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书香》 第001章 这世界就是不缺恶人 燥热的空气中,混杂着有些腥的泥水味,汗水顺着鼻梁滑溜一下,滑到鼻尖,扑通扑通的落入泥水中。㈧㈠中』Ω文网 姚肆抬头望了眼烈日当空,似乎能看到一圈圈的光晕散开,“娘,咱们回了吧,不急这一时,晒出了毛病可得不偿失了。” 闫氏抹了把额头的汗,将手里最后一株秧苗插田里,这才直起腰看向姚正与:“他爹,孩子受不住了,要不咱先回,下午阴了再来。” 姚正与也直起腰,大汗淋漓的叉着腰,略一想,才微点了点头示意收工。 姚肆几步走到岸边,将脚上的泥浆在水沟里抖了抖,这才穿鞋背上背篓往回走。 “娘,我去河边儿洗衣服。”她大声留下一句,也不等二老回答,匆匆往村头走。 小头村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前有照后有靠,背后高山林立,左右山丘围绕,村前还有条宽阔的魏阳河淌过。 也是多亏了这条河,小头村还勉强活着,可眼见着河槽越来越低,干涸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不过是咬着牙死撑罢了。 上游地势偏僻少有人至,再加上树林茂密,形成一片天然幽静的纳凉天池。 姚肆来到老地方,洗去一身的泥垢,又将衣服鞋子洗了,这才选了个石头躺下休息。 早上做的饭多,中午热一热就能吃,她也不用急着回去帮娘做饭,索性闭着眼睛假寐。 知了烦人的叫唤,可待你想捉的时候,却又找不到踪迹,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声音叫嚣着挑衅,让人无比痛恨却又无能为力。 可无能为力的,何止这些恼人的知了,这个小头村,这个西夜国,甚至是这整个瀚川大路。 姚肆甚至想,若是早生几十年或晚生几十年,或许,日子就没那么难过了。 先帝驾崩的早,留下年仅七岁的太子懵懂登基,自那以后十年来,辅裘万敖摄政,成了万人之上。 朝堂上是如何的风云莫测姚肆不知,也不感兴趣,她只知道,如今的西夜国,不过是披着美人皮的垂危老妪罢了。 唯一庆幸的,怕就是今年水稻还能种下去,只不知来年能成多少,交了租子还剩多少,但总归,该是够一家四口喝稀粥吧。 姚肆心里胡乱想着,忽闻村头有人叫自己。 “肆儿-----肆儿----快回来,你家出事了------”唐氏在河边大喊,声音听上去颇是焦急。 姚肆一个跟斗翻身而起,顾不得拿衣服,光着脚就往村里跑。 “唐婶,怎么了,是不是姓代的又来了?”姚肆急问道。 唐氏拍手又跺脚,显得手足无措,“可不就是那混蛋,老东西咋不被老天收了,要如此祸害我们!” 姚肆气愤的捏着拳破口大骂:“狗娘养的杂毛东西,他上个月才收了租,这才半个月没到,又来?!” “你去哪儿啊----”唐氏拉住姚肆:“你回去啥用也没有,你娘让我告诉你,去找你大姐夫,你大姐夫不是乡绅吗,那狗东西欺软怕硬,你大姐夫家准能治他。” 姚肆双眼怒火迸出,“什么大姐夫,那家子说话都鼻孔朝天。” 她想起去年除夕,闫氏带着吃食去看大姐,却被廖家拒之门外,那时候她也在,廖家的门丁什么弯酸话没说?姚肆到现在都记得闫氏抹眼泪的心酸。 “再说他家也不是咱们村的,他能那么好心?” “这----哎----”唐氏只能叹息一声,她也知晓廖家的为人,“那你可咋整啊,那狗东西带的人多,你爹娘应付不来啊,上前天才打折了老李的腿---” 唐氏不敢想下去,依照代丙纶那黑心肠,还不知会怎样收场。 姚肆不再犹豫,无论如何还是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扭头就往家里跑。 小小的院子此刻被围满了人,面目阴狠的家丁中间立着一肥头油耳的小眼睛老头子。 “姚相公,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月初该来,已经拖到月中了,看你这斯文样,你可别辱没了斯文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赶紧的,老子时间宝贵得很,不想跟你们废话。” 代丙纶咧开一口大黄牙,脸上的横肉抖动,让人一看就恶心。 姚正与额头青筋爆出,捏紧了拳头大声道:“我们上月底才交了租子,还不到一月你就来收,是何意思?” 代丙纶听完大笑,往地上唾了一口:“老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还轮着你说话了。 你若不想给,得,这田我收回去,租给别人,别人还争抢着要。” 姚正与赤目瞪着代丙纶,却说不出话。 这代丙纶是个大地主,附近几个村子的田几乎都是他的,若是不租,那自己一家人可真没活路了。 代丙纶眉毛一扬,呵斥道:“你瞪什么瞪,再瞪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错开一步,视线落在姚正与身后的闫氏身上,一双眼睛放着贼光,笑容猥琐:“其实办法还有,把你这小娘子抵给我,这个月的租子我就好心给你省了。” 闫氏浑身一抖,害怕的躲在姚正与的身后,姚正与大骂一声“不是人”,可没等他有多余的动作,就被代丙纶的家丁按在地上。 “他爹----”闫氏急的哭,冲过去试图推开家丁,可人还没到跟前,就被代丙纶的另外几个家丁架住胳膊挣脱不得。 “畜生,你放开我,你会遭天谴的。”姚正与破口大骂,闫氏更是哭的泣不成声。 他们无权无势,代丙纶就是这一带的霸王,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又有谁能替他们做主呢。 只希望肆儿能将廖家人请来帮个忙,可---想到小姑爷脾性,闫氏悲从中来,今日怕真的难善了了。 代丙纶色眯眯的走到闫氏面前,肥大的手想去摸闫氏的脸。 闫氏怒意难忍,一脚踹在代丙纶的肚子上,后者不防备,被踢了个仰倒,又不偏不倚的撞在石头上,顿时疼的哇哇大叫。 等随从扶着他站起来,却觉得后脑勺黏糊一片,伸手一摸,却是一把血。 代丙纶又气又疼,吼道:“两个不知好歹死活的东西,给我打,把这厮给我打成残废,小娘子给我带走,这屋里,能拿的拿,不能拿的,都给我砸了。” 第002章 谁都不是天生挨打的 “混蛋---姓代的,你不得好死,你要下阴曹地府。㈧㈠Δ 中文Ω网”姚正与的怒骂声,很快就成了痛苦的惨叫声。 三四个家丁按住他的手脚,其他几个家丁轮流拳打脚踢,专捡最痛的地方下手。 “别打了,我求求你们,别打了----”闫氏哭的嗓子都哑了,却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哭喊着求饶。 屋里接二连三传来的摔砸的声音,突然又传来一声小孩子的大叫声,闫氏心头一颤,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又被猛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姚正与被打的奄奄一息,闻声却又想要反抗,却换来更猛烈的踢打,闷哼两声直接晕了过去。 “老爷,这还有个臭小子。”有人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的衣领走出来。 闫氏眼泪直流,又是怨恨又是害怕,“小将----你们放开他,他只是个孩子,代老爷,我求求你再宽限几天,到时候我们一定给钱。” “宽限?”代丙纶瞪着鼻子,“我本来是打算好心宽限几天,可你们倒好,竟害得我流了血,你当我是软柿子那么好捏不成。 我今儿就明白的告诉你,除了租子,还有我这伤,少说也得一两银子,少半个子儿都没门。 现在就给,若是拿不出来,那这小子我就带回去当个使唤,你嘛---我就带回去当个暖床。” “我呸-------”闫氏怒的唾骂一口,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冲上去咬上两口。 “我们哪儿有那么多钱,租子三百文,你却要收一两银子,你比土匪都还要狠呐。” 代丙纶眼神在闫氏身上上下扫视,“老子的脑袋可宝贵了,你害的我磕破了脑袋,我当然得让你赔了。 不仅要赔钱,还得陪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给我绑了,老子今夜要好好疼她。” 几个家丁将闫氏拖着往外走,又有人问姚将如何处置。 “都带回去,让这小子给我洗马桶。”代丙纶哼了一声,屋里的家丁也出来,说是东西都砸的差不多了,请代丙纶去查看。 代丙纶咧嘴一笑,大摇大摆的往屋里走,竟真的要去看砸了个彻底没。 姚将虽然害怕,却懂事的没有大哭大叫,只是颤抖着任人提着自己的衣领,不安的看着自己的爹娘。 “他爹---你怎样了?”闫氏眼泪唰唰唰的流。 姚正与幽幽睁开眼,浑身疼的厉害,却忍着不吭声,看到一柄锄头靠在不远处,他想也没想的就挣扎着爬起来。 可不待他迈出一步,小腿立马被一家丁狠狠一踹,只听咔嚓一声,竟是有种骨头断裂的声音。 姚正与痛的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腿颤抖不止。 “爹----”姚将忍不住,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股大力扯住,领子勒的他喘不过气,小脸憋得通红。 闫氏双眼血红,扭头对准一个家丁的手臂就咬过去,那人吃痛,手下一松,闫氏趁机推开另一人,三两步跑到姚正与身边。 然而没等她扶起姚正与,后背就被猛地一踢,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娘----”姚将手脚并用又踹又踢,想要挣脱开。 可他的力气哪儿够,被那家丁单手提起,竟是随便一甩就扔了出去,撞在墙上又落在地上,眼睛一翻就不动了。 姚肆死命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叫出来,尽量将身子缩在外墙角,。 从墙缝中看到屋里走出来的代丙纶,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锁住对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代丙纶的名字。 “老爷---这臭小子不行了,这娘们也晕过去了----”家丁有些讪讪的禀报。 代丙纶眼睛一横,“死了?” 姚肆心头一紧,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没---”家丁摇了摇头:“只是晕过去了。” 代丙纶冷哼了一声,“今日先放他们一天,明日再来,小娘子带回去,当是今天的利息。” “老爷,他们家似乎还有个女娃----另外还有一件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代丙纶没好气的骂了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是是是----”随从忙不迭的点头:“这姚家的大姑娘,是廖家的儿媳妇,那廖家也有些头脸,会不会找咱们的麻烦?” 代丙纶沉思片刻:“廖家?廖家小爷那心肠子比我还狠,回头送点礼去,他也犯不着为了这几个贱民而和我闹不愉快。” 随从呵呵应是,“老爷英明,考虑的周全,小的回去就办。” 姚肆透过墙上的洞,眼看着闫氏被人抬走,她这才敢翻过土墙跳进院子。 看着姚正与鼻青脸肿的惨状,姚肆眼泪跟豆子似的往下落,摇了摇姚正与的肩膀,后者痛苦的哼了哼就没声儿了。 再看姚将,也是晕了过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 可还有娘呢,娘可怎么办? 姚肆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的走,边走边擦眼泪边思考,突然,她的视线被墙角边的锄头吸引住。 有什么念头从脑海中萌芽,渐渐地,成了清晰的脉络,空白的大脑,瞬间清明。 慌乱不安的眼神咋逝,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凌厉。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有权势的人,视人命如草芥,底层再怎么抱怨,老天爷依旧不长眼。 既然改变不了这世道的生存法则,那就只能改变自己,成为有权有势的人。 她姚肆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没有爹的刻板保守,也没有娘的温柔善良。 她有的,是在欺凌中,如何保全自我的心智。 村里闹这个大的动静,邻舍谁不知道?可没人敢出来说句话,一旦帮腔,姚家就是他们的下场。 代丙纶走后不久,左邻右舍也就纷纷上门,姚肆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唐氏小心翼翼的往院子里看。 看到姚正与和姚将躺地上,以为是丢了命,吓得大叫一声,扑通坐在地上,“天杀的,这是作孽啊,死了都要下地狱。” 姚肆来不及解释,只留了句“帮我照看着爹和小弟”的话,就扛着锄头匆匆出门。 第003章 老天不帮就自己动手 姚肆前脚刚走没多久,又6续有邻居进来,见唐氏坐地上,急问道:“这孩子要上哪儿去?姚相公这是----” 唐氏探了探姚正与的鼻息,颤抖的手终于停下来,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又摸了摸姚将的鼻息,彻底放松下来,“都还活着,赶紧去把毛秀才叫来,这一身伤,治的晚了,怕也活不成。㈧┡ ㈠中文『『网” 毛秀才虽是个秀才,却因为看的书广而多,对跌打损伤风寒感冒等症也略通一二,村里谁有个什么小毛小病的,都找毛秀才治。 姚肆知道毛秀才会想法子救爹爹和小弟,此刻不及担心多余,小心翼翼的扛着锄头猫着腰,悄无声息的尾随在代丙纶的牛车后面。 七八个家丁左右围绕,姚肆并没有荒诞到认为自己可以对付这么多凶狠的壮汉,可这也不代表她没有办法。 代丙纶走的是回县城的路,这慌乱年代,连道路都不平坦,坑坑洼洼的泥泞路,车子不稳东倒西歪也是正常。 走到大小路分叉口的时候,姚肆闪身走了小路,小路虽窄又多山路,却比大路近了一半,对姚肆一人来说也轻松。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抄小路来到卜桐桥,土桥上还没有车轮压过的新痕迹,姚肆知道赶上了。 先在车轮经常压的地方挖个小坑,将锄把取下来,锄刃尾巴埋在土里,留了大半截在外面形成障碍,不过站得远又不注意看,并不容易现。 为防万一,她又找了几块大石头多埋了几处,这才作罢。 做完这一切,姚肆就趴在桥边草丛里守株待兔。 约莫等了一刻钟,终于看到代丙纶的牛车缓缓驶来。 姚肆有些紧张,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由得放缓了,紧紧握住锄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车轮。 轱辘轱辘-----牛车缓缓从眼前驶过,家丁们根本没防备,代丙纶一双眼睛都恨不得长在闫氏身上。 姚肆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左车轮就要撞上锄刃,她对准车轮中间,猛地将锄把插进去。 恰在此时,左侧车轮刚好滚到锄刃上,又因被阻无法转动,左右高低不同,不出意料的,板车连带着上面的代丙纶齐齐侧翻。 姚肆来不及去管闫氏是否受伤,趁着代丙纶大喊大叫和家丁混乱一片的时候,迅从草丛中爬出来。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孩子从旁边窜过。 姚肆绕到牛前,从怀里掏出菜刀,对着牛默看几眼,一咬牙,挥动菜刀毫不犹豫的一刀从牛脖子上抹过去,鲜血顿时噗嗤往外喷射。 老牛吃痛,哞哞乱叫,疯似的乱跑乱窜,姚肆赶紧又缩回草丛里,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根本没人注意到。 牛身上还套着牛车,代丙纶刚刚站稳,还没骂出口,就被牛车尾巴扫了腿,痛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恼羞怒骂。 “这畜生了什么疯,给我捉住它砍了,老子今夜吃牛肉。” 家丁们齐声应是,纷纷跑去抓疯的牛。 大家只顾着去抓那牛,留了代丙纶坐地上哎呦叫唤,姚肆握紧菜刀,手微微的颤抖。 只是个老头子而已,腿还受了伤,自己现在冲过去,乱刀砍死他,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姚肆咽了口口水,汗水迷了眼睛有些微微刺痛。 她尽可能的将身子缩在草丛中,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小脸因为激动而通红。 且不说自己力气不够,单是只杀过鸡鸭牛这种经验,还不足以让她有底气去杀人,就算真的下狠心乱刀砍死,只怕也要费些功夫。 可----远处的牛叫声已经越来越小,显然是牛已经撑不了要断气了,等家丁制服了疯牛再回来,自己要救闫氏就来不及了。 姚肆脑海中迅分析了利弊,终于还是放下菜刀,转而看向草丛中的石头。 代丙纶捂着已经淤青的腿,嘴里骂着难听的话,突然浑身一僵,慢慢的身子一歪,直挺挺的倒下去。 姚肆扔了手中的石头,这才焦急的去看闫氏如何。 “娘----娘,快醒醒----娘-----快醒醒啊。”姚肆急的眼泪直打转,使劲的摇晃闫氏,她根本没力气将闫氏带离这个地方,后者若是不醒,刚才的一切都白忙活。 好在闫氏本只是后背被踹了一脚疼晕过去,被刚才一翻撞击,反而醒了三分。 听到姚肆在耳边喊,她强撑起眼皮,看到灰头土脸的女儿,以为后者受了什么伤害,吓得立马全醒了。 “肆儿----肆儿你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先不说这些,我们赶紧走,那些恶人马上就回来了。”姚肆扶起闫氏,带着她从小路匆忙逃离。 家丁们好容易制服了疯牛,却现牛已经奄奄一息。 “这牛怎么被砍了一刀?”有人疑惑的问。 出来都还好好的,怎么就平白多了一道口子? “糟了----老爷,赶紧去看看老爷。”随从反应过来,牛明显是被人所杀,他们一群人却没有丝毫察觉,那行凶之人到底是有多厉害? 想到这里,随从带着家丁跌跌撞撞的跑回桥上,果然看到代丙纶躺在地上,吓得脸色白,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只能提头回去了。 “老爷----老爷----”随从小心翼翼的喊了两声,代丙纶没有反应,他想了想,不安的伸出手。 “呼----”还活着,呼出一口气,随从厉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老爷背回去,若是老爷出了什么事,你们都活不了。” 这一切都生的突然又诡异,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个力壮身强的家丁主动背起代丙纶,其余人则左右小心护送,生怕再出个什么幺蛾子。 “等等----”随从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四处看了看,“那娘们呐?”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 第004章 怕的是心中没有希望 “不对----哪里不对----”随从返身回到土桥上,刚才没工夫细想,现在才觉得太可疑。㈧ ㈠Ω中文网 路中央突出的锄刃吸引了他,随从脑子一亮,明白过来,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使坏。 闫氏没了踪影,这事儿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走,先回去,救老爷要紧,回头再跟他们算账。”随从下令,一群人这才背着代丙纶回县城。 却说姚肆搀扶着闫氏一路抄小路回到小头村,邻舍已经散去,唐氏正在熬药,毛秀才在屋里给昏迷的二人上药。 屋里一片狼藉,床都被砸了个稀巴烂,毛秀才只能拿被子铺在地上让两人躺着。 闫氏一脚跨进屋,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 “小将-----”她扑倒在姚将旁边,看着后者苍白的面色,连手都不敢伸。 毛秀才叹息一声,“狼心狗肺的东西,连孩子都不放过----”他拿出一瓶跌打药留给闫氏:“闫大姐,这药你留着,一日抹三次,屋里----” 他本想说不能通风,可看到被砸坏的门窗,又将话改了:“注意不能着凉。” 闫氏感激的屈膝福礼:“多谢你了,这药钱----” “快别说这些,一个村什么钱不钱的。”毛秀才摆了摆手:“那我就先回了,有什么事让肆儿来找我。” 闫氏抹干眼泪勉强一笑:“多谢了-----肆儿,送送毛秀才。” 姚肆做了个请,等毛秀才走出去了,才跟在后者后面。 一直走到院外,毛秀才才回头问她:“生这样的事谁也没料到,你怕是----” 姚肆眼神坚定的摇头,“不----正因为有这件事,我才更要去,为什么我们会被欺负,还不是因为无权无势,我若是能出人头地,爹娘和小弟就不会受欺负。” 毛秀才心头微跳,虽只是豆蔻年华,却比同龄人更多了一份坚韧和心智,姚肆不仅知道自己要什么,还会付诸行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既然如此,那你随我去拿一样东西。”毛秀才继续走。 姚肆嗯了一声,沉默的跟在毛秀才后面。 比起小头村其他人户,毛秀才家还算殷实,他是一等禀生,享有国家的粮食,吃的方面不用愁,平日帮人写写字看个病什么的,也能挣点钱。 因为身份的缘故,就是县老爷也都要给他两分薄面。 毛秀才从里屋拿出两本厚厚的书扔给姚肆,“你可想清楚了?今年的县考可就在一个月后。 我虽只是个秀才,教给你的东西也够你在县考上考出个名堂来。县学肯定是能上的。” 姚肆用力点头,虽然还没跟姚正与和闫氏说,虽然二老可能难以接受,但小将要明年才能考,她跟着毛秀才学了不少,学问比小将好太多。 西夜国向来比其他几国更重视教育,无论是官办的宫学,还是民办的书院,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比其他几国出色。 在这些书院中,又属阳山书院为最,每年都会有不计其数的其他几国学子慕名求学而来。 虽表面上西夜国的最高学府是太学,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厉害的还属阳山书院。 在外人眼里,阳山书院才算得上是西夜国的最高学府,能入学者,都是个中翘楚。 先帝在位时,颁布了新读书法令,不限年龄和性别,只要想求学,皆可入学,虽说先帝已逝,但法令仍在,而这就是姚肆的目的。 她要上阳山书院,从最高学府出师,她的前途绝对无量。 毛秀才知道她的想法,“虽说先帝颁布了新读书令,可这么多年,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学院招女生徒的。 你若决定要走这一步,那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条路并不容易。” 姚肆当然知道不容易,法令虽颁出来,上千年的传统观念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据她了解,从新法令颁布之始,这三十多年来,也就唯一出了一位女学生。 且那位女学生最终也没能在阳山书院读完三年,怕是抵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吧。 可不走这条路,还能走哪条路呢?这是贫民唯一的出头路啊。 毛秀才又嘱咐道:“县考的考题多是从这书中来,你若是真下定了决心,这一月就好好看这两本书。 既然你要逆向而行,那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且为了避免被世人诟病,你还要做到最好。” 姚肆颔,盯着毛秀才,半响才问道:“先生是否也遗憾我是个女儿身?” 毛秀才表情一顿,面对小姑娘认真清澈的眼神,他说不出假话,只能无奈的叹气: “我是受过传统教育的迂腐的家伙,你不必在意我,你虽性别上弱势,可你学问学的好,不比男儿差,只要你心中坚定,你将来成就定会非凡。” 姚肆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先生当初能答应教我读书已经是看得起我了。 先生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让爹娘同意我去考试,就算不为了爹娘,为了我自己,我也要拼一把。” “你能有这样的决心就很好,你的学问在同龄人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毛秀才由衷赞道。 姚肆微微一笑,眼里充满了自信。 考了县考、府考、院考,拿了一等禀生,就能吃国家的粮食,那时候,爹娘再也不用租田了。 姚肆将书拿好,“我先回去了,还有个麻烦要处理。” 回到家,闫氏已经将屋里收拾了个大概,只是砸烂的东西终究复不原,只能拿去扔了,空荡荡的屋子让人觉得身心无力。 见姚肆回来,闫氏收起眼泪,问了从刚才就一直在困扰她的问题,“肆儿,代丙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闫氏那时候虽然昏昏沉沉的,却也大概知道自己被女儿救了,可她实在想不出姚肆怎么会有那个能耐。 “爹和小将怎么样了?”姚肆不答反问。 闫氏叹了口气,姚将还好,姚正与却是受伤太重,小腿都折了,没个两三月是下不了床,可这接下来,该如何办啊。 第005章 没路也要造条出路来 水稻还没种下,今年种不了,明年就没得吃,还有代丙纶那混蛋,肯定不会罢休。『㈧Δ㈠』中Δ文网 姚肆不等闫氏回答,又道:“娘-----你照顾爹和小将,我得出门一趟。” “你去哪儿?”闫氏拦住她。 姚肆沉默了一瞬,才沉声道:“我打了代丙纶,杀了他的牛,这笔账他们肯定要算,我要去廖家,让廖家出面帮我们摆平这件事。” “你打了他?还杀了他的牛?”闫氏震惊的睁大眼,“你----” 她想问姚肆是如何做到的,可现在不是担心那些的时候,想了想,又道:“你一个孩子,去了也没用,你在家里照顾你爹和小将,我去找你大姐。 都这个时候了,她若是还不管,我就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当没她这个女儿。” “娘-----”姚肆挡在前面,“就算大姐要帮忙,那廖家呢?廖家本来就没当我们是亲家。 代丙纶是这附近有名的大地主,廖家会犯着和代丙纶作对而帮我们?我可不认为廖家有那好心肠。” 闫氏说不出话,因为姚肆说的正是她心中明白的,可明白是一回事,不去试一试又不甘心。 何况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若是廖家还不帮忙,那这个家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姚肆也明白这其中厉害,所以就算心里不愿意,她也要去廖家走一趟。 “娘,廖家我去,我自有办法,你别担心,我会尽快回来。” “可是----”闫氏还很犹豫,也不放心,可姚肆不容置疑的看着她,让她无法反对。 片刻后,闫氏无奈的叹息一声:“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若是廖家不愿帮忙,你也别怕,老天爷总归会留一条活路。” 姚肆只当闫氏是自我安慰,嗯了一声,“那我去了。” 看着她小跑离开,闫氏又忍不住落泪,盯着姚正与喃喃自语:“他爹啊,若是这次真的在劫难逃,我只有那条路可以走了,你----你可莫怪我。” 好容易找到纸和笔,闫氏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认真的写字,字迹看上去却是娟秀非常,一看就是打过好功底。 写了满满一篇才罢笔,闫氏仔细的将信折好,又用荷包装着贴身放着,似乎是准备应急之用。 姚肆砸晕了代丙纶,又杀了牛,官道沿途几乎没什么人家,回县城的路途也不短,所以她并不担心代丙纶会那么快带人找上门。 时间还有,小头村离槐树村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姚肆走的又快,并未耽误多少工夫就到了槐树村。 廖家是这附近的大户人家,瓦房比一般人家大好几倍,门口还有门丁守着。 姚肆不过在门口多站了片刻,门丁就冷眼挥手:“哪家的娃,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赶紧滚开,别让老爷见了晦气。” “去通报你们老爷,都要大难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是没想到怎么死么?”姚肆往前走了几步,脆生生的大声道。 家丁明显一愣,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敢在廖家门口叫嚣,这不是找死又是做什么呢? 姚肆双手交叉环抱,面色充满嘲讽的站在廖家大门口,门丁傻了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年头还有人敢在廖家门口如此嚣张的? 不过见姚肆一身粗布麻衣,断定是农户家庭,上前呵道:“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这里也是你敢叫嚣的?还不赶紧滚开。” 姚肆不但没被吓跑,反而往前走了几步,冷笑道:“小小一个门丁也敢跟我摆脸色。 我劝你赶紧进去通报,告诉你家老爷,‘老祖宗的坟都要被人挖了,他廖家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门丁有些犯怵,这女娃穿的普通,可说话气势却非凡,这可不像是农夫家的女娃,且这话说的厉害,什么人胆敢挖廖家祖坟?难道真有什么要紧事? “还不快去,磨蹭什么?”姚肆娇咤一声,眉毛拧成一条线,很是不耐烦。 门丁吓得心头一跳,现在这世道,等闲人是不敢这么嚣张的,心道这女娃或许有点什么来头,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道了句“等着”,然后匆匆进去通报。 姚肆没等多久,门丁就出来,做了个请,态度上却是恭敬了不少。 廖家是个一进的大院子,方砖黑瓦,屋舍少说也有**间,姚肆想起自家现在的情况,心头就一股怒火难耐。 各家过各家的,凭什么有钱有权就能欺负弱小?难道就因为有钱,就能对别人为所欲为?命是父母给的,更是自己的,为何别人还能主宰自己的命? 这些问题姚肆不止一次的思考,可她想不通,更不服,若这是个注定病态的世界,那她就势必是与这个世界对抗到底的愚人。 “姚肆?”诧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姚肆微微偏头,嗯了一声:“大姐-----” 姚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看到后者头凌乱,脸上也脏兮兮的,脚上甚至连鞋子都没穿,脸上一红,又气又恼的拉起姚肆的手就往耳房走。 “你来这里做什么?来就来,你穿成这样是存心给我难堪是不是?家里难道就没有好点的衣服,就算没有,你好歹穿双鞋子。” 姚玲拽着姚肆走进耳房,怒气冲冲的看着她,显然觉得姚肆给自己丢了很大的脸。 姚肆脸色一沉,今天接二连三生的事,让她到现在心都还是悬空的,时间紧迫,哪里有时间去顾及形象。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廖老爷。”姚肆见门丁在外面张望,准备往外走。 姚玲却脸色一变,厉声道:“你有事找我,找我公公做什么,难道家里又缺钱了?” 虽是问话,她心中似乎断定了姚肆是来要钱的,气急败坏的从袖口摸出荷包,从里面数了三十文钱出来。 “这钱够家里用一阵儿了,你赶紧回去,没事别过来,让廖家人看到,还以为我娘家人是专门来讨钱的。” 姚肆面无表情,并不去接姚玲手中的钱,“我找廖老爷有要紧事,不消告诉你,你若好奇,回头等我走了你再问。”说着又就径直离开。 第006章 机智话论地主和乡绅 姚玲眼神一横,掐住姚肆的手腕,咬着牙道:“你是存心要给我丢人现眼是不是,我说了,不准去。㈧㈠中文网” “姑娘----还走不走哇,老爷还等着呐。”门丁等不及,在外面喊道。 姚肆甩开姚玲的手,头也未回的离开,只在背后留下一句“我不会承认你是我大姐,你也别承认我是你妹子”的话。 说起这廖普成,撇开别的不谈,只说他同进士出身,姚肆觉得后者还是有些本事,虽说考中已经年过花甲,不过这股毅力令姚肆佩服。 因年纪实在太大,朝廷也没给什么官职,封了个散称给他,照样有国俸可拿,还允他在原籍养老。 廖普成晚年得子,对儿子廖大勇那可谓是有求必应,这也养成了后者跋扈的性格,几乎成了这附近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了。 姚肆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廖大勇正在和廖普成说什么,两爷子说的还挺激动。 “我不管,我就不是那块料,那雷志彪再厉害****什么事,我跟他志趣不一样。” 廖普成拳头捏了又松,试了几次也没舍得挥拳,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廖大勇的鼻子骂: “你的志趣?你有什么志趣?你的志趣就是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老头子气的不轻,晃了晃竟差点栽下去,幸好扶住椅子才没倒下去。 廖大勇也有些怕了,缩着脖子不说话。 门丁听着里面没声音了,这才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来请姚肆进去。 姚肆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往里走,正好和出来的廖大勇对个正着。 廖大勇瞄她一眼,姚肆赶紧垂让路,等前者出了门才继续往屋里走。 “见过廖老爷。”姚肆微微屈膝福了一礼。 廖普成面色不大好看,也不知是因为廖大勇,还是因为姚肆在门口说的那番话。 姚肆自当没看到,面上一点害怕都无,反而带着几分张狂,根本没有半点将廖普成放在眼里的感觉。 廖普成极少遇到这样的态度,就是县太爷面对他,那也绝对是笑脸相迎,这个小女娃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眉毛一扬,严声问道:“就是你大言不惭的说有人掏我廖家祖坟?” 换做旁人,被这么一呵,一准吓得面白腿软,姚肆却认真的点头,又强调道:“是我说的,我是好心来提醒廖老爷,免得到时候祖坟被人掏了都还不知。” 这一口一个掏祖坟,听的廖普成心头鬼火冒,怒拍桌子道:“放肆,你是哪家的女娃?掏祖坟是能随便乱说的?你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廖普成本来就不认同姚家这个亲家,更没将姚家放在眼里,姚玲嫁入廖家两年,他甚至连姚玲有无弟妹都不清楚,现在自然不认识姚肆。 姚肆巴不得他不认识自己,若是认识了,怕又要以为自己是来打秋风的。 “廖老爷既然知道这掏祖坟的话不能乱说,就该相信我并非无稽之谈,廖老爷能高中进士,其中少不了祖上的保佑。 如今飞黄腾达了,是不是不论我说的真假,都该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难道廖老爷就因为不确信,就对祖坟不管不问?如此恐怕令廖家祖上寒心呐。” 廖普成拧眉板脸的看着姚肆,虽说姚肆话说的不中听,可说话头头是道有条有理,不像是普通女娃。 看来是喝了点墨水的,从姚肆的穿着就可看出,后者定不是出身富贵,家境也是很不好。 能识几个大字,却太不自量力,女子无才便是德,何况这女娃出生并不好,却还做着与身份不相符的事,不管她有什么样的野心,都是痴心妄想。 廖普成微微扬起下巴,面上已经是毫不掩饰的鄙视和嘲讽,“说说吧,你这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若真如你所说,我定会有赏。” 姚肆怎会看不出他的态度,这廖普成怕是将自己想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可笑之人了。 她并不在意的笑了笑,“这也并非我旁听而来,我想廖老爷肯定还不知道,今日小头村那头的地主代丙纶带着家丁去砸了姚家的事吧。” “姚家?”廖普成疑惑的喃喃,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语气却并未有所起伏, “小头村的姚家?那代丙纶是出了名的混恶,被他找了麻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姚肆本也没打算他有半点在意,微微点头:“正是这姚家,这件事,乍看之下,与廖老爷并无关系,可您若是仔细想一想,就应该觉得背脊凉。 廖老爷虽住在槐树村,可也是下巷县远近闻名的人物,谁见着您了不是要弯腰三分。 这代丙纶倒是好,明知廖老爷与姚家的关系,却佯装不知,如此不将您放在眼里,难道老爷就不觉得荒唐? 他不过是个浑身铜臭味目不识丁的粗人,却因为手头有两个钱就敢在廖老爷面前耀武扬威,您难道还要姑息?” 廖普成微眯双眼,半是试探半是防备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个乡下丫头罢了,我知道廖老爷如何想。 那姚家不知廉耻,以为大女儿嫁入了廖家,从此就能攀上廖家这棵大树,实则您是根本没将姚家放在眼里,所以您实在没必要和代丙纶结怨而替姚家出头。” “你是姚家的人。”廖普成终于问道,若姚肆不是姚家的人,她不可能来替姚家说话。 这番话,无外乎就是想挑拨自己与代丙纶的关系,从而借廖家的威望替姚家出头。 廖普成眼神讥讽,冷哼一声:“女娃,别自作聪明,你这点小伎俩,还想骗过我,若是不想讨罚,就赶紧滚出去,再敢在我面前耍心思,可别怪我以大欺小。” 姚肆不惧反进,啧啧摇头,又是可惜又是冷笑,“廖老爷若真的把这件事想的这么简单,那您这几十年的书也就白读了。” 堂屋内的气氛一瞬间凝滞,廖普成眯着眼睛盯着姚肆,握紧的双拳已经显示了他此刻的愤怒。 第007章 人若不为己天诛地灭 廖普成老年得志,在下巷县也是名人,大家都默契的说,这是值得学习的榜样,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㈧㈠中文网 没人敢说他到了六十岁才考上,就连朝廷都因为他年纪太大而无法授予官职。 但姚肆的话,却像是一把剑,直戳廖普成的心,让他想起自己竟然花了大半辈子来考取功名,一句“几十年的书白读了”,就像是在嘲讽他有多么愚笨。 堂屋的气氛凝结可怕,下人都缩着脖子连大气也不敢出,唯独姚肆目光挑衅的看着廖普成。 “哼,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如此猖狂,今日我若是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自己踏入的是廖家大门。 来人呐,将她先给我关去柴房。” 门口进来两个家丁,姚肆不为所动,大声道:“廖老爷,我无知小儿一个,只会实话实说,你可知道代丙纶打了姚家之后会做什么----” 家丁一左一右擒住姚肆的细小胳膊,稍稍一提就将她提离地面。 “代丙纶当然不会装作不知,他会事后给您送上赔罪礼,您也没将姚家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在意这件事,这赔罪礼也定然是要收的-----” 家丁提着姚肆已经走到了门口。 “可您若真的收下这份礼,滑山坡那块地您可就半点机会也没了,您甚至不知道被代丙纶那厮算计了,还白白丢了祖坟的地。” 姚肆扯开嗓子大声喊,人却已经被带出了堂屋。 难道真的就要完了吗?若自己无法说服廖普成,那等待姚家的,可就是家破人亡了。 “廖老爷难道真的甘愿成为他人的踏脚石吗?”姚肆几乎是吼出来的。 廖普成听着姚肆的声音渐行渐远,沉默了良久,才忽然开口道:“慢着----” 刹那间,姚肆绷紧悬空的心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家丁面面相觑,松开了手,姚肆转身又走进堂屋,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廖普成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刚才那番话,如何讲?” 姚肆笑呵呵的看着廖普成,“廖老爷其实就是太仁慈,不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您面对的哪里是君子了,分明就是小人一个。 那代丙纶明面上与您客客气气,实际上心里却惦记滑山坡的地儿。 我若猜得没错,廖老爷应该已经跟县太爷谈过想要买下那块地吧,可您觉得大地主代丙纶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滑山坡原本是一处荒坡,后来被人开垦出来,又是无主,就划入了衙门。 老道的庄稼汉探查过后,说滑山坡是一块难得的宝地之后,地主们纷纷将目光放在了滑山坡。 其中也不乏廖普成和代丙纶,两人都私下里找县太爷谈过,送出去的礼肯定也不少。 关于滑山坡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姚肆不说,廖普成也知道代丙纶一定去见过县太爷。 他不屑的笑道:“我与雷大人那是至交,代丙纶算个什么东西,滑山坡与廖家祖坟相接,已经划在一起,早已是我囊中之物,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廖老爷说的是,代丙纶确实不算个什么东西,所以说他是小人,这小人啊,就喜欢耍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手段。 现在滑山坡是您囊中之物,可您若是姑息姚家这件事,收了代丙纶的礼,那可就中了他的计了。 到时候您失去的可不止滑山坡,连祖坟也得拱手让人。” 廖普成皱着眉想了想,仍没想清楚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不耐烦的催促:“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姚肆不再卖关子,“代丙纶知道您与姚家的关系,打了姚家,多少要给您留点面子,一定会送赔罪礼,且还不是一般的大礼。 廖老爷,您可别忘了,这个月可不就是县太爷的寿辰,若是让县太爷知道您收的赔罪礼比他的寿礼还贵重,您觉得县太爷会作何感想?” 廖普成也不是傻子,被姚肆这么一提,想通了二者的联系,不由得汗毛直立。 表面上看,那是代丙纶给他面子。 可若是县太爷知道这件事,他虽然会记恨代丙纶,却会提防廖普成,这不是明摆着说廖普成的架子比县太爷都还大吗。 虽说他乡绅一个,可这地方到底是县太爷最大,若廖家的谱大过了衙门,那不得被县太爷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才怪。 如此一来,代丙纶只要稍微表示是被廖家所逼,不得不对廖普成恭敬有加,那县太爷定会将对代丙纶的怨气一并算在廖家头上。 这样一来,岂止是丢了滑山坡和祖坟地,以后的麻烦还大着,与县太爷不和,那廖家在下巷县也甭想过的轻松。 姚肆见廖普成的脸色忽白忽青,知道后者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她现在也不消多做什么,只需等着,廖普成自然会给她想要的。 果然没多久,廖普成就沉着脸问道:“你一个小女娃,为何知道这么多?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何目的?” 姚肆微微一笑,不再隐瞒,“我知道这些事,只是因为廖老爷猜的没错,我便是姚家的二女儿姚肆,今晨代丙纶带着家丁砸了我们的屋,还把爹和小弟打成重伤。 我料那代丙纶不会善罢甘休,便斗胆来求廖老爷出面帮忙----”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事实上,这件事也不止是关系到姚家。 请廖老爷仔细想想,我们与代丙纶无冤无仇,租子也按时交,他这次故意找茬却是为何?无利不起早,为何偏偏找姚家的麻烦?” 廖普成眉毛拧成一条线,已经怒:“这个代丙纶,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算计到我的头上。” 成功将姚家的麻烦变成了廖家的麻烦,姚肆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了,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 她又道:“廖老爷既然决定要给代丙纶一点颜色看看,那这件事就不能拖。 您越是表现的对姚家在意,代丙纶心里就越虚,最迟明早,他必会将谢罪礼给您送来。 到时候,廖老爷何不将计就计呢-----” 第008章 有人撑腰他就是硬气 从堂屋出来,姚肆已经是一身轻松,这才觉得脚底刺痛,抬脚一看,好几处磨破了皮,她也不在意,往大门走准备回去。㈧㈠ 中文网 “你是玲儿的小妹是吧,我记得好像叫----肆儿----”廖大勇倚在廊柱上问。 姚肆看他一眼,嘴上还是叫了声姐夫:“我这就回去了。” 廖大勇上前一步笑道:“这才来怎么就说要走,你大姐也怪想你的,你们姊妹间说说话,我让厨房去准备点好吃的给你送过去。” 这么热络,让姚肆很是不舒服,正准备摇头,却听姚玲高声喊道:“妹,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姚玲就站在居室门口等着,姚肆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廖大勇则笑嘻嘻的去厨房让人准备吃的。 “家里出了事---”姚肆话还没说完,就被姚玲打断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 姚肆愣了愣,见姚玲眼神怨恨,一下子明白过来,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他这样的人,我还看不上,大姐你多心了,爹娘小弟还等着,我就先回去了。” 等廖大勇带着吃的来找姚肆的时候,后者已经走出了老远了。 姚肆回到小头村已经过了黄昏,闫氏正在熬药,见姚肆回来,马上放下手头事,半是着急半是期许的问道:“怎么样?廖家可愿帮忙?” 姚肆眉头微微一蹙,待看到闫氏叹气的时候,才突然扬嘴一笑:“廖家老爷已经答应出面,代丙纶那混蛋好日子要到头了。” 闫氏愣了片刻,脸上写着大大的震惊,她实在无法相信廖普成竟然愿意帮忙,想了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姚玲,笑道:“你大姐还算是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姚肆打了代丙纶,依照代家的为人,怕是要让姚肆脱一层皮不可,现在好了,有廖家出头,代丙纶无论如何也不敢胡来。 姚肆也不解释,岔开话题问起姚正与和姚将的情况。 “小将已经醒了,这会儿在外面,你爹他-----”闫氏眼眶又红起来,姚正与伤的重,毛秀才的那点外伤药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姚肆想了想道:“明日得将爹送县城里去看大夫。” “大夫-----”闫氏犹豫了一瞬,坚定的点头:“是该让大夫瞧瞧----” 姚肆知道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也不拆穿,只是道:“我去看看小将。” 锅里的药扑腾着往外冒,闫氏嗯了一声,一面掺药一面道:“你跟他好好说话,他今天吓坏了。” 姚肆在魏阳河边儿找到了姚将。 “在这里什么呆?”她坐过去。 姚将目不转睛的盯着河面,许久才低声道:“二姐,我们今后可怎么办?爹会不会-----” “不会的----”姚肆立马打断道:“明天我们就带爹去看大夫,城里的大夫医术好,准能治好爹。” 可-----哪儿来的钱呐,何况城里的大夫,药费可不便宜啊。 姚将没敢问出声,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明年县考一定要过,只要自己有了功名,爹娘就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却说昏迷的代丙纶好容易醒过来,却现自己头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疼的他直想骂娘,脑子转了几圈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随从添油加醋的将自己的揣测告诉代丙纶,加之代丙纶最后的记忆也是被人敲了脑袋,他便断定这件事是姚家所为,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看来白天给他们的教训还太轻,老子看上那娘们儿是给她脸面,竟然还敢给老子讨晦气。 明儿带二十个人,老子要让他们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什么下场。” 随从连连应是,心道明日一定会见血,又小心翼翼的提道:“老爷,这姚家怎么说也是廖家的亲家,您看事后送些什么东西去的好?” 代丙纶头疼的厉害,怒道:“随便找几样过得去的就得了,几个贱民罢了,他难道还会为了那几个人跟我闹翻? 笑话----廖普成那老头子跟我一样,无利不图,有利的都是亲爹亲娘。” 随从略一想:“那五匹缎子,十袋米,一头猪可好?” 代丙纶不耐烦的摆手:“成成成,随便按着送点得了。” 随从道是,躬身正准备退下,一门丁却脚步匆忙的跑进屋。 “老爷,槐树村的廖家送了拜帖来。”门丁将一门贴递上。 随从心中疑惑,赶紧上前接过,将门丁遣退下去,打开门贴看,然这一看,他的脸色却唰的一变,拿着门贴的手也不自觉的抖起来。 代丙纶迟迟不见他读门贴内容,睁开眼怒喝道:“磨蹭什么?不识字还是咋的?” 随从当即摇头,表情为难,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小声道:“这上面说,廖老爷已经得知了姚家一事,正----正打算-----” “正打算什么你倒是赶紧说啊。”代丙纶气的坐起来,抓起背后的枕头就砸过去。 随从不敢让,被砸个正着,惶恐的继续道:“廖老爷正打算去衙门,要替姚家做主打官司。” 代丙纶呆滞了一瞬,才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可看清楚了?上面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撒谎。”随从肯定道,心下也跟着害怕起来。 廖普成毕竟是同进士,县太爷虽然给代丙纶面子,可更给廖普成面子,若是廖家铁了心要替姚家出头,那代家肯定会被狠狠扇一巴掌。 代丙纶不管头还疼着,光着脚下床,几步走过去抢过门贴看,一倏儿,将门贴扔在随从脸上,面色阴沉的来回走着。 这样下去,可不是几匹布和几袋米就能解决问题的,随从试探着道:“老爷,廖家若真的告到雷大人那里去,我们恐怕------” “你闭嘴,这还用你说。”代丙纶气急败坏的吼道,脚下度越来越快,面上的阴沉也越来越重。 突然,他猛地停下来,咬牙切齿道:“姓廖的老家伙,明明不是好心肠的人,这次非得跟我耗上,分明是想摆谱。” 随从默默点头,廖家从不认姚家这亲家,这次却要急着替姚家出头,不是摆谱是什么,可就算知道又能怎的,谁叫是自家理亏呢。 代丙纶一屁股狠狠坐在凳子上,烦躁的拍着桌子,“他是想从老子这里捞一笔,那老头子莫非是穷疯了不成。 好,这次我认栽,可总有一天,这口恶气我会找他廖家出------ 去把我的那玉壶春瓶拿来。” 随从惊的眼睛一瞪,“老----老爷----那玉壶春瓶可是----” “废话那么多,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他会罢休?”代丙纶虽然心头疼的滴血,可没办法,他认定廖普成这一招一定是想从自己这里得点好处。 他若是不出血,廖普成是不会收网的。 区区一个姚家,以为攀上廖家这棵大树就能相安无事? 代丙纶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去,东西准备好,今夜就给廖家送去,明日一早,老子要去将姓姚的剁成肉酱喂狗。” 第009章 穷人的孩子啊早当家 既然给了重礼,那这亏也不能白吃,要不是已经天黑,自己头上又有伤,代丙纶无论如何都要先找了姚家算账才是。