月,清远最舍不得的便是阮老爷子一家人,幸好只是隔壁,跟住在他们家时也差不了多少。 乡下搬新家都是在前一天把一应事物搬迁至新屋中,当晚灯火通明,由家人守到天明,然后第二日才正式宴请乡里邻居来庆贺。清远自是守着这里的规矩。 也是在这一天,赵静歌才终于出现了,一身青衣,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孙氏她们的新家。清远见孙氏和赵静歌两人只是对望,半天没有一句话,扶额长叹,她要不要这么劳碌啊?总不至于娘亲的再嫁她也要牵线吧。 “我把你娘的嫁妆给拿了过来。”赵静歌与孙氏对视了好久,才与清远说道,说话间也给清远递上一些商铺的地契还有一叠厚厚的银票,并把它们放在了匣子里,递给她一把钥匙。 “赵叔叔,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清远摇了摇头,看那叠银票足足有几十万两,明显不止是娘亲的嫁妆,要知道普通人家拿着一百两银子可以够好几年咀嚼了。 孙氏也皱了皱眉,道:“这些都是你的钱,我每次还让你帮忙,你不收我们的钱都已经算好的了,万万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你当初救我一命,我的便是你的。”赵静歌平淡无波地说。清远看他坚持的样子,也知他今日是特意过来送钱的,便就不推辞了,毕竟修缮这房子也花了她好多钱,肉疼得紧,以后还有自家弟弟的抚养金呢,清远对这么大方的赵大叔表示很满意,便给他们二人留下空间谈话,自己去安排搬迁的物件去了。 原本老的房子只有一层,地基薄弱,夏天返潮,冬天寒冷,清远不是一个亏待自己的人,即使以后再不如意,住的地方也是要舒适的。她便自己画了图,与赵静歌参详了下,定下了此时房屋的模样。 由于皖江城夏季多雨,清远便让工匠在地上铺上了樟子松木,防蛀防腐,同时地基挖深了些许,里面铺了地龙,用石头砌起来,外面才是木头,房子的外围是短短的两层篱笆,中间是一层结实竹子,然后是包裹房子的庭院,庭院的小径都用樟子松木铺满了,直接连接到大门,两侧便是花园,清远也打算在这里面种一些蔬菜水果之类的,自产自销,还有一个大些的池塘可以养鱼。房子清远让砖瓦匠多盖了一层,总共有六间房,最前面稍大些的是会客的大厅,第二层是招待女眷和孩子的地方,开了个大窗,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后院她和母亲各占一间,还有一间是未来的弟弟的,另一间是书房以及客房,还有一间仆役们住的地方,清远也给他们做成隔间,反正他们家的仆人不多,每人都有个小隔间。清远他们的屋子在最中间,与仆役们住的地方和书房隔了一小块空地,清远便在那里做了几个石板石凳,挖了口水井,方便大家休息与日常的饮水。 她也只是画了个大概,没想到那些能工巧匠还真把她要的样子给做出来了,以后她的地方她爱怎么布置便怎么布置。 现在家中人手也不多,她这里只带了个夏凉过来,孙氏那里有十几个,清远便吩咐她们忙了起来,房子新修缮的,灰尘还有许多,便是今天也要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前些日子已经把桌椅之类的已经搬进来了,现只剩下零碎的东西,清远便吩咐孙氏身边的林嬷嬷清点物品。 阮老爷子家的几位男丁也帮忙贴着对联还有牌匾之类的。 院子里有二十几根石的柱子,做成镂空的,中间便是便是一个小型的烛台,用一层油纸糊住,当晚清远吩咐把这些烛台给点了起来,再加上每个房间以及回廊下面的灯笼形成靓丽的风景。 赵静歌也留了下来,与清远她们一起守夜。清远见大家实在无聊,便提议玩起了“格五”,格五简单易学,也不须什么学识,特别适合打发时间,便拿来棋盘让春柳、夏荷她们玩去,另几个人则在另一桌玩着木板纸牌。 赵静歌脸上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只是细看却会发现已经比平时柔和多了,清远不是那般了解他的人,便蹭到他身边问了几句下午和娘亲谈得如何,结果还被刺了几句,搞得她很郁闷,娘亲那里更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赵叔叔,给我送几个人来呗?”清远一脸期待。 赵静歌疑惑地看了她几眼。 清远摊了摊手,掰着手指说:“你也知道我和娘亲就这几个仆人,也没带几个小厮,若是碰上要紧的事,她们还真不顶用,我想最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临溪村虽然人口简单,民风淳朴,但是架不住眼红的人啊,所以。。。。。。”清远讨好地看着他。 “我明天就给你们送来。”赵静歌心中懊恼自己竟没想到这点,刚才看了下这偌大的屋子竟没有一个成年男子撑着,太过危险了,他便又补了一句,“我也明天过来。” 这下轮到清远傻眼了,她没这个意思啊真没这个意思啊,娘亲,真不是她邀请的! 过了子时,赵静歌就在门口放起了鞭炮,同时也传来了山谷里的回声。清远抱着孙氏的手臂,“娘亲,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提前过新年啊?” 孙氏淡笑不语。 鞭炮完了之后,大家聊了会儿天,磕了些瓜子,才各自回去睡了。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就有人上门来了。村里时兴碰上喜事的时候包些个喜蛋和长寿面过去,主人家再给些回礼,礼金的话一般就看情况给了。孙氏这一个多月已经在村里很是熟悉了,而且大家看在阮老爷子的面上也会过来庆贺的,清远就更不用说了。 待到了未时的时候,大堂旁边的小隔间里已经摆了二十多个篮子了。大堂里也挤满了人,虽然都是阮家的人,只因在乡下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也都挤在一起聊着天,还时不时有小孩子从人群中穿过,玩着捉猫猫的游戏。孙氏虽不习惯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但还是高兴的,吩咐林嬷嬷她们几个人把蜜饯和果仁之类的都拿出来招呼客人。 村里人前前后后看了清远布置的院子,都不由得羡慕,声称回去也要一样照做,少不得要让清远去指点指点。临溪村的人与其他村的人倒有些不一样,阮家的族人还是颇有些资产的,这些人都和隐居的高人一样,不缺吃的也不缺穿的,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只是他们活着的一种态度,他们并不缺少银两,所以可见一个阮家只是退出朝堂,却并未真正地衰落。 “你这个地坐上去倒是舒服,外面这么冷的天,却没有一点寒冷的感觉。”说话的是村头的于婶。 因第二层的阁楼也用来招待客人和困觉,清远木板下面铺了一层暖气,房子吊顶较高,中间的横梁也很粗,很结实,清远便着人在两侧绑了个秋千,对着窗子的一侧是随窗而建的桌子,下面是空的,可以盘腿,人坐在木板上便可以一边观景,一边喝茶。 孙氏笑了笑:“这都是孩子捣鼓的,我还真没帮上什么忙。没想到倒是入了你们的眼。” “你家的孩子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过几年该说亲了吧?”于婶的邻居徐氏也笑眯眯道。 “她才十二呢,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一家女百家求,现在慢慢看,到时候心里才有分寸啊,要不我帮你看看?”徐氏可算得上是临溪村的媒婆,虽没有挂上媒婆的名牌,却最爱闹人家姻缘了,她最得意的事情便是一年能够凑成几对了。 “徐家妹子真是着急,估摸着又是看上哪家小子了吧?”一旁的于婶打趣道。 “去你的,谁不知孙家姐姐的孩子又懂事又孝顺,现在看看又是个会过日子的,我不替她着急,到时候被别家村子里的人抢去了,有你们着急的。”徐氏嗔道。临溪村的其他人虽知孙氏是穆家和离的媳妇,大部分人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偏见,这年头谁家没一些龌龊的事情呢,人家孤儿寡母已经够可怜的了,她们阮家的人何必落井下石! 一群人又开始说说笑笑的了,又从哪家的女儿会过日子,哪家的媳妇又生了个女儿,谁家的孩子俊啊,谁家的孩子会念书。 待用夕食的时候,妇人们都出来帮忙抬着桌子,端菜盘子,一个院子里做得满满的,等阮家老爷子说了几句庆祝的话以后,气氛便更加热闹了。清远最爱吃的,孙氏贴身丫鬟中的秋菊便是最会做吃的的,清远便吩咐秋菊去烧了几个拿手好菜,一村人热热闹闹地过了酉时才散场。 清远见了桌上的残羹冷炙,却没有人走菜凉的悲怆,心中不断地泛出喜意,这天大地大,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第二十八章 繁花 不过不管清远如何明示暗示,赵静歌还是搬了进来,和他的家丁占据了书房的位置。他的那位家丁每日在院子里镇守,而赵静歌本人每日天没亮就出去了,直到了夕食时分才回来。赵静歌住在这里的事情,阮老爷子也只是过来问了下,便放过了。 清远现在闲得很,连阮老爷子也看不下去了,便让她每天多练一个时辰的字。清远擅长的是书法,在作画上的天分平平,不仅是意境还是功底在阮老爷子看来都是极为平常不出色的,阮老爷子便专门教她了一些作画的技巧,清远也虚心受教,毕竟画作能不能入眼与她而言非常重要。其实清远也知自己的缺陷,但是女子作画本就比男子要难一些,诗画都是要讲究经历的磨练,人生的阅历的,女子一般拘于闺阁当中,世间的风景并不常见,诗画便有些小家子气,很难成大气,人家所见的也是一些伤春悲秋无病呻吟之作。她若是想有所长进的话,也是要学会多看看,多走走的,心胸开阔了,画作才会波浪起伏,有内涵及底蕴。 没过几日,天气愈加寒冷了,清晨,清远打开窗户,便见外面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从二楼俯视下去,一片银装素裹。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仿若仙境。树枝头挂着冰凌,偶尔有几只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村庄里传来犬的吠声,更显得天地一派宁静。清远用手去触摸着飘落在窗前的雪花,熨着体温,化成晶莹的水滴。 “小姐,赶紧把窗户给关了,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端着温水进来的夏凉赶紧放下洗漱的盆子,过来关窗。 “哪有什么要紧的!冬天最重要的是通风,闭了一夜的房间,正该通通风,才不易生病呢。”清远搓搓手,让手暖和起来。 “小姐这话该让夫人听听,免得婢子受处罚。”夏凉拎着温绢子给清远擦手。 “你这个小蹄子可是和林嬷嬷学了一阵,也来排揎我了。”清远似笑非笑,眼睛又望向那窗外的浑然一色。 夏凉听这话倒不怕,她虽然呆了些,但是还是有些伺候人的直觉,以前她觉得小姐太会发作人,便有些畏畏缩缩的,这些日子也就摸出了她的一些惯性,小姐在起床的时候最是随和,平时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一般不会说什么,若真是惹了她的禁地,小姐发作起来才会毫不留情的。 “婢子可不敢。”夏凉给清远擦了擦脸,才道:“夫人已经起了,小姐要去夫人那里用朝食么?” “也好。”搬到这里来后,她都是和娘亲一起用餐的,“现在外面出行的人也不多,你派几个人多去采些雪水来。” 这雪水的用处可大了,本草纲目曾有“腊雪甘冷无毒,解一切毒,治天行时气瘟疫”的记载,而且长期饮用洁净的雪水,可延年益寿,可惜保存期不长,她们现在可没有那个财力每日去西域那里运雪水过来泡茶,所以便让她们用雪水泡些梅子酒、柑橘酒,每日喝上一小杯,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雪水天然有解暑的功效,清远以前在穆家的时候,也会每日一杯雪水,不过现在她也少不得要操心这一遭了,便让夏凉将梅花枝头积雪扫下,装瓮,贮藏地窖。清远想不知阮老爷子有没有温雪水的习惯,少不得她还要多备些给阮老爷子还有赵静歌等人的。 吃过朝食后,外面天冷,所幸家中也无甚事,便约了小露阳在楼上赏雪,温着手,吃着点心,泡泡茶,给小露阳讲讲话本的趣事。说来搬到这里最为便宜的便是清远了,阮家家史久远,虽在当年的战乱中遗失了一些珍贵的书册,但留存下来的还是比普通的书馆要多上许多倍,阮老爷子家唯一两层的屋子就是用来做书房的,整整堆了两层的书,还不算上有些封箱的。清远便从阮老爷子那里磨了许多志怪的话本还有闲散的游志过来看,她是走不了大川名山的,还不兴她看书过过瘾么。 清远便给小露阳讲了一个蕨蛇复仇的故事。农夫王莽在蛇洞里抓了一窝蕨蛇,便把那窝蛇给烹了,结果一只母蛇逃了出来,后来幻化成美貌女子与农夫结成夫妻,趁农夫不备时咬死农夫。清远为了不让小露阳听着太血腥,特意改了结局,其实真正的结局农夫与其他女子成婚,结果每次生产出来的都是小蛇。 小露阳听了睁大双眼,说道:“姐姐,我以后都不敢吃蛇羹了,也不能让祖父和爹爹吃。”小脸泫然欲泣。 清远哭笑不得,她这是作孽啊,看吧,吓坏小孩子了。清远摸着她的头道:“这个故事原本是想说万物有灵,存于世上不该忘了自己的本心,其实姐姐觉得农夫没有做错啊,这窝蛇不管是谁抓到,都会杀生的,蛇本就是凶残奸诈之物,姐姐觉得对付这种奸诈之物就不该给它留有生机,否则贻害的是自己。” “姐姐是说农夫不该粗心大意把那条母蛇给放走?”小露阳眼角还挂着泪水,一副懵懂的样子。 清远笑了笑:“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百种人有百种想法,姐姐就是想说,不管怎么做都是自己的决定,只要你自己觉得对就好。”她不应该教坏小孩子的,还是换个说法比较好。 穆府那里,自从穆老太太从临溪村走后就一病不起了,原本穆老太太刚病愈,不适宜奔波劳碌,那日更是气急攻心,回到穆府后就倒下了。 穆府正人心惶惶着,待在穆府的老人因少了穆老太太这根主心骨,都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伤害,上次病重大夫还说只要多加调养就会好的,只这一回连皖江城里最好的大夫都摇了摇头。穆正庭大骂清远不孝,却被周围的事烦得团团转,压根抽不出空来临溪村,因五皇子写信责备了他一通,说他早想把他给升上去的,结果被这件事情一扰,也害他被其他人抓到了把柄,这件事让他自行解决。穆正庭好不容易破了一大笔财才把自己的官职给保住了,自然不愿意再横生枝节,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给那俩母女苦头吃。穆正庭现在是有些痛恨清远和孙氏的,心头气都撒在了她们母女身上,所以说穆正庭和穆老太太真不愧是两母子。 穆青悠也忙,忙着服侍老太太还有哥哥的婚事和自己的嫁妆。穆正庭的几个姨太太是没有资格给老太太侍疾的,再加上霜姨娘和沁姨娘都被穆老太太压制得很惨,心中对穆老太太也有怨恨,穆青悠也不放心这几个姨娘过来服侍,再加上家中大事都需要她操持,这些天来她忙得像个陀螺样。穆青悠最庆幸的便是他和哥哥的婚事已经订下了,以后即使李兰欣过来也奈何不了她,她也希望这几个月照料好祖母,别误了哥哥的婚事。哥哥的年纪也大了,若是再等上三年,也不知楚姐姐和哥哥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还是早些成婚好,而且成了婚便可以让大嫂管了家事,不至于让李兰欣入了穆府还夺了管家的大权,毕竟李兰欣年纪不算大,爹爹若是娶她为正室,按照她的心计,必是把持着大权不放手的,到时候大嫂和大哥的处境就艰难了。 穆青悠也庆幸大家都知道李兰欣是爹爹的外室这件事,即使爹爹不顾脸面把这个女人娶进门,她也不好摆大家夫人的谱,她做的事情原本就使自己矮上其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一头了,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二夫人虽说粗俗了些,但至少在其他方面的名声还好,爹爹竟然让一个外室做平妻!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理,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楚,爹爹如此宠爱一个女子,难道忘了娘亲了吗? 霜姨娘也消停了下来,以前每次与穆正庭同房,总要给孙氏上点眼药,现在却有些迷茫,实在是穆府能与她斗的人不多,而且她也渐渐看出来了,穆正庭是永远不可能再给她加位分了,这一个姨娘的名分顶天了,她也只能挣挣穆正庭的宠爱,可是穆正庭这个人最爱的还是他自己,除了穆青悠和穆青松还在他心里占些位置外,其他人都不足道,那她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霜姨娘也算自私的,她只考虑到自己的地位,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儿一女,幸好穆清宁性格虽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还算是长正的,穆清凡也还算不错,由着穆清宁的个性也是不肯给霜姨娘教导了。 总之,穆府各人都在奔波着自己的事情。 清远现在也没空去打探消息,因新年将至,这是她与娘亲在外面过的第一个新年,自然要热热闹闹,别有特色的,所以忙的事情有许多,幸好赵静歌最近也空了下来,也开始帮清远忙着过年的事宜。 第二十九章 田家元日 一樽岁酒拜庭除,稚子牵衣慰屏居。 奉母犹欣餐有肉,占年更喜梦维鱼。 钩帘欲连新巢燕,涤砚还疏旧著书。 旋了比邻鸡黍局,并无尘事到吾庐。 乡下许多年货都是自制,芝麻糖啊,果仁之类的都要自己炒制,在集市上当然买得到,可以年味便少了些。清远便向村里的老人们请教了作法,回家自个做去,反正还有赵静歌在,他若现在还不懂得讨好她们一家子人,那真枉费她的一片苦心了。还有年糕,清远原本就觉得在大家族少了一些平民百姓才有的乐趣,也便与大家一起学着做年糕,只可惜大家都嫌她碍手碍脚的,她便只好在看着他们做。年糕也谓之年高,它的样式便成了金条、银砖的形象,清远嫌弃糯米的太过单调,就让他们在年糕里加了红枣、桂圆、栗子之类的。后来给阮老爷子送去的时候,阮老爷子直呼这哪里是年糕了,分明已经是其他糕点了。 腊月二十四,赵静歌就在灶王龛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清远一脸好奇地问:“听说晚上祭灶的时候,祭灶人还要怀抱公鸡的,赵叔叔,我们院子里可没有公鸡,要不我去给你借一只来?” 赵静歌脸立马黑了下来,就跟灶王爷的黑脸一模一样,清远打趣道:“赵叔叔的脸跟钟馗似的,可是不愿意?” 随后赵静歌就在清远的注视下佛袖而去。 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然后就到了大年三十,小露阳一大早就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清远,新衣怎样?清远哑然失笑,不过也是,小童们一年最期待的也是这一天,穆府虽富贵,她想穿新衣随时都可以,但却少了收到新衣的那种乐趣。 “小露阳有绢花吗?姐姐给你一朵好不好?刚好配你的新衣,我让夏凉拿过来给你挑,自己喜欢哪一朵就拿。”清远看小露阳头上素净的样子笑道,这里的孩子都在田间洗耍,头上戴着头饰比较容易丢,平时家里的大人也就不会给她们做头饰。 “真的吗?”小露阳欣喜问。 清远点了点头,让夏凉端来一个小匣子,里面摆了几朵绢花,清远挑了几朵适合小孩子带的花放在小匣子给她看。 “真漂亮啊。”小露阳拿起一朵雏菊样式的,“姐姐,我喜欢这个。”小露阳拿着往头上戴,夏凉捧了铜镜给她看,小孩子的皮肤原本就白嫩,趁上淡黄色的绢花更显得娇嫩。 “凛哥哥给我编了个蚂蚱,姐姐要看么?”小露阳一副献宝的表情。 “可是姐姐看过了要是喜欢的话,姐姐又没有,姐姐会很伤心的。” “那怎么办呢?”小露阳沉思,“那我让哥哥给你编一个。” “要不露阳给我编一个?姐姐还是喜欢露阳做的。” “那我现在就回去和凛哥哥学。”小露阳晃了晃手上的绢花,“姐姐,我们一物换一物哦,明天我就过来找你。” 清远笑着看着小露阳离去。 申时时分,家家户户门前就点起了鞭炮,清远也掩起耳朵,门外也想起了噼里啪啦的响声,赵静歌一脸冷静地走进来。大堂的两张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珍馐佳肴。 “今天过节我们不拘大小,不拘身份,大家多吃些。”孙氏淡笑着请大家入座。原本林嬷嬷等人都有些拘谨的,毕竟与主人家一道,不过渐渐就放开了,开始笑谈起来。 “赵叔叔,这个水晶肘子多吃些,是娘亲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哦。”清远夹了一块肘子肉放在赵静歌的银碗里。 赵静歌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孙氏,耳后泛起了红晕。清远见状不由暗笑,叫你闷骚! “娘亲,这个兔子肉可是赵叔叔亲手打的,你不是最近没胃口,说想吃点兔子肉,来。”清远调/戏完了赵静歌,又去调戏孙氏。 孙氏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她倒觉得没什么。她都是有一个女儿的人了,还害什么羞,想着便坦然地望向那个依旧一身青衣的人,正好赵静歌的眼神也瞧了过来,她也不由地低下了头,心中不停地骂自己不害臊。 清远左望望右望望,勾起一抹笑。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这场年夜饭一直吃到了深夜,大家还不尽兴,孙氏便吩咐把马吊什么地拿出来,茶点瓜果放了整整一桌,大家玩起了牌九、骰子,马吊。 赵静歌一直坐在离孙氏几步路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大家玩也不作声。孙氏心下叹了口气,见大家玩得尽兴,也没谁注意她这边,才把凳子挪过去些。 “我们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吧?”孙氏眼瞧着众人,思绪远飘,似乎往事如烟,许久不见赵静歌回话,才又笑道:“当初你也是这样,就坐在我身边也不说话,我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向你说。”孙氏放佛见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眼中浮现温暖的水汽,顿了顿才又道:“可是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什么也不说,我知道这次我和晚晚能够离开穆府,你也帮了我许多,就连晚晚那里的药都是你给的,所以我很感谢你,但是你这么寄住在我们家是什么意思呢?”孙氏苦笑,那个男人啊永远不明白什么是主动,她的年纪大了,已经玩不来你追我赶的游戏了,君既无心我便休,赵静歌,给个痛快吧。 赵静歌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在他心中依旧年轻的女子,他一直想给她想要的,他想守护在她身边,可是似乎用错了方法呢,赵静歌哑着声音道:“你不愿意我住在这里?” 孙氏失笑,这个男人真是块朽木啊,“那你以什么名义呢?我这里孤儿寡母的,幸好临溪村的邻居们善良宽容,否则也不知会有什么闲言闲语。这对晚晚总是不好的,她以后还要嫁人呢。” 赵静歌沉着脸,艰难地开口:“我过几天就搬出去,等过了这个年。” 孙氏心也往下沉,半天才又重新扯起笑容:“随你吧。”心中的苦涩却像是洪水漫过了整个身心,她知道他对她有意,可是难道所有一切都要她来主动吗?当年也是她提出想要和他私逃,现在呢?或许他只是有意,却没有达到她想要的那个情分吧,以前的守护也不过是源自他的歉疚。 孙氏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了,便借口有些累了,先去睡了,留下赵静歌黯然地坐在那里。 清远见他们俩不欢而散,便蹭到赵静歌身边问缘由,可惜却撬不出一句话来。清远气极骂道:“赵叔叔,你就是这样,心里想什么也不会多说一句,娘亲又不是神仙,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怎么会明白你的想法,若是你继续这样下去,我就把我娘嫁得远远的!”末了,清远还及其不忿地踢了一下赵静歌坐着的凳子。 赵静歌本身就不是个笨人,只是在感情上有些迟钝罢了,被清远这么一骂,他才知自己刚才又错失了一个机会,眼中的光亮便又黯淡下去了。 清远见他这个样子实在心烦,抚了抚额,叹了口气,又坐在赵静歌身边。 半响,赵静歌才开口道:“你娘亲刚才问我为什么留下,被我气走了。” 清远一听这话,真想破开他的脑子看看,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他不是算计起穆正庭来很强的么,怎么会白痴到这个地步! “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追我娘!”清远低吼道。 赵静歌黯淡的眼顿时百花齐放,“啾”地一声就不见了。清远对着自己说,你看你,都可以去做媒婆了,干脆与徐婶作堆得了! 到了子时,村里以及邻村又不断响起了鞭炮的声音。虽有些嘈杂,清远却睡得很安稳。辰时,早食,清远看到孙氏与赵静歌之间流转的脉脉情意,就知这两个人之间没什么问题了。清远抱住孙氏的胳膊,趴在孙氏耳畔道:“娘亲啊,是不是我又有个爹了?” 孙氏的脸立马通红,刮了下清远的鼻子,“你这个小鬼头,要不要娘亲给你立规矩啊?” 清远嘟了嘟嘴:“娘亲说不过人家,就知道拿这个威胁。” “好啦,还没影的事儿呢,早些吃饭吧,等会儿还要给村里的人拜年呢。”孙氏擦了擦嘴,又帮清远擦了擦,抬起头,又见赵静歌眼中流淌的温柔,心中像泛了蜜一样甜。 第三十章 又遇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大年初一,孙氏领着清远和仆人们先拜了大堂上的佛龛,然后烧了纸钱对着远方的祖先拜了下,孙家祖先保佑,一愿岁岁平安,二愿我儿身体长安........,见娘亲如此虔诚,清远也在心中默念:上天怜悯,只愿我家平安长康! 孙氏在临溪村没有高堂尊长,家中辈分最大的便是她,她便坐在高堂上,清远和赵静歌坐在身侧,由着家里的下人们过来拜年,孙氏分别给了他们用一个红色荷包,里面装着压岁钱的红包。 完了后,就开始在临溪村开始拜年,赵静歌领着清远走家串户的恭贺新年。他们首先要去的便是去见阮家的族长,便是阮老爷子,清远见赵静歌与阮老爷子那么熟稔,她也有些疑惑,不过想想,赵静歌应该是与阮老爷子熟识的。 这样子,一个新年吃吃喝喝也就过去了。 二月的时候,孙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赵静歌每日都陪着她在园子里走一会儿,清远庆幸,她真怕自己不小心就让娘亲摔了哪里,家中有个男子还是好的。不过赵静歌还是有待考察,这个问题就让娘亲自己解决吧。 她现在最热衷做的事情就是给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做小衣裳,可每次都被打击得不行,夏凉老是在她耳边说,小姐,你不会打算就这么素净地给小公子做了吧,连一朵花也没有,小孩子最爱的就是色彩鲜艳的东西了,你给小公子做的襁褓就同其他的布料没什么两样,小公子会哭的。 清远心里腹诽,难道让她绣花上去给你们笑话?心里虽这么想,清远还是很别扭地绣了不知是什么的五彩斑斓的东西上去。 孙氏见了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可惜不能弯腰,指着那图案问道:“你这绣的是什么?” 清远见不得他们那副样子,就连赵静歌都一副鄙视的样子,撇撇嘴道:“小孩子不是喜欢花色多一些的东西,我就把那些颜色绣成一团,好让每种色子都有啊。”其实她绣的是孔雀,可是不知为何绣着绣着那些线条就绕到一处去了。 “好吧,那以后你弟弟妹妹的襁褓都交给你了,娘亲看着不错。”孙氏还故意摩挲着那一团啧啧赞叹。 清远懊恼地低下头。 现在家中的大小事都由她管了,娘亲的肚子也不适合再操劳了,为了防止意外,清远想想稳婆的事情也要早些备下去,还有奶娘和大夫的事情,思考了片刻,清远决定还是去阮老爷子那里问问意见,阮家大夫人应该对这些事情比较熟稔,可以帮她出出主意。 出了门,便见阮老爷子门前的樟树上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梳得光亮的毛在阳光上熠熠生辉,像是一位骄傲的将军等待出征,清远不由地抚上马背,柔软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它的鬃毛,白马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你别动我的惊雷!” 清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见到来人,眯了眯眼睛,绽开笑容道:“冒犯了。” “是你?”欧阳戾轻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清远原本不想理这个纨绔子弟,只出于礼貌还是回了话:“我现在就住在阮老先生的隔壁。阮老先生可是在里面?” “你不是穆府二小姐,怎么会住在这里?哦,我知道了,你娘亲和穆司马和离了,被赶出来了!”欧阳戾恶劣地笑出声了。 清远眉头轻蹙,“那你又是何缘故在此呢?” 欧阳戾沉下脸,“关你何事?” “不关我事,我只想说阮老先生若是有客人的话,我改日再来。”清远提着裙摆往回走。 欧阳戾见清远极不待见他的样子,心中甚是恼火,谁也不曾这么轻视过他,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有这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姑娘一次次地挑衅他,身子比脑子更快地跑过去拦住了清远,“爷说,你可以走了么?” 清远极为不耐,这个人怎么这般难缠! “那我不走,你又想干什么?”清远挑眉道。 欧阳戾想说,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想想又觉得不太对,他干什么要让这个瞧不起他的人陪他说话。其实少年的心亦敏感又纤细,欧阳戾自小养在成康国国主身边,却待在欧阳暹身边的时间并不多,宫中关怀他者有之,更多的则是讨好奉承者以及背后闲话者,外祖父以为他是靠什么在那吃人的皇宫中长大的,若不是嚣张跋扈早就被人欺凌地连骨头都不剩了,他心中亦有怨,怨恨爹娘的不重视,因此他虽表现得粗枝大叶,实则敏感易受伤。欧阳戾动了动嘴,才道:“我外祖父就快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阮老爷子携成老将军就从茅草屋中出来了。 “阮玉郎,这个臭小子就交给你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成老将军抱拳作谢。 阮老爷子打量了一眼站在樟树底下的欧阳戾笑道:“放心好了。” 清远上前一步,“见过成将军。师傅长安。” “这个姑娘是谁家的?”成老将军摸着胡须,问阮老爷子。 “隔壁孙家的。”阮老爷子顿了下,露出“你感兴趣”的神情。 不行么,成老将军给了阮老爷子一个讯息,道:“是你的徒弟?” 阮老爷子颔首,欧阳戾惊讶地看了一眼清远,清远正是很乖觉地立在一旁,听阮老爷子和成老将军议论自己,浅浅地露出笑容,阳光从斑驳的树影中打在她的脸上,映着细小的绒毛,显出一层柔和的光晕,欧阳戾顿觉自己心跳如鼓,成老将军的话及时把他从遐想中拉了出来,“咦,那不是戾儿还要叫她一声师姐?” “长幼有序,为何我要叫她师姐?”欧阳戾不满道,忘记了刚才自己明明不同意在阮老爷子这里拜师才出茅庐的事情。 “戾儿,不得无礼。”成老将军喝道,转而又对阮老爷子歉意道:“这个孩子都是被我们给宠坏了,还望你不嫌弃肯收下他这个徒弟,我们成家都会万分感激。”若不是阮老爷子欠他一份情,估计他也不会收下欧阳戾。 “凭我们的交情,又何须说此话,当初若不是你帮我良多,今日有没有阮家还很难说,而且即使不提这份恩情,看在我们相交多年的份上,我也会帮你这个忙,况且我看世子资质也不错。”阮老爷子今日见到欧阳戾,倒觉得这孩子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毕竟知耻近乎勇,他还知道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好的,而且即使嚣张跋扈也是因没有教导他哪些事情是对的,哪些事情是坏的,至于把成老将军和他母亲的话当耳旁风,完全是出于逆反心理。 “那就交托给你了,请受敬之一拜。”成老将军郑重地作揖,转身对欧阳戾说道,“今日你便住下吧,其他东西我会让你母亲给你送过来的。” 欧阳戾撇撇嘴道:“知道了。” 清远实在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是成老将军的外孙,由此便想起了前世对这个循郡王世子的描述:阴柔俊美,暴虐残忍,以杀人为乐,好色多淫,夜夜笙歌,能御数女。在皖江城内,就连小孩子苦闹,父母则经常用他来吓唬那些小孩子,更甚者,过街则谧,这都是她以前所知的,只是心中略有疑惑,毕竟现在的欧阳戾在她看来也只是个过于娇宠的小孩,万没有到那种境界,或许是几年后成家的败落让他变成了那种性情吧。清远记得他刚过而立之年就被女色掏空了身子,在病床了歪了几年就去世了。这件事情,皖江城的百姓谈论了好久才淡去,所以即使像她这种不常出门的人也知道了。 清远侧首,那个少年,自然风华,意气风发,虽桀骜,却看不出日后的颓唐,时间真是神奇。 成老将军走后,清远就与阮老爷子说让他把阮家大夫人借她使使。 阮家在临溪村清净了十几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物产丰富,自产自足,而且生了病村里也有好的大夫,阮老爷子自己医术就不错,村里还有几个比较好的稳婆,平时都是自己村里还有邻村有事去帮帮忙,刚好清远问起,阮家大夫人就说她去请她们帮帮忙,清远才知道原来自己隔壁的石婆婆就是产婆,还有住在村里有块大石碑旁的原氏也是的。 清远摇了摇头:“婶婶,我自个儿去请吧。嫂子是不是也有喜了,恭喜婶婶了。”阮大夫人的儿子阮麓严成婚三年了,最近林氏才有喜讯,阮大夫人也是喜上眉梢。 稍后,清远又去与阮老爷子说了声,孙氏生产时少不得要阮老爷子帮帮忙。 第三十一章 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欧阳戾便在阮家住了下来,阮老爷子安排他与阮麓凛和阮麓塀一个院子,三个男孩差不多岁数,阮老爷子也早就与阮麓凛和阮麓塀说过了,要多“教导教导”欧阳戾。 阮麓凛和阮麓塀起初是很看不起欧阳戾的,毕竟他的风闻太差。他们虽觉得传言不可尽信,但难免还是受了些影响的,因此当天晚上就找机会和欧阳戾打了一架。阮家虽是书香世家,他们却也并不是书架子,阮家自从搬到临溪村来以后,他们从小也是一样需要劳作的,耕地播种也是靠自身,更何况阮老爷子不仅注重家族子弟的学识,也要求他们身强体壮,会些拳脚功夫,族学里头也有教骑射以及拳脚的先生。 欧阳戾在打架方面很有天分,他虽长得有些阴柔,力气却很惊人,阮麓凛和阮麓塀当然不会以多欺少,一对一,欧阳戾竟然把他们二人都给打倒了,事后,三人躺在地上,红肿着脸,相视,哈哈大笑。 阮麓凛和阮麓塀算是接受了欧阳戾。 第二日卯时,欧阳戾就被兄弟两从被窝里挖了起来。 “文殊,打拳去。” “你再不起,这一盆冷水我可浇下来了。” 欧阳戾烦躁地抓了抓头,“你们去找我的小厮让他服侍我。” 阮麓凛用看白痴的眼光看向他,“你开玩笑吧,昨天就你一个人留下,哪里来的小厮?快起!”他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 “是的,祖父说以后让你同我们一起作息,我们做什么,你便跟着。”阮麓塀温和道。 欧阳戾的瞌睡虫被阮麓凛的那一掌给拍醒了,他是有起床气的人,“那我不会穿衣怎么办?”欧阳戾吼道。 阮麓凛很是鄙视地看着他,“你几岁了?不会穿衣还好意思朝我们吼,你不脸红,我都替你脸红!” 欧阳戾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想反悔,现在人家却已经听到了,但是男人的面子他还是要的,“你们先出去,我等会儿就出来。”说完就穿着中衣把他们二人推出房门。 等他们二人出了房门,欧阳戾懊恼地搓着自己的脸,随后又看着散落在木施上的衣服发愣,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一刻钟后,阮麓凛两兄弟才看到欧阳戾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从屋内走出来,两兄弟等得有些生气。只是看到欧阳戾的样子时,却有些想笑,他的衣服上的扣子上面扣着下面,很不齐整,腰带很随意地系着,就想要掉下来了,发髻也有些歪歪斜斜的,看上去有些滑稽,只是这厮却一脸无辜的模样,让他们想生气却起不起来。 还是阮麓塀先说的话,“罢了,今日我们就先帮你这一回,只是在我们阮家,向来没有让仆人服侍的道理,这些都该你自己学起来。我们不管你是从哪个富贵屋里出来的,既然来到了我们阮家,就该遵循我们阮家的规矩。” 欧阳戾小声嘀咕道:“又不是爷乐意来的。” 不过终究他还是别扭地让阮麓塀帮忙把衣服穿好。阮麓塀和阮麓凛两兄弟相视而笑,这才刚开始呢,以后有他受的! 到了大厅内,阮老爷子也早起了,看到欧阳戾的一身穿着蹙了蹙眉头,“你还是把这身给换了,现在农闲时分,每日子渊和子木都会上巫山练气息,你便与他们一起,穿着你这身衣服不方便,子木去那身你的短衣给他换上,”又道,“随后他们会去族学,你便留在我这里习习书法吧,待你适应了以后,再与子渊和子木一同去学舍。”子渊和子木分别是阮麓凛和阮麓塀的表字。 欧阳戾不是尊师重道的人,只是在阮老爷子不怒自威的眼神下也由得屈服了。 阮麓凛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巫山 欧阳戾气喘吁吁地赶上前面二人的步伐,喘着气道:“你们每日都要走这么多路程?” 阮麓凛道:“怎么吃不消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俩给大败了,至少体力不会那么差,看来我高估你了。” “那怎么一样,打架靠得是巧劲,我这体力若是同其他纨绔子弟比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了。”欧阳戾辩道。 “是,少爷你很厉害!”阮麓凛笑道,这世子爷还真是一根筋的,也不知在那皇宫中是怎么生存下来的,看来当小霸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那是当然。”欧阳戾挺了挺胸膛。 阮麓凛见状,跟阮麓塀挤了下眼睛,这少爷还真以为我在夸他呢!阮麓塀好笑地摇了摇头。 “好啦,我们今天因为你耽误了不少时辰,否则我们早就在下山途中了,若是错过了族学的时辰,先生罚我们,少爷可帮不了我们,赶紧走吧。”阮麓凛见东边露出光亮,催道。 欧阳戾只得又腰酸背疼地跟在他们后头。 回到茅屋后,欧阳戾已经饥肠辘辘了,差点瘫倒在餐桌上。等用完朝食,两兄弟才去了族学,阮老爷子把欧阳戾叫到书房,摊开纸道:“写个字给我瞧瞧。” 欧阳戾提起笔写了个歪歪斜斜的字,阮老爷子看了差点把笔扔在他头上,直骂道:“皇上没给你请先生吗?这么一幅字你怎好拿出手!”看来他高估了他。 欧阳戾悻悻然,只道:“爷不耐烦写这些字,像蝌蚪一样,会认就行,写字还能当饭吃?” 阮老爷子只知欧阳戾不成才,不知他这么不成材,亏得他还夸他资质不错,“我不管你如何想,你既是我的学生,就要按我的想法来做,今日你把《五千言》给抄写二十遍。” 欧阳戾刚要反驳,看到阮老爷子似刀般凌厉的眼神也不得不低下头来。 外面清远刚到,听见阮老爷子的惩罚,会心一笑,阮老爷子不是提倡强权威压的人,只是对付这个小霸王,若不用强逼的办法,他一般不会屈服。清远在外边道:“师父,弟子来了。” 清远每日都要习两个时辰的书法,然后到阮老爷子这里来请教,只是这些日子娘亲身子愈来愈重的,清远已经有几日没来了,俗话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清远深以为然。 欧阳戾听见清远的声音,竟然立马装模作样地把纸给摊开,提起毛笔开始写了起来,直叫阮老爷子一阵惊叹,阮老爷子看看欧阳戾,又看看刚进门的清远,笑容深了几分,这少年情怀真是力量大啊。 清远掏出怀中的宣纸,给阮老爷子看,欧阳戾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写着字,耳朵却细细听着。 “你这个水字,写得还差了些。”阮老爷子摸着胡须,指着清远写的“上善若水”。 清远不解。 阮老爷子指了指水字道:“你这个字刚劲有力,锋利毕现,可上善若水的意思是,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像水的品性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这里的水应该是温柔多情,囊括万物的,这个水字应当柔。所以说,书法中同样的字也有不同的写法,你要感受它,字也是活的,在不同的地方,它会有不同的心情,字应当根据它的心情而铸成。” 清远恍然大悟。什么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是不能感知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境遇,又如何能读懂书中真正的含义?字也一样。 “弟子受教了。”冥想片刻,清远的笔下又出现了另一种感觉的水字。 阮老爷子只想道好,这个学生对书法的悟性极高,可惜了,是个女娃,不过也不妨碍他把本事传授给她,阮家的几个男丁对书法的天分不大,他的衣钵也总算有了传承。 一旁的欧阳戾见阮老爷子极为满意的神色,伸长脖子想要看看清远写的字,可惜一个在这一头,一个在另一头。 阮老爷子给清远查看了课业,就让清远在自己练习,他则找了本书,在躺椅上坐下开始看书了。不消片刻,阮老爷子竟然打起了呼噜。 欧阳戾来到清远的身后,清远仿若未觉,凝神在宣纸上书写,她原本临写的是柳直的行书,阮老爷子也觉得她写的行书要胜出一筹,术业有专攻,便让她专练行书。欧阳戾低头看着清远雪白的颈脖,后面挽了一个发髻,只用碧玉簪子固定,如丝般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透过发丝,是粉嫩的耳垂,欧阳戾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欧阳戾很是艰难地吞了下唾沫。 恰在此时,清远转过头来,“你要干什么?” 欧阳戾震惊地望着自己举在半空的手,它是什么时候伸出去的呢? 第三十二章 淑女好逑 欧阳戾灿灿地放下自己的手,嘴硬道:“刚才你耳后有只小虫子。” 清远其实很想拍他一掌,可惜欧阳戾本身虽长得阴柔些,但身材实在不像,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有五尺八寸了,而她才刚够五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清远想既然以后两人免不了要碰面的,还是好好相处吧。她是挺敬重成老将军的,为国为民,可惜这个外孙不成材了些,想到这,清远眼中有些怜悯,或许传言不可尽信,想当初她抹黑穆青悠时,大家也都认为穆青悠是错的,是个陷害手足无耻的恶毒的女子,然后风水轮流转到她时,传言也一样,可事实如何呢? 清远脸色缓和下来,“你若再不加紧速度写,我怕你今天也写不完《五千言》,师父向来对弟子严格要求,明日又会有新的作业,你若想拖怕是不成的。” “可我真的不会,我写了半天,才写到: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不若你教我?”欧阳戾一脸期待的表情,就好像一只小狗等待主人的抚摸。 清远踱步到他的书桌旁,宣纸上的字歪歪斜斜,或大或小,实在难以入目,清远摇了摇头道:“你写个字给我瞧瞧?” “哦。”欧阳戾乖巧地回了句,提起毛笔时,又道:“你拿墨条给我磨墨。” 简直得寸进尺! “你拿笔的方式不对。”清远拿起笔筒的另一支毛笔,“执笔姿势应同我这般,练字时,基本功要打好,我看你的字歪歪斜斜,用力很不均匀,应当平时甚少写字吧?” 欧阳戾却看着清远的纤手皓腕发呆,他觉得谁的手也不及这双手好看,指节分明,白嫩的指头发着光,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嗯?”清远哼声提醒他。 欧阳戾放佛从梦中惊醒,才道:“我不会握,太复杂了。当初皇祖父给我请的先生就是被我气回去的。”说起这段历史,欧阳戾话语中还有隐隐的得意。 清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好吧,你的中指要放在这里,拇指要放在这里,手掌不要贴牢笔。”清远抓住他的手指一步步教他,欧阳戾感觉指尖的温热透过薄薄的皮肤熨烫到他的心里,耳畔泛起了粉红色,只清远实在无暇去看。 “还有身体挺直!”清远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低喝道。 “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凶,会嫁不出去的!”欧阳戾脸色有些发红,目光灼灼,义正言辞。 “怎么会,大不了以后让塀哥哥娶我喽。”清远淡笑道。在临溪村,清远除了跟小露阳关系好之外,另一个就是阮麓塀了,阮麓塀与她之间有许多共同的兴趣爱好,就譬如说南书先生的话本,阮老爷子也没有拘着他们相处,反而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感觉。清远也是对阮麓塀有些好感的。两人志趣相投,阮麓塀也比较会照顾人,而且阮家的传统都是不纳妾的,再者按照阮家玉郎的相貌,阮家也没有一个是丑人,阮麓塀自是一表人才。不过也只是好感罢了,那般温润的男子,在清远心中始终是个禁忌。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般不矜持!”