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 第四章 碧血桃花 4 第四章碧血桃花(4) “冰冰,你这是做什么?”一旁的白泓问。 “哥,我怕,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很矛盾。”白冰冰语无伦次地说着。 展君临安慰地笑笑,他能够理解白冰冰此刻的心情,失去的久了,一时之间难以相信曾经失去的东西还能够回来。白冰冰怕自己没有这样的幸运,可更希望自己能够这样幸运,却又担心万一希望太大、失望更大,她该如何自处?她再也受不了这样沉痛的打击。 “冰冰,别怕,相信我,一切会好起来的。你会复原的。”展君临柔声安慰道。 “就是,有什么好担忧的。反正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要定你了。”龙挥书也不甘落后地表白道。 没有人理会龙挥书。 时光仿佛就在那一刹那凝结,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似乎难以承受稍微一点沉重。 白色的胭脂盒中泛出晶莹的炫目的红色光芒,像极了满满的希望。 展君临取出一支玉簪,从胭脂盒中挑出一点红色的胭脂,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白冰冰的脸上,而后又接着从胭脂盒中挑胭脂,将白冰冰的脸细致地涂满。 一盏茶的功夫后,展君临小心翼翼地从白冰冰的脸上由下而上地撕拉下一张薄薄的红色透明状软膜。 虽然展君临的脸上始终是温柔地浅笑着,可白冰冰明显能感受到展君临心中的紧张,待红色软膜撕下后,白冰冰听到展君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展公子?”白冰冰焦急地问。 龙挥书早已迫不及待地跑到白冰冰面前,他看见了,那一张疤痕密布的脸上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恢复了昔日的白净柔嫩。是的,这是他的善睐。 “恢复了,恢复了,你是善睐,你还是原来的模样。”龙挥书兴高采烈地嚷着。 白泓破天荒地消除了脸上的寒冰,竟然也是满面笑容。 展君临温柔地将铜镜递给白冰冰,白冰冰颤抖着手从展君临的手中接过了铜镜,缓缓将铜镜置于面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镜中的自己:依然是那曾经光洁的额头,依然是那曾经白皙的面庞,依然是那曾经红润的唇,依然是那曾经高挺的鼻梁。 她恢复曾经的容貌了,虽然难以置信,但竟奇迹般地发生了。白冰冰喜极而泣。 “傻丫头,哭什么呢?”白泓宠溺地问。 “哥哥……”白冰冰幸福地扑进白泓的怀中,不知道说什么好。 展君临的面上依然带着笑容,可他的心中却是如释重负,虽然他相信古书中的记载、虽然他相信自己的医术、虽然他也相信这株他精心培育的碧血桃花,可他依然不能够轻松面对,他怕白冰冰失望。他给了她希望,不能再给她失望。幸好,他没有让她失望。虽然他知道她应该很美,她是传说中的仙界第一美人,他也见过那些竹器上雕刻的她的肖像,可是他依然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美,比竹器上的雕像更美、更有生气、更有活力。她那喜极而泣的幸福的泪水让他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一切辛劳都没有白费。 第一章 擦肩而过 1 第一章擦肩而过(1) 龙挥书与善睐初相逢于断桥。 龙挥书是龙君的嫡次子。那一年,龙挥书的嫡亲妹妹龙抚琴悄悄离家出走,私自嫁给了魔君霄宇宸,打破了仙魔两界不通婚的戒律,惹得龙君大怒,下令将龙抚琴永远革除仙籍,并且令龙挥书前去搜寻魔君霄宇宸和龙抚琴的下落,将其捉拿回离恨天龙宫进行处罚。有些时候,亲情在律法面前便是如斯地卑微。 无欲则刚,人生一旦生了欲wang,有所求,行动举止间必然受到一定的束缚,甚至违了自己的本心去做一些事情。龙挥书自知不是魔君敌手,但作为未来的龙君,他不得不尽力地表现以便让自己能坐稳储君的位置;再加上数年前龙挥书的嫡亲哥哥龙弈棋与白蛇家族悔婚,要美人不要江山,私自解除了与白蛇家族的小公主白冰冰的婚约,娶了小灰狐胡姬,龙君对龙后这派嫡系已是不满多多;而龙君的右侧妃灵妃及其两个儿子龙咏歌、龙赋诗对未来龙君的位置虎视眈眈。只有二子一女的龙后全部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龙挥书身上,而龙挥书本人更是对君位觊觎已久,成为龙君——这几乎已是他此生为之奋斗的唯一目标,他不可能让自己梦碎,也无法接受梦碎的可能。 龙挥书不敢徇私,恨不得立即将妹妹抚琴捉拿回离恨天龙宫,交由龙君处置,以便稍稍挽回龙后一派在龙君心中的地位,更为自己的未来前程铺路。 那天,龙挥书路经断桥,迎面走来一个白衣女子。河风微拂,那女子衣袂翩翩,恍若神仙妃子;更兼那一张绝世脱俗的鹅蛋脸,不含丝毫尘世间的杂质;那一双善睐的明眸,顾盼流光,溢满了无尽的情感。 龙挥书有刹那的惊艳失魂,但随即便想到了自身的地位,是的,他是未来的龙君,注定要娶白蛇家族的白冰冰为妻。离恨天龙宫的规矩,龙君及王子们均只能拥有一妻二妾,而且不得与凡、魔二界通婚。 龙挥书的哥哥龙弈棋作为嫡长子,本是理所应当的龙君继承人,应当迎娶一位血统纯正的紫龙、凤凰、白蛇、鲲鹏、或麒麟家族的女子。紫龙、凤凰、白蛇、鲲鹏、麒麟是仙界最古老的五大家族,这五大家族之间有着联姻的关系,龙君是紫龙家族的后裔,而现任龙后则是麒麟家族的公主。龙君的嫡长子龙弈棋与白蛇家族的小公主白冰冰本有婚约,然而相亲的时候却出了差错,白冰冰的闺蜜灰蛇胡姬横刀夺爱,硬是抢了好友的未婚夫。而龙弈棋更是性情中人,用情极专,从未想过要纳胡姬为妾,偏要明媒正娶胡姬为妻。龙弈棋背弃与白蛇家族之间的婚约让龙君极为尴尬,而龙弈棋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勇气不但让龙君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谁不曾有过懵懂多情的青春啊,龙君对龙弈棋的果敢不免有一丝羡慕,但更让龙君感受到自己当年的懦弱和无情——当然,这一点是龙君所不愿意感受到的。因而,龙君在对龙弈棋和胡姬进行处罚之后,终于认可了他们的婚姻。同时,龙君也对白蛇家族做出了允诺:白冰冰必然是未来的龙后,龙君继承人必须娶白冰冰为妻。 而龙挥书在性格上更像年轻时的龙君——爱美人,更爱江山。曾经,他怨恨过自己生不逢时,比龙弈棋晚出娘胎,作为嫡次子,在君位继承的次序上他名列第二。当龙弈棋自动放弃继承龙君位置的权利时,龙挥书无疑是高兴的,挡在他继承君位这条道路前面的障碍终于以一个无需他做出任何有损兄弟感情的事情的方式提前消除了,这得感谢龙弈棋、感谢胡姬,成全了他们自己,更成全了龙挥书。当然,龙挥书可以继承君位是必须以迎娶白冰冰为前提的,倘若龙挥书不娶白冰冰为妻,毫无疑问,他另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龙咏歌和龙赋诗是极其愿意替代他娶白冰冰为妻的。所以,龙挥书始终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让自己不敢爱、不愿爱。 在母亲龙后和龙君左侧妃花妃的牵红线之下,龙挥书纳了花妃的侄女浮萍为妾。按理,龙挥书还可以纳一名妾侍,然而这个位置也不是留给凡女的。眼前的白衣女子虽然气度不凡,可是谁又知她身世如何,是仙是凡。龙挥书的心动不过是这一刹那的事情,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他只能选择与她擦肩而过,可想到假若就这样擦肩而过、错过她,也许会带来今生无尽的悔恨,龙挥书不免转过头来,向那白衣女子的背影看去。 第一章 擦肩而过 2 第一章擦肩而过(2) 恰巧,她也在回眸——那一汪汇聚深情的秋水啊。 四目相接时,她急急忙忙转过脸去,呵,不能让他察觉自己在凝视他啊,这是多么不矜持的一件事啊,可是,他又是那般与另一个人相像啊。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漂泊,她始终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在逃避那份情殇,还是在由于不自信和自卑而隐蔽自己。她曾经将少女那份萌动的爱统统给了他,可他却残忍地拒绝,还让她在全天下的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谁都知道是他拒绝了她。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不愿意面对任何人,于是,她选择离家出走,浪迹江湖。可,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多么地像他啊,然,他绝对不是那个人。 白衣女子怀着一路伤感茫然地走在西湖畔,漫无目的地走过白堤,对一片湖光毫无察觉,她感受到自己的无心游览,便随意地在路边寻了块地方坐下,整理自己的思绪。一抬首,竟发现斜前方是个拆字问卜的摊子。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还不能忘记他。白衣女子既恨自己的不争气,又哀伤自己难以排遣的情殇。也许人处于未知的苦痛之中时,便会情不自禁地渴望知晓未来,希冀通过这种知晓来把握自己的命运。白衣女子站起身来,向拆字问卜的摊子走去,她渴望能够从中获得一粒定心丸。 “姑娘,看相还是拆字解梦啊?”拆字先生问。 白衣女子犹犹豫豫地,无言而立。 拆字先生看出白衣女子的犹豫,仔细看了看白衣女子那副若有所思的脸,道:“姑娘相貌非凡、人中龙凤,必定是富贵神仙一流的人品,只是心思郁结,必有不如意之事。此事或可解或可避,倘若姑娘愿听在下一番言语,就请姑娘伸出右手,让在下替姑娘看看手相,再作一番详论。”说毕,拆字先生推了推其桌上的红色绒垫,示意白衣女子坐下。 白衣女子缓缓坐下,疑疑惑惑地伸出右手,手掌朝上,将手置于红色绒垫之上。 “姑娘生命线极长,必定长寿。但,”拆字先生犹犹豫豫道,“姑娘生命线断裂,恐怕要经过一番生死磨难。姑娘的感情线颇多裂纹,前半生感情不顺,幸好最终能觅得佳偶。恐怕姑娘心中不如意之事亦与感情相关。不如姑娘说出生日时辰,我给姑娘算一算八字,预知何时可以消灾解难。不准不收钱。” 白衣女子心中惊讶,但没有犹疑地报出自己的八字:“甲巳年甲巳月甲巳日巳时。” “甲巳年,甲巳月,甲巳日,巳时……极为贵重的命格……”拆字先生正沉吟着,突然想起一事,讶异道,“今年是丁申年,甲巳年出生的人应该是四岁或者六十四岁啊?姑娘,你寻我开玩笑不是?” 白衣女子蓦地忆起自己的年龄,她不是凡人,今年不是四岁,亦不是六十四岁,而是一千多岁了,是修炼千年的蛇仙。她似乎感觉到拆字先生已经窥破她的秘密,急忙丢下一锭银子,转身而去。 前半生感情不顺?白衣女子犹自想着拆字先生的话,莫非是指那人对自己的不接纳,还是日后还会遭遇什么?可那生死之劫又是什么呢? 就在白衣女子离开拆字问卜摊位后不久,龙挥书亦来到了拆字问卜摊前,向拆字先生道:“我想寻人,是否可以通过拆字寻的?” 拆字先生抬起头来,看见龙挥书,不由地一惊,道:“公子,你相貌非凡,可否容在下看看相、算算八字?” 龙挥书有些不耐烦,道:“我只问你可否通过拆字寻人,你怎么恁地罗嗦?” 拆字先生心想,今日是交了什么运道,竟然遇见两个如此相貌不寻常的人,可惜,那位姑娘若不是寻他开心,便定是记错了生日时辰,而这位公子,更是对自己的建议不屑一顾,难不成他自知自己命运高贵、前程无量?不过,拆字先生并不敢怠慢,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对龙挥书道:“公子请。” 龙挥书想了想,不知该写何字,于是提笔写了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书”。 拆字先生见了,道:“公子若是寻人,请不必担心,书,有书信之意,公子所寻之人必定会鸿雁传书、给公子带来书信。” 龙挥书紧紧追问:“何时?” 拆字先生指着龙挥书所写的“書”自道:“‘書’中含‘一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闻言,龙挥书放下一锭银子,半信半疑地离去了。 第二章 堕入轮回 1 第二章堕入轮回(1) 白衣女子信步走到雷峰塔前。 一片湖光山色中,雷峰塔寂寞地矗立着,有些苍凉、有些颓败,砖瓦上凝聚了岁月的沧桑,隐隐地透射出凄苦的孤独的庄严。 若干年前,也有一个白蛇家族的女子,爱上了一个凡人,这份仙凡之间的爱情终究以悲剧收场,他终究背弃了他们的爱情,辜负了她所有的柔情蜜意,而那个勇敢的女子、那个为爱献身的女子曾被镇压在这座雷峰塔下,孤寂地忍受着数十年风雨的折磨。 白衣女子不知道这个勇敢的女子日夜面对自己的魂灵时,是否曾有过悔意,抑或依然无悔于自己曾经深爱过。毁灭他们之间爱情的是仙凡之间的界限,是不可打破的条条框框的规矩,还是那个经不起考验的男人?或许,人,还是墨守成规得好,不要随意跨越那些不可逾越的鸿沟;又或者,至关紧要的便是爱对人,莫将春心错托付于人。可是,谁又能够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感呢。 魔君霄宇宸派人给龙挥书带来了消息,约龙挥书相见于南屏山。 “二哥,你好。”霄宇宸一袭青衫,面含笑意向龙挥书问好。 龙挥书却难掩怒意,反问:“谁是你二哥?” 霄宇宸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抚琴呢?”龙挥书问。 “在目前情形下,嗯,也就是在龙君接纳、承认我们之前,抚琴还没有准备好与家人相见,这一点希望二哥及各位亲友们能谅解。” “那你今天约我出来相见,是何用意?”龙挥书不再纠结于霄宇宸仍然称呼其为“二哥”,亦无视霄宇宸话语中“亲友”的涵义,直接质问自己心中的疑惑,他不明白自己寻了霄宇宸与抚琴许久,霄宇宸与抚琴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这次霄宇宸却突然现身,主动约自己相见,莫非其中有诈? 霄宇宸依旧笑笑,淡淡地说:“我想二哥你是明白的。” “我不明白。”龙挥书生硬地否定了霄宇宸的话。 霄宇宸并没有被龙挥书的不友好的态度激怒,依旧不温不火地道:“二哥你找寻魔宫所在已有一段日子了,想必收获甚微。其实,魔界众生也不一定知晓魔宫所在,所以我想请二哥不要再把怒气发泄到他们身上。生而为魔或者生而为仙,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尽管每个人的出身有所差异,但毕竟那也是一条条生命。” 龙挥书面色立刻变了,他奉命搜寻霄宇宸和妹妹抚琴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探出魔宫的所在,向魔界众生打探,然而魔界众生亦不知魔宫所在,于是龙挥书将一腔怒气全都发泄在他所遇到的魔界人物身上,只要回答不出魔宫所在的,便成了龙挥书的剑下冤魂。 有些事情,还是不点破的好;点破了,反倒会让对方无可退之地。可惜,龙挥书的态度摆明了要霄宇宸将话挑明了说,然而他又无法承受窗纸被捅破后的尴尬。 “那么今天你是来找我算账的?”龙挥书有点恼羞成怒。 “不,”霄宇宸答,“我只想请你手下留情,我们之间的问题最好不要波及无辜者。” “那你就和抚琴跟我一同回龙宫!”龙挥书要求。 “去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霄宇宸答。 话说到这份上,龙挥书甚感尴尬,也没有别的言语相对。霄宇宸显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而事实是,他的确也知道自己不是霄宇宸对手,何况霄宇宸刚刚揭露了他拿魔界众生出气的疮疤。龙挥书只得拔出麒麟剑来,道:“看样子,我们之间的问题,只能由刀剑来解决了。” 霄宇宸淡淡地道:“看在抚琴的份上,我并不想和你动手。” “魔君手下无生路”,这句话本是对霄宇宸高超武艺的赞美,同时也说出了霄宇宸武艺招式的辛辣和狠毒,然而,人们总喜欢将传言夸大来说,越传越玄,以至于让霄宇宸成为了仙魔两界的传奇,仿佛,仙魔两界,唯霄宇宸武艺最为高强。 自然,龙挥书也是听说过这句话的,于是,他将霄宇宸的回答视为霄宇宸对自己的漠视。有时候,越是自卑的人越要证明自身的强悍,越是感觉到自己处于弱势的人越急于表现自己处于强势。因而,龙挥书并不搭理霄宇宸,而是直接一剑向霄宇宸刺去。 霄宇宸轻轻避开,并没有回手。龙挥书见霄宇宸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自己剑芒,心中更是不服,于是一剑接一剑的连连向霄宇宸攻去,霄宇宸则身形迅速闪动,青色身影飘忽来飘忽去,避开龙挥书的一次又一次攻击。二人一攻一守,心思全在彼此间,并没有注意到渐行渐近的白色身影。 第二章 堕入轮回 2 第二章堕入轮回(2) 白衣女子心不在焉地继续向前行去,登上高处,她从山上眺望西湖,碧绿澄清的湖水难以润爽她起伏的思绪,岸边杨柳微拂,稍长一些的柳枝拖垂到水面上,微风吹动,柳枝在水面上扫起一圈圈地涟漪,这泛波的涟漪才恰似她此刻的心境。白衣女子想起曾被镇压在雷峰塔下的那位白蛇家族的女子,她敬服她敢爱的担当,又惋惜她难言的情殇和遭遇的背叛,思及那位白蛇女子亦曾与她的他相识于断桥,白衣女子心中牵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自己在断桥上遇见的男子,与拒绝自己的那个人是那样的相似呵,容颜、举止,都与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并无太大差异。而且,慢着……前方山地上打斗的两个人中不正有一个人是断桥上的那个男子么?而他所使的剑……白衣女子有一阵恍惚,这剑那人不也有一把么? 白衣女子忆起从前,曾经,另一个女子为爱献身、舍身相救的勇气与深情感动了他,让他“执子之手,今生无悔”,“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以深情回报深情,义无反顾、不惜任何代价地拒绝了自己;可他却不知道,其实,她其实也是愿意为他而生而死的。 “为什么你一直不明白我的心?”白衣女子喃喃自语,眼前一阵恍惚,酸涩的往事统统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她放佛看见前方持剑打斗的人正是那个令自己心碎、让自己这些年来犹自魂牵梦萦的人。 离家出走多年,不就是为了躲开那些可以勾起自己回忆的一草一木吗?愧对双亲,不能承欢膝下,不也是无法面对他们殷殷的眼神、不能承受自己被退婚的尴尬吗? 历史不能重演,她也是可以为爱献身、敢爱敢恨的一个深情女子,曾经的她,不过是因为少女的矜持而不懂得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等她自己亲口说出时,时间已经太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此刻,她仿佛穿越过时光隧道,回到从前,过往的一幕又在眼前轮回般地上演。或许,是上苍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可以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感情。白衣女子迷迷糊糊地赶快向二人打斗的方向冲去,准备助龙挥书一臂之力。 霄宇宸感觉到向自己压迫而来的气场,他竟不知,原来龙挥书是带了帮手来的,并且,看这气势,倘若龙挥书与其帮手二人联手,自己很难讨得好处去。霄宇宸急忙向令自己感受到压力的方向瞟去,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是一个妙龄女子,行动的迅捷带来了猎猎风声,白色衣裙在风中舞动。霄宇宸迅速做出了判断:自己是断断不能伤了龙挥书的,否则自己与离恨天龙宫的仇怨更难解开;而抚琴的直系亲属中并无年轻女子,也就是说这名白衣女子来历不明,只要不是抚琴的直系亲属便好。霄宇宸决定先铲除龙挥书的帮手,这样既可以让自己游刃有余地与龙挥书继续纠缠下去,又可以让自己轻而易举地全身而退。于是,霄宇宸拼着生生承受了龙挥书刺来的一剑,用尽全力向白衣女子劈出一记幻影掌。 幻影掌可以令对手神智消散、眼前出现幻象,重者颅内出血、立时而亡,轻者亦会脑部损伤。霄宇宸用尽全力的一掌破解了白衣女子的攻势,并且硬生生地将白衣女子击退数十米。白衣女子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在地上。 而霄宇宸也低估了龙挥书的剑势,龙挥书并没有想到要与白衣女子配合,亦没有回剑救助白衣女子,而是对白衣女子的生死视若无睹,义无反顾地将剑向霄宇宸的胸前刺去。那刺入胸腔的一剑深入肺部,鲜血喷射而出,霄宇宸大叫一声,手捂住伤口,向后退了一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霄宇宸明白自己重伤之下,再难是龙挥书敌手,于是急忙向山下遁去。 龙挥书连忙追踪而去,然而霄宇宸的身影旋即不见,沿途滴下一道殷红的血色。龙挥书沿着血迹追寻着,却发现霄宇宸的血迹消失在西子湖畔的苏堤上。龙挥书四下里仔细搜寻一番,碧波微澜,湖畔垂杨依依,风景秀丽如画,湖色温柔似旧,却没有任何霄宇宸留下的痕迹,只剩自己脚边那中断的血痕依旧鲜艳。龙挥书猜测魔宫便在这附近,因而霄宇宸可以如此急速退去,而霄宇宸血迹终了的湖畔便是最可疑的与魔宫入口相关之处,至少,霄宇宸若不是遁入湖畔垂杨之中,便是潜水而逃。龙挥书决定在杭州多停留数日,以便打探、侦查魔宫所在。 拿定了主意后,龙挥书这才想起对自己舍身相救的白衣女子。在断桥上擦肩而过时,龙挥书便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仙气,可是他不敢轻易确定,生怕让自己动心的不过是一个凡女;而此刻,他心中踏实了,因为能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情形下出手相助且让魔君感受到威胁的人必定不是凡人,当然亦不会是魔界一员。龙挥书很欣慰也很得意,自愿且主动相助自己的正是自己属意的女子,这说明,她对他,亦是有意的。 第三章 兄弟情薄 1 第三章兄弟情薄(1) 龙挥书返回到白衣女子身边,她依然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白色纱衣上喷溅了点点血迹,像一朵朵艳丽的桃花那样触目惊心。龙挥书伸手探了探白衣女子的鼻息,还好,尚有一息微薄的气息。 龙挥书思索片刻,想起莫干山距离西湖不远,于是他抱起白衣女子,向莫干山奔去,他想用剑池的水来清洗白衣女子的经脉,唤醒她沉睡的魂灵。 莫干山的剑池本是凡间铸剑师干将、莫邪铸剑之所,后来,干将、莫邪飞化成剑仙,剑池的铸剑之水亦成了一汪灵水,可以加速愈合肉身的创口,以及消除体内的邪气。 山中翠竹婆娑,幽篁深深,龙挥书抱着白衣女子沿着蜿蜒曲折的绵长山道急速飞奔,山中三三两两的行人和樵夫只觉得一道白光从身边闪过,等定定神、揉揉眼,仔细向前方打探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有人觉得是自己眼花,身旁飞速窜过的白光不过是产生的幻觉;有人认为定是碰见山中鬼怪,于是心中默默念佛;有人则认为遇见了山中的神仙,心中暗自祈祷。 龙挥书抱着白衣女子飞奔至山顶,而后又沿着涓涓溪流折向大山深处,蜿蜿蜒蜒地行至半山,终于抵达剑池。一望无际的妩媚青山,环绕着半山的剑池,俯首向下看去,是无尽的翠色青山,抬头仰望,是湛蓝的天空和青青翠竹,将剑池衬托地格外清幽。然而山中清凉的气候却难以湮灭龙挥书心中的焦急之火:她还有救吗?这个问题此刻方才充盈在龙挥书的胸间,龙挥书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似乎来得太晚了些,先前是为了追踪霄宇宸遁去的踪迹,后来则是为了尽快抵达剑池。 龙挥书将白衣女子浸入剑池,让她倚着山壁坐立于水中。而后从掌心幻化出一粒紫龙珠放入白衣女子的口中,以保住她的真元不散,接着运功封住了白衣女子的生死穴,以免其抵御不住水中寒气,期望只待七七四十九天后,剑池灵水可以消除白衣女子体内的掌毒。做完这一切后,龙挥书又于小小的剑池之上设立了一道气障,防止自己未能守护在白衣女子身旁时会有山中野兽或者闲杂人等干扰白衣女子体内气血的运行。 接着,龙挥书又于山中伐来青竹,在剑池旁依山搭建了一座竹屋,自己安居下来,一边静静守候着白衣女子,一边时常下山去西湖附近探寻魔宫所在。 在守候白衣女子的期间,龙挥书有时闲来无事,便取了一段质地清润的竹节,做成笔筒,而后一边凝视着白衣女子,一边在笔筒上雕刻着白衣女子的容颜。此刻坐于剑池之内的白衣女子紧闭着双目,而龙挥书的脑海里却深深印刻着断桥上人生初相逢时的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明眸,他只恨尽管自己的雕刻技艺绝佳,却难以刻画出那双明眸的万分之一的风采。刻完了笔筒,龙挥书又开始雕刻茶具,种种器物之上均是白衣女子的身影:或立或坐,或行或舞,有些是龙挥书曾亲眼所见,有些则是龙挥书心中所思,均是栩栩如生、风情万种。 第三章 兄弟情薄 2 第三章兄弟情薄(2) 龙挥书忆起自己已有多年未曾执起刻刀了。当年,龙君得到一枚蓝田玉的印章,玉呈乳白色,隐约有絮状花纹,并非什么可遇不可求的上等玉材,难得可贵的是雕工,一条白龙盘旋而上,在云中或隐或现,玉上的絮状花纹被巧妙地利用,雕刻成看似绵软实则坚硬的白云,云中盘旋着一条五爪白龙,絮状花纹则又被精美地雕刻成泛着白光的片片龙鳞。龙挥书见龙君对雕刻技艺如此赞赏,当时年幼的他太渴望,也太急于讨得父亲的欢心,于是他特意去凡间寻了一位著名的石雕大师,三顾茅庐、苦苦恳求,亦未能获得大师的首肯、拜其为师。后来龙挥书想起了凡间“程门立雪”的故事和窦娥冤“六月飞雪”的传说,北宋杨时和同学游酢拜见老师程颐,正逢程颐正闭着眼睛坐着,杨时与游酢就侍立在门外没有离开,等到程颐已经察觉的时候,那门外的雪已经一尺多深了;而“六月飞雪”则是因为窦娥的冤屈感动了天地,使得炎炎盛夏,天空中也飘起了鹅毛大雪。 那本是一个炎炎盛夏,龙挥书悄悄运功,朗朗烈日下,硬是风云突变,乌压压的云层迅速地遮蔽了烈日,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龙挥书暗自运起护体神功,于风雪中足足跪了三日三夜,装作终于体力不支,昏倒在地的样子,终于感动了石雕大师,认为是老天亦用如此艰辛的法子帮助他考验龙挥书,而龙挥书的诚心与坚毅使得他通过考验,于是石雕大师收了龙挥书为关门弟子。龙咏歌和龙赋诗兄弟俩知道此事后,一个笑赞龙挥书真是有心人,不惜令人世间四季错位、风云变幻,也要学得一门让君父欢心的本领,真是孝心可嘉;一个则讽刺龙挥书真是一个马屁精,这马屁拍得也太着急了些。 龙挥书不理这兄弟俩的明赞暗讽或直白的讽刺,苦心学艺,一年后亦有小成。可惜,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那一年,龙君对儿子们的文治武功进行考察,龙弈棋是双料冠军,而龙挥书则文逊于龙咏歌,武输于龙赋诗,与龙咏歌打成平手。龙君大怒,他没有看到龙挥书为博他的欢心所付出的努力和艰辛,他只看到龙挥书最终的成绩,他批评龙挥书“玩物丧志”,难以继承大统、不配做龙家的孩子。龙挥书满怀委屈,还看到龙咏歌若有若无的笑容以及龙赋诗直接的得意蔑视的笑容,再想起学艺前的委曲求全和学艺时的难言的艰辛,委屈、羞愧、后悔、憎恨,种种情绪如鼓槌般地击打着龙挥书,让他觉得难以负荷,一怒之下,龙挥书拾掇起所有雕刻用具和石材,统统扔进了昆仑山的悬崖之下。 龙挥书自己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竟然还会从新拿起刻刀——尽管其实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小刀子,用心去雕刻。第一次,自龙挥书被批评为“玩物丧志”后的第一次,第一次,他没有为自己学会雕刻而后悔,相反,却有一丝乐在其中的感觉,唯只恨自己的记忆仍不够好,没有学到师傅的所有本事。 第三章 兄弟情薄 3 第三章兄弟情薄(3) 这一日,龙挥书从西湖回到山中,发现自己的竹屋内坐着两名男子,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龙咏歌和龙赋诗。 龙挥书本就因未曾探出魔宫所在而心中不爽,此刻见了一项与自己不睦的龙咏歌和龙赋诗,更是厌恶至极,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龙咏歌和龙赋诗,只待对方先发问,以便弄清来意,再作对策。 龙咏歌优哉游哉地饮尽手中香茗,把玩着青竹雕制而成的茶盏,眼睛凝视着茶盏上雕刻的白衣女子的浮雕像,衣袂翩翩的白衣女子正眉目含情地立于断桥上回眸而望,龙挥书笑吟吟道:“二哥,难得你这么喜欢山居岁月,还有闲情逸致搭建竹舍、雕刻竹器,采摘香茗,汲取山泉,烹煮清茶以飨手足。呵呵,多谢多谢。此茶味醇而不涩,清香袭人,让人流连,不尽也羡慕起二哥你的风雅日子。呵呵,当然,如斯清雅的日子,也要有美人相伴。” “只可惜那姑娘美则美矣,却是个睡美人,”龙赋诗冷冷地接言道,“难怪君父让你查找霄宇宸和你那好妹子的下落,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没有任何消息,原来是在这里享受呢。” 龙挥书冷冷答道:“难得二位对我的生活这么感兴趣,也难为二位惦记着我的任务。可惜,我的事情不劳二位牵挂。另外,二位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这里就不留二位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龙赋诗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倒是龙咏歌依旧笑吟吟道:“既有佳人相伴,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二哥了。不过,我们倒没想到,原来二哥的雕刻技艺还是如此绝佳。呵呵。”接着便暧mei地瞟了龙挥书一眼,便领着龙赋诗离去了。 龙咏歌与龙赋诗离去后,龙挥书想,虽说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自己与白衣女子同居于山中解释为报答白衣女子的相救之恩,可自己内心深处并非如斯坦荡而无私心,那些在自己手下成型的竹器上的雕像早已说明自己已经倾心。往往越是心怀鬼胎的人越会杯弓蛇影,怕他人窥破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亦越觉得他人会窥破自己的秘密。毕竟,龙挥书并不知道白衣女子的确切身世,而龙咏歌和龙赋诗回天宫后极有可能编造、散布闲言碎语,他们很可能已经从自己的所为看出自己对白衣女子的感情;更何况,他并不想让龙咏歌和龙赋诗知道自己已经有了魔宫所在的线索,不愿他们再来追踪自己的行踪。于是,龙挥书取出一面祥云幡,将剑池上空密密遮住。祥云幡是麒麟家族的宝物,龙后疼爱幼子,便将祥云幡传给了龙挥书;并将麒麟家族的一对麒麟宝剑,分别给了两子龙弈棋和龙挥书。用祥云幡将剑池笼住,使得不会使用祥云幡的人从外面看去,只会觉得剑池处是一片云海,而不会看到云海下的确切事物。 并且,龙挥书打算回一趟离恨天龙宫,以便让龙后知道自己掌握了魔宫所在的初步线索,后续线索依然在查寻。倘若龙君问及,龙后也好为自己辩解。 龙挥书暗想,龙赋诗有勇无谋,没有什么自己的主张,一切只知道听从龙咏歌的意思;而龙咏歌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做事不择手段,尽管并非龙君嫡子,但仗着其生母乃龙君宠妃,因而也觊觎着储君的位置。想到这里,龙挥书微微笑了一下,想这便是出身与血统的问题,无论龙君如何宠爱灵妃,自己凭借是龙后嫡出这个条件便占据了难以逾越的优越地位,何况自己的未婚妻是白蛇家族的白冰冰,只要自己在婚姻问题上没有踏错半步,那么储君的位置自己定是可以稳稳地坐下去的。由此,他又想到了浸在剑池灵水之中的白衣女子,暗叹,无论自己对她如何有好感,无论自己如何舍不得她,他也不能娶她为妻,只因为她不是白冰冰,不能成为自己的筹码。哪怕白冰冰丑若嫫母,他也是要娶她的。因为他的婚姻不仅仅是为自己雪中送炭的“炭”,还必须是为自身地位锦上添花的“花”。 第四章 山中缱绻 1 第四章山中缱绻(1) 七七四十九日后,白衣女子终于睁开双眸,缓缓醒来。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周围的环境,一汪清清的池塘倒映着山间的翠竹和青石,隐隐散发着寒气,池水并不深,自己全身浸坐在水中,水没至脖颈处,左边的翠竹下斜倚着一个俊雅的陌生男子,月白色的衣袍在满山青翠的映照下格外温柔,如清风拂过,似朗月映照,她正想开口询问,口中却掉落一粒圆润的紫色珍珠,滴落水中,晶莹剔透,光泽立刻溢满水面。 白衣女子正困惑地看着这万丈紫色光芒,龙挥书却快步走来,将她扶出水中,而后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运功将紫龙珠收回,紫龙珠由水中一跃而出,粘在龙挥书右手食指与中指的指缝间,旋即不见。白衣女子睁大双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宛如神话般不可思议。 龙挥书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心中有一丝遗憾,暗自想到,尽管自己大概可以肯定白衣女子是仙族一员,却没想到她是如此地没有见过世面,对着寻常的收纳法宝的功夫亦是如此好奇,也许是对自己的紫龙珠生了好奇之心,但,总之,她此刻竟然在自己面前呈现出一派小家子气。 龙挥书打破这沉默,对白衣女子道:“多谢姑娘一个多月前的相救之情,在下感激不尽。请问姑娘尊姓芳名、何处人士,以容在下日后相报。” 白衣女子蹙着眉头,迷迷糊糊地反问:“我救过你吗?”而后喃喃自语:“我又是谁呢?” 龙挥书不免心生失望,暗想,如此灵秀的佳人脑子原来却这般迷糊,真是一大败笔。他有点不甘心,也觉得不太可能,猛然间,他想到,她可能是失忆了,于是试探地问道:“姑娘你不记得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吗?” 白衣女子眼中一片迷茫,摇摇头道:“我对以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接着似乎是问龙挥书,又似乎是在问自己:“我怎么会在这里呢?还在水中?” 龙挥书答:“一个多月前,在一场打斗中,姑娘救了在下,却受了伤,于是在下将姑娘带到此处疗伤。姑娘,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你是谁家女子呢?”龙挥书急于知道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可白衣女子却依旧摇摇头,答:“我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连自己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那我该如何称呼姑娘呢?”龙挥书有一丝失望,他并不能肯定白衣女子的身份,但依旧不愿轻易放手,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伴,雕刻竹像时的细细打量,守候她苏醒时的浮想,让他再难以放手;是的,在这样细水长流的点点滴滴中,他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地渗入到对她的执念之中,他不愿就这样轻易放弃她。 白衣女子闭上双眸,凝神想了想,而后睁开眼睛,遗憾地对龙挥书道:“我也不知道。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名字本就是一个符号,只要我还是我,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龙挥书不禁被白衣女子凝神细想的可爱表情打动,微微一笑,想了想,说:“姑娘你的双眸是我见过的最有神采的眸子,明眸善睐,莫若你以后就叫善睐吧。” 从此,她便有了一个名字,叫善睐;或者说,从她遇见龙挥书的那一刻起,她就叫善睐,也注定只能是他的善睐。 第四章 山中缱绻 2 第四章山中缱绻(2) 龙挥书亦曾悄悄试探过善睐的功力,可善睐周身不见丝毫仙气,也没有丝毫的功力,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龙挥书暗自琢磨,莫不是剑池水的寒气褪去了善睐的仙气,可是,不应该的啊,她在水中的四十九天里明明有紫龙珠护身的啊。经过多次的试探之后,终于,龙挥书很沮丧、很遗憾地肯定,尽管善睐飘逸的风姿、灵动的身影极具仙族气质,然而她却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凡女。但龙挥书始终疑惑,当日自己与魔君霄宇宸打斗时,善睐飞向霄宇宸并令霄宇宸感受到威胁从而做出反击的气场究竟是什么?那本该是仙魔二族方能具有的强大的功力啊。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当然,身为仙族的龙挥书亦不例外。 龙挥书也曾想过,善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女,自己与她之间有着仙凡不通婚这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然而他又实在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缘分,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他以为彼此从此就要消失在人海再也不会相见,没想到在生死攸关的一刻他们竟然又重逢了。很明显,善睐对他亦是有好感的;何况,青山绿水间,有祥云幡笼罩其上,自己若在此间求得与善睐的浮生数日欢,常人应该是无法发现的。于是,他打定主意,继续住在山中竹庐之中,一边可以继续探寻霄宇宸的下落一边与善睐相伴。 善睐明显感觉到龙挥书对自己的好感,而她自失去记忆后,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朦胧中,善睐只依稀觉得龙挥书本是自己极亲近的一个人,她信任他,为了他,自己愿意付出一切;而他,亦是自己终身的依靠。 于是二人便在这山中隐居下来,过起了寻常山野生活,平日里,善睐采摘野果、烹茶烧饭、浆洗衣物、布置家居,这种实实在在的操劳让善睐有了存在的踏实感,她从一切均不知不晓的迷茫中醒来,面向有期盼有目标的实在感。 一日清晨,善睐起身后,取出前些日子所制的嫩笋干,烧开水,投入笋干,添了个山中柴鸡所生的柴鸡蛋,做了碗笋干鸡蛋羹;又用嫩笋干和小青椒炒了份小咸菜;盛好米饭。善睐走到龙挥书的屋前,唤:“公子,你起了吗?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但龙挥书的室内却没有任何声响。善睐正纳闷间,听到竹舍外传来一阵缠绵哀怨的笛声,正是自己平日里所吹奏的曲子,善睐心生讶异,走出门去。 室外满目的青翠遮掩着清晨的幽光,蜿蜒山道的尽头,一身白袍的龙挥书正吹笛而来。那潇洒的身姿仿佛穿透茂密竹枝、层层竹叶的明媚艳阳,照得天地一刹那间一片璀璨。善睐呆呆地注视着龙挥书,有些目眩神迷,恍惚间觉得在自己前世的记忆曾有过这样心醉神迷的一幕。 龙挥书走至善睐身前,停止吹奏,微笑着凝视着善睐。 初夏,凉爽的清晨,妩媚的青山,婆娑的翠竹,雅致的竹舍,这一切本就那样怡人,何况,竹舍的门前立着一位风姿卓越的佳人,仿佛林中仙子那样晶莹润泽,那样玲珑剔透,而她,正如此深情地望着自己,那样温柔痴迷的目光仿佛恨不得要将自己彻底融化;而自己特意禁锢的心锁,也正逐渐逐渐地被这个女子融化,那密闭的心房,也正缓缓地被她打开。沉浸在这样温馨暧mei的氛围中,龙挥书情不自禁地伸出那只没有握笛的手,缓缓地、试探着,抚上善睐的脸颊。 第四章 山中缱绻 3 第四章山中缱绻(3) 当龙挥书的手碰到善睐的脸颊时,本能的羞涩使得善睐一惊,从忘我的绮思中醒来,善睐避开龙挥书的手,涨红了脸。 龙挥书觉察到善睐的尴尬,缩回了手,正思量寻些话题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忽地想起了手中的竹笛,便道:“我听善睐姑娘时常吹奏的那首曲子很美,便去山中寻了枝老竹枝,做了根笛子。不知道善睐姑娘常奏的那首曲子是何曲?可有词?” “嗯,那首曲子,叫《天也不懂情》,是有词的,”善睐想及曲中哀怨的辞藻,生怕龙挥书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急忙补充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常常吹奏这支曲子,笛子到嘴边,就自然而然地吹了出来。” 龙挥书笑笑,道:“大概是善睐姑娘失忆前常常吹奏的吧,故而铭记于心。” 龙挥书本是极其无心的一句,或者说是为了顺着善睐的话语接着说的一句,却让善睐想到,难道自己失忆前真的常常吹奏这支曲子吗?难道自己始终牵挂着某个人?莫非自己的失忆也与这个人相关?倘若自己真是为情逃亡在异乡、为情失忆,那么现在这个相识不久的男子面前坦陈自己的这份情殇,该是多么不矜持、多么有失脸面的事情啊。她感觉龙挥书似乎已经察觉了自己的秘密心事。善睐红着脸,低垂了头。 龙挥书没有想到自己这句无心的话语却使得善睐更加羞涩,他不知道善睐为何更加羞涩,他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曾悄悄听过她吹奏的曲子吗?还是,她察觉了自己对她的情意?不过,她红着脸、羞涩地低垂着脑袋的模样可真好看,仿佛夏日里一汪碧波中映照在田田荷叶旁的粉色嫩荷,那样娇羞、那样出尘。 龙挥书欣赏着善睐的娇羞之态,笑道:“尽管在下新制的竹笛比不上善睐姑娘的碧玉笛,在下的吹奏技艺也不如善睐姑娘高明。不过,不知善睐姑娘可愿与在下合作一曲,就由在下吹奏,请善睐姑娘将这首曲子唱出,让在下有幸聆听一番可好?” 善睐微微一窘,答应不好,拒绝也不好。踌躇良久,善睐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其实她太急于博得他的赞扬、太想获得他的好感了,她不忍心、也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因为,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他。 龙挥书将笛子置于嘴边,将曲子缓缓奏出。伴随着如泣如诉的缠绵曲调,善睐轻轻唱道:“云淡风轻一轮江月明,漂泊我此生恁多情。几分惆怅惆怅有几分,独让我自怜水中影。甜蜜往事浮现在心底啊,多少回忆锥痛我的心啊。我是不是牵挂都为你,怪只怪我爱到浓时却不懂情。好梦易醒易醒是好梦,留不住转眼成烟云。我问天呀天呀不应我,是不是天也不懂情,不懂情……” 声音清澈,如碧空中轻拂过的微风,从飘渺的远处吹来,缓缓波动,却情不自禁地沾染了丝丝难以言诉的哀伤缠绵。 随着善睐的歌声,龙挥书的心思越来越复杂,善睐闲时怎会情不自禁地吹奏这首曲子呢?她在失忆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她是否也什么一直牵挂于心的人?倘若有朝一日她能忆起从前,那么自己与那个人,在她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猛然间,龙挥书发现善睐早已停止歌唱,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而自己,笛子虽然依旧在唇边,却早已未曾吹奏出一个音符。龙挥书不知道自己何时只顾着沉思,而忘记继续吹奏唇畔的竹笛;但是显然,善睐察觉了龙挥书的心神不宁,否则不会那样看着他,目光中有着几分惊讶、几分好奇、几分不解。 “公子,你怎么了?”善睐问。 龙挥书摇摇头,掩饰道:“没什么,大概是忘记了下面的曲子了。你唱得真好。” 龙挥书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借口分外牵强,但善睐并没有不依不饶地追究真相,反倒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那我们还是进去吃早餐吧,时辰不早了,饭菜大概已经凉了。” 龙挥书很欣赏善睐这样的反应,不寻根究底,知道何时该装糊涂,懂得适时转变话题;他的侧妃浮萍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或者说大多数女人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女人,总有太多的好奇心,也总喜欢一切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想知道男人的所思所想,可,男人,很多时候,也会有自己的内心世界、自己的秘密,并不希望他人——即便是很亲密的人来探究、来打扰。 背景音乐: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插曲《天也不懂情》。 第四章 山中缱绻 4 第四章山中缱绻(4) 龙挥书看到桌上清爽简单的饭菜,再看一眼身旁出尘飘逸的人儿,顿觉心旷神怡。斯情斯景,让龙挥书浑然忘却所有,只觉内心盈满温馨的喜悦,若是,就这样朝夕相对、相守至白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简单的幸福。没有红尘俗世的侵扰,只有,彼此,心心相印、你浓我浓的情醉酒浓。 食毕,龙挥书赞道:“善睐姑娘真是好厨艺,如此简单的菜肴竟然做的如此美味。其实,越是简单的食物越难做的美味。” 善睐微微一笑,低垂了头,继续收拾桌子。 龙挥书感受着这温馨的时刻,接着道:“可是,挖笋是一个气力活,实在不宜女孩子家所为。下次就让我替善睐姑娘去吧。” 善睐笑道:“公子你可别小瞧了挖笋,其实挖笋不仅仅是一个气力活,也要靠耐心和细心,要细细搜罗那些掩藏在地下的笋尖。” 善睐收拾完桌上的碗碟,对龙挥书道:“公子你稍等,我新制的茶你尝了后再出去吧——只是可惜,早先烹的,现在茶大概已经凉了。” 善睐捧出茶来,龙挥书接过茶杯,掀起杯盖,将茶杯置于鼻端,闻了一闻,问:“这浓郁的竹叶清香究竟是这茶里的,还是我这竹杯上带的?” 善睐撇嘴笑道:“你尝尝再说嘛。”笑容里带着隐隐的得意,语气中含着微微的娇媚。 龙挥书饱含柔情地注视着善睐,稍稍吃了一口茶,细细品道:“这竹叶的清香是这茶里的,怡人心脾、清爽自然,莫非你是用竹叶上的露水烹的茶?这茶里带着甘甜,可口却不腻味,善睐姑娘大概在茶水里添加了山中的野蜂蜜。——嗯,我觉得,这茶,此刻凉了喝应该比现烹时热的喝更有味道。不知道在下说的对也不对?” 善睐微微笑道:“公子只说对了一半。” “哦?”龙挥书询问的语气中包含的更多的是欣赏。 “这茶水是山中清泉,此山的泉水润滑细腻、略带甘甜,用来煮甜茶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今早我采摘了犹带露水的新鲜竹叶,将竹叶悬空置于茶锅之上,用山泉来蒸竹叶,泉水微泛青色时移去竹叶,再用此水冲茶,然后稍微添加了些野蜂蜜。可惜,现在是夏初,我用的茶叶是前几天从山中采摘而来的野茶叶,茶叶已不够新鲜,而且我炒茶的技艺也只能算是平平。茶水尚可入口全耐这山中野茶本身所带的清香之气、竹叶的清爽之色、山泉的甘甜之味以及野蜂蜜的甜润之滋。”善睐婉婉道来,初时语气中尚含几分隐隐的得意,而后语气越来越见遗憾。 “明年,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采茶叶,可好?这样明年我们就可以喝新茶了。”龙挥书安慰道。 善睐笑着点点头。 龙挥书宠溺地看着善睐,笑道:“善睐,你是一个水晶心肝的人儿,心思这般灵巧,与你在一起,我……”忽地龙挥书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扭转话题,道:“明天,明天,我们一起去挖笋好么?” 第四章 山中缱绻 5 第四章山中缱绻(5) 第二天,龙挥书与善睐结伴去山中挖掘竹笋。 善睐低垂着头,一只手的手指捏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胶着着,心不在焉地走在竹林里,身旁是他心仪的男子,善睐感受着她与龙挥书之间暧mei而温馨的气氛,却不敢抬起头来看龙挥书一眼,生怕一不小心便破坏这怡人的氛围。 这些日子以来,善睐感受到了龙挥书对她的好感,他的温文尔雅、他那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他那明月清风般的仪容身姿,还有那无时无刻不显现在生活里的竹雕像,这一切都猛烈地撞击着善睐的心扉,何况,在善睐朦朦胧胧的意识里,总觉得龙挥书是一个自己极其熟识的人,仿佛是前世的记忆,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竹林里静谧得很,只有善睐与龙挥书脚下的泥土上的落叶发出被踩时的微弱的“沙沙”声,以及林中飞过的鸟儿发出的鸣叫声。 龙挥书走在善睐身侧,微笑着注视着善睐,压根没有注意到脚边微微冒出的竹笋,善睐就更别提了,二人与其说是来挖笋的,倒不如说是来竹林里散步的。 突然,善睐脚下一个踉跄,善睐的白色丝裙裙边被笋尖勾住了,险些绊倒。龙挥书急忙伸手扶住善睐,视线移向善睐的脚下,发现善睐的丝裙依然勾在竹笋上。龙挥书弯下腰,解开被竹笋勾住的裙边,直起身来,看着善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善睐涨红了脸,心如鹿撞,终于,羞涩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便低垂着头,扭身快步向前走去。龙挥书看着善睐的身影,手中依然保持着握住善睐裙脚的姿势,仿佛依然有着一片丝裙握在手中,他似有满腹的话语要对善睐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善睐与龙挥书都沉浸在这旖旎的心思交流里,却未曾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危险。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游走在竹林里,小蛇在游到善睐身前一丈远之处突然停住了,略略抬了抬头,仿佛嗅到什么气息,然后避开善睐的方向,又向前方游去。 龙挥书依然呆立着,含笑注视着善睐的身影,猛地只觉得脚腕处一阵剧烈的疼痛,龙挥书惊叫一声,摇摇晃晃,身形欲坠。 善睐听到了龙挥书的惊叫声,猛地止住了脚步,关切地向后看去,只见龙挥书身形摇摆,即将跌倒在地。善睐急忙回身,快步向龙挥书跑去,一边跑一边伸出双臂,欲扶住龙挥书跌倒的身体,可终究晚了一步,善睐并没有扶住龙挥书,反倒被龙挥书跌倒的身体带动,一同摔倒在地。 善睐支撑起身体,看向龙挥书,只见龙挥书紧紧拧着双眉,眉宇间似有无限痛苦在纠缠,额上滚落豆大的汗珠,脸色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紫,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善睐随着龙挥书纠结着痛苦的目光向下看去,龙挥书的右手下意识地扭曲地扯起白色的长袍,袍摆下露出一截白色的羊皮靴,羊皮靴的脚趾端有着两个小孔,紫黑色的鲜血正从小孔上汩汩流出,逐渐洇开,将白色羊皮靴的前部染成紫黑色。龙挥书脚下不远处,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正迅疾地向远处游去。 说来奇怪,一般女孩子见到蛇虫总会惊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甚至晕倒在地,可善睐见了这种毒蛇却没有丝毫的害怕,亦没有惊慌失措,相反,善睐倒急忙从地上爬起,快步追向那条小蛇。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冥冥中自然而然地知道,善睐准确而又迅速地捏住了小蛇的七寸,回到龙挥书身旁,此时龙挥书已经昏迷过去,意识逐渐消散。善睐心想,世间万物皆是阴阳相伴,解药也往往与毒药共存一体。这小花蛇毒性剧烈,仅仅咬了龙挥书一口,却足以使龙挥书濒临死亡之境,而这解毒之宝,必然也在这小花蛇身上,不是蛇血,便是蛇胆。可无论是要取蛇血还是取蛇胆,都要摔死这条小花蛇,自己一个女孩子家,从未曾做过这样血淋淋的举动,这又如何下得了手?正踌躇着,善睐正捏住小花蛇的手指不自觉地松了,小花蛇摆了一下,趁机反扑,向善睐的手腕处咬去…… 第四章 山中缱绻 6 第四章山中缱绻(6) 善睐觉得手腕处猛地一疼,心中一惊,不由地松开了捏着小花蛇的手指,“啪”地一声,小花蛇跌落在地,一动不动。善睐看看自己的手腕,手腕上仅有两个粉色的齿痕,而地上的那条小花蛇已然死了,闭上眼睛,直直地,躺在地上,嘴角滴落几滴黑色的血液。 善睐搞不清楚这条剧毒无比的小花蛇怎会突然死了,但是她也来不及细想,取出随身携带的挖笋用的小刀,坐在龙挥书足畔的地上,将龙挥书被小花蛇咬过的那只脚搁在自己的腿上,划开羊皮靴和白色袜带,顾不得少女的矜持和羞涩,亦不嫌弃龙挥书足上淡淡的异味,忙捧住龙挥书的脚,对着脚上的小花蛇所咬啮的齿孔,吮xi起来。 善睐用力地吮xi了一下,往地上吐出一口黑血,又接着吮xi第二口、第三口……然而,可惜龙挥书中毒的时间已久,而小花蛇的毒性又太厉害,善睐已经精疲力竭,吮xi而出、吐在地上的依然是浓浓墨色般的黑血。善睐绝望地坐在地上,看着龙挥书黑沉沉的脸色、扭曲的面庞,觉得周遭一片虚无,已然到了世界末日。 善睐的目光飘过了那条直挺挺地死在地上的小花蛇,蓦地想起这条小花蛇不过咬了自己一口,便一下子死了,她猜测莫非这条小花蛇是被自己毒死的么?仿佛一片寂灭中燃起一盏朦朦胧胧的灯火,善睐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也许自己身上的血是克制这蛇毒的!善睐放下腿上搁着的龙挥书的伤腿,走到龙挥书的脸庞,蹲下,用小刀割开了自己的左手腕,殷红的血一下子涌出,善睐忙用右手去掰龙挥书的嘴,可惜中毒后的剧烈的疼痛让龙挥书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直至意识消失,龙挥书的两排牙齿紧紧咬合着。善睐费尽力气也只掀开了龙挥书的唇,却打不开龙挥书的牙齿。善睐只得坐在地上,用右臂搂起龙挥书,将手腕的伤口置于龙挥书的嘴边,希望自己的血液有些许能够透过齿缝,流入龙挥书的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善睐只觉得自己的视线逐渐模糊,大脑逐渐失去思维能力,身体也不再能支撑自身的与龙挥书的部分重量,慢慢倾斜,终于摔倒在地,可左手腕依然搁置在龙挥书的唇上,殷红的鲜血在汩汩而流。龙挥书的嘴边殷红一片,白袍上更是触目惊心的红,灿烂而哀伤,是嘴角溢出的善睐的鲜血所洇染。 龙挥书的脸色逐渐由黑变青,再由青变白,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喉咙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有什么物体压在自己的嘴上。龙挥书用胳膊支撑起身体,发现善睐侧躺在自己的身畔,生死未卜。善睐的胳膊随着龙挥书支撑起上身的动作从龙挥书的嘴边滑落在地,手腕上,依然淌着鲜血。龙挥书不解地看看四周,但见自己的右脚上的羊皮靴和袜带都被割开,羊皮靴上一片黑色,自己的脚趾露在外面,脚上亦是一片黑色,依然泛着剧痛,脚边的地上有一滩黑色的不明液体,散发着浓浓的腥臭之味;旁边还有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直挺挺的,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在地上。 龙挥书串联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以及地上所呈现的景象,猜想大概是自己中了蛇毒,是善睐,割开自己的羊皮靴和袜套,吮xi毒血,而后又割开手腕,用手腕上的鲜血来喂食自己。 哦,善睐,龙挥书看了看身旁的人儿,心中一阵温暖。他推了推善睐,却发现善睐没有丝毫反应,龙挥书心生焦急,忙伸手去探了探善睐的鼻息,发觉虽然善睐鼻息微弱,但依然呼吸均匀,龙挥书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龙挥书想站立起来,却发现自己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体内余毒未尽,于是,运功排毒,将体内的余毒凝聚起来,顺着血脉,化作黑色的毒血,从脚上的毒蛇齿孔中向外排出。 龙挥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举臂抹去嘴边的鲜血,接着恨恨地拔出麒麟剑,踢啦着那只被善睐割开的羊皮靴,踉踉跄跄地走到那条已经死去的小花蛇旁,气愤地对着小花蛇的失身连砍了数剑,而后收起麒麟剑,又踉踉跄跄地回到善睐身旁,拾起善睐的左臂,看了看善睐腕上的伤口,撕开自己的一片袍摆,替善睐包扎起伤口。包扎完毕后,龙挥书抱起善睐,向竹舍走去。 番外:八一八龙挥书这个人 番外:八一八龙挥书这个人 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以貌取人的倾向。第一次见面,对对方没有深入的了解时,我们通常会因这个人相貌的美丑来决定我们的好感程度,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是否合眼缘一语了。往往,我们会偏爱帅哥、偏爱美女。 而小说里,大概是俊男美女最多的地方了。也是,寻常人的普通的、日常的故事谁爱看呢?更何况,容貌平平、甚至相貌上有瑕疵或者猥琐的人的故事了——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成为简?爱的。大多数你我都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普普通通的一员,我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我们的生活,相似的反复让我们或许会心生厌烦、苦闷,或许寻求一种精神上的释放,那就是从他人不普通、不平凡的生活里获得慰藉。我们也许会猜想,嗯,有着先天优势的俊男美女的生活总该和我们自己的不一样了,总该有着别样的风情。谁耐烦再在小说里看见与自己繁冗、沉闷的生活相雷同的情节呢? 所以,当善睐与龙挥书擦肩而过、初次相逢于断桥上时,使龙挥书惊艳的,是善睐那绝世的容颜,而令善睐留步回首的,虽然是龙挥书那与故人相似的身姿仪容,却也是龙挥书自身的英俊潇洒——毕竟,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风姿、相似的容颜,才会让她产生幻觉,以为那是故人。 其实,我想将龙挥书这个人描绘成并非女子良配的那种人,尽管他出身高贵,尽管他英俊潇洒,尽管他也会温柔体贴;可他始终是一个自私的人,自我利益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龙挥书是一个在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家庭里长大的人,自小,他浸润其中的,不是浓浓的温馨的家庭氛围,而是努力、甚至不择手段要让自己脱颖而出、博得父亲一声称赞的兄弟争斗,耳濡目染所熏陶的是母亲与其他女子的争风吃醋。这些成长的经历,让他学会的应该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利益、更是如何争取自己有可能得到的利益。他并不懂得兄弟间的谦让,他只知道倘若自己不去争取,那么别人也会去争取的,自己便落后于人。他不是嫡长子,没有先天的与生俱来的难以逾越的优越性,他的一切只得靠他自己去争取。这样的人,懂得珍惜,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是自己处心积虑、呕心沥血地算计而来、奋斗而来,他最珍贵的必定是自己、挚爱的依然只会是自己。 正如前文所写龙挥书与霄宇宸打斗时,善睐为了帮助龙挥书而被霄宇宸所伤,龙挥书重创霄宇宸、占了优势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查看善睐的生死,而是追踪已经远遁的霄宇宸——因为追踪宵宇宸才是龙挥书此行的目的所在;此处亦是:从昏迷中醒来的龙挥书首先顾及的依然是自己的生死,是排除自己体内的余毒,而非替可能救了自己一命的善睐包扎伤口。——当然这可以理解为必须先自救方能有余力救人,于是文中又穿插了下龙挥书砍小花蛇尸身泄愤的情节——当然这也是为了表现龙挥书性格上的瑕疵:睚眦必报。 在善睐与龙挥书的这段感情中,他们二人是不平等的,善睐的付出始终是无悔的、是全部的、是不惜一切的,而龙挥书,虽然对善睐也有感情,甚至可以说善睐是龙挥书这一生里最爱的女人,可惜,龙挥书最爱的依然是他自己,是他渴望的一切:权力地位等等。下文,善睐将会成全龙挥书的野心,而龙挥书却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而彻底地背叛、放弃、伤害善睐。 而且,龙挥书也并非是宽宏大量的温雅君子,前文里霄宇宸曾对龙挥书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可龙挥书却一直咄咄相逼;而且也说了龙挥书残害魔界众生以泄愤;这里,龙挥书运功退去自己身上的余毒后,并非立刻给善睐包扎伤口,而是怒砍小花蛇的尸身泄愤。 当然,龙挥书对着善睐也会笑脸相迎、含情脉脉,也曾温柔体贴、也曾满腔柔情;而他对龙咏歌、龙赋诗兄弟俩则始终是一贯的冷淡——当然这也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早有裂隙,而且彼此利益冲突,何况自己处于绝对优势,犯不着给对方笑脸;他对霄宇宸也始终是不友好的,不是冷言相对,便是怒目而视——这也可以理解为他将龙君冷淡龙后一派的缘由怪责在霄宇宸身上。 可是,是谁曾经说过,尽管一个男人只深爱着一个女人,只对这个女人好,而对全世界所有的人都不好,那么,这个女人得到的不会是这唯一的幸福,而是即将而来的悲剧,因为有朝一日,这个男人也会用他对待其他人的方式来对待这个女人。——这就是龙挥书,自我利益至上的龙挥书。是谁曾将柔情错托于人?是谁爱上了这样一个不该爱的人?其结果,必然是心字成灰,为情堕入轮回,万劫不复。 第四章 山中缱绻 7 第四章山中缱绻(7) 善睐是在龙挥书的怀抱中醒来的。 善睐睁开眼时,发现龙挥书盘膝坐在塌上,而自己正躺在龙挥书的怀中,枕在龙挥书的腿上,龙挥书一手托着自己的脑袋,一手从塌上的矮几上的竹碗中舀去野蜂蜜水,一口一口地喂食到自己的口中。善睐对自己与龙挥书之间的这样亲密的姿势感到有些尴尬,挣扎着扭动身躯,却听见龙挥书柔声道:“别动,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善睐嗫嚅道:“我……”便说不出话来,虽然心中羞涩、心如鹿撞,可苍白的脸上却因失血过于而没有一丝红晕。 龙挥书深情地注视着善睐,柔声问:“善睐,你又救了我一次,是么?”——不知何时起,龙挥书对善睐的称呼早已省却了“姑娘”二字,而是直呼其名,显得分外亲昵。 善睐却未觉得龙挥书对自己的称呼有何不妥,她小声答道:“没什么,你不必介怀。” “你是怎么救的我呢?是割腕用自己的鲜血来喂食我的么?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血能够解我所中的蛇毒呢?”龙挥书的柔情中透着一缕精明。 “嗯,那条小花蛇,也咬了我一口,可它却,却立刻中毒死了,所以,所以我想,我的血,也许能,能克制蛇毒。”善睐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力不从心地断断续续说道。 “嗯……”龙挥书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家族的嫡系成员的鲜血才具有解蛇毒的功效,因为他们是蛇族的王,受着蛇族的膜拜,蛇族对他们怀着敬畏之心。” 接着,龙挥书看着善睐的眼睛,眼中燃起强烈的希望与殷殷的渴望,突然问道:“善睐,你是白蛇家的人吗?” “什么白蛇?我不知道。”善睐茫然答道。 龙挥书眼中的期盼之色猛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失望之色。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善睐苍白的脸,善睐那原本超凡脱俗、绝世出尘的容颜因失血过多后的虚弱添上了一段柔弱的、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的美,龙挥书眼中的失望之色逐渐消退,眼中涌上一股柔情,他温柔地、带着丝挑dòu的调皮问:“善睐,你在割腕、喂我鲜血之前,还做过什么吗?” 善睐想起自己曾用小刀割开龙挥书的羊皮靴和袜套,曾不顾一切地从龙挥书脚上小花蛇啮噬的齿孔里吮xi毒血,当时是因为情急,此刻回想起来,首先感受到的是自己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戒条。少女的羞愧让浑身无力挣扎的善睐只得紧紧闭上双眸,不再理睬龙挥书的问话。 龙挥书笑意盈盈地看着善睐的窘态,带着打趣的意味,俯首在善睐耳边轻轻说道:“我知道你曾经割破我的靴子、曾经未付费便观赏过我的足、还曾经做过什么什么。善睐,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可以白吃馅饼,我要你,要你对我做出赔偿。” 善睐一惊,条件反射地睁大了眼睛,却对上了龙挥书那张放大了的笑脸。 “善睐,嫁给我,好吗?”龙挥书柔声轻轻地问道。 善睐闭上眼睛,微微扭过头,含羞地点点头。 第四章 山中缱绻 8 第四章山中缱绻(8) 是夜,夜凉如水,月色清淡,繁星满天,晶莹耀目,天空中一片澄清的墨蓝,龙挥书与善睐在竹舍外摆起香案,敬上檀香,择了几色应季的新鲜瓜果,敬在案上。 龙挥书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放下手中的物事,注视着正在忙碌的善睐,璀璨的星光下,善睐那因失血过多的脸色不再那样虚弱的苍白,唇角不自觉地洋溢而出的幸福的浅浅的笑容使得善睐看上去格外的温柔和煦,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星光自墨蓝色的苍穹洒下,映照在善睐的脸上,为善睐的脸上增添了一丝柔和的皎洁。浅浅的月色下,善睐白衣飘飘,随着忙碌的身形而舞动,仿佛月中仙子。龙挥书看的不禁有些呆了。 善睐察觉到龙挥书对自己的注目,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龙挥书。见龙挥书正目不转睛地深深凝视着自己,善睐迅速瞟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她误解了龙挥书的意思,嗫嚅着对龙挥书道:“时间仓促,我们又居于山中,没能置办嫁衣,只得穿着自己原先的衣服。我又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道婚嫁该准备些什么,有哪些程序,也没人可以来教导我。就连这发髻,我也只会梳未婚女子的,也不懂得新嫁娘的发髻该如何打理……” 龙挥书笑着摇摇头,对善睐道:“善睐,我不在乎这些虚礼。我是觉得,今天,你真美。” 龙挥书拉着善睐跪在香案前,对天地叩首道:“天地为媒,明月为证,星辰为宾,今我龙……林辉,愿与善睐结尾夫妇,今生今世,永结同心,相依相伴,永不相弃。”龙挥书在说及自己的姓名时,声音里有些许犹疑,他潜意识里,脱口而出的本是自己的真实姓名,可他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于是,龙挥书顺着已经发出的音节,改掉了自己的姓氏,以“林”为姓,以“辉”为名。 “啊,公子,原来你叫龙林辉啊……”善睐侧过头来,对着龙挥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我多糊涂,竟然一直不知道公子姓名。” 龙挥书笑着打断善睐,道:“不,善睐,我姓林,名辉,我叫林辉。你还叫我‘公子’么?呵呵,从现在起,你该改口称我为‘相公’了。” 善睐腼腆地低下头,扭过头去,对着香案拜倒于地,而后起身恭敬道:“我,善睐,虽然遗忘了自己的身世,忘却了曾经的姓名,但,我就是我,我愿意,嫁与林辉为妻,从此相夫教子、以夫为尊。红尘相伴,不离不弃。天地、星月为证,我心可鉴。” 龙挥书思索片刻,笑着从怀中取出竹笛,递与善睐,道:“善睐,我身无别物。只得以此笛相赠,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对你的情意寄于笛音之中,常伴你身侧。” 善睐含羞接过竹笛,不假思索地取出自己袖中的碧玉笛,递给龙挥书,道:“公子,哦,不,相公,虽然我忘却了自己的前尘往事,可这支笛却是一直在身上的,而且我用这支笛时也感觉异常的熟悉,想必是我失忆前一直随身携带的心爱之物。” 龙挥书接过笛子,那支笛子碧绿晶莹、通体剔透,色泽仿佛是秋天里的一池绿波,有着一种沉静的圆润之美,笛子上缀着一个同等材质的水滴型玉坠,仿佛是从那一池泓碧中溢满滴落的一粒秋水,玉坠上阴文刻着一个“冰”字。以龙挥书学习雕刻时所习得的玉石知识,以及出生世家、耳濡目染所见到的珍宝,仅仅从外观上,龙挥书断定这碧玉笛是由上等的翡翠雕刻而成,绝非寻常之物,亦非寻常人家可以拥有的。若说翡翠易得,可这支笛是个整体,起码得由同等大小的翡翠雕刻而成,而且雕工精致,整支碧玉笛仿佛一支翠竹般青翠怡人。龙挥书不由得对善睐的来历怀疑起来,可谁又能唤醒她沉睡的记忆呢,即便可以打开善睐那尘封的过往,万一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万一结果更加不堪,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龙挥书满怀心事,收起碧玉笛,默默不语。 从此,善睐与龙挥书便在这竹舍中过起了寻常山野夫妻的生活,善睐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投注到新生活之中,既然过往不可再追寻,那么就踏实地把握住当下好了。只是,闲时,她也会想,自己遗忘的究竟是怎样的一段过往呢? 龙挥书并不常常居住在山中,时常外出,一日或者数日不归,他并不告诉善睐他去哪里,他去干什么,善睐亦从不过问他的踪迹。龙挥书想,这样的感情生活倒是舒适惬意的,没有负担,只有欢yu,不像自己的侧妃浮萍时常询问自己的踪迹,仿佛自己是她的属下,要时刻向她汇报自己身在何方、所做何事,让自己觉得有压力,感觉很烦人。 一个女人若有太多的掌控欲,希望随时可以控制自己心仪的对象,那么这个女人不但是可厌的,还是可悲的。可厌的是她这种要掌管一切的心理欲wang,可悲的是这种控制欲的心理的背后实际上是强烈的不自信,甚至自卑,以及可能由这种掌控行为引起的对方的反感,逼迫得对方与自己越走越远。一个男人通常只告诉女人他所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或者是他觉得即使让她知道也无妨的事情。 其实,善睐也不是对龙挥书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毫不关心,只不过她出身高贵,未曾经历过除了感情挫折以外的坎坷,她对一切身外之物均抱有可有可无的态度,龙挥书去了哪里、在做什么这些问题并不能影响龙挥书与她之间的感情。——尽管她已经遗忘了一切过往,可曾经耳濡目染的生活环境早已如影随形一般深深烙印在骨髓之中,流淌在她的血液里。至于龙挥书对她的感情,那更是毋庸置疑的,她的内心深处对龙挥书有一种浓浓的依恋以及义无反顾的信任——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总之,她是相信他的。闲下来的时候,善睐也会想,阿辉呢,他此刻在哪里呢,在做什么呢。不过,她已经从思念中学会了等待。 在这山清水秀的深山里,龙挥书伴着善睐坐在剑池畔,举首仰视天上的皓月,亦会常常失神,想,就这样优哉游哉、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未免不是一桩人生美事。然而,这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龙挥书从未淡忘过名和利,更未曾淡忘过他的储君位置,他始终未曾放弃过对魔宫所在的搜寻。 第五章 诱入龙宫 1 第五章诱入龙宫(1) 一日,龙挥书在离恨天龙宫见过龙后后匆匆回到莫干山,迫不及待地去见善睐。这段日子以来,尽管龙挥书并未与善睐朝夕相处,但善睐的温婉体贴早已让龙挥书心生依恋,日久生情;善睐让龙挥书享受到了在他身上遗失已久的亲情,这样的感情,是那样的温暖,足以将人一丝一丝的融化;何况荡漾在眼前的,是那样一张绝色的容颜,一颦一笑,如水中摇曳的芙蓉,清新雅致、出尘脱俗,让人怎么也看不厌烦;有时,龙挥书甚至会产生幻觉,希望自己并不是龙家的储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民,可以与喜爱的人在山中平平静静地相守到白头;可惜,这也不过只是想想罢了,若真要龙挥书为了甜蜜温馨的爱情放弃号令一方的权力、为了善睐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那还真是不可能的事情。 