『㈧㈠中文网 他咽不下这口气,让人将玉壶春瓶给廖普成送去后,就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自己这次吃了大亏。 廖普成他动不了,可姚家无权无势贱民几个,要处置那些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随从去的快回的也快,好在带回来的消息是廖普成欢天喜地的收下了玉壶春瓶,这也就算默认,他不会再插足姚家的事了。 代丙纶得了消息才安心睡下,一心等着第二天的到来,而脑海中已经想了无数种快意的法子要修理姚家。 夏日的夜晚燥热难耐,不过对于门窗都无的姚家,姚肆却苦中作乐的想着至少屋里是凉快的。 闫氏白天也伤了背,再加上一整天的神经都紧绷着,这一入夜,就疲惫的直踉跄。 姚肆好容易才劝她去休息,自己则继续守在煮的沸腾的药罐子前。 刺鼻的草药味萦绕在周身,姚肆揉着眉心,她知道明天一早代丙纶一定会带人来算账,现在就看廖家那边时间赶不赶得及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看到姚肆瘦小的身影走出院子,一路直奔毛秀才家。 “先生---先生你起了吗?”姚肆站在毛秀才院外喊道。 一连喊了几声,毛秀才才一边往身上披衣服一边走出来,揉着还没睡醒的眼睛问道:“是不是你爹烧了?” “不是。”姚肆走进院子走到毛秀才的板车旁边道:“我想问先生借板车用一用。” “板车?你借这东西有何用?我没有牛,你就是借去了也没法用啊。”毛秀才不解道。 姚肆试着推了推板车,自己还能推着走,“我去借唐婶儿那的牛用,晚点再还过来。” 毛秀才猜出她一定有什么事,从后面拽住板车尾巴,皱着眉道:“是不是代丙纶又来了? 要不我去求见县太爷,总归我还是个秀才,他多少还是会给些面子。” “这不是为难先生吗----”姚肆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去麻烦别人。 毛秀才虽然是个秀才,县太爷也确实会给他两分薄面,可也只是允了他见面不用行跪拜礼罢了,多的就实在没有了。 “这世道啊-----真的不是人活的。”毛秀才也知道自己能力薄弱,只能叹息摇头却无可奈何。 姚肆抿了抿嘴,对啊,这世道本就如此,就是再抱怨又有什么用呢,兴许过了今早,姚家就要从这个小头村消失了。 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保全自己和家人。 与毛秀才匆匆告别,姚肆推车板车去了李家,李家是给县里一人家放牛的,正好这些天是母牛配种的时候,为了方便,唐氏直接将牛牵到自己家养着。 找到唐氏,将情况大致与她说了,唐氏当下就把板车给牛套上,又怕牛认生,让自己的男人李五二给姚肆赶牛车。 姚肆没有拒绝,与李五二往自家走,刚刚走到院外,就看到闫氏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时地冲外面张望,显然是看到姚肆不在屋里担心的不行。 “肆儿,你去哪儿了?”闫氏见姚肆回来,急的上前问,昨天她可是被吓坏了,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闫氏并不知道自己与廖普成的谈话,只知道廖家愿意出面帮忙,便以为代丙纶不敢再上门来。 可姚肆却清楚,虽然廖普成答应了一定会尽快,可保不住会出意外,那可是关系到爹娘和小弟的性命,她半点也马虎不得。 “不能让爹这样耗着,我借了毛秀才家的板车和唐婶儿雇主的牛,娘,你就和小将带着爹去县城看病。 现在日头还没出来,路上爹才不会热,他这样子,真的禁不起折腾了。” 闫氏眼眶瞬间湿润,声音哽咽,自己做娘的反而慌乱了手脚,可女儿却想出一个又一个的法子,叫她又是惭愧又是心疼。 若是----她本来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不愁吃穿的幸福孩子。 “肆儿-----”闫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看着姚肆满是心疼。 姚肆不在意的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穷人孩子早当家,我并不觉得委屈。” 李五四帮着将姚正与背上板车,然后亲自在前面赶车,姚将坐在车头,闫氏则坐在车上照看姚正与。 “李叔,这进城的路不短,我怕爹会被晒晕头,麻烦李叔别走官道,倒角坡远不了多少路,不过一路树荫多,你们也不热。”姚肆恳求道。 李五四一声好嘞,驱赶着牛车就出了院子。 姚肆看出闫氏要问,跟在车后面解释:“我就不去了,我在屋里守着,廖家说今天会派人过来,总得有个人在家。 听说城里有个魏吉冠,那里的大夫最好,带爹去那里,钱的方面不用担心,廖家答应帮爹出药费,我等着拿了钱就去找你们,你们可千万在魏吉冠等着我。” 闫氏想自己留下,这种事怎么能让孩子挑担子呢,姚肆却跑到车前面去,让李五四赶紧赶车。 “娘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姚肆摆手安慰闫氏,直看到牛车驶出村子,她才长呼一口气往家里走。 先暂时让爹娘和小将离开,代丙纶就算来了,找不到人,顶多砸个房子泄愤,至于走倒角坡,就正好错开了一贯走官道的代丙纶。 回到家里,姚肆看着破烂的屋子,想了想,还是在门槛上坐着。 天色已经明亮起来,姚肆坐了一会儿,想起毛秀才给了自己两本书,又去拿书看。 却说代丙纶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随从去选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昨天刚被牛车摔了,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坐牛车,而是改换马车,虽说颠簸的厉害,可度却要比牛车快不止一倍。 想起昨天受的气,代丙纶连饭都咽不下去,竟是直接早饭都不吃,让家丁各自带上家伙就出。 这时候城门已经大开,路上各种小商贩正往城里走,迎面而来的疾驰马车,惊的商贩们纷纷往路两边让,然后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连连,等马车驶过了,才敢谈论。 “这是哪家的马车?” “谁知道,不过准没好事,你看那后面跟着的那些家丁,哎----怕又是谁得罪了马车里的人,恐怕在劫难逃啊。” 第010章 看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天边才翻了鱼肚皮,廖家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廖普成匆匆走出门,看到门口停着牛车,想了想,让家丁换成马车。┡㈧ ㈠中 『文Δ网 从槐树村到县城本就不太远,再加上坐的马车,到了县城的时候,城门都还未打开。 廖普成给了家丁些碎银子,“让他们开城门。” 家丁赶紧去找守门的,先表明了自家主人的身份,又将银子塞给守门人,最后再威胁一番,模样摆的十足,显然也没少做这种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个守门的,城门很快就打开了一道够马车通过的缝。 其他等候的人虽然看在眼里,可没人敢上前说一句不公的话,谁都看得出马车里的人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得起的。 进了城,廖普成的马车直奔县衙而去,不过他让自己的随从先去了另一个地方,那就是代家宅院。 “去看看代丙纶出门没有,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拦住他。”他如是吩咐道。 随从心中叫苦连连,他可对代丙纶的为人太了解,自己今日若真的硬着头皮拦,恐怕得弄得一身伤才是啊。 这时候衙门还没开门,不过门口守卫见廖普成行色匆匆,再加上后者的身份,还是将他带进了后堂,顺便让内卫去禀报。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雷震走出来,脸上带着还未睡醒却被人吵醒的怒气。 “廖老弟,大清早的扰本官好梦,你非得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可,本官可不管你我的交情有多深。” 廖普成忙笑呵呵的起身行礼:“见过大人,其实我也不想大清早的来打扰大人好梦。 不过有样东西,昨儿晚上我刚得到,想着大人平日待我如亲兄弟,我怎敢私吞,这不,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出门,就是想早点将东西送给大人。 大人看过后一定会喜欢。” 廖普成打开放在桌上的锦盒,雷震本还狐疑,可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脸上的不满瞬间消失,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好啊----廖老弟何时得了个这么精致的东西?”雷震爱不释手的将玉壶春瓶拿在手里把玩。 廖普成虽然肉痛,可想到还有更大的肥肉等着自己,他又不得不安慰自己。 “这是昨天夜里代丙纶让人送的,我本不想收,可他死活要让我拿着,我也不好拒绝这一番好意,遂便收下了。 我知道大人最喜欢收藏这些玉器,你也知道我粗人一个,这些玉器落在我手里啊,就跟石头一样,也只有到了大人的手里,它才是个宝。” 雷震笑意浅了几分,将玉壶放回去,“所以你要将这东西送给本官?” 廖普成咂着嘴巴:“说的那么客气做什么,大人喜欢只管拿去就是,何况我这还是借花献佛,算起来真要说送,还是代丙纶送的。” 雷震紧抿着嘴,半响才突然大笑一声,“哈哈----廖老弟啊,这东西既然是送给你的,那就是你的。 你再送给我,那我就承你这情,以后有什么事啊,尽管来找老哥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廖普成跟着大笑,“只要是大哥喜欢的,别说一个瓶子,任何我有的,我都可以给大哥,这往后有大哥庇护,我日子也轻松不少。” 雷震和气的拍了拍廖普成的肩膀,“等着,老哥给你拿样东西。” 廖普成心头一动,强忍着心中的狂喜,假装不知的呵呵点头。 雷震去了内房,没多久,手里就拿着一个盒子走出来。 “打开看看----”他将盒子递给廖普成。 廖普成疑惑的看了看他,这才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张他早就料到的地契,乳黄色的纸上,写着滑山坡几个大字,右下角盖着鲜红的章。 拿着梦寐以求的地契在手,廖普成终于忍不住,高兴的直接站起来,“大哥,这----” 雷震坐下,一面喝茶一面笑道:“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这滑山坡以后可就是你的地了,不过先说好,我可一个子儿都不会便宜你,要买啊,得拿钱来。” 廖普成哈哈大笑,赶紧拱手道谢称是,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似的,“我记得代丙纶似乎也说过想买这块地,大哥卖给了我,他会不会------” “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雷震突然怒的放下茶杯。 廖普成心中欢喜的不行,一切都按照他,哦不对,那小女娃说的那样生着。 现在代丙纶在雷震的心里,已经是要警惕防范的对象了,而自己则可以和雷震称兄道弟起来。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大好事一件。 面上,廖普成还是露出犹豫之色,似乎还很顾忌代丙纶。 雷震没好气的哼了哼,“不过是个地主罢了,见了本官还得行跪拜礼,本官以前是不想摆架子,他若是把这当成是本官怕了他,那可就太可笑了。 转头雷震就吩咐下人去找代丙纶,“让他立马来衙门,就说本官有要事要问他。” 廖普成算着时间,这时候城门也该开了,他怕代丙纶已经到了城门口,那捕快去了还不得扑空。 如此一来,今日自己想要在代丙纶面前立威的目的可就达不到了。 “昨儿送玉壶来的人说代丙纶今天好像要出城,这时候城门也该开了,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雷震又叫住正往外走的下人:“派两路人,一去代家,一去城门口,看到代家的车就给本官拦下来。” 今日这件事,雷震以为自己被代丙纶甩了个大大的巴掌,那厮一面求着自己办事,送这送那儿的好不恭敬,他本还有些犹豫到底把滑山坡给谁。 现在倒好,原来那家伙背地里根本没将自己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这种威胁到雷震权威的事,他怎么可以容忍。 正好趁着这件事,给代丙纶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提醒提醒他别忘了自己在下巷县,别忘了这个县谁说了算。 城门一开,城外的各种早起的商贩就急匆匆的进城,而城内有事外出的也急匆匆的出城。 进出城门的人如两股洪流一般,迅流向对方,再各自分散开去。 代丙纶的马车扬起一地尘土,纵然在马车里颠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却忍着难受,只让马夫加快度。 昨天憋了一肚子的火,今日若是不找人出气,他非得气死不可。 “停车-----停车-----”马车刚刚驶出城门不远,后面就传来叫停的声音。 第011章 世界是拿有色眼睛看 马车刚刚驶出不远,后面就传来有人喊停的声音,马夫还未意识到叫的是自己,马车并未停下来。㈧㈠ 中 Δ文』 网 可突然有人一阵风似的从后面冲到马车前,吓得他赶紧勒紧缰绳,势头太猛,直接将车内的代丙纶跌的一头撞在前车壁上。 “找死啊狗奴才。”代丙纶头上又添一处伤,气的破口大骂,扬起手中的木棍就一棍子打在车夫头上。 车夫疼的大叫一声,从车辕上滚下来,代丙纶这才看清拦马的人是谁,竟是廖普成身边的随从。 随从自个儿也吓得脸色白,颤抖着道:“代老爷息怒,小的是来传话的---”他看向马车后面的一队人马,露出松气的表情。 紧跟而来的一路人,便是雷震派出的捕快,为之人几步走到马车前抱拳道:“代老爷,县太爷有请。” 代丙纶看他一副不客气的模样,疑惑道:“雷大人找我有何事?”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还是等代老爷见到大人之后当面问吧,代老爷请----”捕快做了个请的动作。 代丙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原因,雷震这时候这么大场面的将自己叫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还有这个小随从也在,莫非还有廖普成什么事? 来到衙门,果然见廖普成也在,代丙纶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玉壶春瓶,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之极。 廖普成笑呵呵的起身打招呼:“哎呀代老爷,许久不见,又精神了,瞧这脸色,啧啧啧----红润有气色,代老爷平日没少大补吧。” 代丙纶转而一笑,“补倒是没补,就是比较精神,倒是廖老爷才真该补补,看你这脸色,都像是半条腿进棺材似的。” 廖普成表情一噎,暗骂一句,呵呵的坐下不说话了。 雷震见二人说完了,示意代丙纶坐下,然后直接说了叫他来的目的。 “本官做事一向讲究公平公正,你们二人呐,都想要滑山坡,不过你手头地不少,少一个滑山坡也不碍事---”他看着代丙纶道,言下之意就是要他放弃滑山坡。 代丙纶万万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滑山坡他可是打听清楚了,是少有的宝地,他有些急了,“大人----我----我虽然有很多地,可----” 可这与滑山坡有什么关系,你总不会嫌弃自己钱多吧。 他没敢直说,只是委屈的看着雷震,显然这个牵强的理由并不能接受。 视线落在桌上的玉壶春瓶上,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他能想到的就是廖普成用自己的玉壶春瓶贿|赂了雷震。 这可气的他恨不得掀桌子,想用他的东西来贿|赂,门都没有。 “嘿,这可巧了,大人这里也有这么个瓶子,与我那玉壶春瓶一模一样,不过我的已经送给廖老爷当赔罪礼了。” 廖普成赶紧道:“可不就是你的那个,我不懂这些,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了雷大人。” 代丙纶没有从雷震的脸色看出任何惊讶之色,难道他已经知道这玉壶原本是自己的? 果然,雷震说出的话证明了他所想,“本官知道这玉壶是你的,不过送给本官的可不是你。” 代丙纶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终于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得罪了县太爷。 他讪讪一笑:“我也是赏不了这东西,廖老爷是读书人,对这些东西才懂,我这才送给了他。” 雷震呵呵一笑,“行了,滑山坡这件事本官已经决定了,地契已经给了廖老弟,本官还有诸多案件要处理,你们俩就先回吧。” 廖普成和代丙纶纷纷起身告退,待走出衙门后,廖普成看着代丙纶,笑嘻嘻的将地契在手中摇晃。 “哎呀代老爷,你的赔罪礼太贵重我收不起,就借花献佛送给了雷大人,我还特意跟雷大人提过这玉壶是你的,想必雷大人也会记住你的好。 姚家是我廖家的亲家,他们若是有什么得罪了代老爷的地方,我在这里替他们给代老爷陪个不是。 还请代老爷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别再像昨天那样把人打了屋给砸了。” 代丙纶气的快要冒烟,可对方一来是个同进士,二来还有县太爷撑腰,他这次只能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而更可气的,竟然是廖普成摆明了要替姚家撑腰,他现在要再对姚家做什么事,就得掂量掂量了。 姚肆在家里一直等到快晌午,也没见代丙纶带人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是廖普成那边进行的挺顺利了。 这时候日头正晒,她戴了个草帽就匆匆出门,爹娘小将还等着,得赶紧进城。 此时的魏吉冠门外一片热闹,各形各色的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的对门口几个乡下人议论纷纷。 “这些下里巴人就是这样,看着老实,心里却龌龊得很,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指不定下一瞬手就伸到你腰包里去了。” “是啊----这世道啊,哎----越来越混乱,这还让我们这些良民怎么活啊。” “干脆抓了得了,偷东西就该被抓,依我看啊,这肯定是一伙儿骗子,我看这男的压根儿就没病。” “我来试一试,看我踹他一脚,他还不得立马蹦起来。” 说话之人走到中间去,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抬脚就要踹过去。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吗-----”闫氏红着眼睛,看着周围各种不同面目,却皆是一脸冷漠无情。 李五四厉着眼,大吼一声,转过身不让自己背上的姚正与被踢。 “我们光明正大带钱来治病,你们凭什么说我们是小偷?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东西了?”他是老实人,对这些莫须有的冤枉气愤不已,大吼着讨原因。 站在门口的掌柜举起手中的一根看上去很有价值的簪子,“这还用亲眼看?就凭你们,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偷的是什么? 我大慈悲的不将你们报官,你们还赖上了是不是,我警告你们,再不走,我立马报官。” 第012章 一帮狗仗人势的家伙 对魏吉馆掌柜的欲加之罪,李五四还想再辩,却被闫氏制止,她明白,与这些人无法讲道理,对于无权无势的他们来说,事情闹的越大,对他们就越不利。㈧㈠『中Δ『文『网 “好,我们不在这里治病了,你把簪子还我,我们立马走。”闫氏伸手索要簪子。 掌柜却后退一步,讥笑道:“你偷的东西还想拿回去?这可是我见过的最可笑的贼了。 说起来,这簪子跟我前几日丢的一模一样,我看偷簪子的贼就是你们吧。” “你血口喷人,你一个大男人哪儿来的簪子。”李五四被这蛮不讲理的话气的肺疼。 掌柜嘿嘿一笑:“我自己不用,我就不能买来送人? 我现在肯定了,这簪子啊,还就是我家里丢的那一根,你看着纹路,还有摸着的手感,绝对是我们家的。” 闫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才是小偷。 光天化日之下,你抢我东西,竟还反咬我是贼,各位---你们给评评理,他分明是想要我的簪子才这样说,他才是骗子,才是强盗。” 围观的群众莫不漠然的看着闫氏,他们虽然不相信簪子是这女人的,可也绝对不相信簪子那么巧就是掌柜掉的。 不就是看中了簪子,又看着几个乡下人无权无势想要明抢吗。 评理?笑话,又不干他们的事,他们只喜欢热闹,见着麻烦了,一定躲得远远地。 闫氏见周围竟没一个人出来说句话,踉跄了几步,近乎绝望的跌坐在地上,这簪子可是她唯一值钱的东西了,现在簪子没了,他爹可怎么办啊-- 李五四跺脚大骂“不要脸”,将姚正与放在地上,冲过去想要抢回来。 “还敢抢我东西。”掌柜的厉喝一声,“伙计们都出来,今日若是不给这些不知死活的小贼一些教训,他们还真当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 医馆里很快出来四五手持木棍的伙计,闫氏见情势不好,赶紧拦住李五四。 “李大哥,我们走,不过一根簪子罢了,我不要了。”说着将姚正与扶起来。 李五四心头也有些虚,这些人可都是恶鬼,打死人都是常见的事。 闫氏帮着将姚正与放在李五四的背上,又拉着姚将,三人推开人群挤出去。 “走了走了-----哎,没意思----” “就是,没啥看头,浪费我时间。” “打起来多好啊,那场面一定很热闹。” 人群渐渐散去,得逞的掌柜拿着簪子仔细端详,越看越高兴,这簪子至少也值五两银子。 “哼---算你们溜得快,今日我心情好,就暂且饶你们一次。” 他朝门口晦气的唾了一口,笑嘻嘻的将簪子装进自己怀里。 正准备回头之际,突然注意到路边上还有两人,带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不过其中一位穿着却异常华贵。 掌柜友好的笑了笑,这才扭身进了医馆。 “少爷,不出手吗?这老不死的小的看着来气。”素衣小个子男的开口道。 锦服少年将斗笠拉低了一些,吐出冷冰冰的话,“此人虽然可恶,更蠢的却是那女人。 既要拿簪子换钱,难道不是先去当铺换?她这样的身份拿着与自己身份不符的簪子,不叫人怀疑才怪,一句话,活该。” 小个子露出几分惋惜,少爷向来说一不二,这话就是不帮了,也对,在少爷眼里,活该的人是不值得被同情的。 闫氏和李五四好容易躲开了看热闹的人的视线,来到一条人不多的巷子,李五四背着姚正与跑了一阵子,此时累的呼吸都跟不上。 “李大哥,这里歇歇-----”闫氏找到个台阶,搭手将姚正与放下来。 放下姚正与,李五四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恼的拍着地骂:“这帮龟孙子狗娘养的,有两个钱就可以这么不要脸。 要论做得多,那帮龟孙子啥都不会做,却可以这么欺负人,不公平,老天爷不公平。” 闫氏将姚将拉到身边给她扇风,叹息的语气中有种认命的逆来顺受:“能有什么办法,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半点也反抗不得----”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啊了一声,面色苍白道:“肆儿还说要进城来找我们,她-----她咋这时候还没来?难道说出什么事了?” 李五四怕她急晕过去,赶紧安慰道:“不一定,我们赶车,她一个小孩子走路,我们还先走,赶不过来正常。 不过现在魏吉冠是不能去了,只是不知----” 闫氏猛地站起来,看了看姚正与,又看了看姚将,一咬牙,对李五四道:“李大哥,再拜托你一件事,小将帮我看着,我----我担心肆儿在魏吉冠见不到我们,会----会闹出事来。” 姚肆的脾气闫氏了解,若是见不到自己,她肯定不会罢休。 “你要去魏吉冠?那地方可再去不得了啊,刚才好容易才逃出来,现在回去恐怕就免不了一顿打了。”李五四拦住闫氏。 闫氏摇头拒绝:“我就在外面守着,等到肆儿就行了。” 她说了句拜托的话,就匆匆原路返回魏吉冠去。 姚肆抄的小路,一路边走边跑,进城后却没有先去魏吉冠,而是跑去了集市。 她知道家里并没有钱,廖家也不可能给爹出药费,那话根本就是为了安慰闫氏。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弄点钱再说。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各个餐馆内都忙得火热朝天。 姚肆挨着挨着看过去,最后终于在已经满座爆棚的酒楼前停下。 “小二---我们的菜什么时候才上来,这都等了老半天了----” “诶----客官来咯----客官您稍等,您点的菜啊,马上就好,小的先给您添壶凉茶,您先去去胃里的火。” 酒楼内不耐烦的催促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跑堂伙计满堂的跑,弄得是满头大汗焦头烂额。 “噗----”靠窗的角落传来一阵爆笑声,“少爷,您看那小二,腿转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人忙,也是够他受的。” 说话之人正是在魏吉冠前出现过的素衣小个子,而坐他对面的,便是华服少年。 少年没有搭话,端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姚肆在门口张望了片刻后,忽的一笑,视线落在旁边接满了房檐水的木桶上。 哗啦啦在头上抹了几把水,干枯凌乱的头立马服帖,她麻利的挽了个童髻。 又捧了几把水将脸洗干净,这才将脏兮兮的外套脱了,里面着的麻布汗褂子,倒也干净。 收拾干净了,姚肆嘿嘿一笑,正准备进去,忽然又意识到一点,赶紧又捧了几把水,用手将鞋子上的灰抹干净,虽然湿了点儿,看着却不脏。 “小二---这里添点茶,快点快点,老子都要渴死了。” 姚肆一脚跨进去,提起柜台上的另一个茶壶就朝着餐桌而去。 第013章 说来说去钱才是重要 卫札觉得有趣的紧,看跑堂小二被左呼右唤,他也有心想要添点麻烦,故意摆着脸色拍着桌子吼道:“小二----这里添点茶,快点快点,老子都要渴死了。㈧ Ω㈠中Δ文 网” 小二可见过不少人,看人一看一个准,这角落的一桌,比这满堂的人都要贵气,天生富贵逼人,根本不是本地人。 听着那桌客人喊,他不敢怠慢,可自己左右手实在腾不出来,正焦急万分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瘦高的孩子提着茶壶走过去。 这孩子还光着膀子,也只有乡下那些干农活的,或者是码头工人才会光着膀子,这种人怎么能让他给客人端茶倒水呢。 小二赶紧将手中的菜放下,抹桌帕往肩上一搭,又急又气的跑过去。 姚肆提着茶壶来到桌前笑道:“两位客官久等了。”然后有模有样的给两个杯子添满茶。 卫札疑惑的看着她,刚才没见有这小子啊,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是这里的跑堂的?怎么看着不像?”卫札狐疑问道。 姚肆乖巧一笑:“我是来做散工的,不是酒楼的人。” 卫札盯着他眨眼,脸上露出几丝怪异,干咳两声打道:“得了得了,你去忙你的。” 姚肆爽快的诶了一声,又去了下一桌。 卫札盯着面前的茶没好气的道:“一个小子,笑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裘霁至始至终都没抬眼,不过还是平淡道:“不是小子。” 卫札一愣,“不是小子?那是---女儿家?这---这女儿家看着也不像啊,哪家女儿像她这样的。” 男的也不像,女的也不像,那就是----不男不女了?!卫札被自己心里的想法逗的哈哈大笑,端起茶杯咕噜一口喝完,又喊道:“添茶添茶---” 小二来到裘霁这一桌,姚肆已经去了下一桌。 他怕后者说了什么错话,来不及去追究那小子是谁,赶紧先给裘霁一桌哈腰解释:“两位客官,那小子不是我们店里的人,应该是码头的散工,小的马上将他撵出去,免得污了你们的眼。” “等等,谁让你撵走的,把她叫过来,你可以去别地儿了,别碍我们少爷的眼。”卫札最是讨厌这种欺软怕硬的。 小二倒也机灵,忙不迭的道歉拍自己嘴巴子,然后才去叫姚肆。 “你是哪个码头的帮工?”他问姚肆。 姚肆正好倒完一桌的茶,见门口又进来一拨人,伸手道:“司雀台的,我帮你干半个时辰,你给我二十文。” 小二眼镜倏地瞪圆:“二十文,我们这里十天才有二十文,你半个时辰就要二十文,你当自己是谁啊。” “就凭我是司雀台的人,就凭你就是三头六臂,现在也忙不过来,我看你们掌柜的脸色不大好啊。” 小二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掌柜的正怒看着自己,似乎他偷了多大的懒似的。 “你若觉得我要的多了,那我这就走。”姚肆说着就要放下茶壶。 小二一急,拦住他,“等等,你真是司雀台的人?” 司雀台可是这里最大的一个码头工队,若是自己能认识这样一个朋友,这以后说不得可以行方便啊。 姚肆抄着手不说话,不屑的看着小二。 小二又一想,自己的掌柜是个铁公鸡,跑堂的只请了自己一个人不说,还总想办法苛扣自己的工钱。 今日若是再这么下去,又得扣工钱,“成----我给你二十文,就当交个朋友。” 反正也是要扣钱,不如把钱给这小子,以后缠住他,若是能混进司雀台就最好了,起码比自己一个跑堂的挣得多。 “先给十文----”姚肆毫不客气的伸手要钱。 小二不可置信的道:“你事儿还没做就先要钱?” 姚肆半眯着眼瞄他,“你定要先给定金不可,否则我可不干。” 一直在偷听的卫札一脸惊喜的看着裘霁:“少爷,这可巧了,正想找个人‘问路’,这人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裘霁忽的一笑,终于抬起头,视线落在正与小二讨价的姚肆身上,狭长幽深的眸子如墨一般,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姚肆正从不情不愿的小二手中接过钱,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她一扭头,正是刚才添茶的那一桌。 先前没注意,只觉得少年富贵,现在一看,竟叫她想起了书中一词----惊为天人。 棱角分明的轮廓,配上剑锋一般的浓眉,以及那双深邃漂亮的黑瞳,无形之中就给人压迫感。 在这样的注视下,姚肆觉得自己的小把戏被一览无余。 少年朱红薄唇微抿着,似有意又无意的弯起一点弧度,像极了嘲笑。 姚肆承认少年的俊美,甚至有那么一瞬心神都被迷了去,可看到那轻蔑的讥笑,她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原来又是个自诩高人一等的富族子弟,她欣赏的眼神儿立马变得冷淡,翻了个白眼,一面将钱装进袖口,一面提着茶壶走过去。 卫札给小二递了个眼神儿,后者立马懂了,识相的不去靠近。 “你是司雀台的帮工?”卫札上下打量着姚肆,若作为男子来说,姚肆略显得矮了些,可若是作为女子,她就很高挑了。 脸庞看上去还稚嫩得很,只是眼神儿却老成,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这话看来一点也不假。 哦不对,富人孩子也早当家,想着自己啊少爷要在那么多的叔伯姊妹弟兄里生存,这心智一般人根本无法比。 姚肆笑了笑,这人都游神到哪儿去了?“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略带挑衅的看着卫札。 “嘿你小子,脾气还挺硬啊。”卫札露出几分不悦,嚯的站起来,足足比姚肆高了一个头。 姚肆却不怕他,仰着脖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两人一看就是外来人,虽然富贵,可左右没有随行之人,故意保持低调一定是为了掩饰行踪,如此一来他们是不会轻易闹出什么事来。 “一上来就问司雀台的事,你们的目的未免也太明了了。”姚肆明显是在讥笑他们。 卫札极少有被这样奚落过,气的抓起手边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亮在姚肆的眼前。 近在咫尺的扇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银针,姚肆心头猛地一跳,脚也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 第014章 大少爷的心思你莫猜 卫札虽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但是也绝对不是什么心善之辈。㈧㈠『中Δ『文『网不过是个贱民罢了,未免将自己地位摆的太高了。 不给她点脸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虽然他承认姚肆看上去与一般女子不同,眉宇间甚至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坚韧,这气质倒是与自家少爷有几分相似。 但她也只是有点不同罢了,论身份地位,她此时理应匍匐在地求饶才对。 近在咫尺的针芒使得姚肆心头阵阵毛,此时她心中说不出是惶恐还是懊恼,这两人虽然不敢公开闹事,可并不保证他们不会私下解决,自己一个小女娃,随便被他们杀了丢在某个角落也是极可能的事。 “小札----她不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裘霁终于出声制止,“别闹事,记住我们出来的目的。” 卫札又是一滞,他本就只是想吓吓姚肆,唰的收回折扇坐下:“少爷认为她不是司雀台的人?” 裘霁淡淡的瞥了姚肆一眼,冷冷道:“有点小聪明,只是胆大又不够心细,司雀台的人服饰上都绣有雀羽,她根本不是。” 姚肆哈哈一笑,毫不掩饰鄙夷之色:“有点小智慧,却喜欢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你难道不知道司雀台纪律严明,台主根本不允许帮工们做其他活计吗? 我来找散工,还挂着司雀台的牌子,不是我傻就是你傻,你说我傻不傻?” 裘霁再一次抬头正眼看着姚肆,童髻高高的挽在头顶,显得干净利落,一双漂亮的杏眼配上微微上扬的眉,少了温婉,反而多了几分坚韧和强硬。 没有好看的衣服,只是一件连袖子都无的汗褂子,却依旧如一道独特的风景一般,若不是说出话的太锋利,裘霁还可要略微欣赏一番。 “我可没听过司雀台有雇女帮工的。”裘霁毫不在意姚肆的挑衅,反而卫札听的气愤,一面又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不愧是自家主子,换做其他人,姚肆这时候怕连命都没了。 姚肆一时语塞,司雀台确实不找女工,拆穿就拆穿,反正自己没碍着他什么事。 虽然只是几句话的交流,姚肆却认识到一点,这位少爷对不碍他的事是不会在意的,他或许是没那个闲心,总之不会将心思浪费在自己这种小人物身上。 自己只要得到二十文,再加上之前存的准备用来县考的钱,还勉强能给爹抓几副跌打药。 虽然县考在即,但眼下爹才最重要,过了这个坎儿再想办法挣钱。 姚肆见裘霁没有说话,确定他不会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告诉小二,耸了耸肩打算去下一桌。 “等等----”裘霁忽然叫住她,顺便摸出几个碎银子放在桌上,“带我们去铜雀台,这银子就归你了。” 姚肆眼睛倏地直了,没办法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正当你饿的时候,天上就掉馅饼了,这馅饼砸的她差点连手中的茶壶都提不住了。 她明白少年的意思,显然他们此次行动极其隐秘,自己既然知道了他们要去司雀台,不如就让姚肆带路,也省的再多一个不相干的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地。 顺便算作封口费,姚肆知道少年既然愿意抛出银子让自己带路,那就是打算留着自己的命,并且用银子买自己保密。 这种跑跑腿就能拿银子的事,不干才真是傻子啊。 姚肆几乎是在少年抽手的瞬间,就将银子抓在手里,嘴上笑道:“好说,司雀台离这里不远,两位客官若是着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卫札对她的变化诧异的合不拢嘴,又觉得这女子有些真性情,笑道:“你不打算挣剩下那十文钱了?” 这不废话吗,十文钱怎么跟银子比呢,姚肆给了他个白眼。 不过想归想,真正原因还是这里去司雀台坐马车的话只需半刻钟,可留下来帮工的话却要半个时辰,她担心家里人,得赶紧去魏吉冠才行啊。 姚肆见两人已经在起身了,赶紧放下茶壶,也不管小二,脚下生风的溜出酒楼。 走到街道上,小二终于反应过来姚肆要“跑路”,气的想追上来,可掌柜的却呵斥他赶紧干事,否则就扣工钱之类的话。 小二想着已经丢了十文,不能再被扣工钱,只能郁闷的进去继续干活,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去司雀台找那臭小子算账。 卫札牵了马过来问姚肆道:“你会不会骑马?” 姚肆一副看白痴似的看着他:“知道我只是个乡下人,我上哪儿去骑马去。” 卫札咬了咬牙捏拳:“你这丫头,说话就不能和气点。” 谁让你问了句白痴话。姚肆默默嘀咕一声,想着自己也不可能走着给他们带路,她目光定定的看着卫札。 卫札嘴角不由得浮出一丝莫名笑意,翻身上马,等着姚肆过去。与此同时,裘霁也潇洒利落的上马。 “上来----”略显平静冷淡的声音在头顶想起。 姚肆侧头一看,见裘霁对自己伸出手,不由得愣了愣,他这是哪一出?他是主子,难道是想让自己坐他的马?! 同样愣住的还有卫札,少爷这是怎么了? 见姚肆还没动,裘霁有些不耐烦:“快点-----” 姚肆条件反射的伸出手,一只脚才刚刚踩上马踏,就被裘霁用力一拉,她顺势抬起另一只脚,稳稳当当的坐在马屁股上。 “你先走----”裘霁低声对卫札道。 卫札立马反应过来,喝了一声打马先行而去,直到看不到卫札的影子了,裘霁才大喝一声打马而去,顺便问姚肆如何走。 马突然跑起来,姚肆毫无防备,身体猛地往后一仰,吓得她一把抓住裘霁的腰侧衣服。 从未骑过马的她根本找不到平衡点,被颠簸的左摇右摆,裘霁却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些,反而将马加快了些。 眼看自己都要滑到马背另一侧了,裘霁的度还没减缓的意思,姚肆想也未想的直接抱住裘霁的腰身,在马背上蹭啊蹭的,费了好大些力才坐端正了。 “左拐左拐----这里要左拐-----”眼看马上要错过拐弯,姚肆激动的小手直拍,当然激动又紧张的她并未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正拍着裘霁的大腿啪啪作响。 裘霁表情有些古怪,忍了忍,终于还是什么什么话都没说,勒住缰绳让马转头。 “你那个侍卫走错方向了怎么办?”姚肆问道,这可不关她的事,谁让那人都不问路直接就走了呐。 裘霁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不碍事。” 姚肆砸了咂嘴,好吧,大少爷都说不管了,她自然没必要多事。 却说卫札先行而去后,因为不熟悉路,他随便找了条路,见到拐弯就按心情拐弯,直到他自己也数不清饶了多少个弯子了,才终于减缓了马度,最后让马儿慢悠悠的走着。 “哼,一帮没脑子的东西,以为有多大本事呢,也就这么点能耐。”卫札时不时的瞟一眼后面,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第015章 好奇跟上来看就得了 骑马去司雀台更快,姚肆刚刚适应了马背,马就猛地停下来,害的她又一头撞在前面人的后背,一时鼻子又疼又酸,眼泪直打圈儿。㈧┡ ㈠中文『『网 就不能好好儿骑吗。姚肆望着天小声的抱怨。 “下来----” 继续望天中----- “下来----”裘霁对着抱住自己腰的手使劲儿拍了一巴掌。 姚肆疼的倏地收手,又怨又气:“你好好说话不行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没听过啊,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很有成就感啊?” 裘霁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后突然翻身下马,姚肆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就一空,马儿感受到动静走了一步,她没坐稳,身子一歪就摔下马背。 好在她临时做了个明智的决定,朝着裘霁那一面倒下去,至少----至少----- 丫的,眼看地面越来越近,姚肆心头暗骂一句,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的,自己竟然还存了半分侥幸心理,看来真的是白日梦做多了。 姚肆艰难的爬起来,手肘摔得麻,手掌还蹭破了一块皮,火辣辣的疼,她一脸幽怨的看着裘霁,见面不过半个时辰,她现在可以肯定,这梁子是结下了。 “银子----”她毫不客气的伸手,这一跤不能白摔,他若是不给银子,就---就杀了他的马。 姚肆心里防备着,裘霁却毫不拖沓的拿出事先说好的银子给姚肆,然后理了理被姚肆扯乱的衣服,大步流星的朝码头而去。 你的马----姚肆还没来得及喊,人家少爷就潇洒的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当少爷就是好啊,恐怕都没有意识要拴马吧。 好吧,承你的恩惠,解了自己燃眉之急,我就好心帮你栓一回马。 姚肆牵着马来到阴凉处绑着,又找了些干草给马吃,这才急匆匆去魏吉冠。 娘和李叔走了有一个时辰了,这时候肯定已经在魏吉冠等急了,姚肆一路小跑终于来到魏吉冠。 因为手头有了钱,她心情很好,踩着欢快的步子就往魏吉冠进,可脚还没踏上台阶,一股大力就抓住自己的肩膀往后一拉,差点让她跌了个仰倒。 正要火,回头一看竟然满脸大汉的闫氏。 “娘----你这是去了哪儿怎么满头大汗?爹和小将呢?在里面?”姚肆往魏吉冠里张望了两眼。 闫氏不及解释,生怕里面的人看到自己,拉着姚肆急忙走到马路对面。 姚肆觉得不对劲,猛地停住脚,脸色沉下来,“娘,到底怎么了?” “你别问了----你爹和小将我还让你李叔照看着,我等了你许久,咱们赶紧过去。”闫氏觉得那事儿就是告诉姚肆也无济于事,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不该她操心。 姚肆何等聪明,又不是没见过世态炎凉,立马就猜出了事情大概,怒道:“是不是魏吉冠的大夫狗眼看人低不给爹看病?” 闫氏沉默了一瞬,叹气道:“他们又不是什么好心人,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帮你爹看病不成。” 姚肆不禁冷笑,说的也是,有钱才治病是吧,好啊,正好她手头有钱了,她拿出银子:“娘,我们去魏吉冠,我们有钱,他们难道还会跟银子过不去?” 闫氏一听,吓得脸色煞白,自己的簪子已经被抢了,若是再拿银子去,肯定一样的结果。 “算了,名气大也不一定是最好的,咱们去别的地方,总有能给你爹看病的。”闫氏只想快点离开魏吉冠,来不及思考姚肆的钱是哪儿来的。 闫氏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姚肆越怀疑了,莫非魏吉冠做的不仅是撵了爹娘,还有其他? “娘----经过了这么多,你觉得我还什么都不懂吗?”姚肆目光坚定的看着闫氏。 闫氏一时语塞,姚肆这两天做的事,确实令她吃惊,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拗不过,将簪子的事简单的说了。 本以为姚肆听后会大脾气,没想到后者反而平静的有点不正常。 “肆儿?----”闫氏叫了一声。 姚肆盯着马路对面的魏吉冠,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冷笑:“这种人世上多的是,我骂不过来,也不想再骂了,反正骂了他们也听不见,还浪费我口舌。” 她要做的可不是骂几句了事,她一定会让这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闫氏见她想得开,放下心来:“算了,不过一根簪子罢了,丢了就丢了----”她思绪忽的一顿,看着姚肆手里的碎银子问道:“肆儿,你这银子哪儿来的?” 姚肆将银子给闫氏,一面道:“我做散工挣的,娘你拿着钱去找个医馆给爹看病,我还有点事儿,不用管我,看完病你们直接回去,我天黑之前会回家。” 不等闫氏回答,姚肆就一溜烟的离开。 闫氏追之不及,看着手中的银子,一肚子的疑问却无处可问,可好歹她相信自己的孩子是不会做什么缺德的事,这银子来的突然又及时,就当是老天爷对姚家的眷顾吧。 姚肆离开并非她已经想到了办法,而是为了避免闫氏劝她,虽不明白娘为何那么想得开,可她不打算与娘争执,自己只要默默把簪子拿回来就行了。 可这怎么个拿法,姚肆还没思路,她胡乱的在街上走,对小摊上的新奇玩意全然不在意,满腹心思全在思考怎么办。 “让开让开----别挡着路,没长眼睛吗?” 姚肆猛地回神一看,却是路中的行人齐刷刷的退至路两边,而中间正是一群耀武扬威的捕快经过。 她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些官差可不好惹,小姑娘,不管你打什么鬼主意,我奉劝一句,最好别惹他们。” 姚肆扭头一看,是个年轻人,看着比自己大几岁,虽然穿的只是普通的麻布衣服,不过气宇轩昂的气质浑然天成,英俊的面相上,尤其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最夺目,柔和中自有一股韧劲。 她笑意越甚,“你好意提醒,那我作为回报,请你看戏如何?” 年轻人眉梢扬了扬,捕捉到姚肆眼中的促狭,笑道:“看来我是劝不住你了。” 姚肆盯着已经走过去的捕快,一面跟上去一面对年轻人道:“你若是好奇,跟来看看,保证是一出好戏。” 楮孟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微笑,暗道这姑娘胆儿可真大,可不偏不倚的,他还就想看看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 第016章 螳螂捕蝉可黄雀在后 巡街的捕快也只是象征性的在街上走一圈,看看是否有人聚众闹事,又或者公然抢劫等等。㈧ 『㈠『中文『网 当然姚肆更明白,但凡真遇到这些事,他们巴不得闪的快点,或者哪边更强势就站在哪边,他们是最有本事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 到了分路口,巡逻队伍散开,分别去各自负责的街道,这也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接下来他们一定会找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地方,然后一混就是一天。 “这好戏还得等会,不过先给你讲个有趣的事儿,喝杯茶?”姚肆问楮孟的意思。 褚孟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你看上去年龄不大,今日认识也是缘分,你说书,我来听,顺便这茶水钱也算我头上。” 他倒是很客气,姚肆不知怎的,明明第一次见面,还未知道他名字,可就是觉得这人不错。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然后开始讲故事。 “现在这世道,人心都坏透了---”姚肆喝了一口茶,脸上满是厌恶之色:“今儿还遇到一件,是魏吉馆的事,早上有一家子穷苦人去那里看病,身上没钱,女人就拿了一根精致的簪子想抵医药费-----” 她又喝了一口茶,看着褚孟气愤道:“你猜怎么着,他们一没赊二没抢,好了,别个说他们是偷的,这位大哥你说说,偷的还敢拿出来用?不就想昧下那根簪子吗。” 褚孟被她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逗乐了,给姚肆又倒了一碗茶,“魏吉馆在这里也是有名有气,寻常老百姓根本斗不过。” “可不是----”姚肆摸着茶碗,“那掌柜口口声声称那家子是贼,还说簪子是他掉的,天下若真有这么巧的事,我早就财了。” 褚孟眼底若有所思,嘴上却劝道:“算了,这是别人的事,你就是再生气又能怎么着,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卖糖葫芦诶----卖糖葫芦了-----” 姚肆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糖葫芦老伯,喃喃道:“是啊,跟我有啥关系。” 褚孟看她眼馋的模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糖葫芦煞是可爱,好似恨不得扑过去似的。 “想吃啊----等着。”他起身叫住卖糖老人。 姚肆心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眼光,这年头,好人可不多见了啊。 她托着腮喃喃自语:“这要是我啊,准说簪子是我掉的,那可是值好几两银子的翡翠簪呐。” 褚孟拿着糖葫芦回来,见她嘀咕,问道:“你说什么?” 姚肆摇了摇头,看着糖葫芦笑的开心:“没什么。” 吃完糖葫芦喝完茶,姚肆才起身:“走,带你看戏去。” 褚孟眼梢微微一挑,无奈的摇头笑,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茶摊上挨着姚肆邻桌的人也在桌上扔了两个铜板离开。 “差爷慢走,下次再来----”店家笑呵呵的喊了句,等人走远了,才收起桌上的铜钱唾骂道:“下次可别再来了----黑心肠的,又只给两文钱。” 姚肆带着褚孟在附近两条街瞎逛,褚孟时不时的看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褚孟微微一笑,“我看你人小鬼大,这么在街上瞎晃悠,好奇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好戏。” “跟着来不就知道了。”姚肆咧嘴一笑,被太阳晒的有些泛红的脸颊,看上去跟刚绽放的花儿似的。 褚孟怔了怔,不自觉的笑了笑。 姚肆以为他要催促,连连道:“就快到了就快到了,急什么,这不,前面就是了。” 褚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解道:“你说的好戏在魏吉馆?” “当然了,不然我刚才为什么说那么多,走走走,时间应该正好。” 两人来到魏吉馆前,门口已经聚集了一部分人,大家纷纷张望,显然是有什么趣事儿生。 “这里生了什么事,怎么连捕头都来了?” “似乎是来抓贼的,今早这里不是说闹贼吗----” 周围的人都低声的讨论着当下情况,魏吉馆的掌柜看着面前凛然的捕头,茫然问道:“差爷,您----可是来抓药的?” 捕头怒喝一声:“老子没病抓什么药,老子是来抓贼的-----”他环视一周,又问道:“听说早上这里闹贼了?” 掌柜心头突突的跳,有些心虚,早上那才多大点事儿,还不至于惊动捕快来这里吧。 “原来差爷是来抓贼的,这可不巧,人是早上来的,小的找回了被偷之物,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小的就放了他们,相信他们一定会痛改前非。” 捕头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的质问:“他们偷的可是一根翡翠簪子?” 掌柜不明白捕头为何会知道是翡翠簪子,他只能点头肯定:“确实是一根翡翠簪子,是小的---” 他本想说是他给姨太太买的,可捕头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可恶的小贼,我抓了他几日,却还是被他溜走了,不过好在簪子找了回来,你把簪子拿出来,我要去还给失主。” 