欧阳戾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莫非她喜欢阮麓塀? “关你何事!”清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让欧阳戾有些发热的头脑霎时冷却了下来。 欧阳戾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取悦了清远,他只是嘴快了,没有什么坏心,“好啦,矜不矜持都是相对人而言的,有些女子再怎么矜持又能怎么样呢?”又不能得心上人的欢心,“而有些女子即使不矜持还不是有人趋之若鹜,你们男子不是就爱这个调调。”否则怎么会留恋花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终归还不是这个道理? “我不是这样的人!”欧阳戾大声道。 “小声些!”清远示意他噤声,“师父很难得睡一个好觉的,别吵醒了他。”说着又用我不相信你的眼神看着他。 欧阳戾最恨人家不相信自己了:“我喜欢的都是良家女子!” “扑哧”清远笑出声来,“知道知道,所以你最喜欢调戏良家女子了。” 欧阳戾这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这霸王!清远眼中都是笑意,捂着嘴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喜欢的女子是良家的矜持女子。” 欧阳戾撇过头不理头,闷闷道:“爷写字去,不想理你了!” 哟,发脾气了! 清远终究没有和这个小孩子心性的呆霸王过意不去,在阮老爷子的书房里给他找了几本适合他的描本,让他空闲的时候先练练这些,还叮嘱他,习字非一日之功,不可贪图求进,一口吃成胖子。 回到家后,清远又陪着娘亲走了一段路,冬日的太阳,温暖而坚强,穿透云层,跳跃在树枝上,洒落在田野间,天地放佛不见了苍茫,不远处巫山的轮廓,对面低矮的围墙,天空中传来几声鸟鸣,都为这冬日添了几分心醉。 “我儿都十三了,该说亲了。”孙氏眼中有一股惆怅,她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女儿的亲事,这些天来想东想西的都是这个念头。 “娘亲,我还小呢,你也不愿我被人欺负是不?你看村里的张婶的女儿定了那样一个人家,若不是阮家强硬,被逼死都有可能,我还想在家多待几年呢,即使是十八岁出嫁也不碍的。”清远抱着孙氏的手臂撒娇。 “也不害臊。”孙氏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怎么会给你定那样的人家,也是你张婶利益熏心了,才定了那样一个姑爷,咳,到底不是亲生的。” “所以说啊,娘亲幸好把我带了出来,否则女儿以后可受苦了,不仅有后娘,说不得以后说了亲还有恶毒的婆婆和软弱的夫君。”清远娇笑道。前阵子村里已经出嫁的阮玉芝偷偷摸摸地回家了,结果阮玉芝的夫家闹了上来,阮玉芝却始终不肯跟夫家回去,张氏也要把继女送过去,幸好她的邻居好心地问了张玉芝的原委。原来阮玉芝嫁到他们夫家以后,他们夫家的活儿几乎阮玉芝一个人全包了,吃的穿的也给的很少,她婆婆瞧不起阮玉芝,打骂都是家常事,甚至一不顺心,抄起棍子就往阮玉芝身上捶,她夫君却不敢为她说一句话,她也是受不了婆婆的虐待然后逃回了家。阮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后,就顺从阮玉芝的意愿帮她与她夫家和离了。 “就知道狡辩。”孙氏也舍不得女儿。 “娘亲,那你什么时候与赵叔叔成婚?”清远戏谑地问道。 孙氏霎时脸变得通红,“小孩子说什么鬼话?” “娘亲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孙氏别扭了半天才道:“他说等我孩子出生后,便。。。。”后面的话就愈来愈小声了。 清远绽开笑颜,这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 “恭喜娘亲!” 与孙氏又唠了一会儿家常,清远才又正色道:“娘亲,爹爹要成亲了!” 孙氏脸白了白,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才叹道:“晚晚不需要小心翼翼怕伤了娘亲的心,其实我与你爹爹之间从和离那刻起便不存在谁欠着谁,他要娶妻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孙家是把我当做一颗弃子嫁出去的,李家的当家人却对李兰欣爱护有加,男人都知道该选择谁。而且因为你爹爹,我才能生下你,这是他对我最大的馈赠!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怨他。其实我一直担心我与你爹爹之间受伤害最深的便是你,只要我们家晚晚开心,那便好。” 清远听及这话,愈加觉得自己前两世真是活得蠢极了。她一直贪心,不珍惜眼前,却要贪求自己那些无法把握的,她让母亲因她手上沾满鲜血,真该遭天打雷劈!那多余的话她便不与娘亲说了,省得她担心。她不会与母亲说,祖母的病是她弄的,否则按照祖母那种想要掌控一切的个性,必不允许她们母女离府,也拿不回娘亲的嫁妆,也不会和娘亲说爹爹的那件事情是她故意弄的。这所有的一切就让她埋藏在心底吧,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有弟弟,有母亲,还有一个面瘫的后爹,都会好的。 Ps:作者这里的身高是按照唐朝来算的,1尺=29.6cm 第三十三章 王谢堂前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穆府 穆青悠疲惫地闭上眼,淡菊过来给她捶着背:“小姐也别太伤神了。” 穆青悠的眼圈泛着浓浓的倦意,“哪能不着急呢,过一个月,哥哥就要大婚了,然后还有爹爹。妹妹们都还小,祖母又病了,只能我一人操心,这些事情又是势在必行的,总不能让哥哥和爹爹管着内宅的事情啊!” “但是小姐也要自己保重身体啊,这些天来你已经好久没睡一个好觉了。”淡菊心疼地说。 穆青悠揉了揉额头,“祖母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些了。大夫说太夫人的病要慢慢来,不能急,总会好的。” 穆青悠闭着眼点点头,“哥哥呢,今年秋闱,也不知哥哥准备好了没有?” “婢子看少爷从过年后都在书房,少爷这么聪明,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愿吧。待会儿你去嘱咐厨房的人,多给哥哥煲些调养身体的汤。哥哥也太不会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些。”穆青悠埋怨道,语气中却有隐隐的骄傲和自豪。 “还有顺便也给三妹妹和二弟房中送些吃食去吧。这天还是有些冷,喝些热汤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小姐对三小姐和二少爷真好。”淡菊不无羡慕地说。 穆青悠但笑不语,“爹爹今日在府上吗?” “老爷用过早膳便出去了。” “去哪儿了?”自从爹爹官职被弹劾之后,愈加空闲了,哪有什么要紧的事! “婢子不知。” 穆正庭出现在昏暗的阁楼里,阁楼散发出一股霉味,让人不自觉皱着眉头,冬日的阳光从狭小的窗户照射进来,却扫不掉阴霾的气氛。 阴影处一身黑衣的男子正立在那儿。 穆正庭正了正心神上前:“小人见过.........”。 还未等穆正庭说出口,那人便道:“不必虚礼,起来回话。” 穆正庭只得起身。 “爷不喜欢在他的计划中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这次你做的有些过了。该拉拢的人不拉拢,却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幸好楚家没打算放弃与你家的婚事,否则后果你可知道?”那人冷冷的声音传过来。 “可是楚家不过一个庶女。。。。。”穆正庭犹豫道。 “爷的话你敢怀疑!爷从不做无用功,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问!”男子绷直脸。 “小人明白。”穆正庭回道。 “还有李家的事,你自己处理好。李家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你若能拉拢那是最好,若是让人发现了爷的事,小心你的命!”哼,穆家是想干什么?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筐子里,那也得看看主子同不同意! 穆正庭额头冒出汗来,“小人惜命,对爷是忠心不二的!” “哼,就怕你不知轻重!” “小人不敢。” 男子走后,穆正庭才松了一口气,却愈加觉得身上的负担很重。他的身上承载着穆府的命运,穆家人的兴旺,找棵大树依靠是必须的,他们穆家比不得那些根基很深的家族,只是新贵,若是没有朝中当权人的支撑,远远走不到这个地步,可是他所依靠的人这般反复无常,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又能怎么样呢,他和那个人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反悔不得了。 他气愤那个乱了他的计划的人,李家支持的是另一位皇子,李兰欣又是李家家主最为宠爱的女儿,虽是庶女,但与嫡女无甚差别,此路不通,他还可以求诸李家,现在被人一闹,把他与李兰欣的关系搬到台面上,那人怕是要逼他做选择了,不是生就是死,选择李家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他真后悔当初娶了孙氏那个丧门星,孙家向来中立,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与孙氏关系极差,无一处于他有益,他当初是昏了头才娶她!现在弄得自己一身臊。 如今李家逼下来他又不得不娶,李家可不是孙家,孙家可是在孙氏和离的时候吭都没吭一声,而李家则不同,他能把李兰欣养在外面当做外室,完全是因为李兰欣的心甘情愿,李家在当时没有介入,也是因李兰欣借生病的名义养在郊外,向李家人隐瞒了这件事实,如今这件事情完全无法掩盖,李家人早就来向他讨一个说法,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他作为那个人的棋子,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他也只有要让那个人看到他的价值,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想到这里,穆正庭眼中闪过阴狠,穆家偌大的财富让他愈来愈不平衡,这种不平衡恰好是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带来的,他无论如何也要抓住,位极人臣! 三月初三 皖江城,十里长街,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真真是“紫**迎春舞,红花并蒂朝阳开”。 楚慧语坐在八抬大轿里,嫣红的脸颊,飞扬的心情,期待着自己的良人,而心目中的良人正骑着高头大马,以后他们将携手一生。她的脑海中又浮现母亲叮嘱她的话,要孝顺长辈,慈爱晚辈,特别是要和自己的小姑打好关系,又想起昨晚母亲给自己塞的那一本书,脸上羞红难当。 即使在这般喜庆的日子,各人也有各人的心情,但不管怎样,每个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脸上都挂着笑容。踢轿门、跨火盆、拜堂等一系列婚事仪式过后,楚慧语才被喜娘送到洞房。 掀起盖头,那一霎那的回眸,那一刹那的心动,楚慧语望着眼前浅浅笑着的穆青松也不由娇羞地低下了头。什么利益,什么权势,都与少女怀春无关,她只记得那一年撞入他怀的少年眼中的温柔。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 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临溪村 清远打着络子,又给孙氏捻了捻被角,口中啰嗦着:“娘亲啊,你现在怀着弟弟也没个分寸,要知道你可不是只有你一人,晚上要喝水,叫人过来就是了,偏要自己起身,你看,现在只能躺床上了吧。还喝不了药,有你好受的!幸好赵叔叔不在,否则还要冻人。”说完,清远还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哪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孙氏笑道。 “娘亲,你看我这络子打得不错吧?”清远指了指手上的跟葫芦一样的络子。 “你呀,都跟只野猴子似的,越发没个正形,若不是阮老先生还拘着你学几个时辰的字,你说不得还下水打鱼了。”孙氏抿嘴笑。 清远膛圆了眼睛:“娘亲真当如此了解我,真不愧是儿的知音啊。” “还给我贫!”孙氏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不过听说你最近和阮老先生新收的徒弟走得比较近,晚晚啊,世人对女子规矩向来严苛,娘亲也希望晚晚能够自由自在地活着,可世人的眼光我们却不能不在意,你也是十三岁的孩子了,若是在穆府,也该定亲了,不能不管不顾地与男子一同胡混啊。” 清远握住孙氏的手,眼中都是笑意,“娘亲啊,你听谁胡说的,阮老先生那儿也只有我们两个弟子,我怎么可能不碰上他,你说的我都知,晚晚不会让你担心的。”看来临溪村虽小虽质朴,但日子单纯了,就喜欢传些闲话,看来这次的主角就是她和那个呆霸王了。 第三十四章 无猜嫌 说曹操曹操就到。 “晚晚,晚晚。”远远就可以听到欧阳戾粗哑的声音。 清远心中不由暗吼一声,我的小爷,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地闯内宅啊?他真是愈来愈得寸进尺了。自从那日教他习字后,那呆霸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找她,害她最近去阮老爷子那里一般的时间都是为了应付他的,这呆霸王还不知从哪里知道她的闺名,从某一日起就开始叫她晚晚了,害得最近就连阮麓塀和阮麓凛两人都看她怪怪的,家中的仆人也是,害她真以为自己红杏出墙了,她不由地苦笑,只得对娘亲解释:“娘亲,他什么都不懂的。” “他还不懂,都十六了!我在他这个年纪都有你了!”孙氏板着脸。 “娘亲啊!我还是先出去吧,省得那个霸王等会儿又要闹了。”清远见孙氏脸色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娘亲啊,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心思太重了啊,晚晚自己会处理好的,你还不相信女儿吗?”说完就跑出去了。 “晚晚,晚晚。”欧阳戾一见清远出来,就奔到清远身边,“我跟你说,我找到一个好地方,我带你去啊。” “阮老先生肯放你出来了,你的课业都完成了?”清远忍不住打击他,只见欧阳戾瞬间耷拉下脑袋。 “晚晚,你可不可以不问我这个问题啊?那个地方真的不错的,你要去吗?”欧阳戾期待地看着她。 清远忍笑看着他那副像小狗一样的表情,这一个月的相处,她也差不多了解了这个霸王的性情,虽然霸道任性了些,但是心思很是单纯,没有那些歪歪道道,想说什么便说,看来皇宫那个大染缸至少还让这个呆霸王出淤泥而不染,“你说的地方不会是勾栏之地吧?” “我像是那种人么?”欧阳戾像看白痴地看了她一眼,心里补上一句,要去也不带你啊,带一个女子去烟花之地,我傻啊。 清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呆霸王立马不好意思了,硬着语气道:“那你走不走啊?” “好吧。”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 欧阳戾牵起她的手,清远一身红裙,艳红衣裙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肌肤欺霜赛雪,发丝舞起,划过欧阳戾的脸颊,欧阳戾心中酥酥麻麻的,像是千万只蚂蚁爬过。欧阳戾的脑海中想起自己不久前做的梦,顿时觉得全身滚烫。 “你怎么了?”清远奇怪地望向欧阳戾。 “没。。没什么。”欧阳戾支支吾吾,像是惊了一般地放开她的手,头转向另一边,“我们走吧。”他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刚才软手温玉的感觉还残留在手上,还留有馨香,他似乎听见了自己心砰砰直跳的声音。她的身上没有那些玉天仙、金钗容的脂粉味道,很是清新,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就像伯勉说的像鸟叫,还有啊,她笑起来也好看,像花一样灿烂。 若是清远知道他心中是这么想的,肯定甩袖而去。可惜她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所以现在只是觉得这呆霸王很是别扭。 “那,这个地方是我今天早上找到的,子木和子渊今天又撇下我,我就寻到这个地方了。”巫山山脚下,欧阳戾拨开一串藤蔓,里面出现一个小山洞,穿过这个山洞,竟然出现了另一个天地,里面茵茵草长,一片碧绿,草丛中偶尔有几朵小花,绿树参天,还有一洌清泉。 “这个地方虽不大,倒是一个躲懒的好地方!”清远啧啧赞叹,“不如我们去搬几条石板凳过来?” 欧阳戾见她眼神放光,自是同意,外面的天气还有些寒冷,但是这里却温暖如春,不知夏天如何,若是一直是这个温度,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这般好地方怎么没人发现? “你说要是在这根树上挂上秋千,怎么样?还有啊,在旁边盖个小木屋,偶尔过来泡泡茶,看看书。”清远不知不觉中说着该怎样布置这里。 “那以后就是我们的地方了,你可不许和别人说哦!”欧阳戾嘴笑得咧开了。 “好,好。可是你能完成这些事情?” “你小瞧我?”欧阳戾不舒服道。 “我怎么敢小瞧你呢!不过呢,再说吧,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若是想出来走走的话,来这边看看散散心也好的,就跟世外桃源一样,虽说临溪村的家已经够好了,但这里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是一个完全属于她们的领地。 “嗯,以后我如果不能见到你的话,我就把我想说的话埋在这颗树下,你想说什么的话也可以埋在树下。”欧阳戾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说道。 你以为这是鸿雁传书啊?清远腹诽道,她踮起脚尖摸了摸欧阳戾的头,“嗯,乖孩子,有什么话和娘亲说的,直说便是。”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欧阳戾虽享受着清远的亲近,却讨厌清远把他当做不听话的小孩一样对待。 “生气啦。”清远淡笑道,“好啦,我们也待在这里半天了,你再不回去做课业,阮老先生的惩罚就更重了,还有啊,多学些总没错的。阮老先生德高望重,人家是想请他教授也请不到,你呀,不能再同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了。” “你觉得我以前过得很浑浑噩噩吗?”欧阳戾铁青着脸。 清远见他绷着脸,知道这呆霸王又生气了,还道:“不浑浑噩噩,就是一纨绔子弟!” 欧阳戾抿着嘴不说话,眼中分明写着控诉。 清远接着道:“调戏良家女子,闹市上纵马行凶,章台柳里流连忘返,害你娘亲和妹妹担惊受怕,成老将军忧心忡忡,你说你这些年做的还不够纨绔的?” 欧阳戾眉头紧锁,清远也静静地等,半响,欧阳戾才讷讷道:“那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清远失笑,这呆霸王! “没讨厌,不过只是敬而远之而已。”清远实诚道。 “那你还是不喜欢我。。。。。”欧阳戾小声喃喃道,转而他又抬起头道:“那我以后改了,你是不是就不讨厌我了?” “我没讨厌你,而且我现在不是与你一起在这里。”清远无奈道。 欧阳戾顿时笑容灿烂,如百花齐放。少年纯真的心,像是如明镜一般透亮。清远眼神闪了闪,若是她现在还不知欧阳戾的心思,那这几十年真的白活了。说实话,欧阳戾的心比她纯净许多,她历经了太多的肮脏与龌龊,哪能真的如十三女子一般对情爱还抱有幻想,可是她明白随意遗弃一个人的真心是多么残忍的事,她不在乎做许多残忍的事,但对欧阳戾却无法真的拒绝。 “好啦,我们走吧。”清远勾起笑容。 青梅绕东床,两小嫌无猜。 若是以后也这般........,清远看向身侧那张年轻飞跃的脸,那也不错的。 ps:可能会有些人觉得男女感情发展过快了,可是作者喜欢的感情比较直接,不太喜欢那些暧昧,没完没了又不说的感情,若是觉得有好感了,试一试又何妨! 第三十五章 因果循环 临溪村一派祥和,穆府却并不平静。 穆清平斜着身子歪在沁姨娘身上,拨弄着沁姨娘的葱指,“姨娘,若是爹爹在外面的那个女子进来后,我们会怎样?” 沁姨娘摩挲着女儿柔嫩的脸颊,眼中似有忧虑,“还能怎样?孙氏来了之后,我不是一样过来了,以前大夫人手底下的日子我也过过来了,还怕她?” “姨娘,我只是担心,若说二夫人也没什么错处,至少从未对我们这些庶子庶女不好过,吃穿用度比起其他府中的庶子庶女已经好多了,那个女人还带了一个儿子进来,女儿怕她会压制我们这些人。”说完,不知想到些什么,脸红了起来,“再说,女儿过个一两年就........,女儿怕...........” 沁姨娘蹙眉,“你们的婚事还轮不到她来插手!有话语权的可是你爹爹!” “可是姨娘,你看三姐姐的婚事...........”穆清平低头不语。 “哼。”沁姨娘啐了一声,“这还不是你爹爹利益熏心!”她还想说些什么,又忽然想起女儿就在身边,说她爹爹的坏话实在不合时宜。 可穆清平并没有沁姨娘所想的那般无知,她思考了片刻道:“爹爹说不定为了穆家,哪天也把我和妹妹给卖了,若是摊上像三姐姐那样的一个人家,还有什么活头!” 沁姨娘只得安慰她:“不会的,改日我便与你爹爹说说。” “姨娘,爹爹岂是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那种人?爹爹以前还不是很宠霜姨娘,可是霜姨娘哭了那么多次,爹爹不是一样要把三姐姐嫁过去?” “那能怎么办呢?”沁姨娘苦着脸,她苟延残喘到现在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谁乐意对着穆正庭那个良心狗肺的东西,也只有霜姨娘那个笨女人才把穆正庭那厮当宝! “姨娘,我也想到永安伯府去。”穆清平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放佛思虑了好久才下的决定。 沁姨娘定在那儿,似乎被吓到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想嫁给永安伯府的世子爷?” “是的。” “可是,你的身份?”沁姨娘犹豫的开口,大户人家最注重的就是身份了,一个庶女妄想攀上嫡妻的身份,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没想做嫡妻,妾也是可以的。”穆清平的声音有些虚幻,听得沁姨娘头皮发麻。 “你怎能步我的后尘,宁为穷人妻,不为富家妾!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你怎能如此糊涂啊!”沁姨娘厉声道。 “姨娘,那你有想过吗?以爹爹的野心,我以后说不得也是哪位王侯公子的妾室了,那时我又当如何,还不如成为永安伯府小世子的妾室,至少不是七旬老者,至少他也是风度翩翩。”穆清平也拔高了声音。 是啊,沁姨娘心道,若是以后穆正庭为了攀上更高的权贵,把女儿送去一个品行更差的又该如何?“可是你大姐姐.........” 穆清平嗤笑:“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能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沁姨娘瞪大眼睛,像是不认识她亲生女儿一般,她的女儿怎么如此愤世嫉俗,以前她还不是一直粘着穆青悠,说她大姐姐这般好那般好的,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姐妹之情,亲情至亲在她嘴中仿若笑话!沁姨娘自问自己也不是个纯良的女子,但她一直致力于把自己的女儿教导成善良不失德行的女子的!怎么会这样? “姨娘,你别傻了!”穆清平似乎看出沁姨娘眼中的震惊,“若是大姐姐当真有为我们说过一句话,我也不会心冷至此,从二夫人的和离和三姐姐的订婚,大姐姐可曾有为这个府中的安稳做过一丝努力,终其原因,也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罢了。二夫人和离,她不曾劝过爹爹一句,只因二夫人占了她母亲的位置。二姐姐不得宠,十之八九也是她在爹爹面前起的绊子,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除了她和大哥,又有谁能在爹爹面前说得上话的。三姐姐的婚事更是如此,她何曾为三姐姐说过一句话,即使三姐姐平时对她不爱理睬,可就连我也知我们姐妹几人本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却置身事外,实在让人寒心。我平日里虽与她关系好些,可谁知若是我遇到三姐姐那种事,她会不会为我说上一句,她肯定是怕破坏她自己在爹爹心中的地位不肯说的。姨娘,你说我还能寄希望于她什么!而且依她的性情,高傲自负清高,若是与永安伯府结合,小世子也未必十分宠爱她,既如此,我何不为自己挣一席之地!”穆清平阴测测地勾起嘴角。 沁姨娘伤心又略带着绝望地看着她:“既如此,就依你吧。只是你大姐姐也不是好欺的,她必不会让你进府的。” “姨娘!谁说我现在就要进伯府了,而且就凭我现在这个小身板,就连我自己也没兴趣,更何况是世子。而且我的机会多得是!”穆清平笑道,她怎么会现在就与穆青悠撕破脸,至少也等她达成心愿了。 穆青松自从大婚过后,穆正庭也给他寻了差事。穆正庭对穆青松还是很重视的,这个穆府以后是穆青松所要继承的,若是他没有一个继承人,所以的一切也失去了努力的意义,因此穆青松和穆青悠两人对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穆老太太命大,在穆正庭等人的费心调养下,也渐渐恢复了神智,只每天还只能躺在床上,这对于一个喜好权力的老妪来说,实在是一件惨不人道的事情,她便把穆青悠唤到身前使唤,只是穆青悠毕竟也是二三岁孩童,在穆老太太昏迷之后,她雷厉风行,几乎马上就掌握了穆府的权力,大多数奴仆也都临阵倒戈,转到大少爷和大小姐那边去了,因此每次,穆老夫人把她叫道身边,询问她家事的时候,她也敷衍起来。 因临自己婚期也较近了,她又慢慢地把事情转给楚慧语。其实,穆清平有些话也没错,穆青悠的心很偏,若不是事关她和哥哥的,她另愿高高挂起,给人凉薄的感觉。很多时候她也只是看着,却没有实际行动,明明知道她可以出手,可以改变一些事情,她却不动手,穆清平就是恨她这一点。清远也是早就知道穆青悠这个“优点”,所以在府中她从不主动求她。 穆青悠的婚事后,穆老太太一派与楚慧语那一派斗争地很严重,穆老太太想把权力抓在手上,而楚慧语和她的嬷嬷则认为以后穆青松才是这个穆府的主人,她作为穆青松的嫡妻,掌管穆府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当然穆青悠也是这么认为。 穆正庭也隐隐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个事情,他没管,男人应志在朝堂,应在外面的天地,而不是花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更何况他觉得也是该把家事交给下面的小辈了,他的娘亲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就是为了孝顺也不该让她再操心了。 若是清远知道这些事情,估计会心道诡异,穆家的事情没有她的参合,竟然向着她第一世的轨迹发展了,她以前所做的事情竟由四妹妹接手了! 第三十六章 生产 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 上一刻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下一刻就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清远与欧阳戾躲在山洞里,身上的衣裳都淋湿了,薄薄的丝质衣裳贴在身上很是难受。清远拿出手帕擦着发丝和额头的雨水,欧阳戾则在石墩上愣愣地看着她。 清远感受到他有些炽热的眼神,把手中的手帕也伸出去:“你也擦一擦吧,受了风就不好了。” “你真好!”欧阳戾接过手帕,还木木地道,羞得清远无地自容。 她只道:“这雨这么大还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早知就不过来了。”家中虽有冰,却不如这里舒服,这个地方还真是冬暖夏凉,只是她担忧娘亲,娘亲生产也就这几日了,赵静歌虽陪着,她却不太放心。 欧阳戾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嚷道:“这是什么道理!你可答应我风雨无阻每十日会陪我过来一趟的,可不能反悔!” 清远苦笑不得:“我的大爷,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是你曲解了。我也没有反悔,只是担心在家的娘亲。” “那还差不多。”欧阳戾嘟囔。 “你这几日跟阮老先生学得怎么样了?”阮老先生的书法会让欧阳戾同她一起学,至于其他的课程,则是单独教授的。 “阮老头子给爷讲的那些权谋什么的爷统统不懂,爷就不懂了,小爷我学这些有什么用?一来我不上朝堂,二来周围也没那些事情!”欧阳戾扒了扒头。 “我也不劝你什么的,只是阮老先生不会讲无用的东西给你听。而且你总不会永远待在这里,还是会回到循郡王府的,那时便是你不想学,周围的一切也会逼你学起来,不若不想遭人算计,还是好生听课吧。” “若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多好!”欧阳戾感叹道。 “你现在会这么想了?也不知道是谁老是抱怨自己天天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狗少?”清远笑道。 “那是事实啊,你看子渊和子木还逼爷去耕田,那是力气活儿,爷休息了一整天也没缓过来,他们还让爷去插秧,你不知道那田中还有水蛭!爷想起来就后怕,想来一般老百姓真是辛苦,还要忍受这样恶心的东西。”欧阳戾想起当天的情形就冒鸡皮疙瘩。 “阮老爷子竟然让你下地了?” “这还不止呢?爷现在每日还要和子渊他们去山上砍柴,挖草药。阮老头子差点没让爷把他们家的农活给做全!”欧阳戾摊开手给她看,“你看爷的手都起茧子了。” 还真是,透着洞外传过来的光线,还可见欧阳戾手上有几个细小的水泡,“你这样如何写字?” 欧阳戾见清远关心他,心中很是熨帖,但嘴上还是硬道:“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吃这一点苦算什么!” “所以啊,专研古籍算什么,这么一点小苦,你怎么会受不了!”清远抿嘴笑道。 欧阳戾红着脸,“你又取笑我?” “外面雨小了些,我们回去吧。”雨已经淅淅沥沥了,夏天的雨不长,应该马上就停了,清远怕这呆霸王又较起真来赶紧说道。 “晚晚,你又转移话题!”欧阳戾不悦道,“我跟你说,我已经成年了,我可以,我可以.......”说起这个话题欧阳戾就开始结巴。 清远会心的笑了,这个少年如此纯真的模样,她很想珍藏!她对自己重生以后的生活一直患得患失的,害怕只是梦一场,虽然离了穆府,自己却觉得不真实,但这个呆霸王却让她体会到了一种真实,他或许不像欧阳幸那样温文尔雅,对女子体贴入微,却也真实。她知道他把她放在心上,少年情怀总是诗,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回报,不过现实告诉她,这个少年还太过年轻,他还不懂得承担。 “好啦。我知道。”清远轻轻地笑着,“若是你回到循郡王府后还能与我说这些,我会应你。” “真的?”欧阳戾被这句话震得愣住了,喃喃道,随后像是反应过来后嘴角弯了起来,“那你会等我喽?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欧阳戾拍着胸脯保证道。 夕阳西下,晚霞晕满了整个天空,晚风吹来,轻柔细腻,平和而安详,清远喜欢这样的时刻,暑气已经散去,淡淡的红色铺满了整个巫山,这是一天当中最美的时候。 院子里,赵静歌正陪着孙氏散步。孙氏用手撑着腰,慢慢地走,赵静歌看得心惊胆颤,只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没事,我还走得动。这天天躺床上的,我还真怕到时候孩子生不下来。”孙氏微笑。 “不准说这种话。”赵静歌紧了紧手。 孙氏侧过身轻轻笑,这个男子啊。忽然笑容僵硬了下来,孙氏皱着眉:“我肚子疼,快,扶我回房,帮我叫产婆。” 赵静歌变了脸色,一把抱住孙氏,对着身后的林嬷嬷道:“快去请产婆。” 这时,清远在阁楼也看到了动静,赶紧跑了下来:“春柳,你去请张婶,林嬷嬷赶紧吩咐厨房的人烧水,还有夏凉去隔壁请阮老先生,夏荷赶紧去村头请请于婶,她们比较有经验,让她帮我陪陪娘亲。” 产房里传来孙氏的呻吟声,清远在外院焦灼地走过来走过去,赵静歌也是眉头紧皱,阮老爷子和阮大夫人也听到消息赶过来了,欧阳戾也过来了。 “我娘亲不会有事吧?”清远把期盼的眼神对准阮家大夫人。 “放心吧,孩子,你娘亲毕竟是第二胎,不会有事的,只是你娘亲还刚开始,这时辰长着呢,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这里我和你于婶帮你看着。”阮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可清远的精神却没有放松。 “我还是等娘亲吧,我不累。”清远故作镇定地坐在石板凳上,只是眼中怎么也掩饰不了担忧的情绪。 欧阳戾也安慰道:“爷也见爷的娘亲生过妹妹,爷的娘亲身体那么虚也没问题,你娘亲也会好的,你就等着抱弟弟吧。” “谢谢。”清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想东想西的,若是娘亲没了,她该怎么办,若是没有娘亲,她真的不知道怎样活下去,她与娘亲相依为命,在娘亲心中,她是娘亲的支柱,反之亦然,她真的无法想象她一个人如何在这天地生存下去。 欧阳戾也懂事地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地站在她身边。 天已经默默染上了墨色。这里却灯火通明,产房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孙氏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清远嘴中咬着帕子,嘴唇已隐隐出现了血丝,眉一直蹙着。赵静歌的拳头一直攥着,指头陷进肉里,他也怕,怕前段时间的幸福就那么消失无影了,他要相信老天不会这么残酷地夺走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的。 欧阳戾站在清远的身后,轻声道:“累了,就靠在我身上靠一会儿。” 清远摇了摇头,“不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陪你!”欧阳戾脱口而出。 清远转过身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终于在天空露白时,产房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听得于婶出来说道:“母子均安!” 清远大喜,欧阳戾已经靠在她背上睡着了,清远赶紧推醒他,欧阳戾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清远与赵静歌相视而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轻松。 她的弟弟!骨肉相连的弟弟! 第三十七章 庆余年 那小小的糯糯地一团,紧闭着眼睛,在嬷嬷的手上不安地动了动,嘴里吹出一个泡泡,清远怜爱地想伸出手来去戳戳他粉嫩的脸颊。 “小姐,不可。小公子的骨架最是松软,也最易变形了,你可不能没有分寸,以后若是小公子长大了还流哈喇子,怪罪小姐,婢子们可不管!”林嬷嬷打趣道。 清远一听这话就缩回手,“那可以抱抱吧?”询问的眼光望向林嬷嬷。 “那是自然。” 清远小心翼翼地抱起他们家的宝贝,软弱无骨,清远实在担心一不小心就摔了,只好苦笑着对林嬷嬷道:“嬷嬷还是你来吧。”说话间,小家伙放佛感受到了亲人的气息,鼻子皱了皱,又往清远怀中钻了几分,清远心中一片柔情,软得可以捏出水来,立马抱住小家伙不放手,“嬷嬷你还是教教我怎么抱吧?” 母性的本能让她不消片刻便掌握了抱小家伙的秘诀,小家伙睡得更沉了,清远凑近轻了小家伙一口,小家伙皮肤皱皱的,实在没张开,称得上很丑,可在清远的眼中,这个与自己一脉相连的小家伙却是长得极其可爱的,让她忍不住想要逗弄,想要亲近,想着以后有个小家伙在她身后追着叫姐姐,那画面真叫人陶醉。思及此,她又想起了在穆府的穆清凡,这个小家伙也是极粘她的,不知清凡会不会因她的不告而别而生气,不过想来小孩子的记性很短,时间一长,连她这个姐姐也会忘记的。 赵静歌却没有急忙去见小家伙,还在产房处候着。产房血腥,历来都被人认为是不讳之地,却从未想过世人皆从此处出来。成康国国风开放,但是却也极少有男子出入产房的,在他们心中,产房即意味着大凶,会被邪体入侵,影响人的运势。只是赵静歌实在等不得了,刚才的情景仿若生死离别,他需要确认闽清是否真的无事才肯安心,非是他不相信嬷嬷的话,只是一直鼓噪的心看不到闽清的面实在难以平静下来。 思索间,赵静歌已经抬手要推开房门了,却被春柳、夏荷几位丫鬟给拦住了。 “赵先生,你不能进去!”府上的人因赵静歌和孙氏的关系,都尊称他为先生。 “赵先生,嬷嬷说夫人现在最受不得风,万一先生进去,夫人着了凉就不好了。” “是呀,而且嬷嬷也说了,夫人只是累极了睡过去了。先生还是让夫人睡一会儿吧。” 几个人极力说服赵静歌,实在是世人对男子进产房多有诟病,就连女子自己也认为这是不祥之事。 “你们放他进来吧。”清远在里面发了话。赵静歌的坚持更让她刮目相看,她不得不对这个中年男子高看一眼,为他对娘亲的重视。有些迷糊的欧阳戾也在后头瞪大眼睛望着赵静歌,似乎不明白他此举。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重视之人,不拘礼法,才是男子应为,君复乃是大丈夫所为也。”阮老爷子大声笑道,说罢,又对着赵静歌道:“老夫年岁已大,实在是撑不住这熬夜之困,回去补眠去,明日老夫再来给闽清把脉吧。”君复乃赵静歌的字,阮老爷子与清远一家熟悉了起来,甚有把孙氏当女儿看待的架势,对孙氏的称呼也亲昵起来。 “多谢前辈!”赵静歌郑重地对阮老爷子一拜,阮老爷子昨夜在此陪了他们一夜,实是他们几人心中的定心药丸,若不是阮老爷子在,他早就不顾后果闯进产房了。 阮老爷子打了个哈欠转身出去了。 赵静歌也推门进去,只留下欧阳戾一个人在院子里摸不着头脑,为何只剩下他一人了?大家都当他不存在是吧?晚晚去看弟弟了,赵静歌也进去了,阮老头子也回去了,院子里的仆人们各干各的事,怎么就没人招呼他! 欧阳戾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想想晚晚也看不到自己不高兴,琢磨了半天他还是回阮老头子那里吧,看来晚晚是抽不出时间和他说话了,晚晚的注意力都被一个小鬼给占走了!以后他和晚晚一定不能这么早生孩子,晚晚肯定更疼他们的孩子,那时他就更没地位了!想及此,欧阳戾窃笑了一声,不过立马耳垂通红,霎时蔓延至整个颈脖。好害臊啊!欧阳戾扑腾扑腾着心也回去了。 赵静歌一进产房,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清远和小家伙在外间,那儿的气味稍微清淡些。 孙氏一脸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上已经让人收拾过了,床上的被子也焕然一新。孙氏嘴角牵着一抹笑,若有似无地勾动着赵静歌的心弦,那种失而复得让他百味杂陈,难以言喻,他一直告诉自己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只是潜意识里却从未相信过自己,十几年前他就失去过一次,他痛彻心扉,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接受这一次,既然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吧,那是他在外面等候时闪过的唯一念头,现在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以后我砍柴来,你洗衣,我耕田来,你煮饭,心底一片安宁! 赵静歌冰冷的眼底再次出现晶莹的泪珠,这是喜极而泣!他那里条小杌子坐在孙氏的床榻旁,双手握住孙氏露在被单外头的手,看着孙氏的睡颜,眼皮也渐渐厚重起来。 孙氏醒来时,就觉得全身酸痛,像是被千斤坠压过一般,肚子却也轻松起来,忽而想到自己的孩子,就想开口叫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转过头,便见赵静歌趴在床边,浓密的睫毛在脸上形成一片阴影,鼻尖处还有一滴汗水未干,眉头不若平时紧紧皱着,已卸下了千斤重防舒展开来,只是额头和眼角的细纹却也显示着不再年轻,看着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睡容,孙氏的心像是被丝缎划过,软软的,酥酥的。 “你醒了。”赵静歌仿若心有灵犀似地睁开眼。 孙氏笑着点头,“我想看看孩子。” “好的,我先去倒杯温水给你。”赵静歌听林嬷嬷说产妇醒后应当多上净房,多喝水,他便记下了。 孙氏睡了整整一整天才醒,清远等人也休息够了,里面的动静传来,林嬷嬷也知道孙氏醒了,赶紧抱着小家伙进来。林嬷嬷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塞进孙氏的怀中,孙氏一脸慈爱。赵静歌脸上也是温和的笑容,此时此刻,清远想到,这才是自己想要的,过往的种种都已经在她脑海中越加迷糊了,生活就该这般平安喜乐才好。 孙氏出了月子,府上就摆了酒宴,请全村人过来饮宴,一则为了庆祝小家伙满月,二则孙氏与赵静歌两人订婚,让全村人做个见证,婚期也定了下来,他们中秋节后的九月八日成婚,离小家伙满月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子辰,过来。”子辰是小家伙的乳名,学名还等着阮老爷子起呢。小家伙已经学会听声辨位了,只是身子还不灵活,躺在竹席上蠕动着,手指上都是口水。 “今天怎么没见小世子过来么?”孙氏手上拿着针线,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外祖父过来了,必是要考校他一番的,怕是今天忙得很!”清远拿红布在小家伙眼前晃,小家伙如墨的眼珠也跟着滴溜溜地转。欧阳戾已经是府上的常客了,就连小子辰每次见了他都露出“无齿”笑容。清远当然没有想到娘亲问这话的另一层含义。 “麓塀这些日子也没来了么?”孙氏又问。 “麓塀哥哥说他课业重,时间不多,更何况今年的秋闱了,他也要上场一试的。”清远继续逗弄着小家伙。 “原来如此。”她和阮家三夫人也是同意结亲的,而且阮麓塀与清远关系不错,只是清远与那个欧阳戾关系也还好,也不知道女儿心中是怎么想的?孙氏是吃够了强迫姻缘的苦处,便对清远异常宽容,只要两人情投意合便好,若是自己看重的就更好了。 这厢欧阳戾却在阮老爷子的书房里站得不耐烦了,阮老爷子和成老将军稳坐书房的上椅,两人聊得甚为兴起。欧阳戾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打断了,他只得垂头丧气地立在一旁。“阮老头子,还是你这儿好啊,山清水秀,养养花种种田。” “若是你肯放下一切,未免没有好日子过。”阮老爷子嗤笑道。 “不放是过错,放亦是过错,老夫怎能看着我成家分崩离析,若老夫走了,成家就是一盘散沙。” “是老家伙你自己过于强求,儿孙自有儿孙福,而且成家的子弟一个个雄才伟略,都是国家的英才,他们自是明白人。” “正因此老夫才担心,”成老将军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不知当初的这个孽子出生时,圣上所做的事?圣上对成家颇为猜忌啊。”成老将军在老友面前卸下了心房。 “也是,至少这段时间来,老夫觉得他并没有你们所说的顽劣不堪,即使没什么天分,小世子还是吃得起苦的,本性纯良,怕是以前的行为都是被人教唆的。” “幸好老夫把他身边的人给支开了,否则那是他身边的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即使老夫再怎么忠君爱国,怕那人还是会给老夫按上那么一顶帽子。”成老将军唉声叹气。 “你早该退下来,你不知君王多疑,权力平衡的道理吗?你们成家在虬枝城里权大势大,成康国的子民哪一个不说成康国有一半的江山是你们成家打下来的,这本就是遭忌惮的事,偏你要往上赶,而且依老夫的想法,圣上没在之前动手,已经算客气的了,若是有谁像你这样威胁到老夫的话,老夫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手刃他,你说你是不是该庆幸脑袋还在你脖子上。或许以前圣上的势力不够,现在国家稳定安康,若是还放着你们成家那么多子弟手握重拳,若是老夫,老夫也不安心。”阮老爷子严肃道。 成老将军皱着眉头:“可是我成家子弟抛头颅洒热血为成康国打下这一片天地,就这么退下去?