龙挥书最爱的始终是自己,自小在龙家成长,耳濡目染的都是争权夺利、钩心斗角,即便是亲情、爱情,亦不过是获取权力的幌子、是夺得恩宠的外衣;龙家的孩子,或者说大多数生长在大家族里的孩子,很小就学会了保护自己,就懂得如何运用权术计谋去捍卫自己的利益。龙挥书并不是龙君最喜爱的一个孩子,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小儿”,可惜龙挥书二者都不是,属于不招人疼爱的中间的那个。曾经,哥哥龙弈棋不但是龙君的希望,更是龙后的希望,龙弈棋文治武功均是出众的人儿,与白蛇家族的白泓、鲲鹏家族的展君临和魔君霄宇宸并称为“苍穹四公子”,可惜,龙弈棋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了自己在离恨天龙宫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权力——龙弈棋大概算是龙家兄弟中的一只黑羊、一个另类罢了。相对于龙后,龙君的侧妃灵妃更受龙君的爱宠,而她的儿子们,——或许是龙君爱屋及乌的缘故吧,似乎也更得龙君的欢心,即便是鲁莽冲动、有勇无谋的龙赋诗,龙挥书觉得大概龙君在自己与龙赋诗之间,亦是偏向龙赋诗的。在龙挥书的心中,龙后是离恨天龙宫里唯一爱他的人。龙挥书一直认为,若非龙后只有两个儿子,那么储君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的。 龙挥书就在这样扭曲的环境里自我扭曲的成长着,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却又觉得别人对自己的好都是别有用心。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他不对任何人付出真心,他只对自己怀有感情。善睐的出现,是龙挥书有生以来所遇见的一个奇迹,她是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与自己相识的,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他的人。龙挥书并不否认,初见时,自己对善睐的动心不过源于善睐的绝世的美貌,再后来,是善睐一点一滴的感动,将她牢牢地刻画在自己的心中。龙挥书觉得自己也是真心对待善睐的,可是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作出几分保留,也许这是长期自我保护、自我封闭状态下的习惯。 想起善睐,龙挥书心中一阵温柔的牵动,嘴角浮出一丝情不自禁地温和的笑容,他急急隐入祥云幡中,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善睐,却没有注意到随后跟来的两条尾巴:龙咏歌和龙赋诗。 第五章 诱入龙宫 2 第五章诱入龙宫(2) “哥,前几次我也是跟着龙挥书来到这里,看着他走进去的,可我自己进去后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云雾笼罩,总觉得脚下就是万丈悬崖,害的我寸步也不敢动,只得退了出来。”龙赋诗看着前方弥漫的彩色云雾,对龙咏歌道。 龙咏歌并没有回答龙赋诗的话,打量着眼前的彩云,山中并没有起风,可前方的彩云却有翻动之势,仿佛一张彩色的华丽丝绸在风中舞动,凝神细看,彩云之中竟然像是隐藏着八卦阵,伺机待动。龙咏歌似在回答龙赋诗先前的话语,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祥云幡,原来龙后将这件宝贝给了龙挥书。” “啊!那我们怎么才能进去跟踪龙挥书呢?龙挥书把祥云幡弄在这里干什么?”龙赋诗问。 “这地方怎么有些熟悉?仿佛曾经来过似的……”龙咏歌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龙咏歌在山地上来回踱着,时而眺望远方,远山如黛,葱葱郁郁,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时而凝神近前,碧竹滴翠,泉水潺潺,这一派绿意由前方的彩色云雾终结。龙咏歌对着满山彩云凝视半晌后又沉思一番,道:“这不是一年前我们看到龙挥书金屋藏娇的地方么?前些日子,我听母妃说,龙后向君父言及龙挥书约莫已经探出魔宫所在了,莫非就在这里?” 龙赋诗立刻大惊失色,道:“啊,龙挥书已经知道魔宫在哪里了啊,那岂不被他争了功劳去?” 龙咏歌沉吟道:“那倒未必。龙挥书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也不是一个会顾念亲情、愿意放龙抚琴一马的人,他若知道魔宫的确切位置,早就到君父那里领功去了,哪里还会在此间蹉跎?” “那是为什么呢?”龙赋诗问。 “我想,大概与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龙挥书与她是什么关系……” 龙咏歌正沉吟间,龙赋诗突然问:“难道上次那个白衣女子便是魔宫的人?”接着,龙赋诗左右顾盼一番,道:“我跟踪龙挥书了几次,倒是一点也没注意到这里是我们上次已经来过的地方。” 听了龙赋诗傻乎乎的这句话,龙咏歌心中有几分好笑,面上却将嘲讽的笑意掩去,反倒安慰龙赋诗道:“这也不足为怪,上次龙挥书还没有用祥云幡遮遮掩掩,这次龙挥书将大半地形都遮住了,你看不出去来也没什么。不过……”龙咏歌停住了话语,似在思索,仔细斟酌一番后,道:“不过,现在龙挥书用祥云幡遮住此间,倒说明了此处定然有些什么他不愿意被人察觉的东西,若非为了魔宫,便是为了那个白衣女子。上次我看真切了,那个女子是个凡女,不是仙魔二界的人。何况,给龙挥书十个胆子,也不会冒着触怒君父的危险而结识魔界中人的。不过,他若不是对那个凡女有感情也不会那么管闲事在剑池灵水旁守护她的。依我猜测,这云雾里定是龙挥书的金屋藏娇之所。我琢磨着,龙挥书定是在此间与那个凡女有了苟且,为了不让人发觉而用祥云幡遮住了。若说他故意用祥云幡遮住了魔宫所在,而不让我们争功的话,没道理魔宫的人会任由他如此行为的。而且,我早说了,若是龙挥书已经知晓魔宫所在,早就去领功了,否则何必劳驾龙后来打圆场,说什么约摸已经知道魔宫所在。我们且等龙挥书离去了,再作打算。” 二人商议定了,便悄悄躲在一旁,只待龙挥书现身。 第五章 诱入龙宫 3 第五章诱入龙宫(3) 过了许久,日薄西山,天空映照着淡淡的绯红色,映衬得漫山祥云更加艳丽,呈现出大片火红的璀璨霞光,而龙挥书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从这炫目的霞光中走出,他左右看了一下,炫目璀璨的红色霞光外映衬着葱葱翠竹,红是红,绿是绿,色彩夺目分明,而这两种对比色却能天衣无缝地和谐地糅合到一处,鲜翠靓丽。龙挥书并没有察觉到隐在一旁的龙咏歌和龙赋诗兄弟,他以为山中并无他人,于是,运起玄功,沿着翠竹掩映下的盘旋山道,发足向山下飞奔而去。 龙赋诗从茂密的竹林里走出,正欲追去,却被龙咏歌一把拉住了衣袖。 龙咏歌拉住龙赋诗道:“你此刻尾随龙挥书而去也没有什么用。既然我们猜测龙挥书也尚未探得魔宫所在,那么他此刻定是继续去查询魔宫所在了。你若继续跟去,反倒容易被龙挥书发觉,我们不若按兵不动,就让龙挥书继续卖力打前站寻找魔宫;而我们且在后方抓住他实实在在的把柄。” 龙赋诗不解地看着龙咏歌。 龙咏歌看看自己的这个弟弟,不知道是该为他的愚笨而叹息而无奈,还是为自己减少一个聪慧的夺取储君之位的竞争对手而感到庆幸,只得解释道:“只要龙挥书一日未娶白冰冰,他的婚姻便存在变故的可能,他的储君之位便一日不能成定局。龙弈棋因为违背君父的意愿娶了小灰狐而失去储君之位,龙抚琴因为触犯了仙魔不通婚的天条而被永远革除仙籍。你说,龙挥书若是触犯了仙凡不通婚的天条,一旦被君父发现,会遭受什么样的后果?即使不被革除仙籍,白冰冰也未必会嫁他。或者,嘿嘿,”龙咏歌暧mei地笑着,接着说道:“没准儿龙后所生的龙家子孙都是多情种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愿意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我们的龙挥书最好也是这样的人。” “我看龙挥书倒不像这样的多情种子。”龙赋诗一本正经地答道。 听到龙赋诗这样的回答,龙咏歌真想给他一对白眼来表示自己对龙赋诗的愚笨的无奈,但他不能,他不想失去自己的这个尚能算作不错的帮手,也不想破坏自己与龙赋诗之间的兄弟同盟,因此,他必须照顾到龙赋诗的情绪,让龙赋诗觉得自己与龙咏歌之间是平等的、是利益相关的,只有保证让龙咏歌登上储君之位,才会有龙赋诗更美好的明天。龙咏歌强迫自己忽略了龙赋诗对自己这句玩笑之语的白痴反应,岔开话题,道:“我们现在关键是要抓住龙挥书的把柄,将那个凡女带到君父面前。” “可那里面一片祥云障,我们怎么进去抓那个凡女呢?”龙赋诗问。 龙咏歌摇摇头,道:“我们倒无需直接进去抓人,只要让她知道龙挥书在外面受了重伤,也许她就会自己出来了——倘若不行,那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好,我这就用千里传音来喊龙挥书受了重伤。”龙赋诗正欲呼喊,却又被龙咏歌制止了。 龙咏歌解释道:“以龙挥书的精明,未必告知那个女子他的真实身份,姓名也有可能是杜撰的。你不能直接提到‘龙挥书’这个名字,你且喊‘啊,这里怎么有个人晕倒在地,月白色的衣服上都是血迹’——另外,你最好改变下自己的声音再喊,否则,万一我们猜测错了,里面不是龙挥书的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反倒会让龙挥书知道我们在跟踪他。” 龙赋诗依言,压住舌尖,改变自己的嗓音,而后运功向祥云幡内喊去。一时间,山间传荡着龙赋诗的呼喊声。 第五章 诱入龙宫 4 第五章诱入龙宫(4) 良久,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身形不稳、跌跌撞撞着、急急忙忙地从云海中奔出。一袭飘逸的白色丝衣随着身体的运动向后拂起,舞动在空中,绯红霞光的映照在白色丝衣上,犹如一阵艳光笼罩其间,衬托得奔跑着的人儿美艳万分,可这飘逸的姿态却难掩身形的臃肿。 龙咏歌并没有只顾着欣赏美人衣带当风的飘飘然的姿态,他打量了一眼衣袂蹁跹的秀丽佳人,正是一年前在剑池灵水中休养的白衣女子。龙咏歌的视线滑过善睐的身姿,看到善睐隆起的腹部——大概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龙咏歌的心头竟然涌上一股酸溜溜的感觉,龙挥书,龙挥书竟然有孩子了,这应该是龙挥书的孩子吧,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竟然愿意给龙挥书生孩子。可龙咏歌的醋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迅速地,龙咏歌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的心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喜,是的,如此证据确凿,龙挥书将他的苟且之事以物质证据如此放大得呈现人前,他即便舌灿莲花,也难以否认与凡女媾和的事实。龙挥书啊龙挥书,你也太自信了,或者说也太大意了。龙咏歌不禁有些同情起龙挥书来。 于龙咏歌而言,红花再美,也美不过养育红花的大地,美人再娇,也敌不过江山的锦绣俏。龙咏歌深知世间万物总有一个因果关系,没有大地的滋养,何来红花艳;没有江山在握的权势,哪里会有美人投怀送抱,甚至也许根本保不住怀中的美人。龙咏歌不曾想过自己的这一逻辑关系中有一个缺漏,心头好或许的确是宝贵的,是自己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甚至不择手段去争取的,可凡物总有一个对价,以物易物,交易不成的缘由不过在于另一方的对价太低罢了。在龙咏歌的心中,尚没有美人能够令他舍弃江山、放弃权势。 善睐见前方立着二人,急忙上前询问:“请问公子可有见到有人晕倒在地?” “有,”龙咏歌生怕龙赋诗不知轻重地回答,忙匆匆给了善睐一个肯定的答案,“那人浑身是血,不过,还好,被人救走了。” “请问那人怎生模样?”善睐蹙着眉头,担忧地问。 龙咏歌将龙挥书的相貌以及当日的衣饰向善睐描述了一番,善睐的心中更是焦急,问:“请问他此刻在哪里?” “有位仙尊正好路过,说疗伤的药只有离恨天龙宫有,便将他救到龙宫去了,并托我兄弟二人将他的亲属接到龙宫以便照顾伤者。请问夫人是伤者亲属吗?”龙咏歌道。 “嗯,奴家正是。烦请公子带我去见夫君吧。”善睐请求道。 龙咏歌满意极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得意神色,他正欲对善睐说些什么;龙赋诗却沉不住气,觉得事情进展地简直是太顺利了,异乎寻常地轻松易办,他高兴地上前一把抓住善睐的手腕,拖着善睐便要同行。 善睐眉头一拧,觉得龙赋诗的举止太欠妥当,她伸出自己的另一只尚自由的手,想掰开龙赋诗紧紧箍着她手腕的那只手。 “你这是干什么!”龙咏歌真恨龙赋诗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厉声质问龙赋诗。 “哥,我们不是带她一起回龙宫吗?”龙赋诗顺带着抓住了善睐另一只手,生怕一不小心善睐会溜走。 “哼!龙家兄弟,你们什么时候干起了强抢民女的勾当来了!”龙咏歌想说什么话语还未曾来得及说出,却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厉声质问,声音虽远如近,大概也运用了千里传音之术;虽然是不满的质问,可这嗓音软糯甜润,话语中天然带着一段娇媚。 龙咏歌、龙赋诗兄弟俩和善睐都被这迷人的嗓音吸引住,不由自主地向嗓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第五章 诱入龙宫 5 第五章诱入龙宫(5) 葱葱竹林掩映的蜿蜒山道的尽头,一前二后地俏生生地立着三个女子,为首的那个上穿一件浅黄色的短衫,下着一件五彩斑斓的长裙,她身后的那两个女子该是她的丫鬟,穿着一色的浅黄色的衣裙,难得的是,这两个丫鬟的面容竟然是一模一样的,似是孪生姊妹。 长裙曳地,身着五彩斑斓长裙的女子领着她的两个丫鬟款款走到龙赋诗身前,瞟了眼被龙赋诗抓着的善睐。 与男子观察女子的着眼点不同,女人打量女人的第一眼通常落在对方的面容上。彩衣女子原以为被龙赋诗抓着的女子不过是略有姿色的寻常少女,没想到自己那么不以为是的不经意的一瞥之下,竟然是一张绝世的容颜:青眉微蹙,似在竭力挣扎;秋波含怒,隐着不满的微澜,此刻她的目光也正投向自己,大概是对自己的好奇之色略略遮盖了她眼中原本泛起的怒涛;唇不点而红,饱满艳丽,精致的唇形勾勒在小巧的下巴之上;瓷白的脸上因愤怒或者用力而泛起潮红之色。彩衣女子的心中漾起了一阵莫名的情绪,其中竟微微夹杂着些许嫉妒。 彩衣女子的目光飘向善睐与龙赋诗纠缠的双手,眼底的余光竟瞥见一个高高隆起的腹部,可刚刚她还看见善睐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髻啊,彩衣女子的眼中不禁闪过一阵惊讶之色。 龙赋诗看着彩衣女子娇媚的小圆脸,问:“凤绮罗,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从山下路过,见山上云雾美丽,想着上来赏玩一番。哼!没想到竟看见你们兄弟俩在这里做着这样的勾当!”凤绮罗娇柔地责问。 “凤小姐,你别误会,”龙咏歌急忙解释道,“我们是带这位夫人去寻她夫君的。” “夫人?她不是还没有成亲么?”凤绮罗的一双凤目斜睨了一眼善睐的发髻,指着善睐隆起的腹部,问龙赋诗道:“这该不会是你的杰作吧?”奇怪的是,她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期盼的神色。 “小姐请不要乱讲。”善睐急忙道。 “哼!”龙赋诗冷哼道,“尽管这个孽种也是我们龙家的,可却不是我的!” 闻言,善睐的脸色变了,她心中不悦,分外讨厌这个抓住她不放的人。这个男子尽管相貌轩昂,浓眉大眼,可气质上却显得粗糙,没有英挺之气,只是一个粗鲁的武人,白辜负了这幅锦绣相貌。何况,这个人的举止是那样的无礼、这个人的言语是那样的粗俗、惹人生厌。 龙咏歌生怕龙赋诗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言语,急忙对凤绮罗解释道:“这位夫人的夫君被人救到了离恨天龙宫,我们兄弟俩正打算带她去寻她夫君。” “她夫君是谁?”凤绮罗好奇地问,不知不觉中,她早已对善睐产生了兴趣:这样一个稀世的美人,这样一个未婚先孕的事实。 龙赋诗正要言语,却被龙咏歌挥手止住,龙咏歌岔开话题问凤绮罗道:“凤大哥、凤二哥近来可好?” “跟你们两兄弟在一起的人,能好么?”凤绮罗瞪着眼睛,不满地反问。 “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你那个表哥展君临,”龙赋诗盯着凤绮罗,有些酸溜溜地怒气冲冲道,“可你别忘了,你那两个哥哥早已将你许配给我了。” “哼!他们两个的话做得了准吗?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你就别做梦了!”凤绮罗涨红了脸,怒道。 “哈哈!只怕你做不了主呢。我可听说,你那个表哥有个什么七月初七之约呢。哦,算起来,也就是今年的七月初七吧。”龙赋诗嘲讽道。 “七月初七,关你什么事?就你也配提到展表哥?你连给他提鞋也不配!哼,难道七月初七赴约的人不能是我吗?”凤绮罗急红了脸,辩道,娇蛮的嗓音虽带着几分恼怒,却是异常得动听。 “哈哈!若是赴约的人指的是你……”龙赋诗不知何时大脑开了窍,不再像以往那样愚笨,“百晓仙也不用做这个预言了,你们一同长大,不早就认识了,何必赶在七月初七再相会?” 第五章 诱入龙宫 6 第五章诱入龙宫(6) 见龙赋诗与凤绮罗的话题与自己越来越远,趁龙赋诗与凤绮罗谈话的间隙,善睐冷静下来、仔细思索、理清头绪,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是的,她的夫君林辉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她,让她千万千万不要走出彩云笼罩的山林范围,她也曾问过林辉这是为什么,林辉满怀柔情地说,他希望自己每次回来都能看见善睐点燃一盏温暖的灯火、守候在家中——这种家的温馨足以融化外界的一切冰雪,如果善睐出了这五彩云帐,他怕自己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会有失落的冷清。当时善睐只是温暖地笑笑,感动于林辉的柔情似水、一往情深,并未作他想,反正她自己也没什么地方好去,采摘野果、挖掘竹笋、汲取清泉……这些在五彩云帐中已有足够的空间让自己任意活动,倒是林辉,她自己也是希望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里可以看见他的——那是时刻流淌在血脉之中的浓浓的思念和依赖。 住在剑池旁竹舍的一年多来,善睐真的从未踏出过五彩云帐半步,也未曾有过出去的想法。或许山外的世界是很精彩,可善睐的心中自有一片宁静海,那里足够她的心灵任意徜徉。可今天突然听闻林辉受了重伤,善睐一时情急,跑了出来,还被这个显然不怀好意的人抓住手腕、脱身不得。——她并不知道离开五彩云帐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假若早先可以预知这样的情形,她还会出来吗?是的,她还是会出来的,因为她关心林辉的安危,怎么着她都要一个确切的消息。 照目前情形来看,善睐断定这两个男子对自己是不怀好意的,也许他们守株待兔候在此间,为的正是自己——只是不知他们究竟目的何在,他们一心想让自己和他们同去什么离恨天龙宫,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先前说林辉受了重伤的话是真是假。 善睐也曾想过退回祥云幡中,不与这两个男子同去离恨天龙宫,可又放心不下林辉的生死安危,可是若是跟随他们去了,万一这两个男子是林辉的仇敌,以谎言诱骗自己同行,再以自己作为人质要挟林辉,这该如何是好?善睐踌躇着,左右为难。 龙咏歌看出了善睐的踌躇犹疑,且觉得龙赋诗与凤绮罗在此间纠缠毫无意义,若是被龙挥书恰好赶了回来,就给了龙挥书时间来否认一切,这样对自己这一方是极为不利的。龙咏歌不得不立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帮助自己。 龙咏歌对凤绮罗建议道:“凤小姐,我兄弟二人是真心想带这位夫人去寻她夫君的,可惜你并不信任我们,这样吧,莫若就烦请凤小姐陪这位夫人走一趟,随我们一同到离恨天龙宫去,可好?有凤小姐的陪同,想必这位夫人也不会怀疑我们兄弟二人了;而且,凤小姐也可以知道这位夫人的夫君究竟是谁了。我们兄弟二人绝不敢在凤小姐的眼皮底下对这位夫人有什么不轨企图的。” 听了这话,凤绮罗的心中活动起来,反正她要办的事情并不急,她只要去七月初七之前赶到表哥展君临的船上就可以了——这样她可以确保七月初七那天至少她自己也是陪伴在他身旁的,或许还可以看到自己需要防备的从天而降的准情敌,现在离七月初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任意消磨,只是不知善睐此刻的心意如何。 善睐从凤绮罗的眼中解读到“撺掇”的神色,她的心里稍稍松懈了下,美目从龙咏歌的脸上扫过,冷冷地转至龙赋诗的脸上,盯着龙赋诗,冷冷地说:“你先放了我的手再说。” 龙咏歌知道善睐已经同意和他们同去离恨天龙宫,也看出凤绮罗这个富贵悠闲的小姐愿意用多管闲事的方式来消磨自己无处可用的时间,怕龙赋诗的鲁莽导致再生枝节,急忙喝令龙赋诗:“快点放手!” 龙赋诗不解地看看龙咏歌,问:“哥,她若是跑了怎么办?” 龙咏歌深恨龙赋诗的榆木脑袋,却只得耐心说道:“有凤小姐的陪同,这位夫人怎会置她夫君的安危于不顾?你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龙赋诗不情愿地松开善睐的手,待龙赋诗松手后,龙咏歌先向善睐作了一揖,赔礼道:“愚弟失礼,请夫人见谅。”接着对善睐和凤绮罗道:“想必二位也不愿意与我这兄弟同行,莫若让他先行一步如何?” 善睐尚未回答,凤绮罗已先嚷道:“哼,就让他先去,谅你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龙咏歌笑笑,答道:“我们倒不是要耍什么花招,只是凤小姐前去龙宫,我们怎么着都得先准备一番,方才不失礼节。” 接着龙咏歌又吩咐龙赋诗道:“你回龙宫后先将此事禀明母妃,母妃自会有安排的。” 第六章 山雨欲来 1 第六章山雨欲来(1) 灵妃得到龙赋诗的通报后,心中暗自斟酌一番,有了打算,却让龙赋诗先回到他的住所,静静候着龙君的宣召,不要走漏任何消息。 灵妃回到自己内室的梳妆台前,款款坐下,唤侍女揽过雕花铜镜,伸出纤纤玉手,将自己那如乌缎般亮丽的秀发挽起,松松地挽了一个简易的发髻;再整理鬓脚,让一绺绺碎发仿若不经意般地从脸颊两侧飘下,呈现出一幅慵懒的娇态;灵妃打量一下自己镜中的妆扮,又唤侍女取来金剪刀,从梳妆台案上的花瓶中剪下一朵娇红的玫瑰,精心却看似随意地斜斜插在发髻上。灵妃满意地打量着镜中的容颜:一张娇俏的瓜子脸上看不出丝毫岁月流淌的痕迹;绯红的脸颊映衬着红艳艳的饱满而小巧的唇,与发髻上的红玫瑰交相辉映,红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凝聚在唇端,却又欲语还休,满腹柔情不知从何说起;狭长的眼睛流盼着无限风?情,似在乞求对方的怜惜;修长精致的青黛柔弱地舒展着,与脸颊两侧不经意落下的鬓发共同将那精巧的脸型仔细勾画。 灵妃娇柔地站起,走到一旁的丝质仕女图屏风后,脱去身上穿着的素色长裙,换上一袭绯红色的云锦长裙,长裙的领口、袖口、腰间和裙摆处,镉着一丛丛争相斗艳的玫瑰,灵妃发髻上斜插着的那朵玫瑰仿佛是从这衣裙间的玫瑰丛里脱颖而出。灵妃媚眼如丝,扫了一眼周围的侍女们,心满愿足地从她们的眼中看到惊艳,而后款款向龙君日常呆着的轩辕殿走去。 龙君原本正在轩辕殿内阅读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读至书中某处时突然停下,抚卷发出一声赞赏的叹息,浅笑着微微摇摇头,又叹息一声,抬起眼来,却看见轻烟色软烟罗窗纱上映射而来的绯红色的修长身影。龙君唇边的笑容扩展开来,放下手中的书卷,从书案前起身,疾步走去拉开门,来到灵妃身前,握住灵妃纤细白嫩的手,拉着她走进轩辕殿中,笑盈盈地柔声问:“来多久了?怎么没让下人通报?” 灵妃娇柔地说:“也没多久。因见君上正在凝神批阅书简,怕影响均上,所有便在殿外候着了;哪知道,还是影响君上了,请君上恕臣妾的打扰之罪。” “呵呵,”龙君温柔地说道,“我看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只不过是闲时阅读罢了,不要紧的。” “哦?”灵妃面部的表情呈现出好奇之色,娇声问道:“那君上是读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刚才臣妾可是见君上满面笑容地从殿内出来的啊。” “呵呵,灵妃你这话可是说错了。”龙君笑眯眯地看着灵妃,打趣道。 “是吗?”灵妃的脸上表现出感兴趣的神情来,“臣妾倒想知道臣妾错在哪里呢?难道君上不是因为读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才高兴的?” “呵呵,灵妃,朕刚才所读的东西虽然并不有趣,可却有情,写得实在是好,让人不得不为之赞叹、激赏、感动;不过么……”龙君的眼角眉梢充盈着打趣的神情,拖长了音调,对灵妃道,“朕的笑容可不是对着这了无趣味的书本发出的。” “那君上是为何而笑呢?”灵妃微眯着狭长的眼睛,媚眼如丝,对上龙君溢满笑容的双眼,问。 “呵呵,灵妃,你真是个傻瓜,你说,朕看见爱妃你能不高兴吗?当然是对爱妃你而笑的啊。”龙君宠溺地伸手抚摸灵妃的脸颊,笑道。 第六章 山雨欲来 2 第六章山雨欲来(2) 灵妃微微涨红了脸,红艳艳的脸色映衬着发髻上的红玫瑰、小巧而饱满的娇红的唇、身上绯红色的云锦长裙,使得灵妃整个人都显得娇艳欲滴起来,仿若青春少女。那略微松散的发髻,那荡漾在鬓边的碎发,使得美人有着一种刚刚睡醒的娇态,柔软妩媚。 龙君看着美艳万分的灵妃,心神恍惚,那年、那月、那日,也曾有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娇笑着、略带羞涩地、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可伊人……早已香魂渺茫、生死未知,怕是早已不在世间了。 灵妃见龙君的神情转变,心思陷入沉迷之中,这些年来,虽然龙君从未曾对灵妃诉说过自己往日的事情,但依据灵妃的聪慧敏锐和曾经道听途说到的只言片语,灵妃渐渐拼凑起龙君曾经的故事。大概,多年前,在龙君尚未成婚之前,龙君许是爱过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的容颜风姿应该与自己极为相似,也爱梳红妆、爱穿红衣——否则,龙君不会对着自己经常无故陷入沉思之中、不会因看见自己梳着红妆、身穿红衣便会对自己百依百顺,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龙君终究是未能娶那个女子为后、甚至不能纳她为侧妃。后来,龙君娶了麒麟家的公主为后——这大概是上任龙君为继位者安排好的亲事,可却千辛万苦在人海中觅得自己,纳为侧妃,从此,龙君将他对先前那个红衣女子的一往情深、千般柔情、万般缠绵通通延续到自己身上,甚至将他对红色女子的亏欠也都补偿到自己的身上。说起来,灵妃有时候觉得自己甚至要感谢那个不知是谁的红衣女子,若非曾经有过她的存在,龙君如何会对自己这般怜惜;可灵妃更多的时候是嫉恨这个红衣女子,这个红衣女子的存在,犹如一个无形的影子,时时刻刻都笼罩在龙君和灵妃的生活之中,她不像龙后、也不想龙君的另一个侧妃花妃——她们是实实在在的客观存在着的,是有形的对手,是可以依据姿容、可以凭借智谋打败的,而那个红色的无形的影子,却是无法捉摸的对手,是随着时光和记忆越来越深、越来越美好地沉淀在龙君的记忆之中的,只会风化成一座圣洁而高贵的丰碑,是自己所无法逾越的;更可悲的是,灵妃还不得不经常借助这个无形的令龙君魂牵梦萦的红色影子来打击对手——那么,这场胜利究竟是谁的胜利?是她灵妃的?还是那个红色影子的? 龙君与灵妃之间的气氛突然冷凝下来,越来越诡异。这种飘渺的沉默压抑得灵妃喘不过气来。 灵妃见龙君眼中的迷茫之色越来越深,而自己的思绪似乎也越来越远,忙拧了拧眉、强迫自己收敛了心神,龙君与自己都沉湎于往事、念及那个红色影子——这个结果并不是灵妃想要的,灵妃此来的目的并不是陪龙君怀念故人、追忆曾经的似水柔情的,灵妃此来是要帮助她的儿子龙咏歌打击对手,夺得储君之位的。 灵妃急忙寻觅话题,想将龙君从沉思中唤醒。仓猝间,灵妃想起自己来时,龙君正在案前阅读,于是,娇声问:“君上,臣妾来时,君上在读什么好书呢?” 第六章 山雨欲来 3 第六章山雨欲来(3) 沉湎于思念之中的龙君并没有听见灵妃的问话,灵妃略略提高了声音,尴尬地将自己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龙君猛然间被被唤醒,看清了眼前俏生生立着的灵妃,那样柔弱无依站立着,微微蹙着眉头,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龙君有点尴尬地笑着,声音有些生涩,问灵妃:“爱妃,你刚刚在说什么?” “君上,你看你,都不听人家说话,真是的。”灵妃娇媚地责问。 “呵呵。”龙君只得尴尬地打着哈哈。 “臣妾在问,刚刚臣妾来时,君上在读什么好书呢?”灵妃只好又将自己的问题轻言软语地问了一遍。 “哦,”龙君答道,“是凡间李密所写的《陈情表》,情真意切,真是感人。虽说李密行文的目的并不在此,可他的文采却足以使人忽略他文字背后的真实意图,反倒为他字里行间的亲情所打动。” “哦?”灵妃被龙君对李密《陈情表》的评价引起了兴趣,是什么样的文字可以掩盖一个人真实的意图,让人忘却文字背后的实情,反倒被他的文字牵引,顺应着他的文字所要表达的意思去实现他文字背后的真实意图呢?这真是一个文字高手!有着极强的语言能力,懂得如何操纵文字这门艺术,利用文字的感召力去煽情、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龙君看着灵妃眼中闪烁着的好奇的光芒,解释道:“李密原本是蜀汉的臣子,蜀汉亡,晋武帝召李密入晋朝为官,因文人的‘一臣不事二主’的思想作祟,李密不愿入晋朝为官。可直接辞官,便有抗旨的嫌疑,于是李密就写了《陈情表》一文,以祖母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无人供养为由婉拒晋武帝,晋武帝后来同意了李密的请求。” 接着,龙君指了指书案上的小册子里的某处,对灵妃道:“他这句,写得尤为感人——‘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难怪人说‘读李密《陈情表》不流泪者不孝’,真正感人!” 灵妃睁大微微眯缝着的眼睛,眼中闪现奇异的光芒,仿佛捕捉到什么似的,她娇声问:“君上,臣妾可以一读么?” 龙君笑着点点头,挽着灵妃走到书案前坐下。 灵妃倚靠在龙君身上,拿起书案上的小册子,嗯,幸好,文章不是很长,自己有时间在龙咏歌带着龙挥书的情人回龙宫之前读完,也来得及为龙咏歌他们回龙宫进行先行铺垫——灵妃暗想,她将小册子捧在手中,手指迅疾地翻飞着书页,一目十行,凝神细读。不一会儿,灵妃读完了整本小册子,低眉沉思一番,整理自己的思绪。 忽地,灵妃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回书案上,从龙君的身侧起身,意味深长地,笑盈盈对龙君说道:“是很感人,不过,臣妾倒是很喜欢这几句呢——‘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褥;臣侍汤药,未曾废离。’——将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的情景描绘得格外感人。人啊,若是老了,含饴弄孙固然是一种天伦之乐,可更让人心中期盼、更觉得温馨幸福的其实是这种得孙、儿常侍左右的贴心之乐。即便是贫穷、即便是疾病,那人的心底也是甘甜的。” 第六章 山雨欲来 4 第六章山雨欲来(4) “是。爱妃言之有理,”龙君赞赏地看着灵妃,道,“朕没有想到爱妃竟然有这样一番见识,真是意外之喜。”接着,龙君发起了感慨,拖长了声音道:“若是我们也有孙儿便好了,可惜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呢。” 灵妃伸出自己纤细白嫩的右手,微微捂着嘴巴,娇笑道:“君上这话可就错了。其实,臣妾今天是来向君上道喜的。” “道喜?”龙君不解地问:“爱妃你给朕道什么喜啊?” 灵妃妩媚地一敛身,用着喜气洋洋的声调对龙君道:“听闻君上即将抱孙子,特来向君上道喜。我们龙家又非寒门薄户,君上自不必养孙以防老;如今君上大可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了。” 龙君略一思索,惊喜地问道:“莫非是赋诗的那两个侧妃有了身孕?” 灵妃笑着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臣妾倒是想蝶舞和芙蓉这两个丫头能有身孕呢,可这不是天从人愿的事情,如今啊,赋诗可没这个当爹的福气呢。” 龙君饶有兴趣地又问:“难道是浮萍那个孩子有了身孕?——朕怎么没听龙后提起啊?” 灵妃卖关子似的笑着摇摇头。 龙君被灵妃引起了兴趣,他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咏歌尚未婚娶,弈棋仍在受罚,只有赋诗和挥书有可能为人父啊——可爱妃你又说不是。”忽地,龙君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变了脸色,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质问:“难道你说的是抚琴那丫头!” 灵妃没有被龙君那严厉的声调惊吓住,依旧笑着摇摇头,道:“君上先前猜的没错,做父亲的,是二王子,不过不是浮萍有了身孕,而是二王子新纳的一个侧妃有了身孕。” 龙君面呈疑惑之色,不解地问:“挥书何时又纳了新侧妃?” “这臣妾便不知了。听说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了,但是并没在宫里住着。”灵妃眯缝着眼睛,一边打探着龙君的神色,一边慢慢言道。 龙君略微顿了一顿,沉吟起来,接着微微笑道:“若果真如此,倒也不错。朕的长孙也该出世了。” 灵妃没想到龙君竟然是这样一幅慈爱祖父的神色,她原以为龙君会立刻对龙挥书私自娶亲的事情质问起来,结果……或许是先前《陈情表》的煽情以及自己的推波助澜有些过了,以至于让龙君真的很想很想抱孙子了,这种强烈的内心渴望甚至可以让龙君可以忽略龙挥书所犯的私自娶亲的过错——但是,呵呵,灵妃心中暗暗好笑,她想,龙君此时的宽容只怕是因为还不知道善睐的真实身份,那可是一个凡女啊,打破“仙凡不通婚”的戒律的凡女啊;而她灵妃,也不是那么容易受挫折、好打败的。 灵妃微微一笑,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对龙君道:“正是如此,所以臣妾让咏歌接这位新侧妃来龙宫,总不成还让她挺着大肚子独自流落在外吧。若依着二王子,难不成要等孩子出世后再给君上一个惊喜呀。” 龙君呵呵一笑,拉着灵妃坐下,闲话起来。 第六章 山雨欲来 5 第六章山雨欲来(5) 龙君正与灵妃闲话间,殿外伺者通报说龙咏歌已在殿外候着,龙君笑对灵妃道:“呵呵,他们来了。”接着便急忙令龙咏歌进来。 跟随在龙咏歌身后进来的,是白衣蹁跹的大腹便便的善睐和彩衣明媚的娇俏女郎凤绮罗。 当善睐的白衣映入龙君的眼帘之时,龙君眼中一亮,暗赞挥书果然好眼光。眼前的女子似白梅般娴静,如春水般温柔,若百合般高雅,像琼瑶般美丽,只是眉目间笼着深深的忧虑。她的气度雍容大方,来到离恨天龙宫这样一个气势恢宏的处所,见到自己这样的陌生人也不见丝毫的扭捏之姿,倒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态度。 龙君满意地微笑,这样的女子,即便出身不够高贵、不足以与离恨天龙宫门当户对,那么凭借她自身的姿容风度,给龙挥书做侧妃也足够了。 龙君笑意盈盈地将目光飘向灵妃,只见灵妃亦是一副惊讶的神情。龙君知道,灵妃自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色,天下间的女子,少有让灵妃惊艳、让灵妃放在心上的,如今连灵妃都是这般神色,可见龙挥书的眼光的确不错,眼前的白衣女子尽管身怀六甲,却依然不折不扣地是个遗世独立的“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绝色佳人。 龙君的目光看到跟随而来的凤绮罗,他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又恍惚起来,“令仪。”龙君的嘴边微不可闻地嗫嚅出一个名字。 眼前的女孩应该是凤凰家的孩子,那一双狭长的凤目是凤凰家族女孩子特有的标志,无论灵妃与龙君昔日的情人如何神似或形似,也是一双狭长的眼睛,可惜那双眼眸的形状总还是有区别的。尽管眼前的女孩与龙君昔日的情人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可这个女孩依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的身上,隐约还带着龙君昔日的情人的几分影子:那双狭长的凤目顾盼生辉、那管秀气挺拔的鼻子娇俏可爱、那张微微肿起的樱桃红唇使人心潮澎湃、那高挑的身材婉约有致……这些,在龙君的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午夜梦回时,龙君的眼前浮现的总是这个红色的俏丽身影,可惜,这个身影不过是一团红色的迷雾,雾散后,逐渐定格为身侧的那个人儿——灵妃,——她们有着相似的容颜。事实上,灵妃比眼前的凤凰家的女孩更像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红色身影。 几千年前,自龙君——当年的龙储君,为了坐稳储君的位置,接受了家族安排的联姻,始乱终弃,抛弃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将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化作飞烟,将往日的柔情蜜意一笔勾销时,他便忘不了那临别时含泪的绝望的双眸,更无法忘记那双眸子的主人——凤令仪。直到某天,他遇见了她——灵妃,他永远记得自己初见灵妃时的惊艳,是的,凤令仪离开他已经多年,生死未卜,他也没有勇气去向凤凰家族的人打听——尽管他们的那场恋情是地下的、是秘密的、是无人知晓的,可懦弱的人心若是惧怕承担责任,那么必然会巴不得自己撇得越清越好,最好不要让别人产生半丝的联想。当年的龙君既怕紫龙家族的人、也怕凤凰家族的人、更怕麒麟家族的人知道对凤令仪始乱终弃的登徒子便是自己,时隔多年,时光流逝,尽管龙君的身份地位已经改变,可他早已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之中接受了自己早年的心理暗示,依然不敢去打听凤令仪的生死、下落。 那一年,龙君无意中见到了仍在修行的白狐小妖白灵儿,他竟有要跪下来感谢苍天的举动,是的,凤令仪离开了他,可上苍却待他不薄,如今又恩赐了一个翻版的凤令仪给他——尽管白灵儿与凤令仪依然有着明显的区别,可二者之间的相似已足以使龙君心满愿足。龙君不顾白灵儿的出身低微,硬是纳了白灵儿为侧妃。从此,龙君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灵妃,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是在弥补当年的凤令仪。白灵儿麻雀变凤凰,全凭龙君的这一桩姻缘所赐,一下子由妖修炼成仙,从此过起了宠冠龙宫的生活。 第六章 山雨欲来 6 第六章山雨欲来(6) “君上,人家凤小姐远来是客,君上也不请凤小姐坐坐。”灵妃不知道为何龙君看了一眼凤绮罗之后便会陷入沉思之中,她来不及探究这种状况出现的原因所在。灵妃受不了龙君注视凤绮罗的目光,只得出言打断龙君的思绪。 龙君看凤绮罗的目光之中有柔情、有缱绻、有内疚、有迷茫、有期望,灵妃不由地心生嫉恨,不过,幸好——灵妃曾与龙君提过要与凤凰家族联姻,将凤绮罗许配给龙赋诗,并且提及凤凰家族的当家的两位公子已经同意将妹妹许配给好友龙赋诗了;而且更是万幸——离恨天龙宫的规矩所限,龙君只能娶一位龙后两位侧妃。所以,即便是龙君移情别恋、即便是龙君喜新厌旧,灵妃也不用担心龙君会将凤绮罗娶回龙宫、纳凤绮罗为后或者为妃——除非龙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辈分之差,同时得虚龙后或者侧妃之位以待。但是龙后的背后是麒麟家族,当日的龙君需要麒麟家族的联姻支持,今日的五大家族之间虽然也需要联姻的支持,但是凤凰家族已经逐渐势弱,比不上麒麟家族的鼎盛,龙君犯不着为了以龙后之位迎娶凤绮罗而得罪麒麟家族;可是侧妃之位么,花妃和她灵妃的身体都很好,而且言行举止也没有出什么差错,龙君没有理由休妾。 “好,好,她是凤凰家的人么?”龙君嗫嚅着问道,他的神智还未完全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 “是,”灵妃的语气中不敢透露丝毫不满,她虽有些不耐烦,但依然不得不将凤绮罗介绍给龙君,“这位小姐是凤凰家的小公主——绮罗小姐,臣妾曾经向君上提过的。” “嗯,请坐,快请凤小姐坐。”龙君的举止依然有些失态。 “嗯咳,嗯咳。”灵妃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她的心中真是恼火万分,却又发作不得,她开始有些怀疑将凤绮罗请到离恨天龙宫究竟是否是一个正确的举措。她还搞不清楚龙君对凤绮罗的态度究竟如何。不错,凤绮罗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比起她灵妃的成熟美艳来,实在是青涩得多。 可龙君并没有察觉到灵妃的不满,他的思维依然集中在凤绮罗的身上:“绮罗都成大姑娘了,都认不出来了。上次我见到绮罗的时候,是在凤大哥的葬礼上,那时绮罗你还是一个小姑娘,——这怕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吧。” 凤绮罗不知道龙君为何对自己如此感兴趣,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龙君的目光有些让人害怕,似乎会将人彻底的融化,凤绮罗早就有些不耐烦,早就想发作了,可转眼却见到灵妃一副懊恼加气恼的模样,心中才升起一分的喜悦。灵妃是龙咏歌和龙赋诗的母亲,是灵妃和她的另一个儿子龙咏歌撺掇着龙赋诗向自己的那两个不成材的哥哥提亲的,虽说自己已经拿定主意绝不嫁龙赋诗,要嫁就嫁表哥展君临,可凤绮罗肚子里憋屈的这股子怨气还没有发泄出去,如今看到灵妃如此不自在,凤绮罗倒觉得稍稍解气了些。 “龙伯伯,人总要长大,也总要老去的嘛。”凤绮罗反感龙君对自己这般不留余地的注视,于是在出言回应龙君的话语时,刻意强调了“老去”一词,以提醒龙君注意自己的正在进行时——变老。 没想到,龙君对凤绮罗的讽刺却没有丝毫不满,脸上却呈现了更加讶异的神色,他连连喃喃自语道:“像,像,连嗓音都是这般一模一样。” 第六章 山雨欲来 7 第六章山雨欲来(7) 听了龙君的话,灵妃总算捕捉到一些头绪,是的,很早之前,当她见过凤绮罗之后,她便觉得这个女孩子与自己的容貌有些许相似,不过,也有不同,最大的差别便是脸型和气质,灵妃是娇俏妩媚的瓜子脸,周身散发着成熟美艳温柔的气息,凤绮罗则是俏丽的小圆脸,一副大小姐的娇蛮做派。灵妃从未想过凤绮罗也会与龙君昔日的情人相似,她只是觉得自己与龙君昔日的情人相似,而今看来,也许,也许,凤绮罗比自己更像龙君昔日的情人,否则龙君不会如此浮想联翩的,而今更是忘乎所以地说“连嗓音都是这般一模一样”了。只是,灵妃不知道,其实,只消“凤绮罗”的这个姓氏——“凤”就足以让龙君浮想联翩了,谁让他曾深爱过、亏欠过凤凰家的女子呢? 灵妃决定将龙君的注意力从凤绮罗身上转移开来,而且,今次聚会的目的是解决龙挥书这个障碍。于是,灵妃款款走到善睐身旁,亲热地拉起善睐的手,放软声音对龙君道:“君上,还有二王子的新侧妃在这里呢。君上总不能让她这个身子重的人站太久吧,也该请她坐下才是,要不二王子就该心疼了。”灵妃自己并未察觉,她的嗓音竟然在无意间模仿者凤绮罗的音调,也许,她潜意识里一直明白她的优势不过在于自己同龙君昔日的情人的相似性罢了,为了维持自己的这一优势,她不得不始终模仿着这个龙君曾深爱过的人,完美地做好影子——尽管她并不愿意直接面对、承认这一事实罢了。 龙君回过神来,将目光从凤绮罗的身上移开,望向善睐和灵妃,但见善睐的温润娴雅不经意间便将灵妃的美艳妖娆压了下去,白与红相比,夺目的竟是那一抹白。若是能挥去她眉间的那段浓浓的焦虑,想必,那嫣然一笑的风采会更加光芒四射。只是…… 龙君闭上眼睛,然后用力地睁开,仔细打量着善睐,刚刚第一眼打量这个女子时,竟被她周身的气质所吸引、所忽略,竟然未发现这个女子不过是肉tǐ凡胎,空辜负了一身的灵气。 龙君心中升起了不好的感觉,他沉住气,不动声色看向龙咏歌。 龙咏歌忙介绍道:“这位便是新二嫂。” 善睐早就被灵妃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莫名其妙,此刻再见到龙咏歌如此将她介绍给龙君,虽然她并不知道龙君是何许人,亦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二王子是谁,但是她觉得她有必要澄清自己的身份。 善睐不满地看了龙咏歌一眼,道:“我不是什么二王子的新测妃,也不是什么新二嫂。是这位公子告诉我说我夫君受伤后被一位仙尊救来此间的,因而带我来此寻我夫君的。”接着善睐又指了一下凤绮罗道:“这位小姐可以作证。”声音不含丝毫故作姿态的娇媚,却见空灵清澈、悦耳怡人。龙君愈发为善睐不是仙族可惜起来。 龙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你夫君是谁?” 善睐道:“他叫林辉,不知先生您可曾见过他?” 龙咏歌急忙解释道:“她说的是二哥。” 龙君心中有数,明白善睐多半是被龙咏歌连哄带骗地带到龙宫来的,尽管他并不能百分百地确定善睐这个凡人的确是龙挥书新纳的侧妃,但是他相信龙咏歌绝不会平白无故地随便找个凡间女人来陷害龙挥书的——这么做也太愚蠢了些,多半善睐这个凡女还是同龙挥书有瓜葛的。于是,龙君吩咐龙咏歌道:“你且将你二哥找来。” 第六章 山雨欲来 8 第六章山雨欲来(8) 龙咏歌领命后转身而去。 灵妃不愿再见到龙君对凤绮罗的那种暧mei神色,于是对凤绮罗亲热地说道:“凤小姐,想必你同赋诗多时未见,他该正惦记着你呢。他先前请我转告凤小姐,说是在寝宫等你。不如你现在去赋诗的寝宫找他可好?” 灵妃的建议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凤绮罗最最不愿意的事情便是听别人将她与龙赋诗联系在一起。尽管灵妃的本意一来是为了避免龙君再与凤绮罗接触,二来是为了拉拢龙赋诗和凤绮罗,灵妃自知自己没有什么娘家根基,比不上龙后那般出生显贵,她所有的,不过是龙君的宠爱和自己的两个儿子。灵妃的两个儿子中,长子龙咏歌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从龙弈棋同白蛇家族悔婚、龙君向白蛇家族许下过龙家的储君必须娶白冰冰为妻的那一刻起,灵妃就希望有朝一日娶得白冰冰为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长子龙咏歌;显然,龙咏歌与灵妃有着相同的愿望,无须灵妃多嘴,龙咏歌严格控制着自己的私生活,不纳侧妃,绝不授人丝毫话柄。灵妃的次子龙赋诗显然不是一个聪明人,不适合加入夺储之争,但是灵妃也并不愿意浪费了资源,既然龙赋诗没有希望娶得白家的小公主白冰冰,那么就同五大家族里的其他家族联姻好了:龙后出身于麒麟家族,显然作为龙后的情敌,灵妃很不受龙后待见,更别指望麒麟家族会将他们的女儿许配给灵妃的儿子了;鲲鹏家族一向人丁凋零,先王只遗留下一个儿子展君临,就连旁系亦没有适婚的女子;剩下的就只有凤凰家族了,幸好凤凰家族管事的两位公子凤舞、凤鸣同龙咏歌、龙赋诗兄弟俩趣味相投,愿意将妹妹凤绮罗许配给龙赋诗。 然而凤绮罗却没有这样的意思,像她这样的女子,想攀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凤绮罗虽然是凤凰家族的小公主,却是自小生长在鲲鹏家族的,由展君临的母亲抚养成人。曾经朝夕相伴、青梅竹马的是展君临这样芝兰玉树、朗月清风般的男子,让她凤绮罗的眼里又如何容得下别人?尤其是龙赋诗这样空有俊朗外表的粗俗之辈。 当下,凤绮罗听见灵妃让她去龙赋诗的寝宫寻找龙赋诗,气不打一处来,瞪了灵妃一眼,硬邦邦地说道:“灵妃娘娘,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觉得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灵妃受了凤绮罗的言语冲撞,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一口怒气涌至心头,却又发作不得,此刻得罪凤绮罗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她还指望着凤绮罗会嫁给龙赋诗,凤凰家族站到自己这一边、作为自己这一方的后盾。 灵妃尴尬地笑笑,没有理会凤绮罗的冲撞,转移话题,细细询问善睐的出身、与龙挥书的相识情形。可惜,一来善睐的确已经记不起从前的事情,她的记忆只从剑池畔看见龙挥书的那一刹那开始留痕;二来龙挥书并没有告诉善睐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善睐只知道与自己笑看山中风云的夫君名叫林辉;三来善睐心中已经对整个事件起了疑心,更别提再对陌生的灵妃推心置腹了。因而,尽管灵妃询问了半日,亦没有打探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她只能知道善睐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而龙君则默默地、静静地、冷眼在一旁打量着、思索着。让灵妃欣慰的是,尽管凤绮罗犹在身侧,可是龙君显然没有了先前的魂不守舍。 凤绮罗则是稍有不耐烦地听着灵妃和善睐的对话,她对这种闲话家常的言语往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的心性稍微有些急躁,对于故事,她只希望尽快知晓结局便好,她实在不耐烦费脑筋去仔细寻访故事的过程。 凤绮罗之所以会陪同善睐来离恨天龙宫,并不是说她有多关心善睐,而是出于她对龙咏歌和龙赋诗兄弟俩的讨厌,偏偏要与这两兄弟作对的心态,再加上她是一个有无数闲散时光可供谋杀掉的大小姐。尽管先前凤绮罗异常讨厌龙君注视自己的那种缱绻暧mei的眼光,可私底下凤绮罗对于自己有这样的吸引他人的魅力依然是感到骄傲的,尤其是与自己同处于一个比较平台上的是灵妃这样美艳娇袅的成熟女子和善睐这样超凡脱俗的绝代佳人。可惜,此刻龙君的心思显然已经转移,他的目光不再那样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而是一会儿看看灵妃、一会儿打量打量善睐,又或者垂眸沉思。凤绮罗对龙君这样的反应非但没有感受到轻松,反倒有一丝失落的感觉,是的,她大小姐就喜欢做众人瞩目的焦点——尽管她并不承认这一点。凤绮罗无聊之下,稍稍跺了下脚,瞪了下眼睛便走出轩辕殿,自去找她那两个留在殿外的丫鬟阿莺和阿鹂说话。若非凤绮罗依然想知道究竟谁是善睐的夫君,她早就带着两个丫鬟离去了。 灵妃见了凤绮罗的反应,又悄悄瞟了眼龙君,只见龙君犹自在低头沉思,显然没有注意到凤绮罗已经走出轩辕殿,灵妃暗自笑了下,又自去找善睐闲话。 第七章 心字成灰 1 第七章心字成灰(1) 龙咏歌寻到龙挥书,笑意盈盈地站在龙挥书面前,道:“二哥,你好。” 龙挥书瞄了一眼龙咏歌,却从龙咏歌满含笑容的双眸中感受到一股森森的肃杀的寒意,奈何从龙咏歌的脸上以及言辞中却看不出分毫具体的含义。龙挥书对龙咏歌的笑里藏刀一向保持着一种冷漠加不屑的态度,总是冷冷地对待龙咏歌的笑容,摆明不管阁下如何绵里藏针、我总不会上当的态度;而龙咏歌则愈加以其温柔的笑容来化解龙挥书的寒冰姿势。这兄弟二人各自保持着各自的姿态,却并不妨害他们之间的信息传达。 “二哥,君父派我来找你,让你即刻回龙宫见他。”龙咏歌笑道。 龙挥书不发一言,亦未多看龙咏歌一眼,便径自向龙宫奔去,心中却暗自琢磨龙君究竟为了何事竟然派龙咏歌来找自己。 龙挥书经通报后踏入乾坤殿,一眼便看见坐在灵妃身旁的善睐,善睐那一抹出水芙蓉般的清纯在灵妃艳红色的国色天香的妩媚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地脱俗雅致,可此刻龙挥书并没有欣赏佳人的心情,一丝惊讶、一丝担忧、一丝恐惧、一丝怨恨、一丝恼怒凝聚成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从龙挥书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心中明白龙君究竟为何事来找自己了。 善睐见龙挥书安然无恙地进ru殿内,心头一阵狂喜于瞬间迸发而出,原本笼在眉间的忧愁转化为缤纷的灿烂,照亮了整个大殿,她急忙起身向龙挥书走去,龙挥书却冷冷地向后退了一步。 善睐见了龙挥书的神色后流露出困惑之色,双眸凝视着龙挥书来求解;可龙挥书恍若未见,他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宛如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并未在她的身上驻足。 “二王子,你不认识她么?”灵妃故意向龙挥书发问。 “的确不认识。”龙挥书狠心答道。 听了龙挥书的回答,善睐睁大了眼睛,她的心被一柄利剑猛地深深扎入,她不明白为何龙挥书故意冷淡她、故意否认他们之间相识相知的事情。她咬紧下唇,唇上沁出血来,肉tǐ的疼痛却依然难以掩盖她内心的失望、伤心和疼痛。 “二王子,她不是你新纳的侧妃么?你怎么会不认识?你可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啊,君上还等着抱孙子呢。”灵妃柔柔媚媚继续发问。 “如果我纳侧妃的话,君父是一定会知道的。我只有一个侧妃浮萍,哪里有新纳的侧妃呢?何况,我即将迎娶白家小姐,怎么会在外间留下一堆风流债呢?娘娘,就请您不要再把莫须有的事情加在我头上了。”龙挥书面不改色地对灵妃道。 听到龙挥书如此无情地否认他们之间的恋情以及曾经的卿卿我我,善睐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人是半日前尚在自己耳畔温柔地喃喃细语的情郎,她心如刀割,内心一片苍凉的绝望。善睐的面色一片煞白,再无半点血色。 片刻荒凉般地沉寂后,龙君打破这空气中凝聚的死寂,问善睐:“他可是你的夫君?” 第七章 心字成灰 2 第七章心字成灰(2) 善睐沉默许久后,咬着唇,答道:“不,他不是,我的夫君是林辉,他没有这样绝情。”善睐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回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顺着龙挥书的意思做出否定的回答,也许是要维持自己仅存的自尊,也许是自己的心在那片刻间死亡,也许是依然爱着他、要给他一条生路。此后许久,善睐一直也没弄明白自己当时的心态。 “这就是了,”龙挥书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何善睐会帮助自己,会顺应自己否认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他很感激,他来不及多想,便急忙附和善睐的说法,并且厚颜无耻地对善睐道:“夫人,容我自我介绍下,在下姓龙,名挥书,挥毫的挥,书写的书,是离恨天龙宫的二王子。” 善睐不知道人的心在死亡之后还可以继续沉入更黑寂的死亡之渊,而此刻,她似乎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分裂成一片一片,而后继续碎裂,直至沉入不可救赎的黑暗,一片迷茫而既不知疼痛却又分明觉得疼痛的无涯深渊。他竟然一直在骗她,他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愿告诉她。她未曾主动问过他的身份,因为她觉得那并不重要,她要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什么附加的外在的条件。何况,假若他愿意对她说什么,那么他是会主动告诉她;而他,则是蓄意隐瞒,也许是怕她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吧。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卿卿我我、恩浓情浓的背后竟然是满腹心机、曲折丘壑,她不知、亦从未察觉自己的枕畔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薄情的伪君子。她自我解嘲地想,若是此生还可以爱一个人,那么她一定要弄清楚对方的姓名,不过,她想她是不会再爱上谁了。 跟随在龙挥书和龙咏歌身后再次进ru轩辕殿的凤绮罗听了善睐的回答和龙挥书的回应后,并没有察觉出善睐与龙挥书之间的波涛汹涌,她随意地看了善睐一眼,亦没有发觉善睐那绝望的死寂的脸色,有些无聊地说道:“原来是场误会。” 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却并未注意到凤绮罗的天籁般的声音,各自暗怀着各自的心事,善睐是绝望的哀怨、自恨遇人不淑、芳心所托非人;龙挥书则是百感交集,既有劫后余生的侥幸、舒缓,又有些许对善睐主动放自己一条生路的感激和内疚之情;灵妃和龙咏歌则是恨善睐就这样轻易地放了龙挥书,不懂得适时把握机会为善睐自己名正言顺地上位,且导致灵妃和龙咏歌在这场对龙挥书的暗战中承受失败的结局,灵妃和龙咏歌为自己一方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达终点却又因为外在原因而无法到达终点懊恼万分,愈加怨恨起善睐来;龙君则是思绪万千:自己的几个儿子之间的夺储之争他并不是一无所知、龙后和灵妃之间的争宠他亦不是毫无知晓;只是,以前,龙弈棋是他最喜爱的儿子,龙弈棋心思率直,没有龙挥书和龙咏歌的那些弯弯曲曲、百转千折的心思,又非龙赋诗那般鲁莽的简单,他只是一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且文采武功亦是龙君几个儿子中最为出色的;而灵妃则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她的身上有龙君最爱的女人的影子,可以说灵妃是龙君这些年来的感情支柱,她让他可以在影子的幻觉中弥补年少时的情感遗憾。所以,当龙弈棋与白蛇家族悔婚时,尽管龙君依据规矩对龙弈棋和小灰狐胡姬进行了处罚,但依然认可了他们的婚姻,网开一面,允许龙弈棋和胡姬在十年处罚期满后再续前缘;而龙后与灵妃之间的暗战中,龙君一直都是偏向灵妃的,仿佛是在宠溺、纵容昔日的凤令仪。而今,似乎一切都变了,龙弈棋放弃了储君之位,可龙挥书并不是龙君喜爱的儿子,在龙挥书与龙咏歌之间,龙君似乎更宠爱龙咏歌多一些;但现在涉及到龙君将来的继承人的问题,这种私人感情上的宠爱就不能作为一个决定性的关键因素了,龙挥书毕竟是龙后的嫡子,他的背后有着麒麟家族的支持;何况,今日,突然来了一个凤绮罗,凤凰家族的女子,这些年来让龙君魂牵梦萦的女子的亲属,龙君的感情似乎从灵妃那里开始游离,情不自禁地系在了凤绮罗的身上。 第七章 心字成灰 3 第七章心字成灰(3) 龙君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必要时是要有取舍的,现在不是分清是非曲折的时候,现在是保谁舍谁的决定时刻。尽管善睐是一个可爱的女子,尽管善睐是无辜的,尽管善睐的腹中尚有龙家的骨肉,但是,为了保全龙挥书,那么只能牺牲善睐了,何况,善睐是主动牺牲自己、成全龙挥书的——事实摆在眼前,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善睐的夫君的的确确是龙挥书,龙挥书一直在不遗余力地遮掩、否定这一点,即便是从善睐与龙挥书最初欢好的时刻起,龙挥书已经为事态的日后发展留下了自我逃避责任的余地,倘若善睐不是主动放龙挥书一条生路的话,龙挥书也是可以硬着头皮否认善睐与自己的关系的——尽管有些牵强,可是善睐却在这关键时刻,不计较龙挥书的薄情寡心,放龙挥书一马,想必龙挥书此生亦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成全他的女子了,她必然如同一座丰碑永远矗立在他内心的深处——哪怕他是一个最最薄良的人。 龙君又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龙挥书,谁说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来着,谁又说英雄莫为儿女情长所耽误来着,一个人面临关键性选择的时候,他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他挚爱的又是什么,就会从平时不易显现的浩瀚冰山下浮现出来。谁说情义无价?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有价的,不过是看对方出价多少罢了,是用什么来换取罢了。龙君黯然神伤,准备说出自己的决定。 龙君正容道:“既然挥书与这个女子并未半点关联,那么依照龙宫的规矩,擅自进ru龙宫的凡人须从诛仙台下堕入轮回。” “不可!”龙挥书出于本能,脑中未容许有片刻的思考,便急忙大呼以阻止龙君的命令。 或许是因为与善睐共同生活了许久,心中或多或少仍对善睐有着丝丝缕缕的感情;或许是因为善睐腹中毕竟有着自己的骨肉,龙挥书不忍善睐与尚未出世的婴儿一同被诛灭在诛仙台下;或许是因为龙挥书的内心深处仍有那么一丝的感动,是对善睐帮自己开脱的感激和内疚。 龙君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龙咏歌急迫的插话打断。龙咏歌一时心急,抛却了曾经一直挂在他面对龙挥书时的温和善意的笑容,厉声问道:“为何?莫非你承认与这个凡女有瓜葛?” 龙挥书一时恼火,暗恨自己情急之下,竟被龙咏歌抓住了把柄,同时,他对龙咏歌的痛恨愈加深切起来,心想龙咏歌的友善的伪装终于退去了,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可是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不是同龙咏歌算账的时候,此时,是救命的关键时刻,善睐,尽管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亏欠了她,可他真的不想她死,诛仙台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故老相传,即便是神仙从诛仙台上跌下,亦会经受千刀万剑的砍斫,化作飞烟、万劫不复,何况是凡人?据说只有血统纯正的紫龙、白蛇、麒麟、凤凰和鲲鹏这五大家族的嫡系子孙方能从诛仙台下逃过一劫,但是,事实究竟如何,无人知晓,毕竟从未曾有人敢于牺牲自己来做这种不必要的试验,而曾经受过从诛仙台下堕入轮回这一处罚的人早已不知生死如何、去往何方了。何况,善睐的腹中,尚有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儿,龙挥书尽管纳浮萍为侧妃已有数年,但是浮萍一直无所出,那时龙挥书也并不觉得没有孩子是怎样的遗憾,可自从他知晓善睐有了身孕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孩子是同他联系在一起了,他期待过、他盼望过、他想象过、他兴奋过、他喜悦过、他担忧过、他焦虑过……这个胎儿的成长以及糅合了龙挥书太多的感情,龙挥书彻底感受过他的存在,他是龙挥书生命的延续、是龙挥书自身的一部分,龙挥书没有办法将他彻底抹杀,龙挥书可以牺牲孩子的母亲善睐,却无法轻易放弃这个有着他的血肉的孩子。就如同一个贫穷惯了的人,一生粗茶淡饭、布衣寒舍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一旦他尝过了山珍海味、锦衣豪宅的滋味后,他就很难恢复到最初的状态、找不到回去的路。 第七章 心字成灰 4 第七章心字成灰(4) 龙挥书下定决心,一定要救下善睐,——至少要救下自己的孩子。 他的心中百转千回,急速想出了支持自己主张的理由:“这个凡女并不是擅自进ru龙宫的,而是由咏歌他们带进来的。若说擅入龙宫者是死罪,那么诱骗他人进ru龙宫的人岂不该承担更重的罪责?”说完,龙挥书将他的目光移向龙咏歌,冷冷地注视着龙咏歌,是的,即便善睐逃不过此劫,那么,他要他龙咏歌给善睐和他们的孩子陪葬! 龙咏歌感受到龙挥书冷若万载玄冰般的目光,他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心急,有点冒进,倒不是因为怕龙挥书此刻的质问会将自己牵连进去毕竟——自己是龙君的亲身骨肉,是龙君最宠爱的妃子的爱子,即使龙君怪罪下来,自己的罪责也不会太大,罪不至死;他后悔的是自己一时之间只想着要击垮龙挥书,在龙君面前扯下了自己兄恭弟谦的面具,毁掉了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温润、谦和的形象,将自己的野心和急躁暴露在龙君眼前。 龙咏歌想了想,正准备出言弥补自己的过失,却被灵妃的一个眼色制止。 灵妃不知道龙咏歌接下来想说什么,但是显然她也意识到龙咏歌先前言语上的咄咄逼人和冒失急进,龙君在没有表明究竟对龙挥书持有何种态度以前,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言语、做出什么不适宜的举止来。更何况,从龙君没有深入追究龙挥书与善睐是否有关系,而是尽快便断定善睐擅自闯入离恨天龙宫这一行为来看,龙君还是比较偏向龙挥书、意图保护龙挥书的。 于是,灵妃笑盈盈地对龙君道:“君上,二王子此言一半甚是有理,另一半却是不当。” 龙君知道灵妃一向乖巧成熟,懂得察言观色,进退有据,谋定而后动,轻易不会给对方也给自己造成尴尬,便想借着灵妃的话语来缓和气氛,毕竟他想保住龙挥书,同时亦想保住龙咏歌,于是龙君顺着灵妃的话语问道:“爱妃此言何意?” 灵妃柔声道:“善睐姑娘的确不能算擅入龙宫,毕竟她是咏歌带进来的;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虽然龙宫有禁止凡人擅入的规定,但还真没有一个凡人能闯进来的,倘若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擅自闯入龙宫,那他们已经是‘不凡’了。但咏歌亦不能算是诱骗善睐姑娘进ru龙宫的,毕竟咏歌原以为她是二王子新纳的侧妃,本是一片好意带她来寻找二王子。既然是场误会,莫若君上就不要处罚了。” 龙君的心思活动起来,他心中明白尽管挥书竭力否认自己与善睐的关系,但善睐腹中胎儿的确是挥书的骨肉,也就是说是他们龙家的长孙或者长孙女。毕竟血浓于水,他也希望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保存龙家的后代。而且之前,在揭开善睐是个凡女之前,灵妃的开场白已经毫无疑问地激起龙君想要膝下承欢的孙儿的强烈愿望,他不愿亲手将自己的这个美丽的愿望无奈地撕碎——倘若无可避免,那么他也只能残酷地毁灭自己的这个愿望,幸好,幸好灵妃在维护龙咏歌的同时也给了龙君一个合适的台阶让龙君可以实现自己内心的意愿。 第七章 心字成灰 5 第七章心字成灰(5) “就是,既然是场误会,又何必致人于死地呢?这是个什么破规矩啊?要我说,请我我还不乐意来呢,来了还要处罚,真是个没道理的规矩。”凤绮罗也在一旁开口帮灵妃。她本是来看热闹的,她原以为要看的是龙咏歌和龙赋诗兄弟俩的好笑,她并不想看这杀头流血的残酷热闹,这样的热闹,她大小姐可不愿意见到,所以,原本她并不是想帮灵妃的,可她依旧开了口,站在了灵妃的一边。 灵妃微微瞥了凤绮罗一眼,眼中虽含着笑意,可她此刻的心中对凤绮罗却无半分笑意,她并不感激凤绮罗的相帮,依她这些年来与龙君的朝夕相处,凭她对龙君的了解,她知道,龙君最终会接纳自己的意见的,她并不需要凤绮罗来帮忙肯定自己的意思,更不需要凤绮罗再来对龙君强调一下凤绮罗的存在。 龙君微微舒了口气,看样子,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灵妃、龙咏歌,包括龙挥书,包括凤绮罗,甚至包括龙君自己,尽管他们各自的立场都有所不同,但是并不妨碍此刻他们达成共识:都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各方均退让一步,和平解决此事。 龙君微微笑道:“好,就依爱妃的意思,就网开一面,谁也不处罚了。”龙君笑意盈盈的目光瞟过灵妃的脸,移到凤绮罗的面上,停驻片刻,凤绮罗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言,惹得龙君又对自己生了兴趣,但是内心深处却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悦,她似乎觉得自己依然有魅力,依然能吸引任何人——包括龙君这样见多识广的长辈。 灵妃见龙君又将目光投注在凤绮罗身上,心中愈加深恨起凤绮罗的多嘴来,暗自骂凤绮罗,哪里是一只彩凤凰,分明就是一只到处放电的骚狐狸,但灵妃的面上却未露出丝毫的不满与怨恨,她反倒笑盈盈地问凤绮罗:“凤小姐,既然误会已经澄清,事情的结局亦是如众人所愿,凤小姐既是陪同善睐姑娘一起前来龙宫的,那么,我也想请教一下凤小姐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安置善睐姑娘呢?总不至于,让善睐姑娘这样身子重的人还独自一人呆在深山中待产吧?” 凤绮罗心直口快地反问道:“她不是还有她夫君陪伴吗?” 灵妃撇撇嘴笑了笑,她不知道凤绮罗是真傻还是假傻,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善睐的所谓夫君便是龙挥书,但龙挥书想必此后再也不会去山中风花雪月了,他忙着同善睐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哪里还谈得上继续往下深陷? 灵妃接着笑对凤绮罗说道:“善睐姑娘不是找不到她夫君了吗?她夫君若是能陪在她身边,她又何必来龙宫走这一遭呢?我想,凤小姐人好心也好,不如凤小姐就带着善睐姑娘一同上路吧,这样在她生产时也会有人照顾在身旁。” 听了灵妃的建议,凤绮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声嚷道:“这怎么可以?我还有事呢!” 灵妃暗自笑了笑,她早就料想凤绮罗这位大小姐是决不会这么不怕麻烦地带着善睐这个待产的孕妇同行的,她这么对凤绮罗说的意思无外乎是让凤绮罗主动拒绝照顾善睐,不好出言反对灵妃下面真正想要说的话。接着,灵妃款款走到龙君面前,娇娇袅袅地对龙君建议道:“君上,臣妾看善睐姑娘即将生产,身边又无人照料,怪可怜的;倘若她孤身一人回到深山之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更是辜负了君上原本的一番不再责罚于她的美意。依臣妾之见,不如就让她留在龙宫生产后再作决定吧。” 龙君微微点头,许可了灵妃的建议,他也希望自己的长孙或长孙女能够平安地在龙宫诞生。 善睐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迷茫且绝望的思绪之中,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在这数人的三言两语中已经转了一个来回,也不知道她的何去何从,亦在此间决定。于她自身而言,她的心已死,心字成灰。 第八章 人心丘壑 1 第八章人心丘壑(1) 龙君令善睐住进了灵妃的关雎宫,善睐谢了谢龙君的好意便坦然在龙宫住了下来,众人对善睐这般落落大方的举止倒是很讶异。按理说,既然龙挥书如此绝情地否定了他与善睐的这段感情,善睐伤心之下该主动要求离去,不再面对任何可能与龙挥书相关的事物;若是想与龙挥书继续纠缠下去不放手,那么当时龙君问善睐与龙挥书之间是否有关系时,善睐就不该替龙挥书开脱;若是别有所图,心中暗怀鬼胎的人却又无法做到善睐这样的坦然。 众人都猜测不透善睐的心思,只是觉得善睐这个女子,必定是见过世面、经历过风浪的,她的处世、她的言行、她的举止、她的选择,均非一般寻常女子所为。龙君更加为善睐可惜起来,这样的佳人,原本该有一个好的归宿,该有一个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佳偶,可惜,天意弄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少有幸福的结局,善睐在对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如花美眷、青葱年华终究敌不过仙凡之别。