掌柜愣了愣,有些讪讪的道:“差爷,那簪子----是我的。” 捕头脸色一横,怒目而视:“你确定簪子是你的?你拿出来我看看,他们若真的偷了你的簪子,怎么还会蠢到来你这里用,怕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吧。” 这话说的有道理,其实大家都明白,魏吉馆掌柜就是想昧下簪子,不过借口蹩脚得很。 本来没人插手,这件事也就过了,可现在捕头竟说自己也在找那簪子,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对方是衙门的人,他也没那个胆子抵抗,遂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拿出簪子。 掌柜这副态度,捕头就越肯定了,心道自己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在高明,也亏得他在茶摊上喝茶,才听到这么个好消息。 他假意仔细的端详簪子,片刻后才肯定道:“这簪子确实如失主口中所描述那般,虽说簪子找到了,不过小贼却跑了,你见过那贼人,好好留意,若是抓到那小贼,到时候县太爷肯定会重赏。” 都搬出县太爷了,掌柜心里委屈极了,好容易到嘴的肥肉,却被人从嘴里抢了去。 他纵然有千万般的怨也无计可施,只能呵呵装傻:“这么一看,确实是我看错了,差爷英明,我这眼睛不好使,簪子跟我丢的那根实在太像,这才认错了。” 捕头笑呵呵的带上簪子:“总算你找到了簪子,我会跟失主说明情况。” 姚肆瞅准机会,呼啦一下子冲出人群冲到魏吉馆。 楮孟只觉得旁边的人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等他反应过来,姚肆已经进了魏吉馆,他赶紧跟了上去。 第017章 萍水相逢换一碗混沌 姚肆刚刚走进去,就带着哭腔喊道:“差爷---您果然找到了我娘的簪子,差爷啊,您真是活菩萨活神仙。㈧『㈠中文Δ』网 这可是我娘唯一的嫁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娘都没舍得当掉,却被可恶的贼偷了。掌柜的,我给你磕头了,要不是你机智的识破了那贼人,簪子我一定找不回。” 姚肆说着还真的跪下去给两人磕了个头。 捕头和掌柜一脸愕然,两人都没料到半路竟然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掌柜斜着眼睛看捕头,见后者脸色阴晴不明,幸灾乐祸的想,簪子我得不到,那你也甭想得到,现在失主都找上门了,我看你还怎么收场,外面可那么多人看着呐。 捕头心中更懊恼奇怪,根本没有所谓的失主,那这个臭小子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哼,我拿到手的东西,哪儿还有给出去的道理。 他露出凶相,“大胆刁民,胡说八道什么,这簪子怎么就是你的了?我见过失主,可不是你这个臭小子。” 姚肆早知他要这么说,见楮孟也跟了上来,对捕头道:“差爷仔细看簪头的位置,是否刻有一‘闫’字,那是娘亲的姓氏,错不了。” 捕头果然盯着簪头看,楮孟凑上去,果然看到一个‘闫’字,惊喜道:“还真有,看来这簪子确实是你的了。” 姚肆趁着捕头愣,从后者手中拿过簪子,高兴的连连给捕头行礼:“多谢差爷,多谢差爷,娘亲为了这支簪子都快哭瞎了眼,可算是找到了。 差爷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我回去一定给您塑个人像供起来,每日早中晚三炷香,保佑您升官财。” 眼看着姚肆拿着簪子兴高采烈的走了,捕头和掌柜互看一眼,这----这明明到手的东西,怎么突然就没了呐?为何偏偏就这么巧的遇到了失主呐? 两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姚肆却已经带着簪子走出好远。 楮孟个高步子大倒是不紧不慢的跟着,看姚肆两腿跟风轮似的动个不停,不禁调侃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就是你的目的?别跑了,他们追不过来。” 姚肆白他一眼:“这簪子本来就是我娘的,魏吉馆抢了去,现在顶多算完璧归赵。” 楮孟哈哈大笑,“你请我看了场好戏,我就请你吃顿便饭,也是礼尚往来。” 姚肆今天还没怎么吃过东西,早上心里挂着事儿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她也不是忸怩的人,有人请吃饭当然好,立马笑道:“我要吃猪肉馅儿混沌----三两。”平时可吃不到这东西啊。 楮孟盯着姚肆上下打量,笑道:“只要你吃得下,多少都不是问题。” 姚肆找了个人最多的混沌铺子,等了一轮才等到空桌,用她的话说,吃的人多,说明这家味道好。 趁着等混沌的功夫,楮孟忽然问姚肆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姚肆茫然的摇头:“没啊,就我一个乡下丫头能得罪谁啊,真要说得罪,就是老王八,不过我现在这副模样,站他面前也不认识----对了,问你个事儿。” 楮孟见她神色严肃,正色的几分:“你要问什么?” 姚肆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打扮,满腔疑惑:“我这身打扮,店小二都以为我是小伙儿,怎么你们都知道我是女儿家?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楮孟注意到她口中的“你们”,本想问还有谁知道,话到嘴边,又觉得不是自己该问的事,遂笑着解释:“我认出来不难,你不留着耳洞吗。” 姚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拍着脑袋笑:“瞧我,这么简单的事,哈哈----原来是这样。” 楮孟微微一笑,其实姚肆看上去就是个俊俏少年郎,唇红齿白比女儿更英气,比男子又柔和,要不是他离得近多看了几眼,也不会注意到姚肆的耳洞,更不会知道她是个女儿家。 “看来他也是看到了我耳洞。”姚肆若有所思的道:“也不知娘啥时候给我穿的耳洞。” 姚肆从没戴过耳环,耳洞看上去只有针尖大的痕迹,若不靠近仔细看,根本看不到。楮孟忽的对她口中的“他”很好奇,略一想,换了个法子问:“你看上去也是待出阁的年纪,家里还让你这么胡闹?” “待出阁----”姚肆哈哈一笑,见老板娘端着混沌过来,立马去拿筷子,顺便递给楮孟一双。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来一碗香喷喷的猪肉混沌,对姚肆来说幸福莫过于此了,她吃的专心,根本没注意到楮孟往后瞄的动作,只是半响不见他动筷子,姚肆问道:“怎么不吃?这味道不错。” 楮孟笑点了点头,这才动筷子,两人边吃边聊,说话中姚肆知道了这年轻大哥叫楮孟,顺便也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看楮孟有点憋脸的样子,姚肆抿着唇,没好气的瘪了瘪嘴,“看在你请我吃混沌的份上,想笑就笑,以后可没机会了。” 楮孟笑出了声儿,不过语气无奈:“我并非笑你名字----” “别安慰我,听过我名字的,十个有十个都要笑话我,成天被人喊‘要死的’,我早习惯了。”姚肆继续吃混沌。 楮孟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你家住哪里?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姚肆猛地抬头,“大白天的送我回去?大哥,你我萍水相逢是缘分,不过吃了这顿混沌,以后怕也不会见了,我这人不喜欢麻烦人,欠你一顿混沌已经心中不安,别再叫我误会。” 楮孟也知自己说了唐突的话,赶紧道歉解释:“你跟我小妹太像,不知不觉把你当成了妹子,你别介,当我刚才没说。” 姚肆喝完最后一口汤,长吁一口气,满足的拍着圆鼓鼓的肚子:“不介不介,我是不想再欠你人情,这里的事我也办完了,家里人肯定等着急了,我得回去了。” 楮孟结了账,在混沌铺子前与姚肆拱手告别,临走的时候,犹豫再三,还是带着几分提醒道:“一人回去不安全,你若是在这里有朋友,不妨与人同路,路上也好有个伴。” 还真是个爱操心的,姚肆知道他是好心,点点头:“行,我去集市看看有没有赶集回去的乡里人,大哥,就此别过了。” 两人在混沌铺子前作别,姚肆果真去了集市,她倒不是担心一个人回去不安全,闫氏先前说他们在常桂巷,万一这时候爹娘还没走,不正好了。 而就在姚肆刚走,从混沌铺子的另一边就闪出几个农夫打扮的人,几人彼此交换个眼神,纷纷尾随姚肆而去。 楮孟待几人走了一定距离,才不紧不慢跟过去,他倒要看看,这么多人跟踪一个小丫头,到底是有什么事。 第018章 这药材你敢说没问题 司雀台码头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帮工穿梭在各艘船板之间,小头目抽空吆喝几声手脚慢的帮工,又与其他头目继续说着浑话玩笑。㈧㈠Δ』中文网 “这里谁管事?”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头目们看着面前的贵气少年一时都噤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答话。 “带我去见你们的台主。”少年又道,虽然声音听着平和,可脸上却冷若冰霜,几个头目都看得出这少年身份肯定不简单,最后还是一人主动站出来。 “公子请随小的来。” 裘霁被带到司雀台的办事处,这里的台主他虽没见过,却也耳闻过,是个名叫刀疤狼的男人,因脸上有一条刀疤而得名。 刀疤狼就坐在屋里,手里打着算盘算账,带路的小头目本想通报,被裘霁抬手制止:“我自己进去,你先退下。” 小头目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是躬身退下。 刀疤狼听着脚步声头也未抬,却怒道:“滚出去,不知道老子算账的时候谁都不能进来吗。” 裘霁轻笑一声:“你这台主的架子倒是大,竟还敢让我滚出去,你不如教教我,到底怎么个滚法。” 刀疤狼震怒,抬头一看,下一瞬,脸色唰的一白,赶紧放下算盘走到裘霁前跪下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少爷来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你确实该死。”裘霁冷着脸径直走到刀疤狼刚才坐的座位上,随手翻了几页账本,眼色越深沉,“这账本是怎么回事?” 刀疤狼赶紧爬过去,紧张的舌头打架:“是----是这个月----哦不是,这半个月---的支出和收入,丝绸、茶叶、油盐、药材这些都没有问题,每个月进出都差不多。就是----皮毛要少些,现在正值酷暑,也只有高山地方有需要。” 裘霁盯着药材的记载,良久才淡淡问道:“药材真没问题?” 刀疤狼心头猛地一颤,不敢去看裘霁,支支吾吾的道:“药材----药材一直是这样,没---没什么问题。” 裘霁眼神忽的一凛,抓起账本朝刀疤狼扔过去,怒呵道:“还敢撒谎,你把今日运进来的药材给我拿出来。” 刀疤狼浑身一颤,惶惶不安的看着裘霁,他只得到消息说东家的大少爷要来这里视察,本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这般厉害,这样看来,根本糊弄不过去啊。 裘霁眼神又凌厉了几分,刀疤狼吓得不敢多说,赶紧吩咐人去将今日运进来的药材拿出来。 裘霁一一看过去,最后停在何乌面前,刀疤狼心跳的厉害,心道难道这么容易就被现了? 果然,裘霁拿起一块何乌,冷声道:“拿生乌当制乌来卖,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哇,你难道不知道这生乌食之有毒?你贪,我没话说,可你偏偏被人踩住尾巴,对方还是我裘家的死对头,你说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刀疤狼唰的面如土色,他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天衣无缝,在裘霁看来就如同小孩子把戏,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求饶,砰砰磕头惶恐道:“少爷,小的知错了,小的是被钱迷了心窍,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少爷放过小的这一回吧。” “放过你?”裘霁嘴角泛起冷笑:“放过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刀疤狼一怔,见裘霁眼色狠戾,知道后者不是说说而已,结结巴巴的道:“小的对老爷对少爷忠心耿耿,小的---小的在这一片认识的人物多,他们都会给小的几分面子,这样办起事来更方便。 少爷,小的知错了,小的誓,以后再也不会了,小的只求少爷能再给小的一次机会。”说着又磕起头来。 裘霁瞪了他一眼,“你该庆幸自己还有点用处,否则今日我便让你的尸体沉江-----” 刀疤狼听出这是要放他一马的意思,又哭又笑,劫后余生的他吓傻了似的跪在地上,已经忘了还有接下来。 裘霁见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怒声吩咐:“将所有还未交出去的何乌都搜集起来,最迟今晚上我要看到货。” 刀疤狼连连应是,心中却疑惑又遗憾,难道少爷要退回去?可几万斤的数量,这退回去得损失多少钱啊。 裘霁来的突然走的也快,离开司雀台他直接去了与卫札约好的客栈,此时卫札正百无聊赖的在屋里等着。 门闩一动,卫札倏地从床上弹起来去开门,“少爷,您可算回来了,那帮兔崽子一直守在周围,小的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这里等着。” “你做的很好。”裘霁一面进屋一面吩咐道:“通知毗涯,明日从司雀台运一批生乌给他,让他想办法处理,我只要他挣会成本价。” 卫札一面写信一面笑,他家少爷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主。 刀疤狼以为天高皇帝远,裘家管不到司雀台这里,就起了贪心,以低价运进生乌,又高价转给各大药铺。 这生乌和制乌本就差别不大,且都有药用,可生乌就少了一道复杂的工序,成本节省了很多。中间的差价除了分给合伙商一部分,他自己却留了大头。 刀疤狼贪钱且不说,可有人吃了生乌中毒了,太尉正好抓住这件事,想要借此弹劾裘家,幸好这件事被裘家察觉了,裘霁此次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太尉当然不可能放任裘家毁掉线索,派人一路跟着裘霁,试图从中现更多的证据。不过那帮兔崽子也没什么厉害,这一路被少爷可耍了无数回,卫札甚至想同情他们,至少这屡败屡战的精神值得肯定。 其实在姚肆带他们去司雀台的时候,裘霁就现有人跟踪,这才让他先走引开一部分人,至于另一部分人,他们跟丢了少爷,跟踪一个小丫头还不简单吗。 “少爷,那小丫头不会出什么事吧。”卫札写完给毗涯的信,放在桌上等待墨干,问起了关于姚肆的事。 “太尉那老头天天在皇上面前说什么爱民如子,他不会允许自己手下对一个小丫头下手,顶多抓起来拷问两句,知道她没什么用了,自然会放了她。” 卫札又同情起姚肆来,小丫头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一回,也不知被抓了没,就算只是拷问两句,也绝对够她受了。 “少爷是想让毗涯在易国售卖?万一被现,那毗涯他----” “比起祸害自己国家的人,我更乐意祸害别国的人,他若是连这点自保能力也没有,那跟着我也没什么用。” 卫札见墨迹干的差不多了,把信装入小竹筒走到窗户边,不一会儿,二楼窗口就飞出一只白鸽,只是白鸽还没飞远,就被不知哪儿射出的箭射中,扑腾着翅膀落下去。 “又可惜了一只鸽子。”卫札喃喃叹息,然后从半铁笼子里取出一只不起眼的黑猫,将竹筒绑在黑猫的脖子上,摸着黑猫脑袋喃喃:“小黑啊小黑,你可要争气。” 将黑猫从窗口放出去后,卫札重新坐下,看天色还早,又道:“少爷,我们不如去看看那丫头,看她到底怎么应付那群人的,我敢肯定她现在一定郁闷死。” 第019章 一波未平却一波又起 在集市上并没有遇见娘,姚肆问到了熟人,知道爹在包来堂治的病,她又去了包来堂询问,却说家人已经回了,至于爹的伤势也无大碍,好好休养就能大好。『㈧㈠┡ 中┡文网 姚肆彻底放了心,身上还有些钱,爹还得补身子,她又买了些肉和大骨,这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姚肆又买了一包酥饼边走边吃,她现在的心情很是好,簪子也拿回来了,爹的病也治了,代丙纶以后也不敢轻易找姚家麻烦,一切都解决了。 此时日头正是一天中最毒的时候,草帽也不知丢哪里去了,姚肆找了块阴凉地准备歇一歇再走。 “小子----一个人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姚肆心中一紧,她循声看过去,却是一农夫打扮的人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莫名出现一个人,她心中警惕,呵呵一笑:“爹娘和大哥二哥都在后面,马上就来了。” 农夫摸着胡子继续笑,似乎觉得她的谎言太蹩脚。 姚肆心道不好,当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跑,说时迟那时快,她倏地起身,脚下如风,拼尽全力的朝县城跑,她才走没多远,往回跑说不定还能遇到出城的人。 可没跑几步,姚肆就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前面已经站了四个人,再往后一看,还有三人。 她这下慌了神,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人贩子?抢劫? “你们----你们要什么,我没钱了,只有这块肉,我给你们,你们放我走,我啥都没有了。”姚肆哆哆嗦嗦的拿出肉,不安的看着几人。 一领头的开腔道,“小子,我们不要你的肉,你只要带我们去见上午跟你一起的那两个人,我们就放了你。” 跟我一起?姚肆想了想,她今天遇见的也就两伙人,一锦服少年,一热心大哥,后者不像是惹麻烦的。 她忽的想起锦服少年让自己坐他的马,之前还一直纳闷儿了,现在想来,那龟孙子根本就是拿自己做幌子呀。 那少年一看就身份不俗,那找他麻烦的人肯定也不简单,姚肆觉得自己最近肯定被霉运盯上了,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可注意到,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刀。 她心没那么强大,也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 想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手脚抖的跟筛糠似的,一边哭一边解释:“我不认识那个人,我就是一带路的,他给我钱,我就带他去司雀台。 大爷,我就是个乡下孩子,我啥也不懂,你就是杀了我也没啥好处,还平白让自己手上沾了血,大爷,你放过我吧,或者,我带你们去司雀台也行。” 领头见姚肆哭的凄惨,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与其他两人商量了几句,最后轻咳一声,“那个----小子,我们不杀你,额---就是问问,你甭哭了,不知道就算了。” 姚肆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那---那我----可以走了?”她试探着问道。 领头表情说不出的奇怪,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赶紧回去。” 这可真是奇怪,姚肆看他不像是逗自己玩,略一想,终于还是道了句“多谢大爷”,然后撒起脚丫子飞快的逃离。 “头---不再问问清楚?这小子若跟他没关系,他怎么会让这小子坐他的马?”赤巴还有几分怀疑。 杨掩拍着赤巴的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这孩子一看就是普通农人家的孩子,我叫你跟踪,你跟个孩子有什么用,还让我带这么多人,你看把别人吓得,我们不是土匪窝子出来的。” 最后一巴掌疼的赤巴咧嘴,一脸委屈的道:“我哪儿知道啊,姓裘的那小子太狡猾,一不留神就让他溜了,我哪儿猜到他拿个孩子当幌子,看着年龄也不大,跟他爹一个德行,都是一肚子坏水。” 杨掩作势踹过去,赤巴赶紧往后跳一步,不过立马他的脸色就变了,“头----” “知道---”杨掩给其他几人使眼色,几个人动作迅的闪到路边上的丛林里,他们刚刚藏好,一群气势凶煞的‘农夫’就匆匆而过。 赤巴小声问道:“头,这群人似乎跟我们目的一样,这一路都跟在我们后面,莫非也是冲着那小子去的?” 杨掩拧着眉:“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孩子落在他们手里,肯定要吃苦。说不得还会丢了性命,走,跟上去。” 姚肆本来就害怕,担心那群人反悔,一路都在跑,可她没想到自己的担心果然成真了,看到身后一群人如豺狼虎豹似的追着自己,那一刻她连骂天的心都没了。 本来就没成人跑得快,加上刚才跑那么久体力早已不支,所以没过多久,姚肆就被四面围住。 可让她诧异的,这群人根本不是刚才围堵自己的那一群人,还是说换人了?但是这完全不同的气势却叫她怀疑,莫非这又是另一拨人? 自己到底是惹了谁,她不过就是带了个路,不会因此就丢了小命吧。 “几位大爷----我不认识那个贵族少年,我只是带他去司雀台而已,你们看我这样子,我根本就是个乡下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姚肆已经没有心情哭了,这群人跟刚才的不同,一个个面露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这么快就招了,不是更奇怪。”领头的话问道。 姚肆无语望天,“虽然你们不会相信,可刚才我已经遇到一拨人,我以为你们是一伙的。” 她话才落,四周突然响起大喝声,然后姚肆看到先围堵自己的几人,从左右两边的丛林里窜出来。 后来的这波人显然没料到还有人埋伏,当下拔剑相向,两拨人很快就进入混战,刀剑碰撞出乒乓声。 姚肆站在路中央,傻眼的看着四周。 “噗嗤-----”一股热流喷射在她脸上,鼻翼间传来浓郁的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姚肆伸手一摸,实实在在的鲜血淋淋,染红了她的手掌,她呆滞的看着手上的血,只觉得手脚麻,浑身抖的站不住,扑通一声跌坐下去。 惨叫声、嘶吼声、怒骂声以及刀剑声,姚肆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眼前一片血红,有人倒在血泊中,有人身上中了剑,有人手中的刀正砍在另一人的肩膀上。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精神恍惚的看着四周。 第020章 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 姚肆活了十三年,吃过最好的菜是红烧肉,见过最厉害的人是县太爷,遇到过最残忍的场面就是代丙纶带人殴打自己家人。㈧㈠ 中文网 可此时此刻,她的眼前是血肉横飞的场面,白刃进红刃出,带起痛苦的惨叫声。 “唰”的一声,又是刀入**的声音,姚肆看到一张狰狞血红的脸,从左眼角一直被砍到右嘴唇,嘴一张,浓稠的献血汩汩而出,整张嘴一片血红。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能呆愣的坐在地上,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甚至连迎面而来的大刀都没注意到。 “该死的----” 就在电光石火间,一股大力将姚肆连拖带拽的提起来,紧接着世界旋转,再然后,她已经落入一股略显强硬的怀抱。 手脚麻的厉害,姚肆浑身无力的靠在那人的肩膀上,眼泪湿了整个脸庞,声音却堵在喉咙不出来。 裘霁眉头拧成一条线,抱着姚肆迅退出战圈,卫札则在前面清理追过来的人。 “少爷你先走。”卫札挡住一人的剑,趁机回头对裘霁道。 裘霁看着怀中已经失去神智的人,略一想,终于还是微微点头,抱着姚肆窜入林中。 赤巴大喝一声,一脚踹开扑过来的人,来到杨掩旁边,“头,我就说那小子跟裘霁有关系,咱们撤吧,再打下去就没意思了,我派几个兄弟跟上去。” 杨掩面露几分疑惑,那乡下小子不像在说谎,可又怎么解释裘霁的行为?他们若不是关系不一般,裘霁也不会露面救人。 “撤----”杨掩当机立断,裘霁为人狡猾,这次漏出行踪,下一次还不知会躲哪里去。 他一说撤,另一伙人也识趣的迅抽身,两拨人毫无预兆的打起来,现在又如同什么都没生似的各自分开,显然大家的目标都是裘霁。 卫札仰头大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银光,“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一起上吧。” 打斗声在身后越来越远,姚肆精神恍惚的看着周围景物不停的倒退,刚才神经紧绷弄的大汗淋漓,被风一吹就觉得浑身清凉,连着手脚也慢慢恢复了知觉,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 血腥的场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今日受到如此大的惊吓,她忽然觉得委屈极了,伏在裘霁的胸膛哇哇大哭,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 裘霁奔跑的脚步倏地停下来,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不准哭。” 姚肆哭声再次戛然而止,睁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瘪着嘴委屈的看着裘霁,片刻后,她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却又想到自己的遭遇全是拜此人所赐,刚停没多久的哭声,再一次穿破了树林,大有一股直冲云霄之感。 “你放我下来----”姚肆边哭边挣扎,怨恨的看着裘霁,要不是他,自己刚才也不用经历那些事儿了。 现在想来都还心有余悸,那可是真刀真剑的砍杀,她一个村丫头,何德何能才能见到那样的场面。 裘霁冷着脸放下姚肆,“虽然麻烦是我带给你的,可你也收了钱,现在我还救了你一命,我们也算扯平了,以后就当没见过,你走吧。” 姚肆哈哈大笑,嘲讽之色尽显,“你倒是会算账,那你说说如何个扯平法,你当着那两伙人的面救走我,他们还不得杀我家里去,你这是想让我家破人亡啊。” 刚才那两伙人,无论哪一拨都不是省油的灯,对付她这种贫民家庭,那可容易多了。 裘霁不打算理会,对于不相干的人,他一向懒得理会,遂继续往前走。 “我不管你什么人,反正这件事你得给我摆平了,你让我带你去司雀台的时候,是现有人跟踪吧,所以才利用我转移他们的视线,你这人也忒坏了。”姚肆见他要走,赶紧追上去。 裘霁脚步猛地停下来,脸色一寒,“既然来了,就别鬼鬼祟祟的躲着,出来。” 姚肆心头一惊,条件反射的躲在裘霁身后,死死抓住后者的衣服,不安的看着四周。 “哈哈,误会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褚孟笑呵呵的走出来,目光落在裘霁身后的姚肆身上,解释道:“我认识这位小兄弟。” 姚肆没想到还会再见褚孟,心下一松,惊喜的走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褚孟见裘霁依旧一副怀疑防备的模样,无奈的耸肩:“我真是这位小兄弟的朋友,今天无意中看到有人跟踪他,我放心不下才一路跟着。” “小兄弟----”裘霁嘴角微微扬了扬,也不知是笑姚肆呐,还是笑褚孟。 姚肆冲裘霁哼了哼,又对褚孟道:“褚大哥你别理会他,这人坏得很。” 裘霁怒笑:“救你命的人反而成了坏人,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你就当亲人,你这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 姚肆气急,翻了个白眼:“你脑子聪明得很,那就别把麻烦丢给我,你若是敢这么一走了之的话,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裘霁留下一个冷眼,“我不介意你继续跟着我,好让他们清楚你我关系到底是有多深。” 褚孟虽然后来,不过也猜出了个大概,劝姚肆道:“你跟着他反而危险,我知道有一条小路,保证安全带你出去。” 姚肆当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着裘霁,她只是想让后者明白,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最后瞪了裘霁一眼表明自己的态度,才跟着褚孟离开。 褚孟说的小路果然隐蔽,在山林间来回穿梭,最后姚肆都不知走到哪个方位了,下了山一看,却是距离事地已经老远了。 姚肆想起自己买的肉和骨头,心疼的不行,刚才没留神就丢了,那可是给爹补身体的。 “怎么了?担心那些人找你麻烦?”褚孟见她神情奄奄不禁问道。 姚肆叹了口气,可惜道:“我买的肉丢了----” 褚孟一愣,又忽而一笑,他本来还在想如何说才能安慰到姚肆,毕竟经历了那样的场面,任谁都会被吓得不轻。 可现在----他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姚肆的头,“放心,你丢的肉啊,我赔给你,明天给你送你家里去,只是不知会不会唐突。” 姚肆惊讶的看着他,连连摆手:“你赔我做什么,要赔也该他赔。” “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早现有人跟踪你,却没有提醒你,所以你才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你可千万别推辞,我赔点东西才会心安。” 姚肆不在意的笑了笑:“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儿你别自责,哪天我再遇到那臭小子,我管他要。” 褚孟知道再怎么说姚肆也不会接受,想了想,又提议道:“那我送你回去总不会推辞了吧,别看我这样,我也会些身手,再遇到那群人,还能勉强应付。” 这下姚肆不推辞了,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她现在心尖都还颤着呐,“那就麻烦了。” 第021章 姐夫可不是随便乱叫 闫氏在包来堂给姚正与捡了药后,又去魏吉馆找姚肆,却没等到人,没办法,她只能按照约定先回去。㈧㈠Δ』中文网 一直等到快傍晚,才终于等到姚肆回来,闫氏的担忧还没来得及表述,就被姚肆身后的楮孟给吓着了。 “肆儿----”闫氏上前将姚肆拉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楮孟,才小声问道:“这人是谁?你怎么把外人随便带回家?” 楮孟尴尬一笑,礼貌的行礼:“大娘别误会,我只是与姚小兄弟偶然相遇又正好顺路,路上弄丢了他的肉,我便想来给家里人陪个不是,请明日再允我送肉上门。” 闫氏心中放下几分,看来对方还不知道姚肆是女儿身,她笑了笑:“丢了就丢了,来者是客,请屋里坐,喝点水歇会儿。” 忽的想起屋里的场面,又露出几分尴尬,“我们这儿----遭了些事,家里乱七八糟的,小兄弟别笑话。” 楮孟赶紧作揖:“大娘严重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厚颜向大娘讨碗水喝。” “这孩子,说话客气的---”闫氏瞬间就喜欢上了楮孟,此人虽然衣着一般,可相貌不俗,说话也文雅,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 屋里是没法坐人了,闫氏让姚肆把凳子端到院子里的树下,自己则欢喜的去烧水。 姚肆倒没那么客气,先去屋里看了姚正与的情况,虽然还是昏迷未醒,不过据闫氏说已经能吃药了,至少意识还有。 楮孟跟着姚肆进屋,看到屋里的情形,明显的一愣。 姚肆笑容冷了几分:“没权没势就是这样,我们不争不抢,他们说我们偷,我们安分过日子,他们却要把我们往死了弄。这西夜国啊----真不是人活得。” “会好的---”楮孟看着姚正与正色道。 “什么?” 楮孟笑容中更多了些坚定,一字一句的道:“会好起来的,总有一天,老百姓会过上好日子。” 姚肆叹口气,显然觉得这个‘总有一天’有些天方夜谭,不过她不想打击楮孟,有希望总是好的,遂笑了笑点头:“但愿如此,我也等着。” “会的----一定会的。”楮孟再次肯定的道。 姚将端着一碗茶走进来,瞄了楮孟一眼,见后者相貌堂堂,本来板着的脸瞬间笑了,“二姐夫请喝茶。” 姚肆一个踉跄差点栽下去,满脸尴尬:“乱喊什么,赶紧念书去。” 姚将看看楮孟,再看看姚肆,刚才娘只说来了个客人,他想既然是二姐带回来的男人,那肯定就是二姐夫了。 不过现在看两人的表情,似乎----自己真的弄了个乌龙笑话,他呵呵两声,丢下一句“我去读书了”的话,就一溜烟的跑了。 姚肆很无语,歉意的道:“小孩子不懂,你别放心上,喝口茶就赶紧回去吧,这天儿也快黑了。” 楮孟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喝了口茶,又问道:“他在念书吧,可考试了?” “还只是童生,明年考县考。” 楮孟微微颔:“这么小的年纪,看来学问学的不错,只不过----”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为难。 事关姚将的未来,姚肆紧张起来:“不过什么?小将有什么问题?” 楮孟摇了摇头:“不是他的问题,是这个-----科举体质,本身就有问题,实不相瞒,我也是被迫今年要参加院考,可我心中实在不愿意考这个鬼名堂。” 已经准备考院考了,姚肆眼睛倏地一亮,喜道:“院考一过,你可就是秀才了。” 楮孟却看不出半点欢喜:“秀才又如何,现在官官相护,若是没有后门,就是一等禀生也难有出路。” 这种事姚肆早就知道了,她叹息一声,语气中尽是无奈:“纵然知道,可也没办法,好歹要试一试,若是不走这条路,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楮孟眉梢一扬:“莫非-----” “哈哈---我是说我小弟,我们一家人可就全指望他了,只希望他明年能考个好成绩,以后我们也不会处处受人欺负。” 楮孟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姚肆还没有熟到要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喝了两碗茶后,楮孟告别了姚家离开,闫氏一路把他送出村,甚至还想打听他家住何处。 姚肆知道她误会了,再三解释才让闫氏相信他们真的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不过第二天收到楮孟托人送来的二斤瘦肉和三斤大骨,闫氏再一次欢喜的问姚肆到底是如何认识那小伙的。 姚肆一问三不知,只知一个名字,就是想把肉还回去也不知还给谁,终于还是妥协的接受了楮孟的好意。 另一件让闫氏困惑的,就是自己的簪子,她没想到姚肆竟然要回了簪子。 可她怎么问,姚肆都是两三句带过,从不讲细节,更是对当日生的打斗事件只字不提。 闫氏见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作罢,对这个女儿,她是又心疼又无奈,倔脾气一个,从不肯说一句苦水话,万事都是一笑揭过。 接下来两天,姚肆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可心里却害怕得很。她怕当日那两拨人找到她,怕给家里带来麻烦,甚至这两天她都尽可能的不出门。 以前绑起的头也披下来,还故意穿了有颜色的女儿装,就是为了与当日的自己看起来不同。 心惊胆战的过了几天,没见有人上门找麻烦,姚肆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出门去帮闫氏做点事,姚正与也清醒了,代丙纶最近也没找上门,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 时间一晃就过去半月,这段时间,姚肆一有空就看毛秀才给的书,每日清晨都一定要上山去采野菇,然后拿去集市买。 只有半个月时间了,自己的考试费却还差一大截,得想法子挣更多的钱啊。 这日,姚肆刚从山上一身湿气的回来,就看到院门口多了一辆牛车。 难道是谁来了?她放下背篓洗干净手脚就进屋去。 “肆儿----快看谁回来了。”闫氏笑吟吟的在屋里招手,让姚肆赶紧进屋。 第022章 机会等不来就自己造 出嫁两年了,除了当日归宁,这还是姚玲头一次回娘家,无事不登三宝殿,姚肆心中不喜,面上还是喊了句“大姐”,然后走进屋去。㈧㈠中文网 桌上还摆了零嘴,姚玲热情的给姚肆递了一块油酥饼,“这是苏家的油酥饼,城里的孩子都喜欢,你赶紧趁热吃,又香又酥。” 姚肆坐下,安静的吃饼,一句话也不想说。 “哎,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早该来看看,只是有事儿一直拖着,不过这次多亏了廖家,否则爹恐怕就----” 姚肆脸色不好,她可没忘了当日姚玲的态度,半点没拿自己当妹子看,再说廖家,若不是自己出的主意对他有好处,廖普成能同意? “大姐,你好容易回来一趟,就别说这些话了,反正都过去了。” 姚玲脸色一黑:“就算过去了,承了别人的恩惠,那就要记一辈子,那代丙纶也不是没头没脸的人物,廖家宁愿得罪代丙纶也要替我们家主持公道,就凭这一点,就该感恩戴德。” “可不是,你不都嫁过去了,还怎么感恩戴德?!”姚肆吃不下去,对闫氏道:“我去看看爹怎么样了。” 姚玲气的摔桌子:“娘,你看看她,我这才刚回来就跟我吵,根本没当我是姐,我今儿回来还不是为了她,她还这样对我。” 闫氏无奈,两个都是女儿,她都宝贝,“最近家里事儿比较多,你们是姐妹,她怎么可能不认你这个大姐----你说为了肆儿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事?” 姚玲哼了哼,没好气的道:“还不是看她都快十五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说亲事,我这个当姐的,能不放心上?” 闫氏面露几份愁色,虽说年纪渐渐够了,她心中也有看好的人选,只是肆儿她---- “亲事的话先不急,你妹妹才十三,还得两年。” 姚玲语气强硬起来:“现在不着急,等过了十五哪里那么容易找到现成的,我们这种家庭,她将来也就能嫁个下里巴人。 这消息也是我刚刚听说,城里的一员外正妻死了,要再娶,那员外家里有钱得很,姚肆嫁过去还是正妻,钱财身份啥都有了。 这种好事哪里去找?你等着她十五,别人孩子都能在地上爬了。” 闫氏面上一动,“是哪个员外?” 姚玲有些不耐烦:“说了你也不认识,总之是个员外,家里的宅子都是两进的,姚肆嫁过去,保证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那员外品性如何?” “别人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真正的书香门第,这种好亲事,真的不好找。” 闫氏有些动摇了,听上去这确实不错,肆儿若能嫁个好人家,她可就要烧香拜佛了,可是---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轮得到她家呢,还有正妻死了这件事,又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员外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正妻是如何去的?”毕竟事关女儿终身大事,闫氏半点也不想马虎。 姚玲却被问的怒了:“她能嫁这么好的条件,还挑三拣四做什么,你甭管他妻子怎么死的,别人可是听说她是我姚玲的妹妹才同意见上一面。 你当真的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啊,我已经跟媒婆联系好了,明天就带姚肆去见个面,人家能不能看上都还不一定呐,你倒先在这里嫌弃。” 闫氏也怒了:“你亲妹子,你怎可如此轻率,我问个清楚是理所当然,他就是再有钱,品性不好,我倒宁愿肆儿嫁给个农夫。” 姚玲瞪圆了眼睛,委屈的眼眶泛红:“是,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大老远的过来,我就是来找骂的,你就是偏心----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真当我是泼出去的水,从此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吧。” “我哪里有说这样的话----”闫氏气的跺脚:“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我一样疼----” 姚肆听着外面吵吵嚷嚷,靠在床头深思不语。 “外面怎么如此吵----”姚正与微微蹙眉,他现在还没法下床走动,嘈杂声使得他头一阵阵的痛。 姚肆猛地回神:“爹----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姚正与虚弱的摆手,作势要坐起来,姚肆赶紧把他扶起来,将枕头靠在床头。 “你大姐又在说什么?” 姚肆沉默了一瞬,摇摇头:“没什么,爹----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不---不是商量,是有件事,我希望爹能同意。” 姚正与嗯了一声,只以为姚肆是要说个什么小事。 “爹-----我----我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难事跟爹说,别怕。”姚正与见她这副模样,也正视起来。 是啊,总要说出口,机会是自己创造的,若之前还有犹豫,那么现在,被姚玲提起自己的婚事,姚肆知道她已经不能再等了,因为你永远等不到好时机。 虽然爹现在有伤在身,虽然知道自己说那样的话会让他动怒,可她更知道,若是自己不说,这辈子或许就真的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爹,我要参加半个月后的县考。”姚肆严肃却坚定的看着姚正与。 姚正与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显一愣:“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参加半个月后县里举办的县考,我要考功名,我要上阳山书院,我要替我们姚家光宗耀祖。” 姚肆一口气说完,是的,这就是她想要的,她不想籍籍无名,她不想就认命的被人欺凌,她不想两年后就乖乖嫁人生子,她还可以做更多的事。 姚正与这次听清楚了,却倏地瞪大眼睛,语气也急促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说胡话---”姚肆大声道:“我认真的,我一定要参加县考,爹,我从六岁开始跟着毛秀才学四书五经、经策论算术,我若参加,一定不会落榜,只要我有功名在身,我们家就再也不会受欺负了。” “谁要你考功名了----”姚正与气的嗝气,咳的脸红脖子粗,却还一字一句的道:“你是女儿家,考功名有你弟就好,你哪儿来的这想法。” 闫氏在外面听到动静,匆匆进来,见姚正与趴在床上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急道:“他爹,怎么了,你跟孩子说什么了?” “说什么---你问问她说了什么,满脑子想的不切实际,竟说什么要考功名,想都别想,考功名是你一个女儿家做的?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怕丢这个脸。”姚正与一边喘气一边骂道。 闫氏惊愕的看着姚肆:“肆儿-----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第023章 书院不是有钱就能进 虽然知道爹娘不会轻易同意自己考举,可真当听到爹如此强烈的反对,姚肆心中还是又气又急又难过。㈧㈠中』Ω文网 她捏着拳头不说话,爹娘都站在同样的立场上,觉得她一个女儿家不该考功名,可是----为什么,凭啥男儿能念书能考试,她女儿就只能相夫教子?何况---- “先帝有颁布过新法令,女子也可入学也可考试,我不求将来入仕,我只要有一个秀才或者举人身份,我们姚家的命运就可以改变了。 爹---娘----为什么我不可以,你们是觉得我哪里能力不够了?我一点也不比男儿差----先生还说我的学问在同龄人中绝对是个中翘楚。” 姚正与越听越火冒,挣扎着要下地去打姚肆,却因为身上有伤,刚一动,就痛的哎哟呻吟。 闫氏急忙拦住他:“他爹,你别激动,肆儿就是想替家里分担些,你昏迷的那两天,你不知道肆儿做了多少事,就是我也不清楚。 可我知道,她是个难得的聪明孩子,你先别生气,我好好儿跟孩子说说,她就是被之前的事儿给吓着了。” 姚肆倔强的杵着不动,她也没想三言两语就说通了爹,距离考试还有半个月,她还有时间。 “爹,我希望你能冷静的想一想,我不是第一个女学生,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知道这条路会是一条被人质疑和嘲笑的路,可我必须走。 你们是我最亲的人,路途艰难,你们难道不应该支持我,成为我唯一的依靠吗。” “肆儿----”闫氏忧心的看着姚肆,她能感觉到,这番话里姚肆的决心是有多大,可是,这样的想法,又是多么的荒谬啊。 “我就说她不是个安分人,你们还想让她嫁个庄稼人,依我看她这性子,真若嫁过去,不出半年就受不住。”姚玲立在门口冷嘲热讽道。 本来就乱糟糟的,她还来添乱,闫氏怒的大吼:“有你这么说你妹子的吗,你没事就回廖家去,出嫁两年了都没回来过,我一样过日子。” 姚玲眉毛一扬,语气尖锐:“行,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就是个多余的,我这就走,以后都不会回来了。”然后气冲冲的甩袖离开。 门外的姚将赶紧让开,默默的看着姚玲离开院子,才转头看着屋里。 姚肆也跟着走出来,拍了拍姚将的肩膀:“你抽会儿空给爹熬药,我得去把野菇卖了。” 姚将点点头,跟在姚肆后面,走到院子里他才一脸认真的道:“二姐,我支持你。” 姚肆微微一笑:“好,知道了,你去熬药吧。”她还可以听到姚正与的怒骂声,还有闫氏的无奈劝慰声。 没关系,姚肆深吸一口气,这才刚开始,以后遇到的事儿还多了去了。 毛秀才正打算去县里摆摊替人写字,就看到姚肆提着篮子在院外张望。 “今天有点晚啊。”毛秀才背着箱笼走出去,以往这时候,姚肆早就进城了。 “大姐回来了就耽误了一会儿,先生这也是要进城去?” 毛秀才嗯道:“打算去摆摊儿给人写写字。” 两人正好同路,路上毛秀才就趁机考问了姚肆很多学问,让他欣慰的是,姚肆都答的很好。 “回答的不错,不过切勿骄傲自满,学海无涯,这句话你一定要牢记于心。”毛秀才语重心长的告诫,“不过你可跟家里商量过了?” 姚肆笑道:“说了,意料之中的反对-----” 毛秀才颔,确实是意料之中,可家人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若是家人都不同意,那姚肆这条路,真的就要孤立无援一个人了。 “不过这才刚开始,以后我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麻烦也很多,嘲讽也更多,我知道,我也理解,谁让我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呐,人们不谈我还谈谁。”姚肆有些自嘲的笑。 毛秀才失笑,“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有这样的觉悟我也放心,不过你若是连你爹娘都说服不了,又如何说服别人呢。” “我会说服他们的。”姚肆肯定的点头。 出门的比较晚,姚肆来到老地方,现位置已经被人占了,集市上到处都是买卖人,地方也不好选。 “先生,我去别的地方看看,我这菇得早点卖出去,否则可就不新鲜了。” “行,那你去,可得注意安全,我今天一直在这儿,有事儿来找我。” 姚肆应了声是,提着篮子往城中心而去。 * “雷少爷,小的这是小本生意,您----您这样-----小的可真的就没法活了啊。” 雷志彪斜着眼睛看着水果摊老板:“本少爷怎么了?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让你这么埋怨我?我不就拿了你几个果子,又不是没给钱,你还不知好歹了啊你。” 路上有不少围观看热闹的人,姚肆过不去,随便逮个人问:“这是怎么了?” 那人也是个八卦,一说话就没完没了:“这人是县太爷的长子,仗着自己的身份没人敢惹他,总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 就拿这个卖水果的人来说,他带七八个人随便吃,只给别人十个铜板不到,这不就等于明抢吗--- 不过老天爷也真不公平,虽然是个恶霸,可脑子却好使,听说他今年就要进阳山书院去读书,咱们县也就他一人。” “阳山书院?”姚肆一下来了兴致。 八卦的人看她一眼,“怎么,你也听过?” “怎么可能没听过,能上阳山书院的人,不都是西夜国学问最好的青年才俊么。”姚肆还是头一次见到可以去阳山书院读书的人。 这阳山书院,不仅在西夜国出名,在其他国家也是赫赫有名,都说能进此书院的,那都是学问一等一的好,没想到这恶霸竟然还能进去。 她满腹怀疑:“不会是走的后门吧,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读书人。” “小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阳山书院可不是有钱就能进的,若是没有点真材实料,这日后出来不是拆招牌么---- 不过,虽说不是有钱就能进,但是没有钱也绝对进不了,哎---那种地方,我们这种人是一辈子都进不去的。 话说回来,县太爷这回可长脸得很啊,到时候肯定会大摆宴席,我猜啊,鞭炮都要放两条街,听说周围几个县一个都没有,已经有好几个他县的老爷来拜访了。” 姚肆笑了笑,将篮子换了个手提,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你们刚才叽叽咕咕说什么呐?啊?莫非你们也认为小爷在欺负他?”雷志彪盯着姚肆的方向,一脸恶狠的模样。 第024章 就是活该你当冤大鬼 姚肆不想惹麻烦,即便看到雷志彪望向自己的方向,依旧当做没看到,急忙转身准备离开。㈧㈠中文网 “站住-------提菜篮子的臭丫头,说的就是你,给我站住。”雷志彪扔了手里的水果,怒气冲冲的朝姚肆走去。 围观的人群呼啦一下子散开,姚肆无处可躲,只能受惊的回头,怯怯的看着雷志彪:“见过雷少爷。” 雷志彪上下打量着姚肆,鼻孔朝天冷哼道:“没听见本少爷叫你?问你话呐,刚才叽叽咕咕说什么?” 姚肆在心中暗道一句没事找事,面上恭敬,指着刚才与自己说话的人:“他看野菇新鲜,问小的这野菇怎么卖。” 雷志彪瞄了一眼姚肆手中的篮子,“拿过来。” 看到他刚才明抢摊主的水果,姚肆知道这篮子交出去,菇肯定也没了。 她惴惴不安的抓住篮子,小心翼翼的道:“少爷恕罪,这野菇已经叫人买了,小的就是打算送过去,买主有钱得很,说要给小的五十个铜板。小的还没见谁出手这么阔绰过,不敢耽误送去的时间。” 五十个铜板买一篮子野菇,也确实贵了点,人群中有人羡慕姚肆的,有人想自己干脆也去采野菇卖得了。 雷志彪先是大笑,后又一脸鄙夷:“区区几十个铜板而已,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本少爷比你那个买主有钱多了,来啊,把本少爷的钱袋子拿过来。” 随从立马送上钱袋子,雷志彪得意的一笑,从里面随便取出一串,少说也有上百个铜板,然后扔在姚肆的篮子里:“这野菇,本少爷要了。” 