实在不甘心!” “你这话真是找打!这天下是你打下的么!那是圣上!你若还有这想法,干脆自立其主去!”阮老爷子一听这话便开始吹胡子瞪眼睛的,末了还道,“怪不得那小子一直不听你的话!真是该!” 成老将军羞红了脸,“老夫对圣上忠心耿耿,何时有这种想法!只是军中与我成家不和的人甚多,若是老夫退了下来,岂不是由着那些人嚣张跋扈!” “你真是个老匹夫啊!”阮老爷子指着成老将军骂道,“你此时退下来,圣上必对你们成家怀着一丝愧疚,怎会让人欺了去,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只怕圣上都会依了你,至于你成家以后的荣耀,又不是让你们成家的人全部退下来,你又在担心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你还把你们成家子弟当瓷娃娃了不成!你只在家悉心教导后辈就是,哪有那么多好担心的!你若还是不听,那就只能担心一样了,那就是你的命!你们成家全族人的命!” 成老将军打了一丝冷颤,权力也把他给腐蚀了。他对皇上是忠心的,但同时也欢喜着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若不是今日阮老头把他一棍子敲醒了,他以后面对的就是成家子弟的血流成河! 成老将军低下头思考,半响才道:“老夫再回去想想,再想想。”说罢连欧阳戾的招呼也没打,就跌跌撞撞出门去了。 第三十八章 效果 欧阳戾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懵懂懂地问:“外祖父这是怎么了?” 阮老爷子刚从刚才激荡的心情从出来,结果被这小子给问蒙了:“真是装傻,不是你暗示老夫要与你外祖父聊聊的。”说完,自己又骂自己傻,这就是个呆霸王,他哪里想得到,明明是后面有人说的,阮老爷子展颜笑道,“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啊!” 欧阳戾又摸不着头脑了。 阮老爷子哭笑不得,心叹真是可惜了,当初就应该定下来的,现在真是便宜了这呆霸王!不过傻人自有傻福,也是他自己的机缘! 成老将军回到将军府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吓坏一众儿女。成老夫人担忧地问:“老爷可是遇到烦心事儿了?” 成老将军连眼珠也没转一下,像是一座菩萨一样一刻不动的。 “爹爹不会是魔障了吧?”成老将军的小儿子成七问道,结果被大哥成大打了一个爆栗。 “你诅咒爹爹呢?”另一位长得有些虎背熊腰的男子道。成老将军最有名望的不止是战场,还连带着他的七个儿子,欧阳戾的母亲则是他唯一的女儿。这九个儿子有嫡出有庶出,但都因在战场上磨练的缘故,关系倒是很好,现在在成老将军身边的就是大儿子成大,小儿子成九,还有一个成三,成家的儿子都是以数字命名的,只因当初前面几位儿子出生的时候成老将军都在战场,成老将军觉得起名字太过麻烦,便随口以数字命名了,后来生的也就延续了这个传统,也唯有欧阳戾的母亲得了一个正常的闺名,成丹。 “但你看爹爹这样子,叫也叫不应,一点反应也没有,莫非被气着了?”成七猜测道。成老夫人一听这话,更是着急,连声呼着:“老爷子,老爷子。” 成大气得瞪了成七好几眼。 半响,成老将军才缓过神来,对着几个儿子道:“你们与我来书房一趟!”以前他就知道圣上的猜忌,但是却觉得自己做得正行的端,圣上总有一天会看到的,现在才更加后怕,怕是他做得越好,圣上的猜忌心就更重吧,他们成家这几年完全是如履薄冰,自己却全然不知,想完,他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些做决定好。 三个儿子一字儿排开,看着老爹慎重的面孔,面面相觑。 “我打算向皇上辞官!” “为什么!”三个儿子异口同声。 “好吧,老爹给你们来讲讲这个理儿。”成老将军话说出口后,语气便轻松了许多。 与儿子们嘀嘀咕咕一阵,又道:“明日我就去与皇上说,这几日,你们做事要收着些,皇上若是恩准了之后,才最是看我们成家态度的时候,做事谨慎些,否则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儿子们明白。”成家几兄弟一经自己老爹的点拨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是说成家这几十年来没有一个聪明人,只是都被尘烟蒙蔽了眼睛,而成家又是武将,文官的那些勾心斗角他们向来很看不起,但并不意味着就不懂,只要有人说,他们还是会开窍的,“只是成家的其他人未必同意。”成大道。 “这官职是我自个儿的,谁管他们同不同意,一群老迂腐,妄想攀龙附凤的家伙!”成老将军骂道,若不是成家还有那几个老不死的在,自己也不会眼瞎为了让皇上安心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过去,现在还成了寡妇,虽说身份高贵,但皇家的寡妇就不是寡妇了?他真是猪油蒙了心了,那时就向皇上表明退意,更可以解决问题,害他卖女求荣啊! 成大和成三消失而笑,舒了一口气。话说之前他们也是活得有些憋闷的,特别是在京城当中,因为爹爹手中手握重权,他们成家振一振,成康国都要抖三抖,可是他们却要时刻保持警惕,有人借着他们成家的势让皇上难堪,他们成家在京城都要夹着尾巴做日子!哪有一点将士的豪爽,所以他们另愿在边关也不回来。如此解决了皇上的猜忌,权势虽不如以前了,但至少以后想踢哪个就踢哪个,看谁不爽还可以打几个架,也不会有人说他们成家人借势横行霸道了! 成家的儿郎想法都是极为不错的,想要出人头地都要靠自己,所以在军中有官职都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上去的,因此也并没有成老将军若是不在朝中,会失去顶梁柱的想法。其实对几个儿子的担忧,完全是成老将军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他们几个人已过而立之年,若还是靠祖荫,岂不笑话?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翌日,成老将军在朝堂上提出辞官,圣上未准。 再过一日,成老将军又跪求辞官归田,圣上未准。 第三日,成老将军痛哭流涕哭诉,大意便是圣上啊,臣真的没有欲擒故纵啊,臣真的老了啊,臣是真的想卸甲归田,含饴弄孙啊,臣的身体是一日不日一日了啊,下雨天骨头还犯疼呢,臣的这个大将军就让给谁谁谁,这谁谁谁自然是皇上的亲信,欧阳暹也是琢磨了成老将军这么几日,见他辞官得实在是有诚意,广袖一挥,朕恩准了! 五皇子府上,一身白衣的五皇子冷笑:“这成老头子真是狡猾!” “主子,那卑职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还是照着原来的布置。告诉他们,不达目的,让他们提头来见!”五皇子冷哼。原本布置好的棋子被成老将军这么一搅和,现在换上父皇的人,必会困难许多,只是他是没有回头的箭了。 清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几日了,也是从欧阳戾嘴中得知的。欧阳戾有些沮丧,便又约她到那个桃源地。 “你可是在为你外祖父可惜?” “嗯。”欧阳戾点头。 难为他一片赤子之心了! “你外祖父辞官不是更加清闲些,他的年岁也大了,在战场上刀光血影的,真的还不如乡间田园呢,你看阮老先生活得多自在!” “可是外祖父说过男儿当志在四方,可见他也是喜欢驰骋沙场的。” “你倒是了解你外祖父。平时你还那么与他呛声!”清远似笑非笑。 “一回归一回,你可不能这么算!”欧阳戾道,“爷只是恨他们以前对我和娘亲不管不问,把爷送进宫去,若不是爷厉害着,还不被人欺负死,现在倒想着来管爷了,也不看爷准不准!”说到这,他别扭地别开头道:“除了这个,他还是一个好英雄好汉的,爷是就事论事!” 清远早就心中笑开了花儿,其实这呆霸王对成老将军还是蛮有儒慕之情的,他的别扭也只是为了表示抗议。 “好好,你是非分明。”清远抿着嘴笑道,“只是你这个霸王在宫中还有人欺负你来着,真是惊奇!” 呆霸王脸色如常,只是泛红的脖颈显露了他的秘密:“那还不是他们仗着年长,若爷与他们一般大,岂能让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欺了去!”他在皇宫的时候,其他皇孙便借着由头给他苦头吃,书桌上扔些鼠蚁之类的都是常事,所以他才不喜欢进学,那些先生哪一个的心不是偏的,他的父亲体弱多病,其他皇子欺负不到成家人的头上,便借着自己儿子的手想给他些好看,也不瞧瞧他是不是好欺的!哼。不过他便好几次在课堂上打架被先生给罚站了,那些阴险的家伙! “只是你这样子没少挨骂吧?那些人弯弯道道来算计你,你就不知不觉被陷害了吧?” 欧阳戾粗着脖子点点头,又硬道:“那是爷不屑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法!”那种故作镇静陷人不义的手段简直“弱爆”了,爷才不用! “那下次他们再敢用,你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清远又有些心疼道。 “不过也幸好外祖父辞官了,否则成家也要遭大难了。” “你懂?”清远奇道。 欧阳戾被清远晶亮的眼神闪花了眼,憨笑道:“是阮老头子说的。不过阮老头子还是在你告知我去跟他说了那一番话后才与外祖父说的,莫非是晚晚你的功劳?”欧阳戾像是灵光一闪。 清远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呆霸王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聪明的时候却傻愣愣的,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相貌! “我岂有那么长的见识,必是阮老先生自己有所悟有所得才与你外祖父说的。”察觉到他的心思后,她唯一的想法便是希望他长安,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保证他的后盾----成家的长安,所以她才会拿一些问题让欧阳戾问阮老先生,相信以阮老先生的智慧,也是明白的。 成家若能放下,也应当不会同前世一样家破人亡了,但愿如此吧,现在只能以观后效了,而且相信自此以后,成老将军必当更加注意,其实注意的不是不犯错,而是应当犯错,在君主面前,你一定要犯些小错,让他觉得有些把柄抓到,否则只会让君主更加猜忌!当然这些也是从她几十年的光华中总结而来的。她第一世当中,作为上位者,更喜欢的就是那些有些小毛病的奴才,因为对这样的仆人,才会胸有成竹,觉得可以掌握,同样家国天下事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清远侧首,旁边那一脸痴迷看着她的欧阳戾真当让她受不了。红唇烈焰,眼神迷离,清远长叹一声,这当如何是个头啊! ps作者承认真是取名字无能啊成老将军有七个儿子,姐真的会记不住的,还不如按数字来排呢,好吧,我承认我偷懒了 第三十九章 意外 这厢欧阳戾也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清远家提亲,他已经十六了,晚晚也十三了,成康国的男女婚嫁也大约都是这个年纪,他还要守孝一年多,若是能私下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便是最好的了。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中秋十五不止是团圆的日子,亦是请神节。虬枝城和皖江城在很久以前的时候只是小农庄,传言曾经一度灾害连连,村里的人为了祈求上天让村里风调雨顺,便在稻子收割的时候请神同庆,以期来年保佑,这一习俗便一直传了下来。 成康国的子民对中秋节倒是不怎么重视,但是对于这一日的请神节仪式却是非常看重的。清远也在家匆忙吃完夕食,就同小露阳他们一家还有欧阳戾赶着牛车进皖江城。城门口亦是挤满了人,人山人海的,比起百花节来更甚一筹,清远头上的幕离让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进了城,才发现里面更是夸张,牛车根本寸步难行,这皖江城里估计四里八乡的人都赶过来了,毕竟虬枝城的城防更加严格,离虬枝最近的皖江城就是上佳的选择。 清远他们只得选择跳下牛车,让仆人牵出城门,在城门等。小露阳由阮明宿抱着。这条进城后的街也很是繁华,为了迎合献祭的需要,已经有许多摊主在摊子上摆着小瓶的祭酒、纸做的牛头和元宝,还有仙桃之类的,再者就是一些小玩意,吃的喝的,琳琅满目。 在往里走,是一个高大的祭台。祭台四周由重兵把守,旗杆矗立,红色的布条挂满旗杆,中间一个很大的露台,上面已经摆了很多祭品,这些祭品都是由今日来皖江城的人献上去的,祭品不分大小,不分贵重,都代表百姓的一种希望。仪式由皖江城的太守开礼,一应步骤则由凌霄寺的静安大师主持。 先是彩炮在空中绚烂多姿,接着角号响起,祭台的周围锣鼓喧天,再由太守念祝词,并由静安大师祷告上天,百姓跪求福祉,之后便是祷告的队伍游街。 清远前世倒不曾来过请神节,对于内宅的妇人和小姐来说,上天的风调雨顺不是最重要的,她们祈求的便是能够得到夫君的宠爱或是荣华富贵,更甚者便是诅咒谁谁不得宠。她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皖江城内的大户人家在这一天都会单独在自己家设小型的祭台,而不是与民同乐,她们这些人则会烧了绣了自己愿望的荷包以期上达天听,现在想想请神节在内宅之间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意味,成了妇人宣泄自己痛苦的手段! 跪在地上的清远思绪万千,欧阳戾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问道:“不舒服?你看,爷带了膝套,这个仪式要一刻钟呢,爷怕你受不住。” 清远摊开手笑道:“拿来吧,刚刚你怎么不拿出来?” “那是。。。”欧阳戾词穷,他这不是想让她惊喜么? 清远偷偷把膝套给套上,这个膝套真是软和,原本冷硬的地面也暖和起来,下跪早就是她习惯了的事,现在倒是娇惯起来了,在穆府时,穆正庭每次一罚她就是好几个时辰,哪能不习惯。 清远正欲说些什么,右方跪着的人群里传来骚动,清远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就见那边人群都慌忙地往这边跑,右边百姓都已经站起来了,还可以听见人群中发出的惨叫声,这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那边已经是一片混乱。 欧阳戾赶紧拽住清远的手,“跟着爷。” 说话间,就见人群中冲出一匹白马,人群极力为两边挤,却还是不及马匹的速度快,这惨叫声分明是百姓被马匹踩踏时发出的声音,甚至是人群躲避不及,被人踩到发出的声音,现场已是鲜血淋漓,白马的方向已经扫出了一条鲜血淋淋的路。 只是清远此时已经来不及同情他人了,这匹马奔跑的方向正是她所在的方向,在那一瞬间,清远脑间空白一片,根本来不及反应,欧阳戾已经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白马的方向,清远的眼中流下一行清泪。他们已经闪避不及了,人群挤挤嚷嚷,他们已经躲避不到其他地方了。 正在此时,一条黑影从人群中飞了出来,骑上了马身,一刀割下了马头,顿时鲜血直流,马匹头部的鲜血溅了周围的人一身,这条黑影更是一掌拍下了马身,白马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了离清远不到一尺的地方,清远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马头处的血肉模糊,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昏过去。 “晚晚,晚晚。”欧阳戾着急地喊着。 “姐姐没事吧?”此时小露阳还有阮麓凛等人也赶过来了。 清远只是睁大眼睛,却对外界一点反应也没有。 阮明宿给清远把了把脉,才道:“没事,她只是吓着了。回去给她开一份安神的药就可以了。”阮明宿站起身对着解救了大家的性命的男子道:“多谢。” 男子冷漠地站在人群中间,犹如帝王亲临,抱着剑道:“不谢。”转身离去,阮明宿只见他衣角飞袂,眼尖地瞥见他腰间挂着一块红玉,上面刻着齐字。 官兵此时才从混乱的人群中挤出来维持秩序,整个街上都是人群中传出来的嗷嗷声,痛苦的呻吟声以及哭泣声。 欧阳戾根本不想顾忌其他人再想些什么,声音带着颤抖:“阮叔叔,我们赶紧回去吧,晚晚这个样子我不放心。”少年的声音带着恐惧,不止是对着刚才那一幕的惧怕,不仅是对死的惧怕,也有对怀中这个女孩的担心,不止他的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助,若是刚才没有那位男子把马匹给拦下,是不是他和晚晚都会命丧黄泉?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弱小,他除了抱紧晚晚,什么也做不了! “好的。”阮明宿抱起自己的女儿,庆幸自己这次带来的孩子不是太多,否则真的顾不过来,而且幸好没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孙氏交代。他望向那条鲜血淋漓的道路,已经有好几个百姓已经丧生在马蹄下了,还有许多百姓受伤了。阮明宿望向站在祭台那镇定指挥官兵的太守,不由疑惑,这不会又是另一场阴谋吧?太守在这么大的节日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降职是肯定的,这又是一场博弈吧? 他也来不及想这么多了,欧阳戾已经急急忙忙地抱起清远往人群外走去了,阮明宿觉得自己心脏真的不够用了,是不是他已经不年轻了,这欧阳戾也太胆大了些,毕竟清远还是未出阁的闺女,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虚礼了,他也提步赶了上去。 等欧阳戾他们赶到牛车时,清远已经在欧阳戾怀中睡着了,应该是昏睡过去,刚才她一直强撑着精神,现在却是支持不住了。 梦中的她放佛重现当日在火场的情景,那种炽热,那样的痛不欲生,那样的心如死灰,她的不甘,她的痛苦,全都掩盖在那场大火中,谁知自己还会想起?自己真是一个失败者,否则上天怎么会给她这样一个机会!情爱难了,恨亦难了,她以为自己已经释怀,却原来是假装释怀,她一直不甘心,即使承认自己的错误,却从未承认自己的失败,只是那个男子实在已经不值得自己一搏了。梦中冷汗连连,她却依旧感觉到身边有一丝热源,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一点点一滴滴地侵入自己的心房。 第四十章 秋闱 这场意外之后,在阮明宿的意料之中,皖江城原太守降职为司马,而穆正庭借着这次事件坐上了皖江城的太守,执掌皖江城治民、进贤,甚至是皖江城的防务,皖江城是成康国国都虬枝的后防,这里亦有禁卫军三万,三分之一的兵符便是由太守掌控,一半由国主掌控,还有一半时禁卫军的首领,因此太守是皖江城有掌兵实权的官职,不过这都是在秋闱之后的事情了。 清远于半梦半醒中起来,穿戴好衣裳,才问夏凉道:“今日是不是麓塀哥哥赶赴考场的时刻?” 阮麓凛和阮麓塀同时进学,阮麓凛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想下次秋闱时再考,因此只有阮麓塀一人上考场。 “回小姐的话,是的。”夏凉端来温水。 清远用了漱口水,才用温水轻拭脸颊、耳后。用完朝食后,清远便去了阮老先生的茅草屋。阮老先生与平日的镇定不相同,倒是有些焦急,脸上还带有忧色,想来平时对几个孙儿挺严肃的阮家玉郎也是挺担心的。清远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他,却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便作罢。欧阳戾正认认真真地描着字,自从清远那日从城内回来以后,欧阳戾蓦然变得沉默起来,“爷”什么字眼也不见挂在嘴边,对阮老先生布置的课业竟然罕见地认真起来。清远想他也憋不了多久,也不知他能坚持多久。她也拿起笔在另一张书桌上练起字来,房间内寂然无声。 秋闱场上,各位学子们奋笔疾书,各自发挥。笔、墨、特用纸张等都由考场提供,考试科目,分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都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要求通三经以上,通五经者为上上《孝经》和《论语》为必选;大经的《礼记》《左传》可选一,也可都选;中经的《诗经》《周礼》和《仪礼》可选一经或二经;小经的《易经》、《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可选一经,按指定段落默写,这一方面即可考记忆,又可考书法。一天里可休息三次,有人会送来饭食和清水,要入厕的,也有人专门引导并监视。 黄昏时分,开始有考生交卷,只要拉动身边的小铃、就会有两人过来糊名,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并收走一切物什,考生即可离开。 穆青松也在场内,神色甚为轻松,这几个月的新婚并没有让他沉湎懈怠,他依旧每日读书至很晚,心中觉得对不起新婚的娘子,只不过想到日后的意气风发,他也放开来。十几年的磨砺也就是为了秋闱甚至是庭试上的脱颖而出,他怎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纵观科考的题目,穆青松成竹在胸,考题不难,不过如何坚持过这四天的考试是个难题,幸好娘子和妹妹为他打点好了一切。 这八月的天气,昼热夜凉的,若是没有通气的衣物,怕是在正当午的时候就会中暑,而晚上考场所提供的棉被也甚为轻薄,上头气味很浓,像穆青松这般的富贵子弟是受不了的。不过考场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只要你有通人情的事物,这些事情还是可以解决的。穆青松的单间的棉被便是由穆青悠送进来的新缝制的崭新的棉被,甚至单间里还有一个小炉和炭火,以及蒲扇,不过这些倒不是惹眼的东西,因为考生们都是懂得的,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差距便在此,只要你有俗物,这些不是办不到。家贫的考生甚至可以想,这便是吾一步登天的机会。总之考场之中这些外在的东西就连主考官都是忽略不计的。 阮麓塀正提神写着礼记,他的字是由阮老先生手把手教的,即使欠缺了些天赋,但是功底却很强,主考官在他身前不由地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阮家的后代。 此时,城外的官道上扬起一片灰尘,几名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飞扬而过。 四日的考试让阮麓塀都脱了形,回来就大睡。阮老爷子倒不是很担心这个孙子的名次,他自是信得过自己的孙儿,更何况半生沧桑,他本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孙子能否考得上,只是有些心疼,便吩咐还是让他好好休息罢了,这小子想为国为民作出一些事情来,倒是好志向,想当初少年意气奋发,他也是如此。 清远让夏凉带了些清凉的绿豆粥过去,想来可以降降阮家人这几天的焦躁的火气。这几日,清远老是梦到前几世,睡得不是很踏实,她已经不记得第二世自己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只是为了那人的一句,我只当从未识得你,人活在世,最不能释怀的便是不记得,恨也好爱也好,他却如此绝情。清远自问自己没有那份气力去讨要自己曾经觉得的不公平,她从一开始便是不想走老路,想从穆府那个漩涡中挣脱出来的,说她胆小也好,什么也罢,她只是觉得对着一个不属于你的东西,如何努力也是徒劳,她也为何要费尽心机?如今大家都开始新的生活,娘亲也有好的归属,甚至于爹爹不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至于曾经嫉恨的人,她承认自己心思有些恶劣,她不想怨恨,可也不代表着她要去挽救她们的命! “小姐,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清远看了看手中的册子,上面登记着娘亲的嫁妆,“没什么问题了,你把这份册子再拿过去给娘亲过目下。”娘亲的婚礼还是在临溪村办,并且还是在原本的家中,只是娘亲要坐着花轿绕临溪村一周,清远心下琢磨,这赵静歌算是入赘吧?不过他的家人怎么也会同意的,估计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吧。是的,赵静歌的身世还是个谜,娘亲知不知,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不知。不过她不会那么自以为是地去管他和娘亲之间的事,一次撮合已经够了,再管的话就是不懂事了,至少她问过阮老爷子,阮老爷子说赵静歌还是信得过的。 “夏凉,你知道当初搬出来的时候,我只带了你一人出来吗?”清远问垂首立在一旁的夏凉。 “婢子不知。”夏凉也很疑惑,当初在穆府的时候,春喜、冬暖等人也算得上是小姐身边的能人了,春喜更是知冷知热的,她是半分也及不上。 “因为你忠心。”清远开口,“因你这点,我才问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出来,在这里的日子,自是及不上穆府的半分,在穆府,你们这些大丫头的衣服都有其他的丫头洗,头饰衣服什么的也是从来都不缺的。不过你们跟着我吃苦,我也不是那般不念情面的主子,以后也定会为你寻个好去处的,只要你一如既往。” 夏凉虽木讷胆小了些,但胜在忠心,只这一点便胜却许多,毕竟她们现在不住在以前的大宅院中,需要机灵和活络的丫头来制衡,来打探消息,春喜等人也是有几分灵性的,但是正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带出来,她是需要安静些的生活,怎会吃饱了撑得把这些惹事精给带上,聪明的人大半都有些自作聪明,自作主张,这对于她现在的生活往往是最要不得的。当然她也有这个毛病,但是主子有这个毛病还说得过去,若是下头的丫鬟自作主张什么的,不是惹事精是什么。这个苦头她以前吃够了,自然不会再犯。春喜等人以前也是对她说着因她不受宠,最好安排几个姿色好的丫头给欧阳幸,然后在她举棋不定时自作主张地爬上了欧阳幸的床,变成了她的通房丫头。她重生时看着这几个丫头有几分作呕,可是在大宅院中这样的丫头是必备的良器啊,只不过她现在离了那里,也没必要再带着几个碍眼的人。 “婢子晓得了。” “还有以后若是碰上了以前的老熟人,我想你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且我们这里虽然随便些,便也是有规矩的,以后赵叔叔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也是这个院子的主子,该有的尊敬半分不能少,你也让其他的丫头明白明白。”清远又道,赵静歌原本来他们院子是以客人的身份,这些下人们都习惯了,但是对于主子,平时的恭敬语气又是不一样的,她不希望因为这一点让赵静歌和娘亲起嫌隙。 “婢子这就下去跟他们说。” “嗯,你只要把我的意思和林嬷嬷说,林嬷嬷会交代下去的。” 第四十一章 喜 “你这真的是要入赘吗?”男子撑着头,浅酌酒,眼斜飞,似迷醉。“当然。”在男子耐心告罄之际,赵静歌淡淡道。“人都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我看你一如情门也深似海,丞相爷可要气死了!”男子似是毫不在意地道。“关我何事!”赵静歌冷道。男子见他一脸冷淡的表情,拊掌笑道:“我若是也能如你这般,现在何至于此啊,这地位不要也罢。”赵静歌也不理他,往口中灌了一杯酒。男子也不介意,拿起酒杯道:“明日就做新郎了,心情如何?我可是好奇地很,是哪一位美娇娘能让你这个千年不化的石头也起了入赘的念头。”以至于现在变成现实,不过男子也知孙氏是谁,但孙氏露面的场合实在是太少,关于她的传言也不符实,所以他实在好奇得很。“你也是,我说了这么多,你竟一句也不回给我,过分得很呐。”男子又醉言醉语道。“不过,你说你该不该请我喝谢媒酒?要是没有我,你能遇上弟妹?”“我们家的小子一点也不听话。。。。。”“娘子今天估计又不让我睡床了。。。。。”“你要抛弃我了。。。。。”“不公啊不公。。。。。。”男子又碎碎叨叨地说着,听得赵静歌皱起了眉头,脸黑了下来,他对着站在阴影处的侍卫说道:“送你们家王爷回去。”侍卫诺了一声,就背起半醉半醒的男子消失在了夜幕中。赵静歌见他被侍卫背走了,又提起酒壶倒酒,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高兴,只是这种心情实在无法言语,想到明日就能够与闽清永远在一起了,他心中就一股暖意,可自己的身世那般不堪,却没办法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又让他极度内疚。翌日,阳光普照,鸟语花香,实在是个好天气。只是清远已经忙得团团转了,实在是抽不出什么时间去欣赏。孙氏的婚礼按照他们两个大人的意思便只是村里请吃吃酒就罢了,不用什么八抬大轿之类的。但即使是这样,孙氏的妆容啊,简单的仪式之类啊,接待宾客啊之类的还是需要的,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小磨人精还要清远她这个做姐姐的顾着。她从今天起也随着赵静歌姓赵,小磨人精也起了名字叫赵随安,字子初,小名睡睡,当然字的话是阮老爷子起的,小名的话是清远随口叫的。这小磨人精可粘人了,只要一睁开眼看不到孙氏或者是清远,就开始扯着嗓子哭。今日娘亲是一定不能带着他的,所以只能她顾着,于是她只能让丫鬟们抱着他让她们在她后面跟着,时不时还要逗一下,否则这小子会跟你急。睡睡也还是很乖的,睁着滴溜溜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姐姐忙这忙那。“夏荷,你去书房那里看着,还有村里人送来的东西登记在册。”“秋菊,去看看厨房准备好了没?先把瓜果之类的端出来,村里小孩子多,先给他们发一些。”“还有夏凉你去看看娘亲好了没?”“。。。。。。。”还有赵静歌的东西要搬进来,当然这个只是意思意思的。清远忙得满头大汗,终于媒婆喊了声时辰到,外面吹起了唢呐,敲打起了锣鼓,清远舒了一口气,会心笑了,之后的之后应该就是娘亲的事了。孙氏坐在喜轿中也是百味杂陈,最浓的是甜蜜,想起当初嫁人时的那番情形,心中相较,虽然那次婚事比起这次来也要盛大隆重许多,可是那时的她却是心如止水、平淡无波的,而不是现在的惴惴不安,现时才有了新嫁娘的喜悦,那时的她何曾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以前的十几年间,若说穆正庭有错,她也未必是对的,她何曾用真心对待过穆正庭,装疯卖傻,无赖任性,这些都不是她的本性,她也从未为她与穆正庭的感情做过一丝一毫的努力,所以说晚晚问她恨不恨爹爹的时候,她是真心的不恨的,因为她与穆正庭一样,都是虚与委蛇,只不过穆正庭更加光明正大些罢了。她的十几年算是偿还给了穆家和孙家了。如今这般,甚好。有夫如此,有女如此,有子如此,甚好。贴着喜字的轿子在临溪村饶了一圈才回到出发地,鞭炮响彻了整个临溪村,村里大多数人都出动了。孙氏遮着喜帕落了轿,就见从下面伸出一只手,指节分明,虎口上有一块斜长而狰狞的疤痕,此时就听村里人笑着说道:“这赵小子还真等不及了,没等新娘出轿,就想牵新娘出来了。”“可别说,你那会儿可是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呢?”旁人也取笑道。其他人也笑了起来。“人家这啊是两情相悦,当然急。”另一人也道。“就是就是,二叔,我可眼红着呢,也不知我娶媳妇儿要到哪一天啊?”一个半大不小的伙子道。“毛还没长全呢,就开始想媳妇儿了!全叔赶紧把你家孙子拎回家去,别丢人现眼了!”。。。。。。。。。。。。旁人说笑的声音也陆续传了过来,孙氏觉得自己喜悦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就被赵静歌牵着拜堂了,她的心像是踹了好几只兔子一样蹦蹦直跳,脑袋里面空空的,只能跟着媒婆的指示动作。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夜缠绵,孙氏连腰也直不起来了,赵静歌冷淡的表情显出温柔的笑意,亲着她的额头、眼角、鼻子、嘴角,抱着她喃喃道:“你终于是我的了。”孙氏娇羞地捶了他一下,捶完后又觉得自己矫情,红着脸道:“你先起来,我穿衣。”“我们再睡一会儿,好么?子初由晚晚带着,你不用早起。”赵静歌就是抱着她的腰身不肯动,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赵静歌又不免有些意动。孙氏这些日子也是懒散惯了,更何况又不用去喝媳妇茶,不用拜祖先,只要睡睡不吵她就好了,想到此时,就被赵静歌滚烫的温度给惊回神来,她马上也发现了赵静歌身体的变化,“你。。。”说完,脸就红了。赵静歌脸上虽然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手上却开始不老实了,与自己心上之人的身心交融自是不能与他之前的随便发泄能比,吃了一回肉,怎能饱?房门外面冬雪刚好想端水来,听到声音,脸似火烧了起来,赶紧退了下去。林嬷嬷看到这种情形,也不免失笑,看了下房门,也自觉地退了下去,心想,说不定离她抱第三个小主子的时间也不长了。清远有些怨念地盯着摇篮里的睡睡,呜,我们姐弟俩好可怜啊,娘亲大喜第一天就把我们姐弟俩给抛了了,她撇着嘴对睡睡道:“睡睡,怎么办呢?娘亲不要我们了。”清远似乎见睡睡眼中露出鄙视,她更加怨念了。“我是你姐姐,你怎能灭你姐姐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啊啊。”清远得到两声啊啊的叫声。“这还差不多,那你是同意喽,我们这几天都不能理娘亲,你看那么晚了也没来看我们,你说是不是?”清远自以为是地认为他的几声是同意。“真是好弟弟。”清远见自己的弟弟跟自己同一个战线就俯下身使劲地亲了他一口。然后,这个同伴在中午看到娘亲出现的时候就马上背叛了她。 第四十二章 轮回 穆青悠也在孙氏成婚的这一天嫁入了永安伯府。永安伯府的老伯爷欧阳庆之也是当初随着欧阳暹打江山的,原本并不姓欧阳,只是被赐了国姓。现任的伯爷是欧阳庆之的二儿子欧阳询,即欧阳幸的父亲。欧阳询的大大小小的姨娘就有十几来个,更不论其嫡兄庶弟的妻子儿女,因此永安伯府占地面积也很大,算得上是皖江城的第一大宅院了。欧阳幸在穆青悠嫁进去之前也已经有了好几个妾室,占据着永安伯府东边的一个院落。 穆青悠作为正妻,其院落便与欧阳幸最为接近,只是也只是接近罢了,毕竟还不是住在一起,毕竟成康国稍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都是正妻与相公分开的,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男人偷腥方便罢了。穆青悠作为大家闺秀也自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所谓新房,也不过就是她一个人的新房罢了,日子久了,这里也就是旧房了,而欧阳幸以后有了新人还会有同样的新房,这里的每一间院落对新住进的女子来说不是新房呢,她也只能期盼欧阳幸只能如他承诺地那般能够一心一意地待她,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英俊的脸孔,也不由地感到甜蜜,他终究还是欢喜她的。 与欧阳幸成婚的十日是穆青悠既甜蜜又心酸的日子,甜蜜的是欧阳幸时时刻刻的宠爱,放佛她是易碎的瓷器,时时疼在心上,每次那温柔如水的目光都瞧得她全身发软,只是从新婚第二日见到那地下跪了一整排的姨娘,她的心就开始酸了,特别是那些姨娘若有似无含春的眼神,那娇媚的身段,那酥麻的嗓音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的夫君并不属于自己一人,而且以后夫君的姨娘只会多不会少,她忽然有些明白以前孙氏对府中的两位姨娘的态度了,任谁遇上分自己宠的人也不会好过吧。(其实你想错了,清远定会说) 更可悲的是欧阳幸的名下已经有了庶子和庶女。这是她以前就知道的事,只是那时的她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儿,只是真正面对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有多痛心,穆青悠故作娇嗔地看了欧阳幸一样,对着下面跪着的大妾小妾们道:“好了,都起来了吧。你们爷也知道,我是个最好说话的人,平时我也不在乎你们做什么,只要守好规矩,伺候好爷就是了。我也才来,很多事情还接不上手,所以很多事情还要靠妹妹们多加提点啊。” 下面跪着的那些姨娘也嘴上应承着不敢不敢。欧阳幸见自己的妻妾和和气气的样子当然很满意,这个妻子虽然小意柔情上差了些,但是大规矩上还是不错的,他也乐见自己后院和乐融融的样子。 只是欧阳幸在这方面到底有些天真罢了,妻妾怎能共融?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道理,后宅充满的是沉默的硝烟,杀人与无形当中,丝毫不亚于战场的血腥,怎能简简单单就不见,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归其原因,不过是被自己的母亲保护太过了。 欧阳幸的母亲阈氏也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小姐,她们家与当初刚起义的欧阳庆之有恩,欧阳老爷子便做主与欧阳询订娃娃亲。不过阈氏虽是小户人家,但对付妾室起来却颇有一套,欧阳询十几年来也宠爱了许许多多的妾室,却没有一个能活得长久的,这与阈氏的手段是分不开的,只可惜阈氏没有儿女缘,只得了欧阳幸和欧阳平两个儿子,欧阳平还是一个半死不活一年有三百多天都是躺在床上的药罐子。 穆青悠见欧阳幸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就有些胸闷,却不知气该往哪儿撒,只心里想着我以后便只让他想着我一个人便好了。 只是穆青悠却不知此时的情形与当初清远嫁入伯府的情形有多像,就连此刻的心境都与清远一模一样。 临溪村 清远虽知穆青悠的婚事,却无心关注她的婚期,只因此刻她也在郁闷,欧阳戾那小子要随母亲回虬枝去了,成康国国主欧阳暹病重! 她现在有些恨自己当初为何年少时没把朝廷的那些邸报记清楚,除了真正影响民生国计的大事她还有几分印象,对于这次国主病重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心中到底难安,成老将军刚辞了官职,便发生这等事情需要急招欧阳戾他们回去的,只怕局势有变吧? 清远见欧阳戾也是一副依依不舍,泫然欲泣的模样,离别的情绪有些好转,这小子一副受欺负的样子,若不是知道实情,还真以为有人欺了他去,她也只道:“你回去后可别再和成老将军犟了,你也讨不好去。” “你便只有这话吗?说的我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欧阳戾不满道。 你可不就是!清远腹诽,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说不定这呆霸王又和她耍赖皮了,他磨起人来可让人受不了,“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只是你看成老将军忧心忡忡的样子,想必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回去后可不能再闯祸了!” “真的?”欧阳戾听到这话也蹙起了眉头,思索了起来。 清远也知他的个性,平时他闯祸只因他觉得无关紧要,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给他讲清那个利害,欧阳戾的母亲性子有些柔弱,不太爱管朝堂的事,欧阳戾惹了祸她也只会哭,而成老将军原本就没有什么立场管,也只是训几句,才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个性,只是这小子天性便会趋利避害,闯的祸可大可小,却也不涉及朝堂的,只是说出去有些丢皇家的面子,清远见他严肃的样子,才一一与他道来:“你看原本是你闯了祸,圣上才把你贬到皖江城来的是不是?为什么现在又忽然让你们回去?圣上病重要你们侍疾是说的通,但是没必要圣旨下来是不?而且听你外祖父说的,圣上并没有让其他封地上的王侯过去。我想你也知道圣上以前留你在身边的意图。”说到这,清远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欧阳戾原本清亮的眼神黯淡下去,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清远叹了口气接着道:“圣上原本就是忌惮成家的兵力,想用你来掣肘成家,以成老将军对你的重视程度,这个策略看来是成功,可是前段时间成老将军辞了官职,但这并不意味着成家不受圣上忌惮了,若是再过个十年,说不得圣上就放下了。但是现在还不行,而且依我看,如今圣上极有可能病重到了非要拖住成家的时候,因此圣上才把你召回。”清远见欧阳戾一副很不好受的样子。 “你以前对这些是知道的吧?”清远轻声问道。 欧阳戾低着头。 “所以你才做出那些举动让圣上觉得你是扶不起的阿斗?”国主早有属意继位的人,即使没有也不会让这么强大的势力摆放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没有抓住的把柄,欧阳戾就是作为成家的利刃与弱点存在的。 难为他了,清远心想,欧阳戾也算得上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能够想到这点并作出回应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你也是想这次若是回去像往常一样闯祸便是了吧?”清远有些心疼,牵了他的手在一旁的小石凳上坐下。 欧阳戾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但此时却已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睁大地望着清远,眼中分明写着“你怎么知道”几个字。 这傻瓜! “你也知道现在局势不同往常了,往常人家抓住你不放毕竟还看在成老将军和国主的面子上不会打击你太重,小惩大诫便也就罢了。可是这次国主病重,谁知会到什么程度,如果有人居心叵测借着你的事让成老将军甚至是成府败落那就十分不妙了。国主病重,你若胡闹,那就是不孝,然后让成府再落个不忠,让有心人出头,成府和你的处境都会很难。”她也只是胡诌了这些个理由,只是前生今世都有些不一样的,成老将军在前世虽是两年后才出事,但此时若真是五皇子等人的阴谋,难保成老将军会不出事?而且叛乱也是在两年后,但是谁规定它不能提前了?因此清远才与欧阳戾讲讲利害。 欧阳戾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很是严肃,此时若是忽略他平时那些不够庄重的行为,倒是真想一个干大事稳重成熟的男子,只是他的本质还是有些天真单纯的。 第四十三章 风起 欧阳戾隔日就收拾东西和宫中派出的公公以及成老将军回去了。赵静歌也开始神出鬼没起来。清远想了想也应当是与这次的事情有关,她也实在是好奇赵静歌的身份,这人已经是她们的家人了,还这么不坦诚,小心她拐了娘亲离家出走去。 过了几日,清远迎来了两位来自穆府的客人,当然那次的穆老太太根本不算是。穆清凡一见清远就扑了过来,口中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 穆清宁也打趣道:“这小子倒是天天想着来找你这个姐姐,都快把我这个姐姐给抛脑后去了,可见是个吃里扒外的。” “你倒是吃起我的醋来了,看来我还是外人了。想来平时也不该对你好,省得你这般不记好。”清远抱起穆清凡胖嘟嘟的小身子。 “还说我。你也是,离了穆府,连我这个妹妹也不来看,可见我俩的情分在你眼中不算什么!”穆清宁不满道,她也只是嘟着嘴,嘴上埋怨着,眼中却见欢喜,她心中是不怪清远的,毕竟那个穆府就连她也不想呆了,更何况人家在穆府就更加无牵无挂了,她的话至少还要顾及着姨娘和清凡。 “这话说得我惭愧,姐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清远作揖赔罪。 穆清宁大气地挥了挥手:“妹妹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不跟你一般见识。” “小姐,你们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嫌腰疼。”夏凉打断两人道。 “穆清远,你这个丫头胆子可变肥了!竟连主子也敢管!”穆清宁貌似一脸震惊地看着清远,露出不可思议的样子。 清远敲了敲她的头:“可不许拿我们这的丫头作怪!” 夏凉也接着道:“那是小姐宽容仁慈!” 穆清宁更是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像是在说“啥时候你也变仁慈了”。 清远不理她这茬,领着她往里走,穆清宁才与她说起穆府的事,“看见夏凉,我便想起你原本的几个丫鬟,你道她们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清远摇了摇头。 “春喜在你走之后便被爹爹收作了通房丫头,”穆清宁露出厌恶的神情,“秋爽和冬暖则被李氏送给大姐姐做了陪嫁丫头,我还道这几个丫头在你身边算是个本分的,没想到她们几个人倒是有本事,一个个都会哄人,李氏才来府上没几个月,她们竟能哄得李氏松口,把她们塞到大姐姐那里去。”