灵妃与龙咏歌亦对善睐留心起来,倘若善睐只是一个失去魂灵的傀儡木偶,可供他们任意摆弄,那么善睐留在灵妃的关雎宫里无疑是件好事,是他们随时可以启动的一枚棋子;可是倘若善睐另有心思,那么他们便不得不防着了。龙后和龙挥书虽然觉得善睐留在龙宫未必是想对龙挥书不利,可善睐毕竟留下来了,而且住在了灵妃的关雎宫里,善睐就像一个不定期发作的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带来灭顶之灾。 其实,善睐的心思很单纯,既然龙挥书已经狠心否定了他们的过往,她并不想寻机会乞求龙挥书的怜悯、以便重续前缘,她现在唯一在乎、唯一牵挂的只是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 一直以来,腹中的宝贝是她的喜悦之源,她为自己有了夫君林辉——事实上应该说是龙挥书的骨肉而欣喜、而欢悦。孩子是她和龙挥书之间情感、命运相联系的纽带,她每多爱腹中的胎儿一分,便是多爱龙挥书一分,她从未想过她的孩子在未出世之前便会成为被父亲否认、抛弃的孩子,她原先一直认为孩子的来临是她、龙挥书和孩子共同的幸运和幸福,只是……现在她不知道这个父爱缺失的孩子是否还会觉得自己的降生是一种幸运和幸福,她选择在龙宫住下来,不过是想让她的孩子出生在他应该出生的地方,这里是他父亲的家,是他父亲出生、成长的地方,将来,即便她带着孩子离开龙宫,她也可以告诉孩子他父亲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她只是尽力给她的孩子营造一个父亲的空间。若说此时善睐对龙挥书的感情,善睐自身也无法清除明白,恨意,自然是有的,可又并非那种恨之欲其死的强烈怨恨,更多的是对她自己的怨恨,此外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时候,心思复杂的人会在潜意识中推测他人亦如自己一般心思复杂、觉得他人单纯心思的背后必定隐藏不可告人的秘密,其实,他人的思维也许真的就是那么单纯,没有太多的动机。善睐若是知道龙宫众人对她留在龙宫的这一选择做出了怎样种种推测,不知道是否还会那样安心自若地选择留在龙宫。 第八章 人心丘壑 2 第八章人心丘壑(2) 灵妃并不像她所承诺的那样悉心照料善睐,但是在人前她却始终表现出一副疼惜善睐、关爱善睐的模样,甚至瞒过了她的儿子龙咏歌和龙赋诗。 龙咏歌向灵妃抱怨道:“母妃,儿臣没想到你竟然收留了龙挥书的孽缘,还当做至宝似的。” 灵妃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龙咏歌继续埋怨道:“母妃,你难道不知道若龙挥书有了个儿子,君父会更看重他么?当日你就不该救下善睐,就该让君父执行龙宫刑律。” 灵妃温柔地笑道:“傻孩子,我救下善睐是有目的的。即便龙挥书有了儿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目前,君上肯定知道善睐和龙挥书的关系,倘若善睐死了,时光总会有一日洗去君上对龙挥书这件风流韵事的记忆,而今,只要善睐在一日,便是一个活生生的记号,提醒君上龙挥书曾违背了龙宫里的规矩。何况,善睐进ru龙宫这件事也的确牵扯到你和赋诗。” 龙咏歌在灵妃面前不再像面对他人时那样镇定、那样挥洒自如。毕竟,人总要有一个港湾可以让自己停泊,稍作歇息,可以让自己放松、卸下面具;对孩子而言,最好最安全的港湾自然是自己的母亲。 龙咏歌尽管承认灵妃言之有理,但依然嘀咕了一句:“可是儿臣总还放心不下。” 灵妃继续言道:“你放心,这时候,龙宫里该知道善睐与龙挥书之间的关系的人肯定都知道这件事了,即便不知道,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知道。别人且不说,水浮萍那丫头便不会放过善睐的。何况,只要龙挥书尚未与白冰冰成亲,我们便是有机会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想办法让白冰冰嫁给你。如今,我们也该将龙挥书违背龙宫里的规矩与凡人有了私生子的事适当地告诉白家了。” 可随即灵妃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声音幽幽地对龙咏歌说道:“只是,我总觉得君上在善睐这件事上是袒护龙挥书的,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抱孙子了,还是想维护龙挥书的储君之位。” “这有什么?”龙咏歌满不在乎地说道,“龙挥书一向不受君父宠爱,只要母妃依然能左右君父的情感,我们总还是占优势的。” 灵妃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斜斜地看了龙咏歌一眼,欲言又止,终于暗自叹了口气,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她怕的是,龙君有可能已经移情别恋,她再也无力左右龙君的情感,——不过,她绝不会放弃,她要努力挽回龙君那偏离的感情线。灵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要摆脱这些不愉快的想法,她相信,龙君始终是她灵妃的,没有人能够超越她,也没有人可以夺去龙君对她的宠爱。灵妃轻轻地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恼人的问题,她转移了话题,问龙咏歌:“你和赋诗和凤家兄弟俩的交情究竟怎么样?” “那还用说!儿臣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两兄弟身上啊!”龙咏歌不明白母妃灵妃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但他对他与凤舞、凤鸣兄弟俩之间的交情还是蛮有把握的。 灵妃点点头,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希望这两兄弟别忘记了他们答应将凤绮罗这个丫头许配给赋诗的事情。” 第八章 人心丘壑 3 第八章人心丘壑(3) 正如灵妃所猜测的,龙宫里该知道龙挥书与善睐之间情缘的人也的确都知道了这件事。龙后听闻了这件事后又怒又气又伤心,她将龙挥书叫到自己的正印宫,怒气冲冲地对龙挥书埋怨道:“哀家怎么如此命苦,竟养了你们这三个忤逆子!一个要做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圣,一个要入魔道,还有一个偏偏要与凡人瓜葛!你们想气死哀家还是怎么地!” 龙挥书急忙辩解道:“母后,请息怒。儿臣已经在君父面前撇清此事,儿臣与那个凡女并无半点关联。” 龙后的怒意并为减少半分,她斥责龙挥书道:“你当别人都是傻子,都是这么容易欺骗的?你连哀家都未曾瞒过,何况君上?君上不过是为了龙家的骨肉才接纳了灵妃的台阶,你就以为自己没事了?你以为君上会放心让你继续呆在储君的位置上么?他会信任一个违背龙宫里的规矩的人么?白家的人知道了该怎样想?白冰冰还没进门便成了现成的母亲,她还乐意嫁你么?白灵儿那个贱人收留那个凡女又安的什么心,那个凡女一天在她那里便一天是个隐患。” 龙挥书急忙应道:“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会尽力弥补自己所犯的过错。不过这次倒真的亏得灵妃求情,君父才没有处决善睐。” 龙后一声冷笑,道:“她的求情?你以为她会好心替你求情?那年弈棋非胡姬不娶时,也是她求情,请君上稍作惩罚后便成全有情人,让他们终成眷属,其实她不过是想令弈棋失去储君的地位——哼,如今她倒是如愿了;抚琴要和姓霄的私奔——哼,别以为哀家不知道——白灵儿这个贱人曾怂恿过抚琴什么还为她与姓霄的私会提供方便;这次她收留那个凡女,不过是想时时刻刻提醒君上你曾经违反过龙宫里的规矩,也警告白冰冰,不要轻易嫁给你而已。你却还傻乎乎地承她的情!真是被她害了都还不知道!” 龙挥书心中凛然,急忙问道:“母后,那儿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龙后道,“唯一的办法便是赶快迎娶白冰冰,君无戏言,君上承诺白冰冰必然是未来的龙后,那么白冰冰的地位便永远不会改变。你只有娶了白冰冰才能万无一失地确保你的地位——而且我们必须在白家悔婚之前赶快迎娶白冰冰。你要小心,灵妃这个贱人一定会从中阻挠的。” “是,母后,儿臣这就去准备,请君父立即派人为儿臣向白家确定婚期。”龙挥书说完便想告退,却被龙后止住了。 “恐怕白家不会这么轻易答应。”龙后突然说道,接着便陷入了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是,儿臣一直奇怪,君父已多次向白家提起过婚事,怎奈白家总是有诸多的借口推辞婚事。也不知道为何,难道是他们不待见我?还是因为大哥的事情依然生着我们龙宫的气?按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气也该消了。”龙挥书不解地问。 “这事哀家也一直想不通。”龙后依然是一幅若有所思地神态,最后她做了决定,对龙挥书说道,“你且去请求君上派人同白家确定婚期,这里,哀家也会派人和白谨呈说利害的。” 第八章 人心丘壑 4 第八章人心丘壑(4) 龙挥书的侧妃水浮萍亦知晓了此事,她联想起这一年来龙挥书的反常举止,心中深信善睐定然是龙挥书在凡间的情人,善睐腹中的胎儿定然是龙挥书的骨肉。 嫁给龙挥书这些年来,虽然凭借自己的美貌,也曾博得过龙挥书的喜爱,可浓情蜜意的欢好不过是新婚时期的浮光掠影;而且水浮萍心中明白即便龙挥书对她再好再爱,亦不会达到为她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违背龙宫里的规矩的程度,她对自己的地位感到深深的忧虑。 女人往往有这样的心态:总希望自己是对方心中的唯一,退一步的话,即便做不了“唯一”,也希望自己能成为对方心目中最最重要的那个人,是对方情感的终点。没有比较的时候,虽然水浮萍知道龙挥书最终还会娶白冰冰为正妃,另外还有一名尚且空置的侧妃名额,可事情没到眼前,水浮萍对自身处境的忧虑也就没有那么深刻。人总是会被眼前的短暂安宁景象所迷惑,来不及思索将来的风险。 可现在善睐有了龙挥书的骨肉,若善睐的肚子再争点气、诞下龙儿,也许哪天龙君会看着孙儿的份上,准许善睐就在龙宫里修炼、羽化为仙,那么善睐便有正式成为龙挥书侧妃的那一日,而她自己所承受的恩宠必然会黯然失色。试想,善睐尚为凡人时,龙挥书已经心甘情愿地为她置龙宫的规矩于不顾,假若有朝一日,他可以与善睐名正言顺地长相厮守,那么龙挥书的心中、身畔哪里还有她水浮萍的位置?这让水浮萍情何以堪? 如果龙挥书依照婚约再娶了白家的小公主,那么善睐与白冰冰,一个是拥有龙挥书宠爱的俏佳人,一个是背景深厚的娇娇女,唯独她自己,什么都不是,无依无傍,处于一个极为不利的尴尬冷清孤独的境地。 水浮萍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不可抑制,仿佛她的世界已经到了尽头,无处再可逃遁,她对自己的何去何从茫然而无措,她必须找出一个发泄口,诉说一下自己压抑于心的沉重,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可这离恨天龙宫里,处处是深不可测的人心,谁也不知他人温暖笑容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曾经,她以为龙挥书是她的天、她的依靠,而今,她不知道她除了温柔示好外,还能对龙挥书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水浮萍从绝望的哭泣中醒来,她将离恨天龙宫里的人脸从自己的脑海中一一过目,终于想起一个人来,那是她的姑母,也是她与龙挥书结下百年之好的媒人,更是龙君的侧妃——花妃。 曾经,未嫁的水浮萍高高地仰望着她的姑母,她羡慕、她崇敬着她的姑母,是的,这算是跃上高枝变凤凰了吧,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仙一下子成为君王的妃子,宰相家奴尚且七品官,何况君王的妾侍? 水浮萍花尽心思,百般讨好她的姑母,当时的水浮萍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凭借姑母的力量成为龙宫王子的侧妃,只不过天真的认为讨好高高在上的人总该是没错的;果然,花妃当日也很喜欢这个乖巧漂亮的侄女,便将水浮萍介绍给了龙后,原本是想通过龙后将水浮萍许给龙储君龙弈棋为侧妃的,日后也好给自己做个帮手、相互扶持,在龙宫里彼此做个伴儿——毕竟自己娘家的人相处起来总该放心得多、不用像对外人那般处处提防着。谁知龙后另有打算,只将水浮萍配给了当时并不得势的二王子龙挥书,花妃的心中难免有些许失落,可水浮萍却并不当作一回事,毕竟对于那时年幼的水浮萍而言,嫁入龙家,已经算是跃上了龙门,实现了原本遥不可及的一个梦想,何况又是龙挥书这般英俊潇洒的如意郎君呢? 第八章 人心丘壑 5 第八章人心丘壑(5) 可这一切就在龙弈棋与白家悔婚、主动放弃储君之位的那一刻起开始变了:龙挥书由原本不受宠的二王子地位一下子成为了储君之位的继任者,水浮萍也由原本不受重视的王子侧妃成为了储君侧妃。倘若没有龙弈棋的这段变故,也许,终其一生,水浮萍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王爷的侧妃,而现在,她有可能、而且是有着巨大的可能成为未来龙君的侧妃。 人心总是不知足的,若从未曾拥有过、从未曾尝过希望的滋味也就罢了,可一旦希望穿着一件华美的袍子来到你的面前,你会发现前景是多么多么的璀璨夺目、多么多么的美好动人,让你无法拒绝她的诱huò,也无法再回到从前平凡的时光,时刻惦记、时刻念想着的是希望所展现的美景。 水浮萍开始想要的更多,初时,她想凭借花妃的力量巩固自己的地位,可她却很悲哀地发现,曾经在她眼中高高在上的姑母,在这难测深浅的离恨天龙宫里,亦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她没有龙后那般深厚的家族背景、不具有龙后那样不可撼动的后位,又不像灵妃这般深受龙君宠爱,只消吹吹枕畔风,便可以呼风唤雨,甚至与龙后一决高低;花妃,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龙宫不得势、亦不受龙君宠爱的小妃子,她经常在龙后身边转悠,赔尽笑脸、说尽好话、阿谀奉承,不过是想在龙后的大树底下乘凉,甚至,自己与龙挥书的这桩亲事,也不过是花妃想同龙后拉近关系的伎俩。有时候,水浮萍甚至会觉得迷茫,在自己和龙挥书的这桩亲事里,自己和花妃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谁才是最大的获益者? 看穿了花妃所处的地位,看透了花妃在龙宫生存的法则,既然花妃不能给予自己更多的帮助,不能帮助自己更上一层楼,水浮萍渐渐失去了对花妃的敬意,甚至是原本对花妃这个长辈所应有的敬重。有时候,水浮萍甚至企图在龙后面前打击花妃来显示自己的重要性。花妃毕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只从她在离恨天龙宫里的生存之道便可以看出花妃是一个懂得如何确保自己的优势、如何自处的人,对于水浮萍这样急功近利、用着人时朝前用不着人时向后的小儿科做法,花妃自是一笑了之、不与计较,唯独自嘲当日做媒时自己也曾看走了眼,被水浮萍蒙了过去,以为水浮萍日后可以做自己的左胳右臂,谁料想水浮萍却是一个食完饭便翻碗底之人;至于龙后那里,更是水浮萍这个小丫头做事不经大脑考虑、没见过世面的想法了,花妃与龙后的良好关系,是花妃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果,不是水浮萍这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几句话便可以离间、疏远的,花妃只要继续哄好龙后,水浮萍是奈何不了她的。 就在水浮萍觉得举目无亲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花妃,花妃是她在这离恨天龙宫里唯一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尽管水浮萍曾不自觉地得罪过花妃,但因为水浮萍早已丧失了对花妃应有的尊重,她并不觉得自己曾得罪过花妃,她对自己过往的过火的言行举止依然毫无知觉。水浮萍此刻急需找人倾诉自己内心的压抑,她将花妃作为了此刻可供倾诉的对象,只是,水浮萍唯一的顾虑便是花妃这样的无权无势的只求万事平安以自保的中庸之人,能否给自己以帮助。但,也顾不了许多了,水浮萍此刻最需要的是寻求内心堵塞的烦忧和苦闷的发泄口,而非解决问题的实用性建议和可能性帮助。 第九章 咫尺天涯 1 第九章咫尺天涯(1) “姑妈,你说我该怎么办?” 水浮萍到了花妃的百媚宫后,一见花妃便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但花妃明白水浮萍的话中所指——这件事实在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 花妃当时正在对镜梳妆,听到水浮萍的声音急迫、焦虑、彷徨,花妃默默叹了口气,挥手令正在伺候她梳妆的侍女们退出屋外。花妃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金钗,静静地从雕花铜镜里打量着水浮萍,只见水浮萍心情急躁、六神无主、脸色发白,花妃不由自主地又叹了口气,她也很想质问水浮萍“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贵人脚踏贱地,究竟有何指教”,可是,她是长辈,她不能同小孩子这般计较,何况,在宫女们面前,总不能让这些宫女们免费将她们草本家族成员之间的内讧拌嘴当作杂耍一般观看取乐吧。 花妃对着镜中的水浮萍说道:“你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花妃的话仿佛禅语一般,水浮萍并没有听懂,水浮萍甚至认为花妃是在搪塞自己。 “姑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水浮萍问,她的声音中已经透着些许不满。 花妃透过雕花鎏金铜镜,不露声色地对立在自己身后的水浮萍凝视片刻,而后又看看镜中的自己,尽管水浮萍与自己的长相并不相似,可她们的身上都流淌着草本家族的血液,她们的命运也有着些许相似之处。镜中的水浮萍就宛如年轻时候的花妃一般,年轻时的花妃也曾迷茫过、也曾彷徨过。 与龙咏歌不同,年轻时的龙君是先娶的正妃,后纳的侧妃,而且是立了正妃之后不久便纳花妃为侧妃。新婚燕尔的花妃以为自己是龙君的心头好,否则,为何龙君尚未从与龙后的新婚期的两厢情浓中恢复过来便急着另寻新欢呢。 年轻气盛的花妃也曾想过要与龙后一决高低,女人往往都是这样,总想证明在男人的心中自己最重要,即便是塑造出一个假想敌,也要不遗余力地证明着自己的魅力和重要性,何况是在眼前活生生存在的实实在在的敌人呢? 可惜,事实证明,在花妃与龙后之间,龙君总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后者,龙后的后宫之主的地位是她花妃费尽心力也无法撼动半分的,尽管龙君也曾深爱过花妃年轻时娇媚的容颜,尽管龙君与花妃之间也曾有过柔情蜜意、两情欢好的时光,可这都敌不过龙后的正印地位,更敌不过似水流年的无情的冲洗褪色。 后来,龙君有了灵妃,从龙君对待灵妃的态度上,花妃才明白什么叫做“宠溺”,什么叫此生无悔、义无反顾地决绝。花妃原以为龙君对灵妃的宠爱亦不过是那时龙君与自己新婚时短暂的欢yu,是人生初见般的新鲜感与惊艳,可后来的事实证明花妃想错了,龙君对待灵妃就如同对待掌心里的宝贝一样,珍惜异常。在灵妃与龙后的一次又一次的或明或暗的针锋相对之中,尽管龙君会很适当的给龙后留下颜面,但毫无疑问龙君的心是偏向灵妃这边的,若是灵妃选择花妃作为对手,那么惨败的必然是花妃,花妃会在这样的战役中输得一败涂地、颜面尽失,而无论花妃是否是有理的那一方。感情的事总是很奇怪的,当一个人的心偏向某人时,便会觉得此人做什么都是对的,而其他的人,则是错的;若是有了比较与选择,那么千错万错,错的总该是另一个不被偏心的人。 痛定思痛,花妃终于从无数次的失败之中总结出经验教训,那就是,很多时候,地位稳定、出生世家的龙后都不屑于同她这样的小人物计较,反倒是浑身小家子气、却又嚣张跋扈的灵妃喜欢到处燎起战火,以彰显自己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超凡魅力。于是,不受龙君宠爱、又无可依傍的花妃选择站在了龙后的这一边,同时安分守己,不争宠、不露锋芒,只是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当一个人被迫抛弃自己曾经的辉煌梦想时,初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适,然而日子久了,憋屈的灵魂也总会麻木的。花妃从争宠的前线退下,心中也曾委屈、无奈、痛惜、怨恨过,可时间久了,再加上对自身条件的了解和对世态炎凉的看透,她也就安于守拙,平平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了。 第九章 咫尺天涯 2 第九章咫尺天涯(2) 花妃重新拿起梳妆台上的金钗,对着镜子插入乌黑的发髻,伸出纤纤玉手托了托这如黑玉般晶莹的发髻,又拿起梳妆台上搁着的翡翠胭脂盒,打开,伸出玉指在盒中胭脂上轻轻点了一点,接着放下胭脂盒,将指上的胭脂在掌心晕开,随后涂抹在红润的唇上,剩下的便拍打在粉色的柔软的两颊上。待这一套程序做完后,花妃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了自己的妆容,觉得满意后方才款款起身,转过身去看向水浮萍。 水浮萍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看花妃不厌繁琐的梳妆打扮,水浮萍的心中恨恨地想道,花妃虽然尚未人老珠黄,可这离恨天龙宫里人人都知道,自从灵妃来了之后,龙君是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花妃半眼,也不知道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花了这半天的时间梳妆打扮有什么用!水浮萍心中虽然不满,觉得花妃故作姿态地怠慢自己,可此刻她偏偏有求于花妃,言语里倒是不敢直接说出来,可她眼中的神色却是出卖了她的心思,她的不屑、她的怨恨、她的不满统统一览无余。 花妃默默注视了水浮萍半晌,将水浮萍眼中所有的情感都接纳到自己的眸中,终于淡淡地开口说道:“你在想这姑妈早已人老珠黄、无人欣赏了,却还这么费事的妆扮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用,是么?” “啊,不,我,我没这么想。”虽然花妃的猜测与水浮萍心中所想所差无几,但水浮萍还是下意识地否定了。 谁料,花妃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微微一笑,说:“你是不是这样想也没什么关系的,对我而言,重要的是我自己的心安。我这样精心地梳妆打扮自己,不是给任何人看的,而是给我自己看的。我喜欢的是一个精致美丽的自己,尤其在这样无人欣赏的情形下,我更要对得起我自己。你们不喜欢我没有关系,不要紧,我自己喜欢我自己。” 水浮萍没有想到花妃竟然是这样一种通透的态度,不怒不恼,淡然对待一切,不由地有点瞠目结舌。 花妃看作水浮萍的窘态,又是微微一笑,接着对水浮萍说道:“我刚才的话也是这个意思。‘该怎么办,便怎么办。’首先,你要知道你所想要的是什么,也要明白自己是否有实现目的的能力,而后再来决定一个最佳方案。这一切求的不过是无愧于己、无愧于心。” “我想做未来的龙后——可这是不可能的,龙君已经许诺了,白冰冰必然是未来的龙后。我想拥有二王子的心,原以为可以,可现在又有一个凡女来横插一刀。姑妈,你说我能怎么办!”水浮萍没有理会明白花妃的意思,只是就着字面意思理解,她颇有些恼怒的怨道。 花妃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她见水浮萍依然面呈迷茫之色,只得详细解释道:“笼不住丈夫的心,责任不在别人而在自己,或者是因为自己不如别人温柔美丽、或者是因为自己不如别人有手腕;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改进自我,并且你又愿意花费心力去改进自己,那么你就努力好了,你不能去怨恨别人比你温婉、比你漂亮、比你愿意花费心思去讨好丈夫;当然,若你不愿意花费这样繁琐的心思,而且又心甘情愿地满足于自己当前的位置,那么,你就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奢求、不妄想、安之如饴。可是当不当得了龙后,这是命运的决定,是由你的出生所决定的,并不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 第九章 咫尺天涯 3 第九章咫尺天涯(3) 水浮萍来不及消化花妃的话语,便急急忙忙应道:“我愿意改变我自己,可是容貌是天生的,我怎么能超越那个凡女和白冰冰呢。听他们说,这个凡女已经是举世无双的美貌,甚至超越灵妃娘娘;何况,仙界传闻,白冰冰是仙界第一美人。我该怎么办?” “你以为容貌是决定一切的唯一因素吗?”花妃反问水浮萍。 “怎么不是?”水浮萍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理由,话语更是不经过大脑地直泻而出,“如果姑妈你比灵妃娘娘漂亮,君上怎么会只宠爱灵妃娘娘而忽略你呢?” 花妃的脸色蓦地变白了,虽然这千百年的时光流逝,她早已逐渐抚平自己的内心,对自己不受宠爱的既成事实已经看淡,并且也早已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事实,可被水浮萍如此直白地将她的疮疤揭开、呈现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堪——是的,是难堪,此恨已经无关风月,她对龙君的感情早已不是人生初见时那怀春少女的昂然爱情了,只是一种经由岁月长期浸润后自然而成的习惯,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习惯了这么一个人名为自己的夫君,实际上却仿若路人般生疏;而她与灵妃之间的纠结,也早已不是情敌之间的争斗,灵妃只是一个时刻提醒自己尴尬处境的警示牌罢了。 良久,花妃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心中有些埋怨,浮萍这丫头,究竟还要吃多少次亏、走多少里弯路才能长大,才能懂得不要如此直白地揭开别人的疮疤呢?以往,她看在亲人的份上,不与浮萍这样的行为计较,可现在,浮萍是有求于己,却依然对自己这般不尊重。算了,算了,自己既然已经看开了灵妃加在自己身上的苦痛,又何必再与浮萍这个小孩子计较? 花妃耐心地对水浮萍说道;“萍儿,你的性格也该改改了,若你依然这样下去,即便是美貌也救不了你的。” “我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好?龙后喜欢我,灵妃娘娘也待我很好。倒是姑妈你,好像总是看我不顺眼。”水浮萍立刻反驳道。 花妃有些无奈,只得质问水浮萍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若是真的如此肯定龙后、灵妃都待你比我待你好,那么此刻你为何出现在我眼前,而不去找她们去?” 水浮萍一时语塞,她也清楚地知道花妃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脱口而出一些原本不是想这样说出来的话。 花妃见水浮萍的脸色缓和下来,知道水浮萍的心中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便接着耐心地对水浮萍解释道:“若说美貌真是决定得到丈夫宠爱的,这世上比灵妃漂亮的人也许很少,但不会没有——你刚刚也说了,白冰冰人称‘仙界第一美人’,可君上……君上依然很宠爱灵妃,这就说明除了美貌,灵妃身上必然还有其他的东西吸引着君上——虽然,虽然,这些年来我始终没有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在维持君上对灵妃的感情,但,萍儿,你若是肯改改自己的性格,对人、尤其是对二王子温柔些、体贴些,总该是没错的,至少不会让二王子离你越来越远。”花妃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尴尬,些许无奈,或许是在话语中不得不提起那位压制住她曾经的光芒的灵妃。 第九章 咫尺天涯 4 第九章咫尺天涯(4) 水浮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花妃打断了,花妃接着说道:“萍儿,你我受出生所限,我们所能把握的只是我们自己,我们的身上没有显赫的家世为我们妆点,我们不可能成为龙后,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正印。倘若我们用尽一切方法之后仍不能挽回丈夫的心,那我们就更应该好自为之了,切不可再言语无忌、再给自己到处树立敌人了。”末了,花妃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水浮萍道:“萍儿,我只能言尽于此,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走。你回去吧,记住,要好好对待二王子,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水浮萍似懂非懂的离开了花妃的百媚宫,回到了自家的宫殿里。她焦急地在家中等待着龙挥书回来,她想依着花妃的指导对龙挥书好些,尽力去挽回龙挥书的心、拯救她与龙挥书之间的感情。 这天,龙挥书从外间回来,却见水浮萍亲自捧了一盏热茶,微笑着递给自己,龙挥书有一些惊讶,此情此景,究竟是何时的事情了?仿佛,只有在新婚初期时,浮萍曾这样温柔地对待过自己,而后不久,浮萍就变了一副样子,仿佛是自己的管家婆,有着极强的控制欲,什么都要过问、什么都要知道,昔日的温柔迅速被惹人厌烦的强势控制所代替。今天,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浮萍怎么又回到了从前? “殿下……”水浮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龙挥书接过水浮萍手中的茶盏,抬起眼来看着她。 水浮萍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问道:“殿下,你同那个凡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挥书心中蓦地升起了浓浓的厌倦,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身旁的小茶几上,无比厌烦地对水浮萍道:“你究竟有完没完?你究竟要我和你说多少遍你才罢休?我不是早告诉你,我和她没关系了吗?难道你非要我承认我和她有关系你才满意?” 水浮萍没有想到龙挥书会发这么大的火,她不过是问了她自己心中最想问的问题而已,虽然她已经问过多遍,可她的心中始终没底,始终觉得龙挥书的答案不能消除自己的顾虑。 “我,我,……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水浮萍嗫嚅着解释道。 “随便问问?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烦人?我的烦心事还不够多吗?还需要你来添乱!”龙挥书厉声道。 “我哪有添乱,我也不过是关心你嘛。”水浮萍急忙辩解。 “哼!”龙挥书一声冷笑,冷冷地盯着水浮萍,直看得水浮萍心中发麻,她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却听见龙挥书冷冷地说道:“关心?你的关心简直是多余的!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问,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东西,本王的事,也是你配过问的?” “我……”水浮萍感受到龙挥书的侮辱,本能地想用言语反驳回去,她本就是一个言语不经过大脑反应后果的人,“我是你的侧妃,你的家人,不是什么东西!” “家人?侧妃?”龙挥书冷冷地笑着,道,“说好听点你是侧妃,说不好听点你也就是一个妾,地位稍高点的宫女而已,你还不配算是家人。” “怎么不配?我的名字将来是要记入宗室碟谱的。”水浮萍接着辩解。 “哼哼,”龙挥书一声冷哼,不耐烦地对水浮萍道,“记入宗室碟谱的,那是那些被承认的侧妃。至于你么?就你这样,总有一天本王会休妾的。” 龙挥书说完,便决然地走出室外,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身影给目光混乱、脸色苍白、一身死寂的水浮萍。水浮萍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她不是特意来与龙挥书缓和关系,展现自己的温柔体贴的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弄成这样一幅不可收拾的局面? 第九章 咫尺天涯 5 第九章咫尺天涯(5) 龙挥书满心烦躁地从自己的寝宫出来,随意走进御花园中,他来到一处小竹林前,青翠的绿意扫去了他心中的些许烦恼,这一片葱葱绿竹让他浮想联翩。龙挥书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莫干山中朝夕有青竹相伴的岁月。那时的岁月是多么的宁静啊,没有这些烦人的琐事干扰,没有水浮萍这样喋喋不休的言语,没有与龙咏歌、龙赋诗兄弟勾心斗角的疲惫;那时的岁月,山中相伴的不仅仅是这些不老的翠竹,还有一朵超凡脱俗的解语花。 哦,善睐。龙挥书的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渴望,他想再见善睐一面,想再看一眼那张可以除去他一身疲惫、抚平他一身伤痛的清水芙蓉般的颜面。可是,他是那样残酷地伤害了她……而且,他已经在龙君面前同善睐撇清了关系,他又如何能去寻她?他没有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可以去灵妃的关雎宫里再看她一面。 龙挥书失落地倚靠在一根青竹上,百无聊赖地取出善睐成婚那日赠送给他的碧玉笛,这些日子以来,自从自己强行将善睐从自己的生命里抹去痕迹之后,这支碧玉笛已经成为龙挥书的安慰,见笛如见人,他仿佛又看见那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绝世容颜。龙挥书爱惜地抚摸着碧玉笛,终于将笛子置于嘴畔,嘴唇微启,不自觉地吹奏出那曲往日善睐常常吹奏的《天也不懂情》,是的,天也不懂情,可是,老天,你懂得龙挥书此刻的矛盾心情吗?龙挥书将自己心中的怨恨、惋惜、伤痛、自责、悔恨统统注入笛音之中,哀戚的笛声将这些情绪疏散,传荡在竹林深处。 善睐独自一人在竹林中走着,前些日子,她发现龙宫御花园的这一角也有一个小竹林,虽然不若莫干山中的竹子茂盛青翠,却依然可以缓解她当时的内心愤懑。尽管自己姿态潇洒地放手,不纠缠、不怨恨,可说到底,善睐的内心不是不怨恨的,毕竟,这一年多来的朝夕相处,这三四百个日日夜夜的相对,自己,早已情根深种,不恨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是,那又如何,死缠烂打不是自己的风格,而且,是自己主动放手的不是?是自己在众人面前主动承认与龙挥书毫无瓜葛的。分手后不是该洒脱地离去吗?可是,她的内心却不能如同她面上所展现的那般潇洒,她也很想问问龙挥书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可是如今,同意留在离恨天龙宫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叫她如何再去放下自尊、放下颜面去质问龙挥书?她承认,虽然她对自己说,她是为了让她的孩子熟悉他父亲所生活的环境才留在龙宫里的,可私底下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留下,还是因为她心中的情丝未断、情缘未了。 善睐就这样极端矛盾地在竹林中走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哀戚的笛声。善睐摇了摇头,像要摆脱什么。是的,这一定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善睐对自己说。自从善睐在龙宫住下以来,每日走出灵妃的关雎宫、在离恨天随意散步时,她的内心就萌动着一种期望,也许,也许哪一天可以碰见龙挥书的吧。期望的久了,善睐也会出现幻觉,就觉得龙挥书会在下一个转角站着,有时,她会瑟缩着不敢上前,因为她始终没有想好再见面时该如何相对,待鼓足勇气走上前去,却怅然地发现,先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龙挥书的身影不过是一个幻觉而已。 第九章 咫尺天涯 6 第九章咫尺天涯(6) 善睐努力地闭上眼睛,然后又努力地睁开眼睛,可始终没有摆脱耳中的幻听,她只得继续向前走着,同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悬挂在腰间的竹笛,这是龙挥书成亲那日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哼,真正好笑。”善睐的心冷了一冷,想,“那日龙挥书提议交换定情信物时,说他身无别物,只得以此竹笛相赠;可他明明尚有紫龙珠和麒麟剑。而我,而我当时却傻乎乎地认为礼轻情意重,其实,其实,分明是他早就不打算付出。怪只怪我当时太傻,哪能怪天也不懂情!” 善睐沮丧地走到竹林边缘,猛然间,却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猗猗绿竹,可惜倚靠在绿竹之上的却非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而是一个空有俊朗外表的负心之人。 善睐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那个倚靠在绿竹之上的月白色身影,她依然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龙挥书。 龙挥书的唇轻轻抖了一下,他吹错了一个音符,他停了下来,默默地叹了口气,突然间,他觉得身后有两道纠结着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身后。 龙挥书转过头去,他愣住了,他也没想到会在此刻、在他最想念她的时候,她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许是幻觉吧,龙挥书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而那个白色的身影依然俏生生地立在一片青葱的绿色之中。 “善睐,善睐,我……”龙挥书嗫嚅着,向善睐走去,不知该说什么好。 善睐的眼中开始濡湿,她很想在龙挥书的面前呈现一个洒脱不在乎的形象,可是,可是为什么她的泪水会这样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深处涌上来? “善睐,你,你还好吗?”龙挥书看着善睐的朦胧泪眼,结结巴巴地问道。 沉默良久,善睐方才回答道:“嗯,很好。”她的心中挣扎了很久,她也很想大声地告诉他,不好,一点儿也不好,而且这些不好都是拜他所赐,是他的薄情寡性、是他的始乱终弃、是他的狠心残忍,造成了这些不好;可是……既然自己已经放手了,已经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形象,又何必此刻残酷地摧毁自己的美好姿态,像寻常泼辣妇人般控诉、纠缠?她只能,只能吞下这苦涩的泪水,继续维持着高雅的姿态,告诉他,她过的很好。 听了善睐的回答,龙挥书却也是一阵沉默,许久,他才从口中轻轻地挤出一句:“那就好。”其实,他问完善睐还好吗他就已经后悔自己这该死的问题了,善睐会怎样回答,他又希望善睐怎样回答?若是善睐说不好,很不好,自己又能怎么办,这个问题不是多此一举吗?幸好,善睐说她很好,龙挥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愿意去深究善睐的回答是否言不由衷,他怕,他怕他无法给自己一个心安的理由。 “善睐,你,怨我吗?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龙挥书小声地替自己辩解着。 第九章 咫尺天涯 7 第九章咫尺天涯(7) 善睐蓦地一惊,从与龙挥书意外相逢的激dang中醒来,是的,造成她此刻困窘境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龙挥书,尽管自己已经故作潇洒地放手,可终究不能否认这个事实:是龙挥书,处心积虑地在相识相恋之际早已为日后的决绝埋下全身而退的伏笔;是龙挥书,狠心地将自己从他的生命里抹去痕迹;此刻又是龙挥书,不知何故,却来扮演一副余情未了的戏码。 善睐惨白地笑着,答道:“我也很想说不怨不恨,只是,你觉得可能吗?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也主动弃权了,放你走。其实,最大的责任,若细说起来,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谁让我不曾带眼识人?” 龙挥书一惊,他没有想到善睐会如此直白地说出其实她也是怨恨的,他了解善睐,知道她是一个羞涩、矜持、自尊心极重的女子,他原以为她就会如同那天否定与自己有关系一般,此刻再姿态洒脱地说不怨不恨的,那样自己更能心安理得;可……没想到,善睐却说她其实有怨有恨…… 接着,善睐仿佛想起了什么,她取下悬挂在腰间的竹笛,绝然地将笛子递给龙挥书,道:“这是你曾经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现在既然你我形同陌路、再无半点关联,那么,也该还给你了;请你也将我的碧玉笛归还给我。从今后,与君别,再无相思意!” “啊,不,不。”那竹笛仿佛很烫手似的,龙挥书急忙伸手去推。 善睐见龙挥书这般欲断不断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狠了狠心,她不要在这样陷在龙挥书的阴影里,如果她要重新开始生活,那么她就只能慧剑斩情丝,彻底告别过往;否则,如果她接受了龙挥书此刻的拖泥带水,那么想必她的一生都会埋葬在与龙挥书的纠缠不休之中、再无重生之日、更无翻身之望。 善睐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竹笛塞入龙挥书的手中,指着龙挥书执在另一只手中的碧玉笛道:“你的笛子我已经还你了,我的碧玉笛,你也该还我了。” 龙挥书紧紧握住手中的碧玉笛,有些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善睐竟然是这般地决绝,她可以为他死,可现在,她为何却不能为他留下、不能再在心中保留他的位置吗?非要将一切都斩断、一切都抹杀?“不,不要这样,善睐。”龙挥书要求道。可他的要求竟是那样的软弱无力。 善睐又是凄然一笑,道:“好,好,既然你不愿意还我,那我也不要了。”接着,善睐毅然转身而去,泪水顺着善睐的脸颊不争气地落下。强忍着想要不哭的、也告诉自己要坚强,不是早已心死了吗?可是为何,为何心还是会痛,为何,为何心里还是会有他? 龙挥书呆呆地望着善睐离去的背影,悲喜莫辨,他没有见到善睐落下的酸楚苦涩的泪水,他的心中一片茫然,是该为善睐不再与自己有瓜葛而高兴,还是该为善睐彻底地离去而悲痛? 第十章 罂粟迷香 1 第十章罂粟迷香(1) 自善睐住到灵妃的关雎宫里以来,除了灵妃,并无任何访客。她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离恨天龙宫里没有什么人愿意主动与她牵扯上什么关系,唯恐自己一不小心便被贴上“违反龙宫里的规矩”的标签,或者一个不慎便会成为某些人士的出气对象。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动不如一静,这是很多人中庸的想法,也是很多人的自保之道,在这种形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大家即便是对善睐充满了好奇心——毕竟,这是一个在离恨天龙宫里住下的唯一的凡人,还被传闻她腹中胎儿正是二王子的骨肉,而且传说她又是那般的美若天仙,即便是灵妃也比不上,不亲自看上一眼倒是怪可惜的。可是,可惜归可惜,明哲保身还是很重要的,众人只得生生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将善睐排除在自己的友谊圈子之外。 灵妃在派了一个宫女小昭来照顾善睐的生活起居之后,也很少出现在善睐的眼前,即便是偶尔碰上了,亦不过是循例彼此客气的问好,以及灵妃看上去热情友好地嘱咐,还有善睐那理所应当的答谢。善睐对灵妃的这般看似亲近实则疏远的态度并不介意,灵妃愿意收留她,她已经很感激了,何况听小昭曾说起,自己作为一个凡人,进ru离恨天龙宫是违背了规矩的,原本应当承受从诛仙台下堕入轮回的责罚,是灵妃向龙君讨了情,这才保下了自己的小命。善睐对灵妃不是不感恩的。 可善睐就这样寂寞地活着,偶尔和小昭说说话,可是她同小昭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实在无聊了,便走出关雎宫去,在离恨天龙宫中可让她行走的地方走一走,给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儿介绍他父亲生长的地方。 自前次见到龙挥书后,善睐将自己禁足在关雎宫内,再也不踏出宫外半步,她害怕再次与龙挥书相逢,她知道自己的心中依然有龙挥书,虽然此前已经狠决地将自己和龙挥书的过往画上了句点,可她不知道倘若龙挥书再次要求,她是否依然能够如此坚决地拒绝,毕竟,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感情沉淀在心底,多少次忘我的付出积累在心间,她对龙挥书的感情不是一句“再见”就可以了结的。为了坚定自己的心意,善睐只能逃避,只能躲在关雎宫内,拒绝任何或许能再见龙挥书的机会,而她料想龙挥书是决不会公然到关雎宫来寻自己的,若龙挥书有这样的勇气和感情,当日就不必否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这样孤独的生活,除了内心中极为不平静的波澜汹涌外,善睐倒也没什么不适应,原本善睐是过惯独居生活的,山居的岁月里尽管有龙挥书相伴,可龙挥书毕竟不会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善睐早已习惯一个人的日子、独处的安然。 然而这天,终于有了一个不速之客前来探视善睐。 水浮萍一袭绿衫,笑意盈盈地来到关雎宫拜访善睐。水浮萍的笑容很温柔、很婉约,宛若一汪春日的碧波,柔和轻盈,让人如饮醇酒,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第十章 罂粟迷香 2 第十章罂粟迷香(2) 善睐从小昭的口中得知水浮萍正是龙挥书的侧妃,名正言顺的侧妃。善睐很纳闷,不知道水浮萍来找自己究竟用意何在,是来看看插足在他们夫妻二人中间的第三者是谁吗?可自己已经被龙挥书当众排斥在家门之外了,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甲罢了,而水浮萍无疑是一个边际利益的享有者,是无意间成为胜利者的那个人。莫非这个胜利者依然要亲眼瞻仰一番战败者此刻的凄惨状况才肯罢休,还是她非要知彼知己地了解已经是过去式的情敌究竟是何模样才能安心放心?又或者,难道……善睐的心开始绞痛起来,难道,难道是龙挥书让她来的? 善睐就这样带着无数疑问、带着忐忑不安接受了水浮萍的拜访,当她见到水浮萍那如沐春风般的亲和、温煦的笑容之后,她的纳闷更深了,这样的人,不像是来观赏敌人的,倒像是来攀亲戚的,可哪有这么心甘情愿替丈夫寻觅小妾、要与情敌和平共处的女人啊?哪个女人的心不是狭隘的、不是自私的呢?谁愿意与她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乞求一份不完整的感情呢?即便是不得已要与她人分享一份爱,那也没有这么心甘情愿的。 善睐疑惑地看向水浮萍…… 水浮萍望向善睐,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思,她愤恨、她恼怒、她嫉妒、她惧怕。果然,果然这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难怪会让龙挥书忘记龙宫的规矩、不顾仙凡之别。尽管水浮萍来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善睐必定是一个倾城倾国的佳人,可没想到竟是这般地让人惊艳——是的,惊艳,尽管她只是一袭白色的衣衫,可她浑身散发的气质却是那样的吸引着你,让你身不由己地沉沦……我见犹怜,何况他人? 水浮萍的眼中难以掩饰地掠过一阵寒意,善睐被水浮萍的打量盯得浑身一激灵。 水浮萍见善睐有了犹疑之色,心知肯定是自己的脸色泄露了自己的心意,来之前不是已经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了吗?不是一直告诫自己要装作很温柔、很亲和的样子吗?怎么,怎么又没控制住自己? 水浮萍急忙扯起训练了很久的笑容,对善睐道:“早就听闻龙宫的客人是位秉稀世姿容的绝代佳人,今儿一见,方觉传言并无夸大。妹妹果然是位遗世独立的我见犹怜的美人。真让人艳羡不已。” 善睐对水浮萍的吹捧有些排斥,“妹妹”?谁是她的妹妹啊?善睐知道水浮萍定是怀疑自己与龙挥书之间的关系,试探而来。 善睐淡淡地对水浮萍笑笑。 水浮萍见善睐不为所动的样子,有些气恼,真想撕下脸面大骂狐狸精一通,可是,不能,她此来的目的是要讨得善睐的好感以作后谋的。而且她已经花了好多精力时间来练习如何接触善睐了,如果就这样前功尽弃,实现不了自己的预期目标不说,还让自己先前的努力都成了白费,这也太亏了;可是,善睐……她还真是不那么好接近的……水浮萍想着想着,越发对善睐深恨起来。 第十章 罂粟迷香 3 第十章罂粟迷香(3) 水浮萍硬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尽管她竭力模仿自己先前在家中已经练习熟练的友善笑容,可是毕竟她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心机的女子,她的笑容是那般的尴尬、那般的牵强,眼中还透射着怨恨的光芒。 善睐打量着水浮萍的神色,暗暗想道,是的,这才是一个被背叛的女人面对情敌时该有的反应。只是,不知水浮萍此来究竟为了何事呢? 水浮萍看不出善睐的意思,便又生生扯起一个笑容,她觉得自己嘴边的肌肉有些酸痛,自己也知道自己笑得极为勉强,便努力定定神,想想前几天在家里是如何练习的,是,对了,眼前的人不是善睐,而是白冰冰——自己必须巴结讨好的人,嗯,温柔点,笑得要温柔些。水浮萍的笑容开始亲切起来,她努力放低声音,上前拉起善睐的手,柔声问道:“妹妹身体可好?何时生产?” 她们为什么都喜欢用拉手来表示亲切表示友好?——这是善睐的第一反应,她想起初来龙宫那日,灵妃为了表示友好关怀、想问自己与龙挥书的关系时,也是来拉着自己的手来着。 善睐将手从水浮萍的手中挣脱,她还不习惯与龙挥书的侧妃这般友爱,也没打算与龙挥书的侧妃姐妹般的相处,她只是一个过客,她是要离开这里的——等生完孩子就离开,既然决定了彻底与龙挥书断绝关系,那么就不要再和与他有关联的人产生什么感情了。 善睐从水浮萍的手中抽离了自己的手,抬眼却看见水浮萍满脸的憎恨之色,善睐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似乎是明目张胆地要与人敌对,于是,她对水浮萍淡淡地笑着,答道:“多谢王妃娘娘的关心,我很好。” 水浮萍没有想到善睐竟然对自己的主动示好做出了拒绝的表示,心中愤愤地想道,哼,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凭借一点姿色夺人所爱的狐狸精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宝贝啊,还真会拿架子,就龙后也不像你这样当面不接受别人的讨好巴结、这样摆架子、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啊。水浮萍的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呈现自己的心思,可当她听到善睐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喜悦,觉得善睐并不像自己想得那样看轻自己,她称呼自己“王妃娘娘”了不是? 水浮萍就这样简单地喜悦着,在这龙宫中生存,她想让自己成为有一个有心机、有谋算的女子,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也才能爬得更好、走得更远、得到的更多,可这种懂得进退、知道如何为自己打算的女子并不是想想就能修炼而成的,水浮萍先天并不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的一喜一怒都是那样直白,她想掩饰却又掩饰不了,而且虽然嫁入龙宫多年,她的身上始终未曾脱去她原本的小家子气,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可以主宰她的喜怒哀愁。 水浮萍觉得善睐对自己依然是有几分敬畏的,她想也许善睐也想同自己搞好关系,为日后成为另一名侧妃铺路吧,可是,哼哼,她水浮萍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不过,眼下她还得先敷衍了善睐,让善睐对自己失去了戒备之心才好下手解决掉善睐这个碍眼的挡路石。 水浮萍从心里对善睐的脸色缓和了些,她问善睐:“妹妹,我也是个苦命的人,在这龙宫里无亲无故的,也不受丈夫宠爱,我也没个说话的人,今日一见妹妹,就觉得心酸,就觉得亲近,不知道往后我常常来妹妹这里和妹妹你说说话,好不好?” 第十章 罂粟迷香 4 第十章罂粟迷香(4) 善睐见水浮萍依然称呼自己为“妹妹”,心中有些毛毛的,很是别扭,再听水浮萍说她不受丈夫宠爱,她的丈夫不就是龙挥书么,也不知道她这话里是否隐射自己与龙挥书的那一段情,善睐的心突然虚了起来。可是水浮萍的话语中却表达了要与自己往来的意思,善睐似乎不再那样可以底气十足的拒绝,她觉得自己似乎欠了水浮萍什么,应该补偿水浮萍些什么。于是,她对自己说,既然决定离开龙挥书,那么自己对龙挥书身边人的态度是否友善也不应该那样重要了、应该不会决定自己的心意了。 女人便是这样矛盾,当自己持有某一想法时,往往可以找出千百个理由来支持自己的这一想法;可自己若是改变了主意,那么同样也可以找出千百个其他的理由来支持自己改变主意。善睐最初是抱定决心不与水浮萍往来的,但此刻却改变了主意,同意水浮萍经常来拜访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依然潜意识中想通过水浮萍来知道龙挥书的一举一动。 果然,从此以后,每隔数日,水浮萍总会挑灵妃不在关雎宫的时候,来拜访善睐,问问善睐最近可好,然后随意地东拉西扯些闲话便告辞了。善睐从这些漫无边际的聊天中无法获得任何有关离恨天龙宫的有用信息,不过,她对自己说这一切很快都同自己没有关系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的了。于是善睐只是淡淡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水浮萍的聊天,借此打发自己将自己禁足在关雎宫内的无聊时光。幸好水浮萍的心思也并不在聊天之上,她没有察觉善睐对自己聊天的反应较为淡漠,依然花着心思努力同善睐闲扯。 灵妃、龙咏歌、龙赋诗等人对水浮萍常常来关雎宫拜访善睐的事情感到好奇,按理,水浮萍该同善睐水火不容才对呀,犯不着三天两头地跑来闲聊增进感情。 “母妃,龙挥书的小老婆有事没事的跑关雎宫做什么?不会是龙挥书让她来的吧?”龙赋诗沉不住气,终于问道。 “应该不是,”龙咏歌答道,“龙挥书已经在君父面前撇清了自己同善睐的关系,若是这个时候再让水浮萍那个丫头来做信使,岂不是陷自己于更不利的境地?既变相承认了自己同善睐的苟且之事,又揭露了自己欺骗君父的事实。——他没那么蠢的。” 灵妃点点头,道:“咏歌说的有理。我在想,搞不好是水浮萍这个丫头自己想搞点什么出来。” 但水浮萍总是挑选灵妃不在时候才来关雎宫拜访善睐的,即便是灵妃中途恰巧回宫,水浮萍便匆匆找个借口离去了。于是,灵妃只的嘱咐小昭暗暗留意着水浮萍的一举一动。 这一日,善睐突然觉得腹部一阵阵疼痛,死去活来,仿佛身体就要被这难以抗拒的疼痛四分五裂一般,身上、发间因疼痛而不断地渗出汗水来。善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生怕腹中胎儿有事,担忧至极,急忙令小昭去请御医。 小昭正准备离去,水浮萍却推门而入,道:“灵妃娘娘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宫门前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妹妹,你可别怪姐姐我熟不拘礼,直接进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却见到慌慌张张要出门的小昭。 “这是怎么了?”水浮萍不由自主地问。 “善睐姑娘肚子疼,奴婢这就去请御医,麻烦娘娘在这里帮忙照顾下善睐姑娘。”小昭对水浮萍道。 水浮萍这才注意到蜷缩着身体、捧着肚子坐在贵妃塌上的善睐,善来疏散的碎发湿湿的,粘在鬓旁、脸颊上,水浮萍突然道:“啊,她要生了。” 第十章 罂粟迷香 5 第十章罂粟迷香(5) 小昭和善睐都是一脸的惊讶。小昭尚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地问:“什么?”善睐则是忍住疼痛,抬起头来看向水浮萍。 水浮萍冷静下来,深恨自己的快嘴,若不是已经说出“她要生了”就好了,若是再借机拖延小昭,不让小昭去请御医,也许,也许善睐会因为不懂得如何处理失血过多而死。可是,她已经告诉她们善睐就要生了呀,唉,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水浮萍急忙拉住小昭,道:“你快别去找御医了,赶不及的,我也懂得接生的,还是让我亲自给妹妹接生比较妥当。御医若是来晚了,会出事的。” 水浮萍果然唬住了毫无经验的善睐和小昭,善睐接受了水浮萍的建议,由水浮萍来给自己接生。 “你先把她扶到里间的床上躺下,然后赶快去烧一大盆热水来,”水浮萍命令小昭,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滚热的,时间不充足、没用滚开的水是不行的。你就放心去吧,这里有我照顾她。” 小昭急忙小心翼翼地将善睐从贵妃塌上扶起,轻轻地扶着善睐走到里间,伺候善睐在床上躺了下来,这才匆匆离去了。小昭是一个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年轻女孩子,没碰到过这样急迫的事情,此刻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忘记了灵妃曾经命令她密切关注水浮萍的一举一动,她只知道,在这紧急的时候,有人给了她命令、给了她指示、告诉她该做什么,她来不及多想、慌乱的心情也容不得她多想,她便急匆匆地遵从指示而去了。 水浮萍在善睐的床旁坐下,看着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的善睐,水浮萍的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喜悦的感觉,可是,不对啊,善睐的这种痛苦是涅磐的先兆,苦痛过后,她会得到飞升、成为一名母亲,从此后可以母凭子贵……水浮萍心中的短暂的喜悦被深深的痛恨所取代。她从腰间取出一支精致的小瓷瓶,晶莹的白瓷底上映衬着一朵冶艳的黑色花朵,花儿虽是黑色的,却让人觉得目眩神迷,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水浮萍拔掉瓶口的塞子,瓶内是一汪琥珀色的液体,泛着莹润的光。水浮萍将瓶口置于善睐鼻端,道:“妹妹,这种美妙的香味是世间的极致之味,美艳的罂粟的芬芳可以让你减少痛苦,可用带你进ru极乐世界。” 瓷瓶置于鼻端,因腹部疼痛而蜷曲着身体的善睐无力推开这不明之物,张口呼吸时被迫吸入了第一口瓷瓶中的由罂粟花提炼而成的迷香,迷香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琥珀气息,沉醉馥郁,让人浑然忘却周遭的一切,善睐的脑中立刻涌上一股暖流,产生了一丝丝飘飘然的快感,她不由自主地向瓷瓶靠近,忘我地继续吸下罂粟之花的迷香,她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开始放松,脸色渐渐平静坦然,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可她的笑容却带着几分诡异之色。 第十章 罂粟迷香 6 第十章罂粟迷香(6) 小昭费力地提着一大桶刚刚从水井里汲取的井水回来,推门而入,放下水桶,急忙来里间看望善睐,却见水浮萍正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置于善睐的鼻端,善睐如获至宝般地闻着瓷瓶,脸上带着忘我的迷醉的笑容。 “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小昭惊问。 水浮萍的手抖了一抖,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却见是小昭瞪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和善睐。还好……没有其他人…… “不是让你去烧热水了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水浮萍提高声音质问小昭。 “奴婢,奴婢……”毕竟水浮萍算是龙宫里的主子,身份地位比起小昭这样小小的宫女还是高出一大截的,小昭被水浮萍这样一质问,没由来的心中先有了几分害怕,结结巴巴道,“奴婢不放心善睐姑娘,便打了井水回来烧……” 水浮萍定下神来,对小昭呵斥道:“我这是在帮助她减缓痛苦,你还不赶快去烧水?” 小昭心中有些疑惑,想起灵妃对自己的吩咐,可又不敢当面顶撞水浮萍,毕竟那也是个主子,何况现在还要靠她给善睐接生,万一善睐此时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自己能够担当的,于是小昭便在里间生起了火,一边照看火苗,一边偷偷瞄着水浮萍的一举一动。 水浮萍深恨小昭的多事,但也无可奈何,幸好已经迷乱了善睐的心智,剩下的就是寻个机会来摧毁善睐的心神。 于是水浮萍便在小昭的监视之下给善睐接生,其实水浮萍并没有接生经验,也没有生产过的经历,当时夸口说自己会接生不过是想寻个机会来处理了善睐,再以难产之名来推脱自己的责任,接生需要热水——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若是胡乱应付了,这小昭可是在一旁看着的呀,将来自己不好脱去干系。水浮萍焦急中仔细回想着以前女孩子们私下聊天时说到的生孩子时的情景,嗯……好像,好像要用剪子剪断新生儿的脐带来着,还要不停地让产妇用力。 水浮萍依样对善睐说:“妹妹,你要用力啊。” 善睐不过刚刚阵痛,还没有到分娩的时刻,此时用力不但无用,而且为时尚早。善睐忍住疼痛开始用力,可是她并不知道该怎样用力,该往哪里用力,努力一番后,觉气喘如牛,面红耳赤。 “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是生不出来?”善睐喘着气,有些担忧地问水浮萍。 没有经验的水浮萍当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只能硬着头皮胡扯道:“这只能怪你平时运用少,你看,才这么会儿,你就喘气喘得这样厉害,下面你还怎么用力?” “那我该怎么办?”善睐问。 “嗯,”水浮萍想了想道,“那你就下床来到处走走,运动运动吧。” “娘娘,善睐姑娘大着肚子哪能运动啊?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在一旁密切监视着水浮萍的小昭问。 见了小昭的发问,水浮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若没你这个小丫头碍事,我哪里还用在这里费尽力气地耗着,早就完事回宫去了。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善睐你这个贱人既然这么怕动胎气,那么我还就偏偏让你动动胎气。 于是,水浮萍呵斥小昭道:“你这个丫头也想做主?你不相信我,那你就去请御医好了。哼,要是你耽误了时辰,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第十章 罂粟迷香 7 第十章罂粟迷香(7) 小昭只得压下自己的不满与怀疑,不敢再多言,而且既然她已经对水浮萍产生怀疑,她就根本不敢自己去请御医而将善睐独自一人留给水浮萍照看了;她只能在这里同水浮萍耗着,监视着水浮萍的一举一动,以免她对善睐下手。 水浮萍见了小昭的神色,知道小昭已经被自己的言语给吓唬住了,不会再提什么请御医的话了,她得意地冷冷地向小昭笑了笑。 小昭被水浮萍的冷笑弄得心中毛毛的,于是她放下手头的事情,避开水浮萍的笑容,走到善睐的床前,准备扶善睐起身。 水浮萍对着小昭的手重重地打了一下,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要让她自己起来运动。”哼,我就是要折磨你、就是要折磨你。水浮萍心中恶狠狠地想着。 “娘娘,我真的要自己起来运动吗?”善睐忍着疼痛、可怜兮兮地望着水浮萍。 “嗯,就是,你得在房间里至少溜达一个时辰方才有用。”我豁出去了,我就是要折磨死你。水浮萍心里想着。 善睐忍痛缓缓地挪下床来,捧着坠坠的肚子,咬牙在房间里一步一步地走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顺着发丝、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水浮萍看着善睐的狼狈模样,心中有一丝解气的感觉,呵呵,这样的感觉真好,仿佛天地间唯我独尊一般。“我不叫停的时候,你千万不能停,否则孩子很难生下来的。”水浮萍对善睐道。 善睐没有生孩子的经验,哪怕是间接经验都没有,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事情,若不是水浮萍说自己要生了,恐怕她还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呢,现在,现在她只能信任水浮萍,只能依从水浮萍的指令。 善睐就在房中痛苦地蹒跚了一圈又一圈,每走一步,就眼巴巴地看水浮萍一眼,满心期待着水浮萍让自己停止运动,可水浮萍就像雕像一般,高高矗立着,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小昭打来的井水早已煮沸,一点一点地化作飘扬在空中的水蒸气,看着锅上的水逐渐地减少,小昭的心越来越着急:水啊,你千万别,别再蒸发了,要是没水了,我该怎么办啊?现在我更不能丢下善睐姑娘自个儿去打水去了,也不知道侧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小昭的眉头越拧越紧…… 终于,善睐再也走不动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挣扎着,却没有力气爬起来。小昭急忙从火炉前跑来,扶起善睐,却见地上有一滩颜色鲜艳的血水,小昭吓得叫了起来。 小昭扶着善睐,看向水浮萍,带着严重怀疑的语气问道:“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浮萍也吓住了,她本来只是想整整善睐的,她可没打算在小昭面前要了善睐的命,那样,自己根本无法脱身,她已经对善睐用了罂粟迷香,她要的,是善睐自己去死。 “快,快,快把她扶到床上去。”水浮萍急忙令道。 第十一章 魂归何处 1 第十一章魂归何处(1) 小昭小心翼翼地将善睐扶回到床上躺好,帮善睐除去被血水染红了衣裙,给善睐盖好被子。 “妹妹,现在你只能靠自己了,”走到这一步,水浮萍也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专家了,她先在言语间给自己留条后路,“人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妹妹,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水浮萍深呼吸了一下,接着对善睐道:“妹妹,你现在一定一定要用力啊,这样才能把孩子生出来。” 善睐觉得水浮萍说得也有道理,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用力,也尽管自己已经走得精疲力竭,但是依然对水浮萍点点头,使起劲来。 水浮萍见善睐又是面红耳赤的,而且善睐下身虽然出了血水,却也没见有什么危险,心中开始对自己折磨善睐的法子是否能有效开始怀疑起来,也许,也许没什么大碍吧,善睐这个贱人也许真的能将孩子生下来吧。水浮萍心头的嫉恨之火又燃扫起来。她看看一旁,小昭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仿佛认定了自己是坏人一般。再这样下去,大概就没什么机会去除掉善睐这个贱人了吧…… 水浮萍定定神,对善睐道:“妹妹,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这样打打岔,也许你就不觉得那样痛苦了。” 善睐强忍着腹部的疼痛,刚刚破水后,她已然觉得肚子似乎空了许多,可是,可是为何小腹处一阵一阵的深入骨髓的钻心的疼呢?而且,水浮萍刚刚嘱咐自己要用力的呀,可是,这力用的,怎么就觉得自己再拼命鼓气让自己膨胀起来呢?而且,这脸胀得好疼、喉咙好干啊……迷迷糊糊中,善睐似乎听到水浮萍要给自己讲故事,便点点头。 水浮萍对善睐道:“妹妹,其实,我也是一个命苦的人。你不知道,我的夫君向来喜新厌旧,只怕不久之后我亦会如妹妹这般被弃为秋扇。” “娘娘,你这是在说什么?”小昭也是曾听过善睐与龙挥书之间绯闻的,此刻,生死关头,却见水浮萍说起这些话语,而且还明说善睐被“弃为秋扇”,心中一急,便出言打断了水浮萍。 水浮萍正想借着先前让善睐吸入的罂粟迷香的药力再摧毁善睐的心神,却被小昭阻止,她本就对小昭的碍事心生怨恨了,没想到现在小昭又要来坏自己的事。 “你这个贱婢懂什么?你生过孩子吗?你懂得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吗?你不知道倘若她心里着急,她就能用上力气来吗?”水浮萍怒斥小昭。 小昭被水浮萍一连串的反问问得低下头来,不再多言。 水浮萍瞪了一眼小昭,又接着对善睐道:“妹妹,你不知道,男人都是薄情寡性的。就我那个夫君,当日初婚时也曾日日说恩情的,一副生死相随的模样,对我是百依百顺。可后来呢,有了妹妹,这男人变心就跟换衣服似的。倘若是妹妹这般人才,你我姐妹二人相处的又极好,留妹妹在龙宫、正式纳妹妹为侧妃,我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可你我二人的夫君却是这般没良心、没情义的,辜负了妹妹,不承认妹妹、不给妹妹名分,妹妹你心里该有多委屈、多伤痛啊;现在妹妹为了他在这里受痛,他不但不来看一眼、表表心意,还忙着迎娶新人!真是太薄凉了,他怎么能这么做,太对不起妹妹了。妹妹,你想想,如此这般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从诛仙台上纵身一跃,远离这尘世烦恼吧,也就解脱了。我还好,只身一人,生死都无关紧要,可是妹妹就不同了,妹妹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不能这样无牵无挂地离去,若是我,我就带着孩子一同从诛仙台上跳下去,免得留他在世上爹不爱、爷不亲的,还要受人欺负!” 