姚肆呆若木鸡,围观的人群也哗然炸开,一串钱买一篮子野菇,这---也就他大少爷能出得起这个价了。 “哎------县太爷的大少爷,一串钱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可不是,少说也有一百多文吧,这可够我们家用好一阵子了。” “这丫头可真好运,今日算是碰到财神爷了。” 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姚肆猛地回神,看着篮子里真实的铜钱,拿起来手都在抖,“雷少---少爷---这---这篮子都给您,您就是小的的财神爷。” 雷志彪让随从提着篮子,趾高气扬的道:“今日算你走运,碰到了本少爷,你说是我出手阔绰,还是你那买主阔绰?” 姚肆感激涕零:“当然是少爷您了,他怎么能跟少爷相比呢,小的见识浅薄,还请雷少爷莫怪。” 雷志彪心里得到了满足,带着随从又去别的地方游。 人群散去,姚肆将铜钱贴身放着,欢喜的去找毛秀才。 毛秀才还没开张,坐在地上无聊的看书。 “先生先生--------”姚肆跑过去,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先生还没开张啊,我可是准备回去了。” 毛秀才惊愕不已:“你这么快就卖完了?” 姚肆边笑边点头:“是,碰到个冤大鬼,被我随便就糊弄过去了。” 她将遇到雷志彪的事三言两语说给毛秀才听,听的毛秀才笑的前俯后仰,“你这个机灵鬼----下次见着他可得躲远点,能考上阳山书院的,都不是傻子。” “先生也听过这消息?雷志彪真要上阳山书院?”姚肆想到雷志彪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就觉得读书二字跟他极不相配。 毛秀才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不是,不过他今年就入学,等你考完秀才,再去考阳山书院,那时候他肯定已经学完三年,你们碰不上。” 姚肆抿嘴一笑:“先生就这么肯定我能上阳山书院?” “哈哈----我相信没用,要你自己相信才行。”毛秀才捋着胡须笑道。 姚肆望着天叹息一声,要进阳山书院,一定要考过县考和府考,说起来至少也得两年时间。 “对了---先生可听过城里哪个员外死了妻子的?”虽说姚玲就那么走了,可闫氏听了那话,毕竟事关自己,姚肆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 毛秀才露出一脸疑惑:“不曾听过,怎么了?” 姚肆正要说没事儿,旁边就有人插话进来:“最近死了妻子的,不就是刘员外家吗,就在萧香胡同,家里还在出殡,门前挂着白灯笼,一眼就认得出来。” 姚肆赶紧问道:“他妻子是如何死的?” 说话人摇了摇头:“具体就不清楚了,听说得了什么怪疾,不过啊---这刘员外也不是个好东西,专门好那口----就是---就是-------” 姚肆盯着他,没明白过来。 “哎呀---就是那个啊,喜欢折腾小女娃,尤其是你这么点大的,他的妻子嫁进去才十二,三个年头没到,人就没了,虽然刘家说是怪疾,不过我看啊,十之**是被折磨死的。” 姚肆脚下不稳,猛地倒退一步。 说话之人见她吓着了,赶紧安慰道:“你也别怕,别被刘员外看着就是了,他家有些钱,若是被他看到了,你跑都跑不掉,所以啊,没事儿千万别去萧香胡同。” 姚肆脸色变了又变,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对毛秀才道:“先生,我有事先走了,就不等先生了。” 毛秀才看她脸色不好,嗯嗯点头:“行,你有事就回去,别管我。” 离开集市,姚肆反而没有先回去,却去了萧香胡同,果然,刘家大院很好找,门口挂着白灯笼,不过,看到仆人正把灯笼往下取,她心下不由得缩紧,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上前一问。 “大娘,这灯笼怎的取下来了?” 取灯笼的妇人见是个可爱的小女娃,面上露出几分怪异,没好气的道:“有喜事儿当然得取下来。” 姚肆往院子里一看,果然看到有人将白的换成了红的,她心中担忧越甚,一个劲儿的道是自己想错了,不可能的,大姐不可能这么害自己。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去问问清楚,姚肆不敢再耽误,匆匆出城,却没有回小头村,而是去了槐树村。 第025章 还真是一门好亲事啊 姚玲没想到姚肆会找上门来,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明显一副不乐意的样子。㈧㈠中文网 姚肆懒得跟她废话,连门口都没进,站在门外直奔主题:“你有没有把我画像给刘家?” 姚玲柳眉一拧,带着几分疑惑:“你怎么知道是刘家?” 姚肆心顿时沉入谷底,来之前她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大姐给自己选的人家,真的就是刘家了。 “城里随便一打听就知道谁家死了夫人,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画像给刘家?”姚肆有些着急。 姚玲没好气的道:“知道你要考功名,你心气儿大了,区区一个员外你根本看不上眼,我明儿就去跟媒婆说,咱们家没那个福气,让她另外找人。” “那就是给了-----”姚肆脸色白了几分。 姚玲被问的不耐烦:“不就一张画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给媒婆了,本来想给你谋个好亲事,我还特意给了钱,让人给你画好看了。” “你找的可真是一门好亲事啊-----”姚肆怒极反笑,她不想多解释,若真如姚玲之前安排的明日见面,那明日刘家说不定就会派人上门。 如果自己被刘员外看中,爹娘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上一次她还有办法让廖家出面,可这一次呢,没有好处可言对廖普成来说,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哟---这不是肆儿妹妹吗,来了怎么不进屋啊,玲儿你也真是的,妹妹来了也不请进屋,我若不出来都还不知道,岂不是在妹妹面前失了礼数。”廖大勇刚好出来,看到姚肆,甚为欢喜。 姚肆象征性的颔,淡淡道:“我不进去了,家里有急事,我得赶紧回去。” 廖大勇嘿嘿一笑走上前去,“再急也不急这一时---走走走,都到门口了,我哪儿有放你回去的道理,好歹吃个午饭再说走的话。” 姚玲瞪着姚肆,语气徒然变冷:“进来吃个饭再走,来了就走,别人还以为我招待不周。” 姚肆在二人之间瞄了几眼,终于明白姚玲为何急匆匆的要给自己说亲事了,她脸色渐寒,“不吃了,家里真有急事,以后有机会再来。” 有机会就再也不来了---姚肆最后看了姚玲一眼,面无表情的离开。 背后传来廖大勇对姚玲的埋怨声,还有姚玲的撒泼怒骂声,姚肆冷笑,脚下的度也越来越快。 因为去了一趟槐树村,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闫氏正担心姚肆是不是在哪里躲着生闷气,后者却一脸冷色的回了。 她以为姚肆还在为早上的事儿生气,怕她在家里闹脾气,赶紧在姚肆进屋前将她拉住。 “肆儿,娘知道你有这想法是因为见不惯咱们被人欺负,可----考举的事,实在太荒谬了。 你姐才刚给你寻了个好亲事,你别想那些多余的,只要你过的好,娘就知足了,光宗耀祖那不是你的事儿,哪个女儿家会想这些呢。” 闫氏尽可能的语气温和,她知道姚肆是吃软不吃硬的。 果然,姚肆脸色缓和了些,却叹口气,“娘,今天我去城里打听了,大姐说的员外,是潇香胡同的刘员外家。 你可知他妻子怎么死的,那是被他生生折磨死的,嫁进刘家才十二,大家都说刘员外有怪癖,喜欢折磨小女娃。 娘,我若真嫁过去,一年后还活没活着都不敢保证啊。” “什么?”闫氏惊悸的不敢信:“你----你大姐虽然爱慕虚荣了些,可---可她----你可是她的亲妹子啊,她怎么会将你往火坑里推啊,这事儿是不是有误会。” 姚玲或许不清楚刘员外的为人,可她的出点也不是好的,刚才去了廖家一趟,姚肆已经弄明白大姐为何急着要给她找亲事了,怕是担心自己被廖大勇纳了妾吧。 她两年未有身孕,廖家早就有想纳妾的想法了,加之廖大勇对自己的态度,姚玲心里若没疙瘩她就不是姚玲了。 姚肆边进屋边道:“就算她不知情,可她已经将我的画像给了媒婆,想必媒婆也给刘员外看了。 妻子才死,今天就已经取了白灯笼,虽然不能肯定,可我也不得不做出他想要即刻迎娶的猜测-----” 闫氏受的震惊不小,恍恍惚惚的跟在后面,只能将姚玲骂个遍,“那死丫头,还说明天带你去见面,这---这若是见了,那岂不是八字都画全了。” 姚正与正醒着,看到姚肆回来,立马摆明自己的态度:“考举的事想都别想,你若再提,你就别待这个家了。” “他爹----你这说的什么话。”闫氏埋怨的盯着姚正与。 姚正与咳了咳,转过去脸去不愿理会。 姚肆沉默了片刻,才在椅子上坐下,将自己打听到的刘员外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姚正与。 上午姚正与还因为这件事高兴,本打算见一面,若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那可先将亲事定下来,待姚肆满了十五再嫁过去。 可现在听完姚肆的话,姚正与反应比闫氏还激动,气的呼吸不顺:“此事千真万确?刘员外真是那样的人?她怎么敢----” 闫氏也一脸悲伤,帮姚正与顺着气,自己也唉声叹气道:“我就说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轮得到我们家。 现在可如何是好,肆儿的画像已经被看过了,万一觉得满意----这----咱们可怎么办啊。” “他难道还能明抢不成----”姚正与火气更大了,“明天不去见面。” 姚肆立马道:“就是不去,万一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刘员外也不是我们这种家庭能得罪的,听说他刚死的妻子,也是被强行娶过门的---” 像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家庭,那还不是任人揉圆搓扁。 虽然是嘀咕,姚正与还是听到了,他沉默的不说话,闫氏也拉着姚肆的手暗自伤神,这家里怎么就一直不消停呢,他们只是想过安稳日子罢了。 “爹,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姚肆忽然打破沉默。 第026章 你得明白万事开头难 雷志彪在街上装模作样的巡逻了一圈,摆足了少爷架子,终于准备回去了,看着随从们拿着的各种战利品,他很是高兴。』『㈧Ω㈠中 文』』Δ网 忽然瞥到一篮子野菇,他眉头微微一拧,摸着下巴沉思。 “少爷----要不买只鸡回去,让厨房给您做小鸡炖蘑菇如何?” 雷志彪“嘶”了一声,盯着新鲜的野菇问道:“一只鸡多少钱?” 随从了解少爷的性子,赶紧拍着马屁谄媚道:“少爷您要的东西,别人还不巴巴的送过来,哪儿还会跟您要钱呐。” 雷志彪将扇子在随从脑袋上敲的乓乓作响:“少爷问你话你就答,若你去买,一只鸡多少钱?” 随从惶惶道歉,“一只上好的二斤重的鸡要三十文。” 雷志彪张着嘴沉默了几瞬,幽幽问道:“就是说,本少爷用了三四只鸡,换了一篮子这野菇?” 随从忐忑的提着篮子,心里哀嚎,这可是少爷您自个儿买的,跟小的没关系啊。 雷志彪见他不说话,越想心头火气越甚,捡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人就狠踹过去:“你们这群狗东西,怎么不提醒本少爷。 少爷我买一只鸡可以分钱不花,你们竟然让我花了一百多文去买这劳什子玩意儿,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还是本少爷就养了一群饭桶?” “少爷息怒---少爷息怒---小的们知错了----都怪那野丫头,竟然敢骗到少爷头上,小的们这就全城搜捕,一定抓住那丫头给少爷您出气。”随从一个个吓得跪地求饶。 “臭丫头,竟然敢算计老子,逮着你了少爷一定好好收拾你。”雷志彪咬牙切齿的捏拳,当时头脑一热就被忽悠了,现在想来,那死丫头就是把自己当猴耍啊。 * 姚家小院里气氛异常的沉重,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一家人都还没怎么缓过劲儿来,现在却又被麻烦找上了。 三人沉默了良久,姚肆才开口道:“爹----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 姚正与和闫氏都是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姚正与明显不相信,他觉得自己当爹的都一时没辙,姚肆一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呐。 闫氏可是见识过自己女儿的厉害,赶紧问道:“肆儿你有什么法子?” 姚肆眼里藏着几分笑意,虽说这样做实在不孝,可了解了刘员外后,她心中就已经有了计量,不得不承认,这虽然不是一件好事,可对她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 “爹-娘,刘员外恐怕从画像上就对我满意得很,今日他宅子里都挂红灯笼了,家奴都说要准备办喜事。 他有钱有势,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自然奈何不了他,可我不相信西夜国还奈何不了他。” 姚肆看了姚正与一眼,后者听的倒也认真,她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道:“在咱们国家,无论权势多大,都大不过一样事情。” 姚正与眉头猛地一蹙,略一想,脸瞬间沉下来:“你还在想这件事,别报幻想,读书考举是你该做的吗?” 闫氏被他这么一提,也明白过来,她为难的看着丈夫和孩子,这下是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姚肆急了:“这有什么不好的,在西夜国,只要是读书人,只要参加考举,就没有不被尊重的。 刘员外就是再厉害,若告诉他我要去参加县考,他难道还敢把我拉出来逼我嫁人?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是与整个国家作对。 爹---现在已经有生徒6续进城了,考试前半个月就可以进考场,他们在里面吃喝住学习,不能出来,外面的人更不能进去。 我明儿一早就可以去报名,刘员外得知我去考试了,他就是再气恼,他也不能怎么着我。” “总之就是不行。”姚正与拍着桌子大吼:“尽说些混账话,这件事我不会同意,我也不会让你嫁去刘家,我会想办法,你别管这事儿,这个家还由不得你做主,更不需要你操心。” 姚肆又把目光转向闫氏:“娘,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咱们家能拿什么跟刘员外拼?难道就是命一条? 爹----为何你就认不清现实,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强者欺负弱者,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唯一有理的,那就是权势地位,你难道还指望能跟他们讲道理吗?” “我没说要讲道理。”姚正与沉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别管,小孩子家家,说些什么话。”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都不操心,那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姚肆怒了,总说她是个孩子,总说这事儿不该她过问,难道大人的想法全都是对的,孩子的话全都是儿戏? “爹你根本没认真想过我的话,你当我的话是儿戏,你当我是闹着玩,你从没想过我是有多认真,你根本就是------看不起我是个女儿身。” 姚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盯着姚正与。 “畜生----”姚正与怒的涨红了脸,竟然忍着腿上的痛,咬着牙挪到姚肆面前,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响彻,姚肆愣住了,捂着脸呆呆的看着姚正与。 闫氏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哭喊着冲姚正与火:“孩子说的哪里不对了你要打她,你就是瞧不起女人,我们肆儿比别人强多了,你却不当回事,你可是孩子他爹啊。” 她揉着姚肆的脸心疼的直掉眼泪:“肆儿啊----疼吧,走,咱们出去,娘给你拿冷水敷一敷。” 姚正与也愣在原地,手掌隐隐麻,显然刚才那一巴掌打的不轻,他不敢去看姚肆和闫氏,只能沉着脸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床边挪。 闫氏也不去管他,拉着姚肆去院子里坐,自己去井边打水。 姚肆摸着麻掉的半边脸,苦笑一声,不容易啊,家人都如此反对,这往后的日子怎么可能轻松呢。 可是----真若不走这条路,她就算现在不嫁给刘员外,两年后也会嫁给其他人,然后生儿育女,再让自己的儿女也受人欺凌,最后步自己的后尘。 不---她不要这样的生活,她宁愿苦一点,也要过的自由,她不想受人欺负,不想被人任意宰割拿捏,不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第027章 不同意我也先斩后奏 闫氏看着姚肆神情呆滞,半边脸都红肿了,好容易忍回去的泪水,又涌上眼角,她端着水盆走过去。Δ㈧㈠中文Ω 网 “你爹忒狠心了,下手这么重,女孩子脸上哪儿能有点伤,你这脸上若留了疤,我跟他没完。” 她一边抱怨一边拧帕子给姚肆敷在脸上。 姚肆不在意的笑:“一巴掌而已,过两天就没事儿了----娘,你帮我劝劝爹,若是明天不去报名,咱们就没法儿搪塞刘家了---我还不想嫁人。” “就是这辈子不嫁人,也绝对不能嫁给那种人。”闫氏想想就来气。 她最是心软,只想心疼自己的孩子,至于孩子要做什么,她实际上并未特别反对。 只是姚肆的要求,让闫氏实在太诧异而已,虽说贵族女子也可学习,但都是在家中请了先生教授。 像姚肆说要直接去考试的,她也只听说过一个而已,且那女子最终也并未有好下场。 姚肆受了委屈,闫氏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此刻被如此恳求,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叹息道:“我知道你爹是过分了些,可他也是为了你好。 父母总不会害你,你若是真的去考举,那面对的流言蜚语,不是你一个孩子能承受的。 女生徒确实也并非没有例子,那还是十年前的事了,你可知那女子最后的下场如何?年纪轻轻就死了,哎----” 这事儿姚肆早就听过了,虽说不知道那女子如何死的,但她却直觉与读书考举无关,更不认为自己也会同样遭遇。 “我知道,我若是没有这点觉悟,我也不会提这件事,娘,你相信我,我能走下去。 就算哪天我真的被逼的无路可走,不是还有你们吗,你们是不会抛弃我的。” “傻孩子,这说的什么话,爹娘怎么会抛弃你呐。”闫氏眼泪流的更凶了,“行,我答应跟你爹好好说说,但是你也知道他就是个老顽固,娘的话他也不怎么听。” 姚肆心下大喜,好歹娘现在站在她这边了,连连点头破涕为笑:“娘,我就知道你疼我,不愿看我委屈,爹那边你好好帮我说说,我现在还得进城一趟。” 闫氏疑惑:“野菇也卖完了,你还进城做什么?” 姚肆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去准备报名的事,嘿嘿一笑:“有事儿需要打听打听,回来再跟你说。” 闫氏见她立马就生龙活虎了,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无奈的叹气:“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样东西。” 姚肆没等多久,见闫氏拿着簪子出来,心中立马明白了。 她不等闫氏开口:“娘,我从年前就在筹钱,这些天也卖了不少野菇,单是今天就挣了一百多文。 我手头有钱,考试费用你们就别担心,这簪子留着,这该是咱们家最值钱的东西了,留着当传家宝。” 闫氏失笑:“一支簪子而已,你若真下定决心要去考试,这花销可大着了,你能有几个钱够花? 光是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没个一两银子置办不齐全,我跟你进城,咱们去把簪子当了,这也是娘唯一能替你做的事了。” “娘---”姚肆按住闫氏的手认真道:“真的不用,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问你们要钱,小将明年也得考,我说真的,这簪子得留着。” 闫氏怎么说姚肆都不同意当簪子,她没奈何,又去把家里能找到的钱全拿出来,凑了三百多文,让姚肆无论如何都得收着。 姚肆知道不收下这钱,闫氏是不会安心的,只能暂时先把钱拿着进城。 这趟进城,正是去准备笔墨砚,顺便再去打听打听报名的事儿,虽说姚正与还未点头,不过姚肆还是得先计划好,而且她一定得参加考试。 比起早上人潮拥挤,中午日头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不过笔墨铺子的人却多得很,这时候其他乡镇的考生可都66续续的进城了,是笔墨铺子生意最火的时候。 姚肆选了一家人并不太多的铺子,铺子里很安静,走进去,掌柜的单手撑在柜台上打盹儿,铺子里摆着几行木架,依次放着不同等级的笔墨纸砚。 她识不来东西的好坏,只是凭感觉选了个看上去便宜的,毕竟只是一场考试,字写工整答案正确就够了,谁还会看你用的工具是不是好的呐。 “你眼光可真好,竟然挑了这铺子里最值钱的。” 姚肆循声看过去,先一惊,又是一喜,“褚大哥,怎么是你啊。” 激动的声音在安静的铺子里显得特别亮,立马引来其他几个客人不满的眼神,姚肆倏地捂住嘴,尴尬的脸红。 楮孟忍着笑不答反问:“你要买笔墨砚?” 姚肆这才注意到他刚才的话,呵呵的将灰不溜秋的砚台放回原位,又不相信的问道:“这真的是最值钱的?看上去----”不怎样啊。 楮孟笑吟吟的打量姚肆,上次见面她一身小子装扮,这一次换了女儿衣服,还挽了个双丫髻,因为刚才一激动,脸蛋儿还红扑扑的,黑珠子似的眼睛看上去灵动有神。 不过这左脸颊----他假意没看到,指着姚肆刚才拿的砚台:“人不可貌相,这砚台也一样,你看它不起眼,它可是墨砚当中最好的,又名回归砚,少说也得五十两。” 姚肆脚下一踉跄,惊的嘴巴都要掉下来:“五----五十----” 她呵呵干笑两声,赶紧往边儿上挪了挪,“你懂的可真多,那你给我挑一个便宜的,笔就随便选个能写字的就成。” “你用?”楮孟看着她笑问道。 姚肆弯了弯嘴角,“嗯----是不是觉得奇怪?” 楮孟笑摇了摇头:“有什么好奇怪的,先帝的新法令规定女子都可入学考举,你想学习,这是好事。” 姚肆表情凝了一瞬,这还是除了毛秀才和小将,头一个说支持自己的人,而且他竟然还同意先帝的新法令?! “怎么了?”楮孟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盯着我看做什么?” 姚肆不好意思的挥手:“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会说那样的话,一般人都觉得女子入学考举就是天大的笑话。” “有什么可笑的,那些人就是迂腐,早十年前就已经有女生徒了,见怪不怪。”楮孟左手拿着一砚台,右手拿着一毛笔,问道:“如何?可喜欢?” 姚肆欣喜的点头,虽然只知道一个名字,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可有些人就是这样,一见如故的投缘,她想,自己对楮孟,或许就是这样了。 “楮大哥,我真高兴认识你。”姚肆眼睛笑成了月牙。 恰在此时,笔墨铺子门外一群人嚣张而过,雷志彪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对随从道:“走,本少爷要去考场看看。” 第028章 有好有坏那才叫生活 世间的人多得是,但有缘人却并不多,姚肆在小头村生活了十多年,除了村里一起玩泥巴的孩子,她还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与自己合得来的人。㈧Ω『 ┡ ㈠中文 网 也许这就是缘分也说不定,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见面呢。姚肆越想越欢喜,不管怎样,她心中已经将楮孟当成了自己的特别的朋友。 楮孟轻笑一声,拿着两样东西往柜台走。 姚肆赶紧快一步拉住他,“这两样得多少钱?” 楮孟露出一个叫她安心的笑:“既然都让你叫了一声大哥,今日又有缘的碰到了,全当个纪念,送给你。” 姚肆立马就不乐意了,“这怎么成,虽然叫一声楮大哥,我也不能要你东西,上次你送了那么多肉来,我现在心里都还不好意思着。 我不要太好的,统共不出一两就能接受。” 虽说当成了朋友,也并不意味着姚肆会心安理得的接受楮孟的好意,何况这是自己的事,何况两人的交情也没到要送礼的地步。 她固执的不让楮孟掏钱,先问了掌柜的价格,还能接受,这才掏荷包付钱。 两人离开了笔墨铺子,楮孟才找到时间说话,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歉意:“我并没其他意思,你就跟我小妹一样,就想送你东西,是我太大意了,你莫怪。” 姚肆哈哈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若真觉得歉意呐,这样----你认我这个朋友,咱们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朋友?”楮孟先笑了笑,又煞有介事的拱手福礼:“能与如此美丽的姑娘成为朋友,也不知是在下的荣幸呢,还是不幸。” 姚肆知他是玩笑话,也没放心上,“我还有事儿要办,今日就先别过,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再见。” 楮孟苦笑:“你这才刚说是朋友,立马就要打我走,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些,好歹要吃个饭喝个茶,了解了解朋友的近况啊。” “所以才说下次再见。”姚肆一副我很无奈的表情,耸着肩道:“我真有事儿,你应该也不闲,反正你连我家住何方都知道了,说实在的,你也是我第一个正经朋友。” 楮孟一面点头一面笑:“成,小孩子一个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可别怪我哪天不知会一声儿就去登门拜访。” 家人都见过楮孟了,姚肆无所谓的嗯了一声,与楮孟作别后就径直去了衙门。 考场就设置在衙门旁边的别馆里,因为临近考试的缘故,衙门周围站了不少捕快,除了考生,整条街上没有一个老百姓敢上前。 雷志彪带着一群人昂扩胸的来到衙门口,守门的捕快赶紧笑眯了眼睛迎上去:“少爷回来了,老爷刚才还问起您呐。” “还不就是催我早点去临西,急什么,还有两个多月----”他一面喃喃一面转身往旁边的别馆方向去。 姚肆在路上遇到几个准备进考场的考生,便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一直来到衙门前她才独自离开。 还未报名前不能进考场,报名处就在衙门正大门进去的坝子里,虽然设了个棚子,可这大热天儿的依旧热的人心浮气躁。 姚肆站在棚子外面,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试探着喊了声:“大人----大人----” 负责报名的是主簿赵休,本来就是在偷懒,听到有人喊,吓得他以为是县太爷来了,条件反射的惊跳起来:“大人,小的没睡,小的就是闭了会儿眼。” 等神智慢慢回归,赵休终于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县太爷,而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娃。 想自己刚才的反应实在丢人,恼羞成怒的呵道:“叫什么叫,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滚出去。” 姚肆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片刻后,默默的拿出荷包问道:“报县考得多少钱?” 赵休已经坐下,脸色不好,没好气的道:“一两。” 姚肆迟疑了一瞬,哦了一声,从荷包里摸出几个碎银子和两串铜钱,乖乖放在桌上。 碎银子还是当初遇到的华服少年给的,说起来也该多谢他,否则自己也凑不够这些钱。 赵休怔了怔,将银子仔细数了,又把碎银子称了,加起来刚好一两,他总算明白这小姑娘是来报名的。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他立马翻开登记簿,举笔蘸墨:“名字。” “姚肆。” “几岁?” “十三。” “家住何处?” “小头村。” ----- 将基本信息填完了,赵休取了个木牌,在上面写下姚肆的名字,最后盖了个鲜红的印章才递给她:“这木牌收好,凭它就可以进考场,一旦进去,就绝对不能出来,否则即取消考试资格。” 姚肆接过木牌,兴奋的手抖,仔仔细细的看了木牌上面的自己的名字,笑的合不拢嘴。 赵休将钱装进木箱,心情也高兴,看她这副样子,说话也客气了许多:“家里谁参加考试啊?” 姚肆看了他一眼,“姚肆。” “知道是叫姚肆。”赵休没兴趣问了,挥挥手打她走:“赶紧回去准备好东西,错过了考试钱可不退。 考试时间就在这个月底的最后一天,为期十天,带足这段时间要换洗的衣物,米粮。” 姚肆将木牌小心翼翼的收好,临走的时候,又问了句:“是不是只要有这木牌就能进去?” “这问的什么废话。”赵休没好气,“知道了就赶紧走。” 姚肆拿到了木牌,心情也好,也不去计较赵休的态度,高高兴兴的离开衙门。 可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怒喝声“死丫头,终于叫少爷逮着你了”,吓得她心头一颤,循声看过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雷志彪指着姚肆气冲冲的走过去:“好你个刁民,竟然敢耍本少爷,本少爷说了,你今日运气好碰到了我,来啊,给我把她抓起来。” 姚肆被这气势吓住了,想也未想的就撒起脚丫子跑。 “竟然还敢跑,看少爷我抓到你,不打断你的腿。”雷志彪气的跺脚,一边骂道:“还杵着做什么,赶紧去抓人,抓不到那丫头,本少爷就打断你们的腿。” 随从们连连应是,十多人一窝蜂似的朝姚肆追去。 第029章 很无奈的无巧不成书 姚肆刚刚从报名处走出来,就碰到正从别馆出来的雷志彪,此人眼神也好,一眼就认出了姚肆,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臭丫头耍了,气的咽不下,立马吆喝着下人去抓人。㈧㈠中文网 姚肆没料到这么快就再碰到雷志彪,正如毛秀才说的,他也不是蠢人,显然事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这是要抓自己出气了。 可不能被抓啊,若是被这小阎王爷抓住,自己可真的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她来不及多想,在雷志彪话的瞬间,拔腿就跑。 “还愣着做什么,追----抓不到那死丫头,你们就别回来了。”雷志彪气极,命令随从追人的同时,自己也在后面追着跑。 云祥客栈外,店小二牵着一辆马车在门口停好,然后又进店去,走到靠窗的桌子前恭敬道:“客官,马车已经备好了,干粮和水小的先搬上去。” 卫札随手摸了几个铜板扔给小二,小二高兴的合不拢嘴,又殷勤的添了茶,才退下去准备干粮等物。 “老爷也真是的,少爷这才出来多久就急着上您回去,毗涯那边也还没回消息,就这么回去了,万一再出状况怎么办?少爷可是好容易才将那批麻烦的何乌解决了。”卫札托着腮惋惜道。 裘霁慢悠悠的喝着茶,良久才淡淡道:“毗涯不用担心,他不会出什么问题,倒是你----都解决了?” 卫札脸上立马露出几分尴尬,呵呵干笑:“少爷----这---小的查清楚了,是有两拨人。 这一拨人,无疑就是太尉派来的,可另一拨人,小的是真的查不出来,不过小的猜测,他们应该不会是朝中某位大臣的家丁。” “何以见得?” “朝中与裘家做对的,无论明的暗的,都有自己的野心,他们派出的人,绝对不会救人。 少爷可还记得那小丫头,当日那一拨人可是在救那丫头,您说朝中谁会有这样的部下?有的也不会来跟踪少爷您啊。” 裘霁沉吟了一瞬,放下茶杯:“可猜得出是一帮派?” 卫札这下为难了:“少爷,江湖中的帮派多了去了,与裘家过不去的更多,他们的功夫路数完全看不出是哪一派。 不过最近青头军不是风头正盛吗,在耀江一带耀武扬威,小的听说他们还放出话,说要在耀江自立为王,这可是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啊。” 裘霁不由得冷笑:“朝廷无能,那些戴官帽的人,也只能在朝堂上动动嘴皮子,你要他们出面扫清?呵----到时候就是比谁推的干净。” 卫札无意识的点头认同,又忽的想起自己的立场,立马摇头道:“少爷恕罪,小的绝对没有指老爷,老爷是在这群人之外。” 裘霁冷冷的瞄他一眼,端起茶杯继续喝茶。 小二跑过来:“客官,干粮和水已经都送上马车了,客官请。” 虽然姚肆腿脚麻利跑得快,但身后的追兵也穷追不舍,因为跑的急,她也没注意当下是在哪条街,总之捡人多的地方跑,多少也能给那些人制造些麻烦。 宽敞的街道上,除了两边连叫卖都没有的商贩小摊,那辆看上去颇为华丽的马车成了姚肆眼中唯一的避难所。 追兵还没追上来,她也快到了极限,再逃下去,铁定被抓,姚肆来不及多想,猛吸一口气,朝着马车而去,趁着没人注意,一头钻进马车里。 好在马车里没有人,这让姚肆放松了些,可刚才跑的太急,一停下来,疲惫感瞬间侵袭,喉咙又干又疼,头还真真眩晕,难受的几乎坐不住。 眼角瞥见几个水袋,姚肆眼睛倏地亮了,抓起水袋跟抓到救命草似的。 卫札绕过裘霁走到前面,率先将车帘子掀开,对裘霁恭敬的福礼:“少爷请上车,少爷您慢点儿。” 裘霁走到车门口,正要抬脚上车,突然一股清凉迎面而来,他动作一凝,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胸前一片湿,如同被定格了似的。 姚肆抱着水袋,呆滞的看着车门口的人,好一会儿才动作迟缓的抬手,用袖口擦干净嘴角的水渍。 “咕噜----” 车内外一片寂静,姚肆咽了口口水,小脸皱成了一团。 “少爷----”卫札只听到车内“噗嗤”一声,然后就不见裘霁有动静了。 他将车帘子掀开了些,意外的看到姚肆一脸无辜的坐在里面,再看裘霁,脸上的水还在往下滴,显然罪魁祸就是抱着水袋的姚肆了。 卫札惊的下巴都要下来似的,指着姚肆,你了半天,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在这里?” “那臭丫头跑哪里去了?” 卫札侧头一看,却是一群面色不善的捕快,为的捕快也正好看到了他,两人对视几眼,捕快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姚肆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赶紧扔下水袋,双手合十作揖,虽然无语,却是满眼的恳求。 裘霁呆呆的盯着自己的衣服,他还能感觉到有水沿着自己脸颊往下滴,自己----自己竟然被人吐了一脸的水?! 良久,他才抬头,冷峻的盯着姚肆,待姚肆做出一副可怜模样后,他露出厌恶之色,扭头就要离开。 捕快已经走过来了,姚肆急的要哭,眼看裘霁就要走,他肯定要把自己供出去,那自己可真的就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说时迟那时快,姚肆如饿狼似的猛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裘霁的腰,对着后者的耳朵小声且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敢把我交出去,我就把你们供给那两拨人,他们可是很乐意知道你行踪的。” “放手---”裘霁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 姚肆当然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怒,可既然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了,再糟糕又能到哪儿去呐,她抱的更紧了些,“你当我是开玩笑不成?我告诉你,那两伙人一直在我周围。 他们给了我不少钱,一旦我遇到你,吹哨子他们就会立马出现,信不信由你,只要你敢说一个字,我马上把他们引过来。 那两伙人不好对付吧,否则你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要躲开了。” 就这片刻的功夫,捕快已经走了过来,姚肆迅收手缩到角落,卫札掀开车帘子的手也松了,帘子彻底放下来,遮住了车内的情况。 会不会被现呢,自己会不会被抓呢,若是被抓了,一定会死的很惨吧,会不会连累爹娘和小弟呢,才刚刚报了名,自己的梦想会不会就这么被扼杀了呢。 姚肆心头慌乱如麻,眼泪哗哗的盯着车门的方向,生怕掀开的那一瞬是雷志彪得逞的嘴脸。 “有没有见着一个这么高的臭丫头?” “自己看不就得了。” 墨绿色的车帘微微一动,姚肆浑身一僵,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手伸进来,抓住车帘的一角,哗啦一声。 她惊恐的盯着逐渐被拉开的车帘,那一刻,整个世界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当中。 第030章 冤家路窄加喝茶塞牙 雷志彪跑的稍慢些,追到云祥客栈的时候,自己的下属已经和裘霁卫札二人对峙了。㈧㈠中ΔΔ文网 “马车里有没有人?”带头的捕快质问道。 卫札目光看向裘霁,后者正一本正经的拿帕子擦脸,脸上的嫌弃表明了他此刻有多么的不爽。 卫札呵呵两声,心道好歹认识一场,帮这丫头一把,正要说没人,却听裘霁冷冷道:“有没有人,自己看不就得了。” 姚肆心头猛地一缩,眼泪簌簌,真是人倒霉了,喝茶都塞牙缝,这下好了,成了瓮中鳖,要不干脆从窗口翻出去?她苦笑摇头,几乎绝望的盯着车门方向。 有人抓住车帘子,哗啦声响,随着帘子被缓慢拉开,姚肆的心也渐渐提了嗓子眼,吓得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停了。 就在千钧一之际,裘霁冷冷的声音继续道:“若是无人,你这只手我要了。” 那捕快还没反应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片刻后才脸色一沉,这是要他拿自己的一只手做赌注啊,若是没人,岂不是要砍自己一只手?! 卫札怔愣了一瞬,马上拔剑做出随时准备的样子。 “混账东西,干什么吃的,让你们去抓人,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开。”雷志彪姗姗来迟,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下属围着裘霁的马车。 早在裘霁来下巷县之前,雷震就告诉过他,说有一位京中的贵客要来此地,让他到时候好好尽地主之谊。 裘霁来了之后一直未露面,雷震本来还因此遗憾,没想到今日竟然给雷志彪遇到了,幸好他看过裘霁的画像,否则得罪了人那可不得了。 喝退了随从,雷志彪笑着上前拱手赔礼道:“公子恕罪,我的随从不懂事,得罪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裘霁既然不愿意露面,雷志彪索性也当不认识,而他此刻的表现也可以称得上好,毕竟对一个“陌生人”还如此谦逊有礼实属难得。 卫札可知道他是谁,在裘霁耳边轻声道:“少爷,这是县太爷雷震的长子雷志彪。 老爷应该早就通知过衙门,说您要来下巷县,他怕也认出少爷您了,不若去衙门看看?正好也能探探雷震的底,看他在这下巷县规不规矩。” 裘霁没有理会,甩了个冷脸后径直上车,顺便将帘子关的严实。 卫札尴尬笑笑,拱手回礼:“公子不会在意这些,我们还急着赶路,告辞了。” 雷志彪还想拦一拦,卫札却已经坐上马车,冲他一笑,然后扬起马鞭大喝一声,马车扬尘而去。 眼看裘霁就这么走了,雷志彪被甩了冷脸,气的跺脚唾骂:“什么东西,给谁摆脸色啊?要不是你老爹,老子还会给你弯腰?我呸!” 马车内,姚肆眼神闪烁,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裘霁,虽说麻烦暂时躲过了,不过得罪了眼前这尊神,自己现在还在他马车上坐着,这可如何是好啊。 “刚刚救你脱离虎口,现在就想着如何报复?”裘霁冷冷的看着姚肆,显然对刚才后者威胁自己的话很不满。 姚肆一急,忙不迭的摆手摇头:“哪里哪里,恩公对我恩重如山。” “哦?恩重如山?你这还没报上一次的恩,就先威胁起了我,这是你对恩公的态度?” 上一次哪里有恩了,分明是带了灾难才对,姚肆到现在都不敢去回想当时的情形,瘪着嘴闷闷道:“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还请恩公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小女子不敢打扰恩公。” 卫札一面赶车一面将脖子伸的老长,听到姚肆的话,大笑不止:“你这丫头---我们少爷好心救你,你还阴阳怪气,我可没见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 “咳咳----”马车内传来裘霁的干咳声,卫札继续哈哈笑,“丫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连衙门都在抓你?你这跟通缉犯有什么区别?” 姚肆无语望车顶:“怪我太贪心,早上得罪了县太爷的儿子,现在怕是想炸了我的心都有了。” 现在可怎么办?不会真的弄个通缉令吧,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成为通缉犯,姚肆心头阵阵慌。 卫札好奇了:“那你今后怎么办?难不成一直躲着?” 不行,这么老躲着不是办法,姚肆托着腮喃喃:“兵经有云:‘兵有先天,有先机,有先手,有先声,先为最,先天之用尤为最。’所以我要先制人。” 车内车外久久无语,姚肆眼看马车都要出城了,赶紧喊到:“城门口停一下,我要下车。” “吁----”卫札一把拉住缰绳。 姚肆晕头转向的扶着车壁要下去,她从没坐过马车,刚才是因为心里有事,现在车停下里,眩晕感立马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脸色难看之极。 裘霁像是看到鬼似的,惊恐的提着姚肆的衣领往车外推,“你要是敢吐在马车上,我饶不了你。” “哇----”然而他话才刚刚说完,姚肆就很不给面子的吐了,一时之下,万籁俱寂,只有姚肆趴在车门口,吐的一塌糊涂。 卫札早就躲得远远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姚肆,以及一脸呆滞的靠在马车门口的裘霁。 姚肆吐的太欢,卫札眼不见为净,捂着耳朵转过身不去看,却忘了自家主子还在车上坐着。 裘霁惊愕的看着姚肆,滞了片刻,终于捏着鼻子怒吼道:“滚---下---去----” 姚肆吐的眼泪哗啦,好容易舒服了些,回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没吐马车里。” 嘴角还挂着污渍,裘霁只觉得胃里也跟着翻腾,赶紧贴着车内侧,如同见了瘟神,指着外面吼道:“出去,出去,快出去。” 卫札也算是反应过来,默默的牵着马车又多走了几步,避开了地上的污秽,然后笑呵呵的冲裘霁道:“少爷,好在吐在地上不是。” 一边说一边扶着姚肆下车,安慰道:“一般人坐不惯马车,嫌颠簸的厉害,你别放心上,这事儿我们谁都不说,毕竟女孩子家家的----”也够丢人的。 他话还没说完,呼吸了新鲜空气的姚肆就站直了腰板,呼了口气笑道:“好多了,救命之恩来世再报,咱以后就别见了。” 她说的快溜的也快,话才落,人就已经沿着小路跑了。 卫札错愕的看着姚肆远去的背影,抿着嘴默默坐上马车,“喝----”马车绝尘而去。 第031章 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 看着姚肆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卫札呵呵干笑,一步一步的挪到马车前,讨好道:“少爷,看不出来,这丫头还不简单,连兵经都知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吧。㈧┡Δ』ΩΩ㈠┡中Δ文网” 马车再一次朝城外驶去,只是车内温度已经自动冷了几度,卫札识相,一路上再也不敢轻易去触霉头。 这一趟进城再回去,到家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了山,姚肆恹恹的走进自家院子,闫氏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娘,我回来了。” 闫氏立马放下手里的衣服,焦急上前:“怎么去了这么久,弄的灰头土脸的是怎么回事?” 姚肆可不敢说自己可能会被通缉,笑道:“摔了一跤,娘,你跟爹说了没?” 闫氏面叹口气:“说是说了,可是----”不用想也知道,姚正与肯定没那么容易同意了。 可现在木已成舟,自己报了名不说,左一个刘员外,右一个雷志彪,看来无论如何都得明天进考场才行,一切等考完再说,若是顺利,自己以后可就能上县学了。 姚肆迟疑了片刻,终于深吸一口气,“娘,我去跟爹谈谈。” 姚正与见到姚肆进来,脸色立马沉下来,不等后者开口就厉声道:“考举的事你想都别想,我绝对不会同意。” “我不是来征求爹的同意,我已经报名了,东西也准备好了,明天就进考场。 我来是想告诉爹,若是明日刘员外或者其他人找上门,只管说我的去处,若他们不信,自去衙门求证,我姚肆已经是童生。”那可是受国家保护的。 经过前几次的交谈,姚肆知道再一味地恳求,也不过是让姚正与越坚定罢了。 既然所做之事不同寻常,那也不能奢求所有人都赞同自己的想法,总会有人反对,总有人不服。 谁又说是家人就一定得支持呢,至少自己有娘和小弟支持,还有毛秀才,还有褚孟,不是已经够了吗。 既然知道这是一条注定不被看好的路,那么这些反对也是理所当然了。 姚肆不去在意姚正与怒沉的脸色,而是笑道:“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被人笑话。 你的担心也绝对是正确的,我知道,只要我走出这里,一定有不少人乐意嘲讽我,可这有什么关系呢,要笑便笑罢,笑过之后,他们又能将我如何呢。” 闫氏立在门外,满脸愁容的看着姚肆和姚正与,生怕里面再吵起来。 姚正与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怒吼,反而平静下来,“你出去罢。” 姚肆猜他是心中失望之极反而没了表现,虽然心中难过,可这些不就是自己要经历的吗。 她笑吟吟的走出去,看到闫氏担忧的站在门口,笑道:“娘,我明天就去了,要带些衣物和干粮。” 闫氏微微颔:“娘一会儿给你准备去。” 姚肆还想再去找毛秀才请教些问题,“我去毛秀才家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闫氏目送姚肆出了院子,才叹口气进屋,与姚正与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这孩子,脾气倔,心气儿也高,跟你一模一样。 她是固执,可你何尝不是,父女两没有隔夜仇,她意已决,你便依了她又如何。” 姚正与没好气的瞪眼:“我就是不依,她不一样听不进话,她还小,根本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事。 若只是嘲讽冷眼,我至于反对成这样吗,她不懂,她以后会懂的,何况我们家-----” 未说完的话,夫妻两却缄默不言,闫氏靠在椅背上:“太多人终其一生都难有成就,要考举要进阳山书院,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你就当她新鲜,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倒也是,考举哪儿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也许根本就考不过呐,这样一想,姚正与心头倒是安慰了些。 从毛秀才家回来,闫氏已经给姚肆准备了几套方便的衣服,虽然不是男儿装,不过也有别于女孩子。 “头就挽个童髻,鞋子给你准备了两双,另外干粮准备了够吃一个月的量----你好好存着,这一进去,就得考完了才能出来。” 闫氏一面给姚肆烙饼一面担忧的叮嘱:“进去后,最好别与人打交道,考生都是单独吃睡,这我倒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不找麻烦,麻烦却要找你。” 姚肆还是头一次准备要离家,心中难免也有些不舍,闷闷的说着嗯。 “肆儿-----”闫氏忽然停下来,她知道现在再劝已是多余,只能尽可能的想到哪里会出问题,而她此刻能想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姚肆真的能被允许考试? 姚肆知道闫氏的担忧,将已经看了很多遍的写了自己名字的木牌拿在手里,“我钱都交了,这木牌也拿到了。 法律甚至规定女子也可入学可考试,他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若是不许,那我就上京,我找皇上去。” 闫氏吓得脸白,“说什么胡话,那皇上哪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最好这辈子都别见,想都别想。” 姚肆抿嘴一笑,她当然是开玩笑的,皇上哪儿是那么容易见的,不过这辈子不见也无妨。 闫氏见她不说话,又劝道:“娘是说真的,京中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切莫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他们?” “娘指的是那些在京中当大官的人-----”闫氏迟疑了片刻,忽的一笑,“哎,我担心多了,咱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进京----” 那可不一定,姚肆偷笑,她若真有本事上阳山书院,那不得进京啊。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姚肆就起了,彼时闫氏更是将早饭都准备好了。姚正与走动还不利索,饭还是在床上吃。 饭桌上,闫氏吃的不是滋味,扒了两筷子饭就咽不下了,提议道:“肆儿,待会儿娘跟你一起进城去。”万一有什么事,不至于让姚肆一个人。 姚肆却不这样想,万一有什么麻烦事儿,她一个人才好解决,更省的闫氏担心,遂摇头道:“大姐说今天要去推了刘家,但也不知她说了算不算,万一刘员外硬要派人来,爹腿脚不便,小将还小,到时候还得娘出面。” 这样一说也对,闫氏左右为难,既不想让姚肆一个人去,又担心家里真的出事。 “娘,你别挂心我,我一人去也成。”姚肆咽下最后一口饭,进屋去拿了包袱出来,然后擦着嘴笑道:“你就当我在城里住些时日,过段时间就回来。” 闫氏也赶紧放下碗筷,闷声道:“那总得送你到村头吧。” 姚肆嗯嗯点头,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出去了。 第032章 女子有才有德方为善 距离考试还有半个月时间,入考场的生徒并不多,别馆外由于有人把守,来往行人都无,所以背着包袱戴着草帽的姚肆显得尤为抢眼。㈧㈠Δ』中文网 守门人看她眼瞅着,以为是好奇来着,呵斥着让姚肆赶紧离开。 姚肆拿出木牌走上前去,“我是来参加县考的,这是主簿大人亲自给我的牌子。” 守门人眼睛差点儿跌下来,看着木牌上写着姚肆二字,再翻看名册,却也有姚肆的名字,最后问了个人的信息,竟然全对的上。 