穆清宁觉得这几个丫头倒是跟自己没有直接利害,不过幸好她没有头热把这几个丫头给要过去,否则以后吃苦果的就是自己了。 清远不愿意把这几个丫头带过来的原因也在于此,前世便是如此,一个个都爬上了欧阳幸的床,看来今世也应当如此,不过春喜倒是个能耐的,竟让穆正庭这个唯利是图的人收下了,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清远开口道:“看来以前呆在我这里是屈才了,不过李氏是个不好对付的,有个人刺刺也好。”穆正庭也不怕羞,自己女儿身边的丫头也收房,若她还在府中的话,她还真不知怎么做人了。 “也是,省得李氏天天耀武扬威的,还以为凭外室上位有多么了不起一样!”穆清宁不屑地撇了撇嘴,不是她说,她是真真看不惯李氏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哪像当家主母的样子,天天哭丧着一张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姨娘怎么欺负她来着。她与爹爹大婚第二日,她不过是晚了些时候开口,她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对着爹爹说是她不好,不该逼着她们叫她娘亲的,她来穆府的时日不长,她们这些人对她有隔阂是应当的,当时爹爹就甩了好几个脸子给她,真是晦气!其实她也不过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罢了,爹爹走了之后,便本性毕露,话里藏针。 “以后还有得你受的呢。”清远道,“她的手段可不止这些,那些阴私的手段或许你没见过,可是她使的可不少,你们可要小心!更何况清凡还小。”清远不得不提醒她,第一世的时候她也曾与李氏交手过,还是在父亲死后,她还在她那里吃了一个大亏,足可见李氏的手段非常,李氏的心机可比她强多了。 “你知道的可不少?”穆清宁眨了眨眼睛。 清远好笑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早在知道父亲那件事情的时候,我就去查过她了,你知道她和父亲怎么认识的吗?她可是救过父亲的命的。”当初风和日丽,穆正庭打猎不小心受伤了,就刚好碰上了烧香拜佛的李氏,然后李氏便美女救英雄,为他包扎伤口啊,为他熬药啊之类的,然后“情根深种”喽。当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设计的关节,清远就不知道了。 穆清宁好奇的问:“怎么回事?快说与我听!”一副你快讲我要听的八卦样子,清远便又把自己知道的和她说了一遍,又道:“而且李氏又是世家大族,现在李氏又有儿子保身,只要不是太大的过错,父亲都不会管的,即便她要打杀了霜姨娘和沁姨娘,只不过她现在还须顾及李家的名声,不好做的太过,这段时间风声过了,说不定要打要杀就随她了。”李氏和穆正庭的事情前段时间更是风头浪尖的时候,李氏是不会这个时候出头的,而且最近穆家的事情也正是全城人们都关注的,她若再引起什么注意就不好了,所以这个时候是不会出手的,但一两年后就不一定了,那时穆清凡还小,若是落在她手里肯定讨不了好。 “她会杀了我们?”穆清宁不安地问道。 “我只是这么说,杀是不会,但让你们吃亏是必定的,而且清凡小,性子还不定,若是被她教养了去,以后捧杀捧杀养出来的就是一个废物了。”这手段是她前世惯用的,欧阳幸的孩子都是被她捧杀的! “她怎能那么恶毒!”穆清宁叫出声来,吓了清远怀中的清凡一大跳,连叫着“怕怕”。 “我只是猜测而已,大惊小怪干什么!”清凡安抚地拍着清凡的背,“小清凡不怕哦,姐姐是坏人,不听话,打姐姐哦。” 穆清宁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我只是想让你给清凡想好出路,你难道还期望着父亲去管他!”他连穆青松也没管过,清远心里添上一句,“你的婚事呢,如何了?” “还能如何?”她可没有清远的勇气逃离穆家,也没有清远的底气,所以对穆府的安排只能接受了,“我今年便要出嫁了,他们日子也定下来了。” “这么快!” “是呀。”穆清宁嘲讽地笑了笑,“他们说钱羽然年纪也不小了,我到了钱家即使不圆房也能好好培养培养感情。”穆清宁的笑容中更是一片苦涩,她不是看不起钱家的那个傻子,可是穆家的卖女求荣的举动真是寒心啊,她这算是出了狼窝又进虎穴吗? “我也不能安慰你一些什么,若是可以多向父亲讨些好处,你向父亲讨个庄子,他总不会亏了你,你也可以借此让清凡避开李氏的算计。”清远想到主意便道。 穆清宁有些动容,“还是你有主意,看来我今天没白来。”此时她脸色又好看了些,父亲是没指望了,她也希望能在婆家硬气些,因此也只能希望弟弟出息些,目前看来清凡还是好的。 穆清凡也似乎看懂了两位姐姐的心思,懵懂地抬起头道:“清凡会争气的!”这话害得穆清宁差点落泪。 半响,穆清宁才想到一件事道:“你知道么,清平竟然跟着住进永安伯府了。” “哦?”清远疑惑地望向穆清宁。 “也不知道爹爹怎么同意的,清平说要去看大姐姐,然后就住进去了。”穆清宁觉得这件事情也不难猜,依照爹爹的性子,这几个女儿都是为了他的权势用的,那么穆清平肯定也不例外,爹爹应当是想在永安伯府碰上权贵的机会会大上许多,更何况许多宴会之类的碰上贵妇人的机会也多些,穆清平说不定就被人瞧上了,只是她瞧着穆清平的神色不太正常,才与清远提及的。 其实在成康国妹妹要住到成婚的姐姐家,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是极少,除非父母双亡,另外就是打算姐妹共事一夫的。清远很直接地就想到了后面的原因,不过她的猜测也与穆清宁一样,穆正庭应当是被权势迷了眼,想再把另一个女儿往上推罢了,也不想想穆清平才几岁。 另一处,欧阳戾却是回到了虬枝,找到了自己以前的“狐朋狗友”。话说每个家族都有那么一两个不成器天天混在外面的“人才”,欧阳戾的这几个朋友更是集家族之最,最顽劣,最不记打,最不成材的。一个是韩信,字远之,韩家的二房庶子,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最拿手的就是一手赌技了,另一个是楚令山,字仲永,楚家的五房嫡次子,人高马大,粗嗓子铜锣,最会打,还有一人则姓顾,顾崇宇,算是“军师”,坏事情都是他出的谋划的策。 欧阳戾找他们出来当然不是为了干坏事情,他也是把清远的话记在了心里面,只是他这人也比较讲义气,他自己遭难不要紧,朋友也要护住啊,所以才找他们出来,告诉他们自己的处境,同时也提醒提醒他们不要闯什么祸了。 顾崇宇听他这么说,笑出了声来,半天才指出,拿着扇子指着他说:“韩家的,你看这小子才出去几日,就长进这么多,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去磨练磨练!” 欧阳戾和楚令山还不明所以。 韩信也笑着把扇子抓在手中,一袭白袍衬得面如冠玉,黑发如墨,“是长进了,幸亏还想着咱们,这几年的共患难不是白搭的。” 第四十四章 欧阳戾便与他们说了这大半年多来的经历,嘴上还抱怨道:“那地真不是人待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你们瞧瞧,爷这原本还算细致的手上竟生生长出了硬茧,这还不算,那地靠着山,即使是燃着香,那蚊虫也是生生把人血给吸饱的,爷可真真憔悴了许多。那阮老爷子还竟指使着爷干这事干那事的,若不是爷还能吃些苦,今儿个你们可瞧不着爷的面了。”欧阳戾原先的语气还算是埋怨,不过说到阮老爷子时还是及其骄傲的,话语间虽说的是自己在受苦的事情,却是笑着说的,没见他一点不高兴。 顾崇宇也极为羡慕:“我平生若是能得阮老先生指教一二,也不枉此生了。” “何必说得这么夸张,爷看着那老爷子的本事也就那么一丁点儿,不足道也。”欧阳戾嘴上反驳着,心中却是极为同意的阮家老爷子的本事的,只是他平时霸道惯了,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顾崇宇鄙视他一眼:“就只有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他们几个人都是在家中最不受重视的人,哪会寻得这种名师指导? “不过也只有你会看重些,要我看若是我能得成老将军的指点,那方才是我辈之幸呢。”楚令山粗人一个,嗓门很大,这次到说出一些文绉绉的话,让其他几人大为惊讶,遛狗族韩信也不问他其他话了,“仲永啥时候也变成那酸溜溜的人,这段时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了。”说完后韩信还极其风流地用折扇抵住楚令山的下巴。 楚令山羞红了脸,人高马大的汉子就顿时变成了个巨型番茄。 “你也别取笑他了,他娘亲最近给他寻了一桩婚事,这小子怕是极其满意的。”顾崇宇笑道。 “还有这事?”韩信也不问那个呆小子了,把脸转过去问顾崇宇,就连欧阳戾也一脸好奇地望着顾崇宇,示意他快些说。 “你们一个个就忙着自己的事,也不关心关心自家的兄弟!”顾崇宇佯怒,半响见这两个一点也不生气,另一个还是番茄,就又继续道:“还不是他娘家的表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厮说起女娃来,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家表妹怎样怎样的。”两人恍然大悟。 欧阳戾做思考状:“转眼我们都大了,一个个开始成家了。” “别说得那么老成,不过你母亲说不定回到虬枝就会给你安排亲事了。”顾崇宇的年龄较之另外三人是比较小的,却是把另三个当做弟弟看待的,他本人算不得是这群人中的纨绔子弟,原本就只是普通人家,稍稍有些资产,再加上父母双亡,只他独身一人,做事什么的稍稍自由了些,禀性上却很成熟,他原本是想寻颗大树好依靠的,免得受自己家族那些扒皮的骚扰,与这几个纨绔交往后,知道这几个人虽有些游手好闲,本性却也不坏。现在虬枝那些大家族里光鲜亮丽的狗到处都有,那些人只是比他们几人包装得很看些罢了,说不定性情什么的还不如自己这几个朋友呢。所以说,顾崇宇也是完全把另三个当做自己人的,而且出谋划策之类的,只要不伤及根本,何乐而不为呢? 欧阳戾皱了皱眉头,想起了临溪村的某人,自己才犯起难来,自己还未把这件事情同母亲说,若是贸贸然同其他的人订了亲,他不是要后悔死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不知自己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虑的样子会让人笑话。 韩信本就是情场高手,见欧阳戾此番纠结的样子,他还有什么想象不出来呢,便闲闲地道:“看来文殊对我们也有所隐瞒了。我还以为你一直把我们当做朋友呢,现在看来我们许久不聚,文殊也对我们疏远了许多。”韩家是大儒,却不知为何出了这么一个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外人也只以为他是对家族的叛逆罢了。 欧阳戾是个直肠子,向来不会拐弯抹角,见他们这么说,心便一急,把自己和清远的事情说了说,还把自己的担忧也说了遍:“你们说我母亲会不会应了爷?她每次说要给我寻婚事,都要说给爷哪家哪家的贵女的,晚晚现在没有家族的支持,也不知娘亲怎么想的?”他不知不觉把清远的小名给说了出来,韩信等人还是选择性忽略了。欧阳戾烦躁地道:“你说爷若不能和晚晚在一起,这日子还过个屁!真不想过下去。” 顾崇宇等人一听他这话出来,都满是惊讶,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前阵子还调戏良家女子的少年竟变成了个痴情儿郎,这变化实在是震撼人心啊,这时楚令山也回过神来了,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韩信见这两呆子,实在不忍打击他们,对欧阳戾道:“那穆家小姐能应了你也真是奇葩了!”欧阳戾的好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普通人能让他变得痴情?变得乖顺?说出来不说其他人不信,就是他这个从小跟他玩到大的也不能信啊。更何况看当时的情景,欧阳戾这小子是真心地不乖顺,真心地要闯祸,而且他那个性子哪能不闯祸?现在他都有些好奇见见那穆家小姐了,听说那女子竟是和母亲一起自请下堂的,这里的谁不依靠着家族,她一个女娃竟然有那种勇气随母亲离了家族,令人可敬可佩,他就没有那个胆量。韩信还唤清远穆家小姐,也是因在他们的伦理观念中即使脱离了家族,身上依旧流着家族的血,对于外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分别的。 “说不定是穆家小姐国色天香吸引了他。”顾崇宇也打趣道,这欧阳戾以前调戏的良家女子可多了,不过他基本上还是有原则的:非良家女子不调戏、非美貌女子不调戏。 “你们就是这么看爷的?”欧阳戾也不生气,只道:“晚晚看重的是爷的人品,是爷对她的好。”其实欧阳戾心中也无甚把握,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特长的,那晚晚看重自己的是什么呢?其实欧阳戾过于自恋了些,清远心中也只是下定决心和他好好相处,但非要说什么看上不看上,那实在早了些,但是欧阳戾却在清远对他稍微表示亲昵的时候,就把清远划到自己的圈子,把她看做是自己的了,从没想过清远有没有正式答应过。 韩信觉得好笑,这小子还跟他谈人品,他们几个人做坏事,哪次不是他做得最多,他的人品早就被不知去哪儿了,不过一见没几月,这小子长进不少,莫非人家姑娘还真看着的是人品? “这话说出去谁信?”顾崇宇笑道,“不过你和这位姑娘结亲倒是好的,于你和成老将军都有益。”皇上病重,宣召欧阳戾过来,本身就是为了在他自己病重期间牵制成家,成老将军虽辞官不久,但是影响依旧深刻,不是靠那一两个月就能使皇上放心的,因此欧阳戾的岳家就不能选显赫的贵族,那位小姐便是极好的选择,她在穆家娇养了那么久,也应当有贵族小姐的气质,同时目前算是剥离了穆家,她身后的支撑是不足为俱的。不过。。。。顾崇宇在心中嗤笑,为王者如此忌惮猜测自己的大臣,实在是让人心寒。 “那就是娘亲会同意喽?”欧阳戾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他原本以为顾崇宇会打击他一二的。 顾崇宇点点头,继续道:“我不知你母亲打算如何,但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你母亲在朝中怕是找不到愿意结亲的人选了。不过你最好同你外祖父谈谈,向皇上请个旨,成的几率会更大。” 欧阳戾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同时又想到另外一个意思:“那些丑女她们求爷娶,爷也不会娶的!”这些贵女们即使瞧上他,说不定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共患难那是不用说了,他还怕那些人拖累自己呢。 顾崇宇等人见他倔强的样子也笑出声来:“你回来也是好事,至少是明刀明枪的。” 韩信也道:“现在局势更加紧张了,就连我这般不闻世事之辈也觉得现在局势不同以往。我们家的老头子也再三提醒我说,不管我以前怎么胡闹,这段时间给我消停些。” “你三叔、五叔怕也会拉拢成家,到时候你也就不得闲了。”顾崇宇提醒道:“不过你装装糊涂便罢了,我们这些人不求什么有权有势,至少要得个平安,卷进去不是那么好受的。” “爷知道。”欧阳戾更烦,捞起酒杯就往喉咙灌,“爷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件事。”他以前还想不通为什么皇祖父要那般防着他,他又不是那般胸怀大志的人,即使有成家在身后,又哪里当得起皇祖父那般的忌惮,要不是顾崇宇与他分析,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三叔和五叔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以前是和三叔亲昵些,也是因在宫中三叔帮他解围过,不过他是一面对他亲近,一边又对他陷害的。皇家的其他人都对外祖父有些忌惮,忌惮的同时又希望外祖父能为他们所用,三叔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也是五叔厌恶他,却也积极拉拢外祖父的原因。他们的目的在于打压他,让他处于弱势,让成家觉得不依附他们不行,现在皇祖父病重,成家站在谁的身后,谁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三叔和五叔都是看清了成家是忠臣?也不尽然,他们二人是为了那个位置无所不用其极罢了,就连皇祖父这些年不也一直猜忌成家?不过他至少是安全的,只是麻烦了些。 “你也放宽了心。你外祖父的见识那是那些宵小可以比的,很多他们没想到的,你外祖父也应当考虑到了。我们都是纨绔,这些东西自是和我们不搭嘎,也没得去想那么多。”韩信道,“我可听说那天香楼最近来了一批好的货色,怎么兄弟几个一起去见识见识?”韩信的脸上浮现猥琐的笑容。 欧阳戾鄙视他一眼:“爷不去了,那种货色爷还瞧不上!” “哟,兄弟你看,有了心上人他还守身如玉起来了!”韩信用手肘顶了顶顾崇宇的手臂,打趣道,就见欧阳戾的脸色也像染了桃花一眼艳丽起来,顿时悲愤起来:“罢了罢了,你们独走吧,一个个都是见色忘义的,有了娘子就忘了兄弟的家伙,爷也不屑和你们打交道了,回去抱你们的娘子去!”作势还扯出帕子在眼角压了压。 顾崇宇见着好笑,韩信还演上了,就听欧阳戾讷讷道:“爷回去还抱不了娘子呢!晚晚又没跟着来!” 韩信就被气乐了:“感情以后你和你们家晚晚在一起以后,你还真想抛下我们了!顾军师,你看看,你看看这没出息的家伙!” 欧阳戾从酒楼回来就直奔成家,他也顾不得避讳不避讳的了,他今年也十六了,刚出了孝,也好定亲了,最重要的是若是外祖父真当不好了以后,他还要再蹉跎一年,他可等不及了,若是在外祖父那里得了准信,让母亲同皇祖母说上一说,能定下来便是最好的了。 欧阳戾往成老将军书房一钻开始和他聊事情。 “外祖父,我想娶晚晚。” “晚晚?穆家的丫头?” “是的,你去和母亲说,我也不想要其他的贵女。” “待我想想。” “外祖父,你可不要想太久了。”欧阳戾转了转眼珠,“我还是在这里待着吧,您想出来就告诉我答案。” 成老将军好笑地瞧着有些倔强的外孙:“你就这么想娶她?” “外祖父,晚晚不好么?又会持家,还孝顺,贤惠,性情也好。”欧阳戾组织组织语言,末了又补充一句,“人长得也美。”这是欧阳戾能想出来最好形容清远的词了,他就是喜欢晚晚啊,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就是觉得她很好,要他说出她具体好在哪儿,他也想不出来。 成老将军哭笑不得,“重点是最后一句了。感情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成老将军故意打击他。 “外祖父,你这是把皇祖父一块骂了!”欧阳戾义正言辞。 成老将军老脸通红,这小子现在倒是反应快了。说起来他倒是对清远极有印象的,在她和欧阳戾接触的时候,他就派人去查了查她,后来在百花宴上又见了一面,之后便是在临溪村。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个攀龙附凤的,毕竟穆府在大家的眼中都有些这种意味,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女娃后来做出的一些事倒是极有胆量的,而且看出她与阮老头相处极好,阮老头那个人油盐不进,能得他青眼的人,品行应该不错,而且她能够与世无争的待在临溪村生活那么长时间,想来也不是个追名逐利之徒,况且欧阳戾的婚事本就不需要锦上添花,只要身世清白即可,这个女娃也算是知根知底,也算不错。 成老将军横了他一眼,“你若是再指责我,我便不与你母亲说了。” “那外祖父是同意了!”欧阳戾高兴得要跳了起来,这真是件高兴的事儿! “你也快成亲了,稳重些!男子汉要有担当些,你母亲总是担心你这儿担心你那儿的,现在有了媳妇这些也归她管了,你若是想对人家好一些,就少惹些事儿。”成老将军板着脸,虽说这大半年来欧阳戾没惹什么事,但是总归是在乡下,他想惹未必还能惹呢,阮老头说他长进了些,但是没到他跟前,他还是不太相信的。 照欧阳戾的脾气,若是以往,早就不高兴了,今天却没有。他心想,外祖父要教训就教训好了,反正只要能早些和晚晚成亲,他就高兴了,外祖父教训他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又损伤不了他什么,爷今个儿高兴,你们说什么爷都高兴!于是他便乐呵呵地受着训,倒是成老将军讲不下去,这臭小子真还改了性了,平时一说他就跳脚,现在却高高兴兴受着,看来是有些懂事了。 不过皇祖父也真不想成老将军和他们循郡王府来往,让成老将军去找循郡王妃是不现实的,成老将军便书信一封让欧阳戾给其母亲带过去。 循郡王府坐落在皇城东边,原本随着循郡王的去世,爵位本应立即就让循郡王世子承袭的,只是圣上一直以循郡王世子孝期未过为由暂停袭爵,现在圣上病重,就更不会提及袭爵的事情。只是循郡王妃成氏却很担心,欧阳戾如今只是没有品级的,若是不承爵,真是下一任继位,很有可能会被以德行有亏的缘由撤了这个爵位。理由当时是先皇在世的时候都认为你不配袭爵,如今更不可能了,即使有成家为后盾,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到时候形势会是怎样?当然他们还是要去皇宫表表孝心的,顺便提提袭爵和成婚的事。 循郡王是敏贵妃所生,敏贵妃早已去世,这贵妃的名头也是去世后加的,幸好皇后无所出,没有偏移,否则事情也不好提。 成氏心中计较着这些事,也没发现自己儿子进了房。 “母亲,这是外祖父给你的信。”欧阳戾伸手把信推过去。 成氏见儿子疏离的样子,眼中酸涩,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么?惩罚自己就沉浸在自己的情情爱爱中,不顾及孩子的感受,大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 成氏拆开信件,见自己父亲信件上所说的,心中更是难受,自己的儿子碰到事情却从不与自己说,“你真的要娶那个与穆府没有丝毫关系的穆家的小姐?” 欧阳戾最讨厌自己母亲的便是这点,讲话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就连他也得不到什么好话,顿时板了脸道:“是的。你选的那些贵女个个娇生惯养,爷实在吃不消。”说这话时他也不脸红,以前他可是最好那种娇滴滴的。 成氏听儿子话中已隐隐有些埋怨,儿子似乎是不喜刚才自己说话的语气,心中有些怒火,但是终究还是消了下去,父亲信中的叮嘱她看懂了,这个女孩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便道:“也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欧阳戾知道母亲说这话便是事情成了,心中便有些雀跃,真想把这事情立刻与晚晚说。欧阳戾出了母亲的房门,就见自己的妹妹低着头从远处过来,他极为怜爱这个妹妹,便一把过去抱住自己的妹妹欧阳燕。 “走,到哥哥房中,哥哥可是带了好多好玩的给燕儿。”这个时候的欧阳戾作为兄长是极为称职的,母亲和妹妹先到虬枝城,从临溪村回来他还来不及和妹妹说上话儿呢。 “可是燕儿还要给母亲请安呢。”欧阳燕细声细语道。 “你去和母亲说一声,爷带燕儿到爷那处去了。”欧阳戾吩咐欧阳燕身边跟着的嬷嬷。 “燕儿,你看这是哥哥给你编的蟋蟀,你喜欢么?还有这个是晚晚姐姐给你编的手链,那个晚晚姐姐哦,学这个可是学了好久哦,哥哥还从她手中抢来了许多,晚晚姐姐知道燕儿喜欢这种玩意,就特意给燕儿编了这个。哥哥还和晚晚姐姐一起给你抓了一只兔子,燕儿想要么?”欧阳戾现在就在自己的妹妹耳边说清远的好话了。 “哥哥,晚晚姐姐是谁?”欧阳燕睁着大大的眼睛,哥哥说起晚晚姐姐的时候好开心哦。 “晚晚姐姐啊是燕儿未来的嫂嫂。燕儿喜欢么?”欧阳戾幼稚了,欧阳燕还从未见过她呢。 “那晚晚姐姐对哥哥好吗?” 欧阳戾点点头,自然是好的。 “那燕儿就承认她是燕儿的嫂嫂。”欧阳燕很是郑重地对着自己点点头。 这是个乖孩子!欧阳戾想到以后若是他和晚晚生了小不点也会像燕儿一样乖巧的,想着长着晚晚模样的小女孩和他的模样的小男孩,欧阳戾觉得自己的心都变成一团水了。 ps前段时间老是断更,不好意思。实在是觉得卡文了,不过现在好了,我想抓紧些把这篇完结了 第四十五章 鸾回殿中 平日里身体还算不错的欧阳暹像是被掏空了身子般斜歪在龙床上,双眼凹陷,脸色灰青,嘴唇干枯,只是强由毅力撑着。 “梓潼,可有事?”欧阳暹吃力地说完一句话。 “皇上万望保重龙体,您的身子安健了才是黎民百姓之福。”皇后体贴地为他掖了掖被角,温和道。 欧阳暹在病中倒是特别伤感,咳嗽道:“也不知能不能好?” 皇后也愁容满面,把脸贴到欧阳暹的胸膛,喃喃道:“我又何尝不盼着你好?若是你。。。。我可该怎么办啊?” 欧阳暹也抬起手臂抚着她的头发,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结发妻子颤动的脊梁,听着从自己胸膛传来的细细的抽噎声,眼中也有了泪意:“梓潼,是我不好。”现在内外俱不安,他又何尝不担心呢? 待两人情绪都稳定下来了,皇后才道:“昨儿个循郡王妃过来与我请旨,说是请陛下允婚,人选是皖江城穆家的二小姐。再者为文殊请爵。” “文殊?朕倒是忘了。”欧阳暹拿着帕子又咳嗽了一遍,皇后赶紧在他背后来回按摩,他在脑中思索了一遍,“倒是我们皇家亏欠他的,就允了他吧。至于婚事,女方是什么人?”他实在没有对这个穆家二小姐的印象。 “嗯,是皖江城穆太守的千金,只是其母亲与穆太守和离,这位二小姐现在跟着其母亲,听说是阮玉郎的弟子,想来品行不错。”皇后的话多半是为清远说话的,话语中的意思是:清远没有跟其他利益集团牵扯,同时品行良好,也算是系出名门。 “能得梓潼青眼,这孩子也应当看得过眼的。这是循郡王妃自己求的?” 皇后点点头,欧阳暹疲惫地闭上眼睛,一时间室内静谧,半盏茶过后,欧阳暹才睁开眼道:“也不知那个小子同不同意?”欧阳暹此时作为祖父,倒有了长辈的心态。 “听循郡王妃说,文殊也是肯的。循郡王妃还说,文殊顽劣,倒是对这位姑娘的话十分能听九分。”皇后也知道循郡王妃也是在示好,为了让皇上放心,咳,这皇家。 “哦?”欧阳暹挑了挑眉,原本灰败的脸色上倒有了精气,“倒是有人能制住他了?”那他岂不是能变好?原本还想答应的圣上此时有了犹豫,皇后却不知自己刚才的话差点让事情没办成。 “不过循郡王妃说文殊也只是在那姑娘面前稍稍听话些,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倒是不想操心了,以后让文殊的媳妇操心吧。”皇后语中有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下旨吧,趁着朕还在,把事情办了,没得耽误人家。文殊也不小了,是时候懂事了。”欧阳暹在脑中分析了片刻便道。 “那我便代循郡王妃谢过皇上了。”皇后盈盈一笑。 欧阳暹也有了笑意,“文殊也是朕的孙儿,哪能让你谢呢?文殊也是个可怜孩子,七皇儿早早去世了,他现在能成家也是好的。” “皇上说的是呢。我也是可怜这孩子,想当初孙贵妃在的时候,也是我们俩处得最好的,我也把文殊当做我的亲孙儿看待呢。”皇后道,她想起了自己唯一的皇儿,还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皇儿。 欧阳暹也看出了她的伤感与心思,握住她的手道:“是朕不好,让人暗算了梓潼。” “都过去了。”皇后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如今朝堂像是一锅乱粥一样,皇上可有什么想法?”成康国风气开放,也不拘**不得干政,欧阳暹有什么政见也会与皇后说上几句,有时候皇后说的也会让他开拓新的思路。 “朕的几个儿子都不是省心的。三皇儿是个有野心的,可惜没有心机,对兄弟狠,对自己也狠,五皇儿有心计,有才能,可惜都没用在正途上,天天想着算计他人得利,六皇儿虽聪明没有什么野心,朕现在看着如此,可是皇家的人哪能真真对这个位置没有一分念想,连朕也看不透。八皇儿也是万事不管的态度,天天花街柳巷地走,他倒是好打抱不平,倒真像是闲赋在家的样子。”其他的几个儿子更都是庸才实在是翻不出什么风浪,欧阳暹想着。他也从来不表现对某一位的喜好,就随着这几个儿子闹腾,朝堂上的人见他病重,现在都惦记着这个位置呢。 “嗯,现在内忧外患,不仅是立储的问题,边境那里也蠢蠢欲动的,我也是想着若是早些让文殊袭爵,也是卖成家一个面子。”皇后也不是普通人,也要考虑各方面的利益。 “嗯,朕也是这么想的,边境实在是少不了成家的人。”欧阳暹脸上已经很显疲惫了。 皇后见此也不予多谈,“皇上还是休息吧,说了那么多话,也累了,我也早些退下了。” 过了几日后,圣旨就来到了皖江城。 清远讷讷地看着公公宣读圣旨,只是那圣旨里的含义她如何也瞧不明白了,她成了循郡王妃了?欧阳戾在前些日子袭爵了。她心中骂道,欧阳戾那个挨千刀的,他竟然也不商量一下,就私自请了旨意! 随着公公最后一句钦此出来,清远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她纠结地要死。 “晚晚,还不跪谢皇恩。”孙氏忍不住提醒。 公公走了之后,清远也一直处于发呆的状态。孙氏忍不住道:“你是如何想的?循郡王世子那孩子还不错,我见你平时与他相处得也挺好的,你这是不愿意?” “这倒不是。晚晚只是在想,难道我就这么嫁了?” 孙氏苦笑不得:“那你想如何?现在圣旨也下来了。”说起来欧阳戾与清远还算是有些联系的,欧阳戾的亲祖母也算是自己的姑姑吧。 “你不中意他?”孙氏问道,女儿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清远扭捏道:“也没有啦,我就是觉得女儿年龄还小。”其实也不算了,自己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已经嫁给欧阳幸了。 “那也是,我还想多养晚晚几年的。”孙氏也沉浸在女儿即将远离的伤感中。 “娘亲,我想去虬枝城一趟。”清远觉得自己既然下定决心与欧阳戾在一起了,两人谈婚论嫁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她心中不踏实,她想当面与欧阳戾说说。 孙氏知道自己女儿下了决心是不会轻易变的,她心中也是赞成晚晚去与欧阳戾说的,便道:“那我让你爹爹陪你一起去吧。”清远早就改口叫赵静歌爹爹了。 “娘亲,你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还是让麓塀哥哥陪我过去吧,反正虬枝城也不远,晚晚最多两天便归家。”家中只有孤儿寡母的怎么行,其实她想多了,赵静歌出门在外的日子也多,更何况他也让身边的人护着这一家子呢。 孙氏想想也是的,便同意了。 清远逗起一旁穿着开裆裤的弟弟,他正掰着脚趾头往嘴里送,清远坏心地把他的脚按住,睡睡见这个坏心姐姐的破坏呀呀地控诉着,嘴边口水流了一大堆,清远见自己弟弟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一把,一把抱起睡睡:“哎呀,怎么又重了呀?你呀再吃吃睡睡,姐姐就快抱不起了。” 睡睡见有人跟她说话,也依依呀呀地附和着,见状,清远也笑了:“你也同意自己胖了,以后长不成玉树临风的样子,可别怪姐姐没提醒你。” 睡睡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肥肥的屁股一扭一扭地似是抗议。 “你就闹他吧,小心他以后真长成那副模样,你就该愁了。”孙氏笑道。 清远奇道:“女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亲,该愁的是你!” 孙氏愣住,也是啊!她从清远手中抱过睡睡:“睡睡,可不能听你那无良姐姐的话,以后找不到媳妇就找你姐姐去。” “啊啊。”睡睡扑腾着,那音听着似乎是答应了,惹得孙氏和清远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的穆府却不好过,穆正庭也是显然知道了皇帝的旨意,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不要的女儿能有这般造化,他收到了五皇子的信,说是要与自己这个女儿打好关系,他心中也在想,真真是娶得好,还不如女儿生得好,他的女儿竟都是有大造化的人,只是自己的这个女儿向来跟自己不亲,比较难办,但天道伦常,就凭她是他亲生女儿这一点,她也无话可说的。 穆正庭便吩咐小厮备好车,明日去临溪村。 不过等他到临溪村时,清远也正好与阮麓塀一起去往虬枝,接待他的当然是赵静歌。穆正庭也根本没想到孙氏竟然再嫁了,这一年来他没有关心过孙氏和清远,连清远成为循郡王妃也是通过五皇子的信件得知的,他的心中无疑是愤怒的,她竟然敢再嫁! 穆正庭放在右侧的手紧紧攥着,只有如此,他才能正常说话,“清远毕竟是我亲生女儿,还是由我接回去的好,毕竟她现在与循郡王定了亲了,还是由我们穆府出嫁的好。” 赵静歌也不是吃素的,他平时是不太说话,但是说起话来能噎死人,“可是清远已经改了姓赵了啊,圣旨上写的也是赵清远,不是穆呢。”这还是清远主动提议要改的,孙氏拿了休书后,清远的名字也从穆家的家谱上除了名,只是她若是没有上其他人的家谱,穆家的人还是能拿捏她的,清远最不乐意的情况就是如此,她自然入赵静歌的家谱了,只是外人不知,还以为她姓穆,皇上当然不昏庸,不会搞不清楚清远的归属,在圣旨上也就改过来了。 穆正庭气得半死,他自然不甘心,这唾手可得的利益就这么飞走了,主要是循郡王身后站的是成家啊,他若攀上了,即使五皇子事败,他还有一条退路不是? 第四十六章 穆正庭哼了一声:“可惜她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穆家有事,你以为她能置身事外?” 赵静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种卖女求荣的人他真不屑和他说话,穆家的当家人竟是这种货色,他当初是犯了什么神经眼睁睁地看着闽清嫁给他,“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即使对簿公堂,看的也是家谱,哦,差点忘了,皖江城的太守令还是你呢!徇私舞弊的事想必你也没少做。” 穆正庭气得牙痒痒:“你也不必说这么多,我亦是她亲生父亲,不事父母便是不孝,若是我报上朝堂,你以为如何?” 赵静歌不屑地轻笑:“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愈疏,不孝也。你可认为自己没错?晚晚听你的话,才是不孝呢?” “穆正庭!”正堂后面一声大喝,孙氏怒容满面地走出来,“穆正庭我原不愉和你说,你竟厚着脸皮来了!我问你,从晚晚出生至今,你可曾仔仔细细瞧过她一面,可曾抱过她一次,你现在又是过来干什么的?穆正庭,我希望你记住,我和晚晚从踏出穆府的那一刻起,就和你们穆府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最好不要借着各种名义来打扰我们,若是你还念着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 穆正庭看了孙氏一眼,又瞧着旁边宠溺地看着孙氏的赵静歌,顿时觉得有一股气在胸中无法纾解,“你们好,你们都是好样的!”穆正庭甩袖而去。 穆正庭走后,孙氏狠狠道:“这匹中山狼!” 赵静歌搂住她的肩膀,“都过去了,他想打什么主意,还得问我同不同意呢!” 孙氏似乎想起那段在穆府的日子,附在赵静歌的肩膀上嘤嘤地哭起来,赵静歌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慰着,心中甚是柔软,却也对那个男人恨上了,现在她们母子三人都是他的妻儿,哪能让旁人欺负了去,穆正庭,以前的事,他可以不计较,因为都是他的错过才给了你错待她们母女的机会,只这以后,你还敢惹她们母女的话,他见一次打一次,没见到就更要打! 穆正庭回去后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李氏(李兰欣)在心底暗笑,口中却说:“夫君莫气。这清远是你的孩子,是毋庸置疑的,她以后是要嫁进循郡王府的,若是摊上一个无权无势的母族,自是要吃亏的,那时候我们再对她对之以理晓之以情,还怕她不认了你,更何况天地君亲师,她若真不知好歹,不认你这个亲人,想必循郡王也是不容的。” 穆正庭这才收敛了怒气,细一想,还真是的,现在他去闹,也拿捏不到她,若是搞砸了她与循郡王的婚事,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若是在她们婚后去说,清远必定忌惮地很,他只要等便可以了。穆正庭欣喜地看着李氏,柔情万千地牵起李氏:“你真是我的解语花。” “爷的事自是我的事,我怎能不为爷分忧呢?”李氏小意温柔地靠在穆正庭的胸膛,“兄长写信来说有事与你相商,他明日便到。” “哦,你怎的今日才与我说?”穆正庭随口问道,享受着怀中柔若无骨的触碰。 “我也是昨日才接到信的,刚好勋儿有些吐奶,我一时便忘了,老爷,对不起嘛,我下次会注意了,这种大事不会忘记的。兄长也是好说话的人,你只要备几杯薄酒,几个小菜就可以相谈甚欢的。”李氏撅嘴,做出撒娇的模样。 穆正庭心想,你的兄长对我可不是这样的,嘴上却说:“这是你的亲兄长,爷哪能如此薄待他,不过爷也怕爷做的不讨夫人兄长的欢喜,夫人可不要藏私,可要把兄长的喜好交代下来。” 接下来两人又柔情蜜意了一番才罢休。 清远到了虬枝城就感觉到国都的繁华,商铺鳞次栉比,富丽堂皇,街道上挤挤嚷嚷,行人行色匆匆,小贩们嬉笑怒骂,皆在眼前,远处是那令人艳羡的皇城城墙。马车在“有间客栈”停下,清远对着已经来过许多次虬枝的阮麓塀道:“我们就在这歇下吧,麓塀哥哥,其他事情就拜托你了。”清远当然不可能就直冲冲地就闯进循郡王府,毕竟未嫁之身,人们再怎么宽容,此时找上门必定引人诟病的。但若是阮麓塀把他约出来就不一定了,清远原本也只是想与欧阳戾说上几句,问上几句,可不想惹麻烦的。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清远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晚晚,你怎么来了?”这是欧阳戾惊喜的声音。 “这是弟妹?”这是欧阳戾狐朋狗友的声音,话说阮麓塀寻欧阳戾也有些波折,这家客栈原本就离循郡王府不远,阮麓塀问过门房才知欧阳戾出去了,但门房就是不肯告知欧阳戾的地点,阮麓塀没法只得求见循郡王老王妃,才让门房告知,耽误了一会儿后,阮麓塀才找上欧阳戾所在的酒楼,他刚好和这群狐朋狗友喝着小酒呢,阮麓塀就把他给拖回来了,然后顾崇宇等人也跟着过来了。 欧阳戾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有些小羞涩,顾崇宇和韩信见欧阳戾这个样子,自是明白了,两人心照不宣,不动声色地介绍自己,末了还打趣道:“弟妹如此颜色,怪不得文殊每日茶饭不思的。” 清远也侧着身子行了个礼,也大方道:“几位过奖了。不知各位可否行个方便,我与文殊有几句话要说,过后便把文殊还给你们。”这几人口中都叫着欧阳戾的字,应当是欧阳戾的熟人,清远心中有些伤心,这虬枝城的事,欧阳戾可一句也没和她提过!刚才也是有些气了,才用文殊喊他。 欧阳戾也不知反省,等阮麓塀带着顾崇宇和楚令山等人出去了,他还很是羞涩道:“晚晚,叫我文殊真是好听!” 清远见他这幅模样,心中的气自然而然便化为乌有了,自己完全是自作自受,当初由着他亲近,便应当知道现在是这种后果,“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你几句话的。” “什么话?”欧阳戾觉得几天没有见到晚晚,果然我的晚晚又好看了许多。所以说距离产生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原本有些欢喜的感情经过时间与距离的沉淀在这个呆霸王心中竟变成了十分的爱。 “你出身皇家,天潢贵胄,三妻四妾,天道伦常,我问你,我要你以后只娶我一个,你可能办到?”清远目光清明,她再也不愿像前两世一样和别人分享夫君,日日夜夜受着煎熬,现在母亲有所依,她即使不成亲,也不是活不下去,何必委屈求全,至于圣旨什么的,她也不是良善的人,若是圣旨有用的话,这国家早就一派歌舞升平了,那还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上行下不效的,背后动手脚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干过? “可是除了你,还有谁愿意嫁给我呢?”欧阳戾疑惑,若非如此,他早就定亲了。其实欧阳戾的想法也错了,也早有人上门相看他,毕竟他长得不错,那是也还是循郡王世子,背后还有成家,但是品行不行,真正疼女儿的人家不愿意,愿意的人家成家和成氏不同意,所以欧阳戾一直以为自己没人要呢。 “那就是说以后有人愿意嫁给你,你也会收了?”清远不满意这模糊的答案。 “哪能的事呢?你夫君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哪能人家都找着啃呢?”欧阳戾嬉皮笑脸地恬着脸牵起清远的手。 清远轻笑道:“我也不是她们,怎么会知?但是夫妻之道,贵在坦诚,你也不必七扯八扯地说其他的,你现在是循郡王了,以后给你送美人的可多着呢,还有你们院子里想要爬上你的床的丫头也多着呢,这虬枝城里想要和你结亲的人也多着呢。你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能只有我一人?” 欧阳戾烦躁地扯了扯头发,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以前他玩美人的时候都是一两天就腻了,可是与晚晚相处就觉得怎样都不会腻,想每天看着她笑,看着她哭,即使皱眉也是美的,可是他问自己,能以后就与晚晚一个人过下去吗?“当然能!”欧阳戾脱口而出,“晚晚你要信我!”嗯,他也有从一而终的事情,他喜欢吃肉,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他喜欢白色的袍子,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晚晚就是他的肉!欧阳戾得出这个结论。 清远看着欧阳戾眼中的真诚,心中就有些嘲笑自己,其实这话问的真的无意义,以后的事情谁晓得,感情的事情更是变幻莫测,只这一刻,她心中是温暖的,清远轻道:“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有悖,我就一辈子不见你。” 欧阳戾马上耍赖道:“晚晚,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的心会好痛好痛!” 清远哭笑不得,轻捶了他一下,“像什么样子?还有你竟然也不与我商量,就向皇上请旨?” “事急从权么。更何况,晚晚,我与你商量着,你也必是同意的,对不?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就不用说了。”欧阳戾笑嘻嘻地。 清远真想打掉他的嬉皮笑脸,不过还是要说清楚:“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光是你的事,还是有关我的事,我希望你都能和我提一提,让我心中有个数,你也不希望我以后嫁给你,变成个睁眼瞎,是不是?而且你想想若是我的事情我一句也不和你提,你是不是很伤心?这种事情很伤感情的,我嫁给你,自然希望我们能长长久久的,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互相包容。”清远希望他能懂,至亲至疏夫妻,她希望她与以后的夫君是相互信任的,是前者,不是后者。 欧阳戾也停下来思考,半响才道:“晚晚,我伤了你么?” 这呆霸王老是抓不到重点!清远叹了口气:“我是希望我们以后都要坦诚,以后我嫁了你就是夫妻一体的。信任也是靠每天的一点一滴建立的,你不能瞒着我做决定。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你要想一想,你贸然决定,如果这个时候我有什么事情,我是不是会怨你?”清远见他哀怨的样子,又道:“这次我没怨你啦,不用摆那一副脸色。” 欧阳戾听她说了那么多,处于半懂半不懂的状态,他只记牢了两人要相互信任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平时霸道的习惯会不会不讨喜,晚晚是不是讨厌他的,他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那晚晚是不想嫁给我吗?” 清远在想,这个呆霸王今天怎么就一根筋啊,耐着性子捧起欧阳戾低下的头道:“你很好,我很欢喜你!”说完这句,清远也松了口气,原来她也是中意他的,这小子在她身边上蹿下跳那么长日子,已经深入她心了,余下的话也轻松了,“你欢喜我吗?” 欧阳戾不假思索道:“当然。” “那我也没有不愿。我之前与你说那么多,只想说明两点,一是,以后我是你的夫人,你做决定的时候要多考虑我,自然我也会多想想你的,二是,以后我们之间我不希望有其他的女人。”清远的眼神很认真,她这些话想了许久了。 欧阳戾终于听懂了,很是豪气盖天道:“晚晚,爷定不负你!” 第四十七章 要说清远没什么担心的,也不尽然。前两世的失败深入骨髓,虽然大部分是自己自作自受,但未尝不是男人狼心狗肺造成的?她也曾想过若是当初没有陷害穆青悠,自己会何去何从,但是这种假设太没有意义,在穆府,不管如何,都是被当做货物一样被父亲去买卖,只是分好坏罢了。那她与欧阳戾之间能长久么?欧阳戾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就向圣上请了旨,让她措手不及,不过,她自省,心中只是懊恼太快了,却也没有不痛快,想来自己也是愿意的。 