第十一章 魂归何处 2 第十一章魂归何处(2) 水浮萍时而幽怨、时而哀伤、时而悲愤、时而慷慨的语调让善睐身不由己,晕晕乎乎、迷迷糊糊地听着水浮萍的话语,初时听到水浮萍说自己被夫君移情别恋,善睐内心朦胧间产生了一丝内疚的感情,而后又听水浮萍说起龙挥书此刻正忙着迎娶新人,善睐不由地怒火攻心,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涌上心头,喉咙处有一丝带着腥味的甜,是啊,从来只见新人笑、谁见旧人哭啊。善睐开始觉得水浮萍所言甚是,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龙挥书,你好,你好……”善睐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口中喷出鲜血来。 “善睐姑娘,你怎么了?”小昭急忙扶住善睐。 “啊,好疼……这里是什么……”善睐觉得腿间有异样,自己掀起被子,看向自己的腿间。 “啊,生下来了,生下来了。”小昭顺着善睐的动作看向善睐的腿间,却发现善睐的腿间有一个被白色泡沫般脂肪和鲜血包裹着的婴儿。 “啊。”善睐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猛地用力,竟然又生下了一个婴儿,随后她便精疲力竭地倒下了。 “是双胞胎!是双胞胎!”小昭高兴地叫道。小昭抬眼却见水浮萍呆呆地站在一旁,忙提醒道:“娘娘,脐带,快剪脐带啊。” 水浮萍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折磨善睐的指示竟然真的让善睐生下了孩子,她所说的那些话语原本是为了摧毁善睐的心神,让善来走向自我毁灭之路的,没想到竟然让善睐用上了力气、将孩子生了下来,水浮萍真实悲喜莫辨。等到小昭提醒她剪断新生儿的脐带,她才恍恍惚惚地拿起剪刀,随意地剪了下去。 小昭将两个胎脂满身的小人抱去清洗一番,洗净后的婴儿红红粉粉的、晶莹可爱,小昭满心欢喜,待准备取出事先预备好的婴儿襁褓时,小昭却愣住了。谁都没想到善睐腹中怀的竟然是双生子,灵妃当时只令衣饰坊的人做了一套襁褓,两个孩子、一套襁褓,这可怎么办呢?想了片刻,小昭又取出一套善睐的衣裙,嗯,就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小昭将其中的一个新生儿用蓝色的绣着金色五爪祥龙的襁褓包裹住,又将另一个新生儿包裹在善睐的衣裙之内。 过了一会儿,善睐又分娩出胎盘,水浮萍见到这样血淋淋、样子恐怖的一团肉,恶心极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善睐怎么样了,如果善睐现在死了,自己能脱了干系么?水浮萍更加着急地想抽身离去。 “小昭,你怎么能让小公子就这样一直穿着母亲的衣裙?”水浮萍见一旁的小昭正用善睐的衣裙包裹着另一个新生儿,忙借题发挥,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你还不赶快去吩咐衣饰坊的人赶快去多做一个襁褓!” 满心欢喜的小昭没想到这个时候水浮萍依然要自己离去,可她对水浮萍实在是很不放心……小昭依然立在那里,并没有挪动半步。 “哼,我知道你这个贱婢不放心我,我这就走,也好让你放心去衣饰坊。”水浮萍恨恨地对小昭道,接着她又扭过头来,低沉着声音,仿佛催眠般地幽幽地对精疲力尽累倒在床上的善睐道,“妹妹,姐姐我这就去了,你可别忘记那朵黑色的花,那是极乐之花。” 小昭见水浮萍果然离去了,心中舒了一口气,将两个婴儿放在善睐的身旁,出门而去了。 第十一章 魂归何处 3 第十一章魂归何处(3) “黑色的极乐之花?”迷迷糊糊的善睐仿佛看见了水浮萍曾经放在她鼻端的那个小瓷瓶,恍惚间仿佛又听见水浮萍在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语,是啊,龙挥书这般狠心、这般薄情,忘却旧爱、另结新欢,就如同置换衣履一般简洁,而自己,而自己却还会为了他心痛。“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啊,不如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去吧,否则就会留他们在世上任人欺负。”水浮萍的建议依然飘荡在善睐的耳边。 “诛仙台,诛仙台,可以通往极乐世界。”善睐晕沉沉地抱起两个孩子,向外走去。 虽然善睐已经在离恨天龙宫住了多时,可她平日里散步也就只是在御花园中,她并不知道诛仙台在哪里,她往前走着,冥冥之中仿佛看见前方有一朵冶艳的黑色罂粟花在向自己招手,指引着自己尾随而去。 善睐就这样受着黑色罂粟花的指引走着。水浮萍虽然对小昭说她就走了,其实,她并未走远,水浮萍悄悄藏匿在关雎宫外的一株大树之后,见善睐走出关雎宫,便暗暗地跟了上去。 善睐迷迷糊糊地抱着两个孩子在黑色罂粟花的指引之下,来到诛仙台前。诛仙台前格外冷清,只一座高高的台阶矗立在一座断崖前,台前是一块空旷的广场,空中弥漫着一片肃杀之气,让人汗毛如针刺般凉飕飕地竖起,耳畔回荡着阵阵雷鸣,使人觉得身处风暴之中。 善睐本能地将孩子紧紧向怀中笼去,她缓步走上台阶,探首向台下看去,断崖下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过处,犹如一柄柄利刃,或砍、或刺、或斫、或劈,在断崖下交汇着,而耳畔的雷鸣犹如死亡的葬歌,轰隆隆地想着。在这电闪雷鸣间,一声声凄惨的声音悲凉地哀鸣着。善睐不由自主地缩回头去,后退了两步。 诛仙台下的可怖景象让善睐打起了退堂鼓,她想转身回去,可耳畔却响起了水浮萍的话语——“不如从诛仙台上纵身一跃”,她又如同中蛊般地向断崖前走去,临到断崖前,心中又生退意。几番踌躇,善睐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婴孩的脸,那样娇柔、那样稚嫩、那样甜、那样香,善睐的心中涌起浓浓的爱意,她俯首亲了亲两个孩儿的脸,叹了口气。 母爱终究战胜了同死的决心。善睐转身将两个孩儿放在诛仙台上,喃喃道:“请你们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吧,我实在无法活下去,可我又不忍心带你们同去,只望你们以后能幸福……龙家的人应该会认领你们的吧……毕竟你们是他们家的骨血……”,善睐哽咽着,泣不成声,她抬起眼来,犹见空中飞扬着一朵黑色的罂粟花,花朵盛开,一瓣一瓣,仿佛飞扬而起的裙裾,旋起一个无底的黑色漩涡,似乎要将人吞没。善睐抗拒不了这魅惑黑洞的吸引,她狠狠心,心中饱含着一片苍凉的苦痛奔向断崖,决绝地闭上双眸,向断崖下跳去…… 悄悄尾随在善睐身后的水浮萍,看着善睐抱着孩子向诛仙台走去,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哼哼,终于,终于要你走上自我毁灭的路了,谁让你跟我抢男人……可是,善睐走上诛仙台却又在断崖前几番踌躇、几度犹豫,水浮萍心生焦急,如同念咒般地吐着气,从嘴中不断地送出话语:“不如从诛仙台上纵身一跃”、“跳吧”、“跳吧”。 善睐终于在水浮萍的蛊惑之下跳下了这死亡之台…… 第十一章 魂归何处 4 第十一章魂归何处(4) 水浮萍看着善睐跳下了诛仙台,她暗暗松了口气,心中的恨意疏解了一分,可这仇恨的疏解却使得她的怨恨更加膨胀、无限地释放开来,她觉得即使善睐跳下诛仙台也不能满足她的需求、更不能填补她的苦痛。 也许,人在仇恨的状态下,一旦压抑已久的怨恨得以释放,心中的嫉恨就如同密闭于瓶中的气体,原本因空间所限只得紧紧挤压在瓶中。可一旦打开瓶盖,仇恨便会如气体般无限漫延,填满所有的空间。而今,善睐跳下了诛仙台,善睐的死亡就像开启密封仇恨之气的瓶子的钥匙,触发了水浮萍更深的怨恨。 水浮萍上前来到善睐放着两个孩子的地方,随手抱起了裹在蓝色襁褓里的孩子,快步行到断崖前,对着崖下恨声道:“哼!除非你是五大家族的嫡裔,否则你将永世不得轮回!我就是要你在这凄凉的诛仙台下做一个游魂,永世不得翻身,日日被雷电灼打!还有你的孩子,我要你看着他们和你一起遭受这种苦痛!” 说毕,水浮萍高高举起了襁褓中的婴孩,正准备将孩子掷下诛仙台,突然,脚下一道雷电闪过,水浮萍吓了一跳,再看看举在手中的襁褓,蓝色的襁褓上用夺目的金线绣着一只五爪的祥龙,五爪的龙啊,这是帝王家的象征,水浮萍的心中生出一丝犹豫:尽管这是她的仇人——凡女善睐的孩子,可亦是实打实的龙家的骨肉啊——尽管没有得到官方的承认,可私底下谁都心知肚明的啊。水浮萍缓缓放下手来,打算将孩子抱回去,可奇怪的是,她感觉自己并未运力向断崖下掷出襁褓,那襁褓却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流推搡着,重重地向断崖下落去…… 水浮萍不明就里,瞪大了眼睛看着襁褓被推出去时划落而成的蓝色抛物线,心中萌出了浓浓的后怕,是自己将龙挥书的亲身骨肉扔下诛仙台的吗?她没有用力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可是,孩子,孩子已经被扔下诛仙台了,万一被人知道是她做的,这该怎么办啊? 水浮萍越想越怕,心中既悔又恨,她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赶快斩草除根,将另一个婴孩也扔下诛仙台去,将罪名都推在善睐身上,说是善睐自己带着孩子一同跳下诛仙台去了,这样才能给自己洗脱任何嫌疑。 水浮萍迅速转身准备向放着另一个婴孩的地方跑去,却发现灵妃抱着那个裹在善睐衣衫之中的婴孩俏生生地立在诛仙台上,向自己妩媚地笑着,而那笑容,尽管活色生香、尽管顾盼风*流,水浮萍却感到一阵阵的冷意…… “娘娘,你怎么在这……我……我……”水浮萍嗫嚅着,内心弥漫着绝望的担心和恐惧,她不知道灵妃究竟看见了多少、知道了多少,亦不知道灵妃会如何处置自己,是否会将自己将龙挥书的骨肉扔下诛仙台的事情说出去。 一阵死寂充盈在水浮萍与灵妃之间,尽管灵妃依旧浅笑着注视着水浮萍,可水浮萍却无力回应灵妃的笑容,她只觉得全身发冷,刺入骨髓的冷。身旁依旧回荡着阵阵雷鸣,可这雷鸣却仿佛敲打在如丝绢般薄弱的牛皮上,随时会击破那不堪承受重量的薄薄的牛皮。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灵妃就这样一直微笑着注视着水浮萍,终于,她的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锋利,她微微眯起眼睛,对着水浮萍妩媚地一笑,亲了亲怀中抱着的孩子,转身向诛仙台下走去……将不知所措的水浮萍留在了原地。 水浮萍像是一个等待死刑宣判的囚徒,心中备受煎熬,明明知道自己铁定是死刑了,可为何,为何内心深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飘渺希望? 善睐跳下诛仙台后,睁开双眼,在下坠的过程中,她看见自己周围飘荡着的阴森森的游魂不觉毛骨悚然,有的与自己擦肩而过,有的仿佛迎面而来,而那一道道闪电般的利刃夹杂着轰轰雷鸣无情地砍斫在自己身上,似鞭打,似火烧,似冰锥。善睐不敢再往下看去,她微微仰起脸来,腿部用力一瞪,却在空中轻松地旋转了九十度,善睐正诧异自己何时竟然可以如此灵动地在空中翻身,仰面却见一个蓝色的物体向自己脸上砸来。善睐认出了那是包裹自己刚刚生下的孩子的蓝色襁褓,她不知道为何孩子也会跌下诛仙台,但她没有时间思考,身不由己地向上迎去,怀抱住襁褓,紧紧搂在胸前,蜷缩着身子,护住婴孩,向下坠去…… 第十二章 白家婚事 1 第十二章白家婚事(1) 如龙后和龙挥书所料,龙君派往盘云山白府商议龙挥书和白冰冰婚事的使臣回来说,白家族长白谨听说龙挥书婚前行为不端,而且传闻与凡女有瓜葛,认为婚事还是慢慢来,等这些绯闻淡了再商讨婚事,以免对白家名誉造成伤害。 “简直是岂有此理!白家不愿将女儿嫁给我就明说好了,偏偏一次又一次地要找借口拒绝。”龙挥书气呼呼地对龙后道。 “怪谁呢?还不是只能怪你自己行为不检,让人抓住了把柄。”龙后道。 龙挥书低下头来,不敢言语。 “你也不要这样灰心丧气的,哀家已经派人向白谨呈说利害去了,若想保住我们五大家族的共同利益,白谨此刻只能帮我们一把,将白冰冰嫁给你。想来,白谨也不是那种不晓事、故意拿捏架子的人。你就安心筹备你的婚礼去吧。”龙后劝慰龙挥书道。唉,千错万错,毕竟龙挥书都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也是自己将来在离恨天龙宫里唯一的依靠,她怎么都得帮他。 龙后的使者来到了盘云山,向白家族长、白冰冰的父亲白谨转达了龙后的意思。 是的,如果此刻不将白冰冰嫁给龙挥书,那么依据龙后一派现在在离恨天龙宫里的弱势地位,也许龙挥书的储君之位也将易主,很有可能,将来的某一天,在离恨天龙宫里当家作主的不是来自麒麟家族的龙后和她的嫡系子孙,而是莫名其妙、半道成仙的小妖灵妃和她的那派子孙们。从此,紫龙家族的血统将不再纯正,也许也会影响其他几大家族的血统纯正。而仙界最古老的五大家族的联盟也将被摧毁,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可是……龙挥书这小子也太不争气了,仙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他偏偏管不住自己,要与凡女惹上关系,这让白家的颜面何存?而且,冰冰……冰冰早已离家出走多年,此刻尚不知身在何方。白谨凝眉思索着,他的心中既恨龙挥书的不争气,可是想起漂泊流浪在外的女儿白冰冰,又升起了一股无奈的惆怅与怜惜,转而是对当初与白冰冰悔婚的龙弈棋和横刀夺爱的小灰狐胡姬的痛恨,这两个人也太不象话了。 白谨想答应龙后尽快举办婚礼,可是,他此刻并没有现成的女儿白冰冰可以嫁给龙挥书啊。这该怎么办?唉,要是泓儿在家就好了,他一定能妥善处理此事的。白谨无奈地想。 白谨很信任儿子白泓的能力,白泓是一个精明干练的男子,是苍穹四公子之一,是白谨理所当然地继承人。 曾经,白谨很幸福的感激上苍的赐予,人世间,一子一女方为“好”,白谨何其有幸,有了一个英俊能干的儿子,又有了一个世间罕见的绝色的女儿,有这样优秀的儿女承欢膝下,人生就该这样圆满了吧。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紫龙家族的龙弈棋前来白府履行婚约,谁曾想,本是两厢情愿的美事最后竟然以一方的毁约收场?是怪自己女儿的魅力不如人,还是该怪龙弈棋的移情别恋,又或者该怪胡姬的横刀夺爱? 第十二章 白家婚事 2 第十二章白家婚事(2) 无奈的白谨只得去与夫人商议如何应付龙家的婚事。 白谨一脸平静之色,疾步向白夫人的寝宫行去。虽然从白谨水波不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匆匆的步履却泄露了他心中的焦急,是啊,答应或者拒绝龙后都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白谨挥退了跟随在他身后的侍从,遣走守卫在白夫人寝宫前的侍女,免去通报,直接推门而入,白夫人正坐在桌前与贴身丫鬟小雅一同描绘刺绣花纹,听见门被推开,便抬起脸来,只见白谨疾步走至自己身旁。结婚多年、朝夕相对,即便是不言不语,白夫人也能明白丈夫的心意。虽然白谨并未说什么,但白夫人从白谨的匆匆步伐中看懂了白谨的心思,他有要事要同自己商量。白夫人急忙令小雅收拾了东西离去。 “夫人,你可知,离恨天龙宫派人来商议冰冰的婚事了。”小雅离开后,白谨便急忙对白夫人说。 白夫人淡淡地应道:“唔,我听泓儿提过此事,夫君,你不是回绝了他们了吗?” 白谨答道:“是,上次我是以他们龙挥书与凡女有染为由推迟婚事。可这次龙后特意派人来说,凡女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而且希望我为了五大家族的共同利益着想,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还是尽快完婚较好。说到五大家族的共同利益,这可让我如何拒绝?” 白夫人的脸上呈现一片哀戚之色,道:“尽快完婚?他们还有脸来商议婚事!若不是他们悔婚,冰冰怎会离家出走?” “夫人,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白谨道,“当初若不是我们为了家族和冰冰的名声,将冰冰离家出走的事情隐匿下来,何用现在不知如何直言?可,既然这么些年已经过去了,我们总不能以不知冰冰身在何方来推迟婚事,这样不但我们家族和冰冰的名誉都会受损,而且我们这么多年的苦苦隐瞒也白费了心思。” 白夫人默默叹了口气。 白谨想了想,又说:“何况,我也想帮龙后一把,否则,日后的局面太难以预料、难以控制了。也许,麒麟家族和紫龙家族之间会产生难以弥补的沟壑……我们五大家族势必再难能团结一致。” “唉,要是泓儿此时在家就好了,你也能有个分担的人。”白夫人有些歉意地说道。 正当白谨夫妇一筹莫展之际,白谨的堂弟白谦带着女儿白清清来看望伯伯婶婶。白谨虽然心中有事,不耐烦敷衍他人,却又无法拒绝白谦的来访,便让人领着白谦白清清父女俩直接来白夫人的内室。 宾主坐下后,小雅上茶放在各自手侧的小几上,转身而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白谦一边用茶碗盖撇去茶碗中的浮沫,一边低首缓缓说道:“大哥,听说龙后派人来商议冰冰的婚事了?” 白谨心中一惊,心想白谦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但脸上却未显现分毫异样的神色,淡淡应道:“嗯。” “冰冰现在离家在外,大哥大嫂准备如何回复龙后呢?”白谦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白谨,问道。 第十二章 白家婚事 3 第十二章白家婚事(3) 白谨心中暗自揣度白谦的用意,脸上显出一片沉吟之色,白夫人见此,以为丈夫正思考如何回复龙后,想着白谦又是自家兄弟,便直言道:“我们正为此伤脑筋呢。谦叔,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白谦先是表现出一派为难的神情,然后放下手中的茶盏,突然转变了话题,问白夫人:“大嫂觉得清清如何?” 白夫人不能理解为何白谦将话题突然移转到白冰冰身上,纳闷地看了一眼白谦,见对方的眼中燃烧着炽烈的火苗,白夫人愈加不能理解白谦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将视线移转到白清清身上,莫名其妙地打量着白清清。白清清身穿一袭湖蓝色的衣裙,娴雅地坐着,双手捧着茶碗,低垂着晶莹洁白的瓜子脸,细长妩媚的双眸凝聚着无限水意,似乎全部投注在手中的茶碗上,仿佛那上面的缠枝花纹是多么引人入胜的一件物事。白夫人疑惑地对白谦道:“清清自然是一个温婉美丽乖巧的大家闺秀啊。” 白谨心中有几分明白白谦的意图,但是未置一语,静静地品着香茗,他想看看白谦究竟如何说出他心中的打算。 听到白夫人对白清清的称赞,白谦的脸上立马涌出无限笑意,道:“大哥大嫂,不如我们就让清清顶替冰冰嫁入龙家,这样既可以免去说我们白家女儿离家出走的闲言碎语,又可以避免与龙家解除婚约。” 白夫人的脸色蓦地变了,她大惊失色,讶异地嚷:“你……这怎么可以?”便说不出话来。 “大嫂,这怎么不可以?”白谦反问道,“你刚刚也说了,清清是一个温婉、美丽、乖巧的大家闺秀,清清替冰冰出嫁,想来也不会辱没了冰冰的美名的。难道你们要直接告诉他们龙家,哦,我们白家的女儿被你们的龙弈棋抛弃之后,一时想不开,早就离家出走多年了。——这让我们白家的颜面何存啊!还是你们打算直接告诉龙后我们白家的女儿就是不嫁她的儿子,管她麒麟家族和紫龙家族的兴衰成败?” 白夫人被白谦一连串的质问问的哑口无言,只得喏喏地说道:“那也得等泓儿回来商议了再做决定啊。” “等泓儿回来?我们等得及吗?我听说泓儿此次出远门,至少要六个月后才能回来,而龙后预定的婚期正是六个月后。若是要等泓儿回来商议,难道是答应人家了就立刻把我们白家的女儿送过去,什么嫁妆也不准备?还是告诉人家龙家,你们的婚事白操办了,我们白家并不打算把女儿嫁给你们家?”白谦咄咄逼人地质问白夫人。 “这……”白夫人并不擅长言辞,被白谦几番质问后彻底无言相对。 白谨沉吟良久后,微微抬眼看看气势嚣张的白谦、再看看低眉做淑女状的白清清,缓缓道:“谦弟的建议不无道理,如果清清本人愿意,那么便依照谦弟的意思,让清清替冰冰嫁入龙家。” 第十二章 白家婚事 4 第十二章白家婚事(4) 白谦心满意足地带着白清清离去后,白夫人良久仍未回过神来,她问白谨:“夫君,怎可让清清替冰冰嫁入龙家呢?那冰冰将来如何是好?” 白谨低沉着声音解释道:“夫人,现在不是冰冰将来如何是好的问题,而是:一、为了五大家族的共同利益,我们不能毁约,我们必须在此刻帮龙后一把;二、白谦究竟是何居心。关于第一点,清清替冰冰出嫁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五大家族的利益纽带之一便是联姻,只要是我们白家的姑娘,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清清便是冰冰,即使将来龙后发现清清不是冰冰,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当日龙君对冰冰的承诺,使得我们必须隐瞒清清的真实身份,这一点,龙后为了她儿子能顺利继承龙君的位置也必然会帮助我们的;至于冰冰,现在我们根本查不到她的下落,即使找到了她也不知她心意如何,日后她若是回家,我们便让她自己寻个如意郎君吧——就当她没有做龙后的命罢了。至于第二点,白谦的具体心意如何我还未能确切知晓,也许他想攀上龙家来巩固自己在白家的地位。” 白谨见白夫人依然低着头,似乎心里依然不高兴的样子,便又对白夫人轻声安慰道:“夫人,此事即便是泓儿在家的话,也不可能处理得更好了。说来,我们似乎倒要感谢白谦,帮我们解了燃眉之急。” 白夫人小声嗫嚅道:“可是,我总觉得委屈了冰冰……” 白谨叹了口气,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不嫁龙挥书对冰冰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氏夫妇惆怅一番后,白谨突然道:“我们也该飞鸽传书给泓儿了,让他尽快办妥了事情早些回家吧。虽说是清清代嫁,但出嫁当日,哥哥若是不给妹妹送嫁,不知情的外人会怎么想?” 白夫人点点头。 白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道:“夫人,我们也许该清理清理我们白府了。” 白夫人不解,纳闷地抬起眼睛看着白谨。 白谨解释道:“龙后的使者刚离开我们白家,我便来找你商议此事,白谦便带着女儿来拜访我们了,他哪里来的消息?若不是龙后那边泄露了消息,便是我们这里走漏了风声。而且,依我之见,多半是我们这里有了白谦的内线——否则,这时辰拿捏得也太准了些。”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白夫人忙问。 “夫人,你也无须太过担心,”白谨微微笑道,“白谦即使有点小聪明,也是成不了气候的。从这次的事情就可以看出,白谦太心急、太沉不住气了,反倒将他自己过早得暴露了,让我们有了堤防他的准备。其实,他若不是如此急匆匆地带着清清过来,也许,迟早我们也会想到替嫁这个法子的。不过,夫人,你太单纯了,不懂得如何在白谦面前掩饰自己的心情,以后如果白谦和清清再来,你最好还是拒绝见他们吧。” 第十三章 别无选择 1 第十三章别无选择(1) 水浮萍自诛仙台上见到灵妃以来,胆战心惊地过了好些日子,她不确定灵妃究竟看见了多少,也不知道灵妃对待自己的态度将是如何,她心中忐忑,却又不便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呈现于他人眼前,也不能告诉别人她究竟做过什么、害怕遭受什么样的惩处。她只能暗自琢磨,可又琢磨不出什么结果来,有时心存侥幸,觉得灵妃或许并未看见自己将襁褓中的孩子掷下诛仙台,有时又心生绝望,觉得灵妃什么都看见了,不知道哪天灵妃便会将此事告诉龙君,也许随时都会有人来将自己抓去。不过,偶尔水浮萍也会纳闷地想起,自己真的没有运力啊,那个襁褓怎么就掷下诛仙台去了呢。 龙挥书讶异怎么水浮萍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自己,低眉顺眼的,可偶尔便会神情恍惚,不知思绪跑去了哪里;不再有分毫昔日彪悍泼辣的神色。 也许,也许是因为善睐死了吧,水浮萍觉得威胁她地位的敌人已经去了,现在到了该笼络自己的时候了。龙挥书有一丝心痛得想。可是,善睐,善来,你真的是太狠心了,为什么非要带着刚刚出世的孩子一同跳下诛仙台?难道你一点儿母爱都没有吗?非要这个无辜的孩子与你一同承受这永世不得轮回的苦痛吗?想到这里,龙挥书不由地用力紧紧握住并未归还给善睐的碧玉笛,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一阵白色。 可是龙挥书却无处可以发泄自己的恨意,这个孩子,名义上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剩下的那个孩子,龙君已经答应灵妃的请求由她来抚养孩子,也就是说从此龙挥书并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同自己的亲身骨肉接近了。 “母后,为什么你不向君父提出由你来抚养这个孩子?毕竟你是后宫之主啊?”龙挥书也曾质问龙后,为什么龙后不愿抚养她的孙儿。 “哼,这种狠心女人的孩子,养了也是白养,日后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龙后也对善睐带着孩子一同跳下诛仙台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本来就不喜欢善睐,因为这个女人差点毁掉了她儿子龙挥书的前程和她龙后本人的希望,幸好白家同意了婚事,否则,结局也许真的不堪设想。 “可是,也许,也许,善睐得了产后抑郁症……这才有可自残和残害婴儿的举动……”龙挥书小声替善睐辩解道。 “产后抑郁症?哈,亏你想得出来。”龙后一声冷笑。 “这……母后,儿臣也是听浮萍说的。”龙挥书应道。 “浮萍……”龙后若有深思道,“听说也是她看见那个凡女抱着孩子跳下诛仙台的?” “是,”龙挥书仿佛看见龙后对水浮萍的怀疑,回答道,“我也曾怀疑是浮萍将善睐和孩子推下诛仙台区,可是,浮萍却说灵妃娘娘当时也在场,也看见是善睐自己抱着孩子跳下去的,还说如果我们不相信她就去问灵妃娘娘好了。” “哼,”龙后冷哼道,“如果哀家是浮萍,哀家也会赌这一铺的。白灵儿这个贱人显然是不会帮我们的,乐得卖一个人情给她。” “母后,难道你也怀疑是浮萍……”龙挥书看向龙后。 “怀不怀疑浮萍也没那么重要,现在要防的是别让白灵儿和她搞在一起,这样你的身边就有一个潜在的危险。还有,你别在想那个凡女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是准备准备你的婚事吧。”龙后道。 第十三章 别无选择 2 第十三章别无选择(2) 水浮萍独自坐在御花园里,面对着园中娇艳的百花、青青的绿草、翩翩的彩蝶,水浮萍却无心欣赏,低着头发呆,她对众人说灵妃也看见是善睐自己抱着孩子跳下诛仙台的,也不知道灵妃是否会戳穿她的谎言,倘若灵妃否认说她并没有看见善睐抱着孩子跳下诛仙台,也许,她还可以抵赖一下,说自己回头看见灵妃也在诛仙台上,便以为灵妃也看见是善睐自己抱着孩子跳下去的。只要……只要灵妃别说出去是她水浮萍将孩子扔下诛仙台去的便好。 突然间,水浮萍发现视野里迈入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她缓缓抬起眼睛向上看去,一袭青衫的龙咏歌正若有所思地笑看着自己。龙咏歌长相酷似灵妃,有一种漂亮的英俊之感,他的笑容亦如灵妃般妩媚,可水浮萍却觉得这笑容中有太多的涵义,让自己无法承受,她又低下头去,思忖着如何不着痕迹地迅速离开这里。 “二嫂,你好啊。不忙着帮二哥准备婚礼,倒有闲情在这御花园里赏花。”龙咏歌笑道。 “你可别再叫我‘二嫂’了,我可不是你名正言顺的‘二嫂’,你马上就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二嫂了。”水浮萍有点尴尬地说。 哼,真是一个愚笨的女人,龙挥书当时怎么就肯娶你?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忙着想名分的问题。龙咏歌心思不屑地想,嘴上却笑道:“我可不管,我们认识在先,平日里二嫂你也对小弟我照顾有加,那位白家大小姐是后来的,我与她也没什么感情基础,我还是认你是我的二嫂。” 水浮萍被龙咏歌的甜言蜜语说得有点飘飘然,早已忘却自己想避开龙咏歌的初衷。 水浮萍对龙咏歌温柔地笑了笑。 哼,真是一个浮浅至极的女人,几句好话就收买了。龙咏歌的心中虽然极度看不起水浮萍,但他依然对她温柔地笑着,说道:“倘若二嫂你不喜欢二哥娶白冰冰这个丫头,小弟倒可以帮帮忙。” “你有什么好办法?”水浮萍脱口而出地问。 “二嫂你不是也要去白家迎亲的吗?如果在迎亲回来的路上,二嫂能将整个迎亲队伍里的人包括白冰冰都弄晕了——听说,二嫂你们草本家族有很多奇方秘药的,相信这一点二嫂你并不难办到,那么小弟保证白冰冰嫁不了二哥。”龙咏歌将嘴贴近水浮萍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当龙咏歌将脸贴近水浮萍的脸旁时,水浮萍以为龙咏歌要对自己非礼,脸涨得红红的、心跳加速,在想自己是要拒绝还是怎么办,却没想到龙咏歌竟在耳旁说出了这一番话语。 “啊,不,不行。”水浮萍本能地拒绝。药晕白冰冰?想都不要想,虽然水浮萍她很不希望白冰冰嫁给龙挥书,可是,她还没有那个胆量去药晕白家大小姐,真是不要命了,何况,传闻白冰冰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哥哥白泓,他肯定会给妹妹送嫁的。 第十三章 别无选择 3 第十三章别无选择(3) “二嫂你说‘不行’么?”龙挥书恢复了原先的姿势,玩味地看着水浮萍的眼睛,笑问。 水浮萍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你是不敢还是不愿呢?”龙咏歌问。 “三王子,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水浮萍反问。 “是啊,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可有些事情就能做了。”龙咏歌微笑着、不咸不淡地说道。 水浮萍不理解龙咏歌的意思,她茫然睁大了眼睛,看向龙咏歌。 龙咏歌却转移话题,缓缓说道:“二嫂你可知道最近龙宫里发生了件很奇怪的事情。善睐那个凡女去后,遗留下来的那个孩子前些日子褪去了胎皮,白白胖胖的,益发显得晶莹可爱,而且头上长出两个褐色的龙角,君父说这定是我们龙家的孩子无疑,而且血统极其纯正,必定是我们五大家族的嫡生子,可善睐明明是个凡女嘛,她的孩子血统怎么可能极其纯正呢——二嫂,你说奇怪不奇怪?” 龙咏歌突然转移了话题对自己说善睐遗留下来的孩子的事,水浮萍觉得龙咏歌的这番话正是对着自己说的,也许龙咏歌听灵妃说了些什么吧。水浮萍张大了嘴巴,喉咙发干,脸色变得惨白,心中如百鼓敲击,万分忐忑不安。 龙咏歌一边暗自欣赏着水浮萍惨白脸色下的阴晴不定的心,一边接着说道:“君父近日还因为此事伤心过度、病倒在床。双生子啊,若是两个都能承欢膝下,这该有多好。可惜,天不从人愿,另一个孩子竟然跟着他母亲去了,在诛仙台下不知生死——毕竟这也是我们龙家的孩子啊,虽说五大家族的嫡生子在诛仙台下不会成为游魂,可谁也不知去哪里能找回这个孩子,毕竟从未有人试过。” 水浮萍益发觉得龙咏歌定是知晓了什么,才会故意对自己说这一番话的,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内心一片绝望的死寂。 “我听母妃说善睐并未抱着孩子一同跳下诛仙台,可那个孩子是怎么跌下诛仙台的呢?真是令人好奇。听说当时只有二嫂你在场,相信君父也会有兴趣知道的。” 水浮萍再也沉不住气,眼神散乱地嘶哑着声音问龙咏歌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嘛……”龙咏歌继续欣赏着水浮萍的窘态,笑道,“我并未想怎么样,小弟还是想替二嫂着想。二嫂你考虑考虑小弟先前的建议如何?” 水浮萍心中一惊,觉得龙咏歌的这个要求也很难满足,于是强撑着狡辩道:“怎么跌落诛仙台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也许灵妃娘娘当时来迟了,才没有看见善睐那个女人抱着孩子一起跳下去的。” “对,是与二嫂你没什么关系,不过二嫂该知道若是有人提醒君父启动数千年来一直未曾使用的法眼,过去发生的事情便会呈现于眼前。尽管启动法眼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当大,可我想若是我母妃请求君父启动法眼,即便是天大的代价,君父也会同意的。”龙咏歌笑道。 水浮萍的心中升起无限的寒意,她权衡一番后终于问道:“我如何让所有人都昏迷过去?你要对白冰冰做什么?我又怎么能脱掉干系?” “我要对白冰冰做什么,与二嫂你无关,至于如何让所有人都昏迷过去,二嫂你们草本家族该有一种入水即溶的药物叫曼陀罗花粉吧。而二嫂你如何脱掉干系,你将自己也迷晕过去不就得了?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魔界人身上的。何况——”龙咏歌加重语气道,“二嫂你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水浮萍的脑中只记得这四个字:别无选择! 第十四章 有女冰清 1 第十四章有女冰清(1) 六个月后,盘云山白府。 白清清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鎏金铜镜,在丫鬟的伺候下,仔细妆扮着自己的红妆。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她离开白家嫁入龙家的日子,也许是她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哦,不,不,这不是她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她以后还会登上龙后的宝座,加冕的时刻才会是她一生中最风光、最得志的时光。 白清清凝视镜中的自己,白皙的瓜子脸显现出无限娇柔妩媚,密长的睫毛覆盖下的细长的双眸涌现出万种风*情。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羞,世间罕见的绝色佳人!可是……白清清轻轻叹了口气,她至今仍未想明白,为何凭借自己这等稀世的容颜风姿,竟然也会有征服不了的人! 白冰冰和白清清是一对绝色的姊妹花,尽管她们二人的风姿并不一样,但是见过她们的人实在难以对她们的美貌评定伯仲,;一个仿佛天山上晶莹皎洁的雪莲,遗世独立,洁白出尘,淡雅脱俗,举手投足间是那高贵、娴雅、大方的赏心悦目;一个宛如阳春三月时绽放的一树桃花,粉色的娇艳充盈着观者的整个视觉空间,无限风*情荡漾在那灼灼其华间,让人不知不觉、无法抗拒地沉浸在这绯红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但是,即便是这般稀世的美貌,亦有征服不了的人心——龙弈棋便是这姐妹二人心中共同的疮疤。 那年,龙弈棋来白家向白家的小公主白冰冰求亲,正当白冰冰准备与龙弈棋见面之际,白清清的父亲白谦令白清清也仔细妆扮了陪同白冰冰去见龙弈棋,白谦原本打算着待白冰冰嫁入龙家时,白清清也能被龙弈棋看中而选为侧妃。 可惜女孩儿家的心思是很难捉摸的,或许是白冰冰感受到了白清清对龙弈棋所表达出来的好感和企图——当然这种无限笼络式的不加掩饰的情感表达任谁都能觉察出来。即便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将来可能一妻二妾,但身处恋爱中的女人决不能容忍其他女人当面便觊觎自己未来的夫君——哪怕这是自己的妹妹。 白冰冰很快便令白清清出局,她并不需要白清清做自己的亲友团,她只接纳了她的闺蜜小灰狐胡姬的陪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闺蜜大概是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人了,胡姬悄悄地占据了龙弈棋的整个心灵,更使得龙弈棋爱美人不爱江山,以放弃储君之位作为代价来同白家悔婚。结果,这场争夺之战,白家两姐妹统统出局了,貌不惊人的黑马小灰狐胡姬意外胜出。 白清清不能理解当年龙弈棋怎么会放弃白家两朵绝色的姊妹花和储君之位来换取与胡姬的举案齐眉,她认为龙弈棋是一个异类,而且是一个提不上手、脑子进水了的另类。谁不知道男人有了江山之后肯定会有美人的啊,可这龙弈棋偏偏不按牌理出牌;而且倘若龙弈棋不悔婚,仍娶白冰冰为妻,再纳胡姬为侧妃,虽然白冰冰和白家的人心里会不高兴,但也不至于反对,可这龙弈棋偏偏……只能说这龙弈棋是天底下最笨的人,还苍穹四公子之一呢,简直就是蠢猪! 白天不懂的夜的黑,白清清不是龙弈棋,她不能理解龙弈棋怎么就会为了胡姬这样的平凡普通的女子舍弃了无限美好的锦绣江山,换了是她白清清,她才不会这么傻,拱手河山讨你欢?哼,连门都没有! 第十四章 有女冰清 2 第十四章有女冰清(2) 自从白冰冰婉拒白清清陪同自己与龙弈棋会面后,白清清对白冰冰一直心存芥蒂,她认为白冰冰是一个自私的人,只顾自己将来的荣华富贵、尊荣地位而漠视姐妹情感,却不曾想起当日她企图在白冰冰与龙弈棋之间插一脚时,亦未曾顾虑过姐妹之情。 直到白冰冰因为情殇而离家出走,白清清的怨恨才得以轻微释放,她甚至有点感谢胡姬,是的,是胡姬帮她报了这个仇,可是胡姬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她白清清的仇人,在胡姬面前,她白清清和白冰冰都是失败者。 可是白清清却并不嫉恨胡姬,因为她并不曾对龙弈棋真正付出过自己的情感,她只是想不通为何龙弈棋没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白清清对着镜中的妩媚佳人笑了一笑,想,老人们都说“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果真有理。未来龙后的位置原来注定不是白冰冰的,即使白冰冰早就将她白清清排除在龙弈棋的选择范围之外,即使龙君曾许诺白冰冰必然是未来的龙后;原来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她白清清才是命中注定的未来的龙后,龙弈棋对她白清清的拒绝让她从潜在的侧妃的可能转变为将来的龙后的必然。婚嫁的对象是谁,她白清清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这场联姻背后可以带来什么,她自己可以走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是她白清清梦想成真的时刻,是她大展宏图的起点。 白泓代表他父亲白谨和白府在前厅招待离恨天龙宫前来迎亲的使者,他的心中思绪翩跹,今天,今天本该是他最最疼爱的妹妹白冰冰的大喜之日,可真正的新娘早已离家出走多年、此刻不知身在何方,而替冰冰出嫁的堂妹白清清今日该踌躇满志了吧。说实话,他并不喜欢他的这个堂妹,女孩子家该有的天真单纯她都没有——尽管她会表现出一番天真单纯的神情,可这样的伪装并不能逃过他白泓的眼睛。白清清是一个很有心机的自私自利的女孩,而他的嫡亲妹妹白冰冰虽然有点大小姐的任性娇蛮的脾气,可内心却是单纯善良的。如果今天是白清清的出嫁之日,他白泓是绝不会匆匆忙忙地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的;可是不成,今天名义上依然是他的嫡亲妹妹白冰冰的出嫁之日,他白泓必须出现在婚礼之上,为了白家,他只得不情不愿地赶了回来替白清清送嫁。 冰冰,你现在在哪里?这些年来,我找了你很久,你究竟在哪里?你过得还好吗?你的气消了吗?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家?白泓的脸上虽然微笑着,可他的内心却一直在惆怅,在思念着妹妹,今天这样的日子,让他怎能不格外思念着白冰冰? 龙弈棋,龙弈棋,白泓想起了自己的这个曾经的好友,白冰冰的离家出走很大一部分责任在于龙弈棋。 第十四章 有女冰清 3 第十四章有女冰清(3) 白泓本是一个非常心高气傲的人,他不会去主动请求别人什么,可是为了他心爱的妹妹白冰冰,他曾去请求过龙弈棋,他希望龙弈棋在娶了白冰冰之后再纳胡姬为侧妃,他保证白家和白冰冰都不会反对的。 可是龙弈棋却拒绝了这样明显有着诱*惑力的建议,他说,他生长在一个妻妾争宠的大家庭里,从小见惯了父亲的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见到过他母亲暗地里偷偷流下的泪水,他曾发誓,如果今生他决定给一个女子幸福,那么他就要给她完完整整的、没有瑕疵的幸福,他不要她在一时的幸福过后便生活在无边无际的战场里、承受漫天飞舞的弥漫硝烟。所以他发誓他今生只娶一个妻,只同一个女子渡过共白首。而胡姬,为他牺牲了太多,他不能辜负了她。 白泓无奈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龙弈棋的确言之有理。他本是来为妹妹做说客的,现在他却不知不觉地站了龙弈棋的一方。再后来,白冰冰负气离家出走,龙弈棋与胡姬承受龙宫规矩的处罚,白泓也未再见过龙弈棋。明年,就是龙弈棋和胡姬受罚期限届满的日期,也是龙弈棋和胡姬缔结百年之好的日子,他,白泓是否要去参加昔日好友的婚礼呢?如果去,似乎情面上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这是一个抛弃了他妹妹的人、是一个让白家名誉蒙羞的人;如果不去,那曾经的友谊还要不要呢? 白泓有些为难地想,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冰冰,不知道她是否还余情未了,是否也会偷偷去参加龙弈棋的婚礼呢?想起白冰冰,白泓突然又想起了龙弈棋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如果不能护卫一个女子的周全,那么为何又要娶她呢?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白泓当日就一直纳闷龙弈棋话中的意思,却又没来得及开口问龙弈棋,此后经年,白泓一直在捉摸,龙弈棋究竟是因为不能护卫白冰冰的周全才没有娶白冰冰的,还是因为要护卫胡姬的周全才给了胡姬婚姻。 白泓正暗自想着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下人突然过来通报道:“公子,鲲鹏家族的展君临公子正在山下,说是要给老爷送份礼物,恭喜白家与龙家缔结秦晋之好。” 展君临?白泓心中纳闷,虽然他与展君临同为苍穹四公子,可私底下却没什么来往,传闻鲲鹏家族虽然亦是仙界最古老的五大家族之一,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自上一辈的鲲鹏家族的掌门人开始就同其他四大家族慢慢疏远,渐渐不再往来。虽然听闻现任鲲鹏家族掌门人展君临喜好游历,与苍穹四公子中的另两位紫龙家族的龙弈棋、魔君霄宇宸有往来,但从未听说展君临有亲近其他四大家族的特别举动。 展君临怎么会来盘云山贺喜呢?白泓想,即便是要去参加白家同龙家的婚礼,也该去离恨天龙宫才是啊……白家的回门宴可是定在一周之后的呀。 白泓心中虽然纳闷,但还是吩咐下人引领展君临上山,盘云山上多有毒蛇,如果没有专人引路,很容易走到毒蛇出没之地的。 第十四章 有女冰清 4 第十四章有女冰清(4) 吉时已到,一身红妆的白清清从内堂走了出来,她款款走到白泓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柔声问道:“哥哥,你真的不为我送嫁了吗?” 白清清原以为白泓在众人面前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的,毕竟,此刻她扮演的正是他最最亲爱的妹妹白冰冰,可白清清毕竟低估了白泓。白泓面带微笑,温柔地说道:“小妹,你也知道家中今天很忙,而且父亲身体欠佳,我就不为你送嫁了,不过,等你一周后回门时,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个精彩的宴席。” 白清清心中一凉,她知道白泓对她还是有成见的,“小妹”——这是白泓对她白清清的称呼,而非对白冰冰的称呼,他一直直呼白冰冰的名字“冰冰”的。 一旁龙家迎亲使者中的水浮萍听到白泓并不打算给白清清送嫁,心中不由地舒了一口气,这个白泓看上去很冷酷的样子,而且传说武艺高强,若是自己要在半路上动手,这个白泓绝对是一个很大的麻烦,幸好,此刻,他弃权了。水浮萍暗自感叹自己真的不是一般的运气好。 白清清撒娇似的仰起脸,娇弱地看着白泓,拖长声音道:“哥哥……”,却被白泓打断了话头。 白泓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他的声音却很低沉,低得只容他与白清清二人之间清晰可闻,沉得却如磐石一般厚重压抑,白泓冷冷地说道:“白清清,你不用和我撒娇,没用的。在我心中,我永远只有一个妹妹白冰冰,你不是。你已经如愿嫁入龙家了,从此后,你自己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白清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爱白冰冰?从小,白泓就疼爱白冰冰,而对她白清清不屑一顾,她白清清费了很多心机去扮演一个可爱的形象、花了很多心思去讨好众人,为什么大家还是喜欢那个傻乎乎的白冰冰?这个白冰冰,真的不是一般的傻,连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都搞不定,水到渠成的婚事都搅黄了,明明对她有意的未婚夫最终还是选择了别人,还是她自以为是的好朋友! 白泓别过脸去,不再看白清清脸上那个冷却了的笑容,却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从门外一闪而过。 “冰冰!”白泓脱口而出叫道,可他随即摇摇头,无奈地笑了。这个身影看着特别像冰冰的身影,可是冰冰喜欢素色衣服,尤其是白色的,她是不会穿紫色衣服的。可是……这会是谁呢?白家和龙家迎亲的使者中都没有这样与冰冰相似的女子,而外来的人若不是熟知盘云山的地形是无法来到白府的。会是谁呢?也许是自己太思念冰冰了,以至于见到谁都以为是自己正在等待的那个身影。 听到白泓的呼叫,白清清吓了一跳,生怕白冰冰回来破坏自己的这场婚事——毕竟这是白冰冰的婚礼,她不由自主地顺着白泓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哥哥,你叫我做什么?”白清清为了洗去自己心中的怀疑,故意问白泓。 “哦,没什么,”白泓回过神来,将自己先前的失态淡淡地以言语带过,对白清清说,“你以后就是龙家的人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N.B.哦,Mammamia,其实白泓才是这本小说里我最喜欢的男性形象,有点酷、有点冷、有爱也是给对的人;嗯,霄宇宸也算是,可惜,这两个人都只是小小小小的配角。算了,等这个坑啥时候finito了,再给霄宇宸开个坑吧……这里的男主是展君临,有点温暖,就不显得那样酷了……不过,选择Mr.Right嘛,还是找一个温暖的比较好。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中看也中用的那种?哈哈! 第十五章 北邙突变 1 第十五章北邙突变(1) 白清清疑惑地瞟了白泓一眼,刚刚她分明是听见白泓那样温柔地叫“冰冰”,那是他对白冰冰特有的温柔的声音,是的,一定是白冰冰回来了,可是为何她自己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呢?而且白泓也没有丝毫让自己这个替嫁新娘下野的举动?是自己听错了、看错了,还是怎么回事? 白清清在不明就里的情形下,决定赶快上路,不在盘云山多做逗留,以免给白泓他们提供将她白清清换下来的机会。只要到了路上,即便他们想用白冰冰换下她白清清,也没那么容易了。可是,为什么她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即将要发生点什么呢?难道白泓他们中途还是会换上白冰冰,让自己的未来龙后的美梦落空? 白清清对视上白泓的双眸,剑眉下那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如刀锋般锐利,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白清清抵挡不住白泓犀利的目光,终于低下头去,轻声道:“哥哥,我这就去了。” 白泓轻轻点头,心中暗自好笑,想,小丫头,想从我眼中看出我的心思,你还太嫩了点。 ----------------------------------- 离恨天龙宫的迎亲队伍接了新娘白清清和她的四个陪嫁丫鬟,在白府用了些茶点之后,便开始启程,返还离恨天龙宫。 迎亲队伍在白府小憩、补充饮用水和途中食物的时候,水浮萍悄悄在迎亲队伍的饮用水里洒了曼陀罗花粉。曼陀罗花粉入水即溶,无色无味,水浮萍心惊胆战地看着花粉融入水中,依然觉得不妥,万一白冰冰不喝水怎么办?水浮萍决定紧紧跟在花轿旁、随时伺候在白清清身侧,一定要让白清清中途喝水。 北邙山坡是迎亲队伍预计的中途休息之地。途经北邙山坡时,整个迎亲队伍都停下来休息喝水吃些点心,唯独白清清依然端坐在轿中,不吃不喝。轿中的白清清全身戒备着,唯恐白冰冰突然出现。 龙咏歌告知水浮萍自己将派人在北邙山坡下手,眼看就要到约定的时辰了,可白清清始终不落入彀中,水浮萍心中不免焦急。 水浮萍斟了杯清茶、取了碟点心放在托盘中,压抑住内心的百般情绪,将担心、害怕、不满、焦急统统收纳于心底,努力在面上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地捧着托盘向花轿走去。 “白家姐姐,旅途辛苦劳累,你小憩片刻,用些茶点如何?”水浮萍在花轿外温柔而恭敬地问道。 “不用了。”轿内的白清清简简单单地答道。白清清此刻心中依然纠结,哪里有闲情去吃喝?何况,这里离离恨天龙宫路程尚远,离拜堂成亲还有些时候,若是此时便开始吃喝,那么,等会儿肯定会有不便之处……她是今天的新嫁娘、是今日的主角,她不能够随随便便的有什么有失体面的不雅举止,她要留一个美丽高贵典雅的形象给龙家众人。 “这里到龙宫还有六个时辰的路程啊……”水浮萍刚想以路途遥远来劝白清清用些茶水点心,蓦然间明白了白清清不吃不喝的缘由所在,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在盘点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 是的,如果腾云驾雾,从盘云山白府到离恨天龙宫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可这是婚嫁,不可能由着新娘子抛头露面地去腾云驾雾,大家只能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走向离恨天龙宫,那么就要八个时辰,吃喝倒也罢了,可在沿途公然要求拉撒,这对新娘子来说是多么尴尬、多么有失体面的一件事啊,而且新娘子也总不能一到离恨天龙宫便先要求去解决内急问题,而后再拜堂成亲吧?是以白清清只能忍着不吃不喝。 第十五章 北邙突变 2 第十五章北邙突变(2) 水浮萍想起自己当年成亲的时候也是顽强地忍饥挨饿,只为了避免在拜堂的时候闹尴尬,可那不过是四个时辰的事情,而白冰冰这次不算拜堂的时间,只是在途时间便需要八个时辰啊。 水浮萍不由得佩服起白冰冰来,这是一个有极强的自制力的女子;换言之,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女子,想到自己未来要在白冰冰手下讨生活,水浮萍心中不由得怕了,幸好——这里,这里是北邙山坡上,龙咏歌即将动手,谁知道白冰冰未来的命运如何呢,谁知道白冰冰还能否成为龙挥书的正妃呢? 而且水浮萍不相信白冰冰真的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不吃不喝的,不过她自己也没有机会去验证自己的判断了。 想到这里,水浮萍突然察觉到自己的魂游太虚,幸好隔着轿帘,白冰冰并未察觉自己的百种心思、万般思绪。 “白家姐姐,你这样不吃不喝会体力不支的,拜堂的时候也是需要体力支撑的。”水浮萍假装为白清清着想,继续劝白清清。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需要。”白清清温柔而坚定地拒绝。 水浮萍的内心涌上了无措的焦急,她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那么龙咏歌会如何对付她?而白冰冰等会看见众人都晕过去是又会怎么想、怎么做?龙挥书是否会知道这是她动了手脚、会怎么处置她? ----------------------------------- 喜婆宣布众人起身继续前行时,却见各吹鼓手、轿夫、挑夫、丫鬟摇摇晃晃的,起身至一半,双腿却无法支撑起自身的重量,软软的,又摔倒在地,有的甚至无力起身,直接瘫软在地上,而喜婆自己,见此情形,一愣之下,也倒在了地上。 白清清在轿中听见外面的声音有异,心下纳闷,生怕是白泓追赶来了。她轻声唤自己的贴身丫鬟敏儿,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听见水浮萍一声惊呼“啊,不好了”,白清清心中觉得定然有变,但是在这种敌我情形不明的情形之下白清清又不敢贸然出头,怕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于是,白清清揭开盖头,全身戒备着,悄悄地掀起花轿窗帘的一角,从缝隙中向外探看,除了地上东倒西歪的吹鼓手、轿夫、挑夫、丫鬟,并无一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清醒的人都没有?敌人呢?敌人究竟在哪里?到底是不是不白泓追赶来了呢? 白清清渐渐拉开了窗帘,露出半张脸庞,准备扩大自己的视野范围,继续观察,却不料,猛然间,她的窗帘被强行拉大,电光火石间,一阵散发着销*魂的迷人香气的粉末扑面而来,白清清心知这粉末定然是毒药,急忙一掌挥出,想将香粉击退,却已然在呼吸间吸入了大量的香粉,白清清觉得浑身有一种飘飘然的舒畅,朦朦胧胧间全身开始放松,渐渐闭上了眼睛,倒在了轿中…… 水浮萍本打算直接将曼陀罗花粉洒向白冰冰的,却又怕自己若是强行拉开轿帘,花轿内的白冰冰有红盖头的掩护,不但不会吸入曼陀罗花粉,反倒给了白冰冰对付自己的时间。面对高手,这一刹那间的疏忽也许就是致命的,水浮萍只得利用白冰冰因对外界发生的事情的无知而产生的担忧,诱使白冰冰自己撤去红盖头的防护,再趁机将曼陀罗花粉洒向白冰冰,却不料白冰冰早有防备,在千钧一发之际挥掌而出,掌风将大部分的曼陀罗花粉扫向了水浮萍自己。 尽管龙咏歌曾建议水浮萍随着迎亲队伍的众人一同晕迷过去,但水浮萍原本并不打算让自己也晕过去的,她要做唯一的清醒者,她要自己掌握众人与自己的命运,可惜,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能也无力再掌握众人包括她自己的命运,水浮萍渐渐地晕迷过去,恍惚间,她看见龙挥书微笑着、深情款款地向她走来…… 啊,就这样沉沦也好…… 第十六章 沆瀣一气 1 第十六章沆瀣一气(1) 白清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中光线昏暗,辨不清晨昏。身体下石板的凉气袭来,白清清打了一个寒噤,她想拢一拢衣服来取暖,却发现自己衣衫褪尽,鲜红的嫁衣只随意地撂在自己雪白的身躯上,腰间酸疼,下身仍隐隐作痛。 惊讶、愤怒、伤心、绝望,种种情绪一下子袭上心头,白清清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眼前的景象却又明白地告诉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白清清心中深恨自己的粗心大意,就这样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形下便让自己一败涂地,没有了任何可以翻身的本钱和机会。 白清清拉起嫁衣,紧紧地包裹着自己,嫁衣的鲜红色是那样的刺目,刺得白清清的双眼生疼,那投入眼中的铺天盖地的红色仿佛是警示、又仿佛是嘲讽,无情地奚落着李代桃僵的白清清。 白清清的心中升起浓浓的悔意,原以为可以代替白冰冰成为未来的龙后,原以为人生旅途中在前方向自己招手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极度耀眼的权势尊荣,可没想到处心积虑下,竟然替代白冰冰承受了这样的侮辱,还不知道对方是谁。白冰冰……白冰冰……白清清的心里愈加痛恨起白冰冰来。 当一个人无法释放自己心中巨大的怨恨时,在责备完了自己之后往往会将更大的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仿佛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平的待遇都是拜他人所赐。白清清此刻想到的不是自己硬要替白冰冰嫁给龙挥书,而是凭什么这种本该白冰冰承受的屈辱如今偏偏要她白清清来承受?白冰冰凭什么就这样好命?老天为何待自己如此不公? 龙挥书……龙家……白清清将脸深深埋入双膝间,呜咽起来,自己真的太不幸了,现在这种情形下,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呢?还能不能嫁入龙家呢?——似乎,白清清想起,眼前,似乎更为急迫的问题是自己能否逃出去,而非飘渺耀眼的荣华梦。 白清清的头仍有一丝疼痛,不知道是因为迷药的药性依然存在,还是因为受心头无助的绝望情绪的困扰。朦胧间,白清清忆起昨日夜里曾梦见一个英俊的男子——大概是自己的未婚夫君龙挥书吧,微笑着缓缓地掀起了自己的盖头,吹熄了燃烧着红烛,在一室的春意中柔情缱绻。 可惜,事如春梦了无痕。在这场旖旎的春梦之后,带来的却是无法弥补的错误,以及深深的悔恨……想必,昨日夜里的那人,也不会是龙挥书了……那会是谁呢? 恍惚间,白清清看见洞口的光亮处显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仿佛一个男子。不会又是梦吧?白清清裹紧衣服,直愣愣地看向来人…… 男子缓缓地在白清清身旁蹲了下来,一张温文尔雅的俊颜注视着白清清,在洞内昏暗的光线下,白清清从那深深的黑眸中看不出任何一丝信息,仅仅看出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他是自己的梦中人吗?白清清想不起来。 第十六章 沆瀣一气 2 第十六章沆瀣一气(2) “你醒了?昨夜可还好?”男子温柔地问。 白清清觉得对方的话语里隐藏了太多的涵义:昨夜可还好?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乘人之危、令自己失身于他的人正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吗?否则,他怎么会见到自己的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却一点儿也不惊奇呢?可是,可是眼前的这人却又是如此温文尔雅,并不像那种会辣手摧花、毁人清白的登徒子。 但是,白清清恶狠狠地想到,天下间披着羊皮的狼多的是。隐藏在高贵典雅之下的或许正是不可见天日的黑暗。可是,倘若,真是眼前这人所为,那么他又为什么会如此做呢?在摸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白清清决定不动声色,谋定而后动,待对方进一步表明意图后再作打算。 男子挑了挑长眉,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他原以为自己如此“抛砖引玉”地一问之后,肯定会引来对方强烈的反应,即便白冰冰不知道自己昨夜的所作所为,也该大惊失色地询问为何身处此处。然而白冰冰却神情平静,绝美的面庞上水波不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那妩媚的细长的眼睛正冷静地打量着自己,不见丝毫的慌乱。 男子想,白家的小公主白冰冰会有这样平静的表现只会源于两种情形,一是这个白冰冰空具有美艳绝伦的外表,而内里却是白痴样的苍白,不明白贞洁对女子的重要性,对自己失了贞操这样重大的事情不以为然,分不清事情孰轻孰重——但显然,白冰冰再白痴也不可能白痴到这种程度的,所以只可能是第二种情形,也就是说白冰冰不但具有让世间男子都为之倾倒的绝顶妩媚娇艳的容颜,更具有让世人难以探测其深浅的城府。 男子心中微微一叹,费尽心思将这样的女子弄到手,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能够掌控这样心思深重却又不外露的美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倘若力度不对,没准反被其所害。 但是,这个胸怀丘壑、必要时也许会背信弃义的白冰冰显然要比龙挥书的那个痴心一片的善睐要好多了。那个善睐虽然具有绝尘脱俗的外表,虽然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爱人,但这样的女子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消费得起的。 善睐不是资质愚笨、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但她不懂得主动出击、讲究淑女姿态、不愿放下身段不择手段去谋求利益哪怕是自己应得的利益的女子,根本不适合在宫廷里生存;她应当婚配一个闲云野鹤般的同样超凡脱俗、寄情山水的男子,两人在天地间过着无忧无虑、没有硝烟、没有阴谋的生活;或者她应当匹配一个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却全心全意、没有丝毫保留地宠溺她的君王,这样即便善睐生活在处处是陷阱、处处是硝烟的战场之上,亦能有人无条件地保她周全、百依百顺地呵护她、给她提供一个单纯的环境任她遨游。 而他和龙挥书都不是这两种男子中的任何一种,他和龙挥书的名利心都太重,都是恋栈之马,都太向往位高权重的风光,都太渴求指点江山的荣耀,他们,无法为了女子,即便是自己今生今世最最亲爱的女子,放弃他们的追求、他们的梦想。 他和龙挥书都不是万人之上的众生命运的主宰者,他们都只是棋子、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中的棋子;他们与芸芸众生的区别仅仅在于他们有翻身的机会,他们有机会从棋子变成下棋的人,去主宰他人的沉浮,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而今,他们都无法将自己的婚约给善睐这样的不愿意运用智谋来获得利益的姿态高贵的女子们——当然白冰冰除外。白冰冰是口衔金匙出生的,是命中注定的未来的龙后——这便是她最大的砝码。而他和龙挥书在宫廷的斗争中成长生存,都需要配偶可以给自己提供助力,让他们可以直上青云,善睐这样的女子们无法给他们提供这样的助力,而白冰冰,她的身份地位便是最大、最有效的助力。 第十六章 沆瀣一气 3 第十六章沆瀣一气(3) 男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善睐,或许,是因为善睐与白冰冰一样,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女,尽管二人风姿各异,但,细细看来,这两人的眉眼间竟然还有些许相像。 “白小姐,你可曾听过《新台有泚》一歌?”沉思良久后,男子问。 白冰冰不解地挑了挑眉毛,斜睨着男子。男子被白冰冰这样妩媚的目光瞟过,不禁有些心旌摇动。想起昨夜因昏迷而任由自己摆弄的娇媚身躯,美则美矣,却没有任何生气,哪有这样随意一瞥来得摄人魂魄、乱人心扉。也许,也许日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她举案齐眉、朝夕相对、耳鬓厮磨吧。男子心中不禁升起些许期盼。 “新台有泚,河水瀰瀰。 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 燕婉之求,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新台有泚》一歌讲的是春秋时期卫宣公霸占儿媳的故事。卫宣公派使者前去齐国为自己的儿子急子向齐僖公的长女求婚,派去的使者回话说,齐国的公主有着绝世的容貌。卫宣公便起了贪念,让名匠在淇河之上修筑了一座华丽的宫室,取名为新台。齐国的公主来卫国完婚前夕,卫宣公支开急子,并将新娘接到了新台,自己纳为妃子,是为宣姜。 “我想,当年卫宣公纳宣姜为妃,大概是情不自禁吧。而且只要未正式拜堂,先前的婚约又算什么,无论是父子、还是兄弟,都可以重新选择。何况,我们龙家已有先例,龙弈棋当年不也曾悔婚么?白小姐的婚约不也在兄弟间更改过么?”男子盯着白清清的眼睛道。他的面上虽仍保持一贯的淡淡的神色,而他的心中却是波澜万丈,他暗自琢磨猜测着白冰冰下一步的可能反应会是什么。 白清清亦是一个百般聪颖的人儿,听了上述一番话语后,心中隐约琢磨出眼前的人大概是龙挥书的兄弟,她想龙君只有四子,除去早已弃权退出婚约的龙弈棋与被算计了去的龙挥书,眼前的人大概是龙咏歌或者龙赋诗吧。而且显然,对方希望自己能够更改婚约嫁给他——当然,这是建立在自己目前是“白冰冰”这个身份基础之上的,而且对方生怕自己不答应,甚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的先斩后奏让自己无从选择。哼,其实自己的确是无从选择的,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白冰冰,而且她唯一的目的便是嫁入龙家,成为未来的龙后。白清清心底暗自嘲弄自己。 “我想,除了情不自禁,更多的是因为宣姜的身份吧,她是齐国的公主,她的背后是强大的齐国。”白清清抬起眼睛,直接对着龙咏歌的视线,冷冷答道。 男子的唇畔掠过一丝尴尬的笑容,他确信白冰冰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是可以作为自己帮手的伴侣,但眼前的问题是他如何、亦是必须获得白冰冰的认同与倾心。 “那白小姐觉得宣姜当年的选择如何呢?”男子很快便掩去了自己的那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恢复了一贯的温文。 白清清凝视着男子的双眸,仿佛表态般的,坚定地答道:“宣姜当年的选择无比正确。在既成事实的情形下,这是她最佳也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过,可惜的是,当年的宣姜还曾向齐僖公哭诉过,是齐僖公劝宣姜顺应事实的,所以说宣姜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该懂得如何适时而安。而我,我自认为还算一个聪明人。” 听了白清清的回答后,男子呵呵一笑,放下了自己的心事,他实在没有想到白冰冰原来竟是这般好相与的,他原先还打算与白冰冰耗上一两个月,待白冰冰有了身孕之后、顾忌名誉之时再对白冰冰下最后通牒的。 白清清亦是微微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在下龙咏歌——龙君的第三子,你未来的夫君。”男子答道。 第十六章 沆瀣一气 4 第十六章沆瀣一气(4) “那你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吗?”白清清想了一想,接着说,“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反正我们现在已是利益共同ti,我也不会深究过往发生过什么的。” 嘴上虽是如此说,白清清心里却并非如此想。 她想,如果龙咏歌你真的不愿意说的话,那我这话不过是给彼此一个体面的台阶,让彼此不用为这个问题尴尬,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友好关系,可是从此这个问题也必然是两人之间不可碰触的雷区。但是,倘若龙咏歌你真的不愿意说的话,那就说明你对我仍是有保留的,我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也不能对你推心置腹,我们以后的关系只能是有条件地共同进退,保全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白清清以嘴角妩媚的微笑遮掩着自己内心起伏翻滚的海潮,随着龙咏歌沉思时间的延长,白清清越来越觉得心凉,她想龙咏歌大概是选择对自己保留了——其实龙咏歌根本不信任她白清清、根本不愿意对她推心置腹、根本不会与她共同进退,白清清感觉自己的微笑越来越苍白。 沉思良久后,龙咏歌终于答道:“说来话长,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倒是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尽管这个君子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说完,龙咏歌便笑了,他以为自己用一个幽默的笑话来解决了被白冰冰追问的难题。 可惜,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这个幽默一点儿也不幽默。 但白清清依然拉扯起嘴角,给了龙咏歌一个最妩媚的笑容,而她的心,却是那样的千疮百孔。她想,果然,你果然不愿意告诉我,而这事,连你的底牌都算不上!从今而后,我只能自己依靠自己、自己保护自己了。 “你也知道你的手段非君子所为啊……”白清清撒娇道,她也知道此刻若是她对龙咏歌的回答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也显得太不正常了。但是很快,她转移了话题,问,“那我的四个陪嫁丫头呢?她们哪去了?” 若非心中另有所图,正常女人对龙咏歌这样的回答不应该是如此水波不兴地淡淡地一带而过,或者不依不饶地撒娇着要对方说清楚,或者对对方的敷衍回答感到生气;惟其心中另有打算,生怕一不小心越过了界,让自己的打算落空,才会如此云淡风轻地避开。 但是龙咏歌的心中亦是担心白冰冰会追究下去,那样自己该如何拒绝告诉对方真相?此刻龙咏歌见白冰冰主动避开话题,根本来不及多想,也没有来得及体会白冰冰的反应有多么不正常,便跟随着白清清改变了话题,巴不得事情就如此了结。 “哦,她们,她们啊,她们被我赏给手下办事的人了。”龙咏歌有点尴尬的说。 白清清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方抬起头对龙咏歌道:“别的丫头也就罢了,但是她们中的可儿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我是离不得她的。你给我要回来吧。” “好。”龙咏歌想也不想地便答道。 第十六章 沆瀣一气 5 第十六章沆瀣一气(5) “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白清清见龙咏歌如此爽快地便答应将可儿还给自己,便也放大胆子询问龙咏歌缘由。 “娘子的这种小小请求,为夫的若是还推三阻四的,还像话吗?”龙咏歌笑道。 “谁是你娘子?”白清清娇嗔道。 龙咏歌“呵呵”一笑,便笑看白清清。 白清清娇嗔地瞥了龙咏歌一眼,继续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离恨天龙宫啊?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嗯,我还有一些事情,等事情办妥后我们就回去。”龙咏歌想了想答道。 “什么事?”白清清问,龙咏歌对她的保留让她并没有指望龙咏歌会明确告诉她是什么事。 果然,龙咏歌答道:“反正我们尽快就回龙宫了,这些琐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嗯。”白清清点点头,她觉得自己的心在逐渐变硬、逐渐缩小,最终缩进了一个坚硬的小小的盒子里,那个盒子只有她自己方能开启;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不会让自己的心门随便为谁而开,她只有她自己。 ---------------------------------------- 水浮萍是被冷水泼醒的。那是一个阴冷的石室,明晃晃的灯光打下,水浮萍看见自己同迎亲队伍里除了白冰冰以外的所有女子一样都被捆绑在石柱上,石室的尽头,一张长几上摆放着酒食,长几后坐着四个牛头马面之类的丑陋人物,正兴高采烈地喝着酒,室内有着几个小喽啰,有两个正忙着给牛头马面们斟酒,剩余的几个则忙着向迎亲队伍的女子们身上一盆盆地泼着冷水。 一圈泼完后,一个小喽啰的目光从众女子们身上扫过,转身走到长几前,施礼恭敬道:“禀告大王,有几个已经醒了。” “嗯,”坐在正中间的牛头一边喝着酒,一边道,“继续泼,将那剩下的也都给泼醒。”跟着,牛头站了起来,环视了四周,对身边的马面、狗脸、猪颜道:“众位弟兄,我们不如边喝酒边赏赏这离恨天龙宫里的美人哈。”马面、狗脸、猪颜一边大笑一边附和道:“二哥说的是,就让这些个美人伺候我们喝酒,这酒味也就更美了。”众人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执着酒杯,随着牛头离开坐席,向捆绑在石柱上的众女子们走来。 