二人面面相觑,反复检查木牌,确实是真的,可是----这分明就是女的,怎么----怎么会来考试?难道说今年的例外?!但这么多年他们可从未见过女子考试啊。 毕竟凡是来考试的,都是童生,这一刻他们都是在打通未来的光明大路,万一考中了,将来或许就光明一片。 守门人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得罪这些年轻后生,虽然心中震惊,最终还是将姚肆放了进去。 进了别馆,立马就有人上前领路,看到姚肆的同时,同样惊讶表情难掩,姚肆权当没看到,默默的跟在领路人后面。 “诶,不是说进来就不能出去,出去了就不能再进来吗,她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啊,这里面也不需要煮饭的,难道是扫地的?” 路上难免遇到三三两两的人,别馆内都是男的,看到姚肆唯一的女子,个个好奇不已,纷纷猜测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丫头长得不错啊。” “好好复习吧你,等你将来功成名就之时,什么姿色没有。” 姚肆听着那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恍若未闻,来到住宿处,果然如闫氏所说,虽然房间很大,但是分成了十多个独立小隔间。 隔间很窄,姚肆估摸着自己也刚刚能平躺,墙上约三尺高的距离处嵌有一石台,白天当桌子,晚上当床。 好在比较人性的是每个隔间墙上都有小窗户,窗口挂着一油灯,隔间内还放着木桶以便人如厕,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姚肆看着那只及自己腰部高的隔间木板门,扭头问领路人:“我是女儿家,难道也要住这里?” 领路人为难,既想不通为何女子也能进来,也不敢太得罪这些考生,只能老实道:“这里从未有女子参加过县考,并不曾安排女子宿舍,今年报考人多,没有空出的多余房间。” 两人说话的同时,已经引来了其他隔间的考生张望,当看到姚肆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或疑惑或震惊。 当然不屑轻蔑亦有之,这一类人,大抵是知道先帝新读书法令,并且打从心底鄙视抵制的。 姚肆对比了隔间位置,最尾端还没人占,虽然比其他地方都阴暗,不过胜在隐蔽,她背着包袱默默走过去。 这一路打量的目光不少,姚肆均为放在心上,将东西放好后,就拿出书籍开始看书。 “喂---听说这里住进来一个女的?是不是真的?”嘈杂的人声涌进来,许是有人指了方向,脚步声齐齐朝着最尾端的隔间而去。 姚肆看书看得认真,直到前面的光被挡住一片,她才抬头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还真是看猴戏似的,姚肆心中调侃自己,嘴角也不由得扬了扬,她这一笑,围观的人就轰动了,嘻嘻哈哈的叫嚣。 “嘿,还真是女的,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女人来考试。” 有人甚至想要去开姚肆的隔间小门,被姚肆用脚在里面抵着,“热闹看够了就请走吧,有这个时间看我是男是女,兴许你们就能多看些文字了。” “瞧瞧---瞧瞧---这说话口气可大着呐,一个女人而已,竟然也跑到这里来,莫不是走错路了?” “不是走错路,我看是脑子糊了才是,哈哈哈哈----莫非也是想考试?” “你这不废话吗,来这里不考试做什么,难道生孩子啊?” “哈哈哈----”人群爆笑,看向姚肆的目光如同看被戏耍的猴子似的。 姚肆不以为意,又埋头继续看书,可她的隐忍在这些男人眼中,却成了胆怯害怕。 手中的书被谁一把抢了去,姚肆面无表情的抬头,冷冷的视线扫过眼前的一群人:“人生德与才,兼备方为善,世人反闺才,岂非惧与骇。还未上考场,你们就如此惧怕,岂不笑哉。” 这话犹如在油锅里溅了水,噼里啪啦的点燃了那些看热闹的男人,有人笑骂,有人不服。 姚肆的书被重新扔了回来,又听人叫嚣道:“区区一个女人,也敢跟咱们比,这种不自量力的人,根本无需跟她一般见识,反正到头来丢脸的还是她。” “她竟还说我们怕她?真是天大的笑话,若是男人都怕女人了,那这世界岂不是要颠倒了。” “岂止是颠倒,已经不存在了,男人怕女人,这说得过去吗?” 姚肆嘴角勾起一抹笑,做了个请:“既然诸位觉得不必惧我,那便一切等考后见分晓,请便吧。” 围观的人互相看了看,终于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去。 有悖常理的事儿总是被人津津乐道,姚肆才进别馆半日不到,消息就不知从哪里传了出去,一个半日的时间,下巷县的大街小巷,几乎都知道了今年有一女子参加县考。 这事儿说大也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以至于得到消息的雷震,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要撵出去?可先帝的法令在,别个又是给了钱报了名的,总不能平白赶走。可若是不撵吧,这-----这岂不是要翻天了,女子考试?这话可是十年前才有的啊。 雷震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将气撒在主簿头上,怒他当日怎么就给了木牌。 主簿委屈极了,这个姚肆就是昨天报名的人,他还记着呐,只是昨日以为姚肆是给家里的兄长,甚至是爹报名,却万万没想到她是给自己报名。 主簿左思右想,觉得撵出去不合理,不撵出去更不合理,最后只能安慰雷震,“----年年县考都会淘汰多数的人,她一个女子又能学到什么东西? 这若是考针线活她必行,可这是县考啊,她难道还能比得过男子去,小的以为,不如先暂时不管,反正等考完之后,她也不会上榜。” 雷震想想也觉得有理,索性等着结果,反正那女娃肯定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第033章 送你一顶高帽子戴吧 自姚肆离开后,闫氏就一直在家里焦急等待,还未到午时,刘员外果然派了一媒婆上门来,将刘家吹的天花乱坠那叫一个好。『㈧㈠中文网 也幸得闫氏事先了解情况,否则可真的被媒婆给忽悠了去,最后她以姚肆去参加县考为由打了媒婆。 显然今年有女子报考的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媒婆竟也听过这消息,本来还以为是讹传,没想到自己竟然就在当事人的家里,不过至少知道了原因,也好跟刘员外交差。 送走了媒婆,闫氏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一块,剩下的就看姚肆了,也不知她那边的情况如何。 彼时姚肆正盯着没多大作用的隔间木板门愁,她一个女孩子,在这样完全没有**空间的情况下,是很不利的。 虽说要做好觉悟,但也不代表她万事都要受难才行,譬如现在,若是能想法子将前面挡住,那不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了吗。 虽说现在热的根本不用盖被子,不过闫氏还是给姚肆准备了一张粗布毯子。 姚肆将毯子在隔间前面比划,不由得高兴起来,这毯子做门帘用再好不过了,在前面一挡,就彻底与外面隔绝了。 她这厢才刚刚完工,房舍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女的在哪儿?” 姚肆一时惊慌,她这两日还真是撞了邪,怎么瘟神就是躲不掉呢。本来打算先过了县考再解决雷志彪的事,现在看来,要想安心考试,还得先解决麻烦。 屋内无处可躲,姚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等着雷志彪进来。 本来按规矩,除非是考官,其他人是一律不能进考场,可这里是下巷县,县太爷就是考官,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样一来,都是县太爷说了算。 雷志彪可是要上阳山书院的人,雷震对他有求必应,更何况只是进考场罢了,对雷志彪来说,进考场就如同进自家后院似的那么简单。 今日听人说有个女子来考试,这对他来说可是传说中才有的,没想到有生之年真能遇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他能不来看看清楚吗。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姚肆扑通一声跪下去,背朝外面,手里拿着书喃喃背诵。 刚刚做完这一切,布帘子就被哗啦一声拉开,姚肆惊的猛地回头,连手中书都吓得扔了。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瞧把她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少爷是什么豺狼虎豹呐----” 由于光线比较暗,加之姚肆是跪在地上的,木板门挡去了大部分,雷志彪并未看清姚肆的模样,不过也能看得出她是跪在地上的。 雷志彪很好奇,笑问道:“你为何跪着念书?” 姚肆立马湿了眼眶,哽咽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的道:“小女子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却得到了天大的宽恕,我心中自责内疚不已,特跪着念书,以此来感念恩人。” 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多,此时雷志彪身后已经围了不少考生,因为作为唯一的女儿身的考生,姚肆身上的视线实在太多,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旁人的频频关注。 大家都没明白姚肆话里的意思,雷志彪同样不明白,他就是好奇这个女人会搞出什么好笑的事儿来,遂继续追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那人又是如何宽恕你的?” 姚肆继续泪眼汪汪,一边吸鼻子哭的厉害,一边解释:“小女子为了这次考试,到处想法子凑钱,昨日遇到一恩公,若非他出高价买了我的野菇,我今日也不能来这里。 后来再遇那恩公,我只以为恩公气恼我使小聪明就害怕的逃了,后来才现恩公根本没有派人穷追不舍,这大抵是要放我一马吧。 我是小人之行,恩公却以德报怨,我心中实在感激,又不知如何报答,只能跪着念书,祈祷恩公升官财。” 其实在姚肆说出野菇的时候,雷志彪已经反应过来,昨儿下午碰到这死丫头,结果让她给溜了,可没想到隔了一晚上,她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家伙,本来雷志彪是了狠的若是抓到姚肆,一定将她打死为止,可是现在听姚肆这么一说,他心头的感觉瞬间就变了。 难道说这贱民把自己当成了恩公?!不过转念一想,他也确实做了好事,花那么多钱买一篮子野菇,这不是天大的恩惠是什么。 姚肆哭完了,擦干眼泪盯着雷志彪仔细看了一会儿,眼睛倏地睁大,嚯的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雷志彪,“恩-----恩公----怎么----怎么是你啊。” 话说完,姚肆想起刚才的话,又立马跪下去哽咽道:“恩公,您对小女子的恩德,小女子感激不尽。 分明是我犯了死罪,恩公却不仅放我一马,现在还来鼓励我,恩公,请受小女子一拜。” 这左一个恩公右一个恩惠,大帽子高的让雷志彪嘴都要咧到耳根子去,身后炽热的视线都看着自己,他忽的觉得心情澎湃不已,哈哈笑道:“起来说话,这么老跪着做什么。” 姚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恩公不计前嫌,小女子必须得跪着给恩公祈福三日,让老天爷保佑恩公万事皆顺。” 雷志彪故意板着脸,“什么祈福不祈福的,少爷我天生好命,用不着你祈福,你起来说话----” 姚肆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站起来,看向雷志彪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之色。 雷志彪心情更好了,咳咳两声,将心中仅剩的那点郁闷道了出来,“本来少爷我心很好,可你心思不纯,我心里自然气。 不过念在你也并无恶意,少爷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了,总共不过百来十文,罢了罢了。” 姚肆再三弯腰道谢,给雷志彪拍了个响亮的马屁,逗得后者欢喜不已,最后没说两句就带着人走了。 他一走,看热闹的人自然也散了,姚肆重新放下帘子将油灯点燃,小小的空间里,还能听到她如雷鼓的心跳声。 总算是暂时度过了,她呼出一口浊气,后怕的手脚软,幸好察觉到雷志彪是个虚荣心极强又好面子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给他戴顶高帽子,让他不自觉的就大方了。 姚肆捡起地上的书,心里寻思着,雷志彪这一来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她刚才刻意将雷志彪来看望自己扭曲成是鼓励,那其他考生应该不会轻易来找茬了吧。 第034章 考前最后一天不安宁 雷志彪这一来一走的,虽然没逗留多久,可也确实给姚肆制造了便利,接下来的日子里,竟然无人再当面嘲笑。㈧㈠中『 』文网 不过背地里的议论也不少,可姚肆对那些异样的眼光和嘲讽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安心的做最后的备考。 时间就这么如流水似的哗哗流走,转眼就到了考前最后一天,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是驴子是马可就已经定型了。 这一天,除了那些不敢面对垂死挣扎还抱着书啃的,其他人都放下书本,在别馆里三五成群的闲聊放松。 姚肆也不例外,这半个月虽然看似短,可没日没夜的呆在小隔间里念书,那等痛苦一般人是体会不来的。 虽说她对自己也有信心,可正如毛秀才说的,她是女儿家,一开始就不会被人公平看待,若只是做好,顶多让人觉得她比一般女子强一下。 既然如此,也只有成为最出色的人,才可以狠狠的甩这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的脸。 别馆内很大,灌木树丛也多,姚肆避开人群,选了个偏僻的角落休息,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静。 房舍内都是男子,那睡觉的动静可不小,她这半个月可谓是受尽了折磨,什么呼噜声梦靥声磨牙声因有尽有,害的她每天都觉得没睡够,现在好容易有一块安静的地方,没出片刻就睡了过去。 “----可让人看到了?----” 姚肆睡觉本就浅,睡的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就醒了三分,寻着声音看过去,是两个男人躲在树丛里说话。 这其中一人姚肆是认识的,也是考生中的一个,可另一人却没见过,看上去年纪比较大,不像是考试的人。 两人显然没料到还有人在,说话也没太多的顾忌,让姚肆听了个正着。 “放心,我悄悄过来的,没人看见。”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就听年纪大的人压低声音道:“老爷特意让我亲自送来,就是怕出差错,你得马上看,完了立马烧了,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啊,反正东西都是给我的,我拿回去,晚上趁大家都睡了再看。”那考生半是抱怨半是请求。 “这可不行,今年考生如此之多,若是让人现,不仅你吃不了兜着走,还得连累老爷-------” 说话声在此告一段落,姚肆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虽然还不太清楚自己偷听到的是什么情况,可她知道若自己暴露了,一定会下场很惨。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姚肆趴的手脚麻,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到那两人有所动作了。 只见年纪大的人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燃起一股小火苗,点燃了考生手中的一卷纸。 直到火苗燃尽了,二人才放心的离开,而等他们一走,姚肆立马将趴着变为躺着,等筋骨都舒缓过来,才朝着那二人离开的地方走过去。 从刚才简短的对话中,姚肆就知道这两人肯定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地上是燃完的灰烬,看不出什么,她有些失望,正准备起身,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草丛里一小块被遗漏的纸屑。 姚肆拾起纸屑,虽然只有二指宽,还是留了“政”字没被烧着,不知为何,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心中忽然就有一种肯定了。 捏着纸屑久久未动,眼睛无神的盯着某一处,就这么着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姚肆忽的醒过神来,无神的双眼逐渐变成了愤怒。 刚才那考生她认得,刚来别馆的时候,最是喜欢找自己的麻烦。姚肆将纸屑揣好,面无表情的离开此地。 来到前厅院子,还有不少人在说笑玩耍,姚肆环视一圈,找到那考生,不急不慢的走过去。 “嘿嘿嘿----看看谁来了,一个漂亮小妞来找我们了。” 见到姚肆的人都停止了说话,视线随着她来到了一群人前。 “你似乎对这次考试势在必得。”姚肆眼睛紧紧盯着那考生。 考生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姚肆是在跟自己说话后,笑道:“那是自然,这次我可是冲着第一来的。 女人就别凑热闹了,趁着还没开始考试,还是赶紧回去绣花吧,也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姚肆捏在手里的纸屑已经快要揉成渣,她知道一张破纸屑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她就是不甘心。 考生被姚肆看的毛了,怒道:“你这什么眼神啊?” 姚肆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考生被盯得有些心慌,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秘密被看穿了,可是怎么会呢,不会的,东西都已经烧了,不可能露馅的。 “怎么了怎么了,聚在一起干什么,还不赶紧散了。”雷志彪好巧不巧的带着人围了上来。 看到是姚肆,雷志彪眉头一蹙,虽说被姚肆当成了恩公,可他心头的梗还在,只是不好表现出来罢了,也正因为此,才让他更郁闷。 姚肆淡淡的挪开视线,将纸屑藏进袖子里,旁若无人的离开。 雷志彪吸了口气,这么无视他的存在?立马呵斥道:“站住----” 姚肆脚下一停,却没转过脸来。雷志彪走过去,脸上的怒气明显:“看到本少爷,为何不行礼就走了?你是在无视本少爷?” “民女不敢,您身份尊贵,我怎么敢无视。”姚肆语气淡淡,半点也看不出害怕。 雷志彪心里不好受了,这不是摆明了无视他吗,他堂堂县太爷之子,在这里还不曾受过谁的气。 “你当真以为本少爷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吧。”雷志彪眼神恶狠的瞪着姚肆。 姚肆此时心中已经被巨大的失望占据,根本不想考虑雷志彪的小主子情绪,俯弯腰乖乖认罪:“民女就是个乡下人,没受过教育,不知道见了少爷要怎么说话怎么行礼。 不过不知者无罪,还请少爷大人大量别与我这个小人一般见识,我还得去准备考试,少爷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雷志彪眼睁睁看着姚肆从自己旁边走过去,却找不到拦住找茬的理由,他回头看着其他人,怒问道:“这是谁惹她了?”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也不知谁开了头,将视线落在起先被姚肆盯着的那考生身上,尔后越来越多的人盯着那考生,考生呵呵干笑,弓腰哈背的上前解释。 第035章 虽然不甘可就得放弃 考举是姚肆从跟着毛秀才学习的时候就有的梦想,这么多年她也一直盼着有一天能站在考场上,与其他学子一起考试。㈧㈠中』Ω文网 可如今站在这里,她心中的情绪却万分复杂,本是满怀期待,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可以有所回报,可是---- 昨天看到的那一幕让姚肆认清了一个现实,其实楮孟也说过,真正有问题的不是考举,而是这个体制。 也不知花了多少钱买的试题内幕,可若是有那么多钱,何必还要考举呢。 “各位考生迅入座,考试期间不得交头接耳,不得作弊,若有违着,将取消资格,三年内不得再考----” 雷震一身官服端坐在监考席,主簿按照惯例宣读考前规则,考生则拿出笔墨研墨做考前准备。 姚肆盘腿坐在地上,盯着笔墨呆,过了一会儿,前面人递了白纸过来,她抽出一张,又扭头将剩余的递给后面的人。 每逢这个时候,都是一年之中最热的,秋老虎似乎唯恐自己不够热,卖力的将自己的热气投在地面,即便是坐在地上,屁股底下也如同火炕似的。 可这烈日天气,也抵不过姚肆此时心中的火,当雷震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那一封所谓的保密试题的卷轴,姚肆忽的就笑了,所有的冷漠嘲讽都在那一笑之间。 有人托着腮凝思,有人看上去已经有了思路,有人却是只瞄了一眼就开始奋笔疾书,周围很安静,除了烦人的知了,就是大家唰唰作答的声音。 雷震的眼睛在考场上来回巡逻扫视,面色严肃认真的让人甚至想拍手叫好,可这不是更讽刺吗,收了钱漏了题,那这场考试还有什么意义呢。 姚肆执笔却迟迟不落笔,主簿一直关注着她,走到雷震旁边小声笑道:“看来大人真的不用担心了,这有人已经答了一半,她还未落笔,估计第一堂就得走人。” 雷震定眼一看,果然如此,今年这场考试确实有些让他措手不及,若这里真的出了个女学生,那也不知要被其他郡县说成什么样。 偏偏先帝的法令在,他又不可能提出反对的话,否则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眼下好了,看来这女子也确实是心血来潮没什么本事的。 本来也是,女人在家绣绣花生儿育女就够了,做男人做的事,岂不是乱了套。 他正高兴着,姚肆却忽然抬笔开始写字,雷震和主簿互相看了看,又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放心,他们并不相信姚肆真的能答出个什么名堂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姚肆虽然最后抬笔,却是最早写完的,她看着周围人还在奋笔疾书,再盯着自己的试卷,看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将试卷交了上去。 雷震还在诧异,待看到姚肆的答案后,嘲笑之色立马浮现,不过立马他又收敛了神色,让主簿将试卷装进袋子里。 姚肆冷冽的看着他,淡淡吐出:“后面的我不考了,放我出去罢。”说着拿出自己考试的木牌扔在雷震的面前。 雷震和主簿都笑,主簿赶紧将木牌收好,严肃告诫:“一旦走出去,你可就放弃这次考试了。你可想好了?” “你们不盼着我走吗,还问这些做什么。”姚肆只留下这一句话,就在各种不同的眼神注视下离开了考场。 回住宿收拾了行李,姚肆站在门口,望了这曾经给她无限希望的考场最后一眼,然后背着行李毫无留恋的跨出大门。 短短的半个月,她从满怀希望到现在的心灰意冷,甚至有种错觉,自己过了不是半个月,而是十多年。 可现实就是这样,越是期待,结果也许就越是出奇,让你猜测不到,到头来被折磨的心神俱怠。 姚肆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不想回家,也无处可去,到底该前往哪里呢?虽说放弃县考让她难过,可她清楚,有那些所谓的权贵在背后捣鼓,她就是考了第一又如何呢,这本就不是个公平的社会。 楮孟最近总会频频出现在街上,也不是什么事儿耽误,只是想走一走,看看路边的人,看看百姓的疾苦,顺便----也许----能够再遇到那小姑娘也说不定。 他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费解,更不想去多想,只是每日顺其自然的在街上走一走,也不去刻意现,似乎只是在安心的等待老天又一次巧合的安排。 而他转了十多天,终于又等到了巧遇,人群中的姚肆背着包袱,并不突出,可他的眼睛就能那么准确的捕捉到后者的身影。 背着包袱,看上去无精打采,一如第一次见面的那样,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楮孟嘴角不由得扬起笑来,几步走了过去,却不出声,故意挡在姚肆的面前。 姚肆垂着头想事情,感觉到有人挡在自己前面,道了句抱歉的话侧身让开,可那人却也跟着侧身,依旧挡在自己面前。 她本就心头烦闷,被这故意的逗耍,气不打一处来,抬头张嘴就要破口大骂,却在吐出骂人的话的前一刻将话咽了下去,又是惊讶又是不解的看着楮孟。 “楮大哥-----” 楮孟笑容更甚,知道姚肆肯定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了,故意调侃她道:“每次见你都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心被人贩子拐去。” 姚肆终于笑了,摇着头啧啧道:“每次见你都这么意外的想不到,我们的缘分还真是不一般。” 楮孟心头微微一动,有心想要问姚肆所为何闷,提议去吃茶。 正好姚肆也又渴又累,二人便随便选了个附近的茶摊坐进去。 “才半月没见,你看上去遇到的麻烦又多了。”楮孟一坐上就问,“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可告诉我,兴许我也能帮上忙。” 姚肆托着腮凝思片刻,才喃喃问道:“我记得楮大哥说过今年要参加院考吧,这时间也快到了,怎么没去幽州?” 楮孟笑看着她:“别说我,先说说你到底在愁什么。” 姚肆张了张嘴,本来这事儿无人可说她也憋得慌,与楮孟认识的时间虽短,可也隐隐觉得是个可靠的人,她内心也就斗争了一会儿,就将自己准备县考的事说了。 第036章 此路不通就另辟蹊径 楮孟虽觉姚肆有着普通女儿没有的心性,却不想她竟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一个女儿家却跑去参加县考,且不说家里如何的反对,恐怕这一路来没少受各种嘲笑吧。㈧『㈠中文Δ』网 他觉得心疼,想着上次见面姚肆,她让自己选笔墨,当时只以为她是要学习,却是用来考试的,若早知如此,他当时如论如何都要送一套好的文房四宝给她。 “所以你就这么走了?”考试还没结束,姚肆却出来了,显然是主动放弃了。 姚肆叹口气,无力的趴在桌上:“不然怎么样,以前我是心怀希望,也对自己有信心,可知道这只是一场被人操控的考试,我知再考也无意义了。” 楮孟不得不同意姚肆的话,他对考举中的各种猫腻更是了解的比姚肆还清楚,可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街边乍看热闹,可若是仔细去看,就会现,那只是冰冷的野兽匍匐。 乞丐三五成群,摇尾祈求却换了一顿暴打,被打的奄奄一息后挣扎着爬起来,又将目标锁定在下一个人。 妇人提着菜篮子,却被身后猛冲而来的人一抢而空,然妇人的叫喊甚至连旁人的驻足观看都没有换回。 富家少爷带着家丁,却瞅见漂亮的小姑娘,二话不说让人抬了就走,人群中也仅仅只是留了几个眼神就散了。 是啊,这就是这个社会,如此糟糕透顶,却又如此司空见惯的让人习以为常。 姚肆看着看着,突然有些迷茫了,她的未来,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楮孟也盯着街上,只是他的眼神不同于姚肆的迷茫,而是对某种信念的坚定,甚至在看到如此糟糕的现状后,那份坚定似乎更沉了。 “楮大哥,你是做什么的?”姚肆看着看着,忽的转头问向楮孟。 她其实早就想问了,想知道楮孟是哪里人,是什么身份,家里是做什么的等等。问这些问题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想知道罢了。 楮孟却一愣,然后又笑了笑:“相识这么久,你总算想问了,我还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对我上心。” 姚肆知他在打趣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看你这人脸皮忒厚,合着就该我来问?你该主动说才对。” 楮孟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我倒是想说,你不给我机会啊,前几次碰面,哪一次你不是匆匆来匆匆去的,我哪儿有开口说闲话的机会。” 姚肆眉梢一挑,眼神得意:“既你都这么说了,那也不该怨我没对你上心,根本就是没闲工夫来问。” 楮孟被她堵的没话,笑的无奈,举着茶杯道:“那现在有闲工夫了。” 姚肆也跟着举杯与他装模作样的碰杯,一口干了凉茶,呼出满足的一口气,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那你便说说吧。” 真要说起来,楮孟反而怔了一瞬,不过转瞬他就恢复如常,“我也就是一猎户家的儿子,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四处寻大虫,然后卖了换钱度日。” 姚肆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表情迟疑了几分:“这么说,你不是下巷县的人,只是在这里短暂逗留了?” 楮孟嗯了一声,忽而笑道:“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年轻人笑容俊朗,甚至比这天色都还要明亮。 姚肆承认的大方,点了点头,下巴抵着手臂趴在桌上无精打采:“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好友,这才没见几次面就要走,往后怕也没机会再遇了。” 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友人要离去也是理所当然,虽然心中郁闷了一瞬,姚肆立马又安慰了自己,笑道:“认识是缘,离别也是缘,无缘何来的分别,你若哪天要走了,告诉我一声便可,也让我知道你离了。” 楮孟说不出心中什么情绪,良久才用带着几分飘渺,像是从远处而来的声音回应:“兴许哪天父亲猎完了大虫,我们就能定下来了。” 姚肆笑:“这世上哪儿有灭的完的大虫呐----”转念又一想:“你难道不准备参加院考了?”若是自己定下来,那家不也定下来了吗。 楮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姚肆的头,笑道:“还真是个爱操心的。” 姚肆抬头将他的手拂开,一脸正色道:“你当真不考了?” “你不也放弃了县考吗?”楮孟不答反问。 姚肆语气一噎,是啊,自己都放弃了,还说别人什么呢,不过她的放弃可不是真的就放弃了,只不过是放弃了县考这条路罢了,书还是要念,书院还是要上。 她眨着亮晶晶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看着楮孟一字一句认真且坚定的道:“我自会再找到其他法子,反正人生这么长的路是我走。” 要何去何从不还是自己做决定吗。 楮孟看的出神,此时的他尚不明白自己眼中的情绪,只是许久之后再想起,才知一切早已注定。 与楮孟做了别,姚肆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了许久,倒不是她不想跟楮孟一起,只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安静静的思考。 爹娘还有小将都等着自己,毛秀才定也是满怀期待,若自己就这么毫无交代的回去,岂不是叫亲人和老师失望难过吗。 虽然前途一片渺茫,可若是真的简单了,那老百姓何苦过的如此不堪呢。 既知道路不好走,对于放弃县考这件事,姚肆很快就释怀了,倒不是她破罐子破摔,而是想清楚了一个道理,此路不通另辟蹊径。 区区一个小挫折难道就会让她放弃自己的信念吗?不会的,不仅不会,还会因为这样而越磨越勇。 有些人面对挫折会害怕胆怯会逃避,她姚肆也会害怕胆怯,却唯独不会逃避,因为对她来说,真的是避无可避。 出了城,姚肆却没打算回去,而是沿着另一条路不急不缓的走,这条路的尽头既不是小头村,也不是槐树村,而是通往此处最近的山脉。 而她的目的地也很简单,只是一汪湖泊而已,姚肆知道山下有个小湖泊,很僻静也很凉快,是她此刻最想待的地方,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罢了。 第037章 有鱼大家分着吃才香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姚肆总算来到目的地,湖泊周围很安静,绿中带着蔚蓝的湖面甚至平静的连波纹都看不到。㈧ ㈠Δ 『Δ』中文Δ网四周高大的树木将阳光和热浪挡在外面,湖泊边的树荫下甚至还带着一丝凉气。 姚肆走的又累又渴又热,找了片茂盛的草地呼啦一下子倒下去,躺在草皮上放空了脑袋什么都不想。 许是什么都没想的缘故,身体感官就强烈了,从一开始的偶感饥饿到饥肠辘辘,姚肆再也没法安静的躺着了,胃里被磨的难受,她最后只能翻身而起。 其实带的干粮还有,可烙的饼已经硬的跟石头无异,加之吃了大半月的同样的东西,姚肆看着干粮,哪怕此刻饥饿难耐,却也对干粮没有半点食欲。 “扑通----”有什么东西从湖里蹦出来,迅又落下去,砸起一片水花。 姚肆眼睛倏地一亮,赶紧爬起来,在湖边上转了一圈,最后抱着一堆树藤草藤各种藤蔓回到原处。 重新坐下,藤蔓在手里互相交叉打结,最后终于成了一张网,她带着网在湖边选了个好位置,哗啦一下子将网撒开去。 这湖泊来的人少,鱼也多,姚肆没等多久就网了两条鱼上来,出门的时候她带的东西足,不仅有刀子,火折子什么的都有,她欢喜的找了一堆柴火,将鱼剖了,又燃了柴火,很快两条鱼就被架火上烤。 姚肆躺在一边,看着火柴噼里啪啦的作响,终于准备认真思考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想,就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并且伴随着一老者声音。 “绕池闲步看鱼游,正值儿童弄网鱼,你这小儿,这鱼活的自由欢快,你怎就轻易了结它们性命。” 啧嘴的声音似乎在表示遗憾,甚至是对已经半熟的鱼的惋惜。 姚肆斜着眼睛看已经站在自己旁边的人,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模样,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抖动,不过除此之外,老者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得很。 她坐起来,将鱼翻了个身又躺下去,笑的不屑:“我饿了自然要吃它,这年头,这么慈悲的心可少见了,老人家怕是没少让人擦屁股吧。” 老者听她这么一说,竟然立马就点头表示同意:“既然饿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哈哈----小女娃一个人吃多孤单,这饭食还得分享着吃才香。” 说着竟自顾自的在姚肆旁边坐下,去翻弄烤鱼,边看边摇头:“这样不行,这鱼为了你送上了命,你却这么草草吃了,岂不是对不起它的死。” 老者从布袋子里取出几个瓷瓶,在烤鱼上面一阵捣鼓,没出片刻,姚肆就闻到了香味,她吸了吸鼻子又重新坐起来。 “老人家,你这是放的什么,别不是有毒的吧。”她狐疑的盯着这个莫名出现的奇怪老者。 老者哈哈大笑,又摇头惋惜:“这么小的丫头,怎的疑心就这么重,这样可不好,我也要吃,自然要弄的好吃些才行。” 姚肆不再说话,抱着腿仔细的打量起老者来,后者也不觉得不自在,任凭姚肆打量。 “老人家应该是读书人吧。”姚肆问道,刚才老者说的话她可注意到了,一听就是读过书的。 老者呵呵笑道:“这年头读书人多也不稀奇,不过女娃你这么问,莫非也是个读书人。” 姚肆歪着头,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不妥的情绪,遂点点头,语气低落了几分:“本来是准备县考的,没考成,现在烦着。你说---除了考举这条路,我还有什么路可走?” 她既是问老者,更多的却是问自己,是啊,她还能怎么走呢,虽然信誓旦旦的说要再寻法子,可这法子又哪儿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老者继续捣鼓烤鱼,一面问道:“那就要看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我想要的---”姚肆略一思索就有的答案,她想要的从来都很明确:“我想要上阳山书院,学成三年后,当个教书先生。” 她可没想过要去出仕,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没那么大野心。 可若自己能成功从阳山书院学成三年出来,哪怕只是个教书先生,也是颇受尊重和欢迎的。 作为教书先生,最好的就是给皇帝授课,最次的,也是在各处官学授课。 “哈哈---阳山书院,小丫头心气儿不小哇。”老者笑道。 姚肆就知道他要这么说,毕竟阳山书院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她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没去试过怎么知道不行,你是看我一个女儿家别人不收吧。“ 老者却摇摇头:“收定是会收的,对阳山书院来说,你并非第一个女弟子,前提是你真能考进去。” 是啊----要上阳山书院,先得考过院考,可现在县考都搞砸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姚肆托着腮满脸愁容。 老者拿着烤鱼闻了闻,又用手捻了一块,尝一尝,觉得味道不错,满意的点头,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姚肆在想问题,也没注意到老者的动作,等她回过神来后,现两条鱼就只剩一小半了。 她目光定定的锁在老者身上,当事人呵呵干笑,吸允着手指头残留的鱼肉味,一面满足的打着饱嗝。 跟一个老人家计较什么呢,姚肆拿着剩下小半个鱼吃的香。 老者趁着她吃东西,一面剔牙一面喃喃道:“其实要上阳山书院也不是只有考试一条路。” 姚肆嘴上一停,将嘴里的鱼咽下去,有些不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狐疑问道:“老人家是说-----还有办法?” 老者像是故意似的,笑呵呵的朝姚肆努嘴:“吃完----先吃完了再说。” 姚肆看他这神情,似乎还真有办法似的,心下着急,三两口吃完鱼,一抹嘴,然后端坐问道:“老人家真有法子?莫不是逗我开心的,若是真逗我寻开心,我定要恨死你。” “疑心太重可不好哇----”老者捋着胡须,停顿了片刻,见姚肆实在急的冒汗,才终于缓缓道来。 第038章 奇怪老头解决大难题 虽是烈日当空,姚肆却忘了炎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奇怪老者。㈧ Ω㈠中Δ文 网 老者捋着胡须呵呵直笑,娓娓道来道:“其实办法还是有的,不知小女娃你可听说过书友会?” 姚肆略一想,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她可没听过什么书友会,再说了,就小头村那地方,能得知消息的渠道实在太少。 老者理解的点头,又继续道:“这书友会啊,年年十月都会在越州举办,是西夜国一场最大的学问比试,但凡能在书友会中取得突出成绩的,就可名扬天下,自然进阳山书院也是轻而易举。” 姚肆眼睛都亮了,竟还有这等好事?!思考了一瞬,疑惑道:“十月----算起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那书友会可是人人都能参加?总得有个什么门槛儿吧。” 老者赞赏的点头:“确实有门槛儿,能参加书友会的人,虽来自五湖四海,但在当地都是颇有名望的人。” 姚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当地有名望的人-----老人家你看也看得出来,我就是一乡下丫头,哪里来的名望?你这不说了跟没说一样吗。” 老者也未反驳:而是道:“既是西夜国最大的一次比试,若是什么人都能参加,那岂不是更奇怪了,不过呐----你也别太担心,老夫我既然说了,自然能让你参加书友会。” 他从袖口抽出一本烫金帖子,笑道:“你带上这荐帖,去了之后自然没人敢拦你,这也算是报答你刚才的一饭之恩。” 姚肆小心的接过帖子,打开一看,用的是金纹香纸,入眼是斗大的三个金色大字-----“书友会”,上面还盖着“书友会”小篆体的印章。 “老人家-----你这是----书友会的通行证?你给了我,那你可怎么办?”这东西一看就来之不易,怎么轻易就给了自己呐,只是一条鱼而已,姚肆却觉得这礼物重的有些拿不住。 老者哈哈笑:“老夫都这把年纪了,有这东西也没用,你且带上,若是有盘缠够上路,那半个月后出也来得及。 若是没得盘缠,只怕现在出都还有些赶,这书友会可比不得其他,错过了时间就是有这帖子也进不去。” 姚肆捧着烫金帖子,心情激动的难以言喻,再三询问老者是否愿意将帖子送给自己,得到肯定答案后,她刚刚还悬挂着的心立马就落地了。 老者却适时的给她泼了些冷水,“参加书友会的人,那可都是全国各地的佼佼者,你这女娃看上去年纪不大,可莫要小看了那些人。 另外能进阳山书院的,同样需要推荐,而从历年来看,只有在书友会中的某一项成绩取得最佳,方可得到推荐进阳山书院。” 换句话说,姚肆必须在某一学问上最突出才能上阳山书院,毕竟跨过了县府院三考,就可想而知那难度有多大了。 姚肆自然明白这道理,嗯嗯点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多谢老先生告诫。” 老者又是哈哈大笑,将火堆的火灭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女娃啊,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造化,老夫我能帮的也只到这里了,在书友会中,那可是凭的真本事,这些个小打小闹的县考,根本不值一提。” 姚肆心中记下,起身恭敬福礼:“多谢老先生,今日若不是得老先生指点迷津,学生怕还在迷途不知如何是好,老先生的恩德,学生没齿难忘。” 老者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倒是会攀关系,这么快就认老师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老先生确实教导了学生,那便是学生的老师,还请老先生受学生一拜。”姚肆说着就恭恭敬敬的跪下去,给老者行了大的跪拜礼。 “罢了罢了----日后有缘啊,自会再见。”老者背着姚肆离去,干枯的手在空气中挥了挥当做别。 姚肆捧着烫金帖子仔细看了好几遍,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虽说这一切都未免太巧合了些,可或许真如那句话说的,无巧不成书,也许,连老天都在帮自己也说不定。 她开心的将帖子贴身收好,刚才阴郁的心情瞬间就没了,背着包袱匆匆往家赶。 闫氏这半个多月来没少受煎熬,虽然她刻意将姚肆考举的事儿不提,可还是有透风的墙。 这消息一传出去,就接二连三的有人上门来问,有人说她不该这样任姚肆胡闹,也有人面上说好听的话,背地里却是各种嘲讽。 且因为这事儿实在新鲜,半个月下来,消息不但没有随着时间压住的势头,反而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就是偶尔走在街上也被人指指点点。 姚正与因为这事儿,那是把家里老小骂了个遍,有时候气的过了,竟还说要不认姚肆这个女儿,说什么败坏家风的人根本不配做姚家人。 闫氏是个传统的妇道人家,这时候哪里敢替姚肆说话,只能闷声不吭的将姚正与的怒火全盘接受,也是从半个月前,这家里就没一日停歇过,闹得是闫氏夜夜失眠。 这日闫氏趁着姚正与午睡停歇的时候,自己也在院里树下打盹儿,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听到姚肆喊自己。 她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应声儿,直到要猛摇了摇,才疲惫的睁开眼,却看到姚肆满头大汗的笑看着自己。 闫氏惊的弹立起来,抓着姚肆上下打量一番,才找回声音:“肆儿----你----你怎么回来?今日不是才开始考试吗?” 姚肆跑的气喘吁吁,没听到屋里有动静,猜到姚正与正在午睡,这才与闫氏悄声道:“娘,我不考试了-----我要去越州。” 闫氏本来还在为她前一句话高兴,却听后一句,愣了:“越州?好端端的去越州作甚?” 姚肆想着不给闫氏解释清楚,她是脱不了身的,遂将在别馆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闫氏,又道:“我今日遇到一贵人,他给了我一张帖子,娘你看看,这帖子一看就不简单----” 她献宝似的将帖子拿出来,翻开递到闫氏眼前。 哪知闫氏看到“书友会”三个大字后,脸色却唰的一白,惊愕道:“你哪里来的书友会的荐帖?” 第039章 来了一个人结伴而行 姚肆没料到闫氏反应会那么大,反问道:“娘难道听说过书友会?” 闫氏迟疑了一瞬,嗯声道:“以前听说过,只是那书友会又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且不说还聚集了全国各地的才子,你莫要高估了自己。㈧Ω『 ┡ ㈠中文 网” 姚肆一面将帖子收起来,一面认真道:“我知道自己尚且能力不足,更知道外面肯定有更多的比我学问好的,可我既然有了这门贴,有机会去看一看,哪怕只当是长见识也好,为何不去。” 闫氏不同意了,语气强硬了几分:“你可别再胡闹了,这次考举的事娘已经依了你,可你要去越州,这幽州距离越州几千里远,你怎么去?家里根本离不了人,你难道要娘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姚肆也知道去越州远了些,她心中也不是全无不怕,毕竟从未出过远门,何况此去肯定无人陪同,自己一个人走那么远,她若说不怕那可真是自欺欺人。 可胆怯归一回事,她纵然怕,却更不想失去这次机会,何况还是如此来之不易的机会。 真如老先生说的话,自己能去一趟书友会,那就是去了了不得的地方,今日若不是有这机缘,以后还不知自己有没有机会去。 再加上考举的事也泡汤了,她能不抓住这次机会吗。 姚肆坚定的不容有半点动摇:“娘,既然考举如此荒唐的事你都可以接受,去一趟书友会又如何呢,我纵然没能耐去与人切磋学艺,多看看也是好的。” 闫氏知她说的有理,可她考虑的出点并不是一个理字,而是考虑到姚肆的安全。 让这么小个姑娘,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时候走出去,她想想都觉得可怕,若是路上遇到个打劫的或者人贩子,或者是亡命匪徒,姚肆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啊。 她还是摇头,尽可能的温声劝道:“你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儿了,我们一家子就这样不也过的好好的,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大事,你只要平平安安就行。” 姚肆面上黯然几分,良久才轻声喃喃:“娘,这事儿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改变的,不仅是家里的现状,更多的是想握着自己的命运。 你当我不孝也好,当我任性也罢,我知娘担忧我,可我还是得去,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若是连这次都放过了,那我定要悔恨死。” 凭什么就要为寻安稳就放弃呢,何况这里也未必安稳,不一样到处的欺行霸市,老百姓不一样过的苦不堪言吗。 闫氏见劝说不动,来了气,怒道:“你非得气死我不可是不是,你非得这么忤逆是不是,肆儿----你听娘一句劝,娘不会害了你。” 姚肆最见不得闫氏哭,心揪着疼,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呜咽着喊“娘”。 “闫大娘-----”门外有人喊。 闫氏赶紧抹了泪看过去,怔了怔,才忽的一喜:“是楮相公啊,你怎么来了,赶紧屋里坐。” 姚肆侧头一看,却是楮孟,左手提着一只鸡,右手提着一串肉,她惊讶的都忘了上前招呼。 闫氏已经走到院门口,跟看到儿子似的亲切:“楮相公来就来了,怎的还带这么多东西,你是来看我们家肆儿的吧-----肆儿-----肆儿-----” 姚肆赶紧回神,收敛了情绪走过去,却不解道:“你怎么来了?” 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上门,似乎有些太熟络了。 楮孟笑吟吟的走进院里,先给闫氏行礼致歉,说些唐突上门望见谅的话,又对姚肆说明了此番的来意:“上午你不问了我一问题吗,我寻到答案了,就急急来告诉你。” 闫氏热络的接过楮孟手里的鸡和肉,对姚肆道:“赶紧去给楮相公端茶,别站着说话。” 说完又对楮孟道:“楮相公还没试过我手艺,让肆儿陪你说会子话,我去做中饭。” 其实家里是吃过午饭的,不过人来了怎么能不做饭呢,闫氏不由分说的提着东西自觉离开,还不忘给姚肆挤眼睛。 姚肆呵呵干笑,等闫氏走了,才扭头对楮孟道:“楮大哥再这样热络,怕是我娘都想让你当上门女婿了。” 楮孟忍不住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不急着吗,我就来了,你可听说过书友会?” 姚肆诧异的看着他:“书友会?楮大哥也知道书友会?” 楮孟更诧异:“莫非你听过?” 姚肆犹豫了一瞬,还是将遇到神秘老先生的事儿告诉了楮孟,又将荐帖拿给楮孟看。 “这可真是奇了。”楮孟拿着帖子反复看,“看上去不似假的,兴许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忙,既然如此,那你是打算好去越州了?” 姚肆叹息一声,“我是打算去,可娘不同意,担心我路上遇到坏事儿,爹就更别说了,至今都还没同意我考举的事儿。”就差没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她补充一句,对家人的反对也是颇为无奈。 楮孟听了却笑起来:“大娘若是担心你路上遇到坏人,大可不必担心,事实上,我正打算放弃院考,去越州参加书友会,如此我们倒能同行。” 姚肆狐疑的看着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去越州了?” 楮孟正色道:“本来之前就有想法,却没确定,正巧你中午问了我,我便想起这件事,那院考我本不想参加,倒是书友会更有趣的多,书友会不就是以文会友吗,到时候定能结识不少的志士。” 这可真是-----太好了!姚肆来不及多说,先兴奋的冲向厨房,进屋就喜道:“娘,楮大哥也要去越州参加书友会,楮大哥还有些身手,防身不成问题,这一路不若我与楮大哥同行,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闫氏放下手中的东西,狐疑的盯着姚肆。 楮孟也跟着走过来,脸上再认真不过:“大娘若是放心,大可将肆儿托付给我,我若是安然一日,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这一路定会护她周全。” 