欧阳戾待她很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爱护着她,在临溪村的那些日子,他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到她,走路会记得把她护在右侧,他对她的爱护让她看到一种纯粹,他对她的好不为任何东西,只是因为他想对她好,这一切都让她的心蠢蠢欲动,但是以后呢,欧阳戾的想法一直很简单,但是她恐惧人心会变,欧阳戾若是以后碰到更好的姑娘呢,或者是像以前的她那样会引诱的女孩呢?他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男人对于自己的心头好,总是万般有耐心的,不管你怎么任性,怎么坏心眼,他都会偏听偏信,但若是厌弃了,以往的心头好就像是苍蝇一样,会让他作呕。她能永远成为他的心头好吗?她实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向他确认。 但清远自己想想也觉得可笑,自己希望欧阳戾能给予她信任,在感情上,自己不是也一直犹犹豫豫的,不相信他么?事到如今,她又怕什么呢,再怎样,都不会比前世更差的了,她何不一赌?给予他信任,包容他,理解他,然后驯服他! 清远的思绪繁繁杂杂地想了很多,却也只是愣了一瞬,听到此话,很是开怀地拍了拍欧阳戾的头:“嗯,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真像临溪村头的那只小黑狗,主人家给它一根骨头,就摇着尾巴谄媚地打转。 欧阳戾虽不满清远拍他的头,但是一听清远这话,眉眼就笑开了,这话可从没人夸过呢! 清远知道夫妻相处之道的学问有很多,夫妻之间坦诚最好,但心机的学问也很重要,就像是做错了事情要向夫君道歉,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说话方式起的作用就不一样,这是她从欧阳幸的那些小妾身上学的,不过那些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面,清远打算回家后多与娘亲讨教讨教。 出了隔间,便见阮麓塀和顾崇宇等人喝着小酒,相谈甚欢的样子。阮麓塀在秋闱中中了桂榜头名,已是举人,不过阮麓塀的身上倒没有文人的酸腐迂气,行事颇有侠士作风。顾崇宇等人最为讨厌的就是文人的之乎者也,满口的礼义廉耻。原以为阮麓塀也是此辈中人,不过顾崇宇知其是阮玉郎的孙儿,想必没有文人的清高,果不其然双方一聊开就停不下来了。双方都对拉弓射箭,骑马打猎等颇有见解。楚令山本是粗人,爱好习武,当然对战场杀敌也有所期待,他没料到阮麓塀对兵法布将也颇有想法,更是喜不自禁。韩信则故意拿一些斗鸡之类的市井小事与阮麓塀逗趣,他也没想到阮麓塀对此也有所涉猎,说起来更是条条是道的,因此四个人放佛遇到了知音一般听不下嘴了。 清远浅笑着向他们几人行了个礼,道:“我今日匆忙而来,打扰了各位与文殊的小聚,实在是抱歉。” 顾崇宇等人赶忙推说哪里。 清远知道在外人即使是欧阳戾的至交面前都应该给他面子,便盈盈一拜,很是羞涩地向欧阳戾一笑,“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小女实在不便在外多逗留,你们都是文殊的至交好友,以后若有机会,备上薄酒,万望光临。”说完便与阮麓塀出去了。非是清远不知耻,一看这几人就是与欧阳戾交好的,她还扭扭捏捏的,被笑话的就是她了。 清远走后,韩信用手肘拐了下欧阳戾,“弟妹不错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哦。” 欧阳戾大骂:“你这是嫉妒!爷当你是嫉妒!” “你说弟妹是请我们以后多去循郡王府喝酒么?”韩信又拍拍他的肩膀。 “厚脸皮。”欧阳戾不理他。 “弟妹都这么大方了,你竟然不肯!”韩信大叫。 顾崇宇见他们笑闹着,也笑出声了,看来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否则按常理推,欧阳戾名声好不到哪里去,他身边的狐朋狗友想必也好不到哪,而且他们几个人向来是人见人厌,花见花败的,即使没见过,也应当有所耳闻吧,却不见她对他们有一丝厌恶,就连阮麓塀其人也与他们正常相交,应当是个心胸开阔的女子,与传闻不像,太不像了,不过这样也好。顾崇宇又抿嘴笑着。 在马车上,清远却也在问阮麓塀关于这几个朋友的情况,她也曾利用传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知道传言中有几分真。 “麓塀哥哥,你觉得他们几个怎样?”清远撩开车帘,问坐在车辕上的阮麓塀,这也是她想让阮麓塀与她一起过来的原因,阮麓塀想来看人很准,十分能有八分达到点子上。 阮麓塀摸着光洁的下巴道:“三人中,思想最简单的便是楚令山了,与文殊有得一拼,是个粗人,听说武功不错,我与他聊了几句,他对行兵打仗还蛮有见解,只是他的兵法很是直率,注重快稳,我觉得他应当是行动比较果断,却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的人,比较简单,那么复杂的楚家能出这种人不易啊!顾崇宇应当是心思最为深沉的,孤身一人能守住自己的家产,心思也颇为缜密,我与他几次谈话都差点被他绕进去,不过瞧着他眼睛清明,应该没什么坏心事。至于韩信吗,我本人倒是挺欣赏他这个人的,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反而有些魏晋风流,不把世俗放在眼中的,为人有些放浪,却无一不精。我看文殊身边这几个人倒真是可用之徒啊。” 清远笑笑:“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对他没什么坏的影响就可以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阮麓塀神色凝重起来。 “什么事儿?” “现在虬枝城的大街上都在说你的事儿。是以前在穆府的事,说你怎样虐待下人,怎样陷害兄姐,甚至是你自请出穆府都变成了穆家把他们母女俩赶出穆府的了。” “你怎么不早说?”清远皱着眉头,“依你看,是谁传的?不知这流言可传到皖江城?” 阮麓塀回过头无奈地笑道:“不知,不过肯定是与你有怨的。而且在圣上赐婚时,传出这种事,还在天子脚下,即使不是有权有势之人,背后的靠山也应当是的。” 清远忽而笑道:“难道他们以为说我几句,皇上便会收回圣旨么?他们不会是想我结不成这门亲事吧?”她到目前为止,只待过穆府和临溪村,能与谁结怨?穆正庭是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反而她嫁入皇家才对他更有用处,临溪村的人就更不会了,另外还有谁,她实在想不出来了。 “别多想了,等回去了,让祖父帮你参详参详,他老人家应该看得更清楚些。” 清远点了点头,的确是的,这个出世又入世的老人的确有智慧的多了! 永安伯府 穆青悠淡笑着抿了一口茶:“好了,两位妹妹,请起吧,以后你们就是夫君的人了,姐姐多谢你们为我分忧了。”穆青悠的心中无限苍凉,这才新婚不到两个月,曾经的誓言,竟如镜中花水中月! 穆青悠下面跪着两人,一人穿着浅蓝色撒花蜀锦对襟禙子,白绫缎绣金线的月华裙,另一人着浅粉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罗襦裙,两人脸上均是娇羞,轻声细语道:“妹妹们担不起。” 穆青悠不想装大方,便让她们下去了。 穆清宁从屏风后绕出来,对着门口道:“姐姐何必给她们面子,横竖不过是爬上姐夫的床的婢子,哪用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 穆青悠端起茶杯,轻拈茶盖,笑道:“都是服侍你姐夫的人,我何必对她们刻薄,惹得夫君厌弃?而且你姐夫以后也必定不是只有我一人,这种事情迟早都是要遇上的,早与晚又有何分别?”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现在就等不及了,这两个人原本也就是欧阳幸身边的通房丫头,她没想到伯府竟然这么不给她面子,才两个月就抬了这两个婢子为姨娘!婆婆的威逼,夫君的纵容都让她心寒。是的,欧阳幸竟然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反而要她忍耐什么的,说的好像若是她不接受就是不贤不惠。穆青悠在这个大宅院里第一次尝到了苦涩。 “姐姐,你怎能如此想,姐夫是心疼你的,你怎能把姐夫往外推呢?而且你们才新婚两个月,就抬了姨娘,若是这两个姨娘早你生了儿子,岂不是。。。岂不是。。。。”穆清宁急得满脸通红。 穆青悠自嘲道:“这哪是我能做决定的?” “姐姐,你可不能这么想,你以为这几个小蹄子,你不对付她们,她们就不对付你了?都是为了争姐夫的宠爱,她们哪能让你安心?”穆清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心中却另有计较,这里,欧阳幸的女人也都是她的敌人!能解决一个便是一个,若是可以,她都想自己动手,只是苦于她的小身板,她一定要养好些,才能让人惊艳,让人迷恋! “可是我又能如何?”穆青悠叹了口气闭上眼。其实说到底,穆青悠是一个安于现状之人,不愿意改变,不想改变,甚至是讨厌改变,因此她才能一次次无视自己其他的姐妹被父亲和祖母利用,只要事不关己她便高高挂起,现在轮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也只用消极的心态去对待面临的困境。因此,清远也从来没有恨过她,谁也没有规定非要对谁做的事情负责,穆青悠不管她是理所应当的,若是世人想要谴责的话,仅仅因为穆青悠是她姐姐对于穆青悠来说也不公平,更何况清远自己也没有对她亲近过。 “姐姐,现在世子姐夫还是很疼爱你的,现在你应该想尽办法抓住世子姐夫的心,到时候,我看那些婢子还怎么横!”一个敌人总好过许多敌人!穆清宁也不可否认穆青悠身上有一种出尘的气质,超脱于世外,就连她见了也时常离神,想来世子姐夫也是非常喜欢的。 “哦?”穆青悠看向这个与自己相处不大的姐妹,心下微微排斥,不是对穆清宁,而是对那种争风吃醋的事情实在排斥,现下却有一种非做不可的错觉。 “是呀,”穆清宁咧开大大的笑容,“而且姐姐你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穆府考虑啊,若是世子姐夫喜欢上了那些婢子,还让她们怀上了,我们穆府的处境岂不是不妙?”第二步离间穆青悠和穆府,她知道穆青悠其实也是心知爹爹利用她们谋取利益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还是承欢爹爹的膝下,她就来为她们掀开那层面纱吧。 果不其然,穆青悠蹙起眉:“这话以后你就不要再说了,即使我离了穆府,但我还是穆家的女儿,自是会想着的。好了,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穆青悠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穆清宁心中冷笑,说是把她当姐妹,还不是话语中都是一派人上人的做派,什么叫下去吧,她岂是你穆青悠的丫头! 第四十八章 清远回到临溪村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访阮家,把事情如实向阮老爷子说了一遍,阮老爷子摸着胡须,半响才道:“老夫也琢磨不出来,不过此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只能按兵不动以观后效,如此这般只是对你名声有所影响,你若是想要逆转也容易,只怕这人有后招,他们也在等着你的下一步呢,若是你没有动作,到时候紧张的是他们,自会心急,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只是晚晚,恐怕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 清远无所谓道:“名声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清远心中似有灵光一闪而过,“师父,我觉得我想错了,一般人都会认为传坏我的名声,必定是与我结怨,但是师父也知,我交往的人并不算多,就连平时的宴会也基本上不会去的,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害我?唯一的解释就是和循郡王府有关,或者说其目的更深的在于成家?” 阮老爷子拊掌道:“你说的不错,老夫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做这些事情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与文殊的亲事是必然的,圣上的旨意断然是不会更改的,再者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又对他们有何利用意义?” “师父。”清远诚挚地跪了下来,“晚晚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断没有人家欺上门来还蒙声不吭的道理。若是以后有借师父之名行事,还望师父海涵,再来,我母亲贤惠却也不怎么通事务,以前才会遭恶奴欺,如今弟弟年幼,虽有赵爹爹护着,但晚晚深感不安,望师父以后能照应一二,晚晚感激不尽。”山雨欲来风满楼,若是她有什么事情,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阮老爷子不满道,“在你心中师父就是那种见死不救,薄情寡义之人?更何况现在还好好的,真是杞人忧天!” 阮麓塀也觉得清远说得太过笑人些,刚刚不只是在说传言的事儿吗?怎么就好像生离死别一样,不过女人过于担忧也是无可厚非的,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明明没发生,也经常要叨叨咕咕说个没完的,不过鉴于自己明显大于清远,他便也劝道:“这些只是你和祖父的猜测,事情说不定比你们想象的要简单。” 阮老爷子也扶起清远:“你这个孩子!这离你嫁给文殊还有半年呢,若是真有什么阴谋的话,他们也耐不住这么长的性子,到时候老夫就要看看能不能把这人给揪住来!”阮老爷子还很难得的呸了一口,最不屑的就是故意败坏女儿家名声的行为,真是禽兽不如! 清远想想也只有等字一诀了,毕竟等不起的不是她们。 十二月,成康国国主力排众议封了许风华为许良娣。清远知道这夺嫡的戏开始开锣了,清远想问,跟自己没有关系么?她原本以为没有关系的,现在却显得至关重要,一来,欧阳戾是与成家在一条船上的,而成家的站队关系着成康国未来的国主是谁?另一方面若是穆府的人得了势,一不小心改变了轨迹,让五皇子成功了,那自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穆正庭的小心眼可不是自己能够消受得起的。成家一直是皇位的忠实守卫者,他们只忠心于皇位上的那个人,这种忠心很纯粹,但是也容易被人利用,显得愚忠。 许风华注定是五皇子那一派的,为五皇子辗转宫闱,为之谱写了一曲禁宫恋曲,只是两人之间始终相差着身份地位,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只是许风华或许不懂,欧阳暹已经是接近风烛残年了,而五皇子却仍在而立之年,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已显老态,更何况五皇子本人应当还是有谋略有算计之人,一个头脑聪明且风度翩翩的男子自是吸引了那个在皇宫中孤独且寂寞的女子。这一段历史也是清远到了中年之时才听人谈起,不过那时的皇上还身体康健,她当初也只是把它当做一段风流韵事来听,现在听到这番消息,到显得意味不同起来。 皇上是病重了,怎么会在自己病重之时册封嫔妃,且是在与皇后还比较情深意重的情况下,当然与皇后情深意重这事是阮老爷子提的,与前世一比较,她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皇上只是装病的? 那他为什么要装病?为了引出五皇子、三皇子甚至更多皇子的野心?她能想到这些,未必别人想不到,皇上的心思会这么浅显易猜么? 不过随着她们家睡睡一天天的长大,这些事情清远也不愿多想了,现在的睡睡是多么可爱啊!即使他天天在床单上画地图,即使一把他放地上,就爬到床底下,即使只会嗷嗷叫。清远开始和娘亲一起记录睡睡的变化,从会翻身了到会爬了,从他无齿到有齿。清远还特意找了些陶土,每个月把睡睡的小脚丫和小手掌往上印,做成模,把它裱起来。孙氏也每天在纸上写着睡睡的一些小事,譬如今天什么时辰喝的奶啊,今日又画花了多少张床单啊,或者睡睡竟然发出了其他的音啊,事无巨细,一一记载。到后来,清远也吃醋了,娘亲如此乐此不疲地为睡睡做一件事,真是让她这个做姐姐的眼红不已。 所以啊,她就忍不住向娘亲抱怨,岂料孙氏就眼睛红彤彤地看着她,嘴上说着,对不起,都是娘亲没把你留住,让你被你祖母抱走,说着她也是为了弥补当初自己没有抚养过孩子的过错,听得清远难过死了,然后母女俩抱着嚎啕大哭。 睡睡一听娘亲和姐姐哭了,觉得自己是小孩子,也不能不哭了,然后屋里就响起了三重奏,林嬷嬷和夏凉她们在屋外面面相觑,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也是担心,正想闯进去的时候,赵静歌也回来了,他比几人更迅速地开了门,正看到两母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中怜惜不已,问道:“可是有什么委屈?” 两母女继续接着哭,说到底太投入了,根本没听到。 “你们说,发生什么事儿了?”赵静歌转向后面亦是一脸忧色的婢子们。 林嬷嬷和夏凉都被老爷的冷风给袭到了,瑟瑟地退了一步,还是林嬷嬷稍微老道些,回了话:“婢子们不知为何夫人和小姐这般模样。” 赵静歌一脸怒意,似乎在说“那还要你们干什么用”。 此时两母女才发现屋内站满了人,哭声戛然而止,又忽然很突兀地三声“嗝”,母女还有儿子三人都哭得打了个嗝,两母女无颜见人了,摇篮里的那个开始咬起手指来。 赵静歌立马换上了关切的面容望向这对刚刚出丑的母女:“可好?” 母女俩无地自容,还是清远脸皮厚些,让下人们先下去,然后自己也偷溜走了,留下赵静歌和孙氏浓情蜜意,还有个小灯笼。 清远想起自己出的糗,便想起欧阳戾来,这家伙也不知在虬枝过得怎样?也是个没有良心的,两城往返也无需一日,竟好几个月也不来看她,过分极了! 欧阳戾是极其想要来看清远的,只是欧阳戾这段时间都被拘在了宫中,分/身乏术。欧阳暹像是要把他软禁在宫中一样,不准外出,更不准送信之类的。其实这些都印证了清远的猜想。欧阳戾在怎么愚蠢也知道了祖父的目的,心中更加寒心。皇后却找他谈话了。 “住得可还习惯?你住的地方都是按照你小时候的习惯来布置的,可还喜欢?”皇后一脸慈祥。 欧阳戾对皇后的感官还不错,当初也只有皇后对他的态度还算温和,所以他也耐着性子答道:“孙儿对住的地方不讲究,也不懂这些,小时候的习惯也忘了,用着还算顺手。”说完还很是憨厚地一笑。 皇后点点头:“即使你住不习惯也是应当的,这里可不像外头那样还有人陪着你玩,是无聊了些,不过你皇祖父也是疼你的,你多去与你皇祖父说说话也好。” “皇祖母说的是。孙儿也觉得自己不孝极了,只是在这里实在走不出去,我也想多陪陪皇祖父,但是那些侍卫老是说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可是这是去皇祖父寝宫的必经之路啊,他们也给我挡道!要不是刀剑无眼,孙儿早就过去了。” 那些侍卫听了,心里直喊冤枉,这位小祖宗什么时候说要去见皇上了,本来皇上和皇后就吩咐不能让他随便乱跑的,他们当然得拦住,只是若是小祖宗真要去皇上那儿,他们拦得住吗? 皇后也清楚其中的猫腻,但是却不能不处罚这些侍卫,否则不是让人说她和皇上对人管教不严吗?于是便道:“既如此,就让他们自己领罚去吧。” 皇后的惩罚对于那些侍卫来说,不痛不痒的,皇后又没说领多少罚,什么时候领。欧阳戾也只是抗议抗议,并不想害了什么人,也只是出出气罢了,便也展颜道:“皇祖母,孙儿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他们一回!” 皇后哭笑不得,却也没什么办法,想起今日的目的,半响才语重心长道:“文殊,你也别怨你皇祖父,他有他的苦衷,他身处皇位,有千般的万不得已,你也是他的不小心伤害到了,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你皇祖父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欧阳戾轻哼了一声,放佛没听到皇后的话一般,“皇祖母,过段日子梅花要开了,可不可以请皇祖母给孙儿移株梅树过来?” 第四十九章 欧阳戾不仅是对自己的母亲有恨有怨,对这个偌大的皇宫也是有怨的,为它的不近人情,为它的残酷狠戾。他记得小时候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和他玩的时候,曾经有一个跟班小太监,每日陪着他胡闹,却在某一日他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小太监了,那时候的他也只以为这个小太监也只是被调到其他地方了,稍稍长大一些,就知道皇宫中这种事情不知何几,他被抹杀了! 从那以后,欧阳戾也不会对皇宫中的人付出感情,怕自己会伤心,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些奴婢们便只是奴婢们。 对于欧阳戾的被变相软禁,成老将军也没有办法,毕竟皇上是以联络感情的目的宣召的,他闲赋在家,即使朝堂上还有影响力,但他还是不会插手的,此时插手,那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日久见人心,皇上会明白的。只是成老将军担心的还是边境的问题,南邵国蠢蠢欲动,现在皇上病重,皇子们各为己谋,内忧外患,他实在不愿意自己保卫的国家四分五裂,国不成国,皇子中却没有一个能担大任的,三皇子目中无人,自大且暴躁,心思狠毒,五皇子却是个目光短浅之辈,六皇子聪明是聪明,却对政事不甚上心,八皇子空有侠义之心,却无用人识人之能,成康国前景堪忧啊。 成老将军只得又把自己一干儿子叫来,商量怎么办,一群人在书房中从中午待到了晚上,都说人多力量大,这个真理却没有在成老将军的几个儿子中发挥作用,成老将军的儿子们也只是对行军打仗颇有想法,对这些权谋之类实在无感,若不是成老将军在朝中撑着,他们几个人还是极容易被人背后放冷箭的。 成老将军叹息地摇摇头,他还不如问自己呢,成家的未来该怎么办啊?他心中无比后悔,不该让自己的七个儿子都上战场的,至少要让朝中有人,行兵打仗不止是战术问题,大后方的支持也非常重要,若是以后朝廷有苛待,他们成家便危在旦夕了,他们掌握的只是兵力,但是粮草之类的物质却实实在在掌握在朝廷这方。成老将军想得比较远,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去朝堂的,但是他们成家的子弟该由谁来保障,不是他不相信皇上,而是为君者,疑心重,耽误一刻便有可能让他们成家毁于一旦。 成老将军想了许久仍思考不出个之所以然,便打算去拜访阮老爷子。 一月的天气,寒风瑟瑟,万物萧条,去往临溪村的路上都是枯枯的枝桠,凄厉的风似喊叫吹得车辕上的绳子啪啪作响,成老将军在马车内烤着火炉,身子歪在身后的靠垫上闭着眼睛休息,忽然外面传来马蹄声,接着便传来说话声。 “在下齐昱见过成老将军。”低沉而粗犷的声音在外响起。 成老将军睁开眼想起马车上有将军府的标志,原本坐马车便是为了不招摇,结果还是被察觉了,小厮为成老将军掀起车帘,成老将军才见到这个男子,大约二十岁的年纪,脸部线条刚硬,背部挺得直直的,一脸肃杀的气势,一身干净的青灰色长袍,头发扎成一束,只用木簪子固定。这个男子虽收敛了全身的气势,成老将军却仍能感觉那种从战场下来的冷硬,听到这个名字,成老将军才想起在自己二儿子所在的征远军中有一名叫齐昱的男子异军突起,功勋卓著,作战英勇,一年中连升好几级,此次怕是进京接受封赏的吧,听三儿子说皇上要封他为抚远将军。 “如今老夫也是无官职在身,无须这么多虚礼。”成老将军见他下马行礼,赶忙阻止道。 “成老将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当是我辈榜样,晚辈敬佩不已,今日有幸得见,无论如何,请受晚辈一拜!”齐昱郑重地向成老将军叩首,非是他齐昱屈于人下,只是成老将军之恩,即使来生,也无以为报。他本就是成康国边疆的居民,若是没有成老将军与其家人驻守边关这么多年,他和母亲早就死于战乱,尸首无存了。 成老将军见他如此虔诚,也只得下马车把他扶起来,“好小子,以后好好为国效力!”成老将军此时才细看他,自从听闻他的事,成老将军也是对这个少年将军欣赏的,此时见他完全无骄傲之气,一脸诚恳,必是个虚心受教之人,再看他的手,布满硬茧,定是个苦练坚毅之人,少年得志,却对长辈敬爱诚恳,实为难得。 “成老将军,您将往何处?这乡村小道,天气寒冷,已有多处结冰,怕是不好走,不若晚辈护送您一程?”齐昱是去拜访阮老爷子的,倒不是为其他的,只想让阮老爷子指点一二,他一个粗兵汉子,行武出声,在朝廷毫无背景,圣上要封他为将军,他也是心有戚戚焉,得成家二公子指点让他来阮老爷子这儿请教一二,他便过来了。 “老夫前往临溪村,老夫的马车还算结实,左右无事,慢行便是,若是你有要事要办,老夫就不耽误了。”成老将军推迟道。 齐昱是个实诚的孩子,更何况两人本来就一道,于是两人便也一起来到了临溪村。 清远抱着自家的睡睡在屋檐下打冰凌,一根根柱子般的冰凌倒挂在屋檐下,晶莹剔透,十分可爱。外面天气虽冷,但是不走动也是不成的,睡睡是个活泼的,一睡醒若是不抱着他走,他铁定给你哭出来,这小子又是个嫌人抱的,不是娘亲、她还有赵爹爹,他还不屑人抱,这不就又依依呀呀地非要出去玩,然后看见这些冰凌就拍着小手笑着。清远就从树上掰下一根树枝,垫着脚打着屋檐的冰凌,一边去够,一边碎碎念:“你说你啊,非要出来,在家爬爬不好吗?你看看小脸红彤彤的,小心裂开了,我和娘亲就不要睡睡了。你还笑,看见你姐姐我够不着,你很高兴?哼,小心我打你屁屁,反正你不能和娘亲说啊。啊啊个屁,你知道什么?等你以后有姐姐这么高的时候,姐姐天天奴役你!” 夏凉等人也在屋檐下捂着嘴笑,小姐真是越来越啰嗦了,小少爷又不能和她说什么,偏偏这一大一小对话对得很开心。 “啊啊啊”睡睡指着远处叫。 清远转过身就看到几匹马和一辆马车往这边走,马车清远也是认识的,是成家的马车,应当是成老将军,再看向带头的马上的人,清远讶然,竟然是齐昱,抚远大将军,也就是前世穆青悠的夫君,他怎么会在这里? 马车上的小厮显然也是认识清远的,向清远恭敬地弯了下身子,才赶着马车从清远身边过去,此举倒是让齐昱注意到了这个站在屋檐下的女子,一身淡粉的裙装,脂粉不施,青丝也只是随意地用木簪固定,额头垂了几根发丝,显得俏皮而生动,她也只是淡笑地行了个礼,却仿佛清风佛面,竟如满园春色,明明不是那样鲜艳的颜色,却让人难以忘怀。齐昱见她别过头去,才惊觉自己看着小姑娘已经许久了,脸上露出羞涩,自己竟像毛头小子一样盯着姑娘不放,又不是没见过漂亮女子?齐昱暗骂自己道。 清远也轻轻皱了眉头,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心中有些担心,成老将军此时来拜访阮老爷子,肯定不简单!她想不管这事,只是心却不由自主的关注着,按照她的想法,若不是遇上那个小霸王,她是想找个平凡的人,在临溪村平平安安地度过一辈子的,不用轰轰烈烈,不用死去活来,只要两人相互支持,相互体谅,相互包容,然后养几只娃,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就很好了。可是现在她觉得这离自己的预期越来越远了,朝堂上的阴谋,竟离自己如此近,她怎能独善其身呢? 睡睡的几个泡泡打断了清远的思考。 “真脏!”清远抹了一把睡睡吐在自己脸上的泡泡,笑着也把自己的泡泡印上去,“睡睡真是坏人,欺负姐姐,姐姐也要欺负睡睡,哎呀,睡睡脸上也都是姐姐的口水了!” 睡睡即使小,也知道自己姐姐心思坏,就扁起嘴,大大闪闪的眼睛盯着清远,害得清远及其不好意思,只好轻轻地在睡睡小屁屁上拍了一下,“小混蛋!” ps:男二号出现了,嗯,男一号感情还不怎么成熟,若是没有刺激什么的,还不怎么会担当的 第五十章 成老将军向阮老爷子说明了来意,阮老爷子把成老将军请进了书房,齐昱则由阮麓塀、阮麓凛几个小辈招待。 “你若来老夫这里拿主意,还不如去相爷那里呢,至少他更清楚朝廷的形势,至少他也和你一样只忠于皇上。”阮老爷子忍不住嗤笑道。 “你这个老头子,我这是看得起你!”成老将军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至少你现在通过你外孙还是能和老夫扯上关系的,别动气啊。” “哼。”成老将军气性也挺大,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转头又问起来,“现在朝堂上我们成家的子弟甚少,成家子弟大都镇守边关,朝中无人,现边疆不稳,我担心战乱一起,因皇上病重,物资补充不足,不仅我们成家会毁于一旦,边疆的百姓也会受苦。”若只是如此,他不会担心,他担心的是有人趁着皇上病重和边疆的战乱,从中谋利,其中的利益可大可小,大者便关系着天下的黎民百姓。 成老将军见阮老爷子默默不语的样子又接着道:“最近我也受到我儿子们给我的信,他们都说军中有些军心不稳,想必是三皇子五皇子等人有所动作了。” “皇上没有立储,这种情况迟早要出现的,不过你担心的并无道理,这些皇子们争皇位,最受苦的是百姓,老夫想问,这些皇子中,你认为谁最有可能登上皇位呢?”阮老爷子摸着长胡须道。 “谁都有可能,谁也都没可能。”成老将军沉思道。 “何出此言?” “三皇子阴狠,掌握的实力却是最为雄厚的,最有可能登上皇位,只是若是他登上皇位必定民不聊生,五皇子表面宽仁,其实比圣上更为多疑,心计最多,实力上倒是与三皇子不相上下,只是他与三皇子一样,利益为上,不能是一个好君王。六皇子为人和善,也颇为聪明,隐藏地很深,我也看不出深浅,八皇子为人侠义,倒是得很多百姓的称赞,颇有民心,只是我看他对皇位野心不大。” “你们都是当局则迷啊。你自己这么一说,难道真的不明白什么吗?六皇子不简单啊。而且六皇子不是和八皇子关系最为亲密?心机、人心都有,你说呢?”阮老爷子抬眼。 成老将军使劲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的,我一直想着三皇子和五皇子,倒是把另两个人给忽略了。”虽说平时都是同时提起这几个成年的皇子的,但是六皇子几乎无人议论,足见其隐藏够深,而且皇上为了一视同仁,几位皇子都是郡王的封号,六皇子也是不偏不颇,世人都被六皇子的低调给欺骗了。 “不过凡事有例外,圣上的心思我们也猜不透。”阮老爷子接着道,“老夫只是想说,你们忠于皇上并没有错,但是若真是没有偏向,反而很危险。成家的子弟也算是遍布军营,若是没有最有力的后盾,迟早也是要陷于险境的,以前皇上是你们成家的后盾,现在皇上猜忌,成家被分权,皇上又病重,等到下一任国主登基,第一个开刀的便是你们成家。” “我不明白,我们成家没有站位,即使下一任国主上位的话,不是应该拉拢么?” “你们没有站队,难道要人家国主凭白在身边放着一柄枪,受你们掣肘,他们为何不找自己人掌兵权?” 成老将军想说成家人对皇权尽忠,可是难道他们现在就不是对皇权尽忠了,皇上不是一样怀疑?他也想说成家人在战场上的才能,可是这些都是可以培养的,皇家怎么会放任一头虎在自己身边,还不如重新养一头狗,“可是若是我们现在就选择了以后的主子,谁能保证他不怀疑?” “圣明的国主不应当怀疑你们成家!”阮老爷子定定道。 “你是要我们自己选圣明的国主?”成老将军怒道,“那这样我们成家与叛国有什么区别?” 阮老爷子叹了口气,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成老头子这股顽固劲,顽固不化,脾气像石头一样硬,“并非让你们成家自拥国主,只是看清形势,选择最利于成家发展的道路。你愿意一辈子成家的子孙郁郁不得志,受君王的怀疑?今上以前也是一个圣明之主,只是近年来,愈加多疑,肱骨之臣都受到了猜忌,这样下去迟早朝堂混沌,乌烟瘴气,你愿意你的后代都在这样的氛围中为国效力?几个皇子当中,也就六皇子还尚可,老夫建议你去探探六皇子的底,至少知道以后该做什么?”其实说到底,皇上防着成家也是没有错的,毕竟成家支持哪一家,哪一家登上皇位的几率就上升了一半,只是今上的做法有些让人寒心罢了,连自己的亲孙子也可以利用,难道欧阳戾就不是自己的子孙了,欧阳戾也有继位的资格,若是教得好,欧阳戾登上皇位又不是不可以?只是今上从欧阳戾小时就采取捧杀,欧阳戾本性虽不坏,可是十几年对学业及政事的荒芜也让他失去了资格,不过平心而论,欧阳戾这小子即使没教歪,也坐不了那个位子,资质太差了些。 成老将军眉头越皱越深,他想反驳,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你怎能确认是六皇子?”阮老爷子气滞了一些,感情这老顽固没把他的话当话!“老夫并没有让你追随六皇子,只是让你确认到底谁是可以追随的,不是他们选你们成家,你们成家也要出手。” 成老将军虽还想反驳,内心深处却也开始认同,同时觉得原本心中的堵塞之处已经畅通了些,便道:“待我回去想想。” 这厢,齐昱也与阮家兄弟谈论着战场的事,阮家兄弟对军人天生有儒慕之情,更何况平时没少听这位平民英雄的事迹,更是羡慕齐昱小小年纪便可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而齐昱从成老二那里也知道不少阮家的事,对阮家人也很崇敬,两边的人自是聊得很投机。齐昱出生平民,对官场的事不甚了解,平时成家老二给他说了一些,但是也只是纯粹是在军中的,军中与朝堂上自是不一样,因此他也是过来请教请教,希望阮家老爷子给他一些建议。不过没想到阮家真的不一般,他受益颇多,阮麓塀和阮麓凛两兄弟就给了他许多建议,再加上三人年纪相仿,在政治见解上倒是有许多一致的想法,而且即使不一致,三人争论一番,倒是受益良多。他想若是请教阮家玉郎,想必会拘束许多吧。 “你们这儿倒是风景不错,靠山听水,我也想久居了。”不多久,齐昱与阮家兄弟说话的语气就像老朋友一样熟稔了。 “你们大漠那儿一定是不一样的风景,何必羡慕我们?”阮麓凛笑道。 “倒是。我们那儿风吹草低见牛羊,倒是有一种别样的壮阔豪情。临溪村久居的可都是你们阮家的族人?” “那倒不是,我们阮家从不排斥外人来临溪村,就像隔壁的赵叔他们也不是阮家的族人。”阮麓塀指的便是清远一家人。 “哦,可是我来时经过的那一户人家?” “应当是的。”阮麓塀点头,想着从大路过来也就一条道,因此到临溪村经过的第一家便是赵叔的家,再者便是他们家了。 齐昱忽然想问问人家姑娘,却还是忍住了,“路过时,我看他们家布置倒是别具匠心,让人一眼就觉得很清新。” “你看到了?你也觉得?我每次到赵叔家,总觉得到了另一个天地,话说清远妹妹的心思可真不错,他们家的小院是又温馨又舒适的,还冬暖夏凉的,爷爷也正打算把自家的一些地方拆了,也借鉴他们家的。”阮麓塀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人家小姑娘的名字给漏出去了。 齐昱念了一下,清远,清远。。。。。 他露齿一笑:“他们家应当都是玲珑剔透之人。” ps:怎么办?姐发现好像男二挺可爱的 第五十一章 一月到二月都十分平静,但其中暗藏的波澜却让清远觉得不安,皇上的病似乎更加重了,以前还可以上朝处理政事的,现在却只能让大臣们把奏章送到内殿,日常的议事也交给了左右相国还有六部的官员,朝堂上竟改以往的风格,只字不提立储之事。阮麓塀鉴于局势,毅然放弃了大考,领了一个县丞做去,离皖江城将近有千里之遥的琼县。琼县临近南邵国,却偏偏是土地富饶,地势险要之处,历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可见阮麓塀的目的也很明显。 外面关于清远的传言却忽然像消失一般无影无踪,清远原料着此人的目的应当是让她和欧阳戾成不了情,可是她与欧阳戾的婚期愈来愈近了,这背后的人却像是没有反应一般,此前的事件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大海,只翻出了一点小波浪,过后却也是风平浪静的。 清远自嘲自己有庸人自扰之的嫌疑,便不去管它,一心一意在家办嫁妆,当然她的绣活是拿不出手的,幸好还有娘亲身边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清远也没忘记穆清宁也在三月嫁人,便差人给她送去添妆礼。说起清宁的事时,她才想起一件事,父亲竟然到他们家只闹了一次便偃旗息鼓,实在可疑。她相信父亲在没达到目的之前肯定还有后招,按照他的个性,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没想通的是,什么事让父亲大人放弃了让她从穆府出嫁,给穆家光耀门楣?虽说她不乐意,但他不至于只来了一次就退让了? 在清远胡思乱想的时候,婚期也悄然而至了。 出嫁前,清远找了赵静歌又长谈了一次,主题当然是孙氏还有睡睡,两人达成了共识,和谈效果双方都很满意,最后赵静歌也拿出了一堆地契交给清远。 清远盯着手上大大小小的地契惊讶了半天:“爹爹为什么不交给娘亲?” 赵静歌貌似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你娘亲坚决不肯收。” “你们还分你我啊。”说完,清远便知自己说错话了,赵爹爹冷气外放啊,脸色铁青的,她赶忙道,“娘亲这是不和你生分,让你亲手交给我呢。” 赵静歌脸色更不好了,想到当初要把这地契交给闽清时,闽清说的,晚晚自己手上也捏着好多地契呢,更何况你我嫁女儿,难道还要让人家看在这份嫁妆的面子上才欢欢喜喜的么。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他总觉得这母女俩拿他当外人,他的不就是她们的。 “拿好便是。”赵静歌沉着脸。 清远恬着脸道:“爹爹可不是给了我这些就身无分文了吧?以后睡睡还有睡睡的弟弟妹妹可怎么办哟?” 赵静歌嘴角抽了抽,斜睨着清远道:“你以为你爹爹我就这么点家产?” 清远心中啧啧直叹,这语气,这气势,端地是一份傲气啊! 三月初三,上巳节,易嫁娶 清远一大早就被于婶等人挖起来上妆,铜镜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香气缭绕整个闺阁,成康国的嫁娶风俗便是在新娘的闺阁中熏上新娘所喜爱的香味,意味趋吉避凶,称心如意,就连嫁衣也是依新娘的喜好而定,不拘款式,清远不好花香,独爱竹香,因此屋中弥漫着清冽的竹香。同时也在新郎迎接新娘子的道路上布置一条荆棘路,喻示着新郎是经过千辛万阻才娶到新娘子的,要珍惜眼前人,以后必定夫妻二人合合满满,共渡难关。其次从新郎接到新娘子的那刻起到洞房两人的手都是绑在一起的,说明夫妻同心,幸福美满。 临溪村全村的小姑娘也都到清远房中来沾福气,同时也给清远添妆,此时清远才总算认全了全村的姑娘家,她们个个笑脸如嫣,喜气洋洋,清远才有真实的感觉,自己竟然又要出嫁了。这次不同前面的两次,每个过来贺喜的人眼中都是真诚,诚心地道贺,而不是虚伪的应酬。与欧阳幸的两次婚姻明显都是不幸的,除了娘亲,几乎没有一个人真心为她好,希望她在伯府过得好,她们都是通过那场婚事来结交,来打探消息的。 清远静静的坐在床边,听着这些小姑娘们说笑,于婶的十岁不到的女儿跑来悄悄说:“姐姐,姐夫到村口上了。”还不等清远回答,小姑娘又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小姑娘又回来了,“姐姐,姐夫过门了,往这边来了。” 此时的清远也是紧张的,她回想起了母亲昨天与她说的“以后在循郡王府,事夫君、舅姑要恭顺柔和,明志守礼。以往在家时,娘亲没有拘着你,养成了你这副自由散漫的性子,以后可不得如此。循郡王与其母有不妥之处,也不可多言,不可逞口舌之争。你的性子说得好听些是恣意潇洒,难听些便是任意妄为了,娘亲倒不是很担心循郡王对你不好,只是为妻之道须心领神会,一张一弛,松紧有度,你迁就他,他迁就你,才是过日子的样子。”娘亲不说那些,她也知道。娘亲是觉得文殊对她比较迁就,而自己却有些随意,不像用心之人吧。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欧阳戾若是没人管束着,还不知嚣张到哪里去,她也是想着不用他走弯道罢了。 思绪纷繁间,小姑娘又跑过来道:“姐姐,姐夫好实诚啊,哥哥们让他赤脚踏着石子路过来,他还真二话不说便脱了鞋子了。”小姑娘捂着嘴笑道,她还从来没见这么听话的新郎,人家都要和新娘子的娘家人死磨硬泡地穿着鞋走的,这姐夫竟然二话不说就走了。 清远也讶然,娘亲婚事的时候可没有这个环节,而且与欧阳幸成婚时,欧阳幸也是穿着新郎靴子走过来的,那些石子有些扎人,但穿着鞋走上面和不穿鞋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穿着鞋至多是觉得不舒服,而不穿就有可能会被扎到了,更何况欧阳戾的细皮嫩肉,不过话说回来,清远此时心中也是极为甜蜜的,有人肯为她如此,这个呆子,不是做戏就好了,等下可怎么拜堂啊? “娘子,我接你来了。”欧阳戾低沉暗哑的声音在清远耳边响起,清远不由地向他望去,透过朦朦胧胧的盖头,清远见到欧阳戾着一身艳丽的新郎装立身身侧,清远不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此刻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心中仿若装着战鼓,不停地击打,心仿佛随时起舞飞动,欧阳戾的眼中泛着温柔而暖沁的光,眉眼中都是笑意,放佛遇到了天下间最为高兴的事,以往的暴戾之气荡然无存,周围都是甜腻的泡泡,他心中也随时准备呐喊:晚晚,终于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清远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往上翘,把手伸给欧阳戾。欧阳戾牵起她的手,两人交握,于婶在两人的手腕处用红绳打了一个死结,昭示着同为夫妻,不弃不离。 此时欧阳戾做了一个让大家都惊讶的动作,他迅速站到清远身后,一只手捞起清远,另一只手则与清远十指交握,把清远抱了起来。清远瞳孔睁大,瞬间释然,另一只手也绕上欧阳戾的脖子,把自己的头靠在欧阳戾的胸前,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众人也惊呆了,从来没有新娘子是这么被抱出门的,跟着欧阳戾来的韩信等人也没猜到欧阳戾的举动,在一旁起哄道:“文殊兄,这可不合规矩啊。” “是呀”“是呀”村里的小姑娘们原本也想说的,此时见到这些“青年才俊”们也羞得说不出话儿来了。 欧阳戾此时倒是反应极快:“这是爷的婚事,还讲啥劳什子规矩!” “文殊兄,这是见到新娘子不肯松手了。” 于婶等人也是反应极快,见此,立马说着吉祥话:“新郎抱着新娘走,白首偕老不分手。” 孙氏和赵静歌站在一旁看着此种情形也直摇头,这两个小的真是乱来,幸好是在临溪村中,其他外人都拦在外面,否则明日这循郡王就等着被御史的则子给埋了。 欧阳戾和清远出去走的就是康庄大道了,欧阳戾心中欢喜,三步并作两步就把清远抱到了院子里的轿子上,和清远一同坐了进去。 成康国的抬轿门抬的可不仅仅是新娘子,还是和新郎一同抬的,毕竟两人的手是绑在一起的。两人颠颠簸簸地总算来到了虬枝城的循郡王府,赶上了吉时。 ps:男配的作用是为两人婚后升温用的 第五十二章 清远坐在新房中,听着媒婆唱着大礼,手心沁出汗来,欧阳戾的手心也是黏黏糊糊的,清远轻轻捏住他的手指,按了一下,欧阳戾马上侧过身来,“晚晚,不舒服吗?” “没有,”清远轻声道,“你且安心,我就坐在这儿呢。” 欧阳戾脸上顿时染满红霞,红艳艳的,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见周围的丫头都朝着这边看,狠狠地对清远放下话:“等下就收拾你,敢嘲笑你夫君!” 此时官媒也已经唱完礼了,两人捧起交杯酒,绕过手臂,凑近。。。欧阳戾觉得自家的媳妇就是好看,这皮肤也滑嫩,吹弹可破,可别那添香楼的红牌姑娘好看得多,呸呸,那些个姑娘哪能跟晚晚比呢! 媒婆见循郡王没有动作,显然是愣住了,拿起帕子遮着“嗯哼”了两声,总算把欧阳戾给换回神了,清远也不由地忍住笑,欧阳戾又闹了个大红脸。 “郡王爷多子多孙,给郡王爷添福喽。”喝完交杯酒,一群人就把花生之类的果仁往二人身上洒去,官媒用剪刀剪开两人之间的红线,然后在欧阳戾和清远头上剪了一小段头发包在香囊内,唱了一遍“夫妻连枝”,这才算礼成。 “爷去去就来,晚晚且等等。”欧阳戾已经听到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们在外面嬉闹的声音了,当机立断出去应付他们去。 清远估摸着他们在外面的喜宴也要摆些时辰,便吩咐身边的夏凉、木槿、藏枝先给她打些水来沐浴,木槿、藏枝、花容、雀巧几人是她的陪嫁,也是从自己院子里提拔上来的,清远见这几人还算机灵,便要了她们做陪嫁,夏凉这丫头,她也是用得顺手了,虽然呆了些,但是极为忠心,她是一根肠子的,清远也是极为舍不得的,便让她也跟了来。 除去层层厚重的喜服,换上舒适的浴衣,清远才觉着舒了口气,好女不二嫁,她这算什么呢?清远笑笑,不过以前的事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几乎淡薄地想不起来了。曾经与欧阳幸成婚时,她想的是什么?是怎么占据欧阳幸的心,还是谋算着怎么把永安伯府的管家权给拿到?曾经她以为世间的女子都是为了谋划男子的心与家族的利益,不过看了穆青悠与齐昱的琴瑟和鸣之后,才觉得自己的算计都是笑话。有些男子值得一生的谋划,有些男子却不值得女子动一丝一毫的心思,若动了,万劫不复的就是自己,她想,若不是遇上欧阳戾,齐昱也应当是一个好的选择吧,他有着这个世间男子最为难得的专情与毅力,即使在第一世没有与姐姐在一起,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原配终身不娶的。 