牛头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已清醒的女子身前,一边打量着这个女子,一边yín笑着用手中的酒杯蹭了蹭被捆绑女子的脸颊,女子本能地想向后退去,奈何全身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只得满脸恐惧地看向牛头,将脸偏了过去。牛头将酒杯换至拿酒壶的手中,又伸手在女子湿淋淋的身上摸了一把,女子的身躯微微抽搐着却无可奈何。牛头哈哈一笑,又向下一个走去,身后的马面、狗脸、猪颜也都随着牛头的样子哈哈大笑着调戏着这些女子。 牛头走到水浮萍身前,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儿一袭粉色织锦衣裙,裙上镉着折枝牡丹,发髻上插着一朵同样的牡丹花,因为水的冲淋浇洗,曾经娇艳挺拔的牡丹花湿淋淋地无力地低垂着花瓣,水珠依然在花瓣上滚动着,一滴一滴,滴落到水浮萍的湿漉漉的乌发上。一缕缕散乱的湿发紧紧贴在脸颊上,一张娇艳的小圆脸因惊恐而面色发白,两只如被惊吓的小鹿般惹人怜惜的圆滚滚的大眼睛正无限惶恐地看着牛头,脂粉虽残,颜色虽乱,却难掩其间本色的美丽。 牛头捏着水浮萍圆润的小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对着身后的马面、狗脸、猪颜笑道:“这个大概就是龙挥书的小老婆了,果然有几分颜色。” 第十六章 沆瀣一气 6 第十六章沆瀣一气(6) 水浮萍愤怒地瞪着牛头,猛一甩头,将下巴脱离牛头的手掌,道:“你既知我身份,怎么不放了我?” 牛头刚要答话,他身后的马面已大笑着说:“这个傻婆娘,你还不知道我们大哥已经将你赏给我们享用了。” 水浮萍震惊,龙咏歌可没和自己说过自己也是他人的战利品之一啊。也许……也许这帮怪物如此说的缘故不过是为了在离恨天龙宫的众人面前装装样子,但……这演戏虽说要演全套,可难保这些腌臜的怪物不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来,她不能让这些怪物们白占了便宜去。 “你们大哥是谁?”水浮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问。 “我们大哥是谁,就不是你该问的了。”牛头答。 水浮萍心中没了底,这些怪物又不肯告诉她他们大哥是谁,而自己现在究竟落在谁手里呢?究竟是不是龙咏歌呢?万一根本就不是龙咏歌的人将她们抓来那该怎么办?的确,事发时她自己也昏迷过去了,根本不知道是谁来做的案子……水浮萍越想越怕,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要是自己当时没有鬼迷心窍答应龙咏歌去迷晕迎亲队伍就好了,也许此刻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到龙宫了,水浮萍心中悔恨万分,她觉得自己又要晕厥过去。 “哈哈,二哥,你看,这婆娘好怕啊。”马面欣赏着水浮萍的惶恐之态,大笑着对牛头道。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们会放你回去的。”牛头对水浮萍道。 哦?水浮萍仿佛沉溺在茫茫大海之上,海水即将没顶之际,却突然发现一块足以让自身漂浮起来的木板;又仿佛行走在干渴的沙漠之中,绝望之时却突然看见前方有一片绿洲。牛头的嗓音虽然粗犷,于讶异的水浮萍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她有些消化不了牛头的话语,睁大了眼睛看着牛头。会放她回去,真的吗?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吗? “只要你好好伺候我们弟兄们一个月,到时候我们就放你回去。我们不喜欢强迫无味的,要你自愿来讨好我们,让我们也都享受享受龙挥书小老婆的滋味。但是,如果你伺候得让我们不舒服,哼哼,那你就别想那么轻松地回去了,”牛头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和酒杯,道,“怎么,愿不愿意先伺候我们弟兄几个喝酒啊?” 牛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个月后才可以回去?而这期间自己将要付出些什么?轻松与不轻松地回去之间的区别在哪儿?而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又会授人把柄?水浮萍捕捉到牛头话语中的信息,脑中迅速地转着这些念头。 “你看,我们二哥说了,我们会放你回去的。不过你要好好伺候我们兄弟几个。”马面洋洋得意道。 “不行!”看马面涎着口水的嚣张得意的模样,水浮萍忘却了自己已经活动的心思,本能的拒绝。 “你敢说‘不行’?”马面怒道。 “就是,不行也得行!”狗脸在一旁帮腔道。 牛头看了马面和狗脸一眼,接着对水浮萍道:“你也听见我弟兄们的话了。不行也得行,只不过我们哥几个不喜欢强迫,要你自愿。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也不反对强迫。只不过……那时候,等放你回离恨天龙宫的时候,估计龙宫里的人都会知道你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如果你自愿的话,我们哥几个倒是可以替你保守秘密的。” 第十六章 沆瀣一气 7 第十六章沆瀣一气(7) 牛头见水浮萍脸上的神色处于不停地转换之中,且水浮萍并未严词拒绝自己,又未辱骂反驳,心知水浮萍有几分心动,正在犹疑之中,怕的不过是若是被人知晓她在此间的所作所为,日后定没好果子吃而已。 牛头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放心,这里的人除了你都是回不去的,只要你好生伺候了我们兄弟几个,我们绝不为难你,也不会说给他人知道的。若是让我们不爽,哼哼,这些人为什么会昏迷过去,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而且我们兄弟几个虽然不喜欢用强,但是不表示我们不会用强,更不代表我们不会将这里的事情当做故事一般将给离恨天龙宫的人听听。” 水浮萍收到牛头的保证,脑中迅速地盘横了一番,的确,答应与不答应所导致的后果实在是太明显了,她无法毫发无损地退回到原处,她行错了一步,被龙咏歌要挟,岂料错上加错,而今又被牛头这帮鬼怪要挟,如今别无退路,只得一错到底了,错,错,错,而今只道当时错。水浮萍迅速摆出一个妩媚的艳笑,问牛头道:“大王所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啊?小女子倒是愿意给大王们端茶倒水的。” “呸!谁要你端茶倒水?你装什么装!”马面怒道。 水浮萍急忙陪笑道:“大王不要生气嘛。” “哼……”牛头斜睨着水浮萍,嘲讽道,“还用我们哥几个给你解释‘伺候’的意思?你平日里也都是这样对待龙挥书的?” 水浮萍捉摸不透牛头的喜怒,生怕惹牛头这帮鬼怪们生气,于是不敢再装傻,急忙对牛头道:“小女子愿全心全意伺候大王们,只求大王们不要忘了刚刚的许诺。” “哈哈,你倒是一个识时务的,现在你就伺候我们兄弟几个喝酒吧,”牛头摸了一把水浮萍的脸蛋笑道,而后向身旁的小喽啰命令道,“去给她松绑。” 水浮萍被松绑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捋一捋额前的湿发,娇娇柔柔地接过牛头手中的酒杯和酒壶,正欲斟酒,却被牛头一把搂进怀中,水浮萍微微一愣,随即仿若无骨般地柔软地倒在牛头身上,媚笑道:“大王,你就不怕奴家弄湿你么?” 牛头心中一喜,搂紧了水浮萍,道:“你还真是个可人儿,我就不明白了,放着你这样解风*情的风*骚美人不要,龙挥书那小子干吗偷偷摸摸地弄个凡女?” 水浮萍一听牛头提及善睐,心中恨极,想着自己这一番错,错,错,起因都是为了善睐,而龙挥书更是一个辜负了自己一番柔情的负心人,不由地产生了一番报复心理,想,此时自己所受的种种侮辱必然也是对龙挥书的种种侮辱,她故意更加紧紧黏上牛头的身体。 牛头感受到水浮萍的变化,喜不自禁,对马面、狗脸、猪颜道:“你们也赶快挑几个丫头去,我们今天不醉不散!” 马面得了牛头的指示,乐呵呵地环视着众女,道:“你们还有谁乐意伺候我们兄弟的?自己上来,我们兄弟必不亏待你们!” 其他清醒过来的女子见水浮萍这般作践自己,心中极是鄙夷,却又不敢以任何言语表示,有的甚至闭上眼睛装作仍然昏迷未醒,任凭小喽啰继续往头上泼冷水也要避开这种尴尬的局面,以免自己即将成为下一个目标,也许,人都是有乌龟心态的,觉得眼不见,心便不烦,躲入自己的壳中,便可以求得现世安稳——哪怕是暂时的。 马面见无人应答,便走到一个容貌出挑的女子身前,那女子早已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马面心知女子是假昏迷,捏着女子的下巴,问:“你愿不愿意伺候我们兄弟几个?”女子吓得哆哆嗦嗦的,不声不响。 马面急躁,道:“爷我数三声,你不答应有你好看的!” 马面数了三声,那女子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真的有胆色敢拒绝,总之并无言语,马面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心中狂怒,对身旁泼水的两个小喽啰道:“爷就将这个丫头赏了你们弟兄两个了,你们现在就拖她下去,爱干嘛就干嘛,死活不论!” 那两个小喽啰立刻谢了马面和众位大王的赏赐,解开女子的束缚,一左一右拖了那个女子便向外走去。 外面传来那个女子抗拒以及痛苦的叫喊声,石室内的众女们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即便是刚刚出卖自己的水浮萍亦是脸色发白,心中侥幸地想幸好自己是识时务的。 马面怒目环视一周,接着问:“你们还有谁不愿吗?”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1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1) 数日后,一身憔悴的水浮萍被两个小喽啰送出石府,她满心疲倦、浑身酸痛。七转八绕之后,来到一条平坦的山道上,小喽啰解开蒙在水浮萍眼上的黑布,水浮萍看着自己露出的手腕上的青色瘢痕和红色齿痕,想着衣服覆盖下的身体上的瘀伤和齿印,觉得自己真是身心俱伤,眼前仍闪过刚刚分手时牛头、马面、狗脸、猪颜的种种神情:不舍、不甘、色*迷迷地仍然想揩一把油,耳畔尤回荡着他们的话语:“美人,若不是我们大哥提前要你回去,我们才不舍得放你走呢,看我们这几日过得快活赛神仙啊!” 一边走,一边想,水浮萍看见前方的山道上背向自己站立着一个白衣男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仿若朗月清风,可水浮萍的眼中却出现敌视的情绪、闪现着浓浓的火焰。是的,这个人,化成灰,她都认识,这个人,正是导致她这几日非人生活的罪魁祸首,这个人,才是魔鬼一般可怕的邪恶之人,这个人,正是龙咏歌。 水浮萍停下脚步,龙咏歌觉察到水浮萍脚步的停滞,他缓缓转过身来,向水浮萍微微笑着,那样温和的笑容,没有一丝有害的情绪,仿佛他不曾做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事情。那两个送浮萍的小喽啰见了龙咏歌,上前来向龙咏歌行礼,龙咏歌向他们轻轻地摆摆手,那两个小喽啰会意,退了几步,转身离去了。 蜿蜒绵长的山道上,只剩下水浮萍和龙咏歌二人对峙着,一边是冷冷的仇视,一边却是温和的微笑着的注视。清晨的山风凉飕飕的,吹冷水浮萍的心,却吹不散龙咏歌脸上温暖的笑容。 龙咏歌见水浮萍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微微笑道:“二嫂,你还好吗?” “你这算不算猫哭耗子假慈悲呢?”水浮萍冷冷地问道。 龙咏歌不以为意地笑笑,道:“二嫂,你误会我了,我可是真心对待二嫂的。这不,听说二嫂在此间受难,我就赶过来救二嫂你了。” “哼,你真是虚伪,我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水浮萍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那些鬼怪们的大哥吗?” “二嫂,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龙咏歌正色道,“二嫂,你有听见他们说我是他们的大哥吗?” “他们是没说你是他们大哥,可是,谁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水浮萍瞪着龙咏歌道。 龙咏歌却笑着辩驳道:“谁说我和他们是一伙的,二嫂,我提前将你赎回来,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二嫂,你不承我的情倒也罢了,你可不能乱诬陷我啊。真是枉费我对二嫂的一片赤子之心。” “是吗?”水浮萍不屑地反问,她的脸上因不屑而呈现出一种冷艳之色,“你好心将我赎出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需要利用我了吧?” 龙咏歌摇摇头,道:“错,我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利用你,我只是带你回龙宫而已。” 水浮萍斜睨了龙咏歌一眼,眼角不自觉地放出妩媚的光芒,嘴上却是不屑地冷冷言道:“你会这么好心?”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2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2) 龙咏歌心神一荡,他立刻察觉水浮萍似乎比以往更具风*情了,无可否认,水浮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不过以往,她总以她的嫂子自居,何曾这样风*骚地看过他龙咏歌和他的弟弟龙赋诗?几日不见,水浮萍的举止不自觉地比以往多了一份轻佻,气质上多了一些风尘,而眼角眉梢总是时不时地流露出这样妩媚的神情。 龙咏歌心中戏想,看来这牛头马面狗脸猪颜的教育改良本领也不错啊,短短数日便可让一个追求雍容典雅的虚荣的良家妇女彻底改头改面,变成一个媚眼如丝、处处放电的风尘女子。 龙咏歌收敛自己的心猿意马,道:“当然,我就是这么好心。我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我想你也不会傻到向龙挥书诉苦去吧。” “哼,我是不会,”水浮萍盯着龙咏歌,微微提高了一边的嘴角,半是撒娇半是冷冷地说道,“不过,你可别忘了,我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你可不要再来找我做什么了。” “呵呵。”龙咏歌打了一个哈哈,并没有说什么。 水浮萍瞥了一眼龙咏歌,撇撇嘴道:“那就走吧。” 龙咏歌却没有移动步子,道:“我们还要等一个人一起走。” “谁?”水浮萍挑挑左眼的眉,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龙咏歌淡淡地说。 不一会儿,又见两个小喽啰带着一个蒙着眼睛的粉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蜿蜒山道的尽头,逐渐走近。 来到近前,水浮萍发现眼前的女子发髻犹自凌乱、衣衫依然不整,心中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她自己尚被允许整理好发髻衣衫后才离开那个地狱的,而非如此这般急匆匆地在走前依然被那群妖魔鬼怪们占着便宜。 小喽啰解开女子眼睛上的黑布,那女子揉揉眼睛,看向前方,她的目光从水浮萍脸上一扫而过,打量着龙咏歌。 龙咏歌见那女子倒有几分颜色,也算得上是中人之姿,面上虽是一脸的憔悴疲倦,却难掩眼中的精明之光,是了,让白冰冰念念不忘的贴身丫鬟怎可能是一个平庸之辈,必然也有点过人之处吧,或许不及其主子的精明,但至少不该是愚笨的。龙咏歌温柔地问:“姑娘可是可儿姑娘?” 可儿的眼中闪起戒备之色,歪着头,凝视龙咏歌。 龙咏歌摆手让那两个小喽啰离去,对可儿温柔地笑着,道:“白小姐让我来接你。” 可儿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她并不轻信龙咏歌的话语,但她也明白最坏的结果亦不可能比她目前的境遇差到哪里去。她决心赌一把,信这个男子一次;或者说,她明白自己根本无权选择是否相信这个男子,转身回到那个折磨她的地域是不可能的,不说那些妖魔鬼怪们已经将自己交给了眼前的男子,就说她自己,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非人的炼狱里去了。 而且眼前的这个男子显然是想带自己走,如果自己不随他同去,即便可以逃走,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去离恨天龙宫么?呵,她的主子白冰冰在出嫁的途中丢失了,她这个陪嫁丫鬟过去算什么呢?人家离恨天龙宫会承认她吗?回盘云山白府吗?小姐都弄丢了,她还敢回家?即便是小姐也逃回家了,可她这个并非完璧的丫头还有颜面出现在白府吗,还有资格再陪嫁到龙宫吗?从此以后一生浪迹天涯吗?想都不要想,不说眼前的这帮人不一定会放过自己,估计白府和龙宫都要将自己作为缉捕对象,没准儿还会认为这次的事件与自己相关,一辈子洗都洗不清。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3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3) 龙咏歌见可儿迟迟不语,心知可儿不相信自己的话,不确认自己的身份,便解释道:“在下龙咏歌,龙君的第三子,白小姐已与在下结下鸳盟,她对你思念得紧。” 可儿凝视着龙咏歌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决定信你。” “为什么?”龙咏歌并没有想到可儿的回答竟是如此,有些惊讶。 “不为什么。”可儿淡淡地回答。 龙咏歌觉得这个丫头有点意思,虽然不能够完全喜怒不形于色,却也懂得隐藏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他下意识地说道:“你受的苦,我会补偿你的。” 谁知,龙咏歌的这一句话却引来可儿的嘲笑:“补偿我?公子,你拿什么补偿我?” 龙咏歌所说的补偿可儿原本不过是为了博取可儿好感的话语,却没想到可儿竟然认了真,还这般嘲讽地问他,他根本没有应对之语,只好哑口无言。 谁料,可儿并没有就此打住,依然嘲讽地问:“公子,你是打算赏我点金银珠宝呢,还是随便将我这个残花败柳配给哪个小子?这就是你所谓的补偿我了吧?” “可儿姑娘,你真是误会我了。”遇上可儿这样伶牙俐齿的丫鬟,龙咏歌只得这般弱弱地解释。哼,若是别人,他龙咏歌早就将这样惹人厌的丫头丢回牛头马面那里去算了,让这样咄咄逼人的不讨人喜爱的丫头继续受罪去吧,可是,这个丫头不是别人,是他正要讨好的白冰冰的贴身丫鬟,也许,他龙咏歌尚要有求于她,他不得不低头。 “龙咏歌,你要带她一起回龙宫吗?”水浮萍突然问龙咏歌,她想起,先前牛头马面们可是答应自己迎亲队伍里的人除了她水浮萍谁都不会放出来的呀,她这才答应了牛头马面们的要求啊,现在,这个可儿竟然也要跟着一起回离恨天龙宫去,那么她水浮萍的秘密就有变成离恨天龙宫里众人都知道的秘密了,她该怎么办? “是。可儿是白小姐的陪嫁丫鬟,当然要一同回龙宫了。”龙咏歌笑答,他似乎看出水浮萍的内心的惧怕,知道水浮萍的纠结之处,故意一边慢慢欣赏着水浮萍的窘态,一边笑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刚刚在可儿那里受的气宣泄一二。 “你!你!你们不讲信用,说话不算话!”水浮萍怒道。 “什么说话不算话?谁答应你什么了?”龙咏歌笑问。 “这,这……”水浮萍有口难言,那么尴尬的事情让她如何启口,她总不能说是你们先说同行的迎亲队伍里的女子们都不会再放出去的,我才顺从你们的吧,于是,水浮萍只能说道:“她不能去龙宫!” “凭什么我就不能去龙宫?龙宫里你说了算吗?”龙咏歌尚未开口,可儿倒是炸了开来,她看准了龙咏歌对她很是忍让,不会责备她什么。何况,她的境遇比起现在还能坏到哪里去?破罐子破摔,又有什么好担心好害怕的?水浮萍是谁,不过也是一个见风使舵、飘零无根、出卖自己以苟安的贱人罢了,还能指望谁当她是个高高在上的侧妃娘娘?谁又不知道谁的底?即便是侧妃,比起她这个未来龙后的陪嫁丫鬟,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不都是白冰冰的使唤对象吗? 水浮萍倒没料到可儿竟是这样一副小辣椒的性格,敢顶撞自己,而且她也知道,可儿看见她先前向牛头马面们邀宠献媚,可儿抓住了她的把柄。水浮萍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4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4)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争执了。你们以后还有可能是姐妹,现在何必为了些许小事坏了感情呢?大家一起回龙宫去吧。”龙咏歌见可儿顶撞水浮萍,水浮萍有些尴尬,而可儿却又那样咄咄逼人,只得出言化解。 龙咏歌倒并不想帮谁,可儿和水浮萍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有恃无恐、退无可退的不要命的小辣椒;一个是心地狭隘、虚荣肤浅的胆怯的蠢瓜,他龙咏歌对这两个女人一个都没有好感。可是现在,这两个女人对他而言都还有可供利用之处,一个是白冰冰点名要的贴身丫鬟,同她搞好关系,不但能讨好白冰冰,没准日后还能帮他控制白冰冰;一个是龙挥书的小老婆,龙咏歌需要带她回龙宫,一来可以为自己在这次的迎亲队伍失踪事件中洗脱嫌疑,二来也许水浮萍日后依然可以做一枚棋子,隐藏在龙挥书的身边,蓄势待发。 水浮萍低下头,虽然心中不情不愿,但没有言语,她没有权威说出任何反对可儿去龙宫的理由,何况,龙咏歌都开口了不是?而且,说实在的,她的心底也有些怕可儿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小辣椒。 可儿冷哼一声,瞪了水浮萍一眼,也没再多言。 “好,那我们就走吧。”龙咏歌见可儿和水浮萍这两个女人不再开战,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想到,女人,也许还是温顺一些的好,可这世上哪里有温顺的女人呢?龙咏歌将自己认识的女子一一想来,从他的母亲灵妃到龙后、再到白冰冰、凤绮罗、水浮萍这些女子,还有眼前的可儿之流,他突然觉得,若说温顺的女子,世上怕只有两人,一个是独守空房、寂寞千年的花妃,一个是痴心一片、含恨九泉的善睐。可惜,这两个女子都不是他龙咏歌的那杯茶,一个是他父亲的侧妃,是头破血流后不得不以温顺作为明哲保身的姿态;一个是虽然具有稀世美貌,却没有任何家庭背景、没有智谋筹划,不可能帮助他分毫的普通女子。他龙咏歌要的,是白冰冰这样有权有势、聪慧美丽的配偶。嗯?刚刚不是说这样不温顺的女人不好的么?怎么又变了?龙咏歌叹了口气,终于发现女人是道难解的谜题,温顺的有温顺的好,却也有温顺的不好;麻辣的有麻辣的好,却也有麻辣的不好。这道难解的题还是不要去求解好了,否则只会越想越头疼,越想越觉得复杂…… 龙咏歌带着水浮萍和可儿翻山越岭,来到另一座山前。远远看去,只见山脚下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那一身艳红色的衣裙,在青翠的山道上分外地夺目,正是身着嫁衣的白清清。她的脚边,有两个红色的箱子。 “小姐。”行到近前,可儿向白清清施礼道。 白清清微微点头,却抬眼看着水浮萍。这是龙挥书的侧妃,却也由与龙挥书水火不相容的龙咏歌解救出来了,龙咏歌未免也太好心了。哼哼,任凭是谁,即使再笨也能大概猜出水浮萍和龙咏歌之间的关系。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5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5) “水浮萍,你干的好事!”白清清厉声质问。 水浮萍被白清清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吓了一跳,以为龙咏歌早就将她出卖给白清清了,急忙辩解道:“白小姐,不关我的事!” “哼哼……”白清清一边的嘴角上扬,冷笑数声,讽刺道,“侧妃娘娘真是好机敏的反应力!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已经把自己给撇清了。” 水浮萍心知自己过于敏感,也许是心中有鬼,以至于处处风声鹤唳,这才上了白冰冰的当,让人识破了自己。水浮萍内心懊悔不已,却又奈何不得,只得低垂着脑袋,心中忐忑如鹿撞,不知白冰冰会如何处置自己。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以后大家还要在同一战线上奋斗呢。”龙咏歌心知白冰冰肯定是看穿了水浮萍是自己的内应,而且也猜测出迎亲队伍被迷药迷晕过去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水浮萍所为,于是只得出来打圆场。他心中暗自感概,今天是怎么了,出门之前没看看皇历,竟然成了妇女矛盾调解委员会的特派员了,一早就忙着调节这群麻烦至极的女人们之间的纠纷,可是除了和事佬般的“好了,好了”,他还能再说些什么?毕竟这些女人个个都是有智谋或者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的,而且立场似乎有些对立。 白清清见龙咏歌出来打圆场,不由地将她对水浮萍的一腔怨恨之气也算到龙咏歌头上,再加上这些天来被龙咏歌关在这不知名的山洞中所受的委屈,心中所有的怨恨都冲着龙咏歌发作而来。 白清清用手指着脚边的两个箱子,质问龙咏歌:“龙咏歌,这就是我的嫁妆吗?其他的十几个箱子哪里去了?” 龙咏歌没有想到先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甚至达成同盟的白冰冰一下子变了一个人,突然对自己发起火来。可随即他又想到,也是,这样善变的白冰冰对他龙咏歌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一个女人能够随时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均隐藏在她自己的心中,那样的女人虽然当面不会给男人难堪,可也许男人会更承受不起她的重量,因为寻常男人也许根本就看不懂她、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就更谈不上控制她了;而这个白冰冰,先前在山洞里表现得正像这种善于隐匿自身情绪的心机深沉的女子一般,而此刻在外力——水浮萍的刺激下终于露出了她内心中真实的一部分,她并不是一个水火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她也有她的喜怒哀乐、也有她的弱点,只不过在没有受到刺激的情况下她可以将自己隐藏的很好。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可是她的刺却是无毒的,也是明显的,是可以拔除的。 于是,龙咏歌对白清清温柔地笑笑,柔声劝说:“冰冰,你不要生气嘛,那些嫁妆嘛……我总要打赏打赏手下办事的人嘛。” “哼哼,你倒是会用别人的东西来做人情。”白清清没有想到对自己的突然发作龙咏歌依然笑脸相对,心中不禁软了一下,她的语气虽然依然充满讽刺意味,却并不像先前那边严厉。 龙咏歌见白清清的语气已经有所缓和,知道是自己的温柔政策收了效,于是继续用温柔去化解严厉,对白清清道:“冰冰,你我还分什么彼此啊。我的就是你的,你还怕嫁入我们龙家后缺银子使啊?” “谁跟你我的你的啊。”白清清边说边瞟了龙咏歌一眼,她虽然是出言反驳龙咏歌刚刚所言,但是她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反倒透着几分娇嗔。 龙咏歌笑笑,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不再言语。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6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6) 龙咏歌带着白清清、水浮萍和可儿回到了离恨天龙宫。 一个偌大的迎亲队伍如今只剩三人,而且没人可以说清楚这起失踪案件究竟是如何发生的、随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迎亲队伍的其他人员到哪里去了。 水浮萍和可儿只说自北邙山坡中毒后一直昏迷,未曾醒来,直到龙咏歌和白冰冰前来解救她们;白冰冰说她自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后来是龙咏歌寻来,杀死了看守她的小喽啰,救了她,而后她与龙咏歌在其他的屋子里救了水浮萍和可儿,并未曾看见迎亲队伍的其他人。龙咏歌则说自己下山寻访被劫持的迎亲队伍时,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魔界人物,暗自留了心,跟踪而去,尾随着来到了白冰冰被囚禁的小屋,继而救了白冰冰、水浮萍和可儿。 据龙咏歌的说法,这次劫持事件应是魔界人物所作的,龙君并未曾深入调查便认定幕后主使者定是魔君霄宇宸。 龙后虽然亦恨霄宇宸,但是她并不认为是霄宇宸主使了这起劫持迎亲队伍的事件,龙后道:“君上,哀家倒认为这事与霄宇宸无关。若说是霄宇宸所为,理由上倒也说得过去,霄宇宸也许是为了让挥书倒向他那一边,让咱们龙宫承认他和抚琴的关系,可是,劫持事件已经发生好些日子了,霄宇宸并没有任何动静,按理他早该派人来龙宫谈判了。何况,抚琴那丫头毕竟是哀家的亲骨肉,是和挥书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再怎么着,也不会让人来破坏挥书的婚事的。而且……哼,咏歌虽然也是个人才,但未免也太轻易地就救出白小姐了吧。哀家想,这事的背后还大有文章……” “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君上已经说了这事是姓霄的那个魔头干的,你包庇你那不成才的宝贝女儿女婿也就算了。我们咏歌出了力、吃了苦,这些你不承情也就罢了,干嘛要往咏歌身上抹黑呢?”灵妃见龙后将矛头指向龙咏歌,立马出言替龙咏歌辩驳。 “你们都不要争了,这事,依照朕的看法,定是霄宇宸所为,”龙君阻止了龙后与灵妃之间的争执,断定劫持事件定是霄宇宸所为,但他察觉如此说法似乎驳了龙后的面子,于是又补充道,“朕也知道抚琴手足情深,不过,姓霄的既然是个魔头,哪能以常理理论?想必抚琴也说服不了他。不过,这些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幸好现在,白小姐已经安全回来了。虽然前来龙宫做客的宾客都已经回去了,依照朕的意思,若白小姐不反对婚礼仓促简陋的话,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替挥书和白小姐完婚。” 龙后虽然不高兴龙君武断地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霄宇宸身上,但见龙君主动提出继续为龙挥书和白冰冰完婚,心里的怨气不由地消了几分,将目光投向白清清,只待白清清点头答应。 灵妃知道白冰冰已是龙咏歌的囊中之物,龙咏歌是必定要娶白冰冰的,可是龙君却于众人面前重提龙挥书和白冰冰的婚事,幸好龙君未将话说绝,还征询白冰冰本人的意思,于是也看向白清清,只等她开口拒绝。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7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7) 白清清衡量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尽管龙后和灵妃都是她不能得罪的,可眼下的情况却让她不得不得罪一方。虽然龙后的背后有着五大家族的支持,而且龙后名义上也是她未来的婆婆,可是她已非完璧之身,龙后和龙挥书知道真相后还会接纳她这个不洁之人吗?而且显然,在龙君的心中,灵妃虽然不是什么正宫娘娘,可还是有些分量的,若是倒向灵妃和龙咏歌这一方,依据当日龙君对白冰冰许下的未来龙后的诺言,也许她不会吃什么亏的。 白清清拿定主意后,坚决地站了出来,当着龙君、龙后、花妃、灵妃等众人的面,向龙君道:“君上,我白冰冰虽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可我白冰冰自认为亦是一个自律甚严、心高气傲之人;我可以接受我的夫婿有些微不影响大局的瑕疵,但我不能忍受他有着违反律法的行为,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约,私自违反天律与凡女苟合,若这样的人是一个勇猛睿智的英雄儿郎倒也罢了,瑕不掩瑜,他依然有他的光彩之处。可这样的人若是一个连自己未婚妻子都保护不了的无用之辈,我白冰冰岂能嫁他!” 当白清清做这一番慷慨陈词时,龙挥书的脸色渐渐发白,再由白变青,背在身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越勒越紧,手背上的青筋猛然突出,他紧闭着薄唇,不言不语。 白清清的这一番话语如同一个平地惊雷,在龙廷爆炸开来,余下的是万物摧毁后的一片了无生机的狼籍。在一片浓浓的死寂般的尴尬气氛中,灵妃款款而出,对龙君道:“君上,臣妾倒有个不情之请。” 龙君点点头,这种死寂的尴尬的时刻有个声音来打破这沉默总还是好的。 灵妃模仿着凤绮罗的嗓音,柔媚地说道:“在营救白家小姐的时候,咏歌与白小姐倒是情投意合,愿意缘定三生,希望君上能够成全。” 龙君尚未发表任何意见,龙后倒是不耐烦了,在一旁冷冷地说:“既知是不情之请,还说出来干嘛?弟夺兄嫂,这种荒唐之事,君上怎能答应?” 灵妃掩嘴而笑,道:“娘娘这话说得便不对了。弟夺兄嫂,这事荒唐么?我记得白家小姐原定的可是大王子弈棋呵,后来才改定的二王子挥书啊。而且上天有成人之美,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君上都接受了小灰狐胡姬,为何就不能再接受咏歌与白小姐的比翼双飞呢?” 龙后一不留神被灵妃捉住了她话语中的缺漏,却又反驳不得,只得恨恨地说:“这两件事岂可相提并论?” 龙君一时间难以对此事作出裁决,便道:“此事容后再议。” 灵妃笑笑,问:“那如何安置白家小姐呢?总不能让人家出了门的女儿无名无份、无缘无故地再回娘家啊?” 龙君想了想道:“那就先请白小姐在离恨天龙宫住下,请龙后为白小姐安排下寝宫,待日后白小姐确定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后再作打算。” 闻言,龙后的脸色渐渐缓和,但依然狠狠得瞪了灵妃一眼,灵妃向龙后笑笑,不再言语。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8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8) 众人一一离去后,灵妃却悄悄留了下来,她有话要对龙君私下里讲。自凤绮罗来过离恨天龙宫之后,龙君仿佛有意避开灵妃似的,灵妃平日里都不怎么能单独见到龙君了。 “君上,你这些日子都不怎么来看臣妾了……”灵妃哀怨地对龙君抱怨道。 “没有啊,爱妃,你多想了。”龙君答道。 “难道君上已经厌烦臣妾了吗?要不,怎么会对臣妾这样不理不睬的呢?”灵妃继续娇柔地说。 “爱妃,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朕最近不过忙了些,你也知道,先是忙挥书的婚事,后来又是白小姐失踪……”龙君耐心解释道。 “君上,臣妾觉得,自从上次凤凰家的绮罗小姐来过龙后之后,君上就开始冷落臣妾了……”说起凤绮罗的时候,灵妃不自觉地又压了压自己的嗓子,模仿凤绮罗的嗓音。 女人往往纠结于自己臆想中的情敌,总觉得这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威胁自己的强悍敌人,而且越想越会觉得对方的可怕;可是男人却是另一种动物,若你没有和他提起这个臆想中的情敌倒也罢了,尽管他心中或许也有那个人,但只不过是压在心底的,尚未浮出水面,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意,可是一旦另一个女人将他心底的这个隐蔽的秘密揭开,那么这个秘密便会无限膨胀,让他不得不意识到自己心中有这么一个人,而且在他心中是那样的重。 龙君想起凤绮罗,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对灵妃的逃避,是的,潜意识里,他是因为心中藏了凤绮罗这么个人才会有意避开灵妃的,他不敢面对灵妃,有些怕正面直视他与灵妃之间曾经的感情。此刻经灵妃的提醒,他终于明白,是的,他想要凤绮罗,他想要凤绮罗带给他的那种凤令仪翻版的感觉。 令仪,令仪,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你。龙君想起凤令仪,不由得对灵妃的感情又淡了些,而且灵妃又提及凤绮罗。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恼羞成怒?那就是被人窥视到他本不想让人知道的内心深处的秘密的时候。龙君对灵妃本有些愧疚,可此刻灵妃俨然将自己的失宠与凤绮罗联系起来,也许灵妃是无意之举,也许灵妃是为了告诉龙君她其实比凤绮罗更美好,可是,可是龙君的心早已偏向,他的内疚正源于他的变心,灵妃就这样揭开了龙君内心的秘密,龙君不由地有些恼怒,将他原本对灵妃的些许愧疚都一扫而空,反倒有些冷淡地对灵妃道:“爱妃,你多虑了。” 灵妃没有注意到龙君心思的转变,她以为龙君仍如往日一样,当她撒娇时,他总会好言安慰,扫除她心中的不快,于是她娇娇柔柔地模仿着凤绮罗的嗓音,神情款款地看着龙君道:“君上,那你刚刚为何没答应臣妾的建议呢?你这不是不疼爱臣妾和咏歌了吗?让咏歌和白冰冰有情人终成眷属该是多好的一件美事!” “哼,”龙君冷哼一声,厉声道,“朕不明言,你们就真当朕是傻子吗?你们就真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朕将劫持白冰冰的事都推在霄宇宸头上,并不代表朕就真的认定是霄宇宸所为,朕不过是不想让挥书和咏歌兄弟相残,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自己,别以为你们做了什么,朕不知道!” 龙君说完,便拂袖出了大殿,留下灵妃一人傻愣愣地立在原地。灵妃浑身发冷,她怕的不是龙君知道她和龙咏歌的所作所为,而是,龙君的心已经不在她那儿了。 第十七章 家务难断 9 第十七章家务难断(9) 龙挥书随着龙后来到了龙后寝宫,母子二人均铁青着脸色,龙挥书不耐烦地挥退了所有的侍女,恼怒地对龙后道:“母后,孩儿觉得此事定是龙咏歌所为。” 龙后看了一眼龙挥书道:“你还有脸怪别人,若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与凡女苟合,怎会让人抓住把柄?” 龙挥书低垂着头,不语。 “不过,”龙后语气稍稍一缓,接着道,“你父王还是向着我们的,当然他也不得不向着我们,只要他还顾虑到五大家族这个利益共同ti他就不得不向着我们。他让哀家安置白冰冰那个贱人便是例证,母后一定将她安排在你左近,这次你可要把握好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要再让龙咏歌那个混蛋占了先。” 接着龙后走了几步,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警告龙挥书,道:“不过,也许你父王的态度还没有表明,他处于犹疑之中。此事哪里是霄宇宸所为?分名就是龙咏歌干的!他提霄宇宸,不过就是想找个便宜的替罪羊,还有便是借着抚琴那丫头的错来赌哀家的嘴罢了。” “至于白冰冰么,”龙后沉吟半晌后,接着说,“依哀家的眼力,白冰冰这个丫头恐怕已非完璧之身,也许她正是有这个短被龙咏歌抓在手里才不得不偏向龙咏歌。你若是还顾全大局,还想坐稳储君这个位置,你就不能嫌弃她了。你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隐晦地告诉白冰冰这个贱人,你不在乎女子的贞操,而且她只有同我们携手才能登上未来龙后的宝座,才能保全白家和其他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 龙后看龙挥书虽然面呈讶异之色,却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思,知道龙挥书心中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这是她的亲身儿子,她抚育他长大,她了解他,她知道他,她知道她的这个儿子不同于他的哥哥龙弈棋,虽然龙弈棋才是她最出色的儿子,可是龙弈棋没有弟弟龙挥书的决绝和狠心,没有龙挥书那种对权势的强烈的渴望和追求,龙弈棋可以为了美人放弃江山,而龙挥书决不会,即便美人不是完人、是有瑕疵的,但只要能帮助他得到江山,他是不会嫌弃、忌讳的。 龙后想了想,又接着提醒龙挥书:“你要注意水浮萍那个丫头,她和龙咏歌之间肯定有点什么,否则龙咏歌是不会那么好心把她也救回来的。” 虽然水浮萍一口咬定自己并不知道为何会中毒昏迷;除了看守她的两个小喽啰外也没见过任何绑架她们的人,就连这两个小喽啰,她见到的也不过是死尸而非活人;更不知道在自己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龙挥书并不相信水浮萍的话,他总觉得水浮萍隐瞒了什么,他愈加相信龙后的话,觉得也许水浮萍正是龙咏歌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一枚棋子,于是对水浮萍愈加疏远起来。 水浮萍感受到龙挥书对她的冷淡疏远,只得向龙咏歌那一方靠拢过去,她有把柄在龙咏歌和灵妃手中,如果依然想在龙宫里呆下去,那她只能向龙咏歌和灵妃他们妥协。 番外: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 题外话 番外: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我的性格中有着一个极大的瑕疵:追求完美、并且苛求完美。我希望所有的人、事、物都可以那样完美——这似乎是极端的不近人情。随着岁月的流逝,曾经年少轻狂的我逐渐被磨去了昔日的棱角,也终于明白世事总有遗憾,人间没有完美。 落到笔下,我又开始要犯自己内心深处的完美情节的错,小说里的人物不该是完美的么?不该是自己内心希望、内心憧憬的体现么?可,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人物太假了。师太是怎么说的?师太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是:美好的仿佛不是真的一样,而美好的事物也往往不是真的么? 于是,原本想勾勒的完美女主终于不可能完美。女主虽然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原谅我,我偏爱鹅蛋脸,而且是外貌协会的成员——有着显赫的身世,有着非凡的才情,还有着高超的厨艺,可是,她的性格上有着几乎可以致命的缺陷——不愿意争取,宁可维持着所谓的姿态也不愿争取也许通过努力便可以触手而及的幸福。很多时候,幸福离她很近,可就在她自己的那一刻犹豫、那一刹那的姿态维持之中转瞬而逝。师太说,输了不要紧,至要紧的是姿态要好看。可是,扪心自问,过程的潇洒果真比完美的结局更重要吗?怕是即便为了面子、为了尊严,维持了那一刻的姿态,此后经年,午夜梦回时也要为当时的故作潇洒吐血吧?这种外在的潇洒自若哪有实实在在的握在手中的胜利更让人觉得幸福啊。 花妃,原本没想爱她许多的,可写到后来,花妃竟成了我最喜爱的女性人物形象,她成熟、她谦和、她懂得忍让,她的身上有着一股经历过世事后的沧桑的沉淀,看透了世态炎凉、平淡了自己的心态,懂得如何自处、亦明白在不利的环境中如何保全自己,她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有的只是在无力改变环境时、努力适应环境的勇敢坚强。这种女子,该是越被岁月淘洗,越会美丽的,岁月带不走她的魅力,只会让她越来越充满气质。 灵妃该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子,可这样的女子,她运用她的心智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更好的活着。她的出身是一个未得道的小妖,就像是社会上最底层的女子一般,若要过上好的生活,那么她必然得比小康之家的女孩付出更多的努力。尽管灵妃在龙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这样恩宠的背后,是要让她尽忠职守地做好影子——这样的日子不是不可怜的。可是,灵妃她懂得,一个人不可能占尽所有的优势,这种影子的地位既是她的可怜可悲之处,却也是她可以用来克敌制胜的倚天剑、屠龙刀。 水浮萍是与灵妃有些相似的女子,她们都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改变出生的不平等,可惜水浮萍没有灵妃那样的聪明才智,她不懂得如何利用、发挥自己的优势,更不懂得如何检讨自己、改进自己,而是一味地沉溺在对对手的指责之中,认为这世上若是没有了这个那个对手,那么这个世界就是她的天下。可是,竞争不该是这样的,自己不求进取,只希望对手消失,就如同明日复明日一般,山外青山楼外楼,对手之外尚有对手,这样的恶性心态何日才是一个尽头?心态不正,再加上言行不当、识人不明、敌友不分,水浮萍处处树敌却又不自知,面临陷阱却又不懂得避让……性格上的悲剧决定了等待在水浮萍面前的结局会是什么,这一切可想而知。 至于白清清,本质上她和灵妃、水浮萍,还有下一卷里将会出现的小灰狐胡姬都是一类的人,都希望通过自身的力量来改善出生时的弱势地位,与水浮萍相比,白清清算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在白清清的面前,没有多余的感情因素的衡量,有的只是可供达成目标的途径的选择。什么姐妹情深、什么夫妻情重、什么儿女情长,在白清清的心中那都是浮云一片,只要这些是阻挡在白冰冰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石,那么白清清便会毫不留情地把它们搬开。为什么?怨只怨常年积累在白清清心中的不被重视的心态和对出生所带来的不平等的埋怨在随着时光一同发酵膨胀,同是白家的女儿,凭什么白冰冰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其实,白清清的这种坚毅和决绝也是很惹人心疼的。一个人成长历练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苦涩的泪水。 龙后我就不说了,不是说,会投胎是一个人最最重要的本领么?嗯,龙后会投胎,天生的正印地位,背后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作为最最强有力的支持,即便是丈夫的心不在她那里,可谁也不能忽视、更不能撼动她那醒目的正印之位。也许有人会说,这样没有感情的婚姻不要也罢,亦舒女郎们面对这样的境遇更是会潇洒地放弃这种死水般的感情寻求自我的重生,可是,问一问自己的内心,是想要一个浪漫的粉红色的结局呢,还是想要一世的荣耀安康和衣食无忧呢,若是选择后者,那么龙后的选择无可非议。 说起凤绮罗,这是一个让人爱恨交加的人物,骄傲、蛮横、任性,说话容易得罪人,行事鲁莽,只凭自己的喜好、意愿而为,但却没有什么坏心眼,很多好家庭出生的女孩都有这样的小毛病,因为她们都是被娇纵惯了的小公主,在被复杂的社会打磨掉自身的棱角以前,她们就是这样本色的活着。如果你曾遇见过这样的人,也许你会讨厌她,可与笑里藏刀的伪君子相比,也许你更愿意与她相处——尽管她会冷不丁得让你尴尬、让你难堪,但是,毕竟她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她是自然的,她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没有伪装,她只是一瓶矿泉水,让人可以一眼望穿。也许,日后,经过时光和世事的淘洗锤炼,她会变得复杂,变得让人难以捉摸,或许成为灵妃那样的满腹心机之人,或许成为花妃那样的经受住岁月的洗礼变得成熟大度坦然之人,然而,这一刻,她只是她自己,是一个本色的自我,也许,她的身上还有着青春期的你我的影子。 性格决定命运,信焉!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早已被书写好的,诚然有运气的因素,可更多的,是出生、是成长的经历所决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璀璨的分界线—————— N.B.题外话 谢谢大家陪我走到这里,第一部终于结束了,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写这么多字。男主还没正式出场……第二部里再闪亮出场吧,还有白泓,这个我喜爱的男子……第二部里也多给点戏份吧。 我是一个酷爱完美的人,可是我也知道世界没有完美的东西,当然也没有绝对有残缺的东西,大部分人、物和事都向我的这篇《醉花阴》的一个读者“黑白之间的灰”的ID一样,是中间色带的。(谢谢你,黑白之间的灰,我想,从今后,我都会记得你的,你是第一个送给我鲜花的人,还一下子就送了3朵!此前,我从未曾奢望过会有人给我送花……很悲催吧,其实我也很不自信,呵呵。在你之后,我自己臭美一下,也给自己送了朵花,哈哈。) 尽管世界的真相便是如此,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去追求完美。也许,追求完美正是生活的动力所在,有梦想才会有追求,也才会有接近梦想的那一天。 爱完美的我自然不会喜欢悲剧的解局,所以尽管不能花好月圆人长久,但我笔下的结局一定不会让人痛心疾首的,一定是喜出望外的。 最后,依然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这是我的第一个长篇,通篇布局、遣词用句、故事情节难免有瑕疵,而且我又非中文专业出身,请大家多多包涵。 最后,祝大家圣诞快乐,平安夜哈皮哦,其实还是觉得国内的圣诞气氛要比国外的浓厚,呵呵。 第一章 人生初见 1 第一章人生初见(1) 白冰冰睁开眼睛,看见头顶是一片素雅的天花板,虽然略显低矮,但因色调花纹使用的巧妙,却并不觉得憋闷。白冰冰觉得身侧有人,微微偏过头去,竟发现身畔有一个精致的金线刺绣的蓝色襁褓,襁褓中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只露出一张小脸,稚嫩柔软,红红的面庞晶莹可爱、惹人怜爱,婴孩犹自憨憨沉睡。 白冰冰看着这张可爱的小脸,内心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她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一下,可随即想到一系列相关问题:这个婴孩是谁?怎会在自己的身侧?自己又为何睡着了?而自己此刻又身在何方? 随着意识的清醒,白冰冰渐渐感觉到自己面部及背部的疼痛,仿佛曾被千刀砍过、万剑刺过,但白冰冰只觉得脑中混沌一片,难以理清自己究竟怎么了,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白冰冰努力地思索着,她想起自己仿佛在西湖畔游玩,在南屏山上看见龙弈棋和一个陌生的男子打斗,自己想去帮龙弈棋一把……是的,她看见龙弈棋了,而且,与龙弈棋打斗的男子给了自己一掌,自那以后,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过,她怎么觉得那仿佛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白冰冰的思绪被室外传来的对话声打断。 “公子,我要进去给他们擦洗了,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那个女子什么时候才能醒,等会儿那个孩子又该饿得大哭大闹了。”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应该快了。那个小婴儿在他母亲的怀里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受伤,哭闹只不过是因为饿了,现在的沉睡是因为新出生的小婴儿都要睡胎觉的;但是那个女子,她受的伤很重,头脸、背部都有伤痕,大概当时忙着保护孩子了,看她身上伤痕的愈合及新旧程度,她应该是连续三天三夜不停地遭受刀斫、剑刺、斧劈等等,不过,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她究竟是怎样受的伤,是何种兵器所伤,又在什么情况下能够连续三天三夜地不停地被摧残。而且,奇怪的是,也没见她有什么护体的宝物,她的伤竟然只是体表的伤;按道理,这样重的外伤也应该引发极其严重的内伤,而她的体内竟然完好无损。真是一个奇迹!哦,对了,前几天我给你的碧灵丹,让你研磨了,每日给她敷在伤口之上,这几日,你有一直给她敷吗?”一个温润的男子的声音,话语里时而透着困惑,时而是平静理智的分析,时而带着不解的好奇。 许是被问的女子做了肯定回答的姿势,这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又接着说道:“那就好,碧灵丹可以让人缓解疼痛、去除体内的毒质、加速伤口的愈合,依照那个女子的体质,过不了多久,她就该醒来了。只是可惜,她产后失调,她若想彻底康复,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 “表哥,既然她很快就能醒了,那你就等她醒了让他们下船去好了,为什么你今早要下令起航呢?这不是要带着他们母子俩一同走吗?”另一个女声抱怨道,声音里透着一股撒娇的缠绵,软软糯糯,虽是抱怨,却让人觉得心神会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要求而去,无条件地顺从她。白冰冰想,这大概也是一个极美的人儿,否则上苍真是辜负了这幅好嗓音;而自己作为一个同性,都无法抗拒这样美丽的声音的要求,那个男子,话语里的“表哥”能抗拒得了这样的诱huò吗? 第一章 人生初见 2 第一章人生初见(2) “绮罗,刚刚我收到请柬,六个月后龙挥书迎娶白冰冰,我急着去给白家准备一份厚礼。”温润的男声回答道。 听到此处,白冰冰心中一惊,自己尚在此间,如何六个月后去嫁人呢?这龙挥书是谁呢?自己并不认识他啊,自己仅仅认识一个龙家的人,那便是龙弈棋,可自龙弈棋悔婚后,自己便离家出走了,许久,许久未曾回家了。父母、兄长又如何将自己许配于人呢?难道他们谈论的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白冰冰吗?是的,他们说的肯定是另一个白家,另一个白冰冰。白冰冰暗自对自己说道。 心有所思的白冰冰差点忽略了“绮罗”的好奇之语:“表哥,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呢,准备一份礼物哪需要这样匆忙?”仍是那个软糯的缠绵之音,这个声音的主人芳名该是“绮罗”了吧。白冰冰推测道。 “嗯,明年,明年弈棋便可以结束他的惩罚之期,与胡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想,趁着白家嫁女的机会替他解决一些事情,作为给弈棋明年大婚的礼物。”“表哥”答道。 听到那个男声提及“弈棋”时,白冰冰凄楚地想,弈棋,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龙弈棋吗?他真的就要成亲了吗?胡姬,该心满意足了吧?十年惩戒,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年。九年,九年,就这样过去了,她已在外流浪了九年了……白冰冰正想着,却被那个名唤“绮罗”的女子的声音打断: “那难不成你要带着他们一同去啊?带着这样身份不明的人去白府参加婚宴?” “绮罗,救人要救到底,他们毕竟还没有醒来。倘若我将他们放下,他们昏迷时假若遭遇不测,岂不是我的罪过?何况这里是三生河,乃是极西之地,荒无人烟,我又怎能将他们放下?且那个女子产后失调,船上倒也是一个可让她静养的好地方。” 绮罗对表哥的这个解释却极为不满意,软糯的声音化作犀利,竟隐含着几分刻薄:“表哥,难道你到现在还信那个百晓仙的预言吗?什么七月初七三生河畔会遇见你今生的良缘,难道这样一个有了孩子的丑陋妇人会是你的良缘?!哼!明明都有孩子了,还作姑娘的打扮,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啊!哪里是什么正经姑娘该做的事情嘛!” “绮罗!”那个温润的男声变得严厉起来,制止了绮罗的话语,“绮罗,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信口开河、诋毁他人呢?姑娘要有姑娘的样子,起码言行举止不能粗鄙。你看看你刚才的言词,是女孩子该说的话吗?而且,百晓仙乃仙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前辈,百年前已经羽化,你怎能对先人不敬?我奉母命来三生河畔实践百晓仙数百年前关于我姻缘的预言,不仅仅是相信、尊重百晓仙,更是对我娘的一片心意。” “你这哪里是什么尊敬和孝心,表哥,我看你就是为了敷衍姑姑你才来这里的。”绮罗道。 一阵沉默后,那温润的男声再次归于平静,温柔地道:“绮罗,你还小,你还不懂得,有时候一件事情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表达。” “表哥……”一阵欲言又止,绮罗的声音格外地温柔多情,似乎要将对方彻底融化,“表哥,我只想你记得,七月初七,三生河畔,在你身边的不仅仅是那个面目狰狞的丑八怪,还有我,我也在你身边……”随即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大概绮罗说完话后,便一扭身,跑掉了。 那个男子的声音过了一小段时间后方才轻轻响起:“小鱼,你进去忙你的吧。” “是。公子。”最初说话的那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应道。 第一章 人生初见 3 第一章人生初见(3) 白冰冰看见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探首走进一个身穿湖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孩,手中端着一个铜制的洗脸盆。 女孩走到白冰冰近前,发现白冰冰已经醒来,正打量着自己,女孩厌恶地看了白冰冰一眼,半是惊讶半是敬佩的嚷道:“啊,你果然已经醒了。”——很显然,她的敬佩并非对着白冰冰发出的。 “嗯,请问姑娘,我这是怎么了?”白冰冰忽略掉女孩眼中分明的厌恶,问。 “你不知道的么?”女孩很不耐烦地说道,仿佛同白冰冰说话是极其委屈的一件事,“你受了伤,嗯,孩子倒没什么大碍,是我家公子将你们从水里救起来的。” 白冰冰从女孩这没有前后文的答话里并没有理清逻辑前后关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问:“我怎么会落水里呢?这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啊,你怎么落水里的我怎么会知道啊?反正我家公子是从水里将你们救起来的。这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么?”女孩睁大了眼睛,厌恶地嚷。 听了这话,白冰冰脸红道:“姑娘,我尚是姑娘之身,哪里来的孩子?”接着,白冰冰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我记得我是在南屏山上的,怎么会跌落西湖里呢?” “西湖!”女孩仿佛听见天方夜谭一般,惊讶地大声嚷道,“这里可是极西之地的三生河里啊!跟西湖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白冰冰张大嘴巴,惊异万分,满脸的不置信,戏谑道:“姑娘可别还告诉我今年不是丁申年。” 女孩瞟了一眼白冰冰,气呼呼地却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年的确不是丁申年,今年是戊酉年。” “啊……”白冰冰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不,这肯定是一个玩笑,即便这里的确是三生河,即便自己曾经昏迷过去,但是自己绝不会沉睡一年的。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是我给你擦洗换药呢,还是你自己动手?”女孩问,显然她对白冰冰的态度并不友好。 白冰冰仿佛没有听见女孩的话,自顾自地问:“你说是你家公子将我从水里救起的?” 女孩不耐烦地点点头。 白冰冰接着问:“那我可否见下你家公子呢?” 女孩眼中现出不屑之色,却若有所得地点点头,答道:“也好,我这就去请公子,也许公子见你醒了,就会让你们下船去了。” 女孩随手搁下脸盆,转身便想离去,却听见白冰冰急急叫道:“请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女孩的口气中透露着不耐烦。 白冰冰已经挣扎着起身靠坐在塌上,眼睛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淡绿色的锦被,轻声问:“姑娘,可否先将我的外衣拿给我?” “你的外衣!”女孩嚷,“你可知道,你被救到船上的时候,身上只是一片片破布?就连你身上的这件中衣,还是凤小姐的呢。” 白冰冰想了想,柔声问:“那么,姑娘,可否再同凤小姐借件外衣给我?我这样子,没法起身。” 女孩嚷:“你还好意思同凤小姐借衣服!你也配穿凤小姐的衣服,要不是你的身材穿不下我和阿鹂她们的衣服,凤小姐才不会将自己的衣服给你穿呢,没的脏了衣服。哼,就连我,也不乐意将衣服借给你!” 第一章 人生初见 4 第一章人生初见(4) 听了女孩的话,白冰冰一口气堵在胸前,只觉得胸前异常地胀痛,若不是此刻寄人篱下,身上只有中衣,她又何必受丫鬟的这种腌臜气。只不过……不知何时起,自小在蜜罐里浸大的、备受宠爱与呵护的她竟成了让人如此厌恶的人,甚至嫌她会脏了人家的衣服。白冰冰的心中一阵悲哀。 “嗯啊……嗯啊……”白冰冰身侧的婴儿大声啼哭起来,张大嘴巴,左右摆动着脑袋。是了,还有这孩子是谁的呢?是从哪里来的呢?白冰冰疼爱地抱起婴孩,不知所措地逗弄着,希望婴孩止住啼哭。 女孩去而复返,扔下一套彩色花衣,说:“凤小姐说这衣服就赏给你了,她不要了。”接着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是先前在门外与“绮罗”谈话的声音,这个温润的男声问:“请问夫人,在下可以进来么?” 得不到回答,这个男声又将问话问了一遍。 好一会儿,白冰冰方才会意过来,这“夫人”二字正是称呼自己,忙道:“啊,请稍等。” 白冰冰放下大声啼哭的婴儿,手忙脚乱地穿上女孩先前扔在塌上的花衣,全身的伤口依然疼痛,但是白冰冰顾不得疼痛,先穿好衣服见客为要。衣服有些紧,勉强可以穿在身上,只不过胸前勒得似乎喘不过气来,而且白冰冰喜欢素色的衣服,这样眼花缭乱的繁花似锦的衣服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穿好衣服,白冰冰复抱起婴儿,一边呵哄,一边对着门外道:“请进。”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冰蓝色长袍的男子俯首躲开低矮的门框,走进室内。 男子抬起头来,只见狭小的室内有一双晶莹的眼眸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那双眼眸,仿佛夜空中最为璀璨夺目的两颗星星,那般耀眼,足以照亮沉沉夜幕。那眼眸中好奇的神色,有着少女的天真与期盼,足以让人忽略拥有这双明眸的脸庞,这张脸庞,似乎曾被千刀万剑砍斫过,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狰狞恐怖。 白冰冰没有想到进来的是这样一个男子,眉目清朗,仿佛青翠山中的一汪碧波,身姿俊雅,如同晴空下傲然而立的玉树,唇角上扬,非笑却似笑,让人如沐春风,温暖和煦,情不自禁地想靠近。可白冰冰却感觉到,同样是这样温和的非笑却似笑的气质实际上却将他与众人拉开一个距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使得任何人都不能轻易靠近,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地成为独一无二获得他青睐的那个人。 (N.B.哦,我的男主角终于华丽丽的登场撩……) “夫人,请问唤在下来有何事?”男子温和地问。 “嗯,听闻是公子将我和这个孩子从水里救上来的?”白冰冰问。 男子点点头。 白冰冰挣扎着想起身,却因身上的伤口牵动,若不借助手臂的支撑力量实在难以起身。而怀中的婴儿依然在哭闹,白冰冰实在难以放下这个婴孩,最后挣扎半日,依然坐在塌上,只得对男子说道:“公子见笑了,请恕我失礼了。本该至少给公子施个礼的,可现在……” “夫人不必挂怀,些许虚礼何必放在心上,”男子温和地说,接着他看着白冰冰怀中张大嘴巴、摇摆着脑袋哭闹的婴儿,道,“夫人,这婴孩应该是饿了。” 第一章 人生初见 5 第一章人生初见(5) “啊,怪不得我怎么哄他都哄不好,现在该怎么办呢?”白冰冰先是恍然大悟,而后又不知所措地问。 男子很不解的看着白冰冰,而后似乎明白了白冰冰问话里的意思,答道:“请容在下先回避。” “请等一下,”白冰冰叫道,“公子,我还有事情请教。” “这稍后再说吧,夫人,你还是先哺育孩子吧。这三天来,他一直只以糖水果腹。”男子心中有些不耐烦,想,你给孩子喂奶,为何还要留我在身边?尽管如此,但他依然压抑住内心的不耐烦,面无表情地答道。 “啊……不……”白冰冰蓦地感到自己的脸上在发烧,她小声说道,“不!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还没有成过亲……” 男子眉头微蹙,却依然耐心地对白冰冰道:“夫人,在下从河里将你们救上来的时候,夫人你依然紧紧抱着这个孩子;而且,在下曾给夫人把过脉,夫人脉象虚弱,属产后失调。何况……”男子迅速地瞟了一眼白冰冰的胸bu,接着正色说道:“夫人若是觉得胸前胀痛,且衣服前胸处有潮湿之感,那显然是告诉夫人,夫人你的孩子饿了。” 白冰冰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更热了,她低下视线,避开对方的目光,嗫嚅着说:“啊,公子,你,你怎能对我说这些……” 男子正色回答道:“我是一个医者,在医者心中,众生平等,无所谓贵贱之分,亦无所谓男女之别。夫人,不必多心。” 白冰冰低垂的视线看见自己的胸前,果然如男子所说的,一片洇染的潮湿,她不解地喃喃自语:“这真是我的孩子吗?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蓦地,白冰冰似乎想起了什么,问男子道:“刚才那位姑娘告诉我今年不是丁申年,是戊酉年,是吗?还说这里不是西湖,是三生河,对吗?” 白冰冰的目光透出殷殷的期盼,她的语气明显地在恳求男子做出否定的回答;男子虽然接收到白冰冰目光与语气的请求,可依然不得不点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白冰冰心中虽然觉得先前小鱼并没有欺骗自己,今年应该是戊酉年,此处应该是三生河上,可潜意识里她依然期盼着男子会否定小鱼所给的答案,好让自己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小鱼的玩笑,自己不过是在帮助龙弈棋的时候受了伤,此刻不过是被他人所救,而龙弈棋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这男子却残酷地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这肯定的答复,依然像一个晴天霹雳,打碎了白冰冰所有的希望,显然,从自己在西湖附近的南屏山上遇见龙弈棋,到现在跌落在三生河里,此间一年,定是发生了什么,而自己明显已经失忆,失去了这一年的记忆,所得到的,是怀中的这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还有一身来历不明的伤疤和疼痛。 尽管自己并不能确认这个婴儿便是自己的骨肉,但自从在此间醒来后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白冰冰对他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喜爱,甚至,还有一些依恋,那么就当他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好了,反正,自龙弈棋悔婚后,白冰冰早已打算在江湖上终老余生,不再面对任何知道自己这段伤痛的人,那么让人知道自己是否有一个孩子,也算是无关紧要的了,因为从此她再也不是白冰冰,白冰冰与盘云山白府的名节是不会受损的。 第一章 人生初见 6 第一章人生初见(6) 沉思良久,白冰冰冷静下来,暂且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实,并且打算承认自己有一个孩子。她眼中的神色随着她心中所思变化起伏,男子看见白冰冰眼中初时的迷茫之色渐渐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之色,而后光芒渐渐聚拢,化作一派坚毅之色。他知道,白冰冰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容更改的决定。 果然,白冰冰注视着男子的双眼,认认真真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想我大概失忆了,忘却了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刚才言语之间,让公子见笑了。” 男子微笑着摇摇头,温和地安慰道:“不要紧的。” 白冰冰也报之一笑,笑容牵扯起脸部的伤痕,竟有几分狰狞之气,但白冰冰似乎并未察觉,反倒落落大方地接着说:“这里,我先谢谢公子对我们母子的救命之恩,请公子先回避一下,待我哺育了孩子,再向公子请教。” 男子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轻轻拉开木门,走出舱外。 木门刚刚被关上,白冰冰便听见门外传来“绮罗”那软糯娇媚的声音,绮罗焦急地问:“表哥,既然他们已经醒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下船去啊?” 男子答道:“等他们养好伤再说。” 绮罗有些不依不饶,质问:“表哥,你将这种女人留在船上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带着他们去白府给白冰冰送嫁?” “绮罗,他们便是留在船上又会如何?那位夫人重伤未愈,留在船上修养理所应当。你为何偏偏容不下他们?”男子问。 “我容不下他们?我怎么会容不下他们?只不过那种女人,哼,夫人,还夫人呢,明明梳着未婚姑娘的发髻,却带了一个孩子,还不知道孩子哪里来的,一会儿说自己是未嫁姑娘,一会儿又自称失忆,哼!”绮罗厉声嚷道。 “绮罗,你难道不知道不该偷听别人谈话吗?”男子责问。 “表哥,”绮罗撒娇道,“谁让你们说话让我听见了呢?你该不会是因为她是七月初七你从三生河畔救起来的才故意要留他们在身边的吧?” “绮罗,你不要再拿七月初七这件事来针对他们了。如果下船对他们有利,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故意不放他们下船的。其实,是你自己心中始终念念不忘七月初七这件事,正因为你心中有这个结,你才会始终介怀,也始终放不下。而我,早已表明我的态度,不管七月初七我在三生河畔遇见的是他们,抑或是其他人——尽管你那天也在这条船上,可我对你的态度是不会变的,从过去到现在,以至将来,你始终是我的妹妹——我不想误导你,更不想耽搁你。希望你不要再用七月初七的预言作为借口,给自己幻想,也对他人产生敌意。”男子正色说道。 随后,白冰冰只听到一句恼羞成怒的“表哥,你!”,接着便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以及一阵匆匆而去的脚步声。