姚肆脸上笑开了花,暗暗庆幸,能认识楮孟这样的人,还真的是她的福气。 第040章 天上掉下一个好儿子 楮孟就这么提着礼跟拜丈母娘似的上门,纵是姚肆再大方,也不免有些尴尬,且那楮孟就像是打定主意要留着吃中饭似的,也不假作客气拦一把闫氏,反而熟络的坐下与姚肆说话。㈧㈠Δ中文Δ网 姚肆又为难又尴尬,“楮大哥,你人来就好了,何必带那些东西来,这不平白让人误会吗。” 她是将楮孟当大哥,不过闫氏那态度,显然是误会了,这事儿还越解释越黑,说不清楚。 楮孟笑着宽慰她:“我这只是做大哥的表示表示慰问,你别有负担,闫大娘就是热情,我从小没娘,忍不住就想跟大娘亲近。” 姚肆笑,笑过之后,又开始愁,盯着厨房门问道:“你说娘到底会不会同意,刚也没说不成,可也没说成,弄的我心悬吊吊的。” 此去越州,少说也得半个多月,若是再耽误些时间,怕想去都来不及了。 楮孟看姚肆愁眉苦脸,又宽慰道:“闫大娘是讲理之人,更是疼你,她会想得通的,你多给她些时间。” 姚肆望着他默默点头,只能期望娘能想开点,若是连娘亲都不支持她,那她可就真成了忤逆不孝之子了。 本以为闫氏在饭桌上会提这件事,不想她还沉得住气,只管热情的招呼楮孟,连带着将楮孟的家谱底子都翻出来问。 姚肆尴尬的想钻地缝,楮孟却乐呵呵的知无不言,问什么答什么,半点犹豫都没有。 一顿饭吃下来,闫氏已经对楮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楮孟是猎户家的孩子,祖籍也在幽州普金县,离下巷县倒也不太远,家里还有一小妹,爹还在世,娘倒是早十年前就过世了。 当然这些都普通,最让闫氏喜欢的,还是楮孟竟要考秀才了,这人不仅学问好,相貌也好,对她们这种家庭,对姚肆来说,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好。 姚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楮孟,后者会意,又解释了自己要去参加书友会的事。 闫氏这下子沉默了,看看楮孟,再看看姚肆,掩饰不住担忧:“这----虽说路上有楮相公照顾我也不担心,只是----只是终究男女有别,这-----” 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儿,怎么能让姚肆就跟着走了呐,虽说心里认同楮孟,可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她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不过这话闫氏却不好得说出口,她也看得出楮孟的为人,只是做娘的,难免会不放心。 这厢她犹豫着没说出口,那厢楮孟已经明白了,他也知道让姚肆一个清白女儿家就这么跟着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说不通。 他想了想,有些试探的说道:“闫大娘,我当肆儿如同亲妹妹一样,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结拜为义兄妹,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她。” 姚肆面上一喜,闫氏却反而疑惑了,这结拜为义兄妹,那----难道说这楮孟实际对肆儿并无意?!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楮孟并未表现出有那方面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愿比较强,多好的一个人啊,若是真成了结拜兄妹,那以后岂不是只能以兄妹相称了。 楮孟在等着回复,闫氏在考虑将来,只有姚肆高兴的想要拍手,见二人没说话,立马插嘴道:“娘,我觉得这个法子好,反正我心中早已将楮大哥当成是亲大哥了。 结拜成义兄妹有何不可的,以后楮大哥不仅有娘可以疼,你也多个儿子。” 楮孟笑意有片刻的凝滞,却并未让人察觉异样,而是热切切的看着闫氏,“若大娘不嫌弃,我叫你一声义母可好?” 闫氏不知道如何回答,姚正与还在床上躺着,她是真心喜欢楮孟这孩子,可这么大的事,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遂笑着对楮孟道:“先不说这些,这饭菜都凉了,你赶紧吃,吃完了再说。” 然后又说要去给姚正与添些饭菜,就进了里屋,过了好一会儿才笑吟吟的走出来。 重新坐下后,见楮孟碗里没菜了,赶紧给他夹一筷子,笑的慈祥:“我也就是个乡下妇人,也没学问,楮相公若是不嫌我磕碜啊,就叫我一声义母得了。” 就这么同意了?姚肆诧异的合不拢嘴,倒是楮孟反应快,起身叫义母要行跪拜礼,却被闫氏拦住,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哪里跪的。” “跪天跪地跪父母,义母是还没将我当儿子了。”楮孟故作委屈。 闫氏这才反应过来没做对,等楮孟再跪下去的时候,也不阻拦了,心安的接受了三拜,当天下午就准备了香纸票,亲自主持了姚肆与楮孟的结拜之礼,礼成,二人从此便是兄妹关系了。 家里突然多了个义子,闫氏高兴,忙活了一下午准备了三桌席,将村里的人都请来做客,算是正式将楮孟介绍给乡里人。 楮孟本就相貌不凡,说话谈吐更是时时透露着气度,邻居们纷纷围着闫氏问她哪里得了个如此好的儿子,闫氏打着哈哈只说是缘分。 众人问不出个什么来,只能表示羡慕,义子也是儿子,将来也担着赡养父母的责任,这楮孟一看就不俗,恐怕闫氏和姚正与老来要享福啊。 闫氏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真心觉得有楮孟这么好个儿子很开心,不过她也没有冷落了小儿子,细心的开导姚将。 姚将也是个懂事的,对自己突然有了个哥哥没有半点抵触,不仅于此,他还拿了学问上自己不懂的问题去问楮孟,两人真真是亦兄亦师,和谐的很。 饭毕席散,邻居们都道了恭喜离开,姚肆和闫氏收拾着残局,楮孟和姚将则在屋里和姚正与说话。 趁着只有自己和闫氏二人的时候,姚肆不紧不慢的问道:“娘,大哥他也要去越州,这一趟,你让我跟着大哥去吧。” 闫氏沉默了良久,终是停下手中的动作,也不知是对着姚肆说,还是喃喃自语,叹息着道:“这骨子里的血啊,果然是改不掉的。” 第041章 读书难啊难于上青天 姚肆一晚上也想不出闫氏那句话有何深意,追问闫氏也是避而不答,最后只能当成是自己与爹的血脉相同,怕是年轻时候爹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吧。㈧『ΔΔ㈠ 中文网 吃了晚饭天已经黑了,闫氏将楮孟留下来,让他与姚将睡一间。 翌日一早,姚肆爬起来准备做早饭,却意外的看到闫氏已经将饭菜都盛好了。 往常闫氏都是一大早起来先下地干活,等姚肆将早饭煮好了再回来吃,今日却有些不同。 姚肆估摸着是有楮孟在,便没有多问,把饭菜端上桌,然后叫了姚将和楮孟起来吃饭,又分出一部分给姚正与送去。 回到饭桌上,姚将和楮孟都在,闫氏却不知还在厨房做什么,姚肆过去喊:“娘,你在干什么,先吃了饭再说吧。” 闫氏手上麻利的擀面,一面道:“你们先吃,我这点儿做完了就去,娘没钱给你们做盘缠,簪子你又死活不要,只能做些干粮你们路上带着吃。” 姚肆怔了怔,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张着嘴不敢置信的问:“娘----您----您这是同意-----同意我去越州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响亮,闫氏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那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又由着你胡闹。” 姚肆嘴巴一闭,脸上笑开了花,乖乖道了声是,转身回到饭桌上。 楮孟可听到她的话了,喜道:“义母准了-----” “可不是------我还想着今日再软磨硬泡一番,竟然这样就同意了。” 这实在让姚肆诧异的不行,想不通有什么正当理由让闫氏改变主意,最后也只能认为是娘亲疼爱,这才由着她闹。 闫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坐到饭桌上,却是叮嘱出门在外的一切事宜。 姚肆这下子听明白了,惊讶道:“娘是准备让我们今天就出?” “此去越州数千里远,等你到了越州,还不一定能赶得上,你心心念念要去,你爹也同意了,我当然让你早点走,越早越好。” 姚肆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爹------爹也同意了?” 闫氏无奈的叹气:“你想去便去,做父母的哪儿能碍着孩子的手脚了,你爹也是担心你吃亏受累才不同意。 你若真执意不改,我们就是拦住你了,将来你怕也要置怨我们。” 姚肆听的眼眶泛红,她算得到娘亲会同意,却没料到爹也会同意,这对二老来说真心不易,只怕昨夜一晚上都没睡好吧。 她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低着头不让闫氏看到自己的哭脸。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可以去越州参加书友会,忧的却又是放不下二老和小弟。 县考是在本县考试都还不成问题,毕竟一个时辰就到了。 可这越州,一来一回的,再加上比试过程还得一个月,少说也得三个月后才能回来,一想到这里,她的泪就怎么也止不住。 她一哭,闫氏也跟着红眼睛,抱着姚肆骂也不是疼也不是,想着不能给孩子拖后腿,最后只能硬着心肠说:“你自己选择要走出去,那这离别也该要承受,你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从此以后你就别再提那些话了,好好留在家里。” 姚肆哽咽的吸鼻子,虽然心中不舍,却更不想放弃这次机会,鹰长大了,总会朝外面飞,人长大了,也不可能一辈子扎根在原地,总会有个分别的时刻。 她一直做着准备,也知道此去以后,离别更多,遂当即给闫氏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女儿不孝,任性妄为,害的娘亲心中牵挂,此去时间甚长,娘亲莫要担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 闫氏想都不敢想日后的分别,明明还没嫁女儿,却跟嫁了似的难过,这以后,还有多少个日子能相伴啊。可劝也劝不住,她只能抱着姚肆,母女两哭作一团。 好容易情绪稳了些,姚肆又进屋给姚正与磕头,虽说全程姚正与都没正眼看过她,也没说过什么话,可她知道,爹是在心里牵挂她的,要叮嘱的话,一定也是昨夜都与闫氏仔细交代过了。 这厢都准备好了,趁着日头还没出来,闫氏就催促着姚肆和楮孟出门。 “娘------”闫氏站在门口,背上的包袱沉甸甸的,却抵不过她此刻沉重的心情,说是一回事,可真要走了,这心中怎会那么容易就舍得了。 闫氏咽回去的泪又忍不住往外涌,却怕成了姚肆心里的负担,赶紧低头挥手往屋里走,一面硬着声音道:“赶紧走,别磨磨蹭蹭的都等到太阳大了。” 话说完,人也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姚将走出来,虽然看上去很不舍,却很坚定,握着拳头对姚肆道:“二姐,我从始至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家里你别担心,爹娘我都会照顾着,我们都等你回来。” 姚肆狠狠的点点头,又哭又笑:“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不让爹娘失望。” 随着旭日从东升起,姚肆与小头村渐渐拉开了距离,她望着这个住了十三年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是那么的熟悉,这一刻,是真的就要远离了。 姚肆最后再望一眼,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虽伤心却不乏坚定的看着前方,大步的朝前走。 两人先进了县城,姚肆不知道去越州的路如何走,打算去集市问个路。 楮孟却拉着她不由分说的进了面馆子,要了两碗鸡蛋面。 姚肆拦也拦不住,有些急了:“刚刚才吃了早饭,现在吃午饭还早了些吧。 何况现在才进城,得先去问了路,下午再行半天,应该能走到下一个县城,到时候再吃,若是这里耽误,那今晚天黑前就到不了下一个城了。” 楮孟却不管,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姚肆,“既然跟着我出来,我能让你走路去?这几千里的距离,等你走过去,书友会可都结束了,你早饭也没吃两口,赶紧吃些,吃饱了咱们再上路。” 姚肆顿了顿,看着眼前的面有些奄奄,“我没胃口,不想吃。” 楮孟知她心里还在难过,将筷子放在姚肆手里,安慰道:“此去顶多也就三个月,到时候我还一同和你回来。” 姚肆将筷子在碗里扒了扒,想着也不过三个月,终于还是大口大口的吃饭,可她哪儿知道,这一别再回,竟是要那么长的期限呐。 第042章 乡丫头进城大开眼界 西城的秋季,除了沿路的泛黄银杏叶,还有那漫山遍野的红枫叶,与盘曲蜿蜒的山峰交相辉映,看上去色彩斑斓的竟是比春夏都不逊色。㈧㈠中文网 年年这个时候都是西城最热闹的时候,还未进城,官路两边就站满了各种小贩,卖的东西也应有尽有,吃的穿的玩儿的戴的,只要想得到,你都能看到有卖。 不过让人驻足最多的,还是那些摆着笔墨书籍的摊子,显然来这里的都是冲着书友会而来。 官路中央马车连成了串,因为入城必须得接受检查,所以行走的度拉的很慢。不过,城外虽然拥堵不堪,进了城却是另一番景象,宽阔的街道足够三辆马车并行而走,虽然人多,可地方大,也不见得拥挤。 姚肆站在城门口静静的呆,为眼下繁荣的景象而震惊,这西城感觉都抵得上十个下巷县了,之前她还觉得下巷县已经够大了,现在却觉得自己真真是个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 “别呆了,以后有你看的机会--------先去找客栈。”楮孟推了推她。 姚肆回神,开心的跟了上去,边走边四处张望感慨:“这西城可真好,都没看到闹事的人,人人都这么安守秩序,可真叫人有些不习惯了。” 在下巷县,每日街上生的偷摸拐抢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而大家也都见怪不怪,连看热闹都觉得没劲,与县里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圣地。 楮孟却笑:“你可别被这表象迷惑了,西城就是再好,它也不可能脱离西夜国,这个国家已经腐朽,纵使表面看着光鲜,里面却不堪入目。” 他的嘲讽太强烈,以至于姚肆都以为他要情绪失控似的,若不是那面上显得太过平静,她差点都想拦住楮孟叫他别冲动了。 好在楮孟说归说,眼睛还是四处看寻找客栈。 姚肆松了口气,暗暗得出结论,楮孟就是个嫉恶如仇的好青年,也许碍于报国无门,痛恨对现状的无可奈何,所以才会时时透露出一种想要力争改变的志气。 “就这里吧,其他客栈多已满客,再好的也找不到了。”楮孟停在一家看上去还挺大的客栈前面。 姚肆望着牌匾,又看看客栈里面的环境,竟是比下巷县最好的客栈都要华丽,她有些怯怯,上前扯着楮孟的袖子;“大哥---------这里挺贵吧,咱住不起,换一家吧。” 楮孟微微一笑,脚已经走了进去,姚肆站在门口很是无奈的看着他,终于还是摇摇头跟着走进去。 掌柜的殷勤的介绍着还有几间什么档次的房间,姚肆听的心慌,这价格果然比下巷县贵了一倍不止。 可楮孟却欣然接受了,要了两间中等的房间,她心中忍不住腹诽,到底是不是猎户的儿子,这一路的开销,少说也有四五两了吧,这可是她家一年的花销了。 同时呢,她更多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自己身上没几个钱,这一个月来,先是雇马车是楮孟给的钱。 干粮半个月前就吃完了,后来一路上都在下馆子,也是楮孟掏腰包。 现在连住店都是他负责,姚肆心中很不是滋味。默默将这笔账记下,就算是现在没能力还,以后有机会了,这恩情也是要还的。 住宿定好了,顺道吃个午饭,楮孟点了几样菜,与姚肆在窗口坐下。 眼下已经过了酷暑,还有习习凉风,大中午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姚肆心中盘算着,不若吃了饭出去逛一逛,正好也看看这西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与楮孟说,后者就已经提议道:“吃了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姚肆已经知道楮孟不是第一次来西城,后者对此地的熟悉她也不奇怪,却好奇到底是什么地方,新奇问道:“大哥要带我去哪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楮孟先是哈哈一笑,又故意做出一副严厉的模样:“你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玩儿的?” 姚肆耸肩:“书友会还得六天,我这一路也没落下学习,怎么就不能玩儿了。” “说的有理。”楮孟吸一口气,不再调侃她,解释道:“来西城参加书友会的人,都会去一叫博友楼的地方。 这博友楼,顾名思义,就是博文会友的阁楼,此阁楼也是西城最大的一座阁楼,地处西城中央,共七层。 博友楼每一层都有很多不同的拼比赛场,你可以选择自己最擅长的题目任意做擂主挑战题,台下自然会有人迎战。 而最后守得擂台的擂主,直到无人敢挑战为止,就成为此擂台的勇人。” 姚肆听的新鲜,按照自己的理解问道:“是不是博友楼就是照着书友会而来的?在真正的比试之前,大家先切磋切磋试炼试炼?” 楮孟笑着赞道:“正是------书友会的比试规则与科考实在迥异,且涵盖的比试内容也甚广,除了最常见的诗词赋、琴棋书画、骑射、经、策,还有算学、律学、医学、咒禁学、玄宗学等等。 这些你怕是没怎么见识过,我就先带你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姚肆听的咋舌,她本来以为书友会顶多也就是比较大型的类似科考那样的场合,可这样听来,完全是不同的。 她指尖在桌子上画圈圈,感慨道:“如此多的门学,顶多也就选一两门做比试,每一门最终都会产生有一个勇人,在如此多的人才当中胜出,也难怪可以直接进阳山书院。” 楮孟担心她心中胆怯,安慰道:“虽说来的人多,可你也别妄自菲薄,不到最后关头,谁都料不到结果。你也且放宽心。” 姚肆抿嘴一笑,装模作样的拱手作揖:“多谢大哥开导---------” 正好小二送了饭菜上来,她催促道:“赶紧吃饭,吃完了去看看博友楼。” 彼时正是好时候,不早不晚,除了姚肆这里,这个西城,许多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吃完饭,得去博友楼看看。 第043章 寻找神秘的反讽诗人 景中街与沐古街相交之处,落座着一座七层阁楼,此曰“博友楼”,红砖绿瓦的古朴建筑高耸,被金灿灿的阳光普洒,镀上了一层淡金色,于是又增添了几分朦胧和神秘。㈧㈠中文网 博友楼乃是西城最高的一座建筑,若站于顶楼,整个西城都将收进眼底,无论是远处的山脉,还是阁楼下的人流,都被尽数俯瞰。 “还真是看得一清二楚。”趴在顶楼栏杆上的蓝衣少年,玩耍似的嬉笑俯瞰着楼下的人流。 “驹童-----这博友楼就像是宝库,你看四面八方的人都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心里可有何感想?” 蓝衣少年站直了身子,先前被挡住的容貌也露了出来,身高七尺有余,面容白皙,嫣红的嘴唇轻轻抿着,嘴角似噙着戏谑的笑。 眉峰如剑,眼目似桃,乍看是令人心颤一美人兮,可再观,双眼如炬,却是英气逼人的同时,更给人一种濒临之感,令人莫名的望而生畏。 然再一看,那凌气又如烟消云散般不着痕迹,只觉得少年虽美,却不可亵玩,独远观方能赏其美,欣其度。 被唤作驹童的人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俯道:“得此道,方升天,这些人都盼着能一步登天,自然趋之若鹜。” 少年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竟是比这旭阳都还要耀眼,驹童心晃了晃,眼神闪过几丝慌乱,低着头又恭敬的往后退了几步。 “今年可真是有意思,那两个老家伙看似不动声色,这会子怕也已经到了,现在还有人敢公然挑衅,他们若不看个究竟,夜里都没心情陪他们那几房姨太太。” “属下会盯好他们的动静。”驹童又道。 蓝衣少年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眼角泛出两点水泪,忽然兴致道:“那诗是怎么说来着,‘你也******,他也******---’----” 驹童略一想,继续唱道:“喜怒哀乐,一起都到心头来。 奇也不必奇,怪也不必怪。 五子登科---总比两袖清风更可爱。 台前宏论,幕后邪财 几分庄严、几分虚伪、几分坚定、几分徘徊, 此中奥妙,谁能解的开。” 蓝衣少年笑的前俯后仰,好半响才缓过气儿来,喃喃道:“你倒是背的顺溜。” 驹童赶紧俯称不敢:“主子恕罪,属下只是觉得----这诗读起来朗朗上口,一不小心就给记下了。” “是啊-----不仅朗朗上口,这可是狠狠的打了那两个老头子几巴掌,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全天下都看他们的笑话,就是再沉得住气,恐怕也要上火几天。” 少年说到这里,眼睛笑的眯成了缝,透着几分狡黠,几分得意,几分冷冽。 “一定要尽早找到写此诗的人,以后一定大有用处。”蓝衣少年又吩咐道。 * 因为场地需要,骑射武擂台虽然设在一楼,却是在场外进行比试,正是在博友楼的背后一片空旷之地上。 而其对面的,正是另一观景楼——望江楼,虽没有博友楼热闹人多,不过很多看热闹的人却喜欢聚在此处看骑射武比试。 彼时望江楼二楼雅间内,身着大红妆花过肩莽龙缎衣的中年男子闭目饮茶,其对面坐着的,是一身着湛蓝织金妆花孔雀缎衣的俊朗少年,少年注视着前方空地上的骑射比赛,看着专心致志。 两人衣着不凡,举止气度更是贵气,一看就是京中来的贵人,上茶的小二唯恐不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两人的神态,以便有什么不妥好做出反应。 中年男子挥手将小二打,等雅间内只有二人了,才不急不缓的道:“此番为父是秘密前来,不会在书友会露面,你要好好做为父的眼睛。 这里可是聚集了全国各地最好的人才,遇到有才之士,不惜重金也要拉拢,你可明白?” 剩下那句话,中年人虽没明说,少年却明白,脸上浮出几分笑意:“父亲是怕有人捷足先登。” 中年男子嗅着茶香,良久,才似笑非笑的道:“如今朝中他和为父最没脸,却不见他有任何动静,想来是与为父打着同样的主意。 虽不知他藏在西城哪个角落,但他一定在,所以你务必要赶在前头。 这些年轻后生,将来都是国之栋梁,此番目的虽在于拉拢他们,可你也要查出那个狂妄的后生是谁。万不可让他落在别人手里。” 少年眼睛不曾从赛场上挪过,带着几分揶揄,“敢写诗讽刺朝廷要员的人,孩儿也是好奇的很呐。” 中年人一口气将茶喝完,起身戴上斗笠,留下一句“一切小心为上”的话就走了出去。 卫札立在门外,等人走下了楼,才急急进屋,一面叹道:“老爷每次和少爷说话,小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少爷----老爷刚才又嘱咐什么话了?” 裘霁靠在椅背上神情怡然,问道:“叫你查那诗的出处,可有线索了?” 卫札面露为难:“小的一路追踪过去,虽寻到一个老人,那人却称是自己在秽物堆里捡的一页纸,且已经将纸做了柴火,纸来自何处却不知,线索至此也就断了。” 裘霁又问:“可问了纸上有何特征?” 卫札笑,幸好他了解少爷的脾气,点头道:“问了,是侧理纸-----哦对了,纸的右下角画了个大红叉----”虽看似找到了不错的线索,可他心中却很失望,单凭纸质是做不出什么判断的。 裘霁语气淡漠,又带着几分察觉的笑,问道:“用侧理纸写诗,又画有红叉,哪里才会出现?” 卫札怔了怔,被一提,脑子忽的灵光一闪,拍着脑门惊喜道:“是考生----考生都是用侧理纸,对于通和不通,考官都会在右下角画叉或者勾,可是-----” 可是全国考生这么多,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他又露出苦相。 裘霁视线终于从赛场上转移了过来,淡淡的看着卫札,不容置疑的吩咐:“搜集所有县考的不通名单。” 卫札面上凝滞了一瞬,忽而喜上眉梢,对啊,这诗显然已经流传了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唯一的考试不就是县考吗,要搜集县考的不通名单,这可容易多了。 第044章 与人计较就自贬身份 吃了午饭,姚肆着急去博友楼,楮孟却不急不缓的带着她先去买了个帷帽。『㈧Δ㈠』中Δ文网 姚肆不解,欲将头上的帷帽取下来:“我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要戴这遮住脸的帽子。” 楮孟笑,“帽子你先戴着,去了你就知道了。” 姚肆见他这么坚持,想了想,恍然道:“莫非前去的姑娘家都必须要戴帽遮面?” “知道还问----”楮孟敲了敲她帽檐,将已经在街边上站了许久的马车夫喊过来。 楮孟选的客栈地段很好,距离城中心也并不远,约莫两刻钟就到了博友楼。 “小相公-----这前面不让马车走,小的就到这儿,麻烦二位走一截。”车夫将马车停在边上,此处还有很多其他马车,显然是专门供马车停靠的。 姚肆和楮孟跳下车,这一看,果然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全是人头,比肩接踵的朝着中心涌过去。 姚肆透过白纱可以看到还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姑娘家,都戴着帽子,心道幸好听了楮孟的话,否则她肯定成为焦点。 “让开让开----”趾高气扬的叫嚣声从后面传来,姚肆和楮孟正好站在路中间,闻声赶紧让到一边去。 两人刚刚站稳,一行气势不凡的队伍就径直走过去,为的是一女子,绯色襦裙配上荷叶绿的短衫,步履轻盈欢快,随着袖子甩动,还散着阵阵芳香,虽看不到女子容貌,不过观其气质,也知一定是个美人。 女子左右跟着几个儒生打扮的人,一个个倒是有模有样,可眼神儿就有点忒-----痴迷了些。 姚肆捂着嘴笑:“这人是谁,好生招摇,这一路的追随者,都可以给她开路了。” 楮孟却面带不屑,“看其衣着,是阳山书院的学生,恐是已经入学一年,趁着书院还未开学,到这里来看热闹罢。” 除了不像样的雷志彪,这还是姚肆头一次见到阳山书院的生徒,又是兴奋又是好奇,脚下加跟了上去:“这阳山书院的学生到底有何不同,我要跟去看看。” 楮孟忍不住笑话她:“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没见到多个什么东西。” “那女子呢,怎么会跟书院的人在一起?看他们那么拥护,像是很熟络。” “听说阳山书院的监院有个小女儿叫娄玉丹,从小就在书院长大,她既认识阳山书院的人,或许就是监院的小女儿也说不定。” 姚肆立马欢喜起来:“这么说,书院中还住着女子了。”就算没有女学生,至少也有个监院的女儿吧。 “那里又不是和尚庙,自然还有女人,扫地做饭的不都是吗。” 姚肆被他逗的哭笑不得,两人说说笑笑的,也就走到了博友楼前。 之前站得远,只觉得博友楼巍峨高耸,毕竟七层高的阁楼姚肆听都还没听过。 可站的近了,却又是另一番感觉,仰头才能勉强望到顶的建筑,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渺小,。 赤红色的砖瓦一层一层堆积,刻着古老而复杂难懂的纹饰,朱红大门一左一右大敞开,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嘈杂热闹的声音。 “哈----我还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真有人被惊呆-----切------没见过世面。” “玉丹师妹,你说谁呐。” “喏-----那边那个,瞧瞧那样,我看着都丢人,不就一个博友楼吗,至于惊成那样吗,这若是看到咱们书院,岂不是要成傻愣子。”娄玉丹望着姚肆的方向,她最看不起这种穷酸的人,心中自然抵触。 姚肆扭头,煞是无辜的看了娄玉丹一眼,又扭头,用手做比划,眯着一只眼笑问道:“大哥,你看你看,这样一比,这楼还没我手指高。” “噗-----”娄玉丹本来站的离姚肆不远,听的清楚,笑的花枝乱颤,“你----你可真行啊,再怎么说你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这楼就是只有你拇指高,你也走不上去。” 娄玉丹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姚肆瞄她一眼,并未在意,脸上半点动怒也无,继续对楮孟道:“大哥,咱们不如先去看看骑射比试吧。我还没见过是怎么回事呐。” 楮孟捏着拳,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姚肆虽不在意,他却忍不住,他不能容忍有人说姚肆的不是。 眼见他一副要找娄玉丹理论的架势,姚肆赶紧先一步拦住他,笑道:“与人计较,你便是她,妇人之心尤小,你莫非还要与她比谁心小?何况只是三言两语的碎语,不必放心上。” 旁边已经有人将这件事看在了眼里,一个天之骄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大家都好奇这件事会怎么收场。 怎么看,娄玉丹都是气场震人,所以小丫头会怎么应付呢?失态的回嘴辱骂?还是怯怯退去? 他们好奇姚肆的反应,目光几乎都在姚肆身上转,可最终等到的,却是实在想不到的一席话。 是啊,对于肚量小的人,何必与其计较呢,两人眼界不一样,看事物的态度自然不一样。 肚量小自然爱计较,爱计较的人就脱不了一个俗,此时娄玉丹的无端挑衅,显然已经与她天之骄女的气质不符,看在众人眼里,平添了几分笑料。 虽姚肆看上去更小一些,可她那番不轻不重的话,却像是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的无限宽容,这气度,简直顷刻间将娄玉丹打压在地。 有人已经在为姚肆的机智而竖大拇指,也有人不加掩饰的嘲笑娄玉丹,在博友楼这个地方,权力地位固然重要,可人们更看重的,却是真材实料。 娄玉丹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变化,更明白姚肆刚才那番话,看似轻飘飘,实则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气的她涨红了脸,跺脚甩手往里走。 “这薄纱果然不经事,就这样,怎么挡得住一张臭嘴呢。”娄玉丹从二人身边气急走过,楮孟正好不轻不重的笑道,一字一句全数传进了娄玉丹的耳中。 这么嘲讽她,她如何听不出来,生平从未受到过这种气,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形象,驻足怒呵道:“大丈夫说话如鼠蚁,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就不臊吗。” 楮孟立即转身冲她端正行礼,态度诚恳,“在下失礼了,小姐教训的是,大丈夫不该说话如鼠蚁,只有小姐这样的人,才配说鼠蚁般的话。” 他双目炯炯的凝视着娄玉丹,俊美刚毅的容颜带着几分愠怒几分轻蔑,竟是看的娄玉丹面红心跳,一时找不到语言反驳。 姚肆不见楮孟跟上来,回头喊道:“大哥,走了。” 楮孟收起所有情绪,微微一笑,冲娄玉丹拱了拱手:“告辞了-----” “玉丹师妹------”围在娄玉丹身边的几个生徒面色愤愤,刚才都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那两人竟然就这么走了。 “师妹你别生气,我们跟上去看看,待会儿有机会,我们一定帮你找回场子,让那臭丫头颜面尽失给你出气。” 第045章 擂台上奇怪的美少年 博友楼七层,每一层科类都不尽相同,骑射武碍于场地需要设于一楼,也是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从正门进,堂内大的足以容纳千人。㈧ ㈠中文』网 比试者在堂内设擂题,然后从后大门出去,便是比试场地。 偌大的土场子上,一半用来设立了二十多个木台,此为武试擂台。另一半则安置箭靶子,此为箭试,周边外围则为骑试。 姚肆看着望不到边的试场,高兴的直嚷嚷:“大哥-----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地,这比里面要大了两三倍不止吧,纵是人山人海也够了。” 楮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热闹还在人群里面,走,你想先看什么?” 姚肆想了想,“还是先看武试。”二人遂朝武试擂台走去。 当然二十多个擂台不是每一处都有人,此时场上比拼的也只有六七处而已,不过围观的人不少,二人选了个人多的擂台,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前面。 除了一个多月前遇到的那场围杀,这还是姚肆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武打,木台上的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动作快的让她看不清两人的模样,只能从两人极大反差的衣着上分别。 楮孟边看边给她解释:“虽然看似两人纠缠难分,可这锦袍少年却明显占了上峰,那光膀子青年只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想不到这小少年还有些本事,本看他穿的花里胡哨又是一副书生气,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有些实力。” 人群中也在议论纷纷,大家的焦点都放在锦袍少年身上,姚肆不由得也将目光放在了少年身上。 虽然看不清两人面上的表情,不过从脚步上看,少年脚步节奏有序,像是舞蹈一般规律,而反观其对手,脚步凌乱,像是被牵着走似的。 “这少年莫非在逗他玩。”姚肆猜道。少年身形动作看上去自若,却不急于击败对手,有点猫戏老鼠的心态。 人群中不时地爆出呐喊声,有人喊锦袍少年快点出手,有人让光膀子青年加油,姚肆也被这情绪牵引,不由得也挥手喊加油。 看着看着,楮孟忽然道:“要结束了。” 姚肆扭头看他一眼,正要问,却听周围人群的呐喊声陡然暴涨,她又迅扭头,视线重新回到擂台上。 只见锦袍少年轻吼一声,足下弹起,破空而立,双脚如剪,跳起来的瞬间,双脚并拢狠狠钳住对手的脖颈,腰上用力一翻,连带着将人凌空甩翻。 与此同时,少年右手快若闪电,宛如一条黑蛇抽出,凌厉的掌风直击光膀子青年的天灵盖。 这一掌力道强悍,打的青年头阵阵晕,耳朵嗡嗡作响,身体更不听使唤的被甩出去,撞在地上还往外滑,直到扑通一声摔下擂台才停止。 然这一系列变故出奇的快,只几个呼吸间,众人就看到不受控制的青年朝着自己的方向滑冲过来。最后一头从台上摔下来。 姚肆避之不及,眼看就要被撞上,幸好楮孟手快,一把夹住她迅侧身,这才免了被误伤。 人群中如炸开了锅,有人替少年高兴,亦有人替青年惋惜,姚肆站稳了,目光落在锦袍少年身上。 却是一张稚嫩的脸,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浓密的眉微微上挑,自然形成一种不羁之态,像朝露一样清透的眼睛,却时时透着一股子狡黠古怪,天然微翘的唇角,给人一种和善可亲的感觉。 少年理了理乱了的衣服,朝台下观看的女子们挥手含笑眨眼,惹得一众女子羞涩的都低了头。 目光落在姚肆身上,后者正好奇宝宝似的直愣愣瞅着自己,少年嘴角微微一扬,笑意越大,径直从台下跳下来,朝着姚肆的方向而去。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姚肆的帷帽也落了,她却没注意到,只觉得少年看的更真切了些------不对-----更清楚了,怎么----她忽的反应过来,少年竟在朝着自己而来。 随着少年越来越近,姚肆看的也越来越清楚,眼睛鼻子嘴巴,直到轮廓完全印在眼里,她才感慨一声,“好一个俊俏小生,这模样看着不像是很能打,果然人不可貌相。” 楮孟脸色却难看,刚才若不是他手快,姚肆已经被撞了,这么小的身板儿被撞一下,那指不定哪里就脱臼了。 他捡起帷帽欲给姚肆带上,少年却已经走到跟前,出手将他的动作制止,笑对姚肆道:“姑娘生的可真好看,在下情不自禁的想与姑娘说说话,不知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姚肆还没说话,楮孟却怒了,手一扬甩开少年的手,将帷帽给姚肆带上,对少年抱拳:“无名氏一个,也想跟公子讨教讨教拳脚功夫。” 竟是要挑战了,还没散开的人群立马起哄,吆喝着二人上台。 换做一般人,面对挑衅,又是众目睽睽之下,碍于面子一定不会拒绝,可这少年却不按常理出牌,耸着肩耍赖似的道:“我已经下了擂台,这场武试已经结束,你若要挑战,等我下次开战再来吧,当下我得先问美人芳名。” 姚肆猜到楮孟是因为刚才的小意外生气,可她又没受伤,况且那也是不可控制的,遂劝道:“大哥,我没事,这里结束了,咱去别处看热闹。” 楮孟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只能忍下这口气,与姚肆去下一个地方。 哪知少年却不依了,殷勤的追上去,边走边问姚肆道:“在下辛习染,姑娘怎么称呼?” 姚肆闭口不言,他却锲而不舍,唠唠叨叨把着这个问题不放,姚肆被问的不耐烦,猛地停下来,没好气的道:“姚肆-----” “啊?”辛习染愣了愣,就在姚肆以为他要笑话的时候,他却又一本正经的问道:“姚是女-兆姚,那这个肆是哪个肆?” 竟然没笑?!姚肆迟疑了一瞬,终于还是开口道:“取放肆之肆。” “哦---”辛习染恍然,跟着姚肆继续走:“原来是恣肆的肆,看来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不拘小节且又随意潇洒,我俩正好合得来。” 第046章 有缘千里自然来相见 对于这个叫辛习染的少年,姚肆实在想不出他为何如此自来熟,跟着她和楮孟转了一路不说,最后竟说自己还没吃午饭,要请二人吃饭。㈧㈠中文网 姚肆赶紧以吃过饭为由拒绝,辛习染却跟个癞皮狗似的赖着不走,一个大男人半点也不害臊,当着她的面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看的她这个当事人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做的太过了。 “你当然做的过分了,我如此央求,不过是不想一个人吃饭罢了,我与你投缘,所以才想跟你亲近。 你一个女儿家本该心地最软,为何还残忍的看着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吃饭。你难道半点同情心也没有吗?”辛习染捉住她的表情,满腹委屈的控诉。 楮孟忍了他一路,此时也不禁火了:“你与我们非亲非故,萍水相逢罢了,你再如此纠缠,可莫怪我不客气了。” 辛习染冲他瘪了瘪嘴,“我又不是问你,我问这位姑娘的意思。” 姚肆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是我大哥,这事儿他做主-----何况,你这一身富贵打扮,还愁找不到人吃饭?” 辛习染嘿嘿一笑,正欲再磨,忽然看到前方某处,高兴道:“看到个老熟人,你们等着,我给你们介绍。”说完就一溜烟的消失在人流中。 “怪人一个,每年书友会来的人都形形色色,肆儿你别在意,当他是个疯子就行了。”楮孟环视了场上一圈,又道:“这里也没什么看头了,咱们去楼上。” 姚肆也没反对的理由,点点头和楮孟一同离开,可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辛习染喊道:“姑娘----姑娘你别走啊,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姚肆不由得回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可看到跟在姚肆后面的二人后,她脑子忽然有些懵了。 辛习染带着二人走到姚肆和楮孟面前,站在中间一副中间人的模样欲给双方介绍对方。 卫札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这小丫头,不等辛习染介绍完,就笑道:“小丫头,咱们可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姚肆笑的勉强,“若真是有缘,想必也不是好缘,我可不敢忘上次遇到你们遭的那些事儿。” 卫札哈哈大笑:“小丫头别忘恩负义啊,你那天被那群人追的无处可逃,要不是我们少爷救了你,你恐怕已经没命了。少爷还没怪你-----” “咳咳-----”姚肆打断他的话,看着辛习染:“你认识他们二人?” 辛习染却更懵,眼睛在四个人之间转,明显感觉到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趣事,不过最后还是诧异喊道:“你们-----你们竟然认识。” 裘霁冷冷的看着姚肆,他平生遇到的最让他难忘的事儿之一,恐怕也就是这臭丫头给他的回忆了吧,只要一想到她在马车上的那茬事儿,裘霁就浑身不舒服。 辛习染就是再笑咧咧的,也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火花,他将卫札拉到一边咬耳朵:“你们怎么会认识?这丫头跟裘霁有什么关系?” 卫札想了想,认真的道:“辛少爷,这小丫头和我们少爷之间的羁绊太深,小的一时半会难以描述,回头有机会再告诉少爷您,总之您知道一句话就成,这丫头是为数不多的让我们少爷吃瘪的人。” 辛习染张大了嘴,被卫札这暧昧不明的话搞的心痒难耐,尤其是想到让裘霁吃瘪,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模样,遂上前不知好歹的问道:“姚妹妹,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这家伙吃瘪的?” 姚肆表情一凝,眼睛迅偷看裘霁一眼,呵呵笑道:“那什么---既然是你朋友,那你们请便,我和大哥先走了。” 楮孟也正有此意,冲几人拱了拱手就欲与姚肆离开。可他们刚刚转身,迎面就走来几个冤家。 娄玉丹迈着莲花步趾高气扬的走过来,看到姚肆后呵呵掩嘴轻笑:“哟----还真不是冤家不是聚头,二位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刚才门口的事儿了吧。” 楮孟最是讨厌这种嘴脸的人,面无表情的呵道:“让开,我不想跟你这样的人计较。” 辛习染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上前一步围着娄玉丹转了一圈,嘿嘿笑道:“这位美人姐姐,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啊?” 娄玉丹本来觉得他实在无礼,不过看清他的样子后,面纱下的脸又是一红,怒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扭着衣角羞涩道:“多谢公子关心,我只是----只是适才被她误会了,想找个说法罢了。” “对啊----这小丫头片子害的我们玉丹师妹伤心,我们非得找她讨要个说法不可。”几个儒生纷纷站出来,义愤填膺的要冲姚肆讨说法。 辛习染更好奇了,瞅着姚肆看,追问道:“你给她什么难堪了?” 姚肆耸了耸肩,不打算回答,也并不想与娄玉丹这样的人计较,对楮孟道:“大哥,我们去楼上看看。” 卫札与姚肆算是相识,比起那个娇滴滴的女人,他当然更偏向姚肆一些,怎么说也是患难之交了,遂对裘霁道:“少爷,您不也想去楼上看看吧,咱们跟小丫头一起吧。” 裘霁斜睨他一眼,背着手径直往前走。 卫札朝姚肆挥手:“走走走,一起一起-----” 姚肆拦也拦不住,被卫札推着跟上裘霁的步子。 楮孟看了一眼,最后回头对娄玉丹冷声道:“离她远点,否则我定让你后悔认识我们。” 他一走,辛习染自然也没留下的道理了,冲娄玉丹拱拱手笑道:“不好意思了美人姐姐,我得走了,有缘再见的话咱再好好认识。” 眼看几个如此不凡的公子竟然都跟那个乡下丫头走了,娄玉丹气的浑身颤抖。那个臭丫头有什么好的,又丑又无礼,还没见过世面,跟叫花子似的,凭什么她那么得意? 这样一想,她猛地取下帷帽,露出一张精致的容貌,只是双眼含恨,看上去半点也不可爱。 “等等----”她追了上去。 几人被她一喊,都停下来回头看着她,刚才还只是朦胧的美感,当下立马变成娇艳的玫瑰似的,不得不说,娄玉丹确实长得很好看。 只是----除了辛习染眼里闪过一抹惊艳,楮孟依旧带着几分厌恶,卫札不解的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至于裘霁,更是连正脸都没给她。反而是姚肆欣赏的看着那张脸,确实漂亮。 娄玉丹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反应,心中不安,不该啊,在书院里,那些男的看到自己不都无法把持的被自己牵着走吗,怎么在这里就没效了呢。 她思绪百转,忽然想到,这些人都是见惯了美人的,兴许不是自己魅力不够,而是他们看的多了,只凭美貌是无法打动他们的。 这样一想,她故意捋了捋脸庞的碎,语笑嫣然道:“刚才与这位小姑娘有些误会,我是特意来道歉的,哦对了,我是阳山书院监院的女儿娄玉丹,今日与几位相见也是缘分,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楮孟和姚肆早就知道了,裘霁也并不关心,卫札自然全看自己少爷的脸色。 依旧只有辛习染回应她,笑道:“原来是娄小姐,早就听说阳山书院的监院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想不到今日有缘在此相见。 以后书院里有这么可爱的小师妹,我这心也就不寂寞了。” 娄玉丹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有些诧异道:“公子莫非也是要上阳山书院?” 辛习染嗯嗯点头,察觉到身后没人了,赶紧冲她又拱手道:“娄小姐----以后书院见。”说完又追着前面的人去,边跑边喊“等等我”。 第047章 小打小闹的平凡日常 比起一楼的火热激烈,二楼的雅静让一行人突然有些适应不过来,刚刚还置身在喧闹的环境中,只上了一层楼,却好似生了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㈧㈠中 文Ω『Δ 网 不仅装饰上变得雅致,偌大的一层楼,只能听到依稀的琴声,除此之外并无人声。 “为何只闻琴声却不见弹奏人?”姚肆小声问着楮孟,因为放眼看过去,她只能看到或画画,或下棋,或写字的比试擂台,却不见有人弹琴。 辛习染走在她旁边,赶紧抢先答道:“音试都在隔间内,这也是为了隔音,你想想,若是大家都在外面比,那成什么样子了,到底是听谁的啊。” 姚肆瞄他一眼,默默认同的点头,心道这设计也是颇合理的,又想起适才娄玉丹的话,她迟疑了一瞬,问道:“你真是阳山书院的学生?” 辛习染眉毛一扬,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你竟是不信,我骗你做甚,又没好处。你若不信,问问他-----他也是。” 他朝裘霁努了努嘴,姚肆一惊,扭头看着裘霁:“你也是?” 裘霁斜她一眼,没有答话,卫札倒是不想冷落了她,笑道:“我们少爷可是今年院试的案,三年后就可参加乡试,这三年便在阳山书院学习。” 案!姚肆心中惊诧,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没什么人情味的人,竟还是院试的第一名,全国参加院试的人如此之多,他能成为案,可见其实力之高深。 辛习染瘪了瘪嘴显得不高兴,“我也只是比他少了几分而已,若不是我考场上心猿意马想了别的,今年案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次次考试你都跟在我后面,也是难为你了。”裘霁忽的开口淡淡道。 辛习染脸上一囧,恼羞道:“我----你以为我想啊,分明----分明是你这怪人,次次都在我之前,也不知脑袋怎么长的。” 姚肆看他二人斗嘴,觉得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二人关系也真奇怪,若说是好友,可也不那么亲热,若说不是友人,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辛习染见她笑了,恼羞立马消散,欲围过去,却被楮孟率先抬手抵住他额头,一副不让他靠近的母鸡护雏的架势。 辛习染挣了挣,挣不开,又恼了,“我跟姚妹妹说话,你挡着我作甚。” 张口一个姚妹妹闭口一个姚妹妹,听得楮孟火冒,擒住辛习染的额头不让他挣脱,怒声反问:“什么姚妹妹,你再这样厚颜无耻,我便带着小妹走了。不与你们这群人为伍。” 辛习染满脸委屈的看着姚肆,“姚妹妹,我见你年纪比我小,叫声妹妹怎么了,他都可以叫你妹妹,为何我不可以?” 这----这能相提并论吗?!姚肆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是不会与楮孟做对的,遂道:“他是我大哥,你却是刚刚认识不过一个时辰的人,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反正他也是随便叫的。”辛习染跟打蛇上棍似的缠着不放,“你们二人一看就不是亲兄妹。” 楮孟脸色终于寒了,怒道:“我们是不是亲兄妹,干你何事?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计较我们的关系?”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姚肆为免关系尴尬,赶紧劝道:“你们都别说了,整个楼都是你们的声音,没看到别人已经不满了吗。” 楮孟到底要识礼数些,也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松手闭嘴不言。 辛习染嘿嘿一笑,揉了揉别捏疼的脑门,半点不知羞的凑到姚肆身边,很是不知好歹的问道:“你们定不是亲兄妹,莫不是------” “你若敢说私奔,我便甩你两个嘴巴子。”姚肆瞪着他。 辛习染挠了挠头,虽然没有说话了,可眼神在姚肆和楮孟身上意味不明的转悠,看的姚肆心里不舒服。 姚肆猜他若是不知道答案,恐怕会一直逮着这问题不放,终于还是很没好气的解释道:“我们是结拜兄妹,大哥是我父母收的义子。” “哦-----”辛习染拖着长长的恍然的音,脸上表情开心起来,立马改变态度冲楮孟作揖道歉:“大哥,小弟刚才多有失礼,还请大哥看在小弟年幼无知的份上,就别计较我一个小孩子的过错了。” 楮孟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沉着脸甩袖不予理会,姚肆错愕的看着辛习染,心中暗道,这应该是她见过的最厚颜的人了。 此时裘霁和卫札已经走远了,三人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等姚肆走近了,卫札挪挪挪,挪到姚肆身边,小声道:“小丫头,辛少爷是京城出了名的无赖儿,就是我们少爷也是尽可能的不与他计较,你以后啊,多防着他点儿,被他缠上,就好比被恶鬼缠上了。” 姚肆惊愕,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卫札,卫札却狠狠点头表示肯定。 “卫札----你跟我们姚妹妹说什么呐,若是让我知道你说了我坏话,我一定剥了你的皮。”辛习染笑咧咧的围上来,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叫人不由得心中一紧。 卫札咳了咳,脸上有些不自在,姚肆见状,赶紧给他打圆场,“他问我名字呐。”又对卫札道:“姚肆-----你们叫我姚肆即可。” 卫札也算是气度比较好的了,听后脸皮动了动,默默抿嘴点头,“我记下了,我去跟咱们少爷说。”然后一溜烟的跑到前面去。 