清远把头慢慢浸入水中,感受着水的温热,想起与欧阳戾相遇的一幕幕,她会心地笑了,这个男子也是待她用了十分的心了,即使离自己想象的很远,也不是不可以调/教的,与她而言,只要欧阳戾肯用心听她的话,并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以后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王妃,请更衣。” 清远套上丝绸的里衣,在外面套上一件长袍便走出里间,喜房中只剩下木槿,其余的人都已经退下了,圆桌上摆放了一些吃的,清远吃着精致的小吃,适才打量起自己的新房。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靠门的两角落里立着紫檀木的架子,架子上摆着黄金镶的貔貅和麒麟,再靠近门边却是斗大的汝窑花瓶,插满了各色的花式,再靠里的墙下摆放一张黄花梨木的卧榻,上方是一副《烟雨图》,窗边则是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着琉璃镜子还有一个黑檀木的由九个首饰匣子组成的多宝盒,这梳妆台靠墙的地方竟又挂了一方镶着猫眼宝石的剑,在靠内就是拔步床了,床边是用檀木支起的灯架,燃着蜡烛。衣柜则在床和软榻的交界处。 清远心下琢磨这房间不会是欧阳戾摆设的吧?刚不刚柔不柔的,竟也没人说?倒是个稀奇的事儿了。清远自是不知道欧阳戾为了这新房的摆设还花了好多心思,既要让清远家中丈量的衣柜和梳妆台等能够摆放进来,又要让自己和晚晚有足够的空间,又要让晚晚觉得舒适,欧阳戾可谓是绞尽脑汁,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幅不三不四的模样,他还撅着脾气就是不许人动,成氏等人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啊。 胡思乱想了许久,清远又想着等下要发生的事情,自己又不知不觉地羞红了脸,暗骂自己脸皮厚,不害臊,此时又见木槿戏谑地看着她,恼羞成怒赶紧把木槿给打发了出去,房中只剩下她一人了。 清远这才从箱子里拿出娘亲给她的“避火图”,重温了一遍,话说这玩意儿,娘亲上辈子的时候就没有给她,新婚之夜,她也是糊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交付出去了。之后的一个月她几乎是咬着牙与欧阳幸做着那回事儿的,当初若是有这玩意儿的话,她也不至于那么懵懂,欧阳幸竟也在新婚三天之后就钻到通房那儿了,想来这个东西也是有用处的。她对前世的反省中当然也包括这一部分,也不知有没有用? 清远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清远觉得像是阮老爷子家的来福在舔着她的脸,胸口也痒痒的,全身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了,清远不是很舒服地动了动,就听到胸口处传来一声呻/吟声。谁?清远蓦地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脑袋在自己胸脯处埋头苦干。 “文殊?”清远惊问道,就听胸口嗯的一声,欧阳戾似是惩罚清远的不用心,牙齿在红梅上轻捻,清远身体内升腾出一股火来。此时才见欧阳戾抬起头来,脸上红扑扑地傻笑道:“晚晚,甜。” 清远苦笑不得,真想一巴掌拍过去,不待她回话,欧阳戾又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脯上开始舔。痒痒的,清远很想笑,只是欧阳戾的脑袋渐渐往下,来到了清远的小腹处,勾着清远如玉般圆润的肚脐,接着便来到芳草萋萋处,清远也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来了,不知身在何处了。 清远也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欧阳戾的动作弓起身来,欧阳戾甚是恶劣地用手指捻住清远的玉珠,笑嘻嘻地对着一脸迷蒙地清远道:“晚晚,这是爷的。”说罢,便亲了上去。 接着往上又道:“娘子,是爷的。” 又往上含住梅心:“晚晚,爷的。” 往上堵住清远将要惊呼出声的小嘴儿嘟囔:“都是爷的。” 清远分出心神暗骂,还让不让人活了,真是欺负人么,清远一狠心,也抱住欧阳戾的头亲了起来,直亲得两人气喘吁吁,分开时还扯出**的银丝。欧阳戾醉起酒来的性子真的跟四五岁儿童一样,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现在他被清远反攻,就明显不乐意了,嘟着红灿灿的嘴,叫道:“晚晚,欺负人。” 接着,他又换上一副温柔的语气:“晚晚,好人,让爷亲亲,亲亲。” 清远全身早就被欧阳戾剥得像个鸡蛋一样干净,此时全身都泛着粉红色,看上去娇艳欲滴,可是脸上却像烙铁一样红,被羞坏了,饶是清远平时一副清淡的样子,此时也实在受不了欧阳戾的这种语气。 欧阳戾此时却更加得寸进尺了,不停地在清远各处亲着,还一边嚷着“真香”“真滑”“爷最喜欢了”,若此时有个洞,清远真恨不得钻进去,可是渐渐地也顾不得了,欧阳戾各处撒火,终于趁着清远一个不注意,挺进目的地了。 “晚晚亲亲,爷疼疼。”欧阳戾见清远眼角噙着泪花,也不断安慰着,可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那速度,那力度可真叫一个强悍。 清远只得在心中咬牙切齿,欧阳戾,你惹到本小姐了,以后。。。。。。还不等清远想以后,此时却是花开春满,香泽满园,圆满了。 此夜自是: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第五十三章 欧阳戾不是雏儿,却还是食髓知味地把清远翻过来复过去地吃了个透底,晚晚姑娘就被呆霸王连骨头也不剩地啃下去了。 翌日,清远躺在拔步床上连起身也不想起,欧阳戾一脸愧疚并一脸小媳妇模样地在旁边说着“晚晚,是爷不对,都怪爷不知节制”,惹来清远几个白眼,真正马后炮啊!不过清远还是扶着自己的腰起来了,并给这位大爷也穿好了衣服,期间又遭了某大爷的小黑手无数次。 收拾完毕,欧阳戾才携清远穿过曲水流觞,亭台楼阁去往大厅给成氏敬茶。这里的建造十分别致,出了新房,便是一条由鹅暖石铺成石阶小径通往院外,小径两旁则是几颗参天大树,树下造了石桌和石凳,其中一棵树下还挂了秋千,明显是新安放上的,想来欧阳戾也是看见她屋中的那架秋千才用到此处的吧。靠着围墙的是一排她喜爱的竹子,在微风中沙沙直响,其次最为匠心独特的是,在一旁的树荫下的小池子旁还特意铺了两层上下的木质的地板,一层用来坐,一层用来架脚,后面还做了个靠背。 出了梨园,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清远原本想好好欣赏的,耐不住木槿在后面催“王妃,别误了时辰”。 欧阳戾的娘亲成氏才不到四十,以前的七皇子即原本的循郡王尤其宠她,也无什么牵挂之处,因此保养地极好,循郡王去世之后,她虽伤心,却也不是不修边幅,底子毕竟还是在的,因此看上去倒像是才二十七八。 “媳妇给母亲请安。”清远到时,成氏也刚好到,便从木槿手上接过茶杯。 “嗯。”成氏喝了茶,“起来坐吧,以后你也是我们循郡王府的一份子了,要好好服侍郡王,来,燕儿,这是你嫂子。” 清远这才见到自己的小姑子,也才七八岁大的样子,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倒是与呆霸王有八分相似,清远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姑子了。 同成氏等人一同用过早膳,清远一群人才浩浩荡荡地前往皇宫谢恩。 皇上身体不好,便传旨说不用过去谢恩了,清远便与欧阳戾在皇上的寝宫前跪拜了下才前往太后的寝宫,皇后也正好在。清远以前也只在宴会上远远地见过皇后和太后,从未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太后倒是一脸和蔼地把清远叫到身边,对着皇后说道:“这么个可人儿,给了那个皮猴倒是可惜了!” 欧阳戾不依了:“老祖宗,你可不能这么贬低我,你重孙我可乖着呢。” “老祖宗可没说错,不过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老祖宗就不在你媳妇面前给你没面了。” “老祖宗!”欧阳戾也依到太后身边,向清远眨着眼睛。 “你看看你都已经成亲了,还没个正形!”欧阳戾的小动作刚好被抓了个现行。 “好了,好了。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呆的住的,赶紧回了吧。省得碍了哀家的脸。”太后笑道。 欧阳戾故作沮丧的样子:“老祖宗见了我媳妇就嫌弃我了,我真是歹命啊。” “还贫嘴。” 清远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欧阳戾给太后逗趣,这祖孙俩看来感情很好,清远不知道的是欧阳戾当初在宫中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太后那里消磨的,太后的晚辈很多但是长年能够呆在宫中的却不多,再加上皇上并不是很管欧阳戾的课业,也没有多少时间去陪陪这个在宫中寂寞了大半辈子的母亲,致使宫中来了这个重孙后,太后及其宫中的奴婢们就把这个霸王当做另一个祖宗给养起来了,当然这种情况也是皇上喜闻乐见的,同时也导致了另一种情况,就是其他重孙们以为欧阳戾甚为受宠,给他下的绊子就更多了。 之后,清远又在皇宫中见了那些嫔妃,一整天下来,要不停地摆微笑,不停地应付,琢磨那些人什么意思,考虑怎么回话,实在是一件太过费力的事情,清远走出皇宫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趴在摊在马车上不想起来了。 “怎么?在皇宫里呆着无趣极了吧?以后我们能不来便不来。”欧阳戾看清远一脸的疲惫,心疼道。他自己也是极为不喜欢这种费脑力的活儿的,这里的人说话弯弯道道的,让人费解。他也是吃了好多亏才吸取教训,不想理就不理,反正他又不是靠着祖父的那些妃嫔过活,只是晚晚只怕不易,她才来皇宫,这些人又不是不想理就不理的,那些人烦着呢。 清远倚在车厢的靠枕上笑着道:“我嫁给你便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今天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吃力,以后来多了便习惯了。” “都是我连累了你。”欧阳戾一脸歉疚。 清远倒没料到这呆霸王竟然这么。。。。。心中也极为感动,“文殊,过来。”看他低着头,全身都陷在阴影中,清远心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体贴人了! 欧阳戾也坐过来靠近清远,抱住清远的腰肢,把头埋在清远的颈脖处,车厢中一片静谧。温馨的空气缓缓流动,清远闭上眼,伸出手在欧阳戾背后轻拍。 “晚晚,你身上真香。”欧阳戾吸吸鼻子。 “。。。。。” “晚晚,你身上可真软。”欧阳戾搂紧双臂。 “。。。。。” 片刻钟之后,忍无可忍。 “欧阳戾,你摸哪儿呢!”清远低喝。这小子太得寸进尺了! “晚晚,你让爷摸摸,再让爷摸摸。”欧阳戾在转移的阵地上咕哝道。 “欧阳戾别扯我衣服!” “。。。。。”那扯裤子总行了吧。 “欧阳戾,痒。” “。。。。。”这声音太吵了,堵掉! “。。。。。。” 驾着车的小厮面红耳赤地绕着皇城城根的偏僻小路一遍又一遍,心中呐喊着,爷,我的爷啊,你怎么那么猴急啊,就这么一点点路,你不要脸面,我们这些人可要啊!我可不要什么时候又来这个侯府那个伯府的人过来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清远从马车出来时,脸上嫣红一片,眼睛更是湿漉漉的,丹唇更是红肿,全身无力地靠在欧阳戾身上,看着欧阳戾春风得意的样子,清远发誓以后一定不能和他一同坐在马车上! 皇上提起朱笔在奏章上画了个圈,皇后递过去一盏茶。 “觉得如何?”皇上抬起头,牵着皇后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是个知进退的。我见她待人处事倒是挺谨慎的,知道的也不多说,说出的话却也显大方,我原以为这姑娘出身不高,大概有些小家子气,没想到一张一弛、一进一退倒是极有分寸。太后也说她是个好的,至少配得起郡王爷的身份,而且我看她对宫妃们也是不卑不亢,也是极有眼色的。”皇后平淡道。 “嗯。那倒不错,总不算枉费朕一番苦心。如此这般倒是极好的。”皇上也高兴道,他对欧阳戾还是稍有歉疚的,若是王妃身份不好,还不知进退,到时家宅不宁,也是丢皇家的脸。他原想,若是王妃性子不好的话,他大不了补偿孙子几个美人就是了,也总翻不出太大的风浪,反正孙子是没什么建树了。 清远原想自己表现得呆木些,循郡王府会更安全些,只是那样子也太刻意了些,以后总是会打交道的,她难道能长此以往地隐瞒自己的性情,实在太难了些,因此她选择少说多听,当然该回的还是会回的,没想到倒给皇后一个知进退的印象。不过幸好如此,否则她与欧阳戾的约定就形同虚设了,说不得皇上就会赐美人下来了。不过这事情,他们总会碰上的。 第五十四章 回门 清远回到郡王府时刚好赶上晚膳的时辰,郡王府的口味偏重,一桌子的鱼鸭羊肉,看上去色泽分明,让人很有食欲。只是清远向来吃得稍微清淡,对口味要求比较高,那些菜尝了没几口就放下了,欧阳戾却在一旁不停地给她夹菜,成氏已经朝清远看了好几眼了。“夫君,我吃不下了。”清远浅笑道。“你吃了这么一点点怎么就吃不下了,是不是不合胃口?爷让下人再送一份过来。”欧阳戾皱了皱眉头。“我本来就那么一点胃口,夫君不是不知道,我是真的吃不下了。”清远委婉地拒绝,轻摇了摇头,余光中,成氏一小口一小口尝着汤,没有分半分精力在他们这里的样子,清远却隐隐地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欧阳戾说过他们的婚事是经过成氏的同意的,清远的直觉却告诉她,成氏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是因为其他就不得而知了。清远用眼神制止欧阳戾要到嘴边的话,“夫君,这个鱼的味道还不错,你再尝尝。”回到新房,清远觉得两人还是有必要再沟通沟通,否则两人之间迟早会出现问题。他们二人身份不同,周围的环境也不同,必定在饮食习惯、生活习惯中存现很多差异,虽然与欧阳戾相处了那么久,但两人之间却也不是完全了解的,现在两人的感情还未深厚,便出现了这些消磨感情的一点一滴,若是不注意,两人就有可能成为陌路人甚至是仇人,至亲至疏夫妻,不是没有道理的。还有成氏的问题,不过她也不可操之过急,那样就过于急功近利了,达不到所要的效果。“夏凉,去给王爷打盆热水来。” 清远用绸巾沾了水,在欧阳戾脸上细细地擦着,欧阳戾的毛发虽不旺盛,脸上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但出的汗水极多,这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清远忍不住叨咕:“吃了一场饭,倒像是上了战场一样,这汗倒是和你亲!” “爷这不是着急么?刚才你一个劲地夹菜给爷吃,爷不费点劲怎么成呢!”欧阳戾倒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听到这话,清远用绸布擦的时候就使了点劲,“看把你得瑟的。” “喏,伸出手来。”擦完脸,还有手。 欧阳戾一副“我很乖”的样子,把两只手伸出来。清远又十分仔细地一根根给他擦过去,擦完后扬着变黑的绸布故意道:“爷可真干净!” 欧阳戾眼疾手快地就把证据给抢了过来,一把抱住清远,“爷脏着,你可也得陪爷脏着,否则怎能叫做夫妻一体呢!” 清远伸出手重重地点了他的额头:“爷真不要脸!” 欧阳戾听到邪魅地一笑:“还有更不要脸的,要不要看看?” 。。。。。。。。。。。。。 下人们早就已经避开了,两人又在房里胡闹了一会儿,清远才抱着欧阳戾的脖子道:“夫君可否把我们循郡王府的事与我说说?”她也只知道大致的情况,这个也是众所周知的。 欧阳戾这时倒不傻,马上明白了清远的意思,“我们循郡王府倒也不大,就这一个府邸,还有外面几十来家的铺子,这都是父王生前置办的,现在都有管家田原管着。” 清远打断了下:“都是些什么铺子?” 欧阳戾脸色尴尬,底气全无道:“不知。”说完又试探道:“不如爷叫田管家过来问问?” 清远真为他感到羞愧,不过也不好太过打击,便道:“不用,反正我也不着急,不过以后你可不能这么不管不顾,不说底下人的人不用心,或许只知有田管家,而不知有郡王爷,也要知道你是我们的顶梁柱啊,你看啊,我们家就你这么一个男儿,我还有婆婆还有小姑子都是不顶事的,以后出了什么事,都要靠着你呢,我希望我心中的欧阳戾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清远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闹得欧阳戾雄心顿起,立马就想做一番事业出来。 “那爷明天就去把账册给拿过来!” 清远觉得他真是说一出来一出的,“哪能这么快呀,你这几天就不陪我啦?”清远眨眨眼,“这事情等我们回门后再说吧。”她不能打击欧阳戾的积极性,又道:“那我的爷,以后小女子就交付给你了!” 九日过后,清远摸着酸软的腰肢娇嗔地瞪了欧阳戾一眼,真是不知节制!欧阳戾却在一旁嘿嘿直笑:“晚晚,我们带什么回去好?” “绫罗绸缎什么的,管家那里早就备下了,你给我安安静静呆在这里就好,别闹我了!要是赶不上吉时出门,看我怎么收拾你!”清远放下狠话,主要是欧阳戾这人前科太多了,他在朝中没有官职,就领着这个清闲的郡王差事,每天就只会给她添麻烦,早上说要他画眉,结果惨不忍睹,害她又收拾了一遍,又说他早上的衣服都是她帮他穿的,他也要给她穿,结果就害她错过了早上去成氏那儿请安的时辰,如此等等,现在害她每日早上要提前半个时辰起床,结果这克星竟然还不放过她! “晚晚,你嫌弃我!”欧阳戾扁扁嘴,恨恨地坐上软榻,一副“你不理我,我就死也不要理你”的样子。 清远真心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多了一个三岁的弟弟,幼稚,真是幼稚极了,可偏偏还不能跟他发火,要哄着他,因为后果她尝到了。这小子在某一方面可机灵着呢,前几天她就跟她呛了几声,然后这小子就在床上可劲地折腾她,这不,今天还没缓过来呢。 “我没嫌弃你,我们还是动作快些,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欧阳戾转过头来,却换了副脸,一脸高兴地说:“晚晚要是误了时辰,要怎么收拾我呢?” 清远受不了了,斜眼道:“你说呢?” 欧阳戾眉笑眼开:“晚晚你可劲地收拾我吧!”欧阳戾眼中星星点点,却无不写着“你赶紧来蹂躏我”。 清远踢了他一脚:“脑子想着什么废物呢!”她羞恼道。 终于两人带着一群人在嬷嬷的百般催促下踏着点出了门。赵静歌和孙氏也早已经在村口等着了。清远从没有这么想娘亲和弟弟,以前相处的每一刻钟都被夸大,想着自己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娘亲了,她就觉得心酸,好像她自重生以来还没有为娘亲做过一些事情,都是娘亲在包容和迁就她,但是在其他人家里,她不能任性,只能不断地去迁就别人,以后也不能每时每刻和娘亲撒娇,想到这些,清远就觉得心酸,见到孙氏,清远就扑了过去。 “娘亲,我好想你哦。”清远的小脑袋就往孙氏的胸脯蹭去,清远一直好奇欧阳戾那样的动作是怎么学来的,却全然没想到自己身上,欧阳戾也是无意识看了这一幕然后以后都照搬了。 “都已经是人家的娘子了,还这么小孩子气!”孙氏一脸慈爱的摸着清远的头。 “在娘亲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清远仰头讨好地笑着。所以说啊,一个萝卜一个坑是很有道理的,清远和欧阳戾两人也是很配的,清远在外人面前有些冷淡骄傲,欧阳戾在外人面前一副嚣张霸道的样子,两人却背地里都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极爱撒娇。 虽然才过了九天,清远便觉得家里变化极大的样子,这颗树长了呀,那里的草怎么少了呀,这边的漆少了呀,那里的花瓶挪了位呀,心里的反差也是极大的,以后自己就不能经常来住了,以后自己便不是这里的主人了。 孙氏也察觉到了清远的一脸沮丧,想了想原因问道:“是不是郡王爷对你不好?” 听娘亲提及欧阳戾,她便想到那些羞人的事情,脸上抹上了一抹嫣红,含羞带怯道:“没有,他对我挺好的。”心中却暗道自己做作,怎么就这么别别扭扭的! 孙氏见了她这个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便也直爽地问道:“那你刚才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只是想到以后这里我也不能常来了,我的家变成了循郡王府了,以后也不能做娘亲的贴心小棉袄了,就心情沮丧。” 孙氏笑道:“你能这么想是极好的,以后要把循郡王府当成你的家,尽心尽力地经营。不过娘亲这儿永远为晚晚留着,你的闺房还是当初的样子,虽然你是循郡王妃了,但也还是娘亲的女儿,永远都是的!”孙氏说的不煽情,只是在说事实,却让清远更加感动,不由地抽泣起来。 “好了好了,你大婚那天都没有哭。今天又何必来赚娘亲的眼泪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娘亲欺了你去。”孙氏拿出帕子给清远擦眼泪。 第五十五章 清远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心中又把欧阳戾那小子戳了一遍又一遍,才又和娘亲说笑起来。 睡睡平时在这个时辰都是在困觉的,今天却很难得地睁着眼睛在摇篮里。清远摸摸睡睡的小短腿,这小子就很有力地蹬了过来。 林嬷嬷也在一旁道:“小少爷今天倒精神,平时这个时候婢子们闹他,他都会翻个身子就不理了,或是知道小姐今天来了,来迎接小姐呢。”睡睡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能放任他在白天睡觉,否则晚上便会吵得人谁不着,所以林嬷嬷和奶娘们有些时候会故意把他给吵醒的。 “真的吗?”清远盯着摇篮里晶莹剔透的孩童,笑着道:“睡睡是不是知道姐姐回来了?姐姐带了很多东西给睡睡哦。睡睡喜欢吗?” 睡睡啊啊了两声。 “叫声姐姐,叫姐姐,姐姐下次就再带好东西给睡睡。”清远哄道。 林嬷嬷等人心想:小姐,小少爷还不会说话呢,而且即使他不叫,你也会带的不是?这边,阮麓凛一巴掌拍在欧阳戾的背上,道:“你小子倒好,我们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年级相仿的妹妹,就被你骗走了。你说怎么陪给我们!” 欧阳戾肩膀瑟缩了一下,刚想回过去,就见赵静歌一脸冷然地站在一旁。话说他欧阳戾也是会看脸色的,所以立马拍着胸脯道:“放心好了,只要你们说得出来的,爷立马做到!” “在我们面前说什么爷啊爷的!你小子想去老爷子那儿受罚是不?”阮麓凛圈住欧阳戾的脖子。 欧阳戾立马正色道:“改了便是了!男人汉大丈夫还像娘儿们一样告状去,师兄倒是长进了!”欧阳戾说完还很鄙视地看了阮麓凛一眼。 阮麓塀见自己的哥哥一副有气无处发的模样,立马打圆场,他们这是来作陪的,可不能坏了气氛:“好,既然文殊这么有豪气,今天我们可不会放过你了。我们把晚晚可是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我们可要替她把好你这一关。” “有什么你们放马过来便是了。”欧阳戾豪气盖天道。 赵静歌也看不惯他一副得瑟样,把他提进书房敲打:“晚晚虽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也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的,以后若是你欺负晚晚,我可不会放过你!还有,我教你几套拳法,回去好好练去,连妻儿也保护不了的男人不配称为男人。” 欧阳戾梗着脖子想说,我怎么会保护不了晚晚,蓦然想起自己蹩脚的拳脚功夫,立马恹气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学吧,说不定以后可以去晚晚那里显摆显摆。 赵静歌断是不知这小子是这么说服自己,否则他就会直接把他给扔出去了。 “清宁也是和你同一天出嫁。估计她今天也要回门了。”母女俩聊着聊着便说到了穆清宁身上。 清远点点头:“我有点担心清凡,父亲再娶,李氏膝下有儿子,再加上清宁出嫁,清凡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他有你霜姨娘,我们想帮也帮不来。”孙氏叹了口气,她以前至少对这些庶子庶女们是一视同仁的,这些庶子庶女们与嫡女的待遇也差不多,孙氏从没有薄待过她们,毕竟自己也是受着那种罪过来的,不过李氏就不知了,不过单看李氏进门没几天,就把清宁嫁去钱府,想来也是不好相与的。 “霜姨娘的心思都在父亲身上,怕清凡会受委屈。”而且她还不知现在穆府的掌权人是谁呢?穆青松的妻子也不是个简单的,再加上老太太,谁知道穆府会不会乱成一锅粥。 “可是穆府的事情却不是我们好管的。”孙氏也蹙眉。 “娘亲,我想着只要在穆府有个照看他的人便好了,其他的我们也做不了,老太太身边的襢华倒是欠了我一份恩情,我想请娘亲带个消息过去,让她照看照看清凡,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清远感于自己的无能无力,只能依着孙氏,汲取力量。 “这样便好,清凡是庶子,上头还有穆青松,想来李氏也不会对付清凡。老太太也还算疼惜清凡,至少还能为他着想些。若是待遇没从前好,那也是迫不得已的,毕竟奴才中看高踩低的事情多了去了,男娃儿苦一些倒没什么。”孙氏心中只担心一点,就是怕霜姨娘脑子混了,去惹李氏,到时候波及了清凡,清凡倒是一个好孩子,好好养以后给霜姨娘安心养老是不成问题的,孙氏心想。 “我改天给清宁书信一封,让她注意注意。” 孙氏点了点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你赵爹爹过段时间要去南邵国一趟,我有些担心。” “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要去干什么?”清远感受到了娘亲内心的不安,不说南邵国离皖江城近千里,路途遥远,也要知道最近南邵国与成康国的边境不稳,极易发生战乱,孙氏心中怎能不慌,赵静歌是她放在心中一辈子的人,现在刚感觉可以两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了,他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原本是不想与清远说的,不想她担心,可是实在是无处可说。 “没说过,只是说要去干重要的事情的,让我不要担心,会没事的。”孙氏虽这样说,却是一脸忧虑。 清远觉得娘亲和赵爹爹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便是两人都是那么沉默,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说,都把事情憋在肚子里,赵爹爹的身世瞒那么久也不让人知道,娘亲竟也能忍住不问,这两人也是奇葩! “娘亲,你不可能以后总为他担心来担心去的,他不说明白,家人又怎能放心呢?你也让我与文殊之间要经常多商量,怎么放你这里就另一种标准啊?更何况现在还有睡睡,赵爹爹不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吧?” “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那种人。”孙氏赶忙否认,又叹了口气,“许是我又想太多了。” 清远见不得母亲忧郁的样子,“娘亲!”清远语气重了起来,“你若不说,我来说!”她原本是怕娘亲和赵爹爹之间她管得太多,会遭人厌烦,哪知这两人成亲这么久了,也没闹明白,是她疏忽了。 “别!还是我去问吧。”孙氏深吸了口气,又恢复笑脸:“你回门,便要让你担心那么多,娘亲真是过意不去。” “娘亲啊,你是晚晚的娘亲啊。”清远依进孙氏的怀中。 当天晚上,清远是在家住的,然后欧阳戾又被阮家两兄弟给灌醉了,清远照顾他到大半夜,两兄弟还死不悔改地在把欧阳戾送到清远这儿讨好地说,以后若是欧阳戾欺负她,他们就给她报仇!感情这次灌醉也是报仇了?清远仰天长叹,这是在惩罚欧阳戾,还是在惩罚她呀! 等清远好不容易和木槿几人一起把欧阳戾给弄干净了,这呆霸王又开始抱着清远又亲又啃地嚷着:“晚晚,我好高兴哦,晚晚,亲亲,宝贝,来,亲亲。” 幸好丫头和仆妇们都已经走远了,否则她真是抬不起头来,而且这家伙竟然抱着她不撒手了,她用力掰开他的手,边动作边道:“文殊,先放手。” “不放!”强而有力的声音。 “让我先换衣服。”清远咬牙切齿。 某人朦胧地睁开一只眼,“哦”了一声,又继续在她脖子上啃,拥着的双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住嘴!先让我换衣服。”清远暴怒了。她身上也很不舒服,她要换寝衣睡,他怎么这么不老实! 某人迷茫地抬起头,脸上粉嫩,红扑扑的,红唇娇艳欲滴,傻兮兮地对清远绽开笑容:“晚晚,换衣服也要脱衣服的,晚晚,我帮你!”然后手脚并用起来。 清远还来不及说什么,某人又堵上了!迷迷糊糊中的清远再次发誓:以后她再傻兮兮地搭这位大爷的醉话,她就是傻子! 。。。。。。。。。。。。。 第五十六章 永安伯府 穆清平恹恹地靠在湖中央的亭子里,手上拿着一根笛子,忽然间,她站了起来,捻起手指,搭上笛子,远望湖对岸的一团锦绣,吹起笛子来。 笛声悠扬,如泣如诉,似乎诉说着一个少女柔弱无助的境况,让人怜惜。欧阳幸就是在这种状况中走入这个院子的。亭中的那个少女穿着一袭白衣缟素,柔弱的身躯放佛飘然如仙。随时羽化而去,让欧阳幸心中不由地产生一股柔情! 身边的小厮跟着欧阳幸许久,此时见了欧阳幸的表情,就知道这位世子爷在想什么,便问道:“世子爷,去亭中坐坐?” 欧阳幸斜睨了他一眼:“打扰美人吹笛,未免不美?爷还是在这里看着好。”自己的这个小姨子在初见时,自己还觉得她是一个青涩的小女娃,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竟如忽然间长大般,有了如此之姿。在欧阳幸的心中,穆青悠在新婚的几个月就把她的妹妹给接过来,也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理所应当就是他!否则谁会在父亲依旧健在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妹妹接来,一住就是好几个月?以前只是穆清平太过平凡,他瞧不上眼罢了,现在没想到她打扮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穆清平的余光瞥到欧阳幸没有动作,只是在远处看着她,心中有些着急,这么远的距离她是看不到欧阳幸的表情的,自然也不能知道欧阳幸对她的感官如何。而像这样的动作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会变得矫情了,男人喜欢的都是若有似无的勾引,若是把自己的目的给摆出来,那就与章柳台无二了! 于是,她悠悠的放下笛子,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间看到了湖对岸的欧阳幸,似小兔子般受了惊,很是局促地给欧阳幸行了个礼。这时候,欧阳幸也不好装聋作哑了,提步也往亭中走去。 “妹妹刚才吹得是什么曲子,爷听得伤心,可是在府中受了什么委屈?”欧阳幸对美人倒是极有耐心。 穆清平一听这话,心中欢喜,却不好面子上做出来,便十分无奈道:“府中的人对我都是极好的,在这里倒是比穆府过得日子要好上许多,我只是想起了我六岁的妹妹,还有姨娘,不知她们是否想念我?我是否太不孝了,竟然这么些日子都没有回去见到她们?”穆清平睁着水汪汪的大眼,一脸纯真地望着欧阳幸,似是依赖,又似哀怨。 欧阳幸见不得美人伤心,便也道:“不若爷去把你的妹妹和姨娘接过来?” “断不可如此!”穆清平急忙道,“小女也知世子爷的好意,只是这不合规矩,小女住在这里已是既不合规矩了,怎能让世子爷和姐姐为难?”她口中都是叫欧阳幸世子爷,却从未叫过欧阳幸姐夫,有心人一想就能想通其中的关节。 穆清平又低声道:“小女只是苦于在伯府中无陪伴之人,姐姐每日都要忙着庶务,极为忙碌,下人们毕竟身份有别。姐姐的其他姐妹们也无熟识之人,我只是觉得。。。。。”还未说完,穆清平就低声抽泣起来,一副孤苦无依的模样。 欧阳幸的脑袋有些发胀了,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美人哭起来的时候真是别有一番风情!真想拥入怀中,诉说衷情啊!小厮见状赶紧递上一方手帕,欧阳幸赞赏地看了这个小厮一眼。 穆清平细细地哭着,眼前就出现了一方手帕。 欧阳幸温柔道:“别哭坏了眼睛。” 穆清平接过帕子,流着眼泪倔强地抬起头,优雅地划过一个弧度,让欧阳幸悸动不已。这个姿势穆清平对着铜镜连了许多次,既要让自己看上去不狼狈,又要让人怜惜不已,实不是一件易事。 欧阳幸毕竟也是见惯美人的,这个小动作虽然让自己心动不已,但他也不是那般没有自制力的人,这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越矩的动作,不过这个小姨子倒是十分有意思! “外面风大,你还是先回去吧。若是想姨娘和妹妹了,跟你姐姐说一声。我们伯府也是随时欢迎你来的。”欧阳幸毕竟没有坏掉脑子,之前也只是调调情,从穆清平说想念姨娘,他也就知道了穆清平的目的了。毕竟永安伯府又不是穆清平的家,她想念家人了,想什么时候回去不行,不必期期艾艾的。当然他也是不介意与她周旋一番的,相反他还十分欢喜,他喜欢女子因为他有些小心思,绞尽脑汁地过来靠近他! “嗯。”穆清平低声应了一声,“那小女就先退下了,多谢世子爷关心。” 穆清平刚走出院子的门就有一个婢女迎了上来:“小姐,你去哪儿了?让婢子好找啊。这根桃树的小嫩芽是您吩咐婢子剪下来,婢子已经剪好了。” “既然如此,我们回去找个瓶子把它插起来好了,过几日,天气回暖了,说不定这桃树就开花了。”穆清平脸上浮着笑意,不知是在说桃树,还是在说她自己。 钱府里的穆清宁却没有那么好过了。新婚九日,遭的罪比她一辈子的还多。首先是钱羽然,他的情况比穆清宁想象的要严重很多,除了吃饭能自己动手外,其他的几乎都要其他人帮忙,就连出个恭,也是要下人帮忙的,否则他就会弄得衣服上都是。再者是钱家的人对她的态度,除了老太太对她还算和蔼,其他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还有院子里的那些丫头和小厮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唯一一点让她觉得还对付地过去地就是钱羽然对她不错,天天媳妇媳妇挂在嘴边的,这也让其他人稍微对她温和些。 不过那些烦心事在大宅院里都会碰到的,不管她嫁的是不是钱羽然,所以她也算适应良好。她心里明白现在她最大的依仗就是钱羽然,老太太对钱羽然上心,只要她对钱羽然也上心,老太太也是不会为难她的。 回门的早上,穆清宁早早地起了,然后也把这个大少爷从被窝里挖出来,这大少爷一脸的懵懂,揉着眼睛,傻兮兮地对着她喊宁宁媳妇。 穆清宁在出嫁时,给自己做了很多建设,首先自己已经注定要嫁一个傻子了,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那就尽量让自己不要厌恶他,再说钱羽然的表现像是三岁的孩童,她就把他当做清凡一样照顾了,所以她此时也能用最大的宽容心来包容他。 “来,起来穿衣服。”穆清宁也像清远一样不喜欢在居室里还有下人们在,这几天都是她亲自给钱羽然换衣服的。 “不要,要睡觉。”大少爷撅着嘴。 穆清宁只能哄他:“羽然喜不喜欢宁宁媳妇?今天要去宁宁家哦,要是你不起来的话,宁宁就一个人走了。” 大少爷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羽儿想去宁宁媳妇家,宁宁给羽儿穿衣吧。” “伸出手。”穆清宁让他像衣架子那样摆在那儿。 “宁宁媳妇,手好酸。”穆清宁没有给男子穿过衣服,这几日给钱羽然穿衣服也是磕磕碰碰的,花了好些时辰才费力给他穿好的。 “那羽儿再坚持一会儿,待会儿宁宁给你奖赏好吗?”穆清宁抱住钱羽然的腰身给他绑腰带,钱羽然倒是有一副好身材,不过分瘦弱,也不想其他富家公子挺着大肚腩,总的老说纤细合宜。 “嗯。”钱羽然重重地点点头,“那羽儿听话,不过宁宁想吃桃子。” 坏胚!穆清宁羞红了一张脸,故作镇定道:“那羽儿等会儿也要听话,晚上宁宁就给你吃啊。”说完她便转移话题道:“羽儿穿成这样,真是玉树临风!” 钱羽然却不放过她,睁着大眼睛问道:“为什么晚上才能吃桃子呢?羽儿现在就想吃。” 穆清宁最怕他这样纠缠不休了,也不知是谁教导他夫妻之事的,新婚第一晚钱羽然就一个劲地啃着她的“桃子”,然后以后几天也是如此,接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没教还是怎样的,反正穆清宁现在还是清白之身,但钱羽然却像食髓知味一样,不停地问她拿桃子,不管白天晚上。原本她想老太太会向她追究新婚的元帕的,钱羽然竟在第二天提起了“桃子”的事宜,不过也幸好如此,老太太只是意味颇深地看了她一眼,就没有追究了。 穆清宁无法,再纠缠下去,就误了吉时了,只得说道:“可是宁宁有更好吃的东西给羽儿,怎么办?只能选一样呢。” “真的?” “真的。”说完穆清宁把红唇印了上去,“羽儿,甜么?”穆清宁通红着一张脸问道,幸好房中没外人,否则她真想找个地洞钻! 钱羽然摸着自己的樱桃小唇,傻笑道:“软软的,宁宁,以后羽儿也要吃这个!” 穆清宁牺牲了自己,手上的工作也完成了,苦笑道:“好了,穿好了,把手放下吧,不过这是宁宁和羽儿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羽儿也不能和其他人做这种事,否则宁宁就不理羽儿了!” 钱羽然也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捂着嘴道:“嗯,羽儿不说!是秘密!” 第五十七章 穆清宁的回门,穆家看在钱家的份上倒是热闹了一番,穆清宁也借着回家的机会好好与小清凡亲近了一番,钱羽然倒是十分吃醋,由此看来,至少穆清宁在钱羽然心中的地位倒还是高的。 清远等人第二日用完午膳,就准备回去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再次来拜访阮老爷子的齐昱。清远便为齐昱介绍了身旁的人,齐昱看着清远一副妇人打扮,心中只道,恨不相逢未嫁时。欧阳戾虽没有见过齐昱,但是以前成老将军派在他身边的伯勉倒是极为推崇这个人,让欧阳戾不由地生出一些比较之心,特别是看到齐昱见到自己妻子时候的那种表情,还有齐昱又看到他时眼中的惋惜!欧阳戾心中计较:论家势,他欧阳戾好了不止他一点,可是人家白手起家,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说明人家实力好了不止他一点;论样貌,他欧阳戾也是翩翩少年,虬枝城中没有一个人不夸他长得好的,可是齐大将军也不差啊,高大魁梧,别有一种男子汉的气魄。欧阳戾心中怎么计较都觉得两人不相上下,如果加上自己的劣迹与齐大将军保家卫国的英雄气概相比较,自己反而落了下乘。 欧阳戾看着齐昱,眼神有些不善:“齐将军,这是要往何处?” 齐昱放佛没见到欧阳戾恶狠狠的眼神,拱手道:“见到世子爷,末将亦前往虬枝城,不若一起?” 欧阳戾直骂自己嘴欠,就想回过去,爷才不要和你一起呢!看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过撇到清远一脸的笑意,他偃旗息鼓了,他不能给自己丢脸,也不能给自己娘子丢脸! “既如此,那便一起吧。” 一路风景秀丽,因是初春,万物复苏,嫩芽冒在枝头,探出小绿叶儿,和煦的春风佛面,还有风中隐隐约约带着青草和花的香味都让人心旷神怡。从临溪村到虬枝城的官道上,没有多少行人,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齐昱和欧阳戾的马匹也在后头悠闲地踱步。 这两人之间实在没什么其他的话题,每次一说话就僵掉,齐昱也只好扯些有关成老将军的事情,你问,为什么不是欧阳戾扯,你觉得他那种性格会是随便搭话的么! “成老将军身体可还好?” “不错。”那老头子当然不错了。 “上次见面,我倒有许多东西要请教他,只是时间匆匆,还没有那个机会。”齐昱感叹道。 “那你自己问他。” 然后气氛就又陷入了僵局。 齐昱想问他和清远之间的事,又觉得初次见面,实在不太妥当。他也听过欧阳戾的大名以及他的名声,不过名声之类的他是不介意的,也不相信外面的传言的,只是欧阳戾这个样子他实在没办法把他当做是上位者。每个人都有一种气场的,欧阳戾的气场在齐昱面前就显得极弱了,齐昱想尊敬也尊敬不起来。 “听说你也是阮老先生的弟子?阮老先生会的极多,想来世子的学识以及拳脚也是不错的。” “还一般吧。”欧阳戾这时明显是很得意的声音,看来阮老头子的名声还是很管用的。 “那以后可要多请教请教了。” 欧阳戾给他一记“放马过来”的眼神。 齐昱失笑,又道:“阮老先生最为人熟知的是他的书法,不知世子学到了几分?我倒是极想学的,可惜阮老先生一贯都是不收徒的,见到他的书法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世子可否跟我说说?”齐昱也不是故意为难,只是实在看不顺眼他那一副我就是老天我怕谁的模样。 欧阳戾心中虽没有底气,但嘴皮子是不饶人的:“爷自是学到了老头子的精髓了,只是这书法一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慧根的人自会明白。” “但也要世子提点,末将才知道自己有没有慧根啊?” “改天我给你写一副字,你自己参悟去!”欧阳戾不耐烦道,心道,到时候那副字谁知道是谁写的,而且我也没说给你的就是我写的,到时让晚晚给他一副便得了,晚晚的字可是得了阮老头的真传的。 “那就多谢世子爷了。”齐昱心想也不错,欧阳戾至少不好拿出不好的字,他白拿了一副好字怎能不开心? 欧阳戾等他一答应,心想不对啊,若是把晚晚的字拿出去,就不变成了私相授受了,他干嘛要给一个感觉对晚晚有些意思的男人制造机会,但是不送晚晚的字,他又想不出来谁的字拿得出手,真是愁死人啊!欧阳戾立马钻起了眉头。 清远坐在马车里看外面还是觉得两人相处得挺融洽的。 于是在这看上去一派和谐的气氛中,清远等人到达了虬枝城。 齐昱到了虬枝城,就往成老将军的府上去了,昨日他已经接到消息说南邵国已经向成康国宣战,相信不日战报就要传到虬枝城,他昨日便连夜赶往临溪村,问阮老先生拿主意。现在国主病重,朝中分为好几派,各有兵权,在兵部也有支应的人,关系错综复杂,这个时候南邵国宣战,意味着必须派几员大将前往边境镇压,现在朝中还算中立的也就他和成家的人,而成家他也不知道他们最近立场有没有变过,派出去谁也就意味着那一派目前会少一个强有力的支撑,因为若是起事的话,远在南邵国的兵力是无法照顾到虬枝城的。他对政治懂得不多,但是现在也知道远赴南邵国对于哪一个阵营来讲都不是一件好的差事!但是他是想置身之外的,以后不管谁成了,也不会连累到他,所以到南邵国边境或许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也只是去向阮老先生确认的,但是没想到阮老先生也给了他另外一个答案,现在无论是哪个阵营都会想要支开成家,成家才是远赴南邵的最好选择,而他待在虬枝城,想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找成家商量一下,他可以先依附成家。 成老将军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但是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闲云野鹤了,朝堂不会找上他,但没想被阮老头子这么一说,心中又担忧起来。他们还没有走到六皇子那一派,六皇子自是不会给他们什么保护,因此现在最有可能被推出去的就是成家了。他也自认为保家卫国是成家人的天职,义不容辞,即使皇上不说,他们成家也会自动请缨的,只是在这种局面下,情况就有些微妙了。其实对于成家来说,驻守边疆是最好的选择,可以离开这个漩涡,也只忠于皇上,可是明知内忧外患,让成老将军就一份心思在外患上,成老将军办不到。 成老将军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过来议事的英伟小子,对于这小子的人品,自己的儿子打了包票,他也有一面之缘,再加上这次,印象十分不错,便道:“小子,你可知,你这样过来商量,就是与我们成家绑在一起了!” “我自是晓得的!” “好小子,我们成家一门忠烈,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成家自当全力以赴,以报效朝廷,即使我这个老头子也不能幸免,只是老夫当心这一家老老少少!你也知朝中形势严峻,我等若是出战,这一大家子的人实在毫无保障,只能托付给你了!” “我齐昱定不负将军所托!” “你若不嫌弃,这段时间就住到我们府里来吧,我这里还有一部分人手给你。”成老将军慎重道,他可以提供齐昱保护的场所,给他一些人手,同时也希望他能够在他和儿子出战的时候保护他们这些族人,主要的就是成府的人。 第五十八章 清远在循郡王府过得倒是清闲的日子,虽然上有婆婆,只是成氏向来不用她费心。她看得出成氏对她不是很满意,但成氏却也是个实在的人,即使对儿媳不满,却也未做过令清远为难的事情,甚至免了清远的晨昏定省,只让她每三日去一次便好。当初七皇子在世时,府中人口也颇为简单,除了成氏母子三人,竟也没有庶子庶女留下,剩下的小妾之类的又是没有名分的,早在成氏母子三人去往皖江城的时候,就打发出去了,现在偌大的一个循郡王府竟然只剩下几十号人,不过这几十号人就伺候成氏母子连带清远四人也是勉强够了。 原本郡王身边的人都有定额的,欧阳戾愣是在成亲之前没有加人,身边也只有成老将军送给他的一个贴身小厮,伯勉。这厮是想着让清远给他挑人呢。 清远对自己的眼光倒不是那么自信,如果不是因了前世的经验,她哪里晓得身边的人的心思,她自认为自己虽心思歹毒了些,对那些个丫头都是赏罚分明的,哪知道一转身背地里说自己的都是自己的丫头,反而是自己平常不喜的,还算得上忠心。