白冰冰猜测大概绮罗在恼羞成怒之下打了男子一巴掌便跑走了。不过,七月初七的百晓仙的预言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绮罗始终惦记着七月初七的预言这件事呢?甚至小鱼和绮罗对自己的敌意和诋毁都同这个预言有关。白冰冰很好奇。 第二章 厨娘无盐 1 第二章厨娘无盐(1) 白冰冰一边想着七月初七三生河畔的预言这件事,一边解开衣衫,搂紧婴儿去哺乳,原本大声啼哭的婴儿立刻止住了哭闹,闭着一只眼睛搜寻着食物的方向,而后张大嘴巴,猛地扑了过去,心满意足地吮xi起来。白冰冰觉得自己原本胀痛的胸bu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胀痛也随之缓解,竟有一种解脱的舒畅之感。此刻,白冰冰觉得自己的命运是同这个婴儿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她终于在心中认定,或者说她终于说服自己这是自己的孩子,白冰冰的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可,为何,为何她的心仍有空虚、仍有牵挂?似乎依然有一半的心房遗落在他乡,那,究竟是什么呢?白冰冰百思不得其解。 心满意足的婴儿探索着从襁褓中伸出小手,他将胳膊环绕在白冰冰的身后,似乎搂紧母亲的这个姿势让他更舒服、更有安全感。婴儿的小手在白冰冰一侧的背上滑动着,柔软温热,白冰冰心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曾经,也有人用手这样抚摸过自己。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在白冰冰的记忆里,她并未与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止。 婴儿砸咂嘴,吃饱了,露出幸福的心满意足的自发性笑容,兀自又甜甜地睡去。白冰冰看着孩子幸福的笑脸,心想,大概人的一生最最无忧无虑的时期便是这懵懂未知的婴儿时期,吃饱了、睡足了,便是幸福;再长大,便会有种种的红尘俗事侵扰而来,难再有这样简单的快乐、单纯的幸福,即便是幼童,也会遭遇这样或者那样不高兴的事情,真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莫若自己,此刻真是浑身的烦恼。嗯,无忧,白冰冰立刻决定就给这个婴儿取名为“无忧”,人生在世,功名、利禄,不过是身外之物,转眼便可化作浮云,易得也易失;而内心的安宁、无忧的状态,才是最为难得的,也只最为宝贵的。白冰冰希望孩子的一生能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无忧,快乐,幸福。 白冰冰怀抱着孩子,从对婴儿一生的期盼,到给婴儿的命名,又想起了此刻的自己,此时的白冰冰可谓一身烦忧。白冰冰细想着前事,自己失去的记忆,大概应该从南屏山上重逢龙弈棋的那刻算起,之后曾发生过什么,她都不记得了,这期间从去年的夏初到今日,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她的这段岁月被谁偷去了呢?倘若无忧真的是自己的孩子,那么他的父亲又是谁呢?这恐怕只有找到龙弈棋问问清楚,看看龙弈棋是否知道自那日重逢后,在南屏山上曾发生过什么。 可白冰冰觉得她又不能直接去找龙弈棋,一来,虽然刚刚听救自己的那位公子和绮罗谈论龙弈棋住在极南之地,但具体住在哪里,自己并不知晓;二来,虽然自己曾深深爱过龙弈棋,可现在抚心自问,自己对龙弈棋的感情似乎已经变了,仿佛自己的心曾经失落过,不再为龙弈棋保留着曾经的位置,既如此,何苦自己巴巴地寻去,让人以为自己依然有所纠缠,要与小灰狐胡姬再决高低呢?眼下,若想悄悄地寻到龙弈棋,大概只有搭乘这条顺风船了,随救自己的这位公子一同去参加龙弈棋和胡姬的婚礼,再悄悄地找龙弈棋问个明白。 可是,在这条船上,那位公子对自己的真实态度究竟如何,并不明朗,白冰冰只知道他此刻绝不会赶自己下船;而侍女小鱼和所谓的表妹绮罗显然对自己怀有敌意,巴不得自己即刻离开。如何才能说服他们带自己同往呢?白冰冰绞尽脑汁地思忖着。 ——————璀璨的分界线—————— N.B.明天就是2011年咯,祝大家新年快乐啊。 感谢上苍,感谢我的2010,2010年上苍恩赐给我世间最最珍贵的至宝(哈哈,原谅我的语法错误吧,使用了n个最高级)。 Inoltre,走过路过的朋友,请留下你们的脚印吧,给点建议吧,告诉我这个文的可取之处,更重要的是不足之处,让我可以改进啊。多谢了。 最后,哈哈,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明日起双更哦。 第二章 厨娘无盐 2 第二章厨娘无盐(2) 白冰冰理了理矮榻上婴儿的被褥,将甜甜沉睡的无忧放在矮榻上,盖好被褥,挣扎着想从矮榻上起来,可全身的伤口牵扯着,让她依旧无法从矮榻上起来。 白冰冰只得倚靠着床头的墙壁半躺着坐在矮榻上,打量着室内的环境。整个房间并不大,淡米黄色的天花板和墙上装饰,地上铺着姜黄色的地板,颜色显得极为素净,只有门旁小轩窗下的一张红色梨花木的琴案的棕红色才打破了室内这素净的色调,琴案上放着一张古琴,从白冰冰的角度打量过去,仿佛是具伏羲氏古琴;琴案前是一个与琴案同色调的梨花木的小琴凳,凳子上搁置着刚刚小鱼端进来的铜盆。门的另一侧靠墙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竹制书架,书架上累放着一摞摞的书本和竹简,摆放得虽然不是很有秩序,但并不见凌乱,想必常常有人来此阅读;书架前的地上搁置着一个竹制的小小炕桌。除了矮榻、书架、琴案这些器物之外,蜗室内也只有矮榻前的一小片空地可容两三人宽敞地站立。 白冰冰想,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一艘船上——刚刚那位身着冰蓝色长袍的公子和绮罗他们的谈话里不是说了吗?而自己现在所呆的房间大概是船主人的书房兼琴房——那位公子大概就是船主人吧,因自己的突然来临,船主人才不得不将这间小屋腾挪出来安置自己和无忧母子二人,这小炕桌想必原先也是搁置在这矮榻上的,供主人读书之用,只不过自己母子二人容身在这小小的矮榻之上,以至于矮榻上再无多余的空间去容纳小炕桌,所以小炕桌才被临时挪放到地上了。 白冰冰猜测,若这间便是船主人的书房兼琴房,想必隔壁便应当是船主人的房间了——在船上这样狭小紧张的空间里,容不得房间的闲置,船主人不会再像陆地上那样充分地享受着正房、偏房的数间房舍的待遇了。自己若是高声叫唤,不知道船主人是否能够听见,应该是可以听见的吧,这船上的墙壁想必是用木板建造的吧,而且刚刚自己不也听见那位公子和绮罗他们在室外的谈话了么——可这……自己刚刚无意间偷听了别人的谈话已是不合礼仪的事情了,尽管这是被动状态下的无意之举,而自己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诉自己不可有失仪态地大声喧哗——何况,也不知道别人是否会搭理她的呼喊。但是,倘若自己就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会有人来顾及自己么?看刚才那个小鱼姑娘的言行举止,想必她是不会主动来照料自己的,更别提无微不至了。 呵呵,白冰冰自我解嘲地笑了,从小生活在如同众星捧月般的呵护照料里的她,大概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过起寄人篱下、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朝夕的生活吧。估计倘若现在对人说,白蛇家的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白冰冰正为衣食担忧、还要看人家丫鬟脸色过日子,想必所有的人都会一笑置之,以为这一定是一个东方夜谭吧,可惜,这不是什么笑话,这正是白冰冰此刻为之愁苦的事实。 白冰冰正忽而愁苦、忽而好笑、忽而无奈地胡思乱想着,却听见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和小鱼的清脆的声音:“哎,我家公子让我给你们送饭来。我们现在能进来吗?” 尽管小鱼对自己的称呼及说话的语气并不见对自己应有的尊重和客气,但是白冰冰的心头仍然涌起一阵温暖,若不是这位公子想到她现在可能面临的问题之一——饥饿,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有可能有人来搭理她呢。 白冰冰忙应声道:“请进。” ——————璀璨的分界线—————— Buon\anno.Tanti\auguri. Sogno\che\si\avvera. Tutti\i\desideri\diventano\realtà. O,il\mio\2011. 第二章 厨娘无盐 3 第二章厨娘无盐(3) 小屋的门被推开,小鱼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盛放着一只大碗,随在小鱼身后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位冰蓝色长袍的公子。白冰冰的眼中掠过一丝喜色。 “夫人,我让小鱼给你熬了一碗新鲜的鲫鱼汤,你趁热喝了吧。本想给你煮些糯米粥的,可惜船上没有糯米,等到下一个码头停泊的时候,我会派人上岸去采购些糯米和红豆的。红豆糯米粥有利于夫人的产后调养。”公子解释道。 “公子,你能否别再称呼我为‘夫人’?”白冰冰虽然已经勉强接受自己有了孩子的事实,但对“夫人”这种已婚的称谓仍然不适应,腼腆地、低垂着头,眼睛注视着自己身上的淡绿色的锦被,小声请求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夫……你呢?”公子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温和地问。 “嗯,”白冰冰沉思了一会儿,道:“我遗忘了很多东西,也遗矢了曾经的我,我多希望这些被忘却的东西全都是不值得被记住的东西啊。刚刚我给孩子起名叫‘无忧’,我希望他的一生能够无忧无虑地成长。我给了他一个生命,我也希望能够给自己一个新生,他叫‘无忧’,那么我就叫‘忘忧’好了,忘掉曾经的忧伤、曾经的过往,从新生活。” 听了白冰冰如此解释自己的名字,公子的眼中涌现出赞赏的神色,在这样的礼教世界中,一个单身女子,能够接受自己未婚有子的事实已是不易,何况,还能够如此坚强,懂得安慰自己,愿意彻底放下遗矢的记忆,从新开始生活。 白冰冰的话语一顿,抬起头来,面向公子,郑重道:“这里我先谢谢公子对我们母子的救命之恩,请问公子如何称呼,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公子微微一笑,道:“些许小事,忘忧你就不要介怀了。在下展君临。” 白冰冰听到“展君临”的名字时,面色一愣,惊讶道:“展君临?大鹏展翅的展?君临天下的君临?” 展君临未曾想到白冰冰听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答道:“正是,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君临天下,君子的君,临风的临罢了。你曾听过我的名字吗?” 是,我是曾听过你的名字,我又怎会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们同是仙界五大家族里的人,你和龙弈棋,还有我亲爱的哥哥白泓同为“苍穹四公子”,我又岂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只是,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展君临会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的确,也只有像你这样的男子,才可以和龙弈棋,还有我哥哥同阶而立、并驾齐驱。但是,我却不能让你知道我便是白冰冰。白冰冰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敷衍着答道:“是,我是曾听过公子的名字。” 听到白冰冰这样淡淡的一句,展君临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从白冰冰的体质上早已知道白冰冰是仙界的一员,仙界众生、甚至魔界众生知道他展君临的名字本就没什么奇怪的,何况,白冰冰早已说了自己已经失去了记忆,若是白费口舌问人家从何处听来的、在什么情况下听来的,岂不是多此一举,人家只消一句“忘记了”便可以抵挡一切疑问,——再说了,他展君临岂是这样婆婆妈妈之人、凡事总要寻根问底的? ——————璀璨的分界线—————— N.B.恳请大家给点交流吧,谢谢啦。 第二章 厨娘无盐 4 第二章厨娘无盐(4) 白冰冰见展君临没有言语,便转换了话题,问及自己所关心的问题:“刚才公子说这船在下一个码头是要停泊的?” 展君临微微点头。 白冰冰轻声问:“那我可否下船去采购些衣服?” 闻言,小鱼为不可闻地不屑地“嗤”了一声。 展君临别过脸,看了小鱼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接着,转过脸来,微笑着对白冰冰道,“好,不过,恐怕要到再下一个码头你才能下船了,这十天半月之内,你最好只呆在这间屋内,不能出去受了风。” “嗯,嗯,还有一个问题,”白冰冰嗫嗫嚅嚅地红着脸道,“我身边没有银子,公子可否暂借一些银两给我,我可以以劳务偿还的……” 小鱼并没有注意到先前展君临对她意味深长的一瞥,反而更加任意作为,她那不屑地“嗤”声更加绵长响亮了。 “小鱼!”展君临呵斥道。 “公子,这可不能怪我,我又没说什么,哼,没钱,没钱还想穿新衣服,凤小姐都已经赏赐她衣服了。以劳务偿还,她会做什么啊,难不成我们还要请她做奶妈带孩子啊?”小鱼委屈且刻薄地说道,她那清脆的嗓音将刻薄的语气凸显得淋漓尽致。 “我,我会做饭。”白冰冰急忙说道,她的脸涨得通红通红,再加上脸上的那些狰狞着的累累伤痕,使得白冰冰的脸愈加恐怖起来。 尽管白冰冰觉得很委屈,在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里,周围的人对待她的态度少见温情、多是一些刻薄且极不友好之语,小鱼的话语也时时刻刻影射着白冰冰莫名其妙有一个孩子的事情,但是白冰冰都忍了下来,并没有就此发作、不依不饶。 尽管在盘云山白家精心呵护下甜蜜成长的昔日的白冰冰是一个娇蛮的小公主,但是多年流浪在外的独自生活早已教会白冰冰什么是容忍、什么是谦让、如何与人和平共处、如何保护自己的底线。此刻白冰冰打定主意要留在展君临的这条船上,那么她必定要与小鱼相处一段时日——至少在她再次见到龙弈棋之前,她决不能离开展君临的船,与小鱼争锋相对、言语间争一时之欢,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目前她还不了解小鱼的性格,还未曾知晓如何与小鱼和谐共处,现在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琢磨一步、再走一步。 “好,如果能够让你心安,那么等你伤好之后,就请忘忧你留在这条船上和小鱼一起负责饮食吧。”展君临温和地说。 听了展君临的安排,小鱼心中颇有怨言,翻了一眼白冰冰,嘴中嘟囔道:“就长成这样,还想穿新衣。哼,做饭,你做的饭能吃吗?” 展君临看着小鱼,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小鱼,难道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意见么?” “没,没什么,公子,”小鱼急忙答道,“我也觉得厨房里那些腌臜的粗活是只有她才配干,我和阿鹂、阿莺她们哪里是做这些粗话的人。” 展君临冷冷地看了小鱼一会儿,并没有发作,只语气淡淡地吩咐小鱼道:“你先出去吧,以后没事你就不要再来打扰忘忧他们母子了。” “是,公子。”小鱼将手中的托盘放在脚边的小炕桌上,忿忿不平地应声退出门外。小鱼也知道自己对白冰冰的态度有些过火,可是她要讨好凤绮罗,她就必须与白冰冰正逢相对、不能给白冰冰好脸色、不能让白冰冰有好日子过,尽管少主展君临刚刚冷冷注视她的目光让她感到害怕,可是她是展君临的母亲赏给展君临的贴身丫鬟,再怎么着,侍母至孝的展君临也不至于驳了他母亲的面子的,何况,她还有凤绮罗相帮。 ——————璀璨的分界线—————— N.B.谢谢woshizzcc的留言,嗯,我会努力把展君临塑造地完美些的,他是白冰冰的Mr.Right。 亲们假日愉快哦。 第二章 厨娘无盐 5 第二章厨娘无盐(5) 待小鱼走后,展君临略带歉意地对白冰冰道:“君临家教欠严,今日让忘忧你见笑了。” “豪门之奴众多,哪能保证个个都是可人心意的,且不会仗着主子权势狐假虎威的?何况,公子你何须对我如此客气,我和无忧母子二人今日亦是寄你篱下、受你庇佑。”白冰冰若无其事地说。 “哈哈,”展君临朗声一笑,道,“君临从未将忘忧你视为下人,尽管忘忧你……忘忧你的气质绝非寻常女子,刚刚这一番话语亦非小家碧玉的眼界。” 展君临是真的觉得白冰冰与众不同的,一个人的容貌如何,可以说是上天赐予的,是先天的,是无法改变的,可是一个人的气质却是后天修炼的,是由自己决定的。 富贵人家的小姐即便是骄横任性、蛮不讲理,她的气质必然与街头泼妇的气质有所不同,她即便是出口成“脏”,那“脏”字也必然带着文法,因为气质是耳濡目染、日夜熏陶中溶于血脉间的行为举止,是不经意间本性的流露。白冰冰此刻尽管容颜尽毁,可她的言谈举止处处透着大气高贵,绝非小家碧玉所能比。 “尽管什么?”白冰冰捕捉到展君临话语里的犹豫,问。 “没什么,”展君临故意淡淡地回答道,“我是说尽管忘忧你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展君临早已从白冰冰脸上伤痕的新旧程度和愈合情形断定白冰冰的脸是新近所伤,且白冰冰受伤后一直昏迷在他的船上,展君临猜测恐怕白冰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脸容尽毁。 尽管从白冰冰斑痕交错的脸上看不出白冰冰受伤之前的相貌如何,但展君临想女子必然是爱惜自己容貌的,即便曾经是一个丑女,也没人会乐意丑上添丑的。展君临担心白冰冰恐怕不能轻易接受毁容的事实,于是决定先暂时不要让白冰冰知道自己被毁了容,因而在言语之间对白冰冰毁容一事有所保留。 白冰冰没有察觉展君临言语之间的踌躇,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公子谬赞了。不过,我倒是真的会做饭的,我曾经在山阳县的淮扬楼做过大厨。” “哦?是吗?淮扬菜以鲜美著称,山阳县又是淮扬菜的发源地,听闻山阳县的淮扬楼的菜式更是城中一绝。酒楼极少用女子为厨的,可忘忧你竟然曾在淮扬楼做过大厨,可见手艺必然极佳。那君临便拭目以待,等忘忧你伤好之后,一展身手,以饱口福。”展君临温和地说。 “好!”白冰冰朗声应道,受展君临笑容的感染,她的心情也舒畅起来,至少现在她觉得展君临对她是善意的。 “其实我从小就爱做饭,我觉得能为家人做饭是一件很温馨、很幸福的事情,”白冰冰想起家人,语气中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但随着一阵沉默,白冰冰的声调竟然有些忧伤起来,“后来,我因为任性离家出走,才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而我也回不到从前,也无颜再回家看看……”白冰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展君临说这些,只是觉得自己心中压抑着太多的沉重,很有诉说的欲*望,而眼前的展君临,他的温和、他的笑容似乎说明他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但是白冰冰言语间并非毫无保留,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打算沉没在心底,那就没有必要再拉上水面来供人观赏。 听着白冰冰的诉说,展君临感受着白冰冰的情绪,蓦地他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情。当白冰冰停止诉说时,展君临温柔地问白冰冰:“忘忧,你记起从前的事情了么?” 白冰冰失望地摇摇头,对展君临道:“没有。我刚才说的是我失忆前的事情,自从去年我在西湖畔受伤,我就失去了这一年多来的记忆。” “哦,”展君临明白了白冰冰的意思,见白冰冰神色间仍有伤感,于是安慰白冰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都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只要我们愿意回头,父母还是会无私包容我们的。你现在有了无忧,想必更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必担心无颜回家。如果你愿意,你还是回家看看吧,你的父母也许正为你担忧。” 白冰冰感觉到展君临所说的也都是肺腑之言,她没有想到展君临竟是这样一个平易近人、极具亲和力的男子,难道她看错了么?难道展君临并非外表看似温润、实则内心孤傲冷漠? 第三章 花容不再 1 第三章花容不再(1) 白冰冰与展君临正谈论间,忽然“啪”地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身穿彩虹长裙的女子旋风般地卷入室内。 女子怒气冲冲地、声线中却有颇含柔媚之音地娇声责备展君临:“表哥,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那样对待小鱼呢,毕竟,小鱼是姑姑选到你身边的人!” 闻言,白冰冰已猜测到这个身穿彩虹长裙的女子定是那位“绮罗”了,这样美丽动听的音质世间只怕再难以寻到第二个人。那样让人陶醉的声音,即便是生气、即便是发怒,也像歌声一样婉转。白冰冰看向声音的主人,一张精致的小圆脸,狭长的凤目蕴含着浓浓的怒意,饱满的殷红的唇微微地嘟着,无言地透露着不满。白冰冰只觉得这位绮罗姑娘依稀曾经见过,只是不记得是何时何处曾相逢过了。 展君临叹了口气,有些尴尬、有些无奈地对白冰冰道:“看了君临真的极有必要先去整治一下家风了。” 凤绮罗却不依不饶起来,怨恨地盯着白冰冰,口不择言道:“哼,这个野女人,未嫁姑娘的打扮,却不知道和哪个野汉子偷偷生了个孩子,还在这里装纯洁。”说这话的时候,凤绮罗的脑海里飘过一个白衣女子的影子,那也是一个梳着未嫁女儿发髻、却身怀六甲的女子。不过,那个白衣女子却是那样的风姿卓越、那样的出尘脱俗,而眼前的女人……凤绮罗的目光迎上展君临的脸,满怀幽怨地对展君临道:“这个丑八怪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好,竟然将表哥你迷得团团转。” “绮罗,你胡说什么?”展君临呵斥道。 凤绮罗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展君临继续说道:“绮罗,你不知道有些话女孩儿家是不适合说的吗?我们有些年未见了,你的性子怎会变得如此刁蛮、粗俗,哪里还像个名门淑女?绮罗,人尽管有相貌上的媸妍之别,可更有言行举止上的美丑之分。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容貌固然重要,甚至对于男子亦是,谁都爱沉鱼落雁,谁都想玉树临风,可有些事情是天生的、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但是我们对于自己的言行举止、对于自己的气质情怀,却是可以决定的,这种后天是修养比先天的赐予更来得不易、也更重要的多。一个人应该对自己的后天的修养负责。” 一旁的白冰冰听着展君临和凤绮罗的谈话,虽然她也觉得展君临所言甚是有理,可是她为何会觉得他们的谈话间总是在影射着她的容颜丑陋呢?先前小鱼和凤绮罗的直白的言语、赤*裸*裸的讽刺,现在展君临对绮罗的意味深长的说教之中,无不隐含着这样的意思。 白冰冰不由地伸手抚摸上自己的脸庞,触手而及的,不再是往日光滑细嫩的肌肤,而是凹凸不平的软中带硬的瘢痕。 白冰冰心神大乱,满心恐惧,结结巴巴地问:“我,我的脸怎么了?” 白冰冰的问话声遮住了凤绮罗小声的自我辩解:“表哥,我……”凤绮罗的话未说完,便听见白冰冰的问话,于是,撂下自己的话头,先回答白冰冰的问话。 “怎么了?”凤绮罗不屑地反问,“不就是丑得没脸见人吗?” 第三章 花容不再 2 第三章花容不再(2) “绮罗!”展君临厉声制止。他也曾想过白冰冰迟早会发现自己的容颜被毁,可他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如果能够拖延一刻知晓那么就拖延一刻吧,有时候,知道反而不是一种幸运,无知的状态方才是幸福。展君临希望自己能够想到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让白冰冰在可接受的情形下知道自己毁容了。但他没有料想到这谜底被揭开的一幕竟然来得这样早,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到来,在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恰当地告诉白冰冰的那一刻提前到来。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天意,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展君临很无奈。 白冰冰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屋子,眼睛四处逡巡着,一向大大咧咧的凤绮罗倒是立刻理解了白冰冰的动作语言,讽刺道:“这里原是表哥的书房,没有镜子的。你若想欣赏欣赏自己的那副出来吓人的尊荣,等会儿本小姐亲自给你送镜子来!” 白冰冰仓皇地睁大了双眸,眼中早已蓄满一池秋水,滴滴都是心的碎片,随时都会倾泻而出。白冰冰强迫自己忍住泪水,巴巴地望向展君临。此时此刻,她只能信任展君临,她希望展君临能够告诉她答案,她多想展君临告诉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啊。可是,万一……她自己也不知道万一展君临告诉她的是那个残酷的答案,她该如何接受?她又将如何自处?今日,她遭受的突变和打击已经太多,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还能够承受得起另一次的打击。 展君临沉吟良久,他想既然白冰冰迟早会知道自己已经毁容的事实,与其用虚假的言语来哄骗白冰冰、让她短暂地活在猜疑和忐忑之中,不如直接将事实真相告诉她。长痛不如短痛,一个人若长时间生活在未知的捉摸、猜测、不安之中,是会将人逼疯的。可是,该怎么和白冰冰说呢?如何说出事实、如何以白冰冰可能会接受的方式说出事实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很久,展君临也没有想出如何告诉白冰冰她已经毁容的事实才算是妥当,看着白冰冰楚楚可怜地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展君临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终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温柔却坚定地对白冰冰道:“忘忧,你要记住,一个人的美丑并不在于表面。倘若真的有什么事实是我们不能改变的,那么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说服自己努力接受事实。” 凤绮罗见展君临对白冰冰的神情竟是如此出乎意料的温柔,心中更是恼怒、嫉恨,跺了一下脚,转身便走了。 展君临对凤绮罗的离去并没有心生欢喜,他知道凤绮罗自小便是一个娇蛮任性的小公主,不是一个肯轻易罢休、会轻易放手的人,她决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过白冰冰,她的离去必然会带来进一步的攻势。 第三章 花容不再 3 第三章花容不再(3) 凤绮罗自小父母双亡,是在展君临母亲的千般呵护、万般宠爱之下长大的娇娇女,也许,正是展君临母亲的无条件的溺爱、宠爱,才让凤绮罗的性格变得这样自我。凡是一个正宗大小姐该有的脾气,凤绮罗一样都不缺少;但,也正是展君临母亲的强力的包容的爱,才让凤绮罗能在最纯粹的环境下成长,她的成长中保留了她最本色的东西,她未曾受过挫折,她不懂得尔虞我诈,她不知道委曲求全,她不会阿谀奉承,她不会不折手段地去害人,她只是快乐地、自我地成长着,她活着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追寻自己喜爱的生活状态,让自己心安理得,让自己随心所欲。尽管长大后的凤绮罗被她的两位兄长凤舞和凤鸣从鲲鹏家接回了凤凰家,但展君临相信凤绮罗的本性依然没变。 果然,不一会儿,凤绮罗又推门而入,恨恨地将手中的一个鎏金铜镜扔在白冰冰的被子上,镜子落下,正好背面朝上,镜子的背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那样美艳、那样骄傲,仿佛芸芸众生都臣服在她的脚下。 白冰冰伸手拿住铜镜,却犹豫着没有勇气翻过铜镜的正面来。 “你不是要照镜子的吗?你怎么不照了啊?你的福气可真不小,本小姐可是亲自伺候你呢。”凤绮罗恨恨地嚷道。 白冰冰终于鼓起勇气,贝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将被子上的镜子翻了过来,举到眼前。 “啊!”白冰冰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她想过自己也许是毁容了,也许是变丑了,可是她从未曾想过自己竟然变得如此惨不忍睹:曾经光洁平滑的脸颊如今已是凹凸不平,上面爬满了一道道毫无规律排列着的红色蚯蚓状的累累伤痕,有些地方,则是皮开肉绽的产物,沟壑依然存在,皮肉向外翻卷。 白冰冰惨叫的时候,握住镜子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手松开,镜子落下,白冰冰下意识地便想用双手去捂住自己的脸;突然间,却觉得有一股强力的温暖的力量从手上传来。 白冰冰泪眼婆娑地看去,不知展君临何时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旁,坚定地、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手,双手纠缠处,是一股暖暖的、无言的支持,展君临的眼中,则是一种坚定的安慰和鼓励。 (哦,Mamma\mia,在我最美丽的时候,我会遇见谁?这是多少女子曾经的自我问答,因为,我们都希望在我最美丽的时候,我会遇见你——我的爱人;可惜,此刻我只能将这个美丽的愿望给打破了,嗯,他们——白冰冰和展君临,我的女主和男主,他们相逢在女主最最丑陋的时候……只能说一句:Scusami\tanto!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白冰冰说不出话来,她大哭着伏倒在展君临的肩头,她并没有别的意思,这一刻,她只是将他当成了她最亲爱的哥哥白泓。以往,受了委屈时、或者心中不高兴时,她也会去哥哥的肩头寻找温暖和安全感。 展君临从自己的肩上感受到的亦是无邪的委屈发泄与纯洁的寻求安全感;可凤绮罗却受不了白冰冰与展君临这般亲热的姿势,她上前一把拉开展君临,对白冰冰嚷道:“你真不要脸!你怎么能随随便便便就趴在男人身上呢!” 第三章 花容不再 4 第三章花容不再(4) 白冰冰愣了一下,离开展君临的怀抱,将自己的脸从展君临的肩头挪开,挣开展君临那只温暖的大手,将满目疮痍的脸深深地、深深地埋入自己的双掌之中……白冰冰想起自己曾经的容颜,那曾被多少人赞叹过的红颜啊,尽管以往自己会谦虚一句,不以自己的美貌为是,可这样谦虚的背后也正是因为对自己容貌的自我认可。 谦虚是一种姿态、是一种不张扬的风度。昔日的白冰冰从未怀疑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去谦虚的资格。 当一个人对自己的肯定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会将这种肯定当成一种当然的习惯,仿佛与生俱来、相伴终老,居安思危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可一旦失去了,才会突然觉得一切都来得那么匆忙,在自己还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已经从悬崖上跌落,坠向万丈深渊,连乞求时光倒流的机会都没有。 白冰冰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从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变成也许是今日的天下第一丑女,这样的落差,这样的悬殊,让白冰冰实在、实在无法承受。 “忘忧,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也许我的话只是一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口号——毕竟这种事情不是身临其境,很难有同样的心情去体会。但是,我依然想告诉你,容貌只是一个人本我的外在之物,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内在本我,你原先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你的容颜改变,你还可以让自己是这样的人。”展君临扶起白冰冰的肩头,望着白冰冰婆娑的泪眼,认真道。 “可是……”白冰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又绝望地用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那一去不复返的曾经的举世无双的美貌啊…… “装什么装啊,不就是个毁容吗,好像世界末日似的,你以前又不见得是美女。”凤绮罗在一旁不耐烦道。 我是美女,我是美女!白冰冰很想这样大声回答凤绮罗,可是,有什么用呢?那早已是猴年马月的遥不可及的事情了,现在,现在,现在的她是这样的惨不忍睹。悲从中来,白冰冰只能继续无言地哭泣着。 “其实,”展君临一边思忖着,一边缓缓道,“只要知道你脸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你的脸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不过也许代价太大了些。” 白冰冰仿佛是一个在茫茫大海上即将沉溺的人,弥漫在口腔之内的都是苦涩无边的海水,而死亡却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依然要慢慢、慢慢地下沉,仍然要遭受痛苦的折磨才能解脱;可是,突然间,就在这原本以为无望的沉溺的过程中,她的手突然碰到了一块可以让自己浮上水面的木头。求生的本能让白冰冰紧紧抓住这块木头,她急忙止住哭泣,抽噎着问展君临:“真的吗?” 第三章 花容不再 5 第三章花容不再(5) 展君临点点头,道:“是。若是普通的刀剑伤,需要用上等的珍珠和碧玉研磨后,日日涂抹在伤口之上,一年后,斑痕可以尽褪;不过,这珍珠和碧玉的价值有点贵,不是寻常人可以消费得起的,一来要上等的,二来最好是人身上素常佩戴的,有灵性。” 听了展君临的话,白冰冰的神情竟有一丝渺茫:“我以前随身倒是带着个碧玉笛的,是千年前的古物,虽然珍奇,但若是可以让我重新……也是值得的,只是不知遗落在哪里了,也许是受伤时丢了,也许是落到三生河里了……”白冰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语气中越来越充满遗憾的伤心,是的,碧玉笛虽然是她的心爱之物,可是若是能恢复曾经的容颜,那么她还是愿意舍弃这碧玉笛的,只是,现在她连这点希望都没有了,她的笛子不知哪里去了。 “就你,还会有这等宝物?还是千年前的古物?真是笑话!你不是穷得还要同表哥借银子买衣服吗?”凤绮罗并不相信白冰冰有什么碧玉笛,她觉得白冰冰似乎正在努力给自己编造一个高贵的身世来讨好展君临。 展君临看了一眼凤绮罗,对白冰冰接着说道:“只是,忘忧你的伤口并非寻常刀剑伤,至今我仍未看出是何种兵器所伤。若是你能回忆起自己是如何受伤的,那么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白冰冰心中一片黯然,如何所伤的?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脸是怎么回事啊?这恐怕真得问问龙弈棋才能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与龙弈棋打斗、给了自己一掌的男子究竟是谁呢? 展君临见白冰冰的脸色又灰暗了,却不像先前那般绝望,知道是自己所说的话起了一定的安慰作用,他想趁机缓解一下白冰冰的情绪,于是,故作轻松地对白冰冰笑道:“刚才绮罗说起你要问我借银子买衣服的事,君临倒想出了一个可以即刻解决你心中不快的方法。” “什么方法?”白冰冰抬眼看向展君临,声音里充满带有疑惑的希望。 看到白冰冰那充满着希望的目光,展君临有些后悔自己为了调节白冰冰心中的压抑、不快而故意说的话了,也许,也许他的法子不但不能消除白冰冰心中的不快,反倒会让她以为自己是在讥讽她。 展君临有些犹豫地说道:“有时候,朦胧美可以给人想象的空间。现在船正准备驶入黄河,不如,下一站君临下令就在洛阳码头泊船吧。洛阳是个繁华的城市,既有西域各国的、也有中原地区的服装出售。不知君临可否送忘忧你两件带有面纱的裙衫?……可以遮挡……可以让自己暂时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嗯,君临也想去洛阳逛逛,不知忘忧你能否陪君临一起去?” 白冰冰察觉到展君临言语中的犹豫,体会到展君临这番言语背后的良苦用心,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这样的展君临,真好。 凤绮罗见展君临不断地帮白冰冰出主意,心中已是不快,又听闻展君临要陪白冰冰逛街,还说得那样好听,请求白冰冰陪他逛街。哼,凤绮罗的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她狠狠地瞪向白冰冰,这个莫名其妙、丑陋恐怖的女人真是讨厌,可是……这个讨厌的女人这样哭着的样子还真的是楚楚可怜,如果忽略掉她那瘢痕密布的脸,那身形轮廓、再加上这番惹人怜爱的姿态……还真是一个美人。凤绮罗的心更沉了,她真的不欢迎白冰冰在展君临的船上。 “表哥,就你们俩去逛街吗?不带我去吗?”凤绮罗将怒火发泄在展君临身上,谁让他提出要陪白冰冰逛街的啊。 N.B.偶写得好寂寞啊,亲们给的回应好少啊。恳请大家,多给点回应吧。谢谢。你们的回应是偶的动力所在啊。 第四章 黑衣女郎 1 第四章黑衣女郎(1) “那就一起去好了。”先前展君临为了安慰白冰冰,又怕自己言语冒犯,言语中心思全在小心翼翼之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此刻经凤绮罗提及,便顺水推舟说大家同去。 其实展君临并不太愿意陪女孩子们逛街,谁都知道,那是一个怎样辛苦的麻烦的事情。而且,他似乎与忘忧走得有些近了。虽然他是因为百晓仙的预言才来到三生河畔的,可这并不代表他自己一定会履行预言。他的母亲相信百晓仙,他也敬重这位仙逝的先人,他侍母至孝,不愿意违背母亲的意愿,再加上对百晓仙做出的预言的好奇,才来到三生河畔,也才救下了当时落水的忘忧母子。可这并不表示他愿意在初次相逢的情形下会对忘忧心动。他是一个慢热的人,他相信感情是一滴一滴的渗透在长久的日子里的,何况,一见钟情至少不会是发生在素不相识的容颜被毁的生育过的妇人身上的传奇。 可现在,他也只能舍命陪女子们了。 ——————璀璨的分界线—————— 半月后,展君临的船由黄河驶入洛水,停泊在洛水码头,展君临留下几名水手守在船上,便准备带着白冰冰、凤绮罗、阿莺、阿鹂主仆三人、小鱼以及展君临的贴身小厮阿翔准备上岸,却听见白冰冰腼腆地对凤绮罗道:“凤小姐,你能否……能否再借我一条丝巾遮面?” 凤绮罗本来心情很好,不管怎样,难得表哥展君临肯同她一起逛街,此刻站在甲板上,回身看见在身后叫住自己的白冰冰,立马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横插在她同展君临之间,穿她的衣裙,还要借她的丝巾,而且……而且这次展君临陪大家逛街主要也是为了这个丑陋的女人! “哼,你要是怕见人,你就不要去逛洛阳城了。”凤绮罗立刻拒绝。 “这……”白冰冰真的很想去逛街,身上的这套凤绮罗“赏赐”给她的衣裙很不合身,胸bu嫌紧,束缚得她快透不过气来,而且,凤绮罗的这套花花绿绿的衣裙真的很不对她的胃口,她喜欢白色的,那样洁白那样无暇,可是现在……她这样满身沧桑的人如今还有心情穿白色的吗? 展君临见凤绮罗拒绝了白冰冰,而且他也知道凤绮罗对白冰冰成见已深,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于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了两方洁净的淡蓝色的绢帕,重新回到甲板上,将淡蓝色的绢帕递给白冰冰道:“忘忧,一块帕子可能嫌小,你用两块帕子接起来试试。” 白冰冰立刻领会了展君临的意思,但她没有想到展君临竟是这般细心体贴,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一手抱住无忧,一手接过展君临手中的绢帕,道:“请稍等我一下。” 白冰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无忧放在床上,将两块淡蓝色的绢帕分别叠成两个等腰三角形,再将两个等腰三角形的等角打了个结联在一起,而后将绢帕戴在脸上,又将另两个等角结在一起。室内没有镜子,白冰冰便用手在脸上摸索了一下,露在绢帕外的额头上尚有疤痕未被遮住。于是,白冰冰将盘好的长发打散放下,拨散开来,分出长长的刘海,用一头乌黑的长发遮掩住露在绢帕之外的疤痕。接着,白冰冰抱起无忧,向室外走去。 第四章 黑衣女郎 2 第四章黑衣女郎(2) “我收拾好了,麻烦大家等我了。”白冰冰的声音在甲板上众人的身后响起。 “哼……”凤绮罗转过脸去刚想说些嘲讽意味的话语,却不禁被眼前的人儿惊艳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白冰冰哪里还是刚刚从三生河里救上来的狰狞模样?乌缎般的黑发如瀑布一样倾泻在肩头,黑亮润泽柔顺,露在黑发与淡蓝色绢帕之间的一双明眸顾盼生姿,她通身的气质飘逸灵动。身上的那一袭彩衣虽然与她的气质并不相符,却产生出一种对撞冲击的美,艳丽的、华丽的、高贵地将这超凡脱俗的白冰冰定格在这蓝天碧波之间。河风吹拂,衣裙翻飞,如脚下翻涌不息的祥云,云中的仙子黑发飞扬,就那样美艳高贵地注视着芸芸众生…… 展君临也闻声转过身去,同凤绮罗一样,惊艳于白冰冰的绝世风姿。曾经,他根据白冰冰的举止言行猜想白冰冰毁容前大概也是一个美女,他同情她,美女被毁容时内心所遭受的苦涩必然是常人容颜被毁时内心伤痛的百倍;然而白冰冰被毁容后那一张斑痕密布的狰狞的脸终究影响了他的判断,他没有想到白冰冰以前竟是这般风姿飘逸,也许传说中那“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佳人亦不过如此吧。展君临的心中更为白冰冰悲哀起来,这毁容前后的容貌上的巨大落差,忘忧该有怎样强大的心理承受力才能够重新接受现在的自己? 白冰冰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用展君临的帕子遮挡住脸上伤疤的样子,但是此刻她从展君临和凤绮罗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这一身妆扮应该是成功的。 白冰冰微微叹了口气,她原以为自己是一个不以自身的美貌为傲的人,却没想到这种所谓的超凡脱俗不过是未曾经受过考验时的姿态。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时,她当然可以底气十足地说自己不在乎,可一旦考验来临,曾经的潇洒、曾经的举止不过都是浮云,没有人可以抵抗这种虚荣的诱*惑;若是谁可以自夸自己不知道自己其实很美丽,那么只能说明她知道自己正美丽着,而且没有意识到这种美丽一旦失去后会有什么样的不舍与留恋。 白冰冰心底暗暗感激展君临的体贴,若不是展君临提议上岸去购置配有面纱的服饰、若不是此刻展君临将他的绢帕借给自己,也许自己永远都会活在自卑之中。眼前的这种掩耳盗铃之举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自己毁容的问题,可至少给了她逃避现实的时间和空间,让自己以往自己依然如往昔般美丽…… 口鼻间,呼吸到的是展君临的绢帕上的气息,绢帕虽然洁净,可毕竟留有主人曾经的味道,白冰冰的心中不禁有一丝温柔的牵动,但她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心猿意马。展君临不顾男女之别,主动将他的绢帕借给自己,一来帮自己避免被凤绮罗拒绝的尴尬,二来也是为了让自己走出阴影、重拾自信,他的行为如此磊落,而她早已满心沧桑,哪里有资格心潮再起? 第四章 黑衣女郎 3 第四章黑衣女郎(3) 白冰冰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黯淡之色。 展君临不明白白冰冰那双原本充盈着喜悦之色的眼眸为何突然黯淡了,他不知道白冰冰的这一番心潮翻滚。他想,也许她是想到了已经失落了的曾经的美好。于是,展君临故作淡然地说道:“那我们就走吧。” 东都洛阳乃是交通要道,既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又入水路通向淮扬、岭南之地,是一片花柳繁华之地。城中商铺林立,一片贸易繁荣的景象。 展君临、凤绮罗、白冰冰一行来到一家西域服饰坊,坊内出售西域各国的各式成衣。白冰冰抬眼从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上扫过,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最里边的一件黑色楼兰衣裙之上。 那是一件丝绸质地的连衣长裙,宽松飘逸,很符合白冰冰一向的喜好。长长的丝质面纱上有一朵灰蓝色珍珠穿成的珠花,可将面纱固定在发髻之上后作为头饰;而且,这样的黑色,正如她此时的心情,是历尽沧桑后将一切都归于沉寂的安然。 白冰冰很想试一试这件黑色的楼兰衣裙,可是她还要抱着无忧,不方便试衣。于是白冰冰抬头向四周逡巡一番,阿莺阿鹂姐妹俩早就此后凤绮罗去试衣服了,剩下小鱼虽然对周围美丽的衣服动心不已,满眼艳羡地看着这些华美的衣服,但在她的主人展君临面前她始终不敢放开,有所拘束。 于是,白冰冰并不懂得小鱼的心思,她只是单纯地以为小鱼没有看见中意的衣服,于是她走过去对小鱼道:“小鱼姑娘,我想试一下那件裙子,能否麻烦小鱼姑娘帮我抱一下无忧?” 小鱼正因不得不压抑着自己那强烈的购物欲*望而满心烦躁,女孩子很少有人能抵抗美丽服饰的诱*惑的,那一件件颜色鲜艳、剪裁别致的美丽衣服就如同田野上盛放的缤纷鲜花在向蝴蝶招手一般吸引着任何爱美的女子——小鱼当然也不例外。 可惜小鱼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刚刚侍奉少主不久,她没有多余的月银可以供她任意花费,也不敢在少主面前表现出自己疯狂的购物欲。 谁不想天上掉下馅饼来?可是这馅饼也不是乱砸下来的,凭什么这个初来乍到、没有任何贡献的丑陋忘忧能够得到少主展君临的亲睐,还答应送这个忘忧两套衣裙?而她小鱼,是展君临的母亲展夫人选到展君临身边做贴身丫鬟的。少主的贴身丫鬟总是一个暧*昧的位置,女性少主的贴身丫鬟往往随小姐陪嫁过去,也许就成了姑爷的妾侍,而男性少主的贴身丫鬟往往就直接升级成为妾侍。她小鱼总该比这个莫名其妙的忘忧更具有身份上的优势吧,何况她又花费了好多心力去讨好潜在的未来少夫人凤绮罗,凤绮罗待她可比忘忧好多了,凭什么忘忧就能讨得少主展君临的好? 小鱼心中愤愤,妒火中烧地看着白冰冰挑衣服,偏偏这个白冰冰又极不识趣,还敢要小鱼帮忙抱孩子,小鱼立刻冷冷地回道:“你自己不会抱啊?想要抱孩子就别忙着打扮,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第四章 黑衣女郎 4 第四章黑衣女郎(4) 白冰冰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小鱼对她的敌意竟是这般浓厚。 展君临初时只是浅笑着在一旁等候这帮女子们挑选衣服,此时见小鱼抢白白冰冰,便走到白冰冰和小鱼身边,他的目光仿佛不经意般地飘过小鱼,温和地对白冰冰道:“我来抱吧。” 白冰冰的眼中呈现出讶异的神色,她本不想麻烦展君临的。展君临身为一位有丫鬟小厮伺候的公子,理所当然她应该先请他的丫鬟帮忙,但是眼下的情形她还真不得不麻烦他。于是,白冰冰将熟睡的无忧交给展君临,轻轻说了声“谢谢”,便拿起那套黑色的衣裙进ru一道帷幔之后换衣。 凤绮罗见展君临主动帮白冰冰抱孩子,心中不悦,立刻扔下手中挑选着的华美衣裙,娇嗔着走到展君临身边,道:“表哥,你怎么能做这种下人做的事呢?” “绮罗,你说什么事是下人做的,什么事又是主人做的呢?即便是不相识的路人,尚有相帮之义,何况是忘忧的这种举手之劳?”展君临淡淡地反问凤绮罗。 “哼!表哥,我知道你就是偏心,就是袒护那个忘忧。”凤绮罗撅着嘴唇不满地说。 “好了,好了,你赶快去挑你的衣服去吧,回头别再怪我耽误了你挑衣服。”展君临不想同凤绮罗纠缠不休,便敷衍着打发了凤绮罗。 说起偏心忘忧,他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过不是凤绮罗所想的那样,因为七月初七会在三生河畔遇见他今生的缘分而故意善待忘忧。他对忘忧的感情其实很简单,最初是出于一个人自身的道德本能,见到有人落水,当然要救人一命,见死不救岂是君子所为?后来,见忘忧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敢于接受现实、努力承担起面临在眼前的责任,他不由地对忘忧产生了几分敬佩之意;在这样的保守的年代,一个孤身女子能做到这样是怎样的不易?接着,再见到忘忧因毁容而伤心痛苦,他又于心不忍,对忘忧的处境不由地同情起来。 可是,这样的感情都不是凤绮罗所能理解的,他也曾劝解过凤绮罗,然而凤绮罗只是认定了他是为了那一句预言而故意对忘忧另眼相待。这种因外物而评定一个人的肤浅做法岂是他展君临的风格?他只会因一个人是这个人本身而喜爱、而厌恶这个人。 展君临正思索间,突然被小鱼的一声惊呼“夫人”所惊醒。 母亲来了吗?她怎么会来洛阳呢,还好巧不巧的也在这间西域服饰坊出现呢? 展君临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站立着一个黑衣女子,长长的黑色面纱从发间垂落,影影绰绰,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隐约可以看见面纱后那双晶莹的眼眸。宽松的黑色丝质衣裙只在腰间轻轻一束,简洁大方的裁剪将女子的身形勾勒得分外飘逸、高贵、雅致。 她的身形在这种宽松式的衣裙的包裹之下的确与展君临母亲的身姿相仿,而且展君临的母亲也酷爱这种宽松款式的配有长长面纱的黑色楼兰衣裙。母亲曾经对他说过,年轻的时候也曾喜爱那般姹紫嫣红的彩衣,尤其是红色,可当她的生命经历过世事的打磨之后,沧海桑田的变迁让她不再有昔日未经沧桑时的纯朴天真的心性,心湖不再起波澜后,对色彩的喜好也凝聚成这不张扬的黑色,也许这就是成熟的颜色。 而面纱对于展君临的母亲来说,是一件可让自己遗忘过去、可供自己隐藏自己的道具,也许,若干年后,与故人不经意间相逢,故人也该相遇却不相识吧,也希望其他认识自己的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会有人告诉故人她现在的行踪。 第四章 黑衣女郎 5 第四章黑衣女郎(5) 但是她们依然是有区别的,一个儿子怎可能不熟悉母亲的身影?展君临眼中闪现出惊讶的神色,但是很快便平静下去。这不是他的母亲,这是换上黑色楼兰衣裙后的忘忧,他的母亲比忘忧更多了一份淡然和处惊不变的风姿。 凤绮罗听见小鱼惊讶的呼声后也讶异地放下了手中的衣裙,转过身去,却看见了一袭黑衣的白冰冰。 啊,难怪小鱼会认错人,就连她,自幼由展夫人抚养成人的凤绮罗也差点认错人。乍看之下,身形、风姿都极其相似,可是,细细看来,就有差别了。 展夫人是凤绮罗从小到大的偶像,凤绮罗在她成长的旅程的每一步上,无论是声音还是举止,都在竭力地模仿着展夫人,渴望自己亦能如展夫人一般高贵优雅。 虽然凤绮罗最终只学了个形似而神不似,毕竟展夫人的那些内涵是经历过岁月沉淀后的底蕴,不是凤绮罗这样青春妙龄的未曾经历过世态炎凉打磨雕琢过的年轻女孩子所能模仿而来的。 凤绮罗还记得那一年,她的父亲刚刚去世,当时她尚年幼,她的两个哥哥凤舞、凤鸣虽然比她年长几百岁,可也是刚刚成年的少年,面对丧礼这样的大场面,他们也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从何着手,更别提在百忙之中稍微顾及一下年幼的妹妹。 凤绮罗本自沉浸在无边丧父之痛中,父亲一向视她为掌中宝,对她百般呵护、万般迁就,而今,这样疼爱她的父亲就这样去了,将她留给两个糊里糊涂、自顾不暇的哥哥照顾。这种感情上的巨大的情感落差让凤绮罗很失落,内心有一片无所着落的空缺,她很委屈。这时,一位黑衣女郎来到凤绮罗的身旁,她穿着与眼前的忘忧身上的黑色楼兰衣裙式样相仿的简洁大方的黑色衣裙,她在伤心哭泣着的凤绮罗身前蹲了下来,伸出胳膊温柔地挽住凤绮罗的肩膀,将凤绮罗圈在她那温暖的怀抱之中,柔声问:“孩子,你还好吗?”声音婉约动听,仿佛天籁之音。 这是凤绮罗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听、最悦耳的声音了。 凤绮罗立刻被这好听的声音吸引,她抬起那一双泪水朦胧的凤目,看着同她讲话的这个女子。 在葬礼上,这样的一袭黑色衣裙并不突兀,凤绮罗初时并不知道展夫人偏爱黑色,以为她是为了来参加葬礼才特意穿上黑色衣裙的,直到后来,与展夫人朝夕相处,凤绮罗才知道展夫人只穿黑色的衣服,尤其是黑色的配有长长面纱的楼兰衣裙。 凤绮罗也曾好奇地问过展夫人为何不以本身的真面目示人,因为她觉得展夫人肯定是这世界上拥有最好听的声音的最美丽的女人,可惜总不能亲眼看看展夫人的容颜。 展夫人只溺爱地笑笑,温柔地抚摸着凤绮罗的头发,若有所思地回答说:“孩子,你还小,不懂得这些,真希望你永远不要懂得,永远爱穿花衣服。” 凤绮罗的确爱穿花衣服,而且正是因为展夫人的这一句话才使得处处努力向展夫人学习的凤绮罗没有在青春妙龄之际便与黑色衣裙为伍。当然青春是美貌的本钱,一袭袭色彩缤纷的衣裙在凤绮罗的身上并不觉得粗俗艳丽,反倒成了青春肆意张扬的标志。 第四章 黑衣女郎 6 第四章黑衣女郎(6) 当日在葬礼上凤绮罗被展夫人的声音所吸引,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展夫人,可惜只看见隐在黑色丝质面纱之后的影影绰绰的面部轮廓。凤绮罗问:“夫人,你是谁呢?” “我……我是鲲鹏家族的,不过,你可以叫我‘姑姑’。”展夫人柔声道。 “姑姑吗?我记得我爹爹和我说过我是有一个姑姑的,不过很早很早的时候她已经死了。”那时年幼的凤绮罗傻傻地回答道。 “嗯,我知道,”展夫人低沉着声音道,声言中竟有一丝哽咽,“不过,我也是五大家族的呀,论起辈分,你叫我一声‘姑姑’并不为过。” “那好吧,我就叫你‘姑姑’吧。我喜欢你,你的声音真好听。”凤绮罗倒是真心喜欢展夫人的,并不仅仅因为展夫人有着极其美丽的嗓音,更是因为在这个葬礼上,她是唯一关心凤绮罗这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小丫头的人。 后来,鲲鹏家族的君主展烁亲自上门同凤舞、凤鸣兄弟俩说,展夫人愿意抚养尚未成年的凤绮罗。凤舞、凤鸣兄弟俩自顾尚且不暇,何况刚刚接手凤凰家族的掌权事务,更是忙上添忙,哪有闲暇和心思去照顾他们的那个刁蛮的被先父惯坏了的宝贝妹妹?于是,落得个顺水人情,将麻烦妹妹丢给展夫人去——反正凤绮罗总是他们凤凰家族的人,而这展烁君主和展夫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将他们的妹妹拐到哪里卖了去。 于是,凤绮罗自父亲去世后便一直跟着展夫人生活。展夫人高贵优雅,让凤绮罗倾心不已,她下意识地模仿着展夫人的声音、举止。说来也奇怪,在他人看来这极其难得的天籁般的嗓音,凤绮罗模仿起来却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许本来她们的嗓音就很相似吧。 也就是从那时起,凤绮罗开始与展君临一同成长。展君临是展烁夫妇唯一的孩子,却并不像凤绮罗的那两个宝贝哥哥凤舞、凤鸣一般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展君临文武双全、通晓百家、精明干练,待人接物如春风明月般和煦清朗。与凤舞、凤鸣相比,凤绮罗更喜欢展君临这样的哥哥。 年长之后,凤舞、凤鸣兄弟俩以妹妹已经成年,理应回凤家待字闺中为由要将凤绮罗接回凤家。当时展烁已经去世,展夫人没有理由阻止凤凰家族的女儿回家待嫁,于是凤绮罗只得离开了位于极北之地的鲲鹏家,回到了幼时生活的凤凰家。 可凤绮罗的心中也明白,与凤舞、凤鸣兄弟俩交好的适婚男子们哪一个不是同这兄弟俩物以类聚的纨绔子弟?哪一个及得上表哥展君临这般玉树临风、仪容秀丽、资质风*流、才华横溢?于是,凤绮罗的心里悄悄地埋下了嫁人当嫁展君临的心思。青梅竹马的兄妹之情在凤绮罗的心中渐渐衍化成臆想的儿女情长,因此凤绮罗也才有了七月初七赶去三生河畔赴约的举止。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七月初七三生河畔竟然从天而降了一个丑陋至极的忘忧…… 第四章 黑衣女郎 7 第四章黑衣女郎(7) “你穿成这样做什么?”凤绮罗见白冰冰的一身妆扮极似展夫人,心中不由地燃起熊熊的妒火和怒意,立刻厉声质问白冰冰。 白冰冰刚从帷幔之后换上这一袭黑色的楼兰衣裙出来,便见小鱼惊恐万分地称呼自己“夫人”,然后又看见了展君临的那一双明眸中瞬时浮现的惊讶,现在又被凤绮罗这般厉声质问,她心知自己的这一身打扮定然有了问题,至于问题是什么,她一时间还摸不着头绪。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白冰冰有点无辜地问。 声音空灵悦耳,却俨然不是展夫人那带有磁性、婉约如天籁般的嗓音。 “你干吗装我们家夫人?”回过神来的小鱼不满地问。这个该死的忘忧,干吗穿得跟夫人一样啊,害得她吓了一跳,还差点要向她跪拜失礼。 展君临如此年轻,正值适婚年龄,而且凤绮罗又时时刻刻在身边跟着,动不动就提什么七月初七的三生河畔相逢的预言,想必这“夫人”指的并不是展君临的夫人,而是展君临的母亲。白冰冰终于搞清楚了问题所在,于是,轻轻地对展君临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没有关系。”展君临淡淡地回答。 白冰冰侧过脸去,又看了看旁边其他色彩的楼兰衣裙,终于,她的视线定格在一件紫色的和一件蓝色的楼兰衣裙之上。这两件衣裙不知道以何种植物染料染成,明媚的紫色和湛清的蓝色之中却偏偏带了一种莫名的忧伤,如梦如幻。 白冰冰拿起那件紫色的衣裙重新走进帷幔之中,将黑色衣裙换下,换上紫色的衣裙。待白冰冰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高贵典雅、仪态万方,紫色,非但没有黯淡白冰冰本来的神韵和飘逸,却将她衬托地更为华美,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神一般。 凤绮罗看到这样风姿绰约的白冰冰,满心不舒服,在白冰冰尚是丑女之时,她对她已是诸多的排斥与不喜,谁料白冰冰竟然还有脱胎换骨的时候,尽管只是治标不治本式的遮掩,可这种若有若无的隐匿着的风姿足以惹人遐想,让人沉陷。 尽管凤绮罗并不认同白冰冰的品位,她对这种单调的色彩和简单的款式没有太大的兴趣,可她不得不承认正是这种简洁才让白冰冰的自身的气质风姿凸现了出来,是白冰冰在穿衣服,而不是衣服穿白冰冰。 白冰冰的身上既有着出尘的飘逸潇洒,又有着成熟的高贵优雅,是有那么几分与展夫人神似。 妒火中烧的凤绮罗瞥了一眼白冰冰面纱上起固定作用的淡紫色珍珠头花,讽刺道:“表哥先前说要珍珠和碧玉来治你那张疤痕脸,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买珍珠衣服了啊。告诉你,没用的,表哥说是要上千年的古物,不是这种淡水里刚刚出来没几年的货色。哼,还真是,什么人配什么货色,都不上档次。” “绮罗!”当凤绮罗刚刚提及白冰冰的疤痕脸时,展君临已经出声制止,可凤绮罗早已被内心的嫉妒冲昏了头脑,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了下去。白冰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谁愿意被人一刻不停地提醒着自己想要遗忘的东西、被人不停地揭着自己的疮疤呢?幸好,有面纱遮掩,没有人察觉到白冰冰脸色的变化。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尝尝洛阳的特色菜吧,我请客。”展君临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带过尴尬的气氛。 “好,又要让展公子破费了。”白冰冰从展君临怀中抱回无忧,顺着展君临的话语应道。 凤绮罗却没有白冰冰这般成熟大度,她的心中依旧对白冰冰存有嫉恨,连表哥展君临提议请大家吃饭都没有引起她太大的兴奋,但她冷冷地瞪了白冰冰一眼,倒也没有再多言。 第八章 紫龙无忧 1 第五章紫龙无忧(1) 展君临在替白冰冰和凤绮罗付账之际,向服饰坊店主打听了一下,说是洛阳城中的洛神赋酒楼是城中最好的酒楼,大厨厨艺高超,而且洛神赋酒楼里的卖唱歌女解语的歌喉婉约,一曲新歌往往在城中传唱许久;只是,食客若想品尝大厨的手艺,需提前预订酒席,因为洛神赋的这位大厨每日只供应几桌客人。 听了店主的介绍,凤绮罗便说要去洛神赋吃饭,尝尝洛阳大厨的手艺,听听所谓的绝妙好歌。 展君临道:“好是好,不过今日我们来不及预定,不知道大厨是否能腾出空来为我们掌勺。” “这有什么,”凤绮罗满不在乎地说,“表哥你多付些银子不就好了?我就不信,你出两倍、三倍的银子他会不动心?” 展君临笑笑,没有答话,一行人便向洛神赋走去。 ——————璀璨的分界线—————— 洛神赋是一家建筑华美的酒楼,酒楼前有一座洛神凌波而来的汉白玉雕像,细腻的玉质将洛神的肌肤刻画地十分白润柔和,有婉约温柔的美。洛神衣带飘飘,踏水凌波,宽大的袍袖飘扬在身侧,翩若惊鸿,如流风回雪,然而手中捧的却非玉枕,而是一条正跳跃着的黄河鲤鱼,想必酒楼主人想以此雕像来说明他酒楼里的招牌菜长寿鱼乃洛神所送。 展君临看着洛神送鲤的雕像,若有所思,仿佛在自言自语道:“若是送一尊寓意恰当的雕刻给白家族长,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是啊,表哥,我们就送件雕刻去。”凤绮罗附和道。 “白……嗯,盘云山白府虽然不是什么富甲天下的豪门,可白……白族长还是见过一些奇珍异宝的,若说雕刻,恐怕未必会入他的眼。”提到父亲的名讳,白冰冰还真的不习惯用“白族长”这一称谓来代替“爹”,她有些结巴地说。 “你认识白族长吗?你怎么就知道他会不喜欢?真是的!”凤绮罗立马将矛头对准了白冰冰。 他当然会不喜欢了!白冰冰心里想道,想用一件雕刻来化解她父亲心中对龙弈棋和胡姬的不满,怎么可能?若是白冰冰不曾负气离家出走,也许看在五大家族是利益共同ti的份上,也许她的父亲会就此原谅龙弈棋和胡姬;可是现在,显然她白冰冰依然独自流浪在江湖之上,音讯全无,让父母兄长担足心事;而且,现在她容颜尽毁,她有何颜面重回盘云山再见父母兄长?宁可让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下落,也不能让他们面对这样残缺的自己。对宠她疼她爱她的父母兄长而言,一件雕刻即使再精致再美丽再珍贵,也抵不上一个缺位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展君临所送的雕刻,并且答应就此原谅龙弈棋和胡姬?不可能! “其实,忘忧说的很有道理,白族长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哪里就稀罕我送的雕刻了。不过,我想,适逢他将女儿嫁入龙家之际,送上寓意着吉祥如意、白头到老、子孙多福的雕刻,也许就能得到他的欢心了。”展君临解释道。 第八章 紫龙无忧 2 第五章紫龙无忧(2) 白冰冰叹了口气,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这是展君临,救了她、并且帮了她很多次的展君临,对她这样残缺丑陋的女子尚且能一视同仁的展君临,她不想他做无用功。至少,从她心里来说,她也想能帮他,就当是对他的一次小小的回报吧。 白冰冰想了想,轻轻说道:“我认识白族长,嗯,我不是说我曾经在淮扬楼做过大厨吗,白族长曾来淮扬楼吃过我做的菜。嗯,他很喜欢我做的菜,所以我与白族长也算是认识的。嗯,所以,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喜欢雕刻的,尤其是这种寓意白头到老、子孙多福的。” 就是嘛,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出嫁的根本不是父亲的爱女,他的爱女还不知道漂泊在哪里?白头到老?与谁白头到老去啊?龙弈棋可是抛弃他女儿的人啊?出嫁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子孙多福?女儿流浪在外,真正的外孙还不知道在哪里?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嗤……”凤绮罗一声冷笑,嘲讽道,“我看白族长真是年老糊涂了,还会不喜欢子孙多福、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得贵婿?八成是你自己有妄想症吧?就凭你这样的伤疤脸,白族长会对你另眼相待?真是笑话!” 小鱼、阿莺、阿鹂听了凤绮罗的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阿翔想笑却又碍于主人展君临正在身边而不敢笑,兀自强忍着。的确,凤绮罗说的没错,正常人谁不希望花好月圆,谁不期待子孙多福呢?忘忧说的是什么逻辑啊? 展君临虽然没有明确反对白冰冰,可他眼中的神色显然是不相信白冰冰所说的。 是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希望子孙多福的。 白冰冰也知道自己的话很没说服力,可是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站出来,大声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白冰冰”吧?于是,白冰冰默默地叹了口气,弱弱地补充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们先进去吃饭吧,回头再说吧。”展君临温和地说。 凤绮罗嘲讽地向白冰冰“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言。这一回合她终于战胜了忘忧。 白冰冰知道他们还是不相信,而展君临也只不过为了避免让自己尴尬才缓和说“回头再说”,其实他还是不相信。 白冰冰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低下头去,百无聊赖地装模作样地看着怀中的无忧,避开这样的尴尬。岂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白冰冰却吓了一跳,无忧原本晶莹润滑的脸上竟然起了一片片絮状的透明的细碎皮肤,似乎皮肤被磨损了一般,但并不见血迹和破损之处。这是怎么回事? 白冰冰急忙担忧地问:“展公子,你看看,无忧的脸是怎么了?” 凤绮罗当时就在白冰冰身旁,她扭过头来随意瞥了一眼白冰冰怀中的无忧,嘲讽道:“哼,原来这伤疤脸也会遗传的,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人。” 一句话说得白冰冰心都凉了半截,她真的很怕无忧也像她这样毁了容。 第五章 紫龙无忧 3 第五章紫龙无忧(3) 展君临原本是走在一行人的最前边的,听了白冰冰的惊呼,他转身走回白冰冰身旁,从白冰冰怀里抱过无忧,仔细看了看,道:“忘忧,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这是新生儿正常的蜕皮,蜕去胎皮,不疼的,是婴儿成长的必然阶段,过几天就好了。” “咦!”展君临惊讶地轻呼,接着他用一只手抱住无忧,腾出另一只手来拨开无忧头顶上的胎毛,只见无忧的头顶上竟然有两个紫褐色的小角,颜色沉稳高贵,隐隐地泛着紫色的光芒。展君临用食指轻轻地摸了摸无忧头顶的角,沉思了一小会儿,问白冰冰:“忘忧,你还记得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她若是记得,又何必想去找龙弈棋问个究竟呢?白冰冰想。 她看见展君临抚摸无忧头顶的动作,但是头顶上的角被胎毛掩盖,白冰冰并没有看见那两个紫褐色的小角,她以为展君临不过是宠溺地爱抚无忧一下。 白冰冰以摇头来回答展君临的问话。 “你看,”展君临将无忧头顶的胎毛拨开,将一个紫褐色的小角呈现在白冰冰眼前,道,“很奇怪,无忧的头顶有两个晶光四射的紫褐色的龙角,这该是紫龙家族的嫡系子孙的特有标志,等到他们成年之际,这龙角便会自动消退。可我从未听说过紫龙家族的嫡系子孙中有这么小的孩子。” 紫龙家族的嫡系子孙?这孩子真的与龙弈棋有关系?白冰冰虽然有些糊涂了,可也觉得心中燃起了希望,既然与龙弈棋有关系,那么找龙弈棋问问清楚一年多前在西湖畔的南屏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就是找对了路线。 “展公子,你说,无忧会与龙弈棋有关吗?”白冰冰问。 “哼,就凭你,也想与龙弈棋有关?”凤绮罗没有想到白冰冰的孩子竟然是紫龙家族的孩子,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反正她很不高兴。 “与紫龙家族肯定是有关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与弈棋也是有关的;但若说直接关联,我想这孩子应当同龙弈棋没有什么关系。”展君临道。 “为什么?”听到展君临认定无忧与龙弈棋无关,白冰冰的心中涌上无限失望,倒不是她对龙弈棋余情未了,希望自己的孩子正是龙弈棋的骨肉。而是,她突然间觉得自己追寻记忆的线索断了,若不是龙弈棋的孩子,那她即便是找到了龙弈棋,还能问出一年多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因为直到现在,弈棋仍然处于受罚之中,被关在九重地宫之中。明年他的十载炼狱之刑才届满,刑罚届满之日便是他的大婚之日。”展君临解释道。 天!倘若龙弈棋一直在受刑,那她一年多前在南屏山上看见的是谁?白冰冰不解。 “龙弈棋受刑期间有没有可能出来?”白冰冰问。 展君临不知道白冰冰为何纠结于龙弈棋受刑的问题,但他感觉到白冰冰似乎以为无忧与龙弈棋有着什么直接的关系,可是他也不便询问白冰冰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展君临只是摇了摇头,回答道:“九重地宫,那是深不见底的地方,不说寻常仙族之人根本不知道九重地宫在哪里,便是知道的也无法从九重地宫里将人救出来。在那里,不是说每天可以自由自在地过着日子,在那里,每天要经受水深火热的炼狱之刑的考验,受刑之人根本没有自由,更别说可以随意出入九重地宫了。” “哦。”白冰冰感觉到展君临虽然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是他的语气明显是在偏帮他的好友龙弈棋,白冰冰的心中有一种讪讪的感觉。 虽然人都会不自觉地偏帮与自己有感情的人,可是,很明显,龙弈棋受罚这件事根本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人好不好?虽然她对龙弈棋已经没有了当初那样炽烈的爱情,可是,毕竟,他曾经怎样残酷地毁灭了她少女的梦想,而她也因此离家出走,孤身流浪在凄风冷雨的江湖之中,直到现在,莫名其妙地容颜被毁、受了一身的伤,更加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单身母亲。难道,这些就是她该承受的吗?她所遭受的这一切从某种意义上讲不都是因龙弈棋而引起的吗? 展君临察觉到白冰冰这一声“哦”的异样,但他只是单纯地以为也许白冰冰是因为听到了龙弈棋肯定与无忧没有直接关系的回答而失望,也没多想,岔开话题道:“我们先进去吃饭吧。” ——————璀璨的分界线—————— N.B.