姚肆对自己名字早就没成见了,对她来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好听不好听有什么关系呢,其本质是不能改变什么的。 前面卫札与裘霁咬耳朵,姚肆盯着裘霁的背影,心里忽然想起上次因为他,自己丢了一块肉,后来还是大哥给赔了,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要不要找机会叫他赔呢?这人冷冰冰的不爱说话,恐怕说了他未必会理。 可若是不说,难道那责任让楮孟担么,她倒不是真的在乎那肉,只是觉得那件事与大哥没什么关系,与裘霁倒是关系挺大,凭什么他跟没事儿似的呢。 姚肆想了想,追着裘霁跑过去,裘霁走的快,姚肆两条腿跟车轮似的转个不停,勉强与裘霁并肩而走,眼睛不时地往后者侧脸上看。 眉骨上的剑眉锐利如刀,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抿着的唇,俊美的侧颜像是被精心勾勒过的线条,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可单是从侧面看过去,那浑身散出的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还是让姚肆不知道如何开口。 姚肆只顾着看裘霁想着心事,却没注意到前面的路,走着走着,只听她陡然“啊”的一声,却是被倒在地上的椅子一角绊了一跤,人也跟着往前扑。 在这里摔个狗啃屎,那才是丢人啊,姚肆想哭的心都有了,眼看着自己与地面越来越近,她只能认命的闭眼。 却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将她拦腰抱住。 第048章 这个世界说小也真小 裘霁一脸嫌弃的松开手,姚肆刚刚站稳,楮孟等人就到了跟前。㈧㈠ 中Δ文网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楮孟着急的上下打量姚肆。 姚肆尴尬的呵呵两声,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抽空又去瞄了一眼裘霁,后者沉着脸显然对刚才的事情很不满意。 她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上次摔下马的时候,裘霁可没这么好心,谁知道他这次哪根筋没搭对呢。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也忘了与裘霁说声场面上的谢谢的话,等姚肆反应过来应该说句感谢,别人大少爷已经潇洒的要上三楼了。 姚肆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这些琴啊画啊棋的,虽说高雅,可对于她这种门外汉来说,连旁观都觉得是亵渎。一行人遂又走马观花的浏览一圈,朝着楼上而去。 比起二楼来,剩下几层果真没有一样是重的,三楼主讲礼医法,四楼主讲八卦、玄学、星象学,五楼是算学,六楼地理学,最顶楼的,也是历来人们最重视的策学、经学和史学。 姚肆站在楼梯口,看着这丝毫不亚于一楼的热闹场面,不禁有些咋舌。 若说一楼是真刀实枪的战场,那这里就是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虽不见刀枪,可一个个口舌之辩,硬是燃起了一场胜过一场的鏖战。 乍听之下是嘈杂的声音,可若是仔细一听,就会现,那是无数人在你争我辩,用各种各样的手法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才是正确。 “-----世间皆有神灵,如若没有,人类如何起源?” “自然是母体孕育而成,世间根本就没有神灵,如果有之,为何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见过?你可见过?还是说你信神之人,却因为不虔诚而从未见到过?既然如此,作为一个不虔诚的信神者,你又如何有资格说世间有神灵。” “天下人无数,神灵自然不可能一一见面,如果没有,母体又是如何得来?莫你要说也是母体孕育而来?那母体的母体又是如何得来?推及远古,因有女娲造人,才有了第一个母体,从而孕育新的生命。” -------- 每走过一个擂台,就可以听到各种新鲜的辩题,每一方都据理力争,听上去大有一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感觉。 辛习染最喜欢看这些热闹,凑到姚肆面前问道:“姚妹妹,你说世间到底有没有神灵?” 姚肆看他一眼,认真的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有没有神灵,我只知道,若有神灵在,一定不会农夫不知饱,酒肉穿闲人。桑女不衣锦,衣锦不识蚕。” 辛习染眨巴着眼睛看着姚肆,怔了一瞬,才咧嘴一笑,赞道:“姚妹妹,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才情,叫我开眼。” 姚肆白他一眼,有意赌他的话:“这么说你之前一直当我是无才无德的乡下臭丫头了。那这一路可真是难为辛少爷了,跟着我这个臭丫头,岂不是掉了自己的身份。” 辛习染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说了不中听的话,不好意思的挠头求饶:“姚妹妹,我知错了,刚才我胡说来着。 从第一眼看到姚妹妹,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寻常人哪儿有你这气度,姚妹妹一口才华横溢,实在佩服-------” 姚肆昂挺胸目不斜视,心思全然没放在那说话人的身上,可她没几步,前面却突然蹿出几个人来,气势汹汹的挡在前路,她不得不将视线从两边擂台上挪到前方,可看清来人之后,姚肆却是呆滞的不知要作何感想。 都说冤家路窄,看来这话真的一点不假。 雷志彪虽说勉强进了生员榜,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吃喝玩乐,眼看还有两个月阳山书院就要开学,雷震的意思,是让他早些进京,多出的时间与京中各大世家弟子联络感情,他倒好,口头答应了,转头马车方向就朝着越州而来。 书友会这样的热闹,对他来说,岂有不看的道理。 况且来这里的人都是冲着扬名立万而来,更有些是想博得头彩从而被推荐入阳山书院的,那么对于他这个准书院学生,岂不是显摆的时候到了。 可是雷志彪万万没想到,在越州竟然都能碰到熟人。 不----称姚肆为熟人,未免太亲近了些,他只当这臭丫头是个娱乐,好玩儿的很,尤其是当初听说姚肆竟然从考场上逃走的事,叫他笑了好一阵儿。 本来女子参加考试就是妄想,逃走就是对了,至少认得清自己是个什么人,可她竟然来书友会?!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呢。 想到自己和姚肆竟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雷志彪就有一种被拉低了身份水平的厌恶感。一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竟然还敢出现在书友会这种地方,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姚肆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雷志彪,天下之大,为何偏偏就在这里遇到了呢,她想哭的心都有了,这人逮住自己,一定要戏耍一番才会罢休。 楮孟知道姚肆与雷志彪的过节,站在她旁边小声道:“不用怕,这里是越州,他不过是个小小知县的儿子,还翻不起浪来。” 姚肆也知道雷志彪在这里或许翻不起浪,可就怕他在下巷县翻浪啊,到时候岂不是要殃及到家里。 她斟酌着,面上笑着恭敬的给雷志彪福礼:“见过雷少爷,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雷少爷已经是阳山书院的学生了,您再来这里,岂不是叫其他人无地自容吗。” 打过几回交道,雷志彪也大概清楚姚肆的为人,说话一定说的漂亮,就是他心中有成见,听着也会舒服的。 可是这臭丫头,也是次次都这样,才让她逃过了无数次劫。这一次,他可不会再轻易买账了。 雷志彪讥笑的看着姚肆,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哟---这不是参加县考,却从考场逃出来的------ 我记得叫什么-----要死----哈哈哈---对对对,要死,我说你啊,没事儿学男人考举,丢脸丢到家了,现在竟逃到越州来了。 这越州没人认得你,就不觉得丢脸了是吧。” 第049章 隐瞒身份可不是好事 雷志彪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够周围的人听见,他话一落,已经有人将视线落在姚肆一行人身上,似乎在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㈧ ㈠中文』网 辛习染耳朵灵光得很,听的一清二楚,扭头错愕的看着姚肆,“姚妹妹,他是哪根葱要这么找你麻烦?” 哪根葱?雷志彪怒火瞬间被点燃,怒道:“你又算哪根葱,下巷县知县雷震,那是我父亲,我父亲可是朝廷官员,你敢说我是哪根葱,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姚肆暗暗摇头,她实在好奇雷志彪到底是如何有资格上阳山书院的,就这智商,连带着她这个下巷县人都觉得脸上火热火热的。 辛习染眼珠子转了转,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敢问这下巷县----是什么地方?我实在孤陋寡闻,不曾听过这个地方。” 雷志彪怒气全都写在脸上,此时也不禁有些恼羞了,与西城相比,下巷县的确不算个地方。 他也知道在这里,区区一个知县并不是什么大官,可对姚肆这样贱民来说,对与她同流的人来说,哪怕只是知县,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所以他才会有底气趾高气扬,可没想到这人会如此轻视,纵然没听过下巷县,知县的身份也应该让他颤一颤才对。 他还没说话,却听辛习染又恍然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知县也是入流官职,我差点以为是不入流的,不好意思了这位兄台,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知县。” 他说的倒也不假,知县都是地方官,辛习染显然是家居都城,这些地方官几年都上不了京城一次,他自然不可能见到。 姚肆根本拦不住,现在她算是知道了,这个辛习染,根本就是越麻烦越喜欢,是巴不得追着麻烦跑。他这样说,不得把雷志彪气惨了去,到头来反而给她惹了一身骚。 其他几人都还没说话,卫札哭笑不得,在裘霁面前道:“辛少爷还是这么由着性子来,他逞口舌之快了,以后这小丫头可就惨了。” 辛习染听在耳朵里,也反应过来,可他话已说出口,是断不可能再收回来,何况想想刚才雷志彪阴阳怪气的话他就来气。 他冲姚肆笑着挤眼睛,“姚妹妹,你叫我一声哥哥,以后有事儿啊,我给你撑腰。西夜国的太尉只有一个,不巧得很,正是家父。”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雷志彪说的,后者也如他预料那般惊骇,一时半会儿都忘了表情和反应。 其实不止是雷志彪,姚肆也差异得很,这个随随便便冒出来的人,竟然是太尉的儿子? 西夜国除了辅裘万敖,唯一一个能与其平起平坐的就是太尉辛仲桥,除了帝王,这两人就是站在权利的顶峰。 姚肆将视线落在裘霁身上,两人虽然已经有过几次碰面,可她并未问及过对方姓名,此时却不禁猜测,他到底又是什么身份呢? 褚孟也是惊讶不已,他看得出这两人身份不俗,可也没想到这其中之一会是太尉的儿子,那么这另一人呢,两人关系还颇熟络,莫非---- 雷志彪愣了好半响,还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视线不由得在姚肆周围的几人身上转,在看到裘霁之后,立马谄笑,躬身上前:“见过裘少爷,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相遇,裘少爷若是不嫌弃,不如我做东,我们去梅香居吃顿饭如何?” 裘霁看都未看他一眼,视线依旧停在某擂台上,看上去听的专心。 雷志彪还不死心,又上前几步,来到裘霁旁边,笑道:“裘少爷是贵人多忘事,只怕不记得我了。 上个月你去过下巷县,当时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不知是裘少爷,否则无论如何我也要尽一回地主之谊。 这次裘少爷可一定要赏脸,给我个机会,我请大家吃顿饭。” 先帝临终托孤,虽说指裘万敖为辅辅佐新皇,可也许是为了牵制他的力量,同样给了太尉特权。 如今的西夜国,辅和太尉是互相牵制的关系,两家也因为这样,面和心不和。 若刚才那人真是太尉的儿子,那自己可是已经把人得罪了,现在也没后悔药吃,可若是能与裘家攀上关系,也不怕他辛家了。 姚肆心头暗惊,果真一个比一个不简单,这个冷冰冰看上去很不近人情的,竟然是辅的儿子?! 她目光落在卫札身上,暗暗鄙视,见面也不是一两回了,这人分明有机会告诉自己他一行人的身份,却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之前对裘霁的所作所为,姚肆心头有些不安,这些达官显贵,别的不说,就一个共通之处,高低贵贱一定分个三六九等出来,而他们,就是站在最顶端俯视的人,不仅如此,还随便拥有生杀大权,让人轻易反抗不得。 卫札装作没看到姚肆幽怨的眼神,笑呵呵的替裘霁拒绝了雷志彪的请求,他可了解自家主子,是断不会理会这些事儿的。 雷志彪被拒,心头恨得很,与裘霁搞不好关系,他却还得罪了太尉的儿子,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就火烧火燎的着急,这可该怎么办啊。 他将视线落在姚肆身上,姚肆呵呵两声,不想被打主意,赶紧朝着裘霁的方向走了几步,正好在他后侧方才停下来。 雷志彪咬了咬牙,心里暗骂,虽然气极,却又没办法,观察着辛习染的表情,见后者似乎并未想要多计较,他这才试探着小心翼翼道: “既然----既然裘少爷无空,那----改日-----改日有机会,我再请裘少爷吃饭,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我就----先----走了。” 辛习染也不想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哼了哼不予理会,雷志彪不见有人应自己,赶紧挥手带着下人离开。 刚刚转身,就听到人群中喧闹一阵,然后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喊道:“还有谁不服,不服的就上来一战,老夫数到十,没有人应战的,那老夫便承让了。” “这老头是谁,怎么这般厉害,连败几人,谁能赢得了他?” “我还好奇呐,这些天这老头每日都来这里设擂,次次出不同的题,却没有一次让人赢了的。” “换我说啊,这么大一把年纪,就别凑热闹了,他就是在书友会上赢了,朝廷也不会给他封官。” “你是没米吃赖筲箕。管他年纪大小,在书友会上夺彩头的,那可就成了名人,荣耀地位什么都有了。就算没有官,一般人也不敢造次。” 耳边各种嘈杂讨论声铺天盖地而来,雷志彪要离去的脚步顿住,看着姚肆的背影,嘴角勾起得逞般的冷笑。 这见他忽然高举双手大喊道:“这里----这里有人要挑战。”他指着姚肆,声音又抬高了几分:“她可是今年参加县考的人,放话说所有男的都不被她放在眼里。这丫头厉害着,老人家可要小心呐。” “参加县考?----” “一个女子?怎么会?” “这还是我听过的最荒唐的事了,女的怎么可以参加县考?这女的是疯了吧。” 人群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各种视线将姚肆团团围住,让她根本无处可逃。 第050章 接连的挑衅就是讨打 姚肆无辜的杵在中央,被周围各种怪异的眼神包围,托她的福,一行其他人也成了被瞩目的焦点。㈧㈠中┡文网 雷志彪洋洋得意,他刚才受了气,怎么也要在这臭丫头身上讨回来。来博友楼的人虽然男女老少皆有,可大部分还是看热闹为主,真说女子上场挑战,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辛习染对雷志彪怒目而视,这厮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让他忍到极点,他怒冲冲来到雷志彪面前,“知县的儿子是吧----我叫你得意,叫你嘴巴遭----” 拳头像雨点一样挥在雷志彪的脸上,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力道有多大。雷志彪疼的哇哇大叫求饶。 手下人惶恐不安,却不知道怎么办好,拦住,对方可是太尉的儿子,不拦,挨打的可是自家少爷。 这里的动静已经将越来越多的人吸引了过来,这事儿又因自己而起,姚肆着急的对褚孟道:“大哥,赶紧拦着他,这事儿要闹大了,有什么好处。” 褚孟也正有此打算,上前去拉辛习染,另一边卫札也赶紧去拉人。一左一右好容易将辛习染拉开了,再看雷志彪,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晕死过去。 雷志彪的手下得了机会,手忙脚乱的去将雷志彪扶起来,好在一楼就设有医馆,下人们背着自己的主子就匆匆下楼去。 辛习染被人一左一右拉着,此时也冷静下来,心头微微诧异,他虽然平日胡闹惯了,可这么失态还是少有。 但只要一想到雷志彪那欠揍的嘴脸,他忍下去的火气又有冒头之势。 卫札和褚孟松开手,这才现连周围几个擂台战都停了,全一副心思的看着他们这里。 裘霁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姚肆,似乎想从这个小丫头脸上看出什么别的东西,不过此时的姚肆却顾不得他眼神到底有几分寻味,因为围绕在她身上的眼神实在太多。 卫札来到姚肆面前小声问道:“你当真参加县考了?”事实上,在雷志彪刚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很好奇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闲聊的机会。 女子参加县考,这得背负着多大的外界异样眼光才能走到那一步呢,卫札之前只觉得这小姑娘可爱的紧,明明很弱小,却偏又不服输,说实在的,他心中很是佩服。 姚肆并不怕别人议论自己,更不怕别人知道这件事,遂也没有慌张,平静的道:“是,可惜试考一半我就走了。”至于走的原因,她自然没必要说,因为说了也无济于事。 卫札却误会了,想了想,还是安慰的拍了拍姚肆的肩膀,“你有这个心就已经----已经算是厉害了!寻常女子哪个有你这样的胆量呐。” 姚肆笑,一扭头,辛习染就凑上来,“姚妹妹,哥哥支持你,谁说女子不能考举了,先帝都同意女子上学读书考试,这些人都没见识,你别跟他们计较。” 褚孟对这个随时都能找到机会凑上来的人很不喜欢,再说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叫什么哥哥妹妹的。 他护犊似的将姚肆拉到自己身后,愠怒道:“我们肆儿也是你能随便叫妹妹的?你若再这样不知羞,我们便同不得路了,肆儿是我妹妹,我可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你这么个厚颜的弟。” 辛习染依旧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他人本就这样,随心所欲,只要自己喜欢,无论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胡闹多么的荒唐,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耸了耸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姚肆:“姚妹妹,放眼咱们整个国,如此有气魄的女儿家,你当数第二个。” 姚肆知他说的第一个,就是十年前的那位不知名的女子,她其实对那女子好奇得很,只是自己能打听到的消息实在太少,加之这件事似乎也有人故意要隐下,她能知道的也就三两句话而已。 辛习染这样的出身,得到的消息自然比自己准确,她心中暗想,有时间的话还可以打听打听。 台上的老者虽然震惊于辛习染刚才的那番作为,不过他更在意雷志彪说的那番话。 视线落在人群中间的布衣小姑娘身上,虽然隔着面纱,不过姑娘身板儿却不大,一看就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这小姑娘,莫非真的去参加县考了?老者并未下擂台,而是站在高处问道:“小女娃,老夫虽然尊重每一位上来挑战的人,可你如此儿戏,却是没将老夫放在眼里啊。” 因为辛习染而稍稍转移注意力的众人,又将视线放回了姚肆身上,人群中虽然议论纷纷,声音却小,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姚肆。 褚孟心里护着姚肆,见老者明显为难挑衅,不禁也怒了,高声道:“老人家,读了大半辈子的书,莫非连最基本的道德都忘了。欺负一个小姑娘,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吧。” 姚肆取下帷帽,布衣之下难掩秀雅绝俗的容貌,浑身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好看的眉眼间却没有女子的娇媚,反而透着几分坚毅和冷峻。 的确不比一般女子娇弱,单是从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刚硬,就叫人不由得重视了几分。 姚肆并非爱找麻烦,换做平日,老者也不过是话说的难听了些,碍她不着。 可眼下不同,被雷志彪那么一捣鼓,她已经骑虎难下,若是就这么放任不管,也与自己的目标相悖,毕竟她还要参加书友会。 褚孟在她取下帷帽那一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担心:“你不必在意这些话,何况他比你长了两个辈分有余,这么比来也不公平。” 擂台上的老者缕着胡须笑道:“小姑娘,你跟老夫道个歉,老夫就当刚才的话没听见,也不让你上台了,毕竟这地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来的。台子太高,我怕你没力气爬上来。” 台下哗然喧笑,这老者他们也是见过好几次,最数一张嘴毒,事实上,相比于前面那些挑战的人,对姚肆,他算是温和了。 辛习染怒笑:“这老头说话也可笑,你就不怕闪了腰?”自然又惹得群众们哄然大笑。 老者被气的脸红,这些天他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笑话,心中愤愤,对姚肆道:“小女娃不敢上来,让别人替你说话,没胆,老夫我看不起。” 姚肆嘴角挂起一丝冷意:“我何须你看得起。”话还未落,人已经跳上擂台。 卫札瞄了裘霁一眼,试探道:“少爷,我们不管小丫头了?” 裘霁此时也盯着台上看,片刻后才低声道:“这点事儿若都处理不来,她也不用揣着那么大的理想。” 第051章 得益之后的虎视眈眈 殷红的落日带着金色的余晖在天际挂着,给高耸的博友楼增添了几分柔和之色,似乎连带着白天剑拔弩张的比试氛围也缓和了许多。Δ㈧㈠中文Ω 网 因为到了晚饭之际,周围的酒楼、客栈可是人棚爆满。不过与人一样,这些酒楼也暗自分了个三六九等,其中就数最靠近博友楼的龙堂客栈最大最出名。 此时龙堂客栈内气氛火热朝天,大家都在讨论着白天的各种趣事,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件几乎传遍了半个西城的奇闻。 “诶看到没有,那一桌----那边儿上那一桌。” “哪个?” “就是四男一女的那一桌,你说是不是与竹老论战的那一伙人?” “看着不像哇,听说那女的厉害得很,嘴皮子比竹老还毒,那眼神儿跟刀子似的,是个凶悍的女人,你说的那不就是个小女娃吗。” “可我听说就是个小女娃啊,长得还水灵灵的,听说身份大有来头,身边跟着的四人当中,一个是太尉的儿子,一个是辅的儿子,另外两人虽不知身份,可一看也不是普通人。” “这么厉害,竟然能与那两位公子结识,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不清楚,不过还有件事不知你听过没有,听说今年县考,她也参加了。” “听过听过,刚开始我还不信,后来大家都在说这事儿,我才信了这回事。可惜了今天没去现场看,竹老这几日出尽了风头,这下倒好,输给一个女子,听说丢不起这个人,已经回去了。” “我看她放弃县考,八成是冲着书友会来的,在书友会上出了名,那她的名字不得传到京城去。” “书友会不是非各地名望之人不能参加吗,我可没听过哪里出了个女文人,是来凑热闹的吧。” “不知不知,还有几日,到时候自然见分晓,我觉得今年书友会,比往年可有趣多了。” 堂内最靠里边的位置,相较于大堂要宽松许多,卫札和辛习染像是惺惺相惜的知己,毫不在意给本来已经忙的脚不沾地店小二加大负担。 “小二,再来一壶茶。”卫札高声喊到。 坐在里边的客人身份更尊贵,小二唯恐怠慢,小跑着送上一壶茶去。 卫札看着小二欢快的跑过来,颇有几分感慨的道:“小丫头,还记得你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也是这般,说起来你和我们少爷还真是有缘。” 姚肆瞄了一眼裘霁,后者老神在在的吃菜喝茶,看上去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辛习染倒是个话唠,闻言立马精神了,绕到卫札旁边,攀着他追问道:“你快跟我说说,姚妹妹到底是怎么让他吃瘪了。” 卫札看了裘霁一眼,呵呵直笑,见后者起身离去,这才与辛习染八卦起来。 辛习染看着裘霁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似乎听的很开心。 姚肆做为当事人,当然不可能让卫札胡说了,赶紧聚精会神的听着,但凡听到有一点不符合事实的地方,立马纠正。 三人聊的也如同这客栈的气氛一样热火朝天,待饭菜已经吃冷,小二已经称职的上前询问是否要重新加热的时候,姚肆这才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少了一人。 她问另外两人:“我大哥去哪儿了?” 卫札和辛习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姚肆又问卫札:“你家主子如厕得用这么久?”一脸的狐疑之色。 卫札嘴角一阵抽搐,“少爷-----少爷或许去了别的地方,你要相信,我们少爷身体一向很好。” 辛习染却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冲姚肆眨眼睛,“待会儿我一定给裘霁那小子说,他铁定变脸色。” 卫札干笑两声,让小二再将菜拿去热一热,又与辛习染和姚肆聊起了别的。 褚孟回来的时候,用的时间比姚肆想的还要长,长到她差点以为小二又要上前询问是否要热菜。 不过看到后者的脸色,她也知趣,并未询问,反而是辛习染被她之前的话感染,不知好歹的问道:“莫非你也如厕用了这么久时间?” 姚肆瞪他一眼,怕褚孟为难,转移了话题,“那桌人看着你呐,肯定是你今天打了人,都成名人了。” 褚孟有秘密她知道,而且还是不能对自己说的秘密,不过她却无所谓,毕竟褚孟对自己的好是可以感觉到的。 她一个无权无势没什么可图的小丫头,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呢,所以楮孟虽然有秘密,但肯定与自己无关,既然无关,她自不会多管多问。 辛习染被踩到尾巴似的不依道:“我打了人也没你风头大,人家哪儿是看我,是看你来着,你今日一战,可是出了大名头。” 姚肆呵呵笑的僵硬,她也知道自己今天出了风头,更知道这一路来就没少别人指指点点,可有什么法子呢,反正以后也是要被指点,早晚都一样。 提起这件事,辛习染又来劲儿了,与姚肆笑道:“姚妹妹,你出的那题是如何想到的?竹老自诩远见卓群,却被你比了下去,这会子已经气的打道回府了。” 姚肆笑,她也没想给竹老难堪,只是那人颇为狂妄,又一再挑衅,她这才稍稍难。 饭吃了两轮,裘霁依旧没有回来,四人也各自不问,由辛习染开头,讨论着远在京城的各种趣事儿。 远在二楼的靠窗雅间,木窗被打开一条缝,从里面看出去,即可纵观全场,可想从外面看进来,却只能看到一扇窗,是个好位置。 穿着蓝织金过肩莽龙云娟衣的少年托腮,盯着某一桌静静凝思。 驹童小心翼翼的给他添了酒,问道:“主子,是不是要属下把那姑娘带过来。” 少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双脚伸直,懒洋洋的将头靠在椅背上,视线却不动,依旧看着楼下靠里面位置的一桌四人,其实本来有五人,可这其中一人,却是跑去了其他地方。 “那两个老家伙可真是厉害,自己不好意思露面,就让儿子出来,要换我啊,那桌饭一定吃的食不知味。”少年微微笑道。 驹童想了想,有些担忧:“主子,他们两人显然是想笼络那姑娘,今日她的诡辩之才确实令人刮目相看,若是她落在那两家任何一家手里,恐怕对主子您多有不利。” “自然不利----”少年终于将视线挪回到眼前,小口小口的喝着酒,良久,才缓声细细道:“今夜把她带过来。” 驹童微微颔,领命退下去做安排。 第052章 二楼雅间有少年注目 龙堂客栈内人声鼎沸,却传不到二楼的雅间,若是关门闭窗,雅间内丝毫外界杂音也无,可见这客栈的修筑也是下了血本的。㈧㈠中文网 但凡在二楼雅间的客人,那可是既富又贵,而且还得看机缘,来的时候若是不巧,这雅间也不定能要得到。 不仅如此,在雅间的客人还有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喜欢显露于人前,十之**都是身份成迷的人。 庄晏让驹童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刚好够自己看到楼下的情形,他把玩着酒盏,饶有兴趣的问驹童道:“今日又有什么新鲜事儿?” 驹童早就将要禀报的事在心中罗列好了,捡了重要的几件大事缓缓道来:“公羽家的大少爷公羽北赢了五场箭试,再无人应战; 素有医药世家之称的王家今年也是有备而来,二少爷王骋在今日连赢三场,不过大少爷王湛未露面,想必是欲保存实力; 商贾吴家今年或许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成绩,至少在属下看来,与去年相比,吴世伟今年势头很猛,虽没参加任何擂台试,可易、周、杨那几位史学大家都对他赞不绝口; ------ 主子,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那两家公子的。”驹童看着庄晏观察其脸色。 庄晏兴趣浓了几分,笑道:“说来听听。” “是-----辛家少爷与裘家少爷碰到一处去了,不过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这两人身份属下还未查明,不过辛少爷对那女子却是十分上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关于这女子的事迹,也是罕见非常,她参加了今年的县考。” 庄晏眼皮微微一跳,微眯的双眼睁开,“女的县考?” “正是----只是考了一半就放弃了,接着就来了书友会,定是想将目标放在书友会上。” 庄晏听后大笑:“痴心妄想的人还真多,女子-----这十年可从未有过啊。” 驹童垂不吭声。 庄晏又道:“继续说-------” 驹童这才继续道:“这女子背景应该并非家世显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不过她大哥却举止仪表不凡,两人看上去也并不像兄妹,另外辛家公子为这女子还打了人。” “打人--------”庄晏表情灿烂了几分,已经从椅背上坐直了,“快说说具体如何?” 驹童遂又花了些时间讲述了辛习染为姚肆出头痛打雷志彪的事儿,听的庄晏大笑连连。 讲完了这段插曲,驹童才说起了这次他认为最让他意外的事。 “关于这女子,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就是她赢了竹老的擂台试。竹老觉得丢人,现在已经在返乡的路上。” 庄晏脸色倏地一寒,捏着茶杯的指节泛白,沉声道:“他回去了?谁允许他回去的?” 驹童立马垂惶惶:“竹老称辜负了主子您的期望,输给了一个小姑娘,他实在无颜再面对您,死活都要回去,属下实在拦他不住-----” “哼-------没胆的混账东西,就这点打击都忍受不了,到底成不了大事。”庄晏隐隐怒骂,又忽的想起这件事的重点,诧异道:“赢了竹老头的是那女子?” 驹童点头:“正是与辛裘两家少爷同行的那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十二三岁的模样,可那诡辩之才,却是让竹老都吃了亏,主子,此女绝对不可小觑。” “说来听听--------”庄晏视线不由得停在楼下里堂的一张桌子上,一桌五人,四男一女,各说欢笑,气氛好的不得了。 小姑娘看上去对什么都好奇得很,这个也问那个也看,脸笑成了一朵花,却是那种开的最灿烂的花。 有三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围着小姑娘说笑,不过却有一人,面色淡然似乎极不愿意加入话题。 还是那副气死人的老样子-----庄晏笑,虽然看着别的地方,可听的却认真。 “---------那姑娘上台就给了竹老一个下马威,竹老最是爱打扮,见那姑娘穿的朴素,有意讽她,就说: ‘言在于思,思在于品,品在于态,态见于衣冠正,衣冠不正,无态无品无思不会言,上台亦不过哗众也。’” 庄晏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衣冠端正确实可见一个人的态度-----那她又是如何回答?” 驹童忽然笑了一声,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轻咳两声继续:“那小姑娘作了一诗送给竹老: ‘千锤百炼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庄晏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嘴角抽搐的强行咽下去,才哄然大笑,“她竟如是说-----这岂不是要气死了竹老头。” “可不是--------”驹童也笑起来:“若非属下当时在场,实在无法想象竹老会是如何反应,那脸色真如猪肝一般,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取笑了去。” 庄晏面上神采奕奕,笑着追问道:“那后来呢?” “论战才刚开始,竹老吃了亏,脸上挂不住,就想战决,出了三国赴魏鸿门宴的题。” “这老家伙,一辈子揪着那件事不放,他不就说的当年韩、孙、张三人赴田垚的鸿门宴一事吗,他游说于四人当中,化解了四家之间的世仇,也免了一场血光灾难。” 驹童由衷道:“竹老也确实厉害,那可是世仇,四家本要说闹得你死我活方可罢休,他不费吹灰之力,仅凭口舌就化解了多年的世家恩怨,不得不让人佩服。” 庄晏当然也知道竹老确实有能耐,可能让他都吃了亏的人,他心中莫名的有些兴奋,“继续继续-----” 驹童心中暗笑,主子实则也是对这些事好奇的很呐,又继续道:“那小姑娘听了题目之后,想也未想,却以竹老比她长了两个辈分为由,要求由她出题,竹老来答,若是答对,竹老赢,若是答错,她则赢。” 第053章 是不是三选一的答案 庄晏听罢,转着空杯子喃喃道:“知道自己的劣势,懂的利用有限的条件,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这女子,也是个会审时度势之人。竹老好面子,况且也确实称得上是祖辈,他不可能会反对。” “可不是----”驹童想着竹老当时信誓旦旦的答应,就觉得有趣,那时候竹老可没料到自己会输啊。 “那姑娘出的题与竹老有些相似之处,话说周皇子被质于赵,周王驾崩,周皇子以十座城池为交换条件欲归周,赵王欣然同意,放周皇子回去。 周皇子回国登基之后,赵王派人前往索要十座城池,新周王左右为难,给,就去掉半壁江山;不给,新皇刚登基就会传出信誉不好的丑话,也会让周边国家笑话。” 庄晏微微一笑:“她让竹老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驹童却摇头道:“非也,那姑娘反而给了三个答案,让竹老来选。 这第一,同意奉上十座城池,此为表现周国信守诺言,然后再派兵攻打夺回城池,此为表现周国兵强力壮。 第二个选择,是不给,但有大将军毛遂自荐前往驻守城池,此人骁勇善战,有他坚守,赵国就算是想夺城也束手无策。 最后一个选择,是向强大的梁国求助,周梁联手,那赵国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庄晏小口喝酒,一面慢悠悠的点头:“确实是三个不错的法子。” 能想到这样三种方法的人,绝对不是蠢人,他视线又看向楼下的那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以竹老的性子,他必定会选第二种,十座城池真要再夺回来,耗费的时间精力人力财力不可估量,一开始就不能拱手让人。” 驹童佩服的道是:“主子英明,虽然竹老也担心有诈,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了第二种。 在他看来,赵强留周皇子为质子本就不仁,对不仁之人就行不义之举。何况只是一句口头诺言,只要周矢口否认,那赵也是狗咬乌龟下不了口。” 庄晏轻笑:“可是他承认自己输了,想必这题还有什么玄机。” “正是-----”驹童慢慢回忆当时的情形,他记忆力本就好,再加上刻意去记,姚肆的那些话,他记的原原本本。 “其实按理来说,这根本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题,选哪一种答案,都是个人立场不同,每一种选择都不能说是错。 可那姑娘却给了一个最正确的答案: 新周王先派使臣前去赵国献地,第二日又派出那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前往要塞把关驻守,第三日则又派出谋士前往梁求助。 赵得知周愿奉上城池,派兵前去接收,可大将军却声称自己要与江山共存亡,宁愿违抗圣命也要死守要塞。 赵质问使臣,那使臣却说大将军违抗圣令欲造反,提议攻打,赵为了十座城池,又返回调集大军准备进攻。 然而赵的大军还未达要塞之地,梁已经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逼近赵的西境,赵为了不失西境之地,只能撤兵回去抵梁。 有了梁插足其中,那十座城池,赵是必定不敢再开口索要了。” 由于记忆太清晰,驹童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将姚肆的话转述过来。 他看着庄晏,等待后者的下一步吩咐,然看到庄晏眼神明显变化之后,他便知道,主子这是对那姑娘感兴趣了。 “主子,要不要属下将那姑娘带过来,裘辛两家已经与她结识,又有今日这番轰动半个城的事,那姑娘无论落于哪家,对主子您都十分不利。” 庄晏犹豫了片刻,忽然道:“你把那诗再说来与我听听。” 驹童立马将姚肆那诗又念了一遍。 庄晏再问:“往日京城里流传的那打油诗,你再念来听听。” 驹童又将那不知名的打油诗念了一遍,然后看着庄晏等他的话。 庄晏两相比较,脸上的笑意越甚,忽然道:“你不觉得这两诗很像出自同一个人?” “主子的意思是------”驹童大惊,却又立马反应过来,有些激动的道:“属下只查出那打油诗是出自某县考的考生,可查不出是哪里的人,若----若真是同一个人---” 他不敢想象,一个小姑娘却有这样的才华和胆识,或许才华容易,可这份敢于反抗的毅力,却是不容小觑的,也难怪她能参加县考。 人虽小,心却大,这不就是和他家主子一样吗。 驹童可不敢说这样的话,只敢在心里默默的想一想,耐心的等着庄晏吩咐。 庄晏沉吟了良久,才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干了,再道:“今夜将她带过来。” “是-------”驹童应道。转身退下去准备事宜。 * 裘霁重新回到桌前,就看到四个不成样子的人闹作一团。 其实几人年纪相仿,小的十二三岁,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一人闹,其他人也就跟着闹起来,加上又喝了些酒,就说起了胡话。 姚肆最先看到裘霁,嚯的起身,指着他嘟哝道:“你个不讲理的,弄丢了我的肉,害的大哥给我赔,这事儿你得负责,你得陪我的肉。” 裘霁默默的看着她,拉开凳子坐下,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 姚肆见他不理会,心里不舒坦,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又伸手道:“你得陪我的肉,你若不陪,你今日就别想走了。” 粉嘟嘟的小脸嫩的如同能掐出水来似的,红润的唇微微抿着,伸着手执着的看着裘霁,可仔细一看,就会现,那双本来清透的双眼,已经带着几分迷蒙。 “不会喝酒还耍酒疯,疯子-----”裘霁白她一眼,侧了个身,重新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的茶杯还未放到嘴边,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却是姚肆摇摇晃晃的走到他旁边。 她一手撑着裘霁的肩膀,另一只手伸着食指轻轻戳着裘霁的脸颊,笑道:“还说我喝酒,你这一身酒气儿,你才是疯子,我叫姚肆,姚肆-------不-------是------疯子------” 裘霁立马露出嫌恶之色,眉头拧成了“王”字,拍掉姚肆的手,又转一个身。 姚肆却是手上突然失去了支撑,身子一倾就歪歪斜斜的往边上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裘霁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姚肆正好软软的撘在他手臂上。 裘霁眉头拧的更紧了,看着已经呼呼睡过去的姚肆,伸出的手臂再也没办法收回来。 第054章 深更半夜出来个贼人 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姚肆昏沉沉的眯着眼,从小到大,除了风寒头疼,吃错东西胃疼外,她还没这么难受过,不仅是胃疼,头也疼,还晕乎乎的难受。㈧Ω『 ┡ ㈠中文 网 她摸索着爬起来,胃里的东西像是被翻了个底朝天,一个没忍住,哇的吐了一地。 吐了东西,头脑清醒了些,姚肆这才能勉强回忆饭桌上的事,她本不喝酒,奈何辛习染和卫札就是两个酒罐子,自己喝不说,还非得劝她喝。 不过两人也没料到她是个一杯倒的,喝的晕了头,又起劲儿的多喝了几杯,这下是晕的东南西北都找不到。 身下是床,外面寂静无声,一看就已经过了深夜,她知道自己一定在客栈,怕是楮孟背自己回来的,这样一想,心中又庆幸又感动,幸好有个大哥在身边,否则她可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如何应付。 姚肆努力的想要回想起饭桌上的事,却只能记起一点零星的片段,那就是裘霁不悦的脸色。 莫非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她又摇头,对裘霁那样的人,她是宁愿躲得远远的,哪里会去主动招惹了。 “他就是没人得罪,还不是那张晦气的脸。”她嘟哝着喃喃自语。 “噗----” 姚肆精神倏地紧绷,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心跳如鼓,刚才那一声,虽然轻微,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也显得大声,那分明是笑声,这屋里,还有别人?! 想到这一种可能,她只觉得浑身血液又迅冰凉,骇得立马缩进被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陌生的脚步声渐渐朝床边靠近,这时候躲在床上的自己,无异于是瓮中鳖。 她来不及想外面是什么人,说时迟那时快,感觉到脚步声就在床边停下,躲在被窝中的姚肆抓住两个被角,迅蹿起,将被子一头蒙在来人头上,又用力推了一把,然后闪电般的跳下床,摸索着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那人也没料到姚肆会突然反击,头上忽然被蒙了被子,又毫无防备的被推了一把,脚下没站稳,连连倒退了几步,也是这片刻时间,姚肆已经跳下床逃走了。 夜虽然黑,可对于驹童这种早习惯了夜间行动的人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就在姚肆还在胡乱焦急的摸索逃走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了方向,三两步走过去,以手为刀砍在姚肆的脖颈。 姚肆只闷哼了一声,身子一歪就软了下去。 再醒过来,周围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姚肆打量自己,并无什么异样,好端端的坐在凳子上,连手脚都没绑着,看来不是雷志彪,被辛习染那顿打,他才不会如此友好的对待自己。 驹童见她醒过来,在庄晏耳边低声道:“主子,人醒了。” 庄晏转过身面对着姚肆,仔仔细细的将她从头打量到尾,虽然在姚肆昏迷的时候他已经认真的看了一遍,不过睁开眼的瞬间,就像是给木偶注入了灵气一般,整个人都不同了。 姚肆被他莫名的笑吟吟的模样吓得不敢动,这人她也没见过,穿的一看就是富贵人,那深更半夜将自己掳来要干什么呢?她可没什么能图的。 “你叫姚肆----”庄晏笑容依旧。俊美的容颜像是光洁的白陶瓷上画的色彩斑斓的精致花卉,虽然漂亮,却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气儿。 若说裘霁是冷面佛,那这人就是完全相反,十足一个笑面佛,不同于辛习染自内心真诚的笑,他的笑,虽然完美,却叫人觉得是蒙了一张笑脸面具般不真实。 这样的人,一般都工于心计,且不计手段,能屈能伸,面是热的,心却是冷的,可这样一个人,抓自己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与此人并未见过,这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穷凶极恶,忽略自己被不知情掳过来的情况不计,这屋里的气氛堪称和谐。 显然并非为了私人恩怨,那自己一个无无名小卒,何德何能才会让这一看就身份地位不凡的人在意呢。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显然是有目的的冲着自己而来,再联想到今日的种种,姚肆最后终于定论,此人怕是因为自己出了风头,才起了掳她来的心思。 至于这心思到底是什么----她眼里已经看不到惊慌和害怕,而是毫无掩饰的打量和审度。 到底是什么心思,会让这人将自己掳过来呢?姚肆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此人想从自己身上得到某种好处。 驹童一直观察着姚肆。 这姑娘虽然看着小,可胆识和心智却比一般同龄男儿都还要大,单说自己深夜闯入她房间,也没让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反而是急中生智让他吃了个小亏,就十分了不得了。 他悄悄去瞄庄晏的表情和反应,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驹童一时猜不出后者到底有没有在意姚肆的冒犯,也就默不作声。 庄晏平缓的又问道:“你可知今日跟你随行的那两人是何身份?” 姚肆依旧没有回答,不过心里却忽然有些明了了,这人一来就问裘霁和辛习染,看来是认识,且与那二人关系怕称不上好,不然早就露面了,也不至于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掳自己来。 另外他还知道自己和裘霁辛习染同路,若说没有暗中观察,怎么可能。 她略一想,才开口道:“我与他们都是萍水相逢,今上午偶然碰到,觉得有缘就随行了一路,后来又多出那么些事,晚上吃了顿饭,以后也就各走各的。” 庄晏的表情终于松动,精美的陶瓷裂了一道口子,笑看着姚肆道:“你果真有些意思。” 姚肆怔了怔,回想一遍自己刚才的话,应该算是撇清了关系吧。 她到现在也大概能猜到,这人将自己掳来,多半可能还是裘霁和辛习染的缘故,自己刚才话已经说的明白,那他这笑,又是何意思? 庄晏摩擦着下颚,若有所思的道:“你很善于分析形势,很聪明。” 姚肆又一愣,有些不明白庄晏的意思了,此时她并不知道,书友会虽然是一场正式的学术比试,可很多来这里的人,其目的只是为了结识全国最好的学者。 尤其是对于有权有势之人,人脉更是关键。而庄晏此行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招揽人才。 姚肆更没料到,自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会成为庄晏第一个想要招揽的人。 第055章 硬给自己塞钱的怪人 安静的夜忽然传来几声鸡打鸣的声音,姚肆冷不丁的一抖,旋即又暗自镇定的呼一口气,继续端坐盯着脚尖。㈧㈠中『 』文网 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她的庄晏不由得一笑,想了想,从袖口摸出一枚一寸长的金叶子,“已经过五更了,我让驹童送你回去,你还能睡个回笼觉,这东西你收着。” 他将金叶子递给姚肆,姚肆抬头不解的看着他,这莫名其妙将自己掳来,就问了两句话,现在又莫名其妙送自己东西,然后就打自己走了? 那他目的到底何在?还是说-----姚肆盯着庄晏手中的金叶子,她虽然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过金子,可就是觉得那片小小的叶子一定很值钱。 无功不受禄,自己若是就这么傻不拉几的收下了,以后说不定会摊上什么麻烦事儿。 她摇了摇头,笑着委婉道:“我这人最不识货,好东西到我手里,都浪费。 我生平见过最多的银子也就十两,公子的这片金叶子,我实在受不起,叫人瞧见,指不定又得说我是偷的了。 承蒙公子无端“示好”,我也是受宠若惊,可自问是很有自知之明,是什么人就配什么东西,农夫若是戴金戒指,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吗。 还请公子收回这东西,送我回去就成。”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以后若有事要问,当面即可,我这人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公子如此特别的方式,以后切莫再来了。” 再来一次,她怕自己心脏受不了啊。 驹童错愕的看着姚肆,哪怕是不知情,这样的情况下,何况还是一枚金叶子,怎么说正常人也会接受吧。 庄晏对姚肆的拒绝倒是没什么意外,可他的笑容却让人不容置疑,“我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驹童----” 他将金叶子扔在驹童手里,驹童道是,拿着金叶子到姚肆面前,强行塞进姚肆的手里。 姚肆懵看手里的金叶子,只看过有人抢钱的,没见人硬塞给自己钱的。 庄晏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容不变,语气却多了一分威胁的味道:“若是不想殃及他人,这东西你最好贴身收着。” 姚肆又不笨,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好汉不吃眼前亏,拒绝无效,那就收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如是安慰自己,打量起金叶子来,叶柄上正好有个小孔,姚肆想了想,从领口里掏出一红绳,绳子上串了个玉佛,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平安玉。 