人心啊,真是最难猜测。 她便把这件事交托给了成氏,成氏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几眼,过了许久,终究是答应下来了。清远不知道的是成氏早就想给儿子添人了,只是询问欧阳戾的时候,欧阳戾总是一副暴躁的样子,不给成氏开口的机会。现在清远如此做倒是让成氏高看一眼。 她哪里知道,清远这是懒惰的,一是对自己眼光的怀疑,还有就是反正成氏现在还年轻,又是寡居,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忙,迟早会引发矛盾的,现在把事情交给成氏办,也可以让成氏看到她的态度,再者成氏总不会害了自己的儿子。 夏凉却怕成氏会趁机给欧阳戾安排通房之类的,清远倒是不置可否。成氏毕竟也是大家出来的,不会这么没有分寸还在新婚期间就给儿媳难受,再者若是欧阳戾想要其他女子,岂是她能制止得了的! 总之新婚一个月来,不管是成氏还是欧阳戾都让她过得挺舒心的。 可惜,就是有人偏看不得人舒心。 外头关于她的流言竟然又开始冒出来了。 “可打听清楚了?” “回王妃的话,外面传言王妃目无尊长,不守孝悌。” “只有这么一点点?”清远掀开眼皮。 “还有妇德缺失,多言,有无妇功,说是郡王爷娶了你,定是被。。。。”花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说不下去了。 “定是被我勾了去的?那是在赞我容貌极好!”清远不在意笑道,“继续说下去。” “还说您以前在穆府时虐待下人,毫无仁慈之心,皇家如何能娶这么一位毫无品行的人为妇。”花容低下头。 清远呵呵笑道:“谁让你们爷看上我了呢!”那些人还开始翻旧账了。 “好了,你退下吧。” 等花容退下去,清远脸上的笑意才收敛起来,若不是她经历过那场叛乱,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与之有关的,即使欧阳戾也不过认为是有些人的恶意中伤罢了,只是她却有预感,这必定与五皇子有关。 成老将军已经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去往南邵国了,这件事情又恰好在成老将军走之后才愈演愈烈,貌似不相干的事情怎么牵扯?这是清远关心的问题。 “怎么啦?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欧阳戾刚好掀开门帘进来,就见清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清远抬头见欧阳戾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也就把自己刚才的所思所想先搁开来,专心对付眼前的人,“下朝了?可是累着了?”欧阳戾成亲了,皇上再也不好把他闲置起来,毕竟欧阳戾还顶着循郡王爷的名头,本朝还没有只有头衔不干活的皇家子弟,不过皇上到底不放心他,也只是让欧阳戾领了个主客清吏司的郎中的职。皇上说了,去户部怕欧阳戾太败家,把成康国的基业给坑了;去兵部,怕欧阳戾把兵部搅得乌烟瘴气,现在正是用兵时;去刑部,怕欧阳戾把以前坑蒙拐骗的那些同伙都给放出来了;去工部和吏部就更不行了,唯有礼部。不过礼部的祭祀明显不行,皇上丢不起面子,最后还是你去接待外宾去吧,反正都打仗了,他皇上也不怕了。可见即使在皇上心中乃至大臣当中,欧阳戾都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过这厮倒是得意得很,接待外宾用他,那是给成康国长面子呢! “能有什么累着的,爷又是一天无事!”欧阳戾倒是想出几件事,让他一展拳脚,可惜就是没有人能给他那个机会。 清远去解开他身上的披风,在他身上拍了几下,笑意盈盈地问道:“那你是去哪里沾了这么多的尘土回来?” 欧阳戾立马来了精神道:“爷今日也是照常先去了主客清吏司,看看左右无事,便约了远之等人去喝酒。爷去了常去的醉仙楼,点了几个菜喝着小酒,结果来了几个彪形大汉,倒不像是我们成康国的人,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说醉仙楼的酒不好喝,不如他们那儿的,就像个小娘们儿,就连这儿的男子也跟娘儿们似的,爷原本想忍忍的,结果这几个不识好歹的畜生竟然犯到爷的头上了。” “然后你就打了一架?”清远斜眼看着他,“还说意思说你是主客清吏司的呢。” “让爷客气的也该分人,像那般的,不动手,爷可咽不下这口气!”欧阳戾气哼哼的。“没说你错了。你说那几个大汉不像是我们成康国的?” “是的,不知为何,城里多了好些这样的人。”欧阳戾享受着清远的手在他肩膀上的按摩,舒服得闭上了眼睛,“这里,这里帮我用力些。” 清远使了使手劲,又让欧阳戾躺在她大腿上,给他揉着穴位:“这样的力度还行吗?” 欧阳戾打了一架,全身像脱了力一样,早就没有力气了,刚还是强撑着回了府,这会儿清远和他说话,他也只是胡乱应着,渐渐就沉入了梦乡。 清远这才抽出手和脚,替欧阳戾盖上毯子,然后自己也躺了下去,抱着欧阳戾的腰身也睡了。诸事纷繁,得过且过。 等欧阳戾醒过来时,屋子里已经掌起了灯,灯火通明,清远正一脸恬静地睡在他的身旁。欧阳戾怔怔地看着清远出神,初遇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娶这样一位娘子回家吧,她时而恬静,时而活泼,时而稳重,时而迷糊,在她身上似乎集合了女子所有的优点,顾崇宇说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也承认世上的确有许许多多长得比晚晚美的女子,不过只有这一个女子适合自己罢了。他也知自己名声不太好,再加上皇祖父对他不喜,稍有耳闻的大臣都不会让自己女儿嫁给自己,而他以往出门,也有遇上过那一两次的名门闺秀,她们的眼中的鄙夷和唾弃显露无疑,自己怎么会娶一个看不起自己的娘子! 而清远则不然,她给过自己难堪,也戏弄过自己,但是却没有轻视,他再怎么驽钝还是分得清楚好坏的。远之说他有一种趋吉避凶的天性,大概就是如此吧。 欧阳戾粗硬的手指摩挲着清远的脸颊,清远被有些粗糙的触感弄得有些不舒服,轻吟一声撇过头去。欧阳戾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次,自是不会放过,又把手指放在清远的唇瓣上,感受着指尖的滑腻如似酥,睡梦中的清远感觉唇上的痒意,很是自发地用手去拨。欧阳戾似是偷腥般向门口张望了一眼,又低头看着刚被自己磨得粉红的樱唇,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去辗转,细碾。 不一会儿,就从房门中传出了娇娥轻吟以及粗重的喘息声。站在门口,原本想敲门喊这两夫妇出来吃“迟来的晚膳”的夏凉也不由地低下头,双颊通红,她不由地站了远些,并打量四周,现在守好这块地,非常重要啊。 云雨毕,清远娇嗔地看了欧阳戾一眼,这厮能不能每次不要搞突袭啊! “肚子饿了没?”欧阳戾也通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清远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起身去衣橱里拿衣服,刚才自己穿的已经皱皱巴巴地躺在地上了,连带着欧阳戾的里衣。 “娘子,我给你穿!”欧阳戾在讨好清远的时候就用娘子,在外头就用夫人,还有就是两人相处时也多用晚晚。清远已经习惯了他的随便乱用称呼。 欧阳戾赤着身子就从毯子里爬出来,要帮清远。 “快躺回去!”清远惊呼道,“会长针眼的。” 欧阳戾却大大方方地站在清远面前晃悠,还貌似很是显摆他那事物,一脸忿恨地对着那事物道:“你看看你,都不会讨好娘子!人家一用完你,就嫌弃你了!”说完又委屈地抬头对清远道:“娘子,是它不听话,为夫可乖了。” 清远哭笑不得,只能继续满脸通红地把衣服扔给他,“快穿上。” “不要。娘子,你替为夫穿,然后为夫替你穿,可好?”欧阳戾一脸垂涎地把视线对准清远的两只桃子。 不要脸!清远唾弃道。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打开房门,清远见到门口已经站成柱子的夏凉倒是十分不好意思,欧阳戾却一脸平色道:“先去打些水来,然后交代她们去把饭菜给热了,爷和夫人沐完浴便用膳。” 用完膳后,清远才和他说起流言的事:“你在街上可听到有关我的话?” “没有啊。”欧阳戾一脸茫然,转而问道:“是什么话?” 清远把花容告诉她的流言和他学了一遍,戏谑道:“你说你娶了我这么一个无才无品的女子,有没有后悔?” “爷后悔什么!我们这才叫般配!不过是哪些浑人乱传你的流言,被爷逮着了,爷要把他们千刀万剐!”自己的人只能自己说! “你也别生气。只要你知道不是真的就好了。不过这些人倒是别有用心的,我跟他们无冤无仇,也不知为了什么才这么做。”这流言竟没有传到欧阳戾的耳中也奇怪,说来欧阳戾经常在市井走,顾崇宇等人的消息也还算灵通,这些话竟然没有传到欧阳戾耳中,看来只是在很小的一块范围中,而且也是在花容经常活动的那块地方。那些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欧阳戾也皱着眉头。 “不想了。”清远给他揉了揉眉心,“近日里,你可去过外祖父家?”清远说的外祖父便是成老将军。 “没有。”欧阳戾想也没想摇了摇头。 “外祖父出门打仗,现在成府就剩下一屋子的女人和小孩了,我们能照应到的就多照应照应吧,明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们缺些什么。齐将军一个外人在也不好问那么多,终究是不方便的。”她觉得成老将军也是无路可走了,否则不会让齐大将军一个男子住进成府,照顾那么多男女老少的,再怎么说,齐大将军也是外男,成老夫人甚至是那些媳妇们和齐大将军多接触了也是会被人说闲话的,这虬枝城毕竟不是临溪村,对女子要求更加严格些。 “也好。”欧阳戾虽然听清远提起齐昱有些不舒服,但对于外祖父一家,他除了烦成老将军老是说教外,还是愿意亲近的。。 第五十九章 齐昱这是第三次见到清远了,每一次都是不同的风情,第一次放佛是那草丛旁的小嫩芽儿,清新而亮丽,第二次是初为人妇时的娇羞,举手投足之间都已经像是夏日绽开的叶子,心旷神怡,这一次却如盛开的花蕊,恣意绽放。 欧阳戾见齐昱笑意满满地就看着清远,他很不爽,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对晚晚意图不轨,你看,不就是了!所以韩信私下里都和顾崇宇说这就是莽夫的直觉,一个字,灵啊。 清远和欧阳戾给成老夫人见礼,成老夫人才打量起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孙媳。清远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广袖留仙裙,衬得肌肤白皙如雪,头上只戴着烧蓝点翠凤形钗,与衣服相互映衬,显得其本人温柔似水,翩然若仙。不过成老夫人倒是知这个孙媳妇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温婉,成老将军曾对她说过,此子拘于闺阁之中,可惜了。成老夫人自己也看不惯虬枝城那些贵女娇滴滴的模样,这和她本身的经验也非常有关,丈夫出征在外居多,许多世家有对成家别有所图,甚至是本家也经常给她添麻烦,她若是没些手段,不自强自立些,早被人吞得没骨头,怎么还能生出那么多的儿子和女儿!所以就她本身而言,还是喜欢清远这种当机立断,有决断的女子的。 “孙媳见过外祖母。”“文殊见过外祖母。 “好孩子,怎的过来了?”成老夫人高兴地牵过欧阳戾的同时,也把清远拉到身边。“文殊想念外祖母了。”欧阳戾此时倒是一副极其乖巧的样子。 “还像个小孩子,你呀,郡王府的重担都到你肩膀上了,还向外祖母撒娇。”老夫人嘴上说着,眉眼却笑开了,一副疼爱的样子。 清远见欧阳戾也很亲昵地依在成老夫人的身边,想来这位老人家也是很疼爱欧阳戾的。 清远昨晚也提点了欧阳戾,让他过来问下成老将军有没有布置。这种时候出战,清远料想成老将军也是不放心那一大家子的人的。 于是一系列礼节之后,成老夫人并同齐昱等人就去书房密谈了。 “外祖父走之前交代过你多少事情?”欧阳戾很不满,为什么成老将军另愿让一个外人看顾成府,也不愿意把事情交付给他。 “成老将军说若是有事情,成府除了二百府兵,还有南城边的神威军统领张力与成老将军相熟,若是皇城出了什么事,可以求助于他。” “张统领可否信任?”清远蹙眉,不是不相信成老将军的眼光,只是在这节骨眼上还是保留一份戒心好。 “倒是不错,他与你们外祖父交往挺多的,你外祖父挺倚重他的。”成老夫人寻思道。 “文殊在外见到了许多异族人,而且那些异族人个个手握兵器,看起来身强体壮,文殊派人去查探过了,那些人竟然私自聚集在离北门不远的小村庄,我和文殊担心那些人有不轨之心才来相商的,”清远又继续道,“毕竟现在还不到开商会的月份,而且我们猜想城内定有接应之人,虬枝城的御林军有将近一万人,他们若是有什么动作的话,没人接应就会被刺成筛子。”成康国除了周边的城镇可以与他国通商外,虬枝城是严令禁止的,除了开商会的时候。 “会不会你们太多想了?这些人只是过来周游或是来成康国定居的?”成老夫人道。 “若是周游的话没必要待在虬枝城边的小山村里,定居也不可能,这么一部分人来上户籍,文殊也是可以打听到的。”清远担心不久就要发生的叛乱,只能尽量举证。 “那我们能做什么?”成老夫人看向清远等人。 “这几日麻烦老夫人嘱咐家人没有事情不要外出,即使外出也要带着足够的人手,你们也一样。我要把这件事情赶紧禀报皇上。”齐昱忧心忡忡道,他没料到事情来得这样快! “等一等,你把这件事情也与六皇子说上一声。”清远出声道,这是她思考许久才说的,第一世就是六皇子登上的皇位。 “为什么?”齐昱顿住脚步。 “晚晚说什么,你去做就是了,问那么多为什么干什么!”一直找不到说话机会的欧阳戾脾气暴躁了! 清远拉住欧阳戾的衣服,向他摇了摇头才道:“赵爹爹给过信给我,说六皇子可信,若是有事,可上门找他。” 齐昱心中有些释然,笑了笑便出去了。 欧阳戾心想,笑什么笑!六皇叔一直对他还算不错,即使不为清远,他也不会反对的。“外祖母,那我与晚晚就早些回去了,现在这种时候,留着母亲和妹妹单独在府中我也不放心。” “那你们赶紧回去吧。最好是把你母亲和妹妹接到别处去,我听你外祖父说临溪村不错,要不就一起去吧?” “这倒是不错,临溪村有我娘在,你们去了刚好有地方住。”清远拍手称好,“外祖母,要不你们赶紧准备吧?我怕夜长梦多。” 回到循郡王府上,欧阳戾就以游玩的名义让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准备起来了,欧阳戾原本想带着清远一起走的,但是清远仔细地跟他说了形势。 “我们府上和外祖父府上都是要留人的,不说其他的,这么大帮子的人出城肯定会引人注意的,以后一顶叛逃的罪名下来,即使我们能活下来,也不定能逃过后续的惩罚。外祖父府上可以由齐大将军顶着,这府上也要由我们俩主持着,才能免母亲她们免受责罚,其他人才会相信她们的确是去游玩的,即使不信,我们留在府上,也还辩得过去。” “那要不你也和母亲一起走吧?这府上我顶着。”欧阳戾一脸的担忧。 “你舍得?”清远捧起欧阳戾的脸庞,认真地看着他,双臂接着缠绕到欧阳戾的脖子上,“我们是夫妻,当然要共患难的,若是没有你,那我要怎么办呢?”清远吐气如兰,在他耳边叹息道。 欧阳戾觉得心口发烫,这就是同生共死的感觉! ps:本人老是三心二意,在写一本书的时候老是想下一部,咳,真愁人。这是第一部书,所以有不对之处,欢迎指教啊 第六十章 齐昱不到一个时辰就奔来郡王府,带来一个消息:皇宫戒严,已经不允许人出入了!看来形势已经十分严峻。从齐昱口中得知,戒严皇宫的是五皇子还是皇上本人也为未可知。 “先让她们赶紧收拾,把贵重物品收好,怕人先去打听城门有没有关?”清远此时才懊恼自己的迟钝,看来五皇子的计划提早了。皇宫紧闭说明了不论是哪方人马已经有所动作,有可能是两种情况,皇上以及其他人发现了现在虬枝城的异状先闭了皇宫,二是造成虬枝城异状的人已经行动了。第一种状况还是比较乐观的,第二种就比较危险了。而这两种情况下,当事者都会关闭城门,恐怕想要出去十分艰难!清远只能祈求现在城门未闭。 清远转头才对齐昱说道:“外祖父家就要麻烦齐将军了,你赶紧回去吧,过一会儿我和文殊也一起过来。”清远一脸的凝重。 齐昱也明白了清远的意思,两个府上的人放在一起,也好照应些。 欧阳戾担心顾崇宇等人,这等事情怕下人胡传,欧阳戾只得自己去告知,齐昱回去,欧阳戾才气喘吁吁地回来。清远这时才想起自己忘记问齐昱有没有把事情通知给六皇子?不过转眼就放了,想来欧阳戾这般粗心大意的人都感觉有异的事情,他们也应当早就寻到蛛丝马迹了。 “刚才我派人去看过了,虬枝城的四扇城门已经关闭了,母亲和妹妹以及外祖母想出去已经是不行了。” “爷刚才上街的时候,也看见虬枝城的羽林军正在整队。”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他们面对这种情况只求尽力保护好家人,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办? “你说会波及到我们吗?”清远虽知是五皇子叛乱,但是当时虬枝城可是死伤了很多人她没有那个信心能护全府周全。 “不是还有爷么?爷是干什么用的,就是这么用的!”欧阳戾拍着胸脯。 欧阳戾的说笑总算驱散了清远的一些紧张感。清远也在庆幸,幸好今日欧阳戾休沐未上朝,否则就该被困皇宫了! 欧阳戾也没有那种以皇家的事情为己任的思想,皇家辜负他的够多,所以他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我们就到外祖父家吧,这几日也都别出来了,管它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只怕我们避不开!”清远忧心忡忡。 欧阳戾这时十分有思想觉悟:“嗯,若是五皇叔登基的话,我和外祖父只怕都要糟糕了。” 这个清远也说不准了,毕竟她重生了也可能与前世不一样,说不定五皇子就成功。 “我们赶紧去外祖父府上,让齐昱跑一趟神威军。我和你守着成府。”齐昱是将军,应当心中更有数一些,若是欧阳戾出面,此时反而惹人怀疑,毕竟欧阳戾的口碑可不怎样。 “嗯。” 半个时辰过后,欧阳戾就带着成氏等人坐着一辆马车从后门出发了。 平时街道上都是挤挤嚷嚷的,贩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片,现在却是一副萧条的样子,店家都已经把店铺的门给关上了,这样的日子能否赚钱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还是保住小命! 马车特意走的都是偏僻的位置,欧阳戾也算准了若是真要有事的话,他们也会借着夜色行动,白天反而来说还是相对安全的。于是一家人不声不响地来到了成府,只留下一座只有奴仆的循郡王府,贵重物品让他们藏进地下室。循郡王府正唱着空城计,成府却严阵以待! 成家的府兵不同于一般人家后院的护卫,他们手上也是藏有兵器,这一百府兵让清远等人觉得更有底气些。 虬枝城笼罩在一片黑云之下。 这一夜的清远是过得及其难过的。果不其然,凭着自家呆霸王那不知是什么的预感,在夕阳落下去的时候,城内的某一处燃起了火光,映红了虬枝城的半边天。 欧阳戾和清远站在房门口看着远处的火光,心中感受十分复杂。府兵的侍卫长成全正侯在下面。 “让每个门边上的府兵们守好门,还有拿着火把在院墙那里看着些,你们也就这几个晚上紧着些。否则若是成府出了事,你们也落不了好。”欧阳戾发话交代下去。 “你们不能松懈,现在不止是羽林军的问题,还有些流民。我和爷就是怕有些人想趁着虬枝城乱的时候浑水摸鱼,成家一府几十口人就交付给你们了,事后爷和成家也会念着你们的好!”清远和欧阳戾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成全惶恐道:“奴才们原本就是为了成家的安全存在的,若是护不住,奴才们也没脸皮再留在成家。” 欧阳戾和清远都满意地点点头。 虽如此,欧阳戾和清远还是耐着性子守着灯火等到天明。一夜的睡眠怎么也比不上性命重要不是?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厮杀声,锣鼓声,哀嚎声,这声音即使清远的院子离街道如此之远还是听到了。 几个丫头站在房门前瑟发抖,心有戚戚焉。远处更是传来了婴儿哭泣声以及哭天喊地的声音。清远心中极为庆幸,幸好成老将军给她们留下了这一百名府兵。作为平民老百姓,在这种动乱下,不是说紧闭房门就能够避免伤害的,更何况明显还有那么多外族人,烧杀抢掠恐怕不下于他国攻城吧。 “王爷,北园有人想跳入墙内,被奴才们发现了,给捆了。” “好。先把他捆在柴房里,到时候再说。”欧阳戾拍手称好,不过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处置这个人。 “王爷,南院我们的人和人在门口打起来了。”又有一个人来回报。 “待爷过去看看。不是说不要开门么,那些人怎么进来的?” “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人撞开了院门。”府兵回道。 欧阳戾急冲冲地就想赶过去,被清远拉住了袖子:“你还是待在这里吧,还需要你坐镇成府呢,若是等会儿有人有事回报怎么办?”清远又对着下面跪着的府兵道:“情况怎么样?那些人有多少个人?能应付得过来么?” “回王妃的话,那些人总共才五人,手上也有兵器,幸好我们的人早有准备,打是打起来了,刚才奴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毙了三个人了。”府兵一脸骄傲的样子。 清远脸上才浮现笑容:“那好,既然无事,你去找管家,赶紧把门按上去,多派些人在南院守着。” “还是你想得周到!”欧阳戾见清远阻止他也不恼,嘿嘿笑道。 清远娇嗔道:“这是院子里的事,当然是我们妇人比较细心,不过若是论掌控全局,当然是要看爷的了。”清远喜欢喊他爷,欧阳戾虽然做事不着边际些,但是他在很多方面都是很尊重她的意见的,这样子的欧阳戾反而让她觉得很安心。而且不止男人,欧阳戾这个小男人也是需要夸奖的。 欧阳戾笑嘻嘻地咧开嘴。 这个呆子!清远心道,自从与她成亲后,欧阳戾霸王的帽子总算是摘掉了,可惜还留下另一个字。 第六十一章 过了一会儿,这个府兵又急急忙忙来报:“王爷,王妃,不好了,在院门那里聚集了好多老百姓,我们的人不敢乱动手,只能先把他们拦在外面,那些老百姓求王爷和王妃收留,小的来请示王爷。” 真是下雨偏逢屋漏!欧阳戾此时紧皱眉头。 “大概有多少人?” “二十来个人。” 清远提醒道:“这些百姓不知是真是假?若是与他们发生冲突,我怕南院的府兵抵挡不住。” “你把那些人引进来,让我们的人退到后面的门内,跟那些老百姓说要是想保命的话,自己守好大门。”幸好有问题的是南院,南院的大门便是成府的大门,而前院和后院之间都用围墙围起来的,退亦可守。 “无事,成府已经是给他们提供栖身之地了,更何况懂礼的人都该知道不会放他们进后院的。而且也不是所有府兵都撤下到后院的门,爷会给他们留一些的,也是为了防止有居心叵测的人混进来。”欧阳戾一改以往的作风。 清远很是惊讶地看着他,自豪道:“还是我们家夫君考虑得周到。” 欧阳戾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爷也是照着平时外祖父的行事学的,若是外祖父在的话肯定要比爷做得好,即使齐昱也应当会比我做得好。” “你已经很不错了!”清远不吝啬夸奖,“从开始到现在,你从未想过抛下我们,对我们寸步不离,可见我家夫君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而且遇事不慌张,冷静想对策,已经越来越稳重了。我家夫君以前也没有碰上过这事,可是不自乱阵脚,懂得见机行事,可见也是十分聪慧的。” “那是!”欧阳戾得意洋洋道。 清远抿嘴笑。 咸和二十年十月,五皇子叛乱,私通西凉、回纥人,由虬枝城西门进,幸圣上早获知其阴谋,由七皇子带领神威、神武两队羽林军,平叛乱。 咸和二十年十一月,咸和帝欧阳暹病逝,传位于七皇子。 成府的人不敢说有从龙之功,但毕竟也是对平叛乱还是有助力的,而且当晚混在成府的那群老百姓中间的确有西凉的探子,企图引起百姓恐慌,幸好由府兵拿下了,后来才得知当晚五皇子的人混在出逃的百姓人群中的不在少数,危言耸听,想让老百姓与羽林军起争执,借此浑水摸鱼,拦住羽林军前往皇宫救援。 清远婚前的谣言只是一个幌子,原是想引开人们的注意力的,不过五皇子没想到自己的动作那么快被皇上识破了,于是皇上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亲自演了一出戏,此当中,七皇子也脱颖而出了,皇上原本就是想立其为储君的,幸好七皇子没让他失望。此外,三皇子等人虽不是主谋,却在五皇子一事上,不闻不问,想渔翁得利,令皇上寒心,叛乱的事情一过,欧阳暹就先把自己的几个儿子给囚禁了。 最令欧阳暹寒心的事,便是自己的儿子联合异族,想给自己致命一击,就连南邵国的事也是,五皇子早就和南邵国谈好了条件,借此调开握有重权的成氏一族。幸好七皇子当机立断,在五皇子城外的军队赶到之前拿下了五皇子,否则成康国真是国无宁日了,欧阳暹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若是让五皇子成功的话,他们偌大一个成康国,竟要割地给南邵国。虽知自己儿子的狼子野心,但听到这儿,欧阳暹还是气得吐了一口血,身体越发不济了,不到一个月,便驾崩了。 七皇子改国号为羲和,于十一月初八登基。 清远此时才知道他们家赵爹爹一直是替七皇子做事的,她家赵爹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相国的私生子,赵林源赵相国的儿子。此事说来话长,赵静歌的娘亲徐氏也是名门闺秀,出生大家。赵林源也是一翩翩少年郎,意气风发,考上了状元。一次意外的相遇,赵静歌的娘亲便对赵林源一见钟情了。赵静歌的娘亲也是个胆子大的,所幸求了父亲,上门求亲,赵林源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徐家小姐倒是消沉了一阵,不过随即也想开了,想两人或许无缘吧。岂料不到一个月,赵林源竟然亲自上门提亲了,徐家小姐自是欢欢喜喜地嫁了。成亲后两人也算是举案齐眉,可谁知婚后不到半年,就有一妇人找上门来,说是赵林源的娘子,徐家小姐当时便觉得一个晴天霹雳下来,才知自己的夫君竟然是另一个陈世美!不过也有她们家的一点缘由,赵林源是新科状元,可惜无门无路,赵老爷见女儿难过,便借此事打压他,赵林源才点头同意的。徐家小姐也是个烈性的,当即一份休书下去,休了赵林源,休书上也说,虽是她家逼迫,但赵林源意志不坚是事实,他也从未对自己爹爹说过自己已经娶妻,本就存心隐瞒,此等无情无义的男儿,她是瞎了狗眼才看上的,故休书一份,断情绝义,以后不再相见。 从此徐氏就失了踪影。 清远听母亲说起这个的时候,不由地感叹徐氏的贞烈,不过徐氏走后,最为伤心的便是徐家的老爷和夫人吧,她这样做,伤的可是天下父母心!若是她,定要把赵家搞得鸡犬不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方能泄心头之恨!现在赵相爷位及人臣,徐氏却在意外中埋葬他乡,负心之人依旧逍遥地活在世上,本是受害者的徐氏却凄惨地死去,连累赵静歌变为孤儿。 “赵爹爹与赵相爷相认了么?” “赵相爷在你成亲之后倒是来过几次,不过你赵爹爹都把他拒之门外了。”孙氏叹了一口气,“你赵爹爹心里也不好受,这些日子整日整夜地睡不着。” “娘亲希望赵爹爹认回父亲么?” “我只是怜他心苦。”孙氏眼中一片柔情,想起赵静歌来,怜惜,甜蜜等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娘亲你劝赵爹爹想开些便是了,至少还有我们呢。不过娘亲你也别劝着赵爹爹原谅他,祖母已经去了,这又是一个解不开的结。若是赵爹爹就这样原谅了相爷,我反而会觉得赵爹爹凉情淡薄呢,虽说父母之情不能割舍,可对赵爹爹来说,他的爹爹虽不是杀死祖母的凶手,至少也是害得祖母客死异乡的帮凶。你可不能糊涂了!”清远向来恩怨分明,在对待穆正庭一事上就可以明显看出来了,她是实在不能明白那些口口声声称着孝悌的人,对着伤害自己母亲的父亲还能毫无怨言的,或者是经过谁谁的说合就轻易原谅的!父亲是孝,母亲难道就不是了吗?反而一心一意为儿女着想的大多是母亲。那些父亲大多多子多女,能为你想一分便是不错了的,面对这样背信弃义的父亲,谈何原谅!清远是支持赵爹爹的做法的,不过她也肯定赵爹爹还是有一份念想的。这天下像赵相国这种为了前程以受强权为借口抛弃糟糠之妻的不在少数,清远冷笑,或许现在的相国夫人也不是当初千里寻夫的糟糠之妻吧?这就是男人! 清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心中的郁闷之气吐出来。幸好她家娘亲后来遇上了赵静歌,而欧阳戾还有待考察,不过谅他也不敢! “娘亲知道的,还用你来提醒!”孙氏斜了她一眼。 “嘿嘿。”清远谄媚地考过去,小声道:“娘亲,现在肚子有消息么?” “说什么呢,也不害臊!”孙氏恼道。 “我这不是关心娘亲么?”清远委屈道。 “你娘亲年纪大了,也不是那么好生的。” “娘亲,不是才不久生了睡睡,谁说不能生了?而且娘亲和赵爹爹一定要生个妹妹给我,否则我可不依!”清远撅嘴道。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孙氏好笑地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娘亲,晚晚还小呢,不急。” “你不急,老王妃说不得就很急了。皇家对子嗣还是看得很重的,若是你肚子一年半载没有消息,我怕就有人送“礼”给文殊了。所以你的身子还是好好调理吧,我在你那个时候也差不多怀孕了。”孙氏劝道。 “晓得了,晓得了。要是欧阳戾他敢收,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清远故意恶狠狠道。 “你呀!”孙氏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夫妻之间还是要你让让我,我让让你的,你这么好强,也得亏文殊那小子受得了你!” ps:关于赵静歌父母的故事我也是从王心凌演的一部电视上看得出的观点,那里面男主的父亲背叛了儿子和母亲找了儿子的女朋友做了小三,搞得家不成家的,结果王心凌演的那个角色竟然很脑残得认为什么父子之情割不断,要化解他们父子的恩怨,还很是同情那个小三!tnnd,像他父亲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女主不是圣母是什么!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该打击的不打击,这个社会还有公德么! 第六十二章 幸好朝中及时地稳定了下来,回纥、西凉的事在边境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乱,羲和帝也只是撤了一两个将领。南邵国那里,成康国的大军由成老将军坐镇,也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羲和帝对有功之臣的封赏以及对于大臣中助纣为虐者的惩罚。 清远关心的也仅仅是羲和帝对成家一系的态度还有对赵静歌的封赏,不过接下来几天却毫无动静,清远不得不又回临溪村一趟,结果就看见赵静歌悠闲地在院子里逗着睡睡玩。 “赵爹爹。”清远绽开笑容,欧阳戾也向前行礼。 “你母亲在厨房里呢,接到你的信,她就在厨房里忙起来了。”赵静歌温和地笑道,自从羲和帝上位以来,赵静歌越发有人间的气息了,以前都是冷冰冰的,现在身上的气息一敛,倒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赵爹爹,你竟如此放心娘亲在厨房?”清远眨巴着眼睛,孙氏的厨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赵静歌也笑开了:“今天我们要受苦了。” 清远苦着脸,不过琢磨着娘亲这么坚持,应该技艺有所提高吧。不过清远觉得自己放心地太早了,没一会儿,就见厨房的方向升起了浓烟。 清远很是同情地对赵静歌道:“赵爹爹受累了,这每日的修缮费用要不少吧?” “尚可尚可,你赵爹爹我的银子还是够的!”赵静歌无视清远同情的眼神,笑道。 一行人快步走到厨房处,就见孙氏脸上沾着灰,一脸狼狈地站在那里听着林嬷嬷碎碎念:“夫人,不是婢子说你。你本就不擅此事,为何还要坚持做饭给小姐。婢子知道你心疼小姐,可是再怎么样,你也要顾忌着自己啊,幸好婢子们及时把火给扑灭了,否则你受伤了,小少爷和老爷该怎么办呢?婢子不是说过夫人你要是想表心意,在一旁指点也就够了,何必亲自动手?你看看,这若是每天都这个样子,这花费该有多少啊?我们现在不比以前在穆府了,银子还是省着花些,夫人你可不能给小少爷作不好的榜样啊。。。。。。” 孙氏一脸尴尬站在那里,听着林嬷嬷的唠叨,讨好的说道:“嬷嬷,我听你的话,下次我就看着。。。。” 林嬷嬷斜睨道:“夫人说得好听,这几次哪次你不是这么说的!可是你看转身你就忘了,婢子我不是故意唠叨,实在是夫人的做法太让人担心了,即使您听不进婢子的话,也合该想想小少爷。” 清远见自己的娘亲畏畏缩缩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欧阳戾瞥了她一眼,用眼神道“你不去救你娘亲?” 清远也回给他一个眼神“才不去救呢,这叫自作自受!” 不过赵静歌心疼了:“嬷嬷。” 林嬷嬷一听到赵静歌的声音,刚才的气场马上下去了,一脸恭敬地对着赵静歌行了个礼:“老爷安。”又换上一副亲切的面容对着赵静歌怀中的睡睡道:“老爷,把小少爷给婢子抱吧。” 孙氏惊讶地看着林嬷嬷变脸,挺憋屈地咕哝道:“不带这样的。” 清远这才欢喜地跑过去抱住孙氏的胳膊,促狭笑道:“娘亲,您的好意晚晚心领了。你也忙了几个时辰了,陪晚晚说说话去。” 孙氏觉得自己作为母亲的面子都被丢尽了,恨恨地瞪了赵静歌一眼,抢过即将叛变向林嬷嬷伸出手的睡睡,和自己的女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赵静歌觉得冤枉极了,他就说了两个字好不!怎么会发作到他身上,他摸了摸鼻子,眼睛刚好对着满眼戏谑的欧阳戾。 “你这个臭小子!”赵静歌哼了一声。 被波及到的欧阳戾发挥了极大的容忍力,笑道:“陪小婿去喝一杯?” 孙氏回到房间就把睡睡放在榻上。十二月,天寒,孙氏的房间却是及其温暖的,清远也把身上的氅子给脱了下了,搁在置衣架上。清远摸着睡睡软乎乎绵乎乎的肚子,惹得睡睡在软榻上打滚,发出咯咯的笑声,嘴角还滴着晶莹剔透的口水。 “睡睡,叫姐姐,不叫姐姐,我就继续挠你。” 睡睡受不住了,小胖腿直直地蹬了过来,小手也在乱挥。 慈祥的母亲终于看不过去了:“别闹他了,小心他跟你急。” 清远这才住了手。睡睡眼中笑得还有泪花,一脸委屈地朝孙氏看去,控诉着自家姐姐不人道的行为。 “乖乖啊,我的小乖乖。姐姐不是好人,打姐姐!”孙氏安慰道。 睡睡也放佛知道娘亲在替他说话,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还作了一个要打的手势。清远笑道:“小坏蛋。” 母子三人闹了一会儿,清远才问起赵静歌的事儿来:“赵爹爹可是犯了皇上什么忌讳?” 孙氏也明白清远的意思:“没有,不过这事你赵爹爹和我说过,不是你赵爹爹犯了什么事,而是他自己拒绝的,这次赵相国也在五皇子叛乱的时候出了一份力,名望更是如日中天,但他是绝不会和害了自己母亲的人同朝为官的,赵相国作为一个臣子是成功的,也为成康国献了许多良机,可是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好夫君,他不能找他报仇,却也无法忍受与他日日相对,所以你赵爹爹拒绝了,幸好皇上仁慈也没有追究,不过倒是那日你赵爹爹从皇宫回来的时候,领了一车的金银珠宝回来,我原本正想挑些首饰给你送去的,没想到你就来了。”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孙氏很平淡。 “怪不得娘亲最近可劲地折腾厨房呢,原来是不担心银两了。”清远抿嘴笑道。 孙氏刮了下她的鼻子:“敢笑话你娘亲呢。不过你赵爹爹和我说,他原本就不适应朝堂上的相互勾心斗角,这几十年来的相助也已经算是报答了皇上的知遇之恩。再加上君心难测,皇上不见得愿意放他这么一个了解他的人在身边,他还是识趣些好。而且因为你我,他也算得上是与成家有亲,现在皇上还要倚重成家,但是也是不愿见成家势力太过强大的。”孙氏不是一个势力的女人,没有非要让夫君功成名就的想法,即使她再怎么相信赵静歌,她也不愿到头来反而“悔教夫君觅封侯”。 清远点了点头,道:“文殊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也没什么特殊的才干,当初就连先皇忌惮成家时也不得不放弃培养文殊,想来皇上是另愿文殊做一个清闲的郡王的,我倒是想与他相商,以后干脆我们一家人住一起,把郡王府迁这里来好了,也不知皇上能不能答应?再者我看老王妃一个人在郡王府也甚为孤单,不如到临溪村,有邻里街坊,她也能开怀些,不过这事情不能急,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罢了。” “以前在穆府的时候,娘亲老是担心因娘亲的不作为,会害得晚晚找不到好的夫婿,如今见你如此,我甚欣慰。文殊再有作为,还能有什么作为?作为皇家的一份子,再前进一步,是什么,谁都看得明白。文殊就应该当个清清闲闲的郡王,只要他不偷不抢,对你好就好了。我同意你嫁给他,也不是为了他的身份,就是见他那段日子在你身边对你是极好的,他虽纨绔些,但还算心思单纯,对你的心也是真的,与你成亲后的这些日子,我们也看在眼里,你没有选错。我们女人啊,这辈子不就求着能得一个对你白首不相离的夫君,相夫教子,和和顺顺地过一辈子。所以我儿这样也是极好的。至于老王妃,她是文殊的娘亲,也是你的婆母,你能为她着想,即使文殊对她不亲近,也会在心里想着你一分的。”孙氏捋着清远的秀发,让清远倚在她心里,女儿啊,再大,也是她的宝贝,在她心中也还是小孩子。 “晚晚晓得了,慢慢来吧。” 说话间,孙氏就觉得喉间泛上一股恶心,捂着嘴喘息了好久。清远看了孙氏半响,才歪着头道:“娘亲,你是不是有了?” 孙氏怔忡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笑道:“我是说这几日我总觉得怎么吃也吃不饱,还老是犯困,再加上今天这症状,十有八九是的了。”孙氏盯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的意义很不一样,清远是她无奈之下生下的,睡睡是她无意之间有的,而这个孩子才是她与心爱之人共同孕育的。 晚晚看孙氏盯着肚子一动不动的样子,眼中充满了祥和,身上爆发了一种光彩,似是极为喜悦,她吃醋了,嘟着嘴道:“晚晚看,以后娘亲说不定就不疼晚晚和睡睡了。”说罢抱起一旁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脚丫子的睡睡道:“睡睡,和姐姐一道回去吧,娘亲都不喜欢睡睡了。” “你这孩子。说要妹妹的也是你,吃醋的也是你!” “哼,不理娘亲了,走,睡睡,去赵爹爹那儿告状去!” 欧阳戾也从清远口中得知了自己这个岳父的身世,甚为曲折离奇。他对赵老头没什么印象,不过外面传闻他倒是专情,只有一个妻子,没有任何侍妾。不过现在才知这个妻子竟然不是原配,也不是第二任,竟然是第四任的,他所谓的专情,便是对每一任都很专情,遇到下一个就对第一个绝情了。赵相国的膝下只有一女,欧阳戾只道这是惩罚他当初的无情无义!因此欧阳戾平时对赵静歌还有些敬畏,现在只剩下同情了,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碰上这么一个父亲。不过他也没想清远的父亲穆正庭其实与赵相国也不相上下,赵相国却也更好些,他至少在政事上有所作为。 “听晚晚说,岳父射箭很好,不若什么时候一起同小婿去狩猎?” “你倒是有那个闲工夫?”赵静歌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下去,笑道。 欧阳戾丧气地垂下头:“小婿的那个差事倒是清水衙门,可是诸事甚繁。我原本以为这招待外族的事,在现在这个时候应当会挺清闲的,没想到整理册子啊,外族的文书啊,也有诸多事情要办,而且皇上刚登基,外国使臣来贺,还要和其他衙门商量章程什么的,还要打理宴会,实在是烦不胜烦!” 赵静歌摇头笑道:“看来你也是不胜其扰。不过你作为郡王,本该背负起这个责任,若想逃脱这份责任,我看你还是别做梦了。” 欧阳戾更加沮丧了,抬起酒杯灌了一口:“还是以前的日子好,无所事事多好!” 赵静歌顿时冷了脸:“你若是贪恋以前的日子,那就不要娶我们家晚晚。我们家晚晚断不会给一个没有担当的男子做媳妇!” 欧阳戾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这话说得诛心,他现在比起以前不知要舒服多少,虽然那个差事很烦,但是至少在家里有人疼,晚晚也把他当一回事儿,再者养家糊口也让他有一种成就感,特别是每个月把俸禄交给晚晚的时候。以前是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遇见的都是唾弃或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现在却有一个人一心一意的依赖着,这让他的心迅速膨胀,甜蜜地快要溢出来了,他怎么能说以前好?难道真的等失去之后才觉得珍惜?欧阳戾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的觉悟力已经明显提高了,于是欧阳戾郑重地站起身,对赵静歌深深地鞠了一躬:“岳父,是小婿的错。” 其实欧阳戾能认错,已经十分不易了。 赵静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话和晚晚说吧。” 然后两人相互开始灌酒。 “你知道吗?嗝。。。。。。我那时见到闽清。。。。。第一眼。。。。像是在梦中。。。。心中仿若百花盛开。。。。。。”赵静歌重重地拍了自己胸口一下,“。。。。这心头。。。。像是喝了蜜一样。” “晚晚。。。。。晚晚是怎样的。。。。。。我想想。。。。”欧阳戾敲着自己的额头,语无伦次,“她嘲笑我。。。。我长得好看。。。。哼哼。。。。。。爷心里就想着。。。。。。一定要收拾她。。。。” “她每日都来。。。。。我虽面上不显。。。。心。。。心中却是高兴的。。。。。穆正庭,这混蛋!”赵静歌把酒杯重重地砸在地上。 欧阳戾托着下颚,傻兮兮地笑着:“爷就。。。。。就觉得。。。。。晚晚好看。。。。别人都入不了。。。。。爷的眼了。。。。。。比爷还好看。。。。” 。。。。。。。。。。。。。。 母女还有一个胖小子面面相觑地看着在那里耍酒疯的两人,哭笑不得。 “娘亲,看来你这个好消息是来不及和赵爹爹分享了。” 那边的两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到清远和孙氏傻憨憨地露出笑容。欧阳戾还扯住赵静歌的袖子道:“岳父大人,爷。。。爷看到爷的媳妇了!” 赵静歌拽拽地甩开袍子:“你看到你家媳妇有什么了。。。。了不起的。我也看到我家娘子了!” “娘亲,看来我们还是把他们领回去吧。不过今天晚上就又要打扰娘亲了。”看着桌子上歪歪斜斜的许多酒罐子,就知道这两人喝得真不算少。 清远把睡睡交给嬷嬷,让小厮把赵静歌背到自己原本的房间,才在下人们打来的水里沾湿巾子,给欧阳戾擦身子。其实孙氏说欧阳戾对清远好,也是因着清远后来对欧阳戾十分不错,在阮老爷子那里,每次欧阳戾不耐烦写帖子的时候,清远都会很耐心地劝阻他,阮老爷子照顾不到的地方,也是清远先想到的,比如欧阳戾的鞋子破了啊,衣服破了,若是来她们家吃饭也是照着他的口味。欧阳戾虽然从小身边围绕的许多都是一些巧言令色的人,但鲁直的他还是分得清谁对她真情,谁对他假意的。于是他便也在别扭中开始关心起了清远,感情的事都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清远刚想转身把帕子给洗了,腰上就缠上来一双铁臂,紧跟着背上、耳后就传来温热的气息。 清远这才想起让欧阳戾喝酒的后果,面上红了红,心中直骂自己不争气。 “晚晚。。。亲亲。。。。”软腻的细语沾在了耳根的皮肤上。 亲个屁!清远想挣脱开来,却没想欧阳戾虽看上去单薄得很,但是手臂非常有力,被他一个用力就扳转了身子,还不待清远说出一个字,欧阳戾就附上了她的红唇。 事后,清远整个人柔软无力地趴在某酒驾的男子身上,叹慰了许久,面色酡红,如同她自己也喝醉一般,感受着身体里的温热,忽然某男子动了一下,清远呻/吟出声。作死,真是作死啊!清远想让他把那事物退出自己的身体,可是男子的一只手却紧紧地托着她的臀部,另一只则禁锢着她的腰部,让她难以动弹,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身体内血脉的扩张。男子还是舒服地顶了顶,深吸了口气。 他可不可以再无耻些!清远在心里咆哮。 不过始终双拳难敌四手,欧阳戾的力量远在她之上,她只能缴械投降。 第六十三章 翌日,赵静歌茫茫然然清醒过来,想起昨夜的情形才开始脸红,幸好没有外人在,不过此时在发现昨晚自己睡的并不是自己和孙氏的房间,以往即使自己喝醉酒之后,孙氏都会贴身照顾的,自己昨晚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啊?闽清不高兴了? 赵静歌忐忑间,房门就被打开了,孙氏一脸温柔地走了进来,问道:“头还疼吗?这碗醒酒汤先喝了吧。” “劳烦夫人了。”赵静歌憋着一口气把醒酒汤给喝了,抬眼看了看孙氏的神色,并无什么不满,才舒了口气,不过顷刻间就又见孙氏捂着嘴,皱着眉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赵静歌紧张了:“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不舒服?” 说话间,林嬷嬷刚好听吩咐过来拿醒酒汤的碗,闻言道:“恭喜老爷了,夫人有孕了,昨晚夫人走了一趟阮家,阮老爷已经确诊了。” 赵静歌一听这消息顿时蒙住了,原本就还未清醒的脑袋更加迷糊了起来,脑中烟花齐放,半响说不出话来。