亲们,请原谅偶昨天因逛街的兴奋感造成的笔误吧,将“第五章”统统打成撩“第八章”,天啊,直接就由“第四章”跳到撩“第八章”,真是神速哇。——可惜,这不素偶的本质啊。 原谅偶吧,偶不素故意的。 晕啊……就当偶是椰丝球吃饱了撑的吧。 第六章 一曲新词 1 第六章一曲新词(1) 展君临一行走进洛神赋中,要了一间临窗的雅间。 洛神赋的内部也装修得极其华美,展君临他们的这间雅间窗与门都是月形的,窗上与门框上有水帘洒下,室内的墙壁上绘有工笔的凌波仙子的壁画,地面由细致的水磨青砖铺就,正中间摆放着一张红木餐桌,餐桌圆形,雕刻成莲花式样,四周配了八张同质红木的莲花椅子,墙角亦有一张同质的莲花椅子。 展君临落座后,打量了一下雅间的装修,微微笑道:“美是美,只是有些艳丽了。” “没有啊,表哥,我倒是觉得很好看呢,”凤绮罗道,“你看,这壁画上的宓妃多美啊,嗯,至今,我还真的只见过一个女人可能比这宓妃更美。” 接着,凤绮罗扭过头去求证般地问阿莺和阿鹂姐妹俩:“是吧,阿莺、阿鹂?就我们上次在莫干山看到的那个女人比这宓妃更美,对吧?” 阿莺、阿鹂点点头,阿莺补充道:“还真是的唉,小姐,我还真没见过比莫干山那个女人更美的人了。”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表哥。嗯,若不是那个女人早就怀孕生子了,我就把她介绍给你做我表嫂了,总比那些来历不明的丑八怪好的多。”凤绮罗对展君临撒娇道,她说话时一双凤目有意无意地瞟过白冰冰那张被紫色面纱遮住的脸。是的,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怎么会愿意有其他女人来做她的表嫂呢,她可是打定主意要嫁展君临的,她这么说说,不过是确信那个所谓的莫干山美女肯定不会嫁给展君临而已,而她自己也可以借机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 展君临笑笑,对凤绮罗道:“山外青山楼外楼,须知世上永远没有什么最美的、最好的,你觉得这个最美、最好,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另一个更美、更好的罢了。而且,我总认为容貌不能决定一切,你说的美女不一定入我眼,所以,我的事情还是不牢你挂心了。” 凤绮罗不服气地瞪了展君临一眼。 展君临仿佛看透凤绮罗心事般地温柔地对她笑笑,道:“我们还是点菜吧。” 这时引展君临一行进ru雅间的店小二恭恭敬敬地问:“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就要你们店里大厨的招牌菜!”凤绮罗道。 “很抱歉,小姐,”店小二转向凤绮罗,满脸歉意地说道,“今日我们大厨病了,不能主厨。若是小姐、公子们不介意,不妨尝尝我们二厨的手艺。虽说比不上大厨的手艺,做不了那些招牌菜,可二厨的家常菜也是不错的。” “真扫兴!难得来一次洛阳,连洛阳的名菜都吃不上。”凤绮罗娇嚷道。 这时,在一旁沉默多时的白冰冰突然道:“凤小姐、展公子若是不反对,我倒可以做洛阳名菜的,只是希望店家能借厨房和打下手的小工一用。” “你?你能做菜?”凤绮罗万分不相信。 “是,”白冰冰答道,“我先前不是说过吗?我曾在淮扬楼做过大厨,并且也希望能在船上做个厨师,赚些劳务钱。” “哼,真是粗俗,就知道赚钱。”凤绮罗鄙夷道。 第六章 一曲新词 2 第六章一曲新词(2) “凤小姐,我不认为靠自己的劳动所得养活自己和家人是粗俗的。当然,衣食无忧的人可以说钱是粗俗的、是阿堵物,可是钱更是维持生计的必需品。与赚钱相比,我觉得做寄生虫可能更粗俗。”白冰冰道。 展君临赞赏地看了白冰冰一眼,这一路以来,白冰冰对凤绮罗、小鱼的冷嘲热讽始终以默默忍受来面对,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有这样犀利的一面,何况,她的想法是这样的洒脱坦然,而且她说话时又是那样得理直气壮,是发自肺腑间的感慨,她的观点的确比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们的想法高上一筹。 “好,那就麻烦忘忧了。”展君临对白冰冰道。 接着,展君临又对店小二道:“麻烦小二哥去找店主通融一下,我们酒菜钱照付,只是借宝地一用。” 店小二依言出去询问店主。 白冰冰笑笑,有些腼腆地对展君临道:“还要麻烦展公子一件事。” 展君临看见白冰冰的目光瞟向无忧,立刻明白白冰冰所指,向白冰冰伸出双臂,笑道:“我知道,我来抱忘忧好了。” “谢谢。”白冰冰将忘忧抱给展君临。 凤绮罗在一旁见了,讽刺道:“我们还要请你在船上做大厨吗?哼,恐怕在请你做大厨之前,还要给你请一个保姆吧。” 这时店小二从雅间外面进来,回复说店主已经同意借用厨房和小工,并且希望几位客官见谅,今日大厨真的是病了。 白冰冰向展君临、凤绮罗等人道:“那我就去了。”便随店小二出去了。 来到厨房,白冰冰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嗯,很好,这楼兰衣裙虽然是宽大的袍袖,好在袖口处紧缩起来,行动方便,并不碍事,只须再向店小二借件围裙便可将身上衣裙的宽松部位束缚起来,便于掌勺。 ——————璀璨的分界线—————— 半柱香的时间,白冰冰上了三道菜:一道是一个精细的大白瓷碗中漂浮着一朵金色的牡丹花,牡丹花下映衬着五颜六色、色彩夺目的配料;一道是一条浇了红色汁液的鲤鱼昂首盘中,栩栩如生,仿佛欲跃而起;一道是一个浅青花色才瓷盘中托着一条清蒸鲂鱼。 “这便是洛阳的三道名菜:牡丹燕菜、鲤鱼跃龙门和清蒸鲂鱼。”白冰冰介绍道。 “忘忧夫人真是好厨艺,我们二厨说,我们大厨平日里做出来的菜也就是这水平。”店小二在一旁帮腔道。 白冰冰对店小二善意地笑笑,谢道:“过奖了。”虽然隔着面纱谁也没有看见白冰冰的温柔的笑容,可却能感受到她语气中的温柔。 凤绮罗对白冰冰的厨艺抱有强烈的怀疑态度,于是不等众人动手,便先动筷子夹了一筷子的牡丹燕菜放入口中。 “唔。”凤绮罗惊讶了一下,这牡丹燕菜味道鲜美、爽滑适口,白冰冰做的菜的确是好吃呢,可是,可是她不想就这样赞美忘忧,毕竟这是她潜在的情敌。 “嗯,的确是进得了厨房,可惜凭那张脸,始终休想入得了厅堂。”凤绮罗不甘心地说。 “绮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展君临责备凤绮罗。 白冰冰笑笑,没有理会凤绮罗的并非善意的言语攻击,对众人道:“我就做了这几样,其余的由二厨再给配些家常菜。” 凤绮罗听见展君临为了白冰冰责备自己,心中极其不爽,但是又没有发作的言辞,她想了想,便瞪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小鱼。 小鱼会意,知道凤绮罗是要让她出招,于是,想了想,指着桌上的鲤鱼跃龙门和清蒸鲂鱼,斥责白冰冰道:“你不知道我们家公子是不吃鱼的吗?鲲鹏家族的先祖也是鱼类,你这不是让我们家公子同类而食吗?你安的是什么心!” 第六章 一曲新词 3 第六章一曲新词(3) 白冰冰傻了眼,她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茬儿,洛阳四大名菜:牡丹燕菜、鲤鱼跃龙门、长寿鱼和清蒸鲂鱼,有三道是鱼,她因为鲤鱼跃龙门和长寿鱼都是取材鲤鱼,所以才择其一,她真的没有考虑到鲲鹏家族与众鱼们的关系。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除了这一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白冰冰还能说些什么? 凤绮罗赞赏地向小鱼笑笑,想到自己怎么就没小鱼这么机敏,就忙着吃了,连表哥素来不食鱼都忘了,还是小鱼比较得力,她终于胜了一局。 受到凤绮罗目光的赞扬和鼓舞,小鱼的脸上呈现出得意的笑容。 “算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知者不罪。不吃鱼,还可以吃其他的菜嘛。”展君临解围道。 虽然展君临说没什么,但白冰冰依旧低垂着头,沉默着,这次的确是她自己疏忽,别人不知道,难道作为五大家族成员之一的她,也不知道鲲鹏家族的先祖是鱼吗? 店小二见这桌客人之间似乎暗流汹涌,气氛有点尴尬,他倒是一个伶俐的主儿,忙来缓和气氛,顺带着推销一下他们酒楼的歌女。店小二脸上堆笑道:“几位客官,边吃饭边欣赏曲子如何?我们洛神赋的歌女解语姑娘和大厨可是并称这洛阳城里的二绝,如今几位客官虽未品尝到我们大厨的手艺,可解语姑娘的歌声倒是不得不赏,那真是人间难得的美妙歌喉啊。” “哼,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人间难得的美妙歌喉是什么样的。”凤绮罗心中极其不服。也是,论嗓音,谁还能越过展夫人和她去? 展君临见凤绮罗已经开了口,他不便拒绝,便对店小二道:“那好吧,便请解语姑娘来为我们演唱一曲吧。” 不一会儿,店小二领了一个清瘦的女子进ru雅间,那女子身着红衣,怀抱琵琶,粉面半遮,在角落里的莲花椅子上坐下。 “你将琵琶拿开,让本小姐看看。”有个号称歌喉美妙的对手在眼前,凤绮罗虽然说出的是命令的话语,却下意识得将嗓音放得柔软妩媚。 “小姐,你是听歌呢,还是赏人呢?”琵琶女不卑不亢地问。她的声音略显低沉沙哑,却自有一股吸引人的意味。 凤绮罗被琵琶女的一句反问问得哑口无言,小鱼在一旁见了凤绮罗的窘态,看了一眼琵琶女,为凤绮罗帮腔道:“我们小姐当然既是听歌也是赏人了,人如果不漂亮,那歌再美也是没用的。”说着,小鱼又拿目光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白冰冰,白冰冰怀抱着无忧坐在展君临的另一侧,对小鱼的话置若罔闻。 “你们是买唱的,当然由你们说了算。”琵琶女笑笑,无所谓地将遮住面庞的琵琶移去,只见琵琶下是一张清秀的面庞,在红衣的衬托下,竟然有一丝冷艳的感觉。 “还满意吗?”琵琶女挑起眉峰,语气中竟有一丝挑衅地对凤绮罗道。 “哼,”凤绮罗冷哼了一声,道,“就不知道你的歌喉是否徒有虚名了。” ——————璀璨的分界线—————— N.B.谢谢“黑白之间的灰”的留言,偶下面会注意加快情节节奏的发展,不让自己成为懒婆娘的裹脚布。肯定是韩剧看多了,拖拖拉拉的不爽快的臭毛病。鄙视自己一下。呵呵。:) 第六章 一曲新词 4 第六章一曲新词(4) 琵琶女拉扯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她压根儿瞧不起凤绮罗这样嚣张的大小姐,不过是命好罢了,生在富贵之家,没有受过人间疾苦,自视甚高,身边跟着几个虚壮声势的丫鬟奴才,其实这样的大小姐何曾有什么过人之处、有什么可以真正自傲的地方? 这样的人琵琶女见了多了去了,其实她本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不得不以卖唱为生。 琵琶女将目光从凤绮罗的身上移开,待见到坐在凤绮罗身旁的展君临时,竟然是一脸的讶异。这样温和清朗的笑容,如清风般和煦、如朗月般皎洁、如美玉般温润,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男子!琵琶女原以为与凤绮罗这样嚣张的大小姐一起买唱的不过亦是一些纨绔子弟,她进ru雅间时习惯眼帘低垂、琵琶遮面,并不愿意让自己的目光承受观赏纨绔子弟丑态这样的酷刑,却没有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般风姿卓越的男子。她的眼前一阵眩晕。 “喂,你干嘛呢?还唱不唱啊?”凤绮罗质问琵琶女。 琵琶女轻捻琵琶,缓起樱唇,唱道:(N.B.璀璨友情提示:下面歌词引用太长,是方文山的《醉赤壁》,亲们跳跃过去吧,以节省时间。) “落叶堆积了好几层 而我踩过青春 听见前世谁在泪语纷纷 一次缘分结一次绳 我今生还在等 一世就只能有一次的认真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挥剑转身而鲜血如红唇 前朝记忆渡红尘 伤人的不是刀刃 是你转世而来的魂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策马出征马蹄声如泪奔 青石板上的月光照进这山城 我一路的跟你轮回声 我对你用情极深 洛阳城旁的老树根 像回忆般延伸 你问经过是谁的心跳声 我拿醇酒一坛饮恨 你那千年眼神 是我醉醉坠入赤壁的伤痕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挥剑转身而鲜血如红唇 前朝记忆渡红尘 伤人的不是刀刃 是你转世而来的魂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策马出征马蹄声如泪奔 青石板上的月光照进这山城 我一路的跟你轮回声 我对你用情极深” 声音低沉哀怨,缠绵不绝,在琵琶的共鸣声中愈加催人泪下,结成一股绵延不断的情思,将人的心神紧紧缠绕。 “歌声美是美,只是太哀怨了,若是长此以往作此哀音,必将不寿。”展君临道。 琵琶女从琵琶的掩映中抬起头来,看向展君临,眼神中有几分惊讶、几分赞赏,更有几分缠绵。 凤绮罗先被琵琶女的歌声吸引,随着歌声陷入自己的情感深渊之中,她喜欢展君临,从小就喜欢,可是展君临对她,始终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有疼爱、有宠溺,也有责备、有教育。她借故陪伴在他的身旁,只是渴望有一天他能改变对她的感情,不再只是兄妹般的感情,而是另一种男女之情。可是,等了这么久,她并没有等来他的爱,却等来了一个丑陋的忘忧,这个忘忧…… 凤绮罗想着想着,想起了白冰冰,便向白冰冰看去,却见白冰冰双肩微微耸动,仿佛是在暗自哭泣…… ——————璀璨的分界线—————— N.B.背景音乐:方文山作词的《醉赤壁》。是本文的创作灵感之源。 第六章 一曲新词 5 第六章一曲新词(5) “咦?你这是怎么了?听歌还能听哭?”凤绮罗看着白冰冰,奇怪道。 “没有,我哪哭了?凤小姐,你看错了。”白冰冰否认,声音却显然带着几分哽咽。 “哼,还不承认!”凤绮罗道。 “没有,我没有哭,”白冰冰继续否认,道,“解语姑娘的歌艺的确不凡,歌词也很感人。” “只是,这样的词并不适合在酒楼里茶饭间弹唱。”展君临忽略白冰冰声音里的哽咽,淡淡地道。 琵琶女眉毛一挑,眼神桀骜,看向展君临,似乎不服展君临所语。 展君临笑笑,并不计较琵琶女的桀骜之色,也未对自己所说的话语作进一步的解释。 琵琶女倒没有想到展君临对自己的挑衅竟然没有放在心上,淡然处之,不由得微微一愣。 “展公子所言极是,食客们来酒楼吃饭,求的本就是一个‘乐’字,茶饭间的放松,言谈时的笑语,解语姑娘的歌声太过悲伤,不利于饮食的消化和心情的愉悦。”白冰冰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镇静下来,说道。 “哼,就你能干,就你知道这些。”凤绮罗白了白冰冰一眼,讽刺道。 白冰冰笑笑,没有理会凤绮罗的冷言冷语,道:“匆忙间,我倒作了一曲《醉花阴》来和解语姑娘的这一曲《醉赤壁》。” 琵琶女撇撇嘴笑笑,她才不信这些纨绔公子小姐们会有这样的才情,他们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这位自诩为有才的女子该是那位展公子的夫人或者妾侍,坐在他身旁,抱着孩子,服饰虽然剪裁简单却不失华贵,紫色的面纱优雅地遮去了她的容颜。她应该只是一个迎合奉承丈夫的寻常妇人吧,显然她并没有获得坐在展公子另一侧的表妹和其他侍女们的认可和尊重,否则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火药味呢。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如果在朝夕相处间不能以个人魅力获得其周身女子们的认同和尊重,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实在是很平庸的。 琵琶女并不知道白冰冰与展君临、凤绮罗之间的关系,她只是单纯地从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上判断他们的身份地位,还有他们言谈间的并不和谐的氛围。 白冰冰看出琵琶女对她话语的不相信,但她并不知道琵琶女心中的这些弯弯曲曲的心思,她见琵琶女不信,不以为意地对琵琶女笑道:“能否请解语姑娘为我伴奏一曲《醉花阴》?我并不善于弹奏琵琶,否则,也不敢劳烦解语姑娘了。” 琵琶女微微讽刺地笑笑,想,好吧,就赔你演戏演到底吧,手下却轻栊慢捻,一曲哀怨缠绵的《醉花阴》在琵琶女的指间缓缓淌出…… 在琵琶女的琵琶声中,白冰冰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前尘往事,那一年,她初遇龙弈棋,那明亮的眼眸,那如青松般挺拔英俊的身姿,那温柔的笑容……这些美好仿佛是前世缥缈的记忆了;诀别时,他坚定的话语如利刃般狠狠刺入她的心田,留下一地无法收拾的残缺碎片;再见面时,西湖畔、南屏山上,人间天堂般的美景下却是一场生死斗,她爱他,为了他,她可以舍弃一切,包括她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是……那是他吗?展君临说他被关在九重地宫之下,根本没有机会在那个时间重见天日的啊。 两行泪水顺着白冰冰的脸颊滚下,今天的记忆都在那一刻定格,她失去了记忆,她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变成今日这副残缺的模样,无忧又是哪里来的呢?这一切都是一个谜,而且她如今有家难回,哪里有颜面再去见盘云山的父母兄长?也许此番同展君临前去寻龙弈棋后,问出或者问不出答案,她都会终老江湖吧。 第六章 一曲新词 6 第六章一曲新词(6) 随着琵琶声,白冰冰的声音有几分哽咽,哀戚地唱道: “一生一世一段云,前缘误红尘。谁道冬日寒,一片冰心,我意又阑珊。 深山结庐忘前生,此心了无恨。滴水犹有痕,挥剑转身,斩断相思绳。” 声音空灵,幽幽的,仿佛从远处飘来的哀戚,蕴含着无限的深情,将她一生一世的悲哀缓缓吟唱…… 展君临抬眼看了看白冰冰,最终叹了口气道;“忘忧,唉……” 一个人的心结是这世上最难治的病,面对白冰冰这样心结难解的重症病人,展君临这样的国手神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知道,或许,在岁月的缓缓流逝中,这样的心痕能有渐渐淡去的一天,但要痊愈心病,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琵琶女被白冰冰的歌声震惊,这样哀戚缠绵的歌声,想必这紫衣女子亦与自己一般,是经历过世事的,而且当场和歌一曲,如此急才说明白冰冰并非凤绮罗那样的腹中草莽之人。琵琶女不禁对白冰冰产生了些许英雄相惜之意。 “夫人真是好才思,解语佩服。”琵琶女道。 “哼,真是臭味相投。”凤绮罗在一旁冷冷道。 白冰冰对凤绮罗的冷言冷语早就习以为常,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可琵琶女解语却并非温柔娴淑之人,终日周旋于各类食客之间,她早已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人侮辱;而且她是洛阳城最有名的酒楼洛神赋的最红的歌女,多少人等着千金买一笑,红极一时,她自有一股当红歌伎的脾气;再加上她本是富家千金小姐,家道中落后不得不于洛神赋卖唱糊口,尽管如此,她身上依然有着昔日千金小姐的娇贵。凡此种种,构成了一个独特的解语,她不是那么好脾性的,可以任人随意侮辱,此时听到凤绮罗如此直白的恶意言语,解语当下回击:“能说出这话的人便是嘴臭。” “你,你这个贱婢,你竟敢……”凤绮罗大怒,但急怒攻心,却也没有什么言语反驳。 “是,我是贱婢,但小姐你也没高贵到哪里去。”解语回道。 “绮罗,你怎么到哪儿都吵架呢?你怎么看谁都不顺眼呢?你这不是自己找气吗?做人,要放宽心,不要事事纠结。”展君临温柔地劝凤绮罗。 解语扭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展君临一眼,道:“解语告退。”说毕,解语对着众人施了一礼,退出雅间。 展君临、白冰冰、凤绮罗等人吃完饭后,走出雅间,没想到解语却怀抱琵琶站在雅间外面等候。 “解语姑娘?”展君临柔声问。 “展公子,解语得遇知音,愿为奴为婢,随侍在公子身侧,乞求公子收留。”解语对展君临施礼道。 漂泊这么多年,她已经很累了,她早就想找个可靠的人上岸,可以让自己歇一歇。可是,酒楼虽然是个吃饭的地方,却也是个风月场所,像洛神赋这样高档的酒楼不是寻常食客消费得起的,来洛神赋的不是万金商贾,便是达官贵人。 解语也知道凭借自己歌伎的身份嫁给这些人做正室夫人是万万不可能的,而要她自己带着这些年来辛苦赚来、积攒下来的银子去嫁给寻常男子也是万万不可能的。贫贱夫妻百事哀,倘若一个男人尚且要靠妻子的银子来养活那么就更悲哀了;那些有着才名却无财的男子比寻常的贩夫走卒更为可恶,寻常的贩夫走卒也许懂得认命,能够安安静静地本分地过完自己的一生。可是那些有才无财的男子呢,大都是一身不得志的酸腐之气,终日愤愤然,觉得社会亏欠他们。 于是解语便想从这些商贾、贵人中寻觅一个可靠的、自己中意的男子,嫁给他做侧室。可惜,大腹便便、浑身铜臭的商贾和趾高气昂、飞扬跋扈的贵人们都不入解语的眼,今天,偏偏来了一个展公子,尽管他的身边已有一位夫人,还有一个极其麻烦讨厌的表妹,但是这些都无损展公子自身的魅力,展公子俊朗儒雅,待人随和,精通音律,是一个不错的托付终生的人选,解语不想错过。 ——————璀璨的分界线—————— N.B.这曲《醉花阴》乃璀璨自己所填,璀璨并非中文专业出身,仅仅凭着对古诗词的热爱自己捉刀填的这一曲《醉花阴》。请忽略俺吧,俺也知道,其实填得不咋滴……俺就这水平了,飘过,飘过吧…… 另外,偶真的无语了,红袖的屏蔽啊,上一章末的“终老*江湖”竟然也给屏蔽了。 第六章 一曲新词 7 第六章一曲新词(7) 展君临微笑着,柔声拒绝道:“解语姑娘错爱,展某何德何能,岂敢驱使姑娘。” 解语一愣,她没有想到自己主动请求随侍在展君临身旁,竟会遭到展君临的拒绝。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想纳她为妾,可总被她的一副冷颜拒绝而去,她没有想到展君临竟然是一个绝缘体,白白送到面前的可以一亲芳泽的机会却视若无睹、甚至放弃。解语搞不懂展君临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不想要她。 “展公子,解语不幸沦落风尘,卖艺为生。幸好解语生是自由人,可以自己决定去留,无须赎身。今日解语厌倦风尘,见公子人才俱佳,愿追随公子,伺候左右。”解语猜测也许展君临是怕她的身价银子太高而不愿替她赎身才拒绝她的,于是温柔地向展君临解释。 展君临看穿了解语的意思,笑笑,淡淡地说:“解语姑娘误会了。展某四海为家,实不忍姑娘随展某一同漂泊江湖之上。” 解语傻了眼,原本洁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她真的没有想到,在她不用对方付赎身银子之后,还会有人拒绝她。她内心的傲气突然一下子倒塌了,这些年来,这些傲气是在风尘之中维持着她仅有的自尊的支柱,是她保护自己的防御壳,可是现在她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千疮百孔、百孔千疮、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泪水涌上解语的眼眸,这份尴尬让她如何承受?原以为遇上了对的人,从雅间出来她便去找洛神赋酒楼的老板辞行,尽管老板竭力挽留,却留不住解语已去的心,现在,展君临拒绝了她,她又该如何回头?也许,洛神赋老板还会接纳她这棵红极一时的摇钱树,可依据她的心高气傲,她又怎会回头?她又该漂向何方? 泪水顺着解语的脸颊一颗颗滴落…… 白冰冰见了解语的模样,于心不忍,毕竟,她也曾同解语一样,浪迹江湖之上,所不同的是,她是富家小姐离家出走后既是心血来潮又是出于兴趣爱好在酒楼里做大厨,而非解语这般为了生活沦落风尘出卖歌喉,解语的辛酸不是言语所能描述的。白冰冰知道展君临时刻流露在脸上的笑意其实是一道最完美的防御,将芸芸众生都阻隔在外,一视同仁,用亲和阻挠他们走近,而解语想必是误解了展君临的温馨的亲和。白冰冰不知道为何展君临独独接纳了自己,也许他的潜意识里受到七月初七的预言的影响而不自知,但是显然他的温柔、他的微笑排斥了解语,可解语却是这般可怜…… “展公子,解语姑娘一片诚心,要不就收留她在船上吧。”白冰冰劝道。 “哼,留你做厨子的事还没定呢,你倒先给自己找了个保姆。”凤绮罗讽刺白冰冰道。接着,凤绮罗又抬眼看了看解语,虽然她也不喜欢解语,可是她很满意表哥没有轻易收留解语——这才像表哥嘛,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错乱了才会收留忘忧这样的丑八怪的。尽管解语容颜秀丽,身上有着一股动人的冷艳之美,可凤绮罗硬是觉得忘忧这个容颜尽毁的无盐女要比解语有威胁性。现在,这个讨人厌的、不知好歹的忘忧竟然又以为她能左右表哥的决定,替解语求情,哼,她凤绮罗可不想让这个便宜被忘忧捡了去。 凤绮罗对展君临撒娇道:“表哥,你就留下解语这个丫头吧。” ——————璀璨的分界线—————— N.B.上文废话连篇也只是想说明展君临也不是谁都收留在船上滴。亲们,原谅我又来浪费大家眼球吧。 第七章 黄连在口 1 第七章黄连在口(1) 众人都没有搞清楚为何凤绮罗会出言请求展君临收留解语,刚刚吃饭前,她不是还看不惯解语的吗,怎么突然就变了?这凤绮罗也太不按牌理出牌了,她的思维也太没有逻辑了——不过,这不正是凤大小姐的特性吗,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展君临也没有理解凤绮罗的思维轨迹,收留忘忧在船上对他来说本来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医生有救死扶伤的职业习惯,后来他对忘忧的感情由同情逐渐衍变为怜惜,再后来又对她的勇敢面对事实、承担起责任的行为产生了敬佩之心,这才收留忘忧至今,还有了陪忘忧逛街、买衣服这些与他本性不符的举止。 可是,解语嘛……展君临从小是被按照君子的标准、以君子的礼仪教育长大的,他是温文尔雅、是平易近人,他常年行走于江湖之上,是有许多女子对他托付柔情,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也必须用他的柔情去接纳她们啊?解语不过是这些对他托付芳心的众女子们中的一个,而且是个凡女。虽然他并没有什么仙凡有别这样的观念,可毕竟,人世匆匆数十载,时光才是仙凡之间最可怕的鸿沟。 解语的歌声是很美,解语的人儿是漂亮,可惜这些都不足以让展君临从此拜倒在解语的石榴裙下。他不想耽误解语,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拒绝,否则,若是同意解语上船,便是给了解语错误的希望。尽管或许他已经误导、甚至耽误了解语,可总比让她一直错下去的好。 可是,展君临没有想到忘忧和凤绮罗这两个本来互相不对眼的人竟然会在收留解语这个问题上如此意见一致,都希望他能收留解语。 “表哥,你要是对这个丫头不满意的话,将来我回家的时候就把她一起带走好了。”凤绮罗拉住展君临的袖子接着撒娇道。 展君临无奈地摇摇头,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些什么呢?“那好吧,只是希望解语姑娘不要嫌弃展某船上简陋。”展君临温柔地对解语道。 (N.B.哦,哦,哦,“一见杨过误终生”,哈哈,现在,“一见君临终生误”。飘……) ——————璀璨的分界线—————— 展君临受洛神赋酒楼前“洛神送鲤”汉白玉雕像的启发,决定也送白谨一尊雕刻。他冥思苦想,觉得若是送白谨由白、紫二色玉石雕刻而成的白蛇、紫龙家族百年好合、永结秦晋之好的雕刻最合适,可是整块的玉石中罕见二色伴生在一起的,尤其是白、紫二色相伴,倒是水晶,不同颜色的晶石倒是会伴生在一起。东海乃水晶之乡,盛产水晶,于是展君临下令将船驶往东海,去东海寻觅合适的水晶和匠人。 来到东海后,展君临觅得一块白、紫、红三色伴生的水晶,铜盆大小,尤为难得的是这三色水晶呈等腰三角形状分布,白色部分白净光莹、透明润泽,紫色部分是一种淡淡的紫色,色泽晶莹纯正,红色部分呈美艳的玫瑰红色,内含金红石纤维包裹体,呈现六道放射状星光,异常美丽,一派珠光宝气。 第七章 黄连在口 2 第七章黄连在口(2) 原本这样纯净通透的水晶已经少有,是水晶中的上品,何况,竟然还伴生了稀有的蔷薇水晶,而这蔷薇水晶虽然并不通透,但却内含星光,而且这三色伴生的水晶竟然分布地极其均匀,这简直就是水晶中的极品。展君临想了想,按照原先的计划,请了一位水晶雕刻大师将白色水晶雕刻成一条出尘傲然的白蛇,将紫色水晶雕刻成一条飞腾昂首的紫龙,而正上方的蔷薇水晶则篆刻成“百年好合”四字。大师应承下来,但说这样精细的雕刻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没几日,展君临又在东海觅得一块金发晶,这块金发晶温润清澈,金黄色的丝线密密地如同柔顺的发丝一般垂顺在晶体之上,展君临想了想,又请了一位水晶雕刻大师将这块金发晶雕刻成“吉祥如意”,当然这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在东海等待的时间里,神医展君临来到东海的消息不胫而走。最初,有人尝试着来到展君临停泊在海边的船上,乞求医治疑难杂症,后来神医展君临在海边为人治病的消息传扬出去,越来越多的病人寻上船来。对于一些因贫苦而无钱治病的穷人,展君临不但不收问诊费用甚而赠药于人,于是,那些平日里看不起病的人也都来到展君临的船上请求展君临问诊赠药。 展君临的人手逐渐不够了,于是他安排了下:由凤绮罗帮他铺纸磨墨——因为除了这事,其他的事情凤大小姐不愿意干而且也根本不会干;跟随在展君临身边多年的小厮阿翔耳濡目染,也略懂医药,展君临便让阿翔负责抓药,而阿莺、阿鹂姐妹俩给阿翔做帮手;已经在船上做了大厨的白冰冰牛刀小用,负责煎药;在白冰冰之前在船上负责饮食的小鱼和白冰冰一起负责煎药;从洛阳一路跟随而来的解语则负责将阿翔抓好的药拿给白冰冰和小鱼,再将煎好的药送给病人。 这一日,展君临的船上依旧是门庭若市,白冰冰正忙着煎一炉治疗痢疾的药,却听到背上的无忧大声哭闹起来,接着又感觉到自己的背上一片潮湿。 糟了。白冰冰想,无忧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最忙的时候尿了下来,若是不去给他把尿布换掉,估计他会一直不屈不挠地哭闹下去的。可是这药还在炉上,误了时间,烧干了怎么办? 白冰冰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煎着另一炉药的小鱼,和颜悦色地问道:“小鱼姑娘,能否帮我照看一下火候?” 小鱼冷哼一声,连眼也没抬。 白冰冰继续陪着笑脸解释道:“小鱼姑娘,无忧尿湿襁褓了,我得去给他换一下尿布了,麻烦你了。” 小鱼愣了一下,道:“给你看着可以,不过,出了什么事,可别找我。” 白冰冰并没有想到小鱼的九曲心思,感激道:“谢谢小鱼姑娘,我去去就来。” 说完,白冰冰便急忙出了煎药的厨房,背着无忧向自己的小房间跑去。 第七章 黄连在口 3 第七章黄连在口(3) 白冰冰很快便给无忧换好尿布和尿湿的襁褓,自己换去被无忧尿湿的衣裙,又喂无忧吃了些奶,将无忧哄着睡着后重新背在背上,这才又急急忙忙地向厨房跑去。 白冰冰刚一进厨房,便听小鱼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真偷懒!” 白冰冰心知理亏,没有出声,看了看小鱼并不友善的脸,又看到自己原本煎着的那一炉药已经被端了下来,药汁已被滗掉,药渣仍然残留在锅内,而药锅旁边放着几包解语刚刚拿来的新抓的待熬的药。 白冰冰轻轻对小鱼说了声“谢谢”,便开始清洗药锅里的残渣,接着熬下一包药。 下午,展君临铁青着脸来到厨房,冷冷地看着白冰冰问:“我记得上午是由你煎治疗痢疾的药的?” 平日里展君临的脸上始终是挂着笑容的,即使是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即使是在他拒绝别人的时候,白冰冰还真没有见过展君临这样的脸色,厨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了。白冰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中途出去过一次,那就是给无忧换尿布,难道她连这点自由也没有?白冰冰无惧地对视上展君临的眼睛,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是,这次你在治疗痢疾的药里误放了黄连,那么下次呢?下次还会放错什么呢?幸好只是放错黄连,只是害得病人服药后泄得更厉害了,若是放错砒霜,该如何是好?”展君临厉声质问。 白冰冰彻底懵了,今天上午她根本就没有碰过黄连啊?但是展君临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诬陷自己,说病人喝了她煎的药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白冰冰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自己替无忧换尿布的期间在她煎的药里放了黄连,只是,尚不能确定是谁而已:小鱼该是一直呆在厨房里煎药的,解语在这期间也来过,而其他的人也有可能在这期间来过…… 不过,自己总归是有点责任的,在煎药期间擅离职守,没有看着药炉,还是别人帮她把煎好了的药端下来的。而且除非小鱼看见、并且肯说是谁把黄连放在她的药锅里,否则,她还真没法说清楚这事儿她是被冤枉的。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息事宁人,吸取经验叫许,自己以后注意好了。 白冰冰低下头,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更没做任何辩解,只是轻声对展君临道:“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忘忧,药的事,可大可小,煎药不仅仅是煎一副药这样简单,这是生命啊。”既然白冰冰已经认错道歉,还表示以后会注意,展君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离去了。 白冰冰叹了口气,吞咽下委屈,准备坐下继续煎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小鱼嘴角诡异的笑容。白冰冰扭过头去看了看小鱼,小鱼急忙收敛住自己的笑容,低下头去。白冰冰也没有理会小鱼,继续煎药。 第七章 黄连在口 4 第七章黄连在口(4) 白冰冰原以为黄连事件就以她的被误解而告终,没想到晚间事情却有了回转。 晚间,展君临来到白冰冰的门前,敲了敲门,问:“无忧,我方便进来吗?” 白冰冰打开门,道:“展公子,请进。” 展君临进ru室内,眼睛直视着白冰冰的脸庞,似乎可以穿透覆盖在白冰冰脸上的蓝色面纱,看到她的眼睛里去。沉默了一会儿,展君临正色问白冰冰:“忘忧,今天早上药里的黄莲是你放的吗?” 白冰冰不知道展君临为何又会提起上午的事情,她不是已经被责备过了吗,难道这病人还没有被治愈、且出了更大的问题?可是,现在展君临的神色要比上午友善地多啊,不像是出了更大的问题啊? 白冰冰坦荡地对上展君临的目光,回视着展君临,反问道:“倘若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展君临正色道:“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事实真相如何的问题。” 白冰冰原以为展君临会顺着她的回答说“我信”,一般情况下,当一方对另一方的人品没有根本的怀疑时,不都应该给点面子说“我信”的吗?可展君临怎么这么不懂游戏规则,连敷衍一下都不会? 白冰冰傻了眼,但她决定实话实说:“不是我放的。” “哦。”展君临淡淡地应了一句。 白冰冰倒有些摸不着底了,她觉得展君临的态度并不明朗,他究竟是相信自己呢还是不相信?白冰冰追问道:“你不相信我?病人是谁我根本不知道,更谈不上有冤还是有仇,我为何要在药里放黄连去害他?” “忘忧,有时候在药里放错东西并不是一个人的人品问题,也不是有冤还是有仇的问题;或许只是疏忽,拿错了药而不自知。”展君临解释道。 “可是我真的没有,我哪里来的黄连呢?药都是阿翔抓好了由解语送到厨房来的啊。”白冰冰委屈地说。她本来不想解释的,即便是上午她也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也没有明说是她还是不是她在药里多放了黄连,可是现在看来展君临似乎是认定就是她在药里多放了黄连。这种被人冤枉的感觉真不好受,泪水涌上白冰冰的眼眶。 “我问过阿翔,不是他的责任。而且阿翔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错。”展君临道。 白冰冰再也忍不住泪水,哭道:“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呢?你刚刚还说也许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一时失误错放了药,不是人品的问题。现在又说阿翔跟了你很多年,从未拿错过药,你怎么就知道阿翔不会失误呢?难道就只是我会失误?” 展君临看见白冰冰委屈地哭了,知道自己因情感疏密而口中失误,不禁说道:“对不起。” 白冰冰不理会展君临的道歉,犹自哭着。 “其实,我刚才的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展君临解释道,“我并不是说阿翔不会失误,只有你才会失误。我问过阿翔,而且事实也证明不是阿翔的责任。” “为什么?”白冰冰泪眼婆娑地问。 “因为药是同时抓几副的,仅仅是炉中的这一副药里有黄连,其他的几副药里都没有。如果是阿翔失误,那么其它的几副药里也都应该有黄连。”展君临解释道。 “那也不能认定就是我啊。”白冰冰嚷。 “可是,如果不是你,那上午为什么你要承认呢?”展君临问。 第七章 黄连在口 5 第七章黄连在口(5) “我什么时候承认是我放的黄连啊?我哪里来的黄连?”白冰冰无奈地反问。 “你上午不是道歉了么?”展君临不解。 “道歉并不表示就是承认是我放的黄连啊。”白冰冰道。 “既然不是你放的,那你为何要道歉?”展君临问。 白冰冰一时语塞,叹了口气后,问:“展公子听说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句话吗?” 展君临看着白冰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病人因你而受到牵连?”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至少……”白冰冰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道,“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也有责任。” “愿闻其详。”展君临道。 “煎那一炉药的时候,我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所以极有可能有人在那段时间里在药中放了黄连。作为煎药的人,我没有照料好自己煎的药,至少可以算作玩忽职守,所以我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有责任,甚至是绝大部分的责任。倘若我当时没有离开,就不会给人以可趁之机,就可以保证在那段时间里药不会出问题。”白冰冰答。 “那忘忧你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呢?”展君临问。 “嗯……因为我也内心有愧,我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倘若现在不是展公子来问起,也许我还是不会说出来的。”白冰冰道。 展君临盯着白冰冰半晌,终于叹口气道:“忘忧,你也太……唉,我该怎么说你好呢?是柔弱、是懦弱,还是大度、不予计较?我真的不好说。我不是不知道绮罗排斥你,可你每次都是这样忍气吞声,对绮罗的言语闻若不听;那天在洛神赋,你终于反驳了绮罗,倒让我刮目相看,以为你就此敢于反驳。没想到这次的黄连事件,你又沉默了。唉,若是将一切都明明白白说出来,而非将这黄连藏在心中,又哪里来的误会丛生呢?” 白冰冰柔柔地笑笑,答道:“我不习惯与人争执,上次一时意气,与凤小姐争辩了几句,让展公子见笑了。” 展君临看着白冰冰,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忘忧被曾经的教养所束缚,典型的大家闺秀的娴雅温柔大方的举止,可惜也淹没了可让她展露自身喜怒哀乐的肆意和率性,反倒不如凤绮罗那样本色和自我。 白冰冰蓦地想起什么,问展君临:“展公子,你是何时怀疑不是我在药里放黄连的呢?” “为什么这么问?”展君临心中好奇,自己的确是怀疑早晨的判断失误,忘忧不是放错药的责任人,但他没有想到忘忧竟然冰雪聪明到能够看穿他心意的程度。 “展公子既已认为我的道歉就表示我承认自己放错了黄连,若是展公子心中没有怀疑,就不会来问我究竟是不是我放的黄连了。”白冰冰答。 展君临笑笑,笑自己有些自大和武断,原以为忘忧不会看穿他的心意,原以为自己的言行都没有漏洞,其实一个人的心思往往就在这微不足道的不经意之处流露,而忘忧果然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只不过她的性格可以说是有些懦弱罢了。尽管她是一个勇敢的女子,敢于承担责任,但是勇敢不等于不懦弱,不与他人争执、和谐处世从某个角度来看是淑女的行为,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则是懦弱,不懂得护卫自己。 “忘忧,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只是你太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这次,若非解语来找我,说是她看见小鱼在你煎的那炉药中添加了东西,我会一直误会是你放错药的。”展君临道。 “解语?”白冰冰没有想到自己的冤案中竟然还有一个目击证人。 “是,”展君临答,“刚刚解语来找过我,她说,她当时没有给你洗清冤屈是因为她得罪不起小鱼和绮罗,但又不忍心看你被冤枉,所以要来和我说明白。并且希望我不要让小鱼和绮罗知道是她泄的密,只是……” “只是什么?”白冰冰问。 展君临笑笑,没有回答。只是什么?只是他当然知道解语的真正意图。解语并不是一个纯真善良的主儿,她不会高尚到特意来为忘忧洗去冤屈,她不过是为了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是一个主持正义和公道的善良女子,却因为凤绮罗的缘故而沉默。 第八章 前尘往事 1 第八章前尘往事(1) 一个月后,展君临请工匠雕刻的水晶已经完工。一件是“秦晋之好”,红木架子上托着一件三色水晶,白色的水晶蛇玲珑剔透,洁白无瑕,紫色的水晶龙翱翔云海,形态逼真,蔷薇水晶雕刻的篆书“秦晋之好”四字中蕴含着六道绚丽的光芒,映照在白蛇和紫龙之上,衍生出无限润泽,这樽水晶雕刻象征着紫龙、白蛇两大家族永结秦晋之好。另一件则是“人生如意”,红木架子上托着一件金发晶的雕刻,雕刻的右边是一支根须分明的人参,左边则是一柄花纹缠绕的如意,雕刻取谐音名为“人生如意”,纯净通透的金发晶散发着夺目的金属光泽,一派富贵气象。 展君临极喜爱这两件水晶雕刻,在手上把玩一番道:“这两件都送给白家有点可惜了,不如留下这件‘人生如意’送给弈棋吧,明年也是他的大喜之时。” “表哥,你和龙弈棋可真是交情匪浅。你看,你送白家东西不也是为了他吗?现在又将这件‘人生如意’也送给他。说白了,这两件花费了我们这么多时间的水晶不都是为了龙弈棋?表哥,你什么时候对我有你对龙弈棋的一半好就好了。”凤绮罗笑着向展君临撒娇道。一派小儿女的娇痴尽露无遗。 龙弈棋……他真的会从此“人生如意”吗?白冰冰思绪翩跹,想起了自己与龙弈棋的过往。 离恨天龙宫与盘云山白府早就有婚约,那一年,龙弈棋奉命前来白府商议婚事。 白冰冰犹记得初次见到龙弈棋时的感受。当日,她被父母唤到父亲的书房,书房里除了她的父母,还有另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袭藏青色的长袍将他映衬地格外成熟稳重,他端坐在椅上,面向她的父母,微微笑着,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和煦,仿佛冬日的暖阳,照亮了天地、温暖了万物。虽然,他与她的哥哥白泓是不同气质的男子,但是只看他静静的坐姿,便知道他绝不逊色于她那冷傲的哥哥。当然,白冰冰知道,这个温暖的男子便是她未来的夫君——离恨天龙宫的储君龙弈棋。对于这样的龙弈棋,白冰冰很满意。她微微红了脸,羞涩地低下头。 白冰冰知道龙弈棋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起码在刚刚相识的时候龙弈棋曾喜欢过白冰冰,因为认识不久,龙弈棋便主动约会白冰冰。对于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的婚姻,如果一方对另一方没有感情,那么完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应酬另一方,只需要在约定的时间将对方娶回来就可以了。可是,龙弈棋不久便主动约会白冰冰,这说明龙弈棋至少也是喜欢白冰冰的,有进一步增进感情的愿望。 白冰冰还记得,就在龙弈棋与她相约见面的前一天,白清清来到自己的房中,要求陪同白冰冰赴约。 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姊妹,可白冰冰从小到大并不与白清清亲近,因为她不喜欢白清清注视她的目光,每当白清清看着自己的时候,白冰冰总觉得那目光中有着太多的莫名的情绪,让自己觉得浑身发冷。 第八章 前尘往事 2 第八章前尘往事(2) “谢谢你的好意,龙大哥不是外人,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与龙弈棋约会,白冰冰可是满心甜蜜与欢喜的,她可不想在这样幸福的时刻还要不时地承受白清清冰冷目光的荼毒,于是婉言拒绝。 “姐姐,你怎么能自己独自赴约呢?人家会说我们白家的女儿不够矜持、私自与男子相会的。还是妹妹陪你一同去比较好。”白清清道。 白清清如此说法,倒让白冰冰不好拒绝,于是白冰冰只得答应带着白清清一起赴约。 第二天,白清清打扮地格外地妖娆妩媚,前来找白冰冰去赴约。白冰冰看见白清清这一身显然用心妆扮过的模样,心中有一种酸酸的怒意。 没有女人会乐意见其他女子精心妆扮了去见自己的心上人的,最好自己的心上人每日所见的女子除了自己以外都是蓬头垢面的无盐女,这样才能凸显出自己的芳华绝代。而白清清的这一举动,显然说明她对龙弈棋也是有企图的。可是白冰冰却没有理由发作,只得闷闷不乐地与白清清一起去赴约。 与龙弈棋相处时,白清清显然心情大好,完全忘却了她是陪白冰冰前来约会的,反倒觉得龙弈棋的面前是她尽情表演的舞台。龙弈棋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回应白清清的热情,但也没有明确制止白清清的嬉笑,只是他的目光不时地温柔地投注在沉默在一旁的白冰冰的身上。 白冰冰的心中早已是满腔怒火,这白清清是怎么搞的,摆明了是来横刀夺爱的,可是她却不能发作,至少在龙弈棋的面前她无法拉下脸面来训斥白清清。她们白家已经够丢脸的了,一个女儿像花痴般地表现自己、讨好男子,另一个女儿不能再像泼妇一般在男子面前上演一场河东狮吼的争夺男人的戏码了。白冰冰沉默着,她的脸色不自觉地有些冷,而她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毫无疑问,白清清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妩媚的瓜子脸,娇俏的言行,还有这样热情的作风、毫不掩饰的好感,龙弈棋能抵挡住这样强烈的温柔攻势吗? 龙弈棋面带笑容,白冰冰看不出他是喜欢白清清呢还是不喜欢,幸好,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温柔地投注在自己身上——这让白冰冰觉得有些安慰。 分别的时候,白清清无限娇媚地对龙弈棋道:“弈棋哥,今天玩得真高兴,下次我们还一起出来玩好吗?” 龙弈棋淡淡地笑着,没有回答。 白冰冰心情坏到极点,却又不得不压抑着,只得沉默不语。 第二次,龙弈棋又约白冰冰的时候,白清清不请自来地又来到白冰冰的房中,想与白冰冰一同赴约。 当时白冰冰的闺蜜好友小灰狐胡姬正在白府小住,与白冰冰同室而眠。胡姬是盘云山附近的无名小山上一户普通的狐狸小妖家的女儿。几百年前的一天,白冰冰随哥哥白泓下山出游,路上遇见了胡姬。在这以前,白冰冰并没有什么贴心的女伴,她的堂妹白清清显然不入她的眼,而侍女们又固守主仆之别,怎会对主人交心?可这胡姬,虽然貌不惊人,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可以算作清秀的扁扁的瓜子脸,但是却是那般的可人心意,仿佛能看懂白冰冰的心思,并且能迎合白冰冰的心意做出恰当的且不卑不亢的反应。这样乖巧的女孩,怎能不让人将她视为闺蜜? 第八章 前尘往事 3 第八章前尘往事(3) 尽管白泓对白冰冰就这样轻易地对初次相识的胡姬打开心扉,接纳其为好友很不屑。这胡姬出身低微,而且显然比白冰冰成熟多了,谁知道她装出来的善解人意的模样的背后藏有怎样的企图呢?可是,当白泓看到白冰冰有了胡姬作伴后的快乐,他便释然了。他作为一个哥哥,不能给妹妹的东西太多,比方说同性间的友谊。可是胡姬却弥补了他的这一缺失,给了白冰冰寻常少女间友谊的欢乐。有什么事会比妹妹的快乐更重要呢?胡姬即便是动机不纯,想攀附盘云山白府,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后来,白泓逐渐发觉胡姬走的是曲线救国的道路,明里是白冰冰的闺中好友,实际上却不时地借机向白泓暗送秋波。 虽然胡姬并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但她却是一个极有味道的女子,她懂得穿衣,用五彩缤纷的衣饰将自己从人群中显现出来,她懂得化妆,知道用胭脂将自己平淡无奇的面容细致描绘。本来,从姑嫂和谐的角度来讲,白泓娶胡姬作为侧室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白泓偏偏是一个极其挑剔、极其冷傲的人,他不愿意就这样将就一下,哪怕娶的紧紧是一个侧室。白泓不介意白家多养一个闲人,可这个闲人倘若归到他的名下那他则是万分介意了。白泓不喜欢有心计的女子,他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像他的妹妹白冰冰这般天真单纯才显得可爱,心机深沉的女子平白就苍老了许多,失去了原本应该具有的柔美。 白冰冰知道胡姬的心事,她也努力帮助胡姬撮合婚事,在哥哥白泓面前说尽好话,可白泓却怎么都不为所动,但白冰冰却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这个月老责任。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让自己的好友成为自己亲爱的嫂子更能让人高兴的事情呢? ——————璀璨的分界线—————— 当下白清清来到白冰冰房中要与白冰冰一起赴龙弈棋之约时,白冰冰毫不犹豫的婉言拒绝了。哪个女孩希望自己约会的时候,旁边亮着一盏不识好歹、争夺光芒的瓦数十足的灯泡呢?即便是不得不带着个灯泡,也自然希望那个灯泡能自觉地灭了光芒,隐在一旁,黯淡成不为人注意的壁花,若是能起到衬托女主的作用那当然更是求之不得的了。可是,这个白清清显然是前者,是要夺取白冰冰光芒的乱放电的灯泡;而白冰冰却又碍于情面难以发作。 “姐姐,上次我们不是和弈棋哥说好,仍然一起去玩的吗?”白清清撒娇道。 白冰冰想拒绝,可又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如果龙弈棋真的和你说好,那你就让他单独约你好了,你何必蹭我的约会呢?可是,这未免显得自己也太小心眼了。于是,白冰冰默默地扭过头去看胡姬,眼神里溢满的都是求助。 胡姬是一个善于捕捉他人心意的女子,何况她与白冰冰相处了很久,怎会不理解白冰冰眼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明白白冰冰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白清清,希望她能助其一臂之力。 于是,胡姬对白清清笑道:“二小姐,恋爱中人的二人世界可不希望有他人来打扰哦。” “谁说的?弈棋哥也喜欢我一起去的,我姐姐也没说个‘不’字。要你来多管闲事?”白清清质问胡姬,她认准了白冰冰死要面子的性格,知道白冰冰不会直接拒绝自己,才会得寸进尺,可没想到今日白冰冰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外援胡姬。这个胡姬出身寒微,也就白冰冰当她是朋友,白清清压根儿看不上她,觉得同她平等地说话都是极其丢面子的事情。 第八章 前尘往事 4 第八章前尘往事(4) “二小姐,等你也有了心上人,你就知道我说的没错了。”胡姬没有理会白清清并不友善的态度,继续温柔地笑道。 “我的确有了心上人,就是弈棋哥,我也没有说不欢迎姐姐啊。”白清清大言不惭道。 白冰冰的脸色蓦地变了,虽然前一次三人行时,白清清屡屡夺去她的风头,在龙弈棋面前讨好卖乖,她虽然不高兴,可也没有想到白清清竟然是安的横刀夺爱的心,还如此明目张胆,根本不顾忌她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这让她情何以堪? 胡姬出身寒微,早就经历过世态炎凉,她懂得隐藏自己的心事,颇有一番处惊不变的风姿。然而此刻,听了白清清如此直白的言语,胡姬也傻了眼:这白清清分明是没将白冰冰放在眼里嘛,要不抢人家的未婚夫哪有这样明目张胆的? 白清清却是娇俏地一笑,亲热地上前挽住白冰冰的胳膊,撒娇道:“姐姐,你放心,虽然弈棋哥喜欢我更多,可我不会抢你的正妃之位的。到时候,你做正妃,我做侧妃,咱们还是姐妹。” 听了白清清的话,白冰冰简直要崩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白冰冰愤怒地拿开挽住自己隔壁的白清清的手,指着门外,对白清清怒吼道:“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妹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白清清却没有发怒,反倒讥讽地对白冰冰笑道:“你终于露出你的本来面目啦,不再装淑女了吗?就你高贵,就你该被大家宠着、捧着?告诉你,龙弈棋我势在必得,你就等着吧!你若知趣,我们就一起去,你做正妃,我做侧妃,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若不知趣,休怪我不讲姐妹之情!到时候弈棋哥不要你可别怪我无情!”说完,便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白冰冰。 白冰冰被白清清的言语气得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却说不出话来。 胡姬连忙上前拉住白清清,笑道:“这是怎么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值得为这事闹翻脸吗?二小姐想嫁入龙宫,也该等冰冰的婚事了了再说呀。” 白清清却狠狠地甩开胡姬,冷笑一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拉我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结白冰冰不就是想嫁到我们白府吗?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以为白泓会看上你?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胡姬的脸一红,她毕竟是一个未婚女子,怎能承受白清清如此说她,而且她的确是心虚,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没想到白府是个人都知道她对白泓有企图。她出身低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若想凭借自己的力量修炼成仙,不知道要修炼到猴年马月去。若是能顺利嫁入白府,凭借夫家的地位倒是可以平步青云、一步登天,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是白泓却是一个极其冷漠、孤傲的男子,他的心太难打动了。胡姬的温柔、体贴、驯顺,可以化作绕指柔,却无法缠住白泓这块百炼钢。 胡姬初见白泓时,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颜、那双璀璨若寒星的明眸、那傲立如青松的身姿都曾让她怦然心动;可相处久了,胡姬才发现白泓其实就是一块千载寒冰,难以融化、难以撼动。胡姬的那颗火热的心在这冰点的日益浸染之下早已冷却,她纯粹是为了能够改变自己出身的缺陷才继续讨好白泓,可白泓依然水火不侵。白泓在乎的只有三人:父母和妹妹,于是,胡姬便继续她的曲线救国路线,同白冰冰做好友。这样,即便嫁不成白泓,至少在白府还能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第八章 前尘往事 5 第八章前尘往事(5) 白清清又邪媚地一笑,分化胡姬和白冰冰,对胡姬道:“我看你也别守着白泓那座冰山了,弈棋哥可比白泓温柔多了。反正你与姐姐交好、形同姐妹,不如也嫁给弈棋哥做侧妃,他们龙宫倒是允许娶两个侧妃的。” 白冰冰的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从小到大,她不喜欢白清清,却从未想过白清清是否也不喜欢她,更不知道白清清竟然恨她到如斯地步。白冰冰感觉很无助,她茫然地看向胡姬,她不知道胡姬是否也会背叛她。 胡姬倒没有理会白清清的胡言乱语,急忙上前挽住白清清,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白清清扭过头来,冲白冰冰诡异而妩媚地笑道:“你别以为就你说了算,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找弈棋哥好了。” 白清清走后,白冰冰坐在房间内独自垂泪,眼看就快到与龙弈棋约会的时辰了,可白冰冰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胡姬看在眼里,安慰白冰冰道:“冰冰,你别理会二小姐的胡言乱语。二小姐胡言乱语是她的不是。不去赴约、放龙公子的鸽子就是你的不是了。谁知道二小姐说得是真是假,谁知道龙公子是否真的喜欢她,即便是,她也越不过你去,毕竟,龙公子是来向你求亲、约的是你啊。” 在胡姬的左劝右劝之下,白冰冰才在胡姬的陪伴下,满腹委屈地出门赴约去。 见到龙弈棋时,白冰冰不由自主地哭了,是的,她喜欢龙弈棋,可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龙弈棋是否也同样喜欢自己,还是,龙弈棋压根儿喜欢的就是白清清呢,约自己不过是一个幌子,为的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约白清清出来?白冰冰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冰冰,你怎么了?”龙弈棋柔声问,他不知道白冰冰怎么一见到自己就突然哭了。 白冰冰听见龙弈棋关心的问话,悲从中来,满心委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愈加抽噎起来。 龙弈棋不解地看向陪白冰冰前来赴约的胡姬。 “龙公子,是吗?”胡姬问。 龙弈棋点点头。 “我是冰冰的好友胡姬,”胡姬自我介绍道,接着又不卑不亢地说,“嗯,有句也许是我不该问的话我想替冰冰问问你。” “什么话?”龙弈棋问。 “嗯,”胡姬斟酌着问道,“嗯,龙公子你同白清清是什么关系?” 龙弈棋不解地看着胡姬,什么关系,不是明摆着的未来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啊? 胡姬看出龙弈棋目光中隐含的意思,解释道:“是这样的,白清清说龙公子其实并不中意冰冰,你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不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 天呐,这是什么样的误会啊?龙弈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从第一眼见到白冰冰时起,心中就认定白冰冰是自己未来的妻,那样娴淑、那样静谧,他不喜欢事事张扬的女子,离恨天龙宫里还缺这样争宠夺爱喜出风头的女子吗?他要的,是能够给他一片安宁的港湾让他栖息的家园。白冰冰显然就是那种宜室宜家的女子,他还记得她初次见到他时脸颊上那抹绯红的羞涩。 第八章 前尘往事 6 第八章前尘往事(6) 上次白冰冰带白清清前来赴约完全是龙弈棋没有想到的事情,龙弈棋约的是他的未婚妻白冰冰,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白清清会来。可人家白清清既然来了,他总不能让人回去吧?白清清在龙弈棋面前出尽风头,龙弈棋也只能一笑置之,总不能让他和小女孩子一般见识,喝斥白清清肤浅和愚昧吧?而且,白清清的张扬更加凸显了默默呆在一旁的静谧的白冰冰,白冰冰没有任何人为的刻意的锋芒,她所有的锋芒只在于她自身的容颜风姿所带来的让人无法忽略的美。龙弈棋正是这种美的欣赏者。 至于这一次,龙弈棋约的依然只是白冰冰,前一次白清清主动提出让龙弈棋答应下一次依然是三人行时,龙弈棋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没有回应。 老天!原来误会是在这里,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过含蓄,龙弈棋不便直接拒绝白清清的热情,而白冰冰也一直将她的不满深深隐藏,这才让白清清有了可趁之机。 “冰冰,我和清清的关系仅仅源于她是你的妹妹。”龙弈棋拉着白冰冰的手,柔声微笑道。 这样的回答还不够明显么?龙弈棋显然是向白冰冰表明他与白清清本是路人,只不过因为白清清是白冰冰的妹妹才对她进行敷衍。白冰冰虽然单纯却并不是一个笨蛋,自然领会了龙弈棋话语里的意思,她停止哭泣,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睛,看着龙弈棋的眼睛,龙弈棋的眼中溢满了柔情蜜意,白冰冰突然觉得心定了下来,终于破涕为笑。 至于后来白清清有没有找过龙弈棋,龙弈棋并没有对白冰冰说起过,白冰冰也没有主动去问龙弈棋。但是白冰冰猜测依据白清清的性格,白清清应该主动约过龙弈棋,但十有八*九是被龙弈棋婉言拒绝了,因为后来除了白清清每次见到白冰冰时流露出来的嫉恨目光外,白清清已经不再是横亘在龙弈棋与白冰冰之间的问题。 而胡姬则很完美地履行着她的壁花之责,她陪白冰冰去赴龙弈棋之约,但并不争抢风头,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守护着。何况,胡姬相貌平平,与白氏姐妹花的绝色风姿相比,可谓云泥之别;而且胡姬出身普通家庭,自小根本没有受过什么特殊才艺的培训教育,琴棋书画一概不通,哪里有什么资格去争夺白冰冰的光芒? 但不知何时起,胡姬的心渐渐地变了,也许是从白清清点醒梦中人的那一刻起,也许是在与白冰冰龙弈棋的朝夕相伴中,胡姬发现,白清清说的一点儿都没错,白泓一座难以融化、难以靠近的冰山,他的冷傲足以将任何想接近他的人都冻毙在千里之外,而龙弈棋则与白泓完全相反。龙弈棋是春末夏初的暖阳,温暖却不带有攻击性,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五官刻画的是玉树临风般的健康形象,他是一个极具有亲和力的男子,吸引你靠近,更重要的是,他会接纳你的靠近、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八章 前尘往事 7 第八章前尘往事(7) 但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白冰冰并没有察觉到胡姬的微妙心思。人们常说,恋爱中的女人的智商为零,其实,恋爱中的女人何止是智商为零?恋爱中的女人的情商也是零,甚至可以将这一个命题扩大为,大多数浸润在幸福之中的女人的情商都是零。幸福冲击了她们的头脑,弱化了她们的感知能力。除了自身的幸福,往往她们感觉不到或者说会忽略了周围人的感受和心态,她们的心中只有自己的幸福。 可是白冰冰的幸福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在一次白冰冰、龙弈棋和胡姬的三人外出游玩中,夜宿于民居,白冰冰竟然发现胡姬一夜未归,第二日早晨起来,更为惊异地发现原来同时失踪的还有龙弈棋。 白冰冰茫然无措地寻觅着胡姬和龙弈棋,却没有丝毫的线索,白冰冰不知道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胡姬是否和龙弈棋是同时失踪的。直到数日之后,龙弈棋满眼伤痛地来到白冰冰面前。 “冰冰,对不起,我们的婚事……”龙弈棋艰涩地对白冰冰道,“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同意解除婚约。” 白冰冰仿佛遭受到晴天霹雳,顿时傻了眼,不明白龙弈棋为何会突然之间变了心。 白冰冰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茫然地问:“龙大哥,这是怎么了?你在开玩笑吧?” “对不起,冰冰。我说的是认真的。”龙弈棋的语气无比地沉重痛苦。 “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几天前不还是好好的吗?”白冰冰问,她非常不解,怎么龙弈棋失踪后就变了心。 “对不起,因为我必须娶另外一个女子。”龙弈棋简单地回答,既然要坦荡磊落地离去,那么就实情相告吧,总比编造一个谎言来欺骗白冰冰要好的多。 “谁?白清清吗?”白冰冰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妹妹白清清果然跳了出来要横刀夺爱。 龙弈棋摇摇头,苦涩地说道:“不是她。冰冰,你别问了,我不想说,总之,不关她的事,要怪你就怪我吧。冰冰,你就当我是个负心人吧。” 白冰冰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直到此刻面临失去龙弈棋,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龙弈棋。这是她的第一次心动,虽然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的情形下,她的感情却早已由初见时的不反感逐渐成长为爱。 女孩子的第一次动心,既是那样的简单,又是那样的隆重。她可以因为他的某一个微笑而心动,也可以因为他的一个稚气的举止而心动,还可以因为他的某一句温柔的话语而心动……让一个未经世事的单纯天真的年轻女孩心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要她不反感你,你可以很轻易地获得她的感情。可一旦她动了心、动了情,她的爱又是那样的隆重、那样的毫无保留,因为她还不懂得如何在感情这个游戏中保护自己,只是单纯地恨不得为恋人付出所有。 一旦女孩子经历过多次失败的感情的挫折,她的心门之上就会产生自动保护装置,不会轻易再为某一个人打开心扉,也不会毫无保留地奉献出自己的爱。 第八章 前尘往事 8 第八章前尘往事(8) 白冰冰觉得自己真的不能承受失去龙弈棋后的痛苦,尽管她并不愿意与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为了挽留住龙弈棋,白冰冰别无选择。 终于,白冰冰艰涩地从嘴中挤出:“龙大哥,你不可以娶她做你的侧妃吗?我不会反对的,只要你不解除婚约……” “不,冰冰,”龙弈棋虽然面带痛苦却依然坚定地拒绝道,“从小我就对自己说,我不要我的妻子处于这种争风吃醋的旋涡之中。我只会娶一个妻子。” 白冰冰只觉得自己的眼前金星直冒,头脑有些许晕眩,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她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可她终究控制不了自己在遭受这样沉重的打击后的情感缺失,她跌坐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她?她已经放弃自尊,情愿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只是卑微地祈求他能让她留在身边。为什么连她这样低三下四、践踏自我的请求都要拒绝?这让她情何以堪? “冰冰,你怎么了?”龙弈棋急忙关切地上前想搀扶起白冰冰。 可白冰冰并没有借力站起来,却用手捂住脸孔,不由自主地哭道:“龙大哥,你说,我哪里不好,我都改,还不行吗?” “不,冰冰,不是你不好,而是……而是,她救了我,她为我失去了太多,我不能辜负她。冰冰,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没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可她不行,没有我,她会过得很不好。冰冰,我不敢请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不要怪她。”龙弈棋道。 白冰冰用力甩开了龙弈棋扶着她的手,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痛哭着跑着离去了。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怕自己还要哀求龙弈棋,她怕自己忍不住要说:“我也很脆弱,我并不坚强,我不能没有你。”她已经够颜面扫地的了,若是再次低三下四、不顾自尊地哀求龙弈棋,却依然被他拒绝,那么她又该如何自处?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另一个人而过不下去的,被龙弈棋强行解除婚约的白冰冰依然活了下来,只不过她一时没有想开,觉得自己愧对父母,还害得她那无比高傲的哥哥白泓也去请求龙弈棋而被拒绝,她羞对哥哥。 再加上后来她终于知道导致自己被龙弈棋抛弃的、连“是谁”龙弈棋都不肯告诉自己的“她”竟然就是自己极其信任的闺中密友胡姬。 闺蜜大概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一件事了。 胡姬不是一直对她的哥哥白泓有意的吗?怎么突然也变了心?是自己识人不明,更是自己引狼入室。 终于白冰冰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决定离家出走,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洗去哀伤。 在江湖漂零的日子里,白冰冰不再是那个被盘云山白府用心保护在象牙塔里的纯真的公主,她经历了世态炎凉,也终于逐渐成长。某一天,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这世上,只有爱你的人才会觉得你弱小,觉得你需要保护;不爱你的人,或者爱你不够多的人,才会觉得你很坚强,足以承受住苦痛。 白冰冰不知道龙弈棋是否爱过自己,可是她却可以肯定龙弈棋爱胡姬肯定比爱她更多一些,至少他愿意为了她放弃江山权势、愿意为了她去承受十载的九重地府的炼狱之刑。 第八章 前尘往事 9 第八章前尘往事(9) 龙弈棋虽然保护了胡姬,没有告诉白冰冰导致他提出撤销婚约的第三者便是胡姬。 但胡姬自己却主动来找白冰冰,白冰冰没有想到胡姬竟然还有脸来找自己。 “你来做什么?”白冰冰怨恨地看着胡姬,问。 “冰冰,我想请你原谅我,我也是情非得已。”胡姬轻声道。 “情非得已?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一直说是喜欢我大哥的吗?亏我还一直帮你说好话。”白冰冰质问胡姬。 胡姬叹了一口气,沉思良久,终于凄楚且认真地对白冰冰道:“冰冰,你出身在富贵之家,不会懂得我的苦楚。你出生在仙族的豪门旺户,而我,我只是一个妖,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家族背景的小妖。我要成仙,这条修炼的路该多么难走,不是你能想象的。倘若能够借助外力,那么这条路也许就走得容易些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你哥哥和弈棋对我来说都一样,都可以在修炼成仙的道路上助我一臂之力。只是,你哥哥太冷傲了,我接近不了。弈棋不一样,他接纳了我。冰冰,我真的希望你能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原谅我。” 