可孙氏见赵静歌的样子却是一脸冷静,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就是表情有些呆滞,心中有些纳闷,他这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赵静歌心中稍微平复下来,才抖着双唇沙哑道:“我这是有孩子了?闽清和我的孩子?” 孙氏这才知道赵静歌是喜得不知所措了,便重重地点点头,林嬷嬷等人见姑爷这么激动,都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赵静歌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孙氏的肚子,扬起头来问道:“这里有我的孩子?” 孙氏附上他的手,把身子靠过去,让他倚在自己的身上,抱住他脖子道:“是的,我们的孩子。” 赵静歌眼睛泛酸,眨了眨,一片雾蒙蒙的样子,只能模糊地看见眼前的淡粉。孙氏也感受到了衣袂上的潮湿,也感同身受地眼眶通红,他们竟然也将有自己的孩子了! 清远料想娘亲最近也分不出什么心神来照料自己的弟弟,走之前便把自己的弟弟给带走了。这小鬼随遇而安得很,有奶就是娘在他身上诠释得很清楚。这小鬼一上车就睡得昏天暗地的,欧阳戾却是极其不满地盯着这个小鬼,委屈地叫着:“晚晚,晚晚。” 叫魂啊!清远极其不淡定,昨晚欲生欲死间她怎么就答应他了呢! 除了这个,清远心情舒畅地回到了虬枝城,却在郡王府门外见到了一辆大马车,周围环伺着一些仆人。 眼尖的雀巧早就看见了马车上的标志,掀起车帘对着刚询问的清远道:“王妃,是永安伯府的马车。” 永安伯府?穆青悠?清远掀开帘子,穆青悠正从马车上下来,把手搭在嬷嬷的手上,穿桃红色银丝边修身棉祅,玫瑰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罗襦裙,颜色甚为突出,远远看过去姿色艳丽。 她和穆青悠自从孙氏和穆正庭和离之后,相互之间没有往来,穆青悠这次来郡王府又是为何? 清远下了马车,穆青悠也见到了他们夫妻二人,便过来行礼。 “臣妇见过郡王、郡王妃。” “姐姐何必同我客气。”清远虚扶了她一下。 “臣妇不知郡王郡王妃有事外出,实在是失礼,万望郡王郡王妃原谅则个。”穆青悠却也没把清远的话当真,她在府中还算知进退,世子和王爷王妃对她还算满意,只是她自己觉得心苦罢了。 清远笑道:“姐姐可是来寻我的?” “是的。臣妇有事要求王妃。”穆青悠不卑不亢道。 “既如此,那我们进屋相商吧。” 穆青悠摆明了是私事,只是不希望他人听到,清远便把她请到了书房。 “请妹妹救救爹爹和哥哥!”一进书房,穆青悠就跪了下来。 “他们出了何事?”清远皱了皱眉,这段时间一直关心着赵爹爹还有齐昱以及循郡王府的未来,竟也没怎么注意穆家。 “爹爹和哥哥被关进了大牢,说是要被流放。”穆青悠焦急道。五皇子一倒,五皇子一派的人马上就受到了打击,穆家原本就与五皇子一派交往密切,再加上先皇死后,被查出是许贵妃害得先皇病重,而这个许风华许贵妃也是在百花节由他们家送上的人选,皇上即使没有证据,也是说了穆家居心叵测的话。虽然爹爹在五皇子叛乱一事上并未出力,皇上也是因这个才没有判爹爹和哥哥斩首示众,但是从五皇子处翻出的书信上也看出爹爹做了许多助纣为虐的事情,因着这些,就连世子爷和王爷也不肯帮忙,怕惹祸上身,楚家更是躲得远远的。也幸亏她左右逢源,才没有让永安伯府撤了她的世子妃的头衔,只是这么下去,迟早永安伯府会因她是犯官之女,进而敢她出门的,如今伯府的下人们已经对她懈怠许多了。 “他们犯了皇上的忌讳?”清远问道。 “他们受了五皇子的牵连,不说爹爹,哥哥是一点事情也没做啊,怎么会。。。。” “这事我也帮不了忙。我一个后宅妇人,哪里管得到前朝的事情!”清远道,这事不说她不想管,她也不能管,不是她自私,现在皇上正忌讳为五皇子一派求情的人呢。而且前两世,他们也都安然渡过了。她所说的流放,只不过是谣言罢了,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被皇上革除功名,贬为庶民,两人一辈子不得入官场,这对其他丢了性命的官员而言已经好很多了。皇上也估计是考虑这么多的官员,大开杀戒,有违天和吧。 “妹妹是不是还在嫉恨爹爹偏心我和哥哥的事?姐姐在这里给妹妹陪个不是。”穆青悠泪流满面。 清远却见不得这幅模样,曾经的穆青悠即使在她夺夫杀子时,也是挺直着脊梁,即使她对她下狠手时,她也是淡然以对,何曾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清远把她扶起来,道:“不是我不愿帮,我与爹爹之间没有父母之情,但是血缘是割不断的,我若绝情绝义,人家未必不会指着我鼻梁骂。只是你觉得如今去皇上跟前说话合适吗?罪情最为严重的几个官员已经被发落了,他们有被杀头,有被流放,如今关在牢中的都是等待判决的,都是在皇上心中罪责还算轻的,想必皇上也在等合适的时机把他们放了。不过爹爹毕竟是五皇子一派的,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现下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好如何安置他们的准备了。穆府的人怕是要散尽了。” 穆青悠咬着唇,颤声问道:“爹爹和哥哥真不会有事?” “我不敢给你保证。但是郡王爷也说圣上宽厚,赏罚分明,依着他想,应当是不会发生你所担心之事的。”这后面的话是清远借着赵静歌的话说的,欧阳戾只会说他五皇叔以前老是拎着他的屁股打,还给他买过小人。 穆青悠神色松了一大截,连声说谢。 清远摆了摆手,道:“你不必谢我,我当不起。” 穆青悠知道大概的结果,也没多待就告辞回去了。 清远见她远去的身影,对着自己说:“她若是没成亲,遇上齐昱怕又是另一种结局了,只是见她如今如此,应当是下定决心在永安伯府的后院待着了。”其实她们姐妹骨子里都是从一而终的,只要你不弃,我便不离,穆青悠没遇上齐昱真是一辈子的遗憾啊!不过这事到底与她无关,齐昱没有穆青悠也终究会遇上令他心动的人。 第六十四章 穆青悠虽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却总算稳定了心神,哥哥和爹爹还在就好,即使家中的银子大多用来给他们打点,其余的也够几人吃一辈子了,他们也可以做个富家翁。这些日子来紧绷的情绪总算缓了下来。 坐上马车,穆青悠闭着眼靠在马车座椅上的软垫上,大丫鬟芳芷一边给穆青悠捶着腿一边道:“夫人,现在回去吗?” 穆青悠微眯了眼:“你让他们慢些,让我眯个觉,若是还不到天黑就到伯府了,就让马车绕大街走一圈。”说完,便静静地闭上眼,面无表情。 芳芷从马车上面的隔屉里抽出一件狐皮毯子给穆青悠盖上,“那夫人慢慢睡吧。婢子在外面守着。”芳芷把马车里的一条凳子横放,把穆青悠的腿放在上面,才推出马车,外面寒风萧萧,芳芷不由地抖索了下,手上捧着暖炉在车辕上坐下来。 赶车的小哥问道:“怎么走?” “回去吧。你赶得慢些,夫人这些天累极了,都没有睡个好觉,现在终于放下心思了,还是让她好些睡着。” “好嘞。”小哥爽朗笑道,一马鞭扬了过去,马车开始轱辘轱辘地转了起来。 小哥平时便是个多话的人,正愁着这好几个时辰没人和他说话呢,就有人送烟杆子过来了。小哥凑近车帘听听里面没什么响动了,才一脸好奇地凑近芳芷道:“我看夫人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事情进展得不顺利?” 芳芷甩了他一个“管闲事”的眼神,却闭口不语。 小哥又道:“咳。夫人是够累的,她的那一大家子,哪个都不是安分的。你说,夫人的妹妹和世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芳芷对这话颇为惊讶,压低了声音骂道:“夫人的事也是你可以议论的?莫非你不要你这条狗命了!你嫌自己命活得太长是不是!” 小哥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这不是阖府的人都在说夫人的妹妹原本就是给世子备下的妾么?我才一问的。” “你还说!”芳芷蹙眉喝道,“这是哪里传出的话,我们的夫人岂会这么作践自己的妹妹,把自己的妹妹送人做妾,你须知祸从口中!”芳芷计较着要不要和总管说说这事,否则有这么一位多嘴多舌的把式,岂不等于永安伯府上下甚至是皖江城都知道了这事!要知道,用这辆车的主子可多着呢,“你信不信再说就把你发卖了,虽说我没有这个权力,可是你如此嚼口舌,管家知道了也必不饶你!” 小哥谄媚笑道:“不敢不敢,芳芷姑娘就饶了小的吧。”心中却嘀咕,这事可不是能从他这里禁得了的,上仿下效,谁让永安伯伯爷自己也那么不着道呢!世子爷也是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再怎么样,怎么能从自己的小姨子那里下手,不过他也想尝尝齐人之福的味道。想到这里,小哥眼中也不自觉透露出一种贪婪来。若说他担心受了责罚什么的,他是一点也不怕的,外人不知现在伯府的情况,他还不知?永安伯府借着穆正庭的线也暗地里与五皇子有来往,虽说皇上没有查到永安伯府身上来,但现在伯府的主人正忙着擦屁股呢,都乱成一锅粥了。这位世子夫人也因着这个越来越不得伯爷和伯爷夫人的心了,他还怕什么! 芳芷自是没有察觉他这些心思,马车慢慢行驶,两人也没有再交谈过。 穆青悠软弱无力地靠在垫子上,外面的细语却透过风传了进来。穆青悠脸冷冷的,眼中一片冰寒,眸中散发出利光,她这个妹妹真是好啊!穆青悠抱紧自己的双臂,越发觉得天气寒冷。 掌灯时分,穆青悠才回到永安伯府。相比较以前的热闹,现在她的院子可真是寂寥得很! “夫人,要不要婢子去传膳?”秦嬷嬷问道,过来扶穆青悠坐下。 “先传吧。今日世子爷可来过了?”穆青悠随口问道。 秦嬷嬷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来是来过了,不过。。。。。。” 穆青悠冷笑了一声,接道:“不过又往侧院走了?”侧院是穆清宁暂居的地方,与穆青悠是一个院落,不过一个在正中,一个在西南,有些距离。 秦嬷嬷为难地点头,道:“小姐,姑爷也是贪图一时新鲜,要不我们把她送回去,四小姐这样住在伯府里总是不好的。” “一时新鲜?”穆青悠勾着冷笑,“我给他送的姬妾可少了?他这是明目张胆打我的脸,现在爹爹失势了,他可不是找着由头要把我给休了!只是若是他提出来的话,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只会让皇上怀疑伯府!否则他早就这么做了!” “这永安伯府怎能如此做!这不是。。。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落井下石又怎么样?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还看不明白么?他们怎么会做雪中送炭的事?如今的境况,他们巴不得我死了好呢!”穆青悠嘴角更深了,眼里通红,似有火焰要跳跃出来。她自认为自己在伯府谨小慎微,处处小心,孝敬公婆,善待妾室,与夫君举案齐眉,那落到如此境地又是谁之错? “怎么会?伯爷和老夫人不是还是很喜爱小姐的?”秦嬷嬷也不是很确定地说。 “喜欢?他们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我能指望他们什么呢?从世子的那些姬妾到管家权,他们说过一句话没有?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当初是给爹爹,现在是给外人,显得伯府多宽容啊!”穆青悠不屑道。 “那小姐,我们还能怎么办?”秦嬷嬷茫然道。 听到这话,穆青悠刚才激烈的情绪放佛按了一个开关马上消止了下来:“还能怎么办?这亲事虽是爹爹给我定的,可是我也是同意的,人总要为自己所作出的决定负责,不是?”穆青悠嫣然一笑,荼蘼花开。 “明日便去老夫人那里,把穆清平开了脸抬作姨娘吧。”穆青悠恹恹道。 “小姐,这怎么可以?这不是打我们穆府的脸么!老爷说过穆家的女儿可不能给人做妾!”秦嬷嬷叫道。 “怎么不可以!”穆青悠换了张脸,狠戾道,“穆家都快没有了,还谈何脸面!更何况这条路本来就是穆清平她自己选的,我能如何!我待如何!你以为我说的话她会听!反正以后是苦是甜,她自己受着!”穆青悠虽然做好了准备在伯府里迎接世子的众多姬妾,也做好了以后要塞人的准备,可是她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给自己重重一个耳光!父亲和哥哥的入狱,伯府的淡薄,世人的淡漠都没能压垮她的脊梁,却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是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竟然在自己的后院看到自己的夫君和妹妹亲亲我我!实在是可笑可恨!不过她终究忍着转身而去了。 “小姐以后可不能手软了,那些人也是觉着小姐脾气好,才一次有一次地过来挑衅,若是以后又发生这种情况了,该怎么办?小姐,婢子不得不说一句,有些时候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秦嬷嬷道。 “嗯。”穆青悠淡淡地点了点头,她的心已如坚石。 清远后来才得知了伯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穆清平被抬为了姨娘,但是这事却也让其他姬妾认为穆青悠更是一个好欺负的,给穆青悠找了好多事情,但此时的穆青悠却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又有些小心思的穆青悠了,她正在蜕变,这些事情都被她一一化解了。伯府的几位主人见自己的软逼不成,又给穆青悠找了许多茬,但穆青悠却坚持过来了。此时穆正庭和穆青松已经被释放了,穆家虽损失了许多,但财力仍在,有钱好办事,穆青悠也慢慢地在伯府中站稳了,不过却未从她肚子里传出什么消息。 那时的清远已经把这个当做故事听了,才发现穆青悠后来的历程竟然与自己惊人地相似!在穆家事败之后,伯府也找了许多机会打击她,第一世她挺过来了,第二世她却另愿一把火烧了自己!穆青悠的肚子肯定也是世子给下的药吧?女子真的就怕遇人不淑!她和穆青悠都不肯与欧阳幸和离的原因,不知是不是因为不甘心?她已经想不起那时的心情了。 不过穆家的事情却没有给穆清宁带去多少影响,她甚至有些庆幸。她那个喜欢斗来斗去的娘亲一听穆正庭被抓了,就包袱款款地收拾好东西抱着穆清凡投奔她来了,那些个官兵竟也没有为难霜姨娘和清凡,就让她们出来了。 穆清宁便把她们娘俩安置在离钱家不远的一间小院子里,还买了一个婆子和丫头照料她们的起居,起先也担心有那些没有眼色的人会因霜姨娘的姿色而去骚扰她们,幸而无事,穆清宁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了,再过个几年,等清凡长大了,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帮自己的爹爹和哥哥,穆正庭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好眼色,即使有那也是在她小时候霜姨娘还算得宠的时候,更不用说哥哥了,穆青松向来只会用很鄙夷的眼神看她,还不是因为霜姨娘在他母亲在世的时候没少和她斗过,可是那关她什么事!要怪就怪你的好爹爹好了! 第六十五章 “媳妇儿,陪我玩嘛。”钱羽然抱着穆清宁的手臂撒娇道。 穆清宁摸摸他的脑袋,钱羽然竟像小动物一样往她手上凑去。穆清宁无奈地随着他蹭,笑着问道:“夫君可老老实实用了早膳?” “然然最乖了!”钱羽然一脸骄傲地扬起头来,“可是,媳妇儿还没奖励然然呢!”钱羽然控诉道。 穆清宁手顿住,他倒是记性好,只得俯下身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满意啦?” 钱羽然摸着嘴角,乐呵呵地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先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回来,我再陪你玩好不好?”穆清宁见他一副乖巧的样子,便道。 “媳妇儿最好了!”钱羽然高兴地拍起手掌来。 穆清宁才牵起他的手,给他擦手,收拾干净后,才同他一起往上房走。穆清宁在钱家的这几个月,也算摸清了钱家的一些门道,钱羽然是钱府的唯一的嫡子,自是上下宠爱,虽然神智如几岁孩童,但是仍不妨碍一家人疼爱他,特别是钱羽然的娘亲钱家大夫人,钱家大夫人生钱羽然时坏了身子,已经不能怀孕了,因此只要穆清宁对钱羽然好,他们也不会亏待了她去。再加上,因钱羽然是痴儿,钱家的老夫人怕那些狐媚子带坏了自己的孙子,进而毁了孙子的身子,对孙子身边服侍的人也是千挑万选的,这几个丫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没给穆清宁添堵。钱羽然的父亲钱钟书也正值身强力壮时,却也不是其他那些个宠妾灭妻的,虽有几个庶子,但是心中却始终认为家产甚至爵位都是应该传给嫡子嫡孙的,计较着自己还年轻,所以倒是想等着穆清宁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嫡子后,好好教养自己的嫡孙。钱钟书和钱大夫人也把这个意思透露给了她。想及此,穆清宁不由地露出会心的微笑,她在钱家的日子至少过得还不错,不是?转头看见对她笑得一脸讨好的人,穆清宁握着他的手不由的紧了紧,这个傻子啊,她是何其有幸才嫁给她! 她也是现在才明白世人眼中的好男儿未必是女儿心目中的好夫婿,这种男儿心中装着天装着地,却惟独没有儿女私情!她只愿找一个能一心一意对她的夫婿,满心满眼都只有她!钱羽然或许不懂得夫妻的意义,大部分时候都很小孩子气,不懂得功名利禄为何物,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封妻荫子的荣耀,只是她很喜欢他每次梗着脑袋为她辩解,说我的媳妇儿是好的,也喜欢他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与她分享,甚至现在他还知道晚上起来给她盖被子,不愿意别人甚至是祖父和他娘亲说她一句坏话,会粘着她!有这样一个夫君,或许是天下女子所求,她有怎么会不细心去爱护他?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听管家说,你姨娘和弟弟也搬到这附近来了?”老夫人慈祥地问道。 “回老祖宗的话,是的。爹爹和哥哥出了事,我担心姨娘和弟弟在家中无人照料,想想还是把他们安置到这儿来,就近也好看顾着,算是全了自己的一份孝心。”穆清宁答道,旁边的钱羽然却像个螺旋一样转个不停,不耐烦听她们说话,一会儿碰碰这个,一会儿又来玩玩穆清宁的手指。 “嗯,你这样做是对的,你们家老夫人身体怎么样?” “我回去的时候,我祖母她已经被大姐姐接走了,想来应该无事的。”穆清宁道,忍住手指上传来的痒意,钱羽然正对着她手指吹气。 老夫人见这俩夫妻的互动,脸上也带了些笑容:“好了,你们回去吧,想来我们家的小少爷也等得不耐烦了,嬷嬷,你也瞅瞅,这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我老婆子竟不遭自己的乖孙子待见了!” 钱羽然则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夫人和嬷嬷取笑他,也傻呵呵地附和笑着。 穆清宁则不平道:“老祖宗可是忘了前天夫君还给老祖宗雕了一个木像呢,这是孙媳都没有的待遇,夫君可孝顺老祖宗了。” 老夫人笑意更深了:“嬷嬷,你看看我这孙媳倒为自己的孙子打抱不平呢。” 老嬷嬷也是笑得一脸褶子:“老夫人好福气!” 穆清宁看着在一旁自得其乐的钱羽然,嘴角含着笑。 她唯一担心的娘亲和弟弟现在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居所,即使以后爹爹放出来,要把霜姨娘给接回去,她也不担心了,至少现在她地位稳定,让弟弟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循郡王府的桃花开得特别艳丽。这几日,清远也觉得特别不舒服,坐着坐着就会睡下来,平时在院子里逛一整圈也没什么问题的,现在稍稍走一段路就觉得特别累,还特别爱吃,身上已经长了整整一圈肉了。 又是一日午后,清远掐着身上的肥肉对着夏凉道:“我真该减减肉了,这样下去我自己都快嫌弃自己了。” 夏凉捂着嘴笑道:“夫人这每日在府中吃好喝好也没什么担心事,不长肉才怪呢!” “也是。”清远甚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每日饭后都去走一走,俗话说的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夫人我可不能再府中长蛀虫发霉。” 夏凉一脸头痛的表情:“夫人可要说到做到,不要到了院子里,只让婢子们走,夫人自己却动也不动的。”清远已经说过这话许多次了,可是就是没有一日能坚持下来的,每次都是夏凉陪她去,结果她自己没走几步就不走了,就让夏凉她们去动动,说是代替她的了。 “好,我这次一定坚持下来。”清远郑重其事地应道,不是她不愿意坚持,而是每次在院子中都有事情把她绊住啊,不是在某一处看到了好的风景,就是想采采花。嗯,好吧,是她懒! 到了花园,享受着徐徐暖风,清远就又忘了自己此行的来意,坐在亭子中间,感受的鸟语花香,清远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身边便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娘亲,嫂子是不是睡着了?” 清远睁开眼就见自己的小姑子和婆母站在眼前。 “现在还是春寒料峭时分,时暖时寒的,你可不能不注意,着了寒,就不好受了!”成氏严肃道。 清远赶忙应下。 成氏虽不待见这个媳妇,但是清远这些日子的温柔恭顺,也让她消了不少敌意,现在该摆的态度还是得摆出了的,便对身边的嬷嬷道:“你去请苏大夫过来,给王妃请个脉,省得不注意,着了寒,严重可就麻烦了。” 嬷嬷应诺,赶紧下去请大夫。 清远尴尬地笑了笑,幸好旁边的小姑子打了个圆场。小姑娘现在长得白白嫩嫩的,越发可爱了,两边还有个酒窝,与她哥哥也是极其相像,见到这小姑子一脸的撒娇卖萌,清远不由地感慨这家传可真够渊源的!连撒娇的手段,两兄妹都极其相似,不知是谁学谁的? 过了一会儿,苏大夫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虚抹了下额头道:“小人见过王妃、老王妃。” 请他起来后,清远就很自觉地把手腕给伸过去,苏大夫郑重地用丝绢附上清远的皓腕,一脸严肃地把起脉来。 “苏大夫,我身子可好?”见他许久不语,清远不由地问道。 苏大夫沉思了片刻,才道:“恭喜王妃、老王妃,王妃有喜了,已经三个月了。” “真的?”清远不确定道。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最近的这些症状可是和娘亲孕中的症状如出一辙啊。 “王妃这是不相信小人的医术?”苏大富捋着胡子道。 成氏却是高兴极了:“嬷嬷,赶紧通知王爷!夏凉,你也该紧着点你家夫人,竟然有喜了现在才知道!还随她随便躺在亭子了,幸好没着凉,否则伤了小世子怎么办!”已经直接升级成世子了,可见成氏是极为开怀的。 清远一脸怜悯地看着夏凉,貌似那些明着说夏凉其实是说她的话与她无关,不过也怨不得成氏会埋怨,孩子竟然三个月了才知晓。不过清远向来是个粗心的,从来不算自己葵水的时日,而且自己葵水前段时间也停了一次,后来才来的,前一个月还断断续续来了一点,自己当然不会注意。 想到这里,清远也不由地多问了苏大夫几句,才放他离开,之后便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笑意,连成氏让夏凉把她什么时候送回房的也不知了。这个孩子是她三辈子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啊!第一世被永安伯府的女人下了药,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而第二世,她还来不及做母亲,便烟消云散了。她一直渴望有自己的骨肉,可以疼她宠她,听她喊她做娘亲,摸着她软乎乎绵乎乎的小手,如今总算圆满了。 第六十六章 欧阳戾正与他那群“狐朋狗友”在酒楼里喝着小酒,就见自己家的仆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你们家的小厮。”韩信捏着扇子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欧阳戾责备出声:“没见你们家爷有事吗!这么冒失!” 小厮喘着气道:“爷,爷,夫人有喜了!” “什么!”欧阳戾腾地站起身,“你是说我要当爹了?”欧阳戾努力抑制奔腾的情绪,却依然声音颤抖地问着。 小厮重重地点了点头,拍着自己的胸脯缓气。 “这是真的!”欧阳戾转过身去,“你们听到没有,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笑容越变越大。 顾崇宇等人不忍看他这幅傻样,都别开脸摇着头。 见状,欧阳戾叫道:“爷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嫉妒!哼,爷要回去了!你们就孤零零地在这里喝闷酒吧!爷就不奉陪了!”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楚令山看着欧阳戾这一系列自导自演傻了眼,木讷道:“到底是谁无聊非要把我们叫出来陪他喝酒的?”我们这竟成了喝闷酒的了! 顾崇宇羡慕道:“看他这幅样子,我也想成亲了。” “为什么?”韩信和楚令山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惊异地问他。 “你们不觉得现在都没人传循郡王如何如何地不务正业了么?我告诉你们,虬枝城的小娘子们都说找相公要找一个像循郡王这样顾家的好男儿!”顾崇宇神秘兮兮的样子。 韩信抿笑不语。 楚令山不得其意,摸着脑袋问道:“都已经死回了,还要这种传言干什么!” 顾崇宇二人给了他一个真笨的眼神,韩信用扇子敲他:“你不会把话反着听么!” 不说这厢欧阳戾已经引起了他的好友的严重不满,他自己却飞奔着回家去了!不说一路被撞的小摊子无数,不说小厮在后面不断给人赔不是,不说循郡王府又因这次散财无数,总算欧阳戾是惊险地回到了循郡王府。 此时清远正躺在榻上,欧阳燕眼睛晶亮晶亮地盯着清远的肚子,正作势要去摸,就被自家哥哥的大嗓门给瑟缩了回去。 “晚晚,晚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等欧阳戾进了屋,却见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就是不过去。清远抬起头,对着他笑得温柔,示意他过去。 欧阳戾同手同脚地走到塌边,眼里都没见到自家的妹子,就直接往欧阳燕身上坐去,还是清远好笑地制止了他,对着小姑子小声道:“你哥哥是喜得忘了,燕儿不要怪哥哥啊。” 欧阳燕既有眼色,也似偷腥似地附上清远的耳朵道:“哥哥是傻了,就不疼燕儿了呢,等小侄子生出来,我们都不要哥哥!不过哥哥马上就要怪燕儿碍眼了,燕儿还是走了。”说罢,下榻,穿鞋,提裙摆,跑路,一气呵成! 清远一脸笑意地望着欧阳燕跑出房间,才嗔怪道:“你看你,连燕儿也不待见你了!” 欧阳戾却好似没有听到这话,傻兮兮地盯着清远的肚子道:“这里面是爷的儿子?” 清远笑道:“不是你的,难道还是别人的不成?” 听及这话,欧阳戾马上一脸严肃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怎能败坏自己的名声!”说完又马上换上另一幅傻呵呵的样子道:“你说我跟他说话,他听得见吗?” “应该听不见吧。”清远如实回答。 “怎么会听不见!以前在临溪村的时候,爷不是见你还经常和母亲肚子里的弟弟说话的,爷的儿子一定聪明,怎么会听不见!”欧阳戾指的是孙氏怀着睡睡的时候,那个时候,清远每天都要陪着弟弟说一会儿话,也被欧阳戾放在眼中了。 这少爷强词夺理了还!清远白了他一眼:“那个时候弟弟都几个月了!现在它才几个月。”清远指了指肚子。 “那也不行!爷的儿子岂是凡人!爷以后每天都过来陪他说个一个时辰的话!”欧阳戾自己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下定决心。 清远表示很无奈,她实在是不想这祖宗每天来她这里磨磨唧唧的,这少爷话多起来的时候可是堪比和尚念经!受不住实在是受不住!清远心里头默默地对着自己的孩子说:孩子呀,千万别学你爹爹啊,听过就算,听过就忘啊! 欧阳大爷今天颇为兴奋,就又抓着清远的手问着这几天要不要吃什么啊,身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啊,衣服有没有穿暖啊之类的,清远实在是抵不过,便撒娇道:“爷,我的爷啊,我好累啊,想睡觉。爷陪着一起好不好?” 欧阳大爷眼中露出极为惊喜的神色,马上又转为垂头丧气:“母亲和爷说过了,这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同房,要是爷不小心压着了你。。。。呸呸呸,不说不吉利的话,总之,爷要小心着你们母子直到你们母子安然生产。” 清远听到这话,很是感动,这大爷也算是体谅着人了,不过她从不认为分房睡,会对夫妻之间有益的,便道:“我知道夫君爱惜我们母子,只是晚晚也很不安啊,若是没有夫君陪着,晚晚说不得还睡不着,你也说了我们的孩儿最为厉害了,只要我们稍微注意点,肯定没事的。”清远不是担心分房睡会让欧阳戾有艳遇的机会,只是妇人怀孕生子本来就辛苦,晚上会起来很多趟啊,还会抽筋之类的,若是没有夫君在一旁的,心中也是很不安的,她还有的一点小心思就是想让欧阳戾知道她为他所受的苦,为了生孩子所受的苦,让他学会更体谅她一些,毕竟生孩子最大的辛苦不是一个男儿能够见识得到的,她只能从这些小方面让他知道,也体会到孩子的成长。 欧阳大爷故作思考,半响才很有成熟范儿地道:“嗯,爷也是这么想的。”意思是他也想陪着清远。 欧阳大爷与清远一起躺在榻上摸着清远的柔荑,故作沉思道:“你说我们该给孩子起什么名儿好?” 清远怀孕之后本来就嗜睡,基本是一躺下去就会睡着,这时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咕哝道:“还早呢。” “不早了。”欧阳大爷不满地皱眉,嘀咕道,“肯定是男孩,我一定要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像是欧阳大刀啊之类的,哪像爷的欧阳戾,戾字是比较霸道,可是听上去还是比较尖刻的,哪有皇家的人取这个名字的。那欧阳大刀也不好了,还是取个像晚晚的名字好了,听上去又文雅又诗意,人家一听就是一风流倜傥的哥儿。”说起风流倜傥,他又想到摇着扇子的韩信,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能学韩信,“这样的名字也不好,爷的儿子的名字一定是要又霸气又独一无二的,让成康国的人都羡慕死。”清远肚子的孩子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曾想过起欧阳大刀这样的名字,铁定想重新投胎去。 睡梦中的清远勾起嘴角。 岁月静好,我心安好。 完结 番外 孙闽清 阳春三月,柳絮飞扬 孙家的三小姐静坐轩窗,穿针引线,转眼间一只蝴蝶翩然飞舞,身边的小丫鬟赞叹道:“小姐真是心灵手巧,看这只蝴蝶栩栩如生的样子,若不细看,人家还真以为是真的呢。” 闽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心灵手巧又有什么用?” “小姐,怎么能如此泄气!”小丫鬟见又勾起了孙闽清的伤心事,一脸忿恨道:“小姐,是二小姐抢了楚家少爷,才害得小姐如此,凭着小姐的品貌,岂是二小姐能比的。楚家少爷如此趋炎附势还不是因着二小姐是嫡出的,二小姐还天真的一位楚家少爷真心喜欢她呢!哼。” 闽清叹了口气道:“这种话以后还是莫要讲了。更何况你家小姐我何至于眼光那么差,看上那么一个绣花枕头,只是他每日过来我这里晃,不得不应付罢了。我只是恨父亲见二姐姐诋毁我,竟连一句话也不肯说,不过罢了,以后她们要如何便如何吧。” 小丫鬟不忍见闽清情绪低迷,便提议道:“小姐,这庄子附近风景倒不错,且婢子也派人打听了,这里临山靠水,却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兽类,最适合踏青了,这里离附近的村庄也远,很是清净,不如婢子吩咐厨子带点点心之类的,婢子陪小姐出去散散心?” 闽清听了也露出感兴趣的笑容,便道:“也好。” 闽清连同小丫鬟还有一个婆子便来到了庄子的后山。青草渐渐发芽,黄莺啼叫婉转,杨柳披着长长的绿枝绦,随风摇曳。在水泽与草木间的水汽间,烟雾凝聚。柳枝上的柳絮随风飘到了插着稀稀疏疏竹篱笆的小路上,如梦似幻。 这情这景亦让闽清放心了心中多日来的愁绪,真正放松下来。 “小姐,前面有条小溪,不如我们在那里歇一会儿。”小丫鬟很是俏皮道,她是想起以前与弟弟一同捉鱼的时候了,这时倒想下去试试身手。 闽清点了点头,小丫鬟就拨开草丛一蹦一跳地跑去了。闽清笑了笑正要跟上去,就听前面传来小丫鬟的惊叫声,闽清没有思考提起裙摆就过去了,就见小丫鬟捂着眼睛抖着手指着前方一血肉模糊的人。 后面的婆子也赶了上来,见此情形便道:“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这种事情不好管。” 小丫鬟倒是一脸不忍地看着地上的人,别开眼,却也不敢说帮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见死不救,我过意不去。”闽清道,“你们到庄子里叫几个人过来,把他抬回去,然后帮他叫个大夫吧。” “小姐,此事不妥。庄子里人多口杂,小姐如此做还不知她们会传出什么来呢!婆子有的是力气,小姐若是非要救的话,就由婆子把他背回去吧,这里离庄子也不远。”那个婆子赶紧喝止。 闽清自我嘲笑了一下:“如今我还有什么名声!不过你说的倒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好,玉兰,你偷偷去把山下的大夫请过来,若是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我身子不舒服。” “小姐,最好我们还是不要救了,若是这人本就有坏心,救回去反而会给小姐惹下大祸的!”婆子劝道。 闽清道:“如今我身上还有什么别人可图的。不过这人。。。。”闽清看了看男子沾着血液模糊的面容,她心中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让她去救这个人,“好了,你也别多说了,我又不会如何,我只是觉得与他同病相怜罢了。嬷嬷若是不放心的话,就由嬷嬷盯着他好了,若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就把他打出去可好?” 说话间,闽清就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只见那男子已经睁开眼睛,灿若星辰,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闽清心跳露了一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待她正想问时,男子已经闭上了眼睛。闽清摸摸胸口,暗自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她却不知道这一眼却是一眼万年,赵静歌曾在离去后的每日每夜都会想起闽清那事见他睁开眼如兔子受惊般的表情,也是在之后的几年唯一的甜蜜。 幸好他们还有以后。 携子之手,与子成说。 番外 小叔子和小侄女 羲和四年 虬枝城外官道上,一小队人马向着皖江城的方向前进。马车的轱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偶尔颠簸一下,仔细听还可听见厚重的木箱子里传来清脆玉器相互敲击的声音,此时马车就会又稍缓片刻,然后继续前行。 清远抱着欧阳倩倩坐在马车内,小倩倩已经玩得累了自己睡过去了,欧阳戾正在一旁不高兴地撅着嘴,看这情形,清远就知道某大爷又吃醋了,吃的还是自家女儿的醋。当初他和老王妃一口咬定自己怀的是个男娃,都已经起了许多男娃的名字,欧阳倩倩生下来时,老王妃和欧阳戾还很是不高兴了一会儿,老王妃是嫌弃不是一个男娃,欧阳戾则是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动作都白费了,跟自己生闷气呢。不过小倩倩不到一个月就赢得了循郡王府上下的欢心,这孩子太惹人疼了,只要她那眼睛睁开直勾勾地看着那些抱她的人,那些人就希望能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捧上去,而且这孩子不哭不闹,即使不舒服也只是哼唧两声,你一看她,她就会露出无齿的笑容,再加上小倩倩是早产的,身体较之其他小孩要瘦弱些,所以惹尽了全府上下的怜爱。 欧阳戾也是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可是这孩子后来长大就头疼了。一岁多会走了,会说了就开始天天缠着她娘亲,害得他想跟晚晚亲近也不能,刚刚还偏要和他们挤一个马车,害得他豆腐也没得吃,有这么做女儿的吗! “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你这是吃谁的醋呢!”清远笑道。 欧阳戾瞥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脸上:“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生气!” 清远想说,管我屁事,还非要让我以身相许了!不过想想这父女俩磨人的样子,若是自己不答应,晚上还有自己好受的,便飞快过去亲了他一口。 欧阳戾这才又绽开笑容,还对着清远怀中的小倩倩狠狠道:“哼,叫你霸占你娘亲!” 清远哭笑不得!不过这种表情父女俩倒是如出一辙! “也不知我们今天过去能不能收拾好?”清远撩开车帘,看了眼车外一马车一马车的物品。 “实在不行就只能叨扰娘亲了。” “幸好这次皇上没有拦着你。”清远心中也很庆幸,她和欧阳戾从羲和一年就开始计划着不问政事,两人一同回临溪村,毕竟这里山清水秀,与世无争,实在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欧阳戾隐晦地和羲和帝提起过几次,不过他都没有同意,主要是拍被御史参容不下以前的兄弟姐妹。但是经过四年,羲和帝大权在握,政局稳定,已经由不得那些见风起舵的人活蹦乱跳了。羲和帝因着自己父亲的关系,对欧阳戾也很宽容,这次欧阳戾要求致仕离京,羲和帝也准了,只保留了欧阳戾的爵位和封地。封地欧阳戾不打算再去,便请求皇上允许他定居在临溪村,羲和帝竟然也允了。照清远的想法,想必其中赵静歌也出了不少力。 “说的是。”欧阳戾点点头,手很不老实地往清远的领口摸去。 清远娇媚地瞪了她一眼:“孩子还在呢!跟你说个正经事,母亲那里真的是母亲答应的,你没逼过?” “那是自然。你把爷当成什么人了!”欧阳戾像被炸毛搬跳了起来,不过是实话,他也曾想过若是娘亲不去的,他抬也要把她抬过去!不过没想到娘亲这次这么合作! “当然是我的夫君了。”清远靠在他身上,杏目微抬,波光流转,媚意横生,唯一空出的手还很有挑逗意味地在欧阳戾胸膛打圈圈。 欧阳戾双眸幽深了几分,对着作乱的人儿狠狠地道:“晚上再收拾你,爷一定要把欧阳剑给生出来!”所以说每个男子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 你要确定你生得下来才行,清远腹诽道。 过了将近半日才到了临溪村,小倩倩睡眼惺忪地从马车上醒过来,却见不到娘亲的人,就知自己可恶的爹爹又把娘亲给抢走了。小小的拳头握紧,哼,下次一定不能把娘亲让给爹爹! 小倩倩已经养得白白嫩嫩的了,被奶嬷嬷抱出马车就要扭着身子下来。一下来,小倩倩就发现了自己最喜欢的娘亲和自己最最喜欢的外祖母在说着话呢,便屁股一扭一扭的跑过去:“外祖母,外祖母,糯糯要外祖母抱。” 孙氏手上牵着的正好也是和清远同年生的赵亦凡,小名困困。小倩倩由于早产的缘故比赵亦凡还要大上那么一两天,可是赵亦凡却是小倩倩的舅舅。这孩子从小就会装老成,和他爹爹一样是一副天生冷脸。此时见自己的娘亲就要被抢了,赵亦凡立马喝道:“成何体统!你连舅舅都不会叫么?没大没小的。” 可怜小倩倩的笑容就那么挂在脸上,立马晶莹的泪珠就那么滚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巴巴地望着孙氏:“糯糯没有没大没小。呜呜。。。。。” 清远想笑,但是碍于自己娘亲在这,笑了估计就被收拾了,自己的女儿最会装可怜了,无往不利,没看到娘亲马上一脸心疼地抱起小倩倩,还一脸责怪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赵亦凡也是委曲,他也没说错啊。小小的心也不够坚强,撅着嘴眼泪也在眼眶打滚。清远立马抱起自己的弟弟,安慰道:“娘亲不疼,姐姐疼啊。” 赵亦凡这才一脸严肃地看向清远,抱住清远的脖子,但是他还是不甘心,朝着小倩倩道:“我有姐姐抱。” 小倩倩见自己的娘亲竟然抱住自己最讨厌的舅舅,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小胖手使劲抓住孙氏地脖子,也朝着赵亦凡的方向含着眼泪向他示威。 这两个无良的娘亲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掐架。 当日果然那么多的物件没那么快收拾好,欧阳戾一家便住在了孙氏那儿。晚上清远便和孙氏说着话,而一旁的两个小的则相互瞪着眼睛。 赵亦凡:“叫舅舅!” 小倩倩瞪了他一眼,就是不叫。 “我辈分比你大!” “哼,我年纪比你大!” “我叫你娘亲叫姐姐,你就应该叫我舅舅。” 小倩倩又故意转过头去不理。 。。。。。。。。。。。。。 直到欧阳倩倩被几个弟弟背上了花轿的那一天,赵亦凡也没有听见她的一声舅舅,她都是困困困困地叫! 这一问题一直让一辈子平静无波的赵亦凡咬牙切齿的! 番外 穆青悠 冷眼看着又是一个新姨娘过来敬着茶,穆青悠心中早已平淡无波了。这几年永安伯府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入不敷出,外表光鲜,里子却已经腐烂透了。欧阳幸没有袭爵以前至少还有永安老伯爷支撑着,但自从永安老伯爷过世之后,穆青悠越发觉得这永安伯府无以为继。欧阳幸本身不是一个有才干的人,外面的铺子他管手一个败一个,穆青悠总算明白他们永安伯府当初非要和穆府结亲的原因了,若没有穆家的财力支撑,永安伯府早就没落了。 她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嫁到这里来?穆青悠一遍遍问自己却依旧没有答案。自己膝下无儿,还能怎么办呢,连个盼头都没有! 穆青悠疲惫地让欧阳幸的众姨娘下去,身后的丫鬟马上上来给她按压额头。这些年自己经历过穆府的衰败,却也已经在永安伯府站稳脚跟了,只是,心中却再也平静无波,仿若死水,她以后也即将这般老去吧。 “夫人,不若出去走走。” 走,又能去哪儿呢?不过她实在不愿再面对院子里这些糟心事儿,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街上人声鼎沸。 “发生了什么事儿?”穆青悠的马车被堵在巷子里出不去了,外面都是人流。 “婢子去问一问。”小丫鬟掀开车帘跳出去,半响后就回来了道:“听外面的人说是护国大将军班师回朝了。听说这次护国大将军去西南大营,领着众将领又让回纥一族避退了百里,打得他们都不敢进犯了。” 穆青悠脸上也浮现笑容:“我们也下去看看?” 小丫鬟兴奋地给穆青悠戴上幕离,让车夫在这里看着车,站到了人群的外围,不远处就可以看到写着“齐”字的军旗,士兵们步伐整齐,远远就可以听到一致的踢踏声。人潮汹涌,正在穆青悠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挤到的时候,就听前面传来了老百姓的喊叫声“将军”“将军”,一声声将军震耳欲聋。 穆青悠抬头望去,一个英武的青年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浓眉横飞,双目炯炯有神,五官如剑刻,动人心魄。青灰色的盔甲更是让他有一种凌厉的气质,放佛见证了他在战场的无往不利。 “这位齐将军真是我们成康国的好男儿啊。驻守边关,为我们成康国抛头颅洒热血。” “是呀是呀,而且也是一位好夫君呢。我听我姑婆的表妹的二表兄的弟弟说,齐将军只娶了将军夫人一个,府中连通房丫头都没有呢。” “真的?” “那是,那个我姑婆的表妹的二表兄的弟弟刚好是齐将军的贴身小厮呢,你说这消息准不准啊?” “那还真是。我们女儿家不就是想找一个向齐将军这样的一个夫君,将军夫人真是有福气。” “我家那口子还说将军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呢!那天我还骂他,有本事你也去气短一下!” “那是将军不是还是敌人照杀,保疆卫国的。那些男子就是没有将军的品行,眼红将军成为我们成康国儿女心中的良婿呢!” “就是,就是!” 听到议论,穆青悠轻笑了下对着身边的丫头道:“我们走吧。” 丫头一脸憧憬地道:“要是能嫁给齐将军,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穆青悠抿嘴笑道:“要不我把你送过去给齐将军。” 小丫头扁嘴道:“夫人就会笑话我,婢子才不愿拆散将军和将军夫人呢。” 穆青悠淡笑不语,眼中却尽是哀愁,想到自己的日子还要往前走,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若有来生,她也只愿嫁给像齐昱这样的男子! ps:其实第二世的清远碰上的就是这位姐姐。 终于完了,谢谢能来看我写文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