胡姬的这一番剖心之语非但没有打动白冰冰,反倒引起了她的反感。 “人*尽*可*夫?胡姬,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而且,照你的意思,你和龙大哥……你让龙大哥解除婚约不但不是你错,反倒是我大哥的错了?”白冰冰反问。 “不,冰冰,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胡姬连忙否认道,“我的意思是,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看他们谁选择了我。冰冰,我请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原谅我吧。” “以往的情分?你怎么就没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不要和我抢龙大哥呢?”说起龙弈棋,白冰冰依然会心痛,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对不起,冰冰,我也曾和弈棋说过我宁愿做侧妃,请他不要取消他和你之间的婚约的,只是……” 白冰冰听了胡姬的解释,心中更是羞愧,只是什么?胡姬的话中分明是说只是龙弈棋不愿意要她而已。 “我不想听了,你走!”白冰冰哭道。 “冰冰,请你原谅我。”胡姬依然恳求道。 白冰冰听出胡姬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自己原谅她非同寻常,于是问:“我原谅你,很重要吗?” 胡姬没想到白冰冰会突然这样问,只是定定地看着白冰冰,而后坚定地回答道:“是很重要。而且既然我连人*尽*可*夫都跟你说了,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没有你和白家人的原谅,恐怕我费尽心机,这一辈子都无法修炼成仙——即便是我嫁给了弈棋。冰冰,真的,请你原谅我,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不能失败。” “你付出了什么?”白冰冰问。 胡姬的脸上流露出凄惨的神情,但她并没有回答白冰冰的问题。 “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白冰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绝情地说出这句话,也许,人在愤怒的时候总会说出一些绝情的、不留余地的话。 胡姬凄惨地看了白冰冰一眼,终于转身离去了,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她只能接着走下去了。 第九章 旧地重游 1 第九章旧地重游(1) 这些年来,白冰冰回想起当初胡姬与自己朝夕相伴时的情形,心中不是没有悔意的。即便是胡姬当初另有所图,可是,她也曾对自己付出过真实的友谊;而自己当日拒绝胡姬时在愤怒之下所说的话也太绝情、太不留余地了。 时过境迁,在时光的冲洗之下,白冰冰对胡姬的怨恨消减了许多,而胡姬离去前的那一眼凄惨的注视却有着让白冰冰心疼的感觉。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无情、这样绝情? 要不,就原谅胡姬吧,至少可以成人之美,成全胡姬想修炼成仙的愿望吧,至少这些年来她也受到了应有的责罚,也在九重地府中历尽炼狱之刑。自己已经够惨的了,失去了记忆、容颜尽毁,她不想昔日的三人行都变得这样惨淡收场,莫若就成全胡姬和龙弈棋吧。 白冰冰左思右想,终于沉重了叹了口气,决定原谅胡姬、成全胡姬。 展君临、凤绮罗、解语、小鱼等人正欣赏着水晶雕刻,突然听见白冰冰一声沉重的叹息,不由自主地全都掉过头来,诧异地看着白冰冰。 白冰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微笑着对展君临道:“展公子,这两件水晶雕刻虽然精美至极,是世间难得的珍品,可若想靠这个打动白族长,让他原谅胡姬,恐怕不够。” “凭什么就不行呢?白冰冰也嫁人了,表哥的礼物又是这样别具一格,凭什么你就认定了不行?”凤绮罗质问。 白冰冰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凤绮罗的质问,反倒依然对展君临坚定地说道:“真的,请相信我。” “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展君临问。尽管此前白冰冰曾说过她认识白家的族长白谨,知道白谨的喜好,但展君临并没有太在意白冰冰的话。毕竟,一个食客和一个厨师之间能建立起多深厚的友谊?一个厨师又能对一个食客了解多少?恐怕只是了解食客的口味罢了。但是白冰冰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白谨不会喜欢水晶雕刻,这倒让展君临有一丝好奇起来。 “如果展公子不反对,忘忧愿意为白族长做上几个小菜,请展公子将此送给白族长,保管白族长就此原谅胡姬。”白冰冰蛮有信心地说道。 “谁会稀罕你的菜?凭什么你就认定白谨会喜欢你的菜?真是不自量力!”凤绮罗讥讽道。 “好了,好了,”尽管展君临对白冰冰的自信也有些不相信,但见凤绮罗如此讥讽白冰冰,便来打圆场道,“我们就两手准备吧,顺便也劳驾忘忧了。” 白冰冰笑道:“好。不过我需要几样特殊的食材,可能需要展公子改变一下预订的行程。” 展君临点点头。他已在东海之滨寻觅到了这两件价值连城的稀世水晶,而且雕刻如此精美、寓意如此祥瑞,白谨怎可能会不喜欢?不过,忘忧既然如此确信,那么陪她去走一遭寻找食材也无妨,反正大事已了,现在距离白冰冰与龙挥书的婚事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当是顺道旅游吧。何况,展君临是一个细致缜密的人,忘忧如此自信必然有她的理由。白谨喜欢忘忧的菜固然是妙极,可以为自己替胡姬求情加分,不喜欢忘忧的菜也无所谓,就当是他们自娱自乐罢了。 第九章 旧地重游 2 第九章旧地重游(2) 白冰冰所需要的并非什么奇异的食材,不过是具有地方特色的食物罢了。 展君临的船上常用的醋是镇江香醋,可白冰冰需要的却非中国四大名醋山西老陈醋、镇江香醋、保宁醋和红曲米醋中的任何一种,她要的是连云港的板浦滴醋。 展君临不解,白冰冰解释道:“这板浦滴醋色泽鲜明,香味浓醇,酸而不厌;镇江香醋颜色虽佳,但是味道略欠酸味,失去了‘醋’本来的意义;山西老陈醋色泽偏重,容易改变食物原本的颜色。所以,盘云山白府的人喜食板浦滴醋。” 展君临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知道哪些菜肴好吃哪些菜肴不好吃;再加上展君临精通医术,知道哪些食物有利于养生哪些食物相辅相成哪些食物相克不可同食;可展君临毕竟只是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他不知道不同地域的食材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展君临摇摇头,浅笑道:“这白府也太讲究了些。” “哪里啊?”白冰冰立刻维护起白府来,辩解道,“人生在世,不过日求三餐、夜求一宿,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对自己好些,不讲究些,那么活着仅仅意味着生存,而非生活,是多么地枯燥乏味。” 展君临满眼笑意地看着白冰冰道:“忘忧,你善辩的一面终于又呈现了出来。”虽然展君临不知道一向忍让、很少与人争论的忘忧为何会特别在意白谨、而且还特别维护白府,但是,他还是被白冰冰争辩时的理直气壮的神情所吸引,这是另一个忘忧,不同于始终表现在人前的温柔娴雅的忘忧,这样的忘忧少了几分优柔、懦弱,多了几许生气和活力。 “啊?”白冰冰有一些尴尬,怎么自己就这样没有风度地喜欢争论了呢?不过这涉及到白府,是生她、养她的家园,她又怎能不为之争辩?失礼也罢,刁蛮也罢,她都要维护她的家。不过,白冰冰看见展君临眼中的笑意,展君临的笑是这样的纯粹、这样的明朗,她不由地放下心来,原来展君临真的不是认为她失礼,而是真的是欣赏她的争辩。 幸好,展君临的船停泊在东海之滨,距离板浦镇并不远,就当给忘忧一个可任意发挥的舞台好了,于是,展君临便令人前去板浦镇购买滴醋。 此外,白冰冰还指名了要浙江绍兴的女儿红,于是展君临便下令开船向绍兴驶去。 途径杭州时,白冰冰恳请展君临将船泊在钱塘江,上岸游览西湖。展君临想起白冰冰从三生河中被救起后,苏醒过来的问话中便有一句是问她是不是从西湖里被救起来的。展君临猜测白冰冰大概想旧地重游,看看是否能唤醒往日的记忆。 展君临算算日程,时间尚且充裕,可以供他们悠哉游哉地游完西湖后再去绍兴而后再去盘云山。于是,展君临便同意泊下船来,从钱塘江上岸游览西湖。 第九章 旧地重游 3 第九章旧地重游(3) 展君临、凤绮罗、白冰冰一行在西湖附近走着,初秋的西湖,清雅而宁静,薄霭四笼,远山近水宛如梦幻一般柔和朦胧。放眼望去,雷峰塔掩映在略显灰绿色的树丛之中,恬静安详。 小鱼自小生长于极北之地,常年感受的都是冰天雪地的北国风光;极北之地连夏天都是那样的冷冽,白茫茫的大地上不见丝毫的绿色,只有那晶莹的冰棱矗立着,更别提春日的和煦温阳、秋日的金色璀璨,一年四季都是那冬日的冰封雪国。 今年年初的时候,展君临远游回家,展夫人便将小鱼给了儿子做贴身侍女,小鱼方才随着展君临的这艘船离开了极北之地,去赴位于极西之地的三生河畔的七月初七之约,一路行来,小鱼这才知道,原来,在满目皆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域之外,尚有多彩的春夏,红的花,绿的草,蓝的水,天地间原来有如此多的颜色,不再只是那单调乏味的白色,而公子展君临的芝兰玉树一般的风姿亦如这多姿多彩的精彩的外面世界,深深地吸引着小鱼,小鱼希望自己能永远陪伴在公子展君临的身旁,一起徜徉五湖四海,共同领略河山锦绣。 小鱼是初次来到江南,江南与北国、西域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情。江南的阳光是和煦的,江南的景象是金色的,江南的风是轻柔的,江南的空气是桂花香的……小鱼对江南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尤其在这浓妆淡抹总相宜如西子佳人般秀美的西湖,小鱼深深沉浸在西湖的清雅秀丽之中。 凤绮罗、阿莺和阿鹂主仆三人算是故地重游,去年初夏的时候凤绮罗刚刚来过杭州,对于凤绮罗这样的大小姐来说,也只有新鲜的事物才能入她的眼眉,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力,此次,若非要随同在展君临身侧,凤绮罗是决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故地重游的——即便是西湖这样美丽绝伦的地方。因而,凤绮罗随意地四处打量着,心思并不在游览之上,只图消磨时间而已,而阿莺、阿鹂姐妹俩的心思则全在小姐凤绮罗的身上。 解语同小鱼一样,也是初次来到江南,杏花春雨的江南即便是在这凉爽的秋日亦是格外得温柔妩媚,绝不同于中原的质朴淳厚。 白冰冰则是故地重游。她想起一年多前,她曾来过西湖,她最后的记忆便停留在西湖附近的南屏山中。那时她还曾感慨过被压在雷锋塔下的白娘子遇人不淑,爱错了人,可是她自己,如今她已有了一个孩儿,却还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自己是否亦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还是不曾爱过谁,这些都尚未可知。白冰冰的心中感慨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一片惘然的愁思。 突然,只听见凤绮罗一声惊讶的叫声,众人都向凤绮罗看去。只见凤绮罗立在一个小地摊旁,地摊上陈列着一些竹器。凤绮罗随手从地摊上拾起一只竹制的小茶盏,细细打量着茶盏上的雕刻,而后将茶盏拿到阿莺、阿鹂面前,道:“阿莺、阿鹂,你们看,这茶盏上刻着的女子不是去年我们在莫干山上遇见的那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第九章 旧地重游 4 第九章旧地重游(4) 阿莺和阿鹂凑过脸去,就着凤绮罗手中的茶盏看了看,面呈讶异之色,点头道:“可不是,小姐。去年她也梳着这样的发髻,穿着这样的衣裙,只不过我们见到她时她已经身怀六甲。” 白冰冰隐约看见凤绮罗手中茶盏上雕刻的人像的轮廓,面色蓦地变了,疾步走到凤绮罗身前,颤抖着声音道:“凤小姐,能否给我看一下?” 白冰冰的脸被面纱遮住,众人没有见到她神色的变化,却分明感受到她语气中的颤抖,有惊讶、有希望、有担心、有惧怕、还有着种种不明的情绪。 “那儿不是还有好多呢吗?你不会自己去看啊?”凤绮罗偏偏不买白冰冰的账,手指着地摊对白冰冰道。 白冰冰顺着凤绮罗的手指向地摊看去,这一看她不由地惊住了,地摊上陈列着许多竹制的生活用品,每一件上都精心雕刻着一个绝色女子,而这女子显然正是昔日的自己:一样的发髻、一样的衣饰、一样的姿容,只不过举止稍有差异罢了。 白冰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dang,颤抖着声音问摆摊的老汉:“老伯,请问,这些竹器是谁雕刻的?” 老汉看着这一群衣饰华美高贵的男女,答非所问道:“夫人,你瞧瞧,这些竹杯、竹碗什么的做工多好啊,我这儿可是独一无二的,价钱也不贵,一两银子一个。要是错过了,再想要就没有了。” 白冰冰心知老汉不见银子绝对不会说真话,于是对老汉道:“老伯,这些竹器我都要了。你放心,我不是来抢生意的,只请老伯能告诉我这些竹器是谁雕刻的。” “你疯了!一两银子一个?这些东西最多几十文钱一个,你就都要了!你很有钱吗?”凤绮罗觉得这个忘忧真是一个恐怖的打肿脸充胖子的女人,明明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现在竟然一口气要买下这么多的价格贵得离谱的竹器。 “小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文钱一文货,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你瞧瞧这雕刻,多细致啊。一两银子一个绝对物有所值。”老汉反驳凤绮罗道。 白冰冰转过身去对展君临道:“展公子,我可否向你借些银子?这里大概有二三十件竹器,可否借给我四十两银子?我每月的月钱是二两银子,我留在你船上直到我还清你银子的时候再由你决定我去留。并且我保证白族长肯定会喜欢我做的菜。” 虽然向人借钱是一件很没面子、很尴尬的事情,可是白冰冰实在太想得到那些雕刻着她的容颜的竹器了。哪些不可追忆的昨日早已远去,就当这些雕像是可供回忆的昨日的影子吧。 “你是不是就想趁机找借口赖在表哥的船上啊?今天买衣服明天买竹子的,像你这样借钱哪一天才还的清?没钱就别买。或者,本小姐借给你银子,五十两,也不用你还,你今天就给我滚下船去。”凤绮罗冷冷地嘲讽道。 第九章 旧地重游 5 第九章旧地重游(5) 说实话,展君临对忘忧这种不自量力的购物行为也很不满,甚至有些厌恶。一个人怎可以这样迷恋超出自己本身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如此恋物的人往往容易失去自我为外物所控制,只是一个卑微的灵魂。 但是忘忧开出了一个很具有吸引力的条件,那就是白谨肯定会喜欢她做菜。如今获得白谨的欢心才是展君临最在意的事情。不管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展君临愿意赌一次。试过才会知道结果,不试永远没有机会知道是否曾经有过这样的可能。 “好,我借给你。并且,如果真如你所言,白族长喜欢你做的菜,这四十两银子就当作是你这次掌勺的酬劳。”展君临淡淡地回复白冰冰。 “表哥,你怎能这样纵容她?”凤绮罗撒娇道。 “绮罗,你别管,我自有主张,”展君临对凤绮罗说完,又转过身来,直视着白冰冰道,“不过,借银子的事在到达盘云山之前没有第二次。” 白冰冰心知展君临对自己已有不满,她的心中涌上浓浓的悲哀和难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是的,她想在展君临面前表现出美好的一面,可是她呈现在展君临面前的总是这样的千疮百孔,就像她此刻的容颜一般,惨不忍睹。可是,借银子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她没有办法再收回头,让展君临当作她不曾说过一般;而且,她实在太想要那些竹器了,这是她的回忆啊,可以告诉她她也曾美丽过,可是这样的容颜如今竟然是这样的可望而不可及。 “是,我知道了。”白冰冰回答道,她的声音竟然有一些沉痛。 白冰冰买下了所有那些雕刻着她的身姿的茶盏、茶壶、碗碟、笔筒、花瓶之类的东西,付了银子,又问起摊主究竟是谁雕刻的。 “夫人,我这儿还有一些与这些竹雕同一批的竹椅、竹凳、桌几,虽然没有雕刻美人像,但也刻了些花纹,也是一两银子一个,你不要吗?都是配套的,收集齐了多好啊。”老汉熟练地推销道。 “她哪里还有银子啊?自己长得跟钟馗似的,偏偏要买美人像。”凤绮罗道。 白冰冰对凤绮罗的话置若罔闻,诚恳地对老汉说道:“老伯,我就要这些。只是,恳请老伯告诉我是谁雕刻了这些。真的,这对我很重要。” 展君临从白冰冰的话中听出白冰冰大手笔地购买这些竹器显然不是简单地欲*望的冲*动,似乎另有目的,于是留心起白冰冰来。 老汉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对白冰冰道:“夫人,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啊。这些都是我从莫干山上的一个没人住的空竹屋子里捡来的。” 莫干山?白冰冰想起刚刚凤绮罗好像也说过她们曾经在莫干山看见雕像上的女子,只不过自己一时激动,忽略了凤绮罗的话罢了。难道自己真的去过莫干山吗? 第九章 旧地重游 6 第九章旧地重游(6) “展公子,我们可以去莫干山看看吗?”白冰冰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征询展君临的意见。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不就是一个找不到丈夫的女子住在那里吗?现在她早就不在那里了。”凤绮罗连忙说道。她可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故地重游,若非为了陪在展君临身旁,连西湖她都不想再来,何况莫干山?再说了,万一那个善睐还在莫干山怎么办呢?她可不喜欢她的表哥见到这样的美女,最好表哥所认识的女子中,她最美丽。 “凤小姐,你认识她?”白冰冰的眼中燃起了希望,仿佛终于抓到一丝线索,可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凤绮罗啊?难道凤绮罗说的是另外一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子?白冰冰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当然知道,”凤绮罗很喜欢、很愿意在白冰冰面前表现出她比白冰冰知道得多,因而竟然破天荒地回答了白冰冰的问题,“我还知道她去离恨天龙宫生孩子去了呢。” “去了离恨天龙宫?为什么呀?后来呢?”白冰冰追问。 凤绮罗开始不耐烦起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后来如何,于是回答道:“你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呀?关你什么事?” 白冰冰一时语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凤绮罗,总不能说你说的那个女子极有可能是我吧?于是,只得又去请求展君临前往莫干山。 尽管凤绮罗不怎么乐意去莫干山,但展君临依然决定大家同往莫干山,并且说如果绮罗不愿意同去,可以先行回到船上,凤绮罗哪里肯离开展君临让白冰冰单独陪伴在展君临身旁,于是只得同意大家同去。 最初展君临虽然觉得白冰冰疯狂购买竹器的行为太令人憎恶,可细细想来,却觉得白冰冰并非这样冲*动的、不瞻前不顾后的女子,而且她今日的言行也太反常了。展君临认为白冰冰的言行举止与往日的言行举止有着巨大的落差其背后必然有着不可或者不愿告诉他人的缘由,他等待着谜底揭开的时刻的到来。 老汉将雕有人像的竹器打包起来,递给白冰冰。白冰冰见这包裹极大,嘟嘟囔囔的,不方便携带,便多付了老汉一两银子,请老汉将包裹送到钱塘江边的扬着鲲鹏白帆的大游船上。 “哼,就你事多。不是小姐,还装作小姐。”凤绮罗不满地冷哼道。 小鱼因见展君临多日来对白冰冰的维护,而对白冰冰的态度有所改善,虽然说不上和蔼亲近,但至少没有再主动找白冰冰的麻烦。现在见白冰冰借银子狂买竹器的行为引起了展君临的反感,于是立刻随风倒,又向凤绮罗靠拢过去。 当下小鱼悄悄对凤绮罗道:“凤小姐,那些暴发户可不是你这样的世家小姐所能比拟的。那些暴发户乍见了这么多的银两,简直不知道怎么用出去才好,所以也就装个场面、过把贵族小姐的瘾。” 谁料,展君临却听见了小鱼对凤绮罗的讨好之语,当下便对小鱼说道:“小鱼,既然你这么喜欢凤小姐,等凤小姐下船离去时,你就随凤小姐一起去吧。” 第九章 旧地重游 7 第九章旧地重游(7) 虽然展君临说话时面带笑容,他的声音也很温润,可是小鱼却觉得展君临的笑容之中有一丝寒冷如利剑般直刺入她的心脏,让她遍体通凉。 “不,公子,我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你身边。”小鱼急忙道。 “不用了,我身边零碎的事情不多,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有阿翔就够了。你还是随凤小姐同去比较好。”展君临淡淡地道。 小鱼闻言,知道展君临是不要自己的了。明明是忘忧犯了错,是忘忧的购物狂本性原形毕露,为何最终倒霉的仍然是自己?如今自己该怎么办啊?算是凤凰家族的人吗?可是展君临,自己明明很想留在他身边啊。小鱼想着想着,泪水不由自主地哗哗直流。 “有什么好哭的。走就走呗,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放心,只要我不下船,你就还能呆在船上。”凤绮罗对小鱼道。 话虽如此,可小鱼的身份却变了,从展君临的丫鬟变成了凤绮罗的丫鬟,毕竟与展君临隔了一层,若想某日可能梦想成真地成为展君临的妾侍,那她只能依附于凤绮罗,等凤绮罗能得偿所愿地嫁给展君临后再赏赐小鱼做个小妾。小鱼想哭却又不敢继续哭下去,于是抽咽着,委委屈屈地跟在凤绮罗后面随着众人向莫干山走去。 展君临一行来到剑池附近,虽是初秋季节,但山中的气候已有些寒凉。 “奇怪,这里的红色祥云哪里去了?去年来时我就是被那红色的云彩所吸引的呢。”凤绮罗对展君临道。 “也许季节不对吧。”展君临微笑道。 事实上,自善睐离去后,龙挥书曾悄悄下山收回了祥云幡,恢复了莫干山中昔日的清明景象。那些被祥云幡遮挡住的山路、竹林又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之中。 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展君临一行向前探幽而去。渐渐地,山中传来潺潺的溪流声,凤绮罗向前跑了几步,探首向下看去,只见一道瀑布在山间汇聚成池,池边的石壁上刻着“剑池”二字,剑池旁有一所小小的竹舍。 “原来这山里还有这样好玩的地方!怪不得我上次来没有看见剑池呢,原来就在这彩云之中!”凤绮罗惊讶道。 接着凤绮罗便急急忙忙地向剑池跑去,阿莺、阿鹂和小鱼连忙紧随其后。 “绮罗,你走慢些。这山路狭窄,小心跌倒。”展君临叫道。可是凤绮罗俨然已经从山道上转了几个弯,即将行到剑池前。 待展君临、白冰冰、解语和阿翔来到竹舍时,凤绮罗早已将竹舍打量了几番。 “表哥,我上次见到的那个美女——嗯,就是她买的那些竹器上雕刻的美女,”凤绮罗指了一下白冰冰道,“肯定就是住在这里的啦,怪不得我上次见她一个人在这山里就觉得挺奇怪的,大着肚子还能跑上山?原来竟然是住这里的。” 白冰冰走进竹舍,竹舍里早已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剩下,想必是被偶然来到此间的人顺手牵羊将剩余物资都拿去换钱或者自用去了。但白冰冰却依然觉得这里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难道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白冰冰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她猛地甩甩头,仿佛要将这些疼痛统统甩走。可是,疼痛却越来越烈,白冰冰只觉得眼前冒起了无数金光点点,她的身形摇了摇,全身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自身的力量,白冰冰向后倒去…… 第九章 旧地重游 8 第九章旧地重游(8) 本来离白冰冰最近的是小鱼,可小鱼正将自己被展君临逐出鲲鹏家族的责任怪罪在白冰冰身上,此时见白冰冰将要摔倒在地,小鱼依然不理不睬地,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在白冰冰即将倒地的那一刹那,展君临不知何时已挪身近前,轻轻托起白冰冰。只见白冰冰已处于半昏迷状态,但依然紧紧抱着无忧。 展君临轻轻叹了口气,这,便是母爱的力量,即使自己受伤、即使自己已经昏迷,却始终不会忘记自己怀中的孩子。 展君临凝神透过蓝色的面纱细细打量着白冰冰隐藏在面纱之下的容颜,那样精致的鹅蛋脸,不甚分明的五官,这样隐约的美竟让人有一丝情不自禁地牵挂。这样有爱的人,这样即便是自己昏迷也要牢牢保护孩子的人,她的心也该是可爱的、有情的,不应该只是一个购物狂的心那般狭隘自私。展君临默默想着。 无忧在白冰冰向后跌倒的时候受到了惊吓,惶恐地睁大了双眼,后来见展君临托住了白冰冰,渐渐地放松下来,并没有哭泣,只是依然睁大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展君临一手扶住白冰冰和无忧,另一只手从袖间取出一粒雪莲丹,轻轻置于白冰冰的鼻端。 一阵清香在鼻端弥漫开来,白冰冰渐渐苏醒过来。 白冰冰睁开眼,见自己正倚靠在展君临的一只胳膊上,而展君临正微笑着、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白冰冰心神有一丝的恍惚,内心有一种温馨幸福的感觉。 “哼,动不动就装病西施,想博出位也不用使出这么不要脸的招儿。”当展君临取出雪莲丹置于白冰冰鼻端时,凤绮罗方才发现白冰冰晕倒在展君临怀中,于是酸溜溜地说道。 白冰冰苏醒过来后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却听见凤绮罗说什么“不要脸”,猛然一惊,发现自己竟然偎依在展君临怀中,脸上不由得烧了起来,急忙挺了挺身子,离开展君临那温馨的怀抱。 气氛正有些尴尬,幸好解语及时来解围。 解语打量着竹舍,声量不高不低,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所有在场的人而言:“这间竹舍虽然简单,倒也雅致,这建造者想必不是一个俗人。若是配上先前忘忧在西湖畔所买的那些竹器,就更相得益彰了。真是一个世外桃源。” “那些竹器本来就是这间屋子里的嘛,”凤绮罗不屑地说道,“那个老头不是说了吗,那些竹器是他在这里捡的。而且我早说了,竹器上雕刻的那个女人就是住在这里的。” “凤小姐,那她后来呢?她后来怎么样,去了哪里?”白冰冰急忙追问。 “哼!后来……”凤绮罗看着白冰冰,眼中射出无限的怨恨和嫉妒,恶狠狠地道,“后来嘛……她跟你一样,都是费尽心机想钓金龟婿的,可惜啊……麻雀始终是麻雀,永远成不了凤凰的。机关算尽后,才发现原来她的男人不是紫龙家族的王子,真是‘小姐的心思,丫鬟的命’,原来是场痴心妄想的白日梦。你呢?不知道你心机白费后,会是什么?估计都是差不多的下场。” “绮罗,你胡说些什么?”展君临的责备并没有堵住凤绮罗口中的怨言。 白冰冰被凤绮罗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也许,毁容的唯一好处便是可以公然用面纱将自己脸上的七情六欲统统遮掩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可是,白冰冰也知道,自己的确很迷恋展君临那温馨的怀抱。凤绮罗这一点说的没错,自己这样满目疮痍的身心去接近展君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的确是痴心妄想了。 第十章 一片冰心 1 第十章一片冰心(1) 是夜,白冰冰在房间里心潮起伏地看着自己高价购买回来的竹器,决不会搞错的,这竹器上雕刻的人像的确是自己,世间漂亮的女子不少,可是美貌到一定程度的绝代佳人可就少了,而且容颜一模一样的绝代佳人就更稀少了。可是究竟是谁雕刻的呢? 也许凤绮罗是知情的,她看到竹器上的雕像时就说曾在莫干山中见过雕像上的女子,她也说过雕像上的女子到离恨天龙宫生孩子去了。可是,也许凤绮罗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或者即便是知道也不愿意告诉自己、信口胡说一番。否则,凤绮罗不会一会儿说雕像上的女子到离恨天龙宫生孩子去了,一会儿又说她钓错了金龟婿。 白冰冰知道从凤绮罗的口中很难再打听出什么,不过,好歹,自己的这趟西湖、莫干山之行也不算一无所得,起码可以推断出自己大概是在西湖附近受伤后去过莫干山,并在剑池住了一段时日。至于那间竹舍是谁建造的、这些竹器又是睡雕刻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白冰冰可以肯定这间竹舍与自己有关,因为她走进竹舍的时候,突然觉得脑中有些什么要蹦出来似的,却又想不起来,这才让她觉得头疼欲裂,以至于昏迷过去。 凤绮罗也曾说过雕像上的女子去了离恨天龙宫,而且展君临又断定无忧是紫龙家族的孩子,这么看来自己定然和离恨天龙宫有瓜葛,至于是什么样的瓜葛,也许只有紫龙家族的人才会知道了。可是,龙弈棋这九年来一直被关押在九重地宫之中接受炼狱刑法,那么自己此行去找龙弈棋是否有用呢? 白冰冰的心中有些许烦躁,于是,放下手中竹制的花瓶,站起身来,走出门外,来到甲板之上。 夜凉如水,钱塘江上的风有些大,江风吹来,白冰冰不由得觉得身上有着浓浓的凉意,白冰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回到室内,却享受着这种冷飕飕的感觉。冷风袭来,仿佛吹去了白冰冰心中的些许烦躁,让她的大脑逐渐镇静下来,可以仔细想想自己究竟何去何从。 “忘忧,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展君临不知何时来到白冰冰的身后,问。 白冰冰转过身去,看见展君临一袭月白色的衣袍站立在身后。江风吹动,展君临身上的衣袍随风猎猎而舞,如此张扬的姿态,在展君临的身上却依旧透着文雅温和。皎洁的月色流转在展君临的身旁,给展君临添了一份美玉般温润的感觉。 “嗯。”白冰冰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的言语,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会由言语间泄露自己对展君临此时风姿的赞美之情。 “无忧呢?”展君临问。 “他刚刚睡了。”白冰冰答。 “嗯,你今天买那些竹器做什么用,难道你真的打算如你那曲《醉花阴》中所唱的‘深山结庐’吗?”展君临想起白日间在莫干山上的剑池竹舍中解语所说的话,于是问道。 第十章 一片冰心 2 第十章一片冰心(2) 白冰冰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俏皮地问:“人们不是常说一个人看美人久了自己也会变得美丽些的吗?如果我说我买那些竹器是为了看上面的美人,好让自己也变得美丽些,展公子,你信吗?” 展君临笑笑,摇摇头道:“你不像这么肤浅的人。” 白冰冰又沉吟一番,终于狠下心来,语声艰涩地问:“如果我说那上面雕刻的是我以前的模样,展公子,你……你信么?” 展君临一怔,他原以为白冰冰会继续以开玩笑的口吻同他说她买这些竹器的理由,他喜欢这样活泼的白冰冰,有生气、有自信、没有沧桑的残缺,可没想到白冰冰竟然语声哽咽。话虽然是玩笑之语,可语气却已变了味,仿佛是真的一样。难道……难道忘忧依然沉浸在毁容的阴影之中,还在伤心?展君临想。 “忘忧,我才不信呢,呵呵,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别卖关子了,你不就是因为喜欢那些竹器,见那些竹器做的很精巧细致才买的吗?只不过这些竹器的价格有些贵了,你大概要留在我船上很久才能还清欠债了。”展君临故作轻松地说,他想缓解一下白冰冰心中的忧伤。 “呵呵,”白冰冰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其实,我是因为没有合适的餐具来盛送给白族长的菜肴才买这些竹器的。” 白冰冰本来是为了顺应展君临调节气氛的意图而做的敷衍的回答,可没想到话说出口后,竟然发现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既然想通过菜肴向父亲报平安、希望父亲原谅胡姬和龙弈棋,那么有什么比刻有她肖像的餐具更适合的杯盏呢? “白族长喜欢竹制的餐具啊?”见识过白冰冰先前所说的盘云山白府喜欢食用板浦滴醋的特殊嗜好后,展君临对白府喜欢使用竹制餐具这样更为特殊的嗜好一点儿都不惊讶。其实,展君临误解了白冰冰的意图,白冰冰想呈现给白谨的餐具的关键之处并非在于竹制,而是刻有白冰冰的肖像的器具。 “嗯。”既然展君临能自己这样想通就最好不过了,白冰冰也无须花费心思去解释,于是淡淡应了一声。 忽然,白冰冰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问:“展公子,我见过你有一尊玉制的花瓶,可否也借给我?用这个玉瓶来盛女儿红送给白族长最合适不过了。” 奇怪,真是奇怪,这白谨的嗜好怎么这样奇怪?若说喜欢竹制的杯盏碗碟倒也罢了,还可以理解为饮食时借用竹子的一点清香之味,可这酒么……竟然不是用酒瓶盛的,反而是用花瓶盛的。展君临越来越不确信请白冰冰来为白谨做菜肴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忘忧,你确定是用花瓶,而不是用酒瓶来盛酒?”展君临看着白冰冰,一字一字地正色道。 “啊,不是,不是瓶子的问题。哎呀,怎么说呢,我想要的是玉制的瓶子。船上没有玉制的酒瓶,所以我只得用玉制的花瓶代替。”白冰冰急忙解释道。 第十章 一片冰心 3 第十章一片冰心(3) “哦,这样啊,”展君临终于放下心来,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既然我们力求尽善尽美,已经走到了这步,也不在乎多走一步了,明天我就让人去买一个玉制的酒瓶去。别用花瓶盛酒了,有点不伦不类的。对酒瓶的式样,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白冰冰想了想,回答道:“若是能在瓶身上雕刻我买的那些竹器上雕刻的美人图就更好的了,不过,这样的话,时间上可能来不及。所以实在赶不上的话,普通的玉制酒瓶就可以了。” ——————璀璨的分界线—————— 因展君临准备在白府婚礼的当天上盘云山送礼去,白冰冰便于前一天提前将饭菜做好,装在一个红木制成的食盒之中,便于展君临携带。 展君临打开食盒,只见食盒之中简简单单地放了一碟蓑衣黄瓜、一碟蒸饺和一碗白米饭,米饭上只有几根大头菜。 “原来白族长竟是喜欢这种粗茶淡饭的人。”凤绮罗起先很好奇白冰冰究竟做了什么菜肴给白谨,迫不及待地向食盒中看去,谁知竟然只是这些极不值钱的食物,凤绮罗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忘忧,你平时做的那些菜不是也很好吃吗?要不,趁现在还有时间,你重新准备几样如何?这些……不是有些寒酸了吗?怎么送得出手?”展君临也吃了一惊,这些简单粗糙的食物,白谨会喜欢吗? 白冰冰提笔在一张红笺上写了“无颜敬呈”四字,字迹秀丽清雅。白冰冰小心翼翼地将红笺在食盒上夹好,又转身打开一坛女儿红,酒香四溢,浓郁醇厚,让人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白冰冰从坛中舀了一勺女儿红盛入雕刻着她昔日风姿的玉制酒瓶之中,将瓶口封好。 这个特制的玉瓶是展君临定制的,为了防止完工时间上的问题,展君临特意高价将玉匠请到船上,随船打制,待完工后,又另雇了一艘小船将玉匠送回家去。 白冰冰将盛满酒的酒瓶递给展君临,道:“这菜肴绝对没有问题,只不过展公子一定要让白族长看到我的这张红笺,这样白族长便会知道这菜肴是我做的。还有,这瓶酒就需要展公子多费心思了。展公子需要运功维持酒的温度,这酒一定要冰水混合状态的。” “这岂不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了吗?”展君临笑问。 “对,取的就是这个意思。”白冰冰答。 “那这碟蓑衣黄瓜、蒸饺和这碗白米饭呢,又有什么含义?”展君临问。 “是有意思的,不过这就需要吃的人去体会了,请恕我不能告诉你。总之,这碟蓑衣黄瓜里用的板浦滴醋,蒸饺是荠菜馅的,白米饭上的大头菜是淮安大头菜,都是白族长爱吃的,他肯定会喜欢的。”白冰冰答。 “这有什么稀奇的,不都是些简陋的东西?我就不信了,你先前说白族长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白族长不稀罕表哥要送的那些水晶雕刻。现在倒好了,白族长竟然跟三年没吃饱饭似的,稀罕你这粗茶淡饭的?而且,”凤绮罗不屑地说,“现在是秋冬季节,这酒不应该热着饮吗?还要冰水混合状态的,真是多此一举。” “凤小姐说的没错,”白冰冰答,“这黄酒的确是冬天宜热饮,这样会使黄酒的口味更醇厚;夏天宜冷饮,不仅可以降低酒精度,而且口味更清凉爽口。但是,有时候,食物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吃’上,还在于‘赏’,这‘赏’字便需要考量食物的寓意了。” “就你能说会道的。”凤绮罗怨恨地瞪了一眼白冰冰。 第十一章 重回故里 1 第十一章重回故里(1) 展君临携带着那樽水晶雕刻的“秦晋之好”和白冰冰所做的食盒,正准备上岸前往盘云山,却突然被白冰冰叫住。 “展公子,能否不要将我的行踪透露给白族长?不要说做饭的人正在你的船上?拜托了。我还没有做好与他们相见的准备。”白冰冰请求道。 “你真是臭美,谁会巴巴地来看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真是自以为是。”凤绮罗讽刺道。 “好。”展君临应承下来。他当然希望白家的人喜欢忘忧、喜欢忘忧做的食物啦,这样他为胡姬求情的事情就多了几分把握。 “表哥,你就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还能帮你拿东西不是?你手上拿这么多东西,还要运功保持酒的温度,多不方便啊?你带我一起去嘛。”凤绮罗向展君临撒娇道。 “绮罗,你们就呆在船上吧,我去去就回。”展君临温和地拒绝道,他可是去白家办正事的,不是游山玩水,当然人越少越好啦。 “表哥……”凤绮罗拖长声音继续撒娇道,“人家还没去过盘云山嘛,你就带我一起去嘛。有人不愿去就让她自己留下呗,我们其他想去的人去呗。解语不是唱歌好听吗?也带上她,没准儿白族长也喜欢她的歌声呢。我们人多势众嘛,好不好吗?表哥,我们就一起去嘛。” “绮罗,别多说了,你们就留在船上吧,我有事在身,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还有,盘云山上毒蛇太多,不熟悉路径者很容易误入毒蛇出没的区域。你们千万别上岸。”展君临嘱咐道。 “哼。”凤绮罗不高兴地应了一声,但心中却另有打算。毒蛇太多?怕是危言耸听吧?吓唬谁呀?不让她去她偏要去。 ——————璀璨的分界线—————— 展君临在白府家仆的带引下来到位于盘云山山顶的白府,展君临上山之时恰逢白泓在为白清清送嫁,于是家仆便根据白泓的指示引展君临去见白谨了。 “白伯伯,您好,晚辈是鲲鹏家族的展君临,特意来恭贺冰冰妹妹大喜。”展君临恭敬地送上“秦晋之好”水晶雕刻,施礼道。 白谨的眼光扫过“秦晋之好”,神情不由地凌厉起来,嘴上却淡淡地说道:“展贤侄客气了。” 白谨的这种态度让展君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硬着头皮试探着问道:“白伯伯,如今盘云山白府和离恨天龙宫已经是亲家了,不知白伯伯能否原谅紫龙家族的一只黑羊呢?” “老夫何德何能,老夫的谅解与否能决定什么?”白谨淡淡地回道。 “白伯伯……”展君临心知白谨不肯原谅龙弈棋和胡姬,刚想再说些什么,却想起了白冰冰准备的食盒。 原本展君临打算若是白谨见到“秦晋之好”水晶雕刻后,愿意原谅龙弈棋和胡姬,他也就不准备拿这个食盒出来了,毕竟这些粗茶淡饭怪寒碜的。可是现在,白谨显然不待见这个水晶雕刻,他只得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姑且一试,看看忘忧的食盒能否起到作用。 “白伯伯,君临还准备了一瓶上好的女儿红孝敬白伯伯您。”展君临试探着取出刻有白冰冰肖像的玉制酒瓶,暗自运功,使瓶中的酒呈冰水混合状。 白谨的眼光飘过展君临手中的酒瓶,他神情一荡,凝神细看瓶上的雕刻,没错,是冰冰! 白谨情不自禁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向展君临走去。他接过展君临手中的玉制酒瓶,可没想到瓶身竟然是这样的冰冷,白谨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玉瓶跌落在地,碎裂开来。一阵浓郁醇厚的女儿红香味立刻在室内弥漫开来。白谨的视线随着酒瓶的跌落落到地上,看见地上的一滩酒水之中竟然还有凝结的冰块。 “啊,‘一片冰心在玉壶’,冰冰,冰冰。”白谨的神色有些激动。 第十一章 重回故里 2 第十一章重回故里(2) 展君临看出白谨是失手打碎了酒瓶,而非不喜,再见白谨此时的神情,猜测也许忘忧准备的食盒的确能起到作用,于是展君临终于决定递上刚刚自己搁置在座椅旁的食盒。 “白伯伯,君临还准备了几样小菜孝敬白伯伯。”展君临满怀期盼地呈上食盒。 白谨的眼光扫过食盒上的红笺:“无颜敬呈”,字迹秀雅,俨然女子手笔,而且俨然是他那离家出走多年的宝贝女儿白冰冰的手笔。 “泓儿,快请泓儿过来。”白谨立刻吩咐身旁的小厮。 ——————璀璨的分界线—————— 白泓走进阁中,他刚刚送走白清清,却似乎看到一个与妹妹白冰冰身形相似的紫衣女子。 鲲鹏家族的展君临来访,论辈分,展君临与白泓相同,可展君临的父亲早逝,展君临毕竟是一方君王,所以白泓只能让家仆请展君临去见他父亲白谨,可不知为何现在父亲却急急忙忙地将自己也唤来。 白泓看见室内坐着一位身姿清雅的男子,俊朗如皓月清风,温润如美玉瑾瑜,他浅浅地笑着,却足以垄断室内的整个气场。白泓心知这男子便该是展君临了。 阁门打开,一个英俊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五官分明,双眸璀璨若寒星。展君临见了,不由暗自赞赏,想必这就是白泓了,果然是英姿飒爽、人中龙凤。虽然白泓的眼光有些冷酷,虽然他们从未曾相逢过,可展君临为何却觉得白泓那璀璨的双眸似曾相识? “爹,唤孩儿来何事?”白泓问凝神看着三碟菜肴的白谨。 白谨等不及白泓的到来,早已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食盒,细细看着。 “泓儿,你看。”心情激动的白谨早已忘记给白泓和展君临做相互间的介绍,忙迫不及待地指着红笺上的字迹和三碟菜肴及米饭让白泓看。 “啊。”白泓惊讶了一声,认出红笺上秀雅的字迹正是出自妹妹白冰冰之手,而盛着菜肴和米饭的竹制器皿上也雕刻着妹妹白冰冰的肖像。可是有外人展君临在旁,白泓只得忍住、不便直言。 “谁送来的?”白泓问。 “是展贤侄。”白谨指了指展君临,道。 展君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对白泓施礼道:“白兄,小弟听闻白伯伯喜食淮扬菜,所以特意请了一位高明的厨子做的。” “她在哪?”白泓紧接着问道。 “她为小弟准备了这些菜肴后,便离去了,如今不知去向。她说‘礼轻情义重’,希望白伯伯能看透她食物中的含义。”展君临回答道。他期待白谨白泓父子能看懂忘忧准备的食物的含义,他也答应过忘忧不对白府的人透露她的行踪的。 “该死。”白泓低声咒骂,便同白谨一起研究起那三盘简单粗糙的食物来。 第一碟是蓑衣黄瓜,可那黄瓜却并非摆成寻常蓑衣黄瓜的样式,而是围成一个圆圈,在圆圈的两端各有一颗红色的羊角尖椒,一颗剪成红线状,另一个则剪成穗芮状。 白谨夹起一片黄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他神情激动地对白泓道:“黄瓜清脆、醋味醇香,是板浦滴醋,的确是出自冰冰之手。” “爹,”白泓的眼角瞄了瞄展君临,用眼色提醒白谨尚有外人在场,接着问道,“你喜爱的这个厨师做这个菜想告诉你什么呢?” 第十一章 重回故里 3 第十一章重回故里(3) 白谨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一时激动之下,说露了嘴,“白冰冰”已经名正言顺地正在出嫁的路上,哪里又来的一个白冰冰呢? 白谨仔细打量着蓑衣黄瓜,道:“往日里她的蓑衣黄瓜不是这么摆放的,所以我刚刚还有一丝怀疑。可现在她摆放成圆形是什么意思呢?还有这羊角尖椒,干什么剪成这个模样?” “我看啊,这倒有点像翡翠平安扣,哪里像蓑衣黄瓜啊,没准她的厨艺退步了。”说起妹妹,白泓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浅笑,可说完这话,他便突然醒悟了:“平安扣,难道她想告诉我们她平安?” 白谨的眼中一亮,是啊,白冰冰也许是想通过这蓑衣黄瓜告诉他们她如今平安,可这蒸饺呢? 白谨夹起一个蒸饺放入口中细细品尝,是清淡、鲜美的荠菜饺子,白谨所喜爱的饺子馅。 “水饺,在淮扬菜中又叫‘弯弯顺’,难道她想告诉我们她如今一切顺利?”白泓沉思道。 可这白米饭呢? 白谨又夹起一根大头菜丝,入口生津,鲜美香脆,是下饭的好配菜,可这白米饭嘛,就是普普通通的白米饭啊。 “‘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她也许是想让我们多多保重,不要因为思念她而不思饮食吧。”白泓道。 “唉,罢了!”白谨沉思良久,终于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他走到展君临面前,直视着展君临的眼睛,正色道:“展贤侄,请你如实相告,这为你做菜的人她如今可好?” 虽然展君临并不知道白冰冰与白谨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可从白谨白泓父子的对话间,他已然猜测到白冰冰与白谨之间的关系必然不一般。 “她很好。”展君临并不是一个傻瓜,他不会傻到告诉白谨这做菜的人如今很不好,她毁了容,所以无法与你相见。这样,也许白谨的心情就会变得不好,也许就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展君临心中叹了一口气,暗自对白冰冰抱歉一声,他此刻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并不像自己一直以为的那般洒脱那般超然。 白谨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她现在在哪里呢?”白谨急迫地问。 “晚辈也不知道,她为晚辈准备了这个食盒之后便离去了。”展君临牢记白冰冰的嘱咐,绝不透露她的行踪。 白泓的心思一动,这食盒中的食物如此新鲜,黄瓜鲜脆、蒸饺犹香、米饭仍热,这些食物应该刚刚做好了不久,白冰冰应该依然在这附近,难道……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眼?送别白清清时看见的那个紫色的背影果真是妹妹? “她知道你送我东西的意图吗?”白谨问。 “嗯,知道,”展君临看出忘忧在白谨心中的重要地位,于是决定渲染一下,“她还认定晚辈所送的水晶雕刻肯定不能获得白伯伯的欢心,所以才决定为晚辈准备这个食盒,说白伯伯一定会喜欢的。” 白谨沉思良久,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白泓道:“她都放下了,我们还执著什么呀?只要她过得好、过得开心便好。” 白泓点点头。 白谨转过身来,对展君临道:“展贤侄,倘若日后你能再见到她,麻烦你多多照顾她些。还有请你转告她,就说过去的事情既然她能够放下了,就不要到处流浪了。” 展君临连忙应承下来,心中猜测着忘忧和白谨之间的关系,但并没有理清一个头绪。 “至于你的请求么,我答应你,就当你帮我照顾她的报酬吧。”白谨接着说。 白谨自然看出白冰冰与展君临的关系不一般,若是寻常路人,白冰冰又岂会为他准备食盒,展君临又怎会答应将这样简陋的食物当作礼品送给自己?白谨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朦胧的愿望,若是女儿隐姓埋名后能和展君临成为一对倒也不错。这个展君临看上去并不输于龙弈棋,更胜龙挥书百倍,是人中龙凤,白谨不由地对展君临越看越顺眼起来。 第十一章 重回故里 4 第十一章重回故里(4) 白谨又让白泓取来一些银票,交给展君临道:“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身上若没写盘缠总是不方便的,烦请展贤侄将这些银票给她。” 展君临微笑着拒绝道:“君临自会照顾她的,请白伯伯不必担心。白伯伯能答应君临的不情之请,君临已是感激不尽。”他也知道,白谨根本不相信他先前所说的不知道忘忧的行踪的话,所以才会请他多关照忘忧。明人之前不说暗语,展君临不如也落落大方地应承下来。 “还是拿着吧,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白谨坚持道。 展君临接过银票,告辞而去。 展君临走后,白泓对白谨道:“爹,我刚刚似乎看见妹妹了。” 白谨点点头道:“她回来一趟也是应该,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们呢?难道怪我们让白清清替她出嫁?” “不,冰冰不是这样的人,也许她还没准备好与我们相见吧。我猜测,她肯定就在展君临的船上。”白泓道。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刚刚展君临的神情就知道了。”白谨道。 “爹,既然冰冰还不想见我们,我们是不是也不要去打扰她了?再给她一点时间,等她自己愿意回家。”白泓问。 白谨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可以进去告诉你娘说冰冰托人带信回来了。” ——————璀璨的分界线—————— 展君临下山的途中依然捉摸着忘忧的身份以及忘忧和白谨之间的关系。 白泓在白谨没有说明具体数额的情形下进去拿了五千两给忘忧,难得这父子俩都是这般大方,这就说明忘忧不仅仅与白谨之间感情深厚,还有白泓。可白泓看上去是那样一个冷漠孤傲的人,他毫不掩饰他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打算,他怎会也如此关爱忘忧呢?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展君临正暗自捉摸着,却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群女子的求救声,其中似乎有凤绮罗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展君临问身边给他带路下山的白府家仆。 那家仆仔细听了听,回答道:“是有人乱闯盘云山,走进了蛇区。” “快带我去看看。”展君临急忙吩咐。 白府家仆带着展君临弯进山路旁的小树林中,七拐八绕之后展君临从树木的间隙中看见几个女孩子在那里尖叫着、慌乱的蹦跳着、躲避着,其中凤绮罗的那一袭五彩斑斓的衣裙格外醒目。而树上、地上游走着无数色彩艳丽的蛇,长长地吐着蛇芯,围攻着这几个惊慌失措的女孩…… “快请驱走蛇群、救下她们。”展君临客气地命令白府家仆。 “好。”家仆见老爷白谨和少爷白泓都对展君临礼待,他不是笨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家仆对着林中吹了几声口哨,群蛇听见口哨声,纷纷退散开去。 惊魂未定、花容失色的凤绮罗大哭着向展君临跑来,“表哥……”凤绮罗委屈地投入展君临的怀中。 “好了好了,没事了。”展君临温柔地拍着凤绮罗的背,安慰道。 小鱼、阿莺、阿鹂也相继走了过来,一个个脸上犹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怖。 待凤绮罗等人平静下来之后,众人便随在白府家仆身后继续往山下走去。 第十一章 重回故里 5 第十一章重回故里(5) “你们白家怎么搞的,弄这么多毒蛇在山上,想害死人啊?”芳魂稍定的凤绮罗立刻质问白府家仆。 家仆尚未想好如何回话,展君临已出声责备凤绮罗:“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盘云山上有毒蛇出没,让你乖乖呆在船上,你怎么不听话呢?” “我,我好奇嘛。我没来过盘云山,想上山看看嘛。”凤绮罗撒娇道。 她见展君临神情有变,似乎又要责备自己的样子,立刻又补充道:“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上山,那个忘忧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我就是看她悄悄溜上山了我才上山的。” 展君临心中一惊,脑中出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忘忧是否也会遇到危险。 “能否再帮忙看看这山上是否还有其他女子遇险?”展君临急忙问白府家仆。 白府家仆又向空中吹了几声口哨,不一会儿山中此起彼伏地传来众多的口哨回应声。待所有的口哨声平息后,家仆向展君临道:“展公子,山中并没有其他人闯入。” 听了家仆的话,展君临的心方才安定下来。等待回应的时间并不长,可就在这等待回应的时间里,展君临却感觉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担足了心事,慢慢煎熬,却那样疼痛,可他的面上又不便泄露半分情绪。 心神宁静后,展君临方才想起,也是,忘忧与白家父子关系非同一般,自会知晓上山的正确途径,即便真的上山,又岂会轻易被毒蛇咬啮? “怎么会?我明明看见她上山的。”凤绮罗想不通。 ——————璀璨的分界线—————— 等展君临和凤绮罗、小鱼、阿莺、阿鹂回到船上时,白冰冰已然早已回到船上。 一袭紫衫的白冰冰抱着无忧坐在甲板之上,凭海临风,蓝天、白云、深海、游船,还有一位紫衣丽人,这一景象格外地静谧优美。 “你怎么在这里?我明明看见你上山去的!”凤绮罗一看见白冰冰,立刻走上前去问。 “凤小姐,你看错了,我一直在船上。”白冰冰淡淡地回答。 “怎么可能?我和阿莺她们一直跟在你身后上山的,你一个转身便不见了。你真是害死人了,害得我们走进毒蛇群里。你简直就是一条害死人的毒蛇!”凤绮罗控诉道。 白冰冰是蛇,可她却非毒蛇。听了凤绮罗的诽谤,白冰冰心中很是厌恶,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过家门却不能入,见亲人却不敢认,这是什么样的委屈、什么样的苦痛,可还要来受凤绮罗的这种腌臜气。然而白冰冰此刻心事重重,根本不愿意多费口舌。于是,白冰冰索性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小屋里,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 “表哥,她真的也上山去了,不信,你去问问解语,看看她是否真的一直呆在船上。”凤绮罗觉得很委屈,她真的亲眼看见白冰冰上山去的啊。 “算了。绮罗,别再纠结这件事了。”展君临淡淡地道。 “我没撒谎,”凤绮罗这样的大小姐因为从小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从而对于自己遭受的这种小委屈格外介意,非要搞个水落石出、还自己一个清白,于是,凤绮罗拉来解语,当着展君临的面问解语,“解语,你实话实说,刚才那个忘忧果真一直呆在船上的吗?” 第十一章 重回故里 6 第十一章重回故里(6) 解语水波不兴地回答道:“我刚刚一直在房间里,不知道有没有人上岸过。”她当然看见白冰冰抱着无忧上岸去了,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以来,解语细微地发现展君临在很多时候是不自觉地偏袒着白冰冰的,难道通往男人心的捷径果然是抓住男人的胃,而不是温柔、色相、才艺?凤绮罗显然处处争对白冰冰。可是她解语的目的显然与凤绮罗、白冰冰的目的不同,她要的只是现世安稳,是居有定所,她只想留在展君临身边。所以对她而言,不参与任何一方的斗争、保持中立、适当地糊涂便是最稳妥的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 凤绮罗气呼呼地瞪着解语,而解语微笑着看了回去,仿佛不曾说过谎言一般。凤绮罗气恼之下,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中。 白冰冰回到房中,继续着自己的思绪。凤绮罗说的没错,她的确离船上岸过,展君临一走,她便也抱着无忧上山去了。她要带无忧看看他母亲出生、成长的地方。她是从私密的捷径上山的,也是从那条道下山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凤绮罗尾随其后。她看见她亲爱的哥哥白泓微笑着在为白清清送嫁,她很害怕,她怕她的哥哥已经忘记她这个妹妹了,她怕她的亲人都不再爱她了,她没有勇气继续在山上逗留,于是忐忑着回到展君临的船上。 “忘忧,我方便进来吗?”展君临在白冰冰的房间外温和地问道。 白冰冰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脸上挤出笑容,尽管别人看不见她的笑容,可她知道别人会感觉到的。 展君临走进门来,逗弄了一会儿正趴在矮塌上玩耍的无忧。白冰冰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中升起了一股温馨的感觉。 展君临自然地抱起无忧坐在琴凳上,伸手从腰间取出几张银票,递给白冰冰,道:“这是白族长托我带给你的。” 白冰冰看着银票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她的父亲还是爱她的,不是吗? “他知道我在你的船上吗?”白冰冰哽咽着问。 “我想是的,虽然他没有明说。”展君临答道。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难道白清清果然取代了自己吗?白冰冰的心情万分矛盾,一方面希望父亲会来展君临的船上找寻自己,证明他们依然爱着她;一方面又怕他们找到自己,见到自己这般残缺的模样。 展君临默默地注视着白冰冰许久,终于没有问出口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她与白府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准备的食盒。”沉默了许久,展君临这样说道。 “哦。”白冰冰淡淡地应了一声,她的心思早已飞远。 “嗯,忘忧,你现在有银子了,你还会继续留在我的船上做大厨吗?”展君临小心翼翼地问。一直以来,白冰冰就那样理所当然地存在着,展君临并没有意识到她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他欣赏过她、他赞扬过她、他也鄙视过她、误会过她,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离去。直到今天,当他以为她也可能误入蛇区、会被毒蛇咬啮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关心她、有多怕失去她。 “嗄?”白冰冰很讶异展君临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有搭展君临的船,她才能找到龙弈棋,她先前所遭遇的一切正如一个混乱的谜团,而这个谜团的谜底也许只有龙弈棋能解开。 “你要解雇我了吗?”白冰冰有点紧张。 “不,不是。”展君临连忙解释道。 “那我可以一直呆下去,去参加龙弈棋的婚礼吗?”白冰冰问。 为什么又是龙弈棋?展君临发现白冰冰提及龙弈棋的次数还真不是一般的多,他的心中有些许酸酸的感觉,但他依然温柔地回答道:“你想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 1 第十二章狭路相逢(1) 因展君临早就给龙弈棋准备好了新婚礼物——那个“人生如意”的水晶雕刻,再加上已经求得白府谅解,胡姬成仙有望,展君临无需再特意花时间另寻礼物。而鲲鹏家族的事务又有展夫人在打理,所以展君临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展君临的鲲鹏船便一路悠闲地游山玩水地向极南之地驶去。 某一天,鲲鹏船行驶到临近离恨天龙宫之时,展君临下令将船停靠在岸边,补充淡水和食物。 白冰冰默默地坐在路旁的一个小茶亭中,慢慢地啜着并不可口的茶水,心不在焉地看着路旁的风景。她不知道展君临是否会去离恨天龙宫。按理展君临既然与龙弈棋是好友,又是五大家族的成员之一,路过离恨天龙宫时,拜访一下龙弈棋的家人也很正常。可是白冰冰却一直没有听展君临说起过这样的打算。她倒是很想去离恨天龙宫一趟的——那天凤绮罗不是说自己后来去了离恨天龙宫生孩子去了吗?也许那里会有什么线索留下。可是若是展君临不去呢?白冰冰现在的身份却是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自己去的,而且她还想搭展君临的船去找龙弈棋呢。 “白冰冰,你站住!”一声恼怒的喊叫将白冰冰从沉思中惊醒。 白冰冰抬起头来,看见茶亭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方才就是他喊自己的。可是……不对啊,他的视线并非落在自己身上啊? 白冰冰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竟然看见了亭亭玉立在茶亭前方五十米处的白清清。哦,是了,现在她是白冰冰。白冰冰心下黯然。 白清清娇娇袅袅地转过身来,柔声问:“龙赋诗,你怎么这么凶啊?” 白清清依旧那样妩媚动人、依旧那样风*情*万种,白冰冰想到自己却早已面目全非,不由地往茶亭里缩了缩,生怕白清清看见自己。其实这不过是一种自卑的人的自卑心态,风华正茂、心思全在应付龙赋诗之上的白清清怎可能注意到路旁不起眼的小茶亭里坐着的一个寻常妇人? “哼,你还有脸问我?明明你已经对我哥许了终身了,怎么突然又和龙挥书偷偷摸摸的了?”龙赋诗质问。 “什么叫偷偷摸摸,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哪里还像龙家的王子呢?”白清清娇俏着问。 “难道不是吗?”龙赋诗气呼呼地问。 白清清微微笑道:“你忘啦?我本来就是和二王子有婚约的,若不是中途出了点事情,我早就是你二嫂了。我和二王子交往又有什么不可呢?” “你这个贱人!明明你已经答应我哥了,真是水*性*杨*花。”龙赋诗破口大骂。 “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哥,想必你也很清楚你哥做的好事。哼,本小姐没去君上那里告状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白清清懒得再和龙赋诗纠缠,冷言威胁道。 龙赋诗一时语怔,只得恨恨地说道:“哼,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龙挥书会当你是根葱、会不计较你失贞,你真是做梦。你看看,他不是带着水浮萍那个贱人去参加婚礼啦?他怎么不带你?你就做梦吧你吧。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到时候别怪我哥也嫌弃你!”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 2 第十二章狭路相逢(2) 白清清懒得和龙赋诗再做纠缠,明明是她自己不愿意去参加龙弈棋和胡姬的婚礼的,她才懒得和龙赋诗解释呢。龙弈棋和胡姬不是别人,可是白冰冰和她白清清的故人,她可不会傻到跑上门去让人拆穿她的替嫁身份。 至于龙挥书呢,白清清的确曾经在众人面前侮辱、拒绝过他,可是后来龙挥书竟然不计前嫌跑来示好,还隐隐暗示并不介意白清清已经失贞。本来白清清在龙挥书与龙咏歌之间持观望态度,后来发现龙君竟然不如传闻中的那样宠爱灵妃,反而龙后背景深厚,于是白清清渐渐向龙挥书这边靠拢。 龙弈棋和胡姬婚礼在即,作为嫡亲弟弟,龙挥书自是要去参加婚礼的,临行前他的确问过白清清的意思,希望白清清同去。却被白清清以“往事不堪回首”为由拒绝。 龙赋诗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此刻见白清清落了单,于是立马抓住机会来兴师问罪。 白清清不想再同龙赋诗浪费时间,想起刚刚在路上看见江边停泊着的飘扬着鲲鹏旗帜的游船,于是指着河边,娇媚地笑着对龙赋诗道:“你看,那边是鲲鹏家族的船哦,我可听说凤凰家族的绮罗小姐跟鲲鹏家族的展君临一起在船上的哦。你小心也许现在正有别的男人躺在你的美人的温柔乡里噢。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再来多管闲事吧。” 龙赋诗顺着白清清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河边停泊着鲲鹏家族的船。 “哼。”龙赋诗冷哼一声,竟然撇下白清情,径自向码头走去。 白清清看着龙赋诗离去的身影,娇笑一声,自顾自地去了。 白冰冰待白清清离去后,依然坐在茶亭中沉思:白清清现如今住在离恨天龙宫,虽然白冰冰相信白清清不会揭露她的身份,可她的自尊心却不容许她在这种情形之下与白清清相见。于是白冰冰犹豫着要不要打消即使展君临去离恨天龙宫,她也想跟着去的想法。 白冰冰起身付了茶水钱,向码头走去。 刚到船上就听见一阵噼哩啪啦地摔打杯盏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龙赋诗的怒火声。 白冰冰回到船上,只见解语一个人很无助地疲惫地应付着龙赋诗。解语虽然久经风尘,早已习惯应付各色人等,可由来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此刻的龙赋诗便是那不要脸的,根本不容解语说一句话,只是大声嚷着要凤绮罗出来相见,除此之外便是用摔东西这一动作语言来配合。可是,停船的时候,凤绮罗早就带着小鱼、阿莺、阿鹂这三个丫头硬跟在展君临身后上岸去了。 白冰冰也是一个不擅于吵架的,对于龙赋诗的耍泼行为也没有什么办法,无忧被龙赋诗的凶狠蛮横地胡搅蛮缠行为吓得大声哭了起来。情急之下的白冰冰只好去找船上的水手,希望水手们能制住龙赋诗。可惜水手们联合起来也不是一个龙赋诗的对手,白冰冰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又担心一个不慎伤了无忧。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忽然,展君临的声音犹如救世主一般在身后响起。音量不是很高,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龙赋诗,你这是做什么?”凤绮罗看见闹事的人竟然是龙赋诗,不由地恼怒起来。 “我做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守妇道呢?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在其他男人的船上了呢?”龙赋诗怒气冲冲地质问。 “你胡说什么呀?我在哪里,关你什么事?我守不守妇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凤绮罗恼羞成怒。 “当然关我的事了,我是你未婚夫。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都给我住口。”龙赋诗的话未说完,便被展君临的冰冷的声音打断。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 3 第十二章狭路相逢(3) “龙赋诗,这里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展君临冷冷地对龙赋诗说,他的眼神一改平日里的温和,竟然如冰刀一样狠狠刺向龙赋诗,龙赋诗在展君临眼神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还有,”展君临一字一字对龙赋诗接着说道,“鲲鹏船上不欢迎除了龙弈棋以外的任何龙家的人。你最好立刻自动消失在我眼前。” “你凭什么……”龙赋诗被展君临的气场所震,但又不甘心就此灰溜溜地离去,只得弱弱地想挽回些面子。谁料,话未说完,早已被展君临一脚踢回岸上去了。展君临的动作太快,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脚。 龙赋诗极其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岸上,想回骂展君临,却又自知不是展君临敌手,只得留下一句“姓展的,你给我等着。”便迅速跑走了。 展君临并没有再跟龙赋诗计较,只是一言不发地冷着脸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表哥,你听我说,真的不是我让他来的……”凤绮罗见展君临生气,生怕展君临误会她,急忙跟着出去了。 “我知道。”展君临回过头来回答凤绮罗时,面上已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容。 “表哥……”凤绮罗一下子傻了眼,展君临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温柔地对她。 “哈哈……,君临兄,你刚才的那些话是不是也间接地将小弟拒之船外呢?”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衫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悄悄落在甲板之上,邪邪地笑着,他的眉角眼梢也散发着魅惑的笑容。 展君临温润地笑道:“宇宸兄,什么风把你刮到小弟的船上来了?” “思念的风,”霄宇宸迷死人不偿命地笑着,“君临兄,自上次别后,小弟对你的思念如这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得了,”展君临笑着走到霄宇宸身前说,“你别恶心了,进去说话吧。” 就在霄宇宸走进船舱的那一刹那,白冰冰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展君临身后的男子,她是见过的,虽然那日她只是远远地看见,可是他身上的气质是不会变的,那样的邪魅、那样的蛊惑,是的,他就是她在南屏山上看见的与龙弈棋打斗的男子。 白冰冰直愣愣地盯着霄宇宸。 霄宇宸明显感觉到白冰冰的注视,他向白冰冰看去:一个不认识的妇人。也许又是某个对自己犯花痴的女人吧,霄宇宸想。 “你,你是谁?”白冰冰结巴着问霄宇宸。 霄宇宸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少见女人对他这么没礼貌、上来就问姓名的,这个女人不会是犯花痴犯得脑子秀逗了吧,正常思路,至少也该先上来套套交情吧。可是这是展君临船上的人,霄宇宸虽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可总得给展君临几分面子吧。于是,霄宇宸决定直接忽略白冰冰的提问。 展君临对白冰冰的这种唐突行为感觉很尴尬,心中还有一丝失望和几分酸意。展君临知道霄宇宸是一个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男子,连龙抚琴这样恪守规矩、一丝不苟的名门淑女都能置天规于不顾,放弃亲情、家世、名誉,只求与霄宇宸地久天长、携手到老,还有什么样的女人能抗拒霄宇宸的魅力?但是展君临也相信自己的魅力,也相信会有女子如龙抚琴待霄宇宸般对待自己。可他没有想到他一直看好的忘忧、一向举止娴淑的忘忧会在霄宇宸面前失了态。其实,展君临更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人只有在特别在意某个人的时候,才会对这个人的言行举止格外地介意、介意她对其他男子产生兴趣。 于是,展君临打岔着让白冰冰去烹茶,可白冰冰依然稳如磐石、并没有如展君临所愿般地移动莲步。解语见了,机灵地忙去烹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