将金叶子和玉佛串在一起,姚肆将东西又塞进衣领里贴身放着。 庄晏似乎并无多意,看了一眼驹童,后者会意,给姚肆做了个请。 姚肆先是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终于要送自己回去了。 她笑着起身,正要福礼说道谢的话,驹童却再一次拦腰将她夹在腰间,然后匆匆往外面而去。 姚肆惊呼一声,此时她不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张被子,可那个可以随随便便处置她这张被子的人,到底又是谁呢? 驹童如来时一样走的是房顶,意料之外的并未花太长时间,姚肆就被放下来,二人停在一客栈的二楼走廊。 姚肆已经适应了黑暗,认出正是自己住的地方,她揉了揉被夹的酸疼的腰,不满的瘪了瘪嘴,没好气的道:“这位兄台慢走,夜黑,小心脚下,别一不留心就摔了。” 驹童笑,他也理解姚肆心里有气,遂不与她计较,却提醒道:“主子给你的东西,不要与任何人说起,贴身收着便是,你越保密,对你越有利----” 话还没说完,只见驹童迅往后闪,连退几步,同时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对着空中刺出。 姚肆被他这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贴着墙壁愣愣的呆。 “肆儿-----”黑暗中熟悉又满含关切的声音让姚肆瞬间松了一口气。 “进屋去-----”楮孟低吼一声,手中的剑势越来越猛。 姚肆本想劝一句,毕竟那两人对自己也没有特别无礼,不过楮孟显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脚踢开门,将她推进屋内,然后追着驹童而去,姚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翻上房顶渐行渐远。 在屋里等了小片刻,楮孟终于出现在门外,姚肆立马上前询问:“大哥,有没有受伤?” 楮孟已经收了剑,喘息两口气,反而拉着她上下打量,急的脸色白:“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大哥----”姚肆抓着她的手,感觉到后者明显的颤抖,她知道楮孟一定被吓坏了,心中愧疚,猛摇头道:“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楮孟眼眶泛红,揪着自己的头哽咽道:“是我不好,我该守着你的,是我不好,肆儿-----我没照顾好你,我算哪门子的大哥------” 在他看来,姚肆半夜被贼人掳走,岂能不遇到坏事,他根本不敢往下想,只是抓着姚肆的双手颤抖不止,此时此刻,他是想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姚肆不知如何解释,可这事儿若是不给楮孟解释清楚,他怕是这辈子都难安了,遂只能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仔细讲了,只省略了金叶子的事,倒也不是故意想瞒着楮孟,她只是在意驹童的话,怕真的会对楮孟造成什么不利。 楮孟听来这件事也觉得奇怪非常,“那人是何模样?” 姚肆回想一下,却有些记不真切,只是对那笑记忆深刻,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让那人养成那种笑呢,像是已经深入骨髓。 “肆儿-----你当真无事?”楮孟还不放心,生怕是姚肆为了安慰他。 姚肆露出一个安心的笑:“真无事,只说了那两句话,恐怕是与那两公子认识的人,误会罢了,我没事儿。” 楮孟叹息一声:“肆儿,以后不要离开我-----我是说不要离我太远,去哪里,有什么事,一定要与我说,义母将你托付给我,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我知道----”姚肆微微一笑。 “还有一事-----”楮孟看着姚肆认真道:“裘霁和辛习染那两人,我们还是少接触为妙,若你今日遭罪真是因为那两人的关系,若是深交,说不定还会遇到这类事,明儿我们就与他们分开行吧。” 姚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妥的,点头答应。 第056章 一本畅通无阻的帖子 自初来西城那日,在博友楼露了面,姚肆就再也没去过博友楼了,平时就与褚孟在城里逛着玩儿。㈧㈠中文网 至于裘霁和辛习染二人,他们身份不同寻常,与姚肆也并非深厚之交,若是无意,自然碰不到面。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书友会开馆的日子。 若说博友楼是西城最高的楼,那书友会所在的书友馆则可称之为西城最宽广的馆场。 占地两千余亩,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大门,其中东门最是巍峨,足有三丈之高,两丈之宽,朱红的木漆大门,厚重的竟比城门都不逊色。 姚肆知道今日来的人多,遂也起了个大早,可与楮孟到的时候,看到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东大门,不禁有些咋舌,照这样看,进去不得天都黑了,那还看啥。 “大哥-----这么多人,咱们怎么进去啊。”姚肆哀叹的看着那长长的队伍很是无语。 楮孟也没想到一大早就会有这么多人,这往年他也来过,人虽多,可不至于达到这种吓人的地步。 姚肆更不解,看着前面那些男女老少皆有的队伍,问道:“不是说只对有名望的人开放吗,这些人-----”怎么看着都很普通啊。 “书友馆也对群众开放,不过群众只能去观台区,到达不了擂台前,别看现在人这么多,能去擂台前围观的,连这十分之一都不到。 姚肆恍然点头,眼看着后面又来一群人,她虽然郁闷,却还是立马站在队伍里,还冲楮孟招手,“大哥----过来,咱们先排着队。” 楮孟微微一笑:“你先占着,我去去就来。”说着人就朝前面而去。 姚肆愣,连问一句“去哪儿”都来不及,只能乖乖立着等,等的无聊了,她又将在下巷县遇到的老者给她的书友会帖子拿出来研究。 “有了这帖子,应该能去擂台前吧。”她喃喃自语。身后却突然被人一拍,连带着一句“姚妹妹”,吓得姚肆手一抖,帖子就落了。 她先弯腰去捡,然后才站直腰没好气的看着辛习染:“辛少爷如此风度,我却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迷倒众生。” 辛习染见到她的第一天,就吹嘘在京城十个姑娘有九个都想嫁给他,另外一个还是因为眼瞎。 辛习染嘿嘿一笑,目光却落在姚肆手里的帖子上,愣了愣,惊讶道:“你怎么会有‘荐帖’?” 姚肆先往他后面看了一眼,没看到裘霁的人,这才答道:“无意中得到的,你知道这荐帖?” “何止是知道------”辛习染夺过姚肆的荐帖仔细看了看,喃喃道:“是真的,这荐帖统共也就十本,姚妹妹你到底是如何得来的?” 姚肆也诧异了,她只以为是一本通行证而已,没想到这东西还如此稀罕,不答反问道:“你身上可有这帖子?” “自然是有的-----”辛习染朝后面人招了招手,随从立马拿出荐帖递给他。 姚肆凑上去看了看,又跟自己对比了一番,确实一模一样,她又想起当日遇到的那老者,看上去甚是普通,莫非还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统共才十本,那这十本分别在谁手里?”她又问。 辛习染掰着指头数:“我一本,裘霁一本,武学世家公羽家有两本,医药王家两位少爷也有两本,还有商贾吴家有一本,阳山书院有两本。 这里一共九本,这最后一本,连我也不知落在谁家手里,听说那人是个隐士高人,身份容貌家室全是迷-----” 他忽的一顿,有些不敢置信的结巴试探:“莫非-----莫非你----你就是-----隐士高人?” 姚肆笑,摊开手耸着肩膀,“你看看我,全身上下哪里像隐士高人了?” 辛习染认真的打量着她,边看边点头:“像,真的像,隐士高人都为人低调,你这身打扮,低调得很。 一般人看不出来,也只有我这双火眼金睛才看出了真相,我道是谁这么有胆识,又是县考,博友楼又大出风头弄的全城皆知,原来是位世外高人------” 姚肆见他说的实在越来越离谱,赶紧打岔道:“我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这帖子是当初在家乡遇到一位老人家给的。 我请他吃了鱼,正好那时候县考搞砸了,他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来参加书友会,还赠与了我这帖子。” 辛习染还有几分不信,狐疑的盯着她:“不对,世外高人都不喜被人知道,你是见我知道了真相,就故意不承认是吧。” 姚肆有种无语翻白眼的冲动,这人是怎么都说不通了,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个笑,现队伍已经往前挪了一截,赶紧小跑贴上去。 辛习染扶额,走过去拉她出了队伍,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有这帖子,直接进去别人还好吃好喝给你招待着,还在这里排队等着,你傻啊。” 姚肆错愕,扬了扬手里的帖子,看了一眼那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又惊又喜:“我当真不用排队,直接进去?” “是----跟我走就得了。”辛习染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走。 姚肆挣了挣,没挣开,脚下也刹不住,只得喊道:“停停停,我还在等大哥,大哥刚刚走了,我要等他回来。” 辛习染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连拖带拽的牵着姚肆往前走,一面回头吩咐自己的随从:“你们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见到她大哥,就说人我带走了,擂台去见。” 随从应是,辛习染又对姚肆笑道:“这下放心了,姚妹妹只管跟着我走便是。” 姚肆不情不愿的被他拽着,遇到这种赖皮人,软硬都没法,只能认栽的跟上去。 走的近了,她才现,偌大的东大门旁边,还有一处被守卫把手的小门,只偶尔有三两个人进去,同时还得出示文涵帖子。 姚肆好奇的问道:“这些人也可以走这里?他们手里拿的又是什么帖子?” 辛习染笑眯眯的没说话,此时他哪里还听得进话去,早已心猿意马,手里牵着软软的小手,温暖之极,舒服之极。 两人的袖子都宽大,正好挡着,他也就半点不害臊,拉着姚肆径直走。 姚肆就是不乐意,可挣不开,又不想闹出大的动静反而惹人注意,只好安慰自己,牵的是大哥的手,大哥的手,不碍事儿,不碍事儿。 “肆儿------”心里正念叨着,楮孟的声音就适时的响起了。 姚肆环视一圈,见已经到了门口,楮孟也在,立马就笑了,就要跑过去,才走两步,被后面的力量一拽,又被扯回来。 她怒视着辛习染,“辛少爷,这手可以放开了吧,你就是这么靠动手动脚来迷倒众生的?” 楮孟已经见到二人靠的极近,刚才藏在袖子下的手没看到,姚肆这一跑,辛习染一拽,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走上去硬生生扯开辛习染的手,沉声道:“辛少爷,你莫要太过分。” 第057章 劝不动我还躲不过吗 辛习染不依了,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我也叫得姚妹妹,为何你拉得,我就拉不得。㈧㈠『中Δ『文『网” 他的声音不小,立马就引来不远处的人视线围看。 姚肆尴尬,怕两人又吵起来,一手拉一个人的袖角,“你们别嚷嚷,有事儿咱进去再说。” 辛习染脸色立马就缓过来,又一副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姚妹妹识大体,姚妹妹果然高人也。” 姚肆呵呵干笑,眼神示意楮孟先放下这事儿,一切等进去再说。 楮孟黑着脸瞪着辛习染,后者却怡然自得得很,一面让随从递上帖子,一面对姚肆笑道:“姚妹妹,咱们进去吧,这荐帖与一般帖子又不同,持荐帖的人,可以随意在馆内各个擂台区走动,有些人没有荐帖,可是只能呆在一个地方。” 他若有所指的瞄了楮孟一眼。 楮孟怒笑:“不劳辛少爷担心,楮某自然有办法,肆儿,我们走。” 姚肆嗯了一声,没问楮孟到底有什么办法,乖乖跟在他后面。 辛习染瘪了瘪嘴,摸着自己的脸问随从:“少爷我可是全京城最好看的公子?” 随从唯诺应是:“公子自然是是全京城最俊美的公子。” 辛习染也同意的点头:“可我这般模样,姚妹妹却全然不看在眼里,莫非是他大哥比得过我?” “他自然比不过少爷您,怕是姚姑娘与少爷不甚熟悉,这才不比与他亲近。” “有理-----”辛习染哈哈大笑,将荐帖扇着风,大步追了上去。 给守卫出示了荐帖,守卫一改冷冰冰的模样,立马点头哈腰的给姚肆作揖,又从旁点出一人,让那人给姚肆领路。 没想到这荐帖如此好用,姚肆还在好奇的看着手里的荐帖,抬头一看,楮孟已经走出了老远,她赶紧小跑追上去,“大哥-----大哥你等等我,大哥-----” 楮孟快走了几步,直到后面的声音有些委屈了,他才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姚肆。 姚肆追上去,喘息两口,才得气儿问道:“大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楮孟蹙眉看着她:“肆儿-----我如何与你说的,那人不是什么好人,行为轻浮,言语轻佻,你跟他扯上关系,没好处。” 姚肆被责备的委屈,这还是楮孟头一回这么凶她,她闷闷的垂着头哦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想,也不是她要扯关系,偏偏是那人不是个好缠的。 正想着,辛习染就跟了上来,见姚肆面色不好,再看楮孟脸色,也就猜到了,语气不禁硬了几分:“是我要纠缠着姚妹妹,你凶他作甚,你若不喜,只管来找我便是,与她何干系?” “我教训妹妹,与你又有何干系?”楮孟本就生气,这下是被辛习染挑的更怒火中烧。 辛习染的少爷脾气可不小,下巴一扬,嘴巴就跟漏筛似的不停的道:“我是哪里招你惹你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姚妹妹甚是喜欢,如何就不能亲近了。 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坏事,不过就是话多了些,你何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如此龌龊的心思来揣度人心,自己的心思又岂不龌龊。” “你无耻-----”楮孟指着辛习染怒道:“光天化日之下,说出如此伤风败俗之话,你自己厚颜无耻也就罢了,却还牵扯了小妹,你这人不仅自私自利,还是愚不可及。” 辛习染反而笑了,此时已经有人将好奇的目光投递过来,不过因为一行人走的是特殊通道,人倒也不多。 他张开手臂问向四周,“试问各位,对心仪女子倾诉心思,可是无耻?若是心思都不能袒露,害的姑娘伤心伤神,岂不是更无耻,更没担当。” 姚肆左看看右看看,急的小脸通红,拉楮孟的袖子,后者顾不上,拉辛习染的袖子,后者给她一个安慰的笑。 感情这两人都不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她杵在中间甚是难堪,左顾右盼,看到另一个人。 裘霁正投以眼色给她,姚肆心中微微一动,也不管两人是否还吵着,朝着裘霁而去。 卫札笑嘻嘻的看着姚肆的方向对裘霁道:“少爷,姚姑娘朝咱们这边来了。” 裘霁面色不动,扭头继续走。 姚肆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先与卫札问了好,这才跟着裘霁的步子走着。 裘霁走一步,她便走一步,裘霁走两步,她便走两步,裘霁停下来,她亦停下来。 “你跟着我作甚?”裘霁淡淡问她。 姚肆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跟着做什么,只是那两人吵架她又劝不动,情急之下又想脱身,这才跟上来。 可跟上来要说什么呢,她一时又找不到话题,所以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似乎在等着裘霁开口,似乎又觉得,就这么跟着也挺自得。 裘霁又走了一小段,停下来,却是个凉亭,四周假山池水,鱼跃鸟鸣,甚是美丽。 还有三两人交谈甚欢,见到裘霁,只是礼貌的拱手福礼微笑便罢。 裘霁选了一处坐下,姚肆正想好好欣赏欣赏周围的美景,也无意识的跟着坐在了旁边。 卫札咳咳干咳两声,姚肆不解的看他一眼,见他冲自己眨眼睛努嘴巴,立马反应过来,对啊,这可是辅之子,自己怎么总记不住他的身份,总是没分寸呢。 她默默的起身,往别处看了看,选定了一块不错的地方,想着不若在这里等着楮孟也好,便冲裘霁福礼准备离开。 “既然坐下了,再起来又是何意?”裘霁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姚肆心头啊?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卫札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卫札挠了挠头,他也摸不清自家少爷是何意思,少爷不是最不喜与人靠近吗,见到姚姑娘不也一脸不耐吗,难道自己揣摩错了? 可话都这么说了-----他朝姚肆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坐下。 姚肆略一想,终于还是坐下了,不过自觉的往边上挪了挪,然后眼睛盯着池子里的大片的金鱼研究。 第058章 叫得妹妹也叫得哥哥 许是没有姚肆这个当事人在场,褚孟和辛习染也没吵几句就消停了,再看姚肆,已经找不到人。㈧㈠中文网 带路的小厮这才敢上前,作揖道:“二位公子,姑娘朝前走了。” 辛习染看了一眼褚孟,忽的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先一步走,冲后面的褚孟摆手:“大哥慢慢来,我先去找姚妹妹了。” 褚孟也是颇有风度之人,这辛习染,除了对姚肆太过无礼让他讨厌,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不喜的,不过就是个任性的少爷,心算不上坏。 辛习染对他客气,他自然不好再拉着脸,跟着小厮继续走。 这片刻耽误的功夫,姚肆已经找到鱼食去喂鱼了。 她抓了一把扔在池子里,金鱼就欢快的游过去,她又换了个地方再撒一把,又引得金鱼争先恐后的游过去。 平日里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鱼,姚肆觉得有趣,在池子周围转悠,玩儿的不亦乐乎。 无意间抬头看一眼岸边的人,见裘霁正莫名的看着自己,她呵呵笑了笑,放下鱼食重新回到原地儿坐着。 这人可真沉得住气,他怕是觉得自己无聊极了吧。姚肆托着腮乱七八糟的想着,裘霁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沉默也没持续多久,辛习染就张扬而来,墨绿色织金衣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抢眼,笑容恣意,好似天下间就没有能碍得住他脚的人。 他一眼便看到了姚肆,笑着招手:“姚妹妹-----”然后欢喜的快步走过去。 姚肆回头看他一眼,又悄悄看一眼裘霁,介于辅和太尉相灭相生相互牵制的关系,裘霁和辛习染按理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两人却相安无事,走在一起也没什么别扭,她不禁有些好奇。 褚孟就在辛习染后面几步,姚肆见他到了,起身迎了过去。 “大哥-----”她喊了一声儿,又问:“我们去哪个区?” “大哥----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策试区,比起听琴看画,听谋士们侃侃而谈更是有趣。”辛习染笑道。 姚肆一愣,看着褚孟,再看看辛习染,这两人吵一架就成了兄弟了? 褚孟起初以为他是说着玩的,这会子见他正儿八经的叫自己大哥,略一想,明白了辛习染的意思,敢情是打这主意。 他脸色就沉了几分,毫不掩饰生疏之意:“辛少爷是太尉之子,身份地位尊贵,褚某不过是一猎户之子,怎敢担你一声大哥,还请收回刚才的话。” “猎户之子又如何,你年纪比我大,我认姚妹妹,自然认你这大哥,你也莫要推辞,这大哥啊,我叫定了。” 褚孟语气淡淡:“辛少爷要执意是你的事---我与小妹还其他要事要办,先告辞了。” 此时已经越来越多的人走进院子里,来者皆是各地的名望公子,其中也不乏见过裘霁和辛习染的,自然一行人就成了焦点。 尤其是看到姚肆之后,周围人更是有哗然议论声,声音虽小,却无外乎是在讨论姚肆。 “她就是在博友楼大出风头的姚肆?竟然也能进擂台区,她到底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不清楚,可刚才我却看到她手里拿着荐帖,那可是荐帖啊-----总共才十本,他们这一行人,至少也有三本。” “竟然有荐帖,难怪能跟京城二公子同行,看着人小,恐怕大有来头----” “甭管她什么身份,反正不是你我能得罪得起的,你忘了那个知县的儿子,叫雷什么的,得罪了这女子,辛家少爷就一顿好打。” “自然记得,我当日还在场,打的爬不起来,赶紧走吧,别说了,别惹祸上身。” 相比于一般的围观群众,这些人更懂得利害关系,虽然对姚肆心中也抱有各种不同的看法,却不在面上说出来,至少就他们现在了解到的消息来看,这女子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姚肆却不知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就成了不能得罪之人,她只是明显感觉到,虽然周围打量的视线多,却也不像起初遇到的那般恶劣。 人群汇集的快,散的也快,姚肆注意到大家都在朝不同的方向而去,估摸着这院子大概就是中心,四面八方就是不同的擂台区了。 她问楮孟道:“大哥----你最擅什么?” 楮孟怔了怔,立马明白过来,笑道:“无妨,我是陪你来参加书友会,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姚肆却猛摇头:“不行,大哥为了我已经放弃了院考,若你本有进阳山书院的机会,却因为我而放弃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何况我只是来见见世面,这里到处都是高手云集,怎是我一个小丫头可以比的,我也就闹着玩而已。” “你若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闹着玩,那大可回去了。”裘霁语气淡漠的道。 姚肆被他说的恼火,扭头瞪着他,卫札赶紧劝道:“肆丫头,你和你大哥,若是所擅不同,各走各的就行,又不是孩童,还怕走丢了不成。” “对啊姚妹妹----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反正我是真来凑热闹而已。”辛习染立马上前毛遂自荐。 “不行----”楮孟立马反驳,他还在的时候,辛习染就这般无赖,若是自己不在姚肆身边,岂不是更要翻天了。 “我并不想上那阳山书院,书院纵好,可里面的人却不一定好,这西夜国如此多的书院,自不差一个阳山书院。”他道。 姚肆语气强烈而坚定:“怎可如此轻易就放弃,大哥知那书院就是我最想去的地方,这样,你我分开而行,酉时在这里碰头。” 楮孟还待要说,姚肆却已经转头去问领路的小厮,再返回,指着一个方向道:“我走这边,大哥自便。” “我-----”楮孟微微蹙眉,可见姚肆眼神坚定,知道自己不能再反对,想了想,也去问了路,回来却指着另一个方向道:“那我走这边,酉时----一定在这里等我。” “自然是要等的。”姚肆笑了笑,给辛习染和裘霁福礼道:“二位公子也请自便,我先走了。” 然后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径直离去。 “少爷---您不是还要去与公羽家两位少爷见面吗,咱们也赶紧走吧。”卫札在裘霁耳边小声道。 裘霁看也未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卫札一句诶!堵在喉咙口,看着裘霁走的那般义无反顾,心里默默哀嚎:少爷啊,不是那方向啊! 第059章 不好面子不是好公子 姚肆选的通道,正是辛习染口中所说的最有意思的策试区,那日与竹老比试,若她不是投了巧,也一定得输。㈧㈠中文网 到底竹老是几十年的沉淀,真凭本事,她还差得太远。也是因此,她才起了想要看看其他谋士是如何的巧舌如簧,如何的机智过人的心思。 竹老堪称厉害,可姚肆知道,今日来这里的,一定还有许多谋士大家,一想到那激烈的唇舌之战,她就兴奋不已,恨不得跑过去。 辛习染看着姚肆离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咧嘴一笑挥手:“姚妹妹-----我忽然想起还要与老朋友碰个面,你先去,我这边完事儿了再去找你。” 姚肆回头,却先看到就在自己三步开外的裘霁,她呆了呆,“裘公子也走这边?” “明知何须多问。”裘霁淡淡道,不急不缓的从她身边走过。 姚肆这才看到不远处的辛习染,微微颔表示她不在意,再扭头继续走。 楮孟本以为辛习染一定会跟着姚肆而去,可看到他竟跟着自己而来,不禁奇道:“辛少爷的朋友在武试区?” 辛习染笑容不变,步子也轻快,只是嗯了一声,却明显感觉到有些心不在焉。 姚肆与卫札走在后面,抽空问卫札道:“这里面可有你们认识的人?” “有啊----”卫札看着她:“不就是你吗。” 姚肆哎了一声:“除了我,还有没有别人?” “有啊----”卫札再看她,脸已经皱成了囧字:“不过在别的区,少爷大抵是走错了方向,可我胆儿小,哪儿敢-----”上前说啊! “裘少爷,卫札大哥说你走错方向了-----”姚肆好心的大喊一声。 卫札阻止不及,姚肆话已经脱口而出,果见裘霁停了下来。 他只能埋怨的看了姚肆一眼,然后认命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谄媚道:“少爷----小的糊涂,刚才没给少爷指清方向,小的该打,去武试区的通道,是对面那一条路。” “我何时说过要去武试区了?”裘霁冷冷问他。 卫札这下糊涂了,“少爷不是说要和公羽家的两位少爷叙旧吗,公羽家是武学世家,自然在武试区了。” 裘霁淡淡瞄他一眼,“多嘴-----”然后也不理会,继续往前走。 姚肆见卫札杵在原地,裘霁却走了,上前问道:“卫札大哥,你家少爷可知道自己走错方向了?” “知道-----”卫札没好气,又故意压低声音道:“肯定是为了面子,他是主子,你却告诉他走错方向了,他能拉的下脸再回去吗,自然是要一错到底的。” 姚肆哦了一声,她本担心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现在又不免庆幸,幸好裘霁爱面子,自己也能跟着一道走。 许是察觉到后面没人跟来,裘霁的步子慢了些,等姚肆和裘霁在他三步以内的距离了,才又加快了些。 姚肆之前从未与类似于裘霁这样的贵公子接触过,自然很多地方不懂,譬如作为平民,她是断不能与裘霁并行而走的。 可她并无意识,再加上之前与裘霁结识,也是没分没寸,裘霁也没因此而说什么,她自然不知道是不该,反而时时忘了对方的身份,所以总是做一些“逾越”的动作。 就如现在来说,她作为一个平民,竟然都走到裘霁前面去了,若是京中其他公子,只怕姚肆早就身异处了。 卫札走在后面使劲儿挥手,就是不见姚肆回头,他又不敢上前去拉人,只能暗暗观察裘霁的表情。 好在后者面色平静,似乎并未在意,他这才稍稍松气儿,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姚肆,就等她某个时候回头好给她使眼色。 姚肆心情极好,即将要面对的世界,是她从未见过的,听过的,她自然好奇得很。 “你以前可来过?”她笑问裘霁。 “来过。” “年年都一样?”她继续问。 “相差不多。” “那你还来做什么,年年都一样,岂不是无聊。”姚肆不解,说话也越来越“没规矩”。 裘霁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亦是不想来。” 姚肆心思一转,明白了,却不敢再问下去,裘霁恐怕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一定要来吧,听他口气,实在听不出几分情愿。 如此尊贵的身份,做事依旧不如己意,实则与自己也没多大区别。 “你是如何得到荐帖的?那东西不该属于你。”裘霁忽然问道。 姚肆哦了一声,“遇到一位老人家,他送我的。”言简意赅,完了又补充一句:“我们也只见过那一次。” 裘霁慢慢道来:“十本荐帖,除去辛家、公羽家、王家、吴家,还有我裘家,还有阳山书院两本-----” “最后一本听说落在一世外高人手里,我誓,我可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姚肆赶紧抢话道。 卫札在裘霁后面一个劲儿的摇手,心里暗道姚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怎么可以抢主子的话呢,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裘霁却没事儿似的,反问道:“既然你不是世外高人,难道猜不出这帖子原本是谁的?” 姚肆怔了一瞬,疑惑道:“阳山书院?这帖子竟是阳山书院的?” “阳山书院的两本帖子,一在山长手里,一在监院手里----” 姚肆已经不需要再被提点了,肯定道:“我那日遇到的,是阳山书院的山长。” 娄玉丹是监院的女儿,她能来,那帖子自然在她手里,那自己手里的这本,只能是山长的。 可是----阳山书院的山长,竟是那样一个普通的老人家?姚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更觉得自己能遇到山长就是个奇迹。 她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将帖子给我了,那他岂不是没法进来了?” 卫札了解这事儿,只姚肆一个人叽里咕噜说话,他哪儿憋得住,遂解释道:“阳山书院的山长是个神龙见不见尾的高人,一年里只有几天呆在书院里。 其他时候听说都在游山历水,书友会他已经好些年没来过了,可是便宜了你,也是你好运。” 姚肆恍然,笑起来:“我也真是好运,这么巧就遇到了,那样的人物,很难见到吧。” 可不是,他家主子也只见过两次面而已,卫札心里嘀咕。 随着三人越往里走,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直到走到通道的尽头,左右各两人把守一木门,姚肆便知已经到了。 出示了荐帖,守卫立马恭敬的开门做请。 姚肆就站在门口,随着木门被缓缓打开,喧闹声也如洪水般席卷而来。 入眼先是三尺高有余的青砖砌成的圆形高台,距离高台约莫六尺宽的距离,又围了一圈,却是隔断,圈外则是观台区,圈内则称为擂台区。 观台区实则就是围成圈的十多级台阶,此时已经坐满了人,喧闹声也是自观台区传来的。 高台之上又设了无数个小木台,此时各个木台周围也是围了不少人。 姚肆咋舌问道:“这般观看,能看到什么,话都听不清。” 卫札解释道:“看到那六尺宽的圈内那些人没,他们就是报信儿的,这台上之人说了什么,他们便转述过来。” 姚肆哦哦点头,看到有台阶可以上高台之上,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裘霁:“虽说年年都一样,可也不尽相同,不如上去看看。” 裘霁看她那期待的小眼神儿一眼,默默的朝高台而去。 姚肆嘻嘻一笑,跟在后面走上了高台。 第060章 道不同还是志同道合 姚肆小跑着上了高台,方觉视线忽然开阔,她笑着回头谓裘霁:“这高台一眼望不到头,与博友楼的武试场比也毫不逊色,如此多擂台赛,该往何处?” 裘霁站在她身侧,缓声道:“现在人虽多,不出半个时辰,上面的人就得下来大半,且那剩下的,还得进行最后一轮擂台赛,那才是关键。㈧㈠中文网” “既剩下的都是佼佼者,那赛题何人出?似乎谁出都不公平。”姚肆不解道。 “最后一轮赛题每年出题人都不一样,却都是赛外之人,且身份不明,要做到公平公正并不难。” 姚肆却不敢苟同,觉得这中间实在可寻猫腻,想她当日亦以为县考公平公正,若非自己亲眼看到,她也不知这其中的水有多深。 不过不说别的,就凭每一区只有一人胜出来说,这挑战难度就可想而出,要从百来号人里面脱颖而出,若没点真本事,只怕连最后一轮的挑战资格都没有。 裘霁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提议道:“你若真有心要参加,大可等最后一场再上去,也省了力气。” 姚肆左右看看,茫然问道:“莫不是谁人都可以上?无需报名?” 卫札见她什么都不懂,不禁笑起来:“进擂台区的人,都是有资格参赛的,只是这里高手如云,很多人只是围观罢了。 何况你手里还拿着荐帖,只上最后一场也无人敢有异议。” 姚肆了然点头,目光看向裘霁,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 裘霁环视一圈,抬脚就走,姚肆和卫札赶紧跟上去。 书友馆不同于博友楼,来这里的女子也没刻意遮面,男女老少皆有,再加上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木台上,所以一不小心红遍半个西城的姚肆并未显得突出。 三人来到一木台前,台上已经有十数人在,台下四面也围了不少人。 姚肆将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一黑一白二人身上。 黑衣者说:“----有华士者,义不臣天子,不友诸侯,人称其贤。太公使人召之三,不至,命诛之。且问华士者何过?太公何过?” 白衣者冷哼讥笑:“我且看来,太公过,华士者冤。人各有志,有人八面玲珑,自然有人羞于启世。 太公随意杀之,视人命如草芥,委实令人心寒,且既是华士者,才华横溢,如此轻率了结他性命,于国又岂非损失。” 黑衣者大笑视之:“尔既言他才华横溢,却忘了他是‘不臣天子,不友诸侯’,空有一身才华却不为国效力,相当于无,既如此,望犹得太公而友之乎? 望不得臣而友之,是弃民也,召之三不至,是逆民也,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他华士者。 若如此德行还不加以惩戒,反而赞其贤,使一国效之,岂非弃国于不顾,弃百姓于不顾? 还是说你视皇命如儿戏?视国家兴亡于儿戏?” 白衣者被问的错愣,半响说不出话,他自然不可能说要忤逆皇命,既答不出,那只能下台,遂一脸不甘的拱手道:“明启认输了。” 姚肆看着白衣人下台,66续续的还有其他人也跟着下台,木台上片刻功夫就只剩七八人。 她目光转向裘霁,后者似乎听的认真,想了想,还是小声问道:“换做是你,你觉得孰对孰错?” 本以为裘霁没听见,不想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淡淡道:“杀之。” 姚肆心头一跳,适才那两个字,虽短,却是毫不迟疑,语气中半点寰转余地都无。她不禁自嘲笑起来,是啊,对这些上位者来说,人命真的如草芥,不听则杀,还说的如此理所当然,竟是半点犹豫也无,实在冷血。 “若是皇命受奸人所挑唆,明知不可听,莫非也要听?如此未免太顽固不化,若换做是我,定是宁愿-------” “你的宁愿,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裘霁率先打断她的话,语气冷淡。 姚肆心头气闷,甩着袖子冷笑:“是,知道你们这些位高权重之人都掌有生杀大权,我的命根本不是我的命。 现在可不就是这个世道吗,农夫食不果腹,桑女衣不蔽体,权贵者不认麦穗桑蚕,却吃好穿好,这可真是个好世道啊。” 裘霁淡淡的瞥她一眼:“我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命都没了,空有一身傲骨却只能埋在土里留世人赞誉,却是半点用处也无。” 姚肆一时语噎,裘霁的话不无道理,她微微垂,怒气也消了大半,“话虽如此,有人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抵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何况死亦并非终结,否则史书为何对那些名垂青史之人大加笔墨,先人虽逝,却留后人反思,又岂不是教育。” 裘霁忽的停下来回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沉沉问道:“那你可与我道相同?” 姚肆本低着头走路,没注意前面的人停下来,差点一头撞上,吓得轻呼一声,也没听清裘霁的话,抬疑惑道:“你说什么?” 裘霁毫无预兆的前倾了几分,弯腰低头,目光刚好能和姚肆双眼平行,“我问你------是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志同道合?” 突然的靠近害的姚肆心头一紧,连心跳都漏了半拍,身体也不自觉的往后倾了倾。 她呆呆的看着裘霁,比星辰还耀眼的双眸透着几分随意几分淡然,甚至还有几分审度,根根分明的睫毛随着双眼忽闪眨动,煞是好看。 姚肆脑子忽然一热,觉得脑浆全变成了浆糊,咕噜咕噜的不让她正常思考,连带着双颊也飞上两朵红云,面对这样的情况,让她很是束手无措。 “少爷------”卫札欢跑过来,还没说到正题上,就注意到姚肆和裘霁之间的气氛微妙。 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姚肆正不知所措,听到卫札的声音,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清咳两声后退两步,自然的将目光看向卫札。 不过眼神完全离开裘霁的前一刻,她却看到后者嘴角轻微的勾起一抹笑。 若非那笑意实在太过明显,她都要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裘霁笑的这般自然随意-----这般好看吧。 “何事?”裘霁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卫札心里直想抽自己两嘴巴子,他显然打扰了少爷的好兴致,这回去不又得变着法儿的折磨他吗。上一回被遣去守门,这一回可又是啥啊! 他欲哭无泪,委屈的看着裘霁:“刚才看到了娄小姐,说是有事要找你,我便带过来了。” 第061章 有人撑腰就甭管是谁 姚肆如何也没料到裘霁会忽然问她如此莫名的问题,害的她不知如何反应,面上心里都尴尬的要命。 好在卫札出现的及时,她这才得了脱身的机会,再听卫札说“娄小姐”,她就明白了。 娄玉丹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不过她难道还与裘霁相识? 姚肆又将目光看向裘霁,后者却又恢复了一贯的生人勿扰的模样。 卫札看不明白裘霁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试探道:“她是监院的女儿,少爷您日后还要在书院里学三年,若是能提前打点好关系,以后书院里也会诸多方便。” 姚肆心里忍不住嘀咕,若只是这个原因,裘霁怕是不会同意。 “带她过来。”裘霁道,人却已经朝着下一个擂台走去。 姚肆不禁侧目,想去看看裘霁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说----他有兴趣?!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弄的有些想笑,却又不好明目张胆的笑,只能憋着抖肩。 卫札诶了一声,去请娄玉丹,姚肆则继续跟在裘霁身后,心里顺便琢磨娄玉丹到底会说什么。 若是可以,她倒也想听听,因为甭管什么话,定是与阳山书院有关,她多了解一些准是没错的。 观裘霁的态度,两人私下应该并无交涉,既如此,娄玉丹打着“有事儿找”的口号,自然要说些与她有关系,又与裘霁有关系的事,那不就是阳山书院吗。 卫札领着娄玉丹很快就追上来,娄玉丹走到裘霁身侧,笑的娇滴滴。 好一个弱柳扶风,姚肆心头感慨一句。 今日的娄玉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完美的修饰了腰身,真真是盈盈不及一握啊。 柳眉弯弯,小嘴殷红,头上别两支金钗,耳坠明月珰,走起路来都带香风,使得周围人频频投递惊艳的目光。 “裘公子-----你可还记得我,那日在博友楼我们见过。”娄玉丹娇羞轻声道。 裘霁脚下度没减,娄玉丹不得不追着走,她的打扮本就不适宜快走,此时不免显得有些动作狼狈。 “裘公子--------啊--------”娄玉丹脚下一滑,身体顺势朝裘霁的方向倒去。 裘霁却比她还快,脚步一侧,正好躲过,“娄小姐慢些,这高台不平稳,莫要摔了。” 娄玉丹脸上一红,脚下也稳了,回头对自己的侍女招手,等侍女走过来,她才扶着侍女的手含笑道:“是有些滑,刚才险些跌了,多谢裘公子关心,我走慢些就行。” “那你走慢些,我们就不等了。”裘霁很不解风情的道。 娄玉丹心下一急,她本以为凭自己的美貌,足可以让裘霁停下脚步,可没想到他正眼都没看自己一眼。 难道是没看清楚?没道理啊,周围这些臭男人可是早就将视线投在她身上。 看来不是一般的俗人,娄玉丹心中暗想,打消了想要以美貌来博得裘霁好感的念头,说起了正经事。 “出门之前,父亲让我给裘公子带句话。霜月就是阳山书院开学的月份,你是今年的案,父亲有意让你做新生徒的堂长,有诸多事宜需要商量,裘公子需要早些进学院才行。” “家父已经告知。”裘霁语气淡漠。 娄玉丹没讨到好脸色,面子上很挂不住,有些气恼,却看到走在裘霁身侧的姚肆,气不打一处来,怒呵道:“大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竟如此以下犯上不知礼数,还不退下。” 姚肆不知她在说自己,她一直在观望周围各个擂台的情况,遂也没注意到这话是对她说的。 被裘霁甩冷脸,娄玉丹尚且能碍于他的身份而不计较,可姚肆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臭丫头,竟然也敢跟自己摆脸色? 她怒极,从裘霁背后绕到腰身身后,一把揪住姚肆的头,厉声道:“本小姐跟你说话,你是聋了不成?” 姚肆吃痛,又触不及防,被娄玉丹拽着头连连后退,“你做什么,放手。”她怒喊道,双手并用去扯头。 “还敢多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叫嚣。”娄玉丹冷笑,松了手,却抬脚就是一踢。 姚肆正背对着她,好容易头逃出了魔抓,她还在揉着被扯的生疼的头皮,根本没注意到背后一脚。 可就在娄玉丹一脚要踢中的时候,裘霁却闪电出手,硬生生擒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将姚肆拉到自己身后。 姚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拉的转了半圈,定眼一看,娄玉丹一只脚被裘霁擒住,另一只脚明显站不稳,裘霁只是稍稍用力松手,她就踉跄着往后倒去。 “小姐-----”侍女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扶,可力气却不大,连带着自己也摔了仰倒。 裘霁面色冷淡,“我的人何时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阳山书院的监院就是如此教育自己啊女儿的?丢人现眼。” 他语气冷峻的让娄玉丹根本不敢吱声,浑身摔的剧痛,又见他如此维护姚肆,娄玉丹只能委屈的泪水直打转,却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事态生的太突然,卫札知道少爷性子冷淡,可这般动怒也是少有,不由得多看了姚肆几眼。 姚肆正无辜的四处张望,见卫札看着自己,回以一笑,卫札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弯腰点头谄笑,热情的让姚肆莫名。 “你刚才还未回答我的话。”裘霁话题忽然一转,看向姚肆,这次又多了几分认真,似乎是真的挺在意。 姚肆略一想,知道他是问刚才的同不同道的问题,可是这得如何回答呢? 她不由得摸上领口,那里还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金叶子。 ---------------------------------------------------------------------------------------------------------------------------- 第062章 今年的黑马层出不穷 裘霁是个什么样的人,姚肆虽然不敢说一清二楚,可也多少了解了些,他是断不会做无用之功,亦不会同情心泛滥,换言之,他是个界限分明的人。㈧』㈠中┡ 』文网 所以在被问及同不同道的时候,姚肆不由得多想了几层,他这句话,又藏了几分深意和几分真心呢。 裘霁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似乎不等到回答就不罢休似的。 姚肆斟酌再三,才反问道:“何谓志同道合?可是见地一样,意见一致,兴趣一般? 可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哪儿来的见地,没有见地,自然智谋不足,又如何提得出意见,如何意见一致? 至于兴趣,你认为我俩有相同的兴趣?只怕你说的我不懂,我说的你亦不明。我喜欢爬树,摘那桑果吃的满嘴红,稻草田里捉蛐蛐,你怕是骑马射箭玩投壶,何来兴趣一般?” 裘霁似是认真思考一般,良久,才淡淡道:“倒是我问的唐突了。” 姚肆心里暗暗点头,岂止是唐突,是非常唐突,吓得她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裘霁却突然又话锋一转道:“这一轮已经结束了。” 姚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擂台上已经只剩最后一人,那人得意洋洋,为自己能留在最后而高兴不已。 “华而不骄,方得始终。”裘霁眼神平淡而冷漠,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人的结局。 姚肆突然心血来潮,问他道:“若是我上台去,你觉得能撑几个回合?” 裘霁看她一眼,却不答,姚肆嘿嘿一笑,上前去拉他袖子,扬眉道:“你看不出来罢。你这人不是看人很厉害吗,现在怎么说不出话了。” 裘霁将袖子从姚肆手里扯回来,继续语气冰冷,“你不是个安于听命之人,我说一,你便是二,我说二,你便是一,你让我如何说?” 姚肆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如此说来,你也确实有几分识人的本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那边卫札好容易安抚了受到身体心灵双重伤害的娄玉丹。 看他脸色不好看,显然是娄玉丹给他气受了,好歹这事儿也跟自己有关系,虽说明显是娄玉丹没事找事。 不过姚肆还是有些内疚自责,随便选了个擂台走过去,暗想就是有事,也该找裘霁这个正主才对,毕竟她也是被殃及的池鱼。 “少爷-------娄小姐哭惨了去,还嚷嚷着要回去告诉她爹--------”卫札委委屈屈的说道,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被娄玉丹的婢女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怕这事儿又传去老爷耳中,他如何会受这气。 裘霁甩他一个白眼:“我何须惧她?” “少爷自是无须惧她,只是若是事情传到老爷耳中,怕是老爷又得-------”卫札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裘霁跟着姚肆而去,一面不甚在意的道:“知道他亦奈何不了我。” 卫札一愣,微微垂应是,不再多言,跟在裘霁后面去看热闹。 * 与策试区的氛围相比,武试区更是气氛热闹,这里看的更直观,也无需口述,更不需要动脑,谁更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谁家的公子,箭术如此了得,百步穿杨也不为过,只怕这些人当中没人能厉害过他的。” “他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公羽家的大少爷公羽北,公羽家是世代武学世家,家族里已经出了三位大将军,我看这公羽北,以后怕要再创一个大将军。” “原来他就是公羽北,听说公羽家的两位少爷一个比一个厉害,二公子公羽班更是被传的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他们厉害,还是那人厉害。” “你是说那个连战六场不败的人?他到底是谁,看着年纪也不大,竟然接连对付了二十多人,这功夫可不是一般了得。” “不知道,今年怪得很,那个姚肆你听过吧,也是个不知根底的人,现在又冒出个楮孟,同样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看客们都在讨论着自己心目中支持的对象,而此时最被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连挑二十多人而胜出的楮孟。 辛习染还沉浸在适才的震惊中,摩擦着下巴狐疑的看着楮孟,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怀疑:“你身手如此了得,竟是比我也不逊色,怕是与公羽北比起来也不分伯仲,若说你只是普通的猎户之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信。” “有何不信-----我从小跟着父亲在各个山头打猎,对付的大虫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就会些拳脚。”楮孟解释道。 辛习染张了张嘴,笑容有几分艳羡,又有几分不甘:“我可是从小受到名门师傅的教导,起早贪黑吃了不少苦,才有今日的水准,你的自然而然,未免说的太轻松了。” 楮孟显然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打道:“辛少爷既还要与朋友见面,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辛习染走到他前面拦住他,笑容带着几分狡猾,“姚妹妹怕是还不知道你这个大哥有如此好的身手吧,若是知道了,怕也要跟我一样好奇。” 楮孟笑容自信,“肆儿知我,不像有些人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一向很懂分寸。” “我还就刨根究底了--------”辛习染赖皮性又起,笑容灿烂的抄手道:“大哥------你接下来又去哪个擂台? 反正这远近的擂台主,恐怕都听说了你的大名,这会子怕是要尿裤子了,对付这些小喽啰也确实无趣。 不妨去看看箭试,大哥从小打猎,想必箭术也十分了得才对。。” “与公羽北不得比。”楮孟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想也未想的就拒绝道,“他擅箭术,我擅拳脚,各不相同,如何比试。” 眼看楮孟已经朝着下一个目标而去,辛习染的倔劲被挑出来,他还就不信自己揪不出楮孟的老底,遂也忘了还要与人见面,直接跟着楮孟而去。 第063章 莫怪我用你牵针引线 书友馆的最高级别的别院内,此时却是安静非常,别院外足有十人把守,可见此处并非是谁人都可进的地方,而能进到此地的人,自然就不是什么等闲的富贵人那么简单了。㈧㈠中文网 驹童给守门的侍卫出示了腰牌,侍卫这才放他进去。 “主子------”驹童进到内院,庄晏正在院子里懒懒的躺着休憩。 他走到庄晏面前,恭敬行礼后道:“公羽北不负众望,他的箭术无人可比,今年的箭王若不出意外,非他莫属------” 庄晏眼皮微微眯着,透着几分危险的冷意:“不出意外?” 驹童立马解释道:“今年出了一个意外,这人就像一匹黑马,毫无预兆的出现,更叫人摸不清底细,属下无能,竟不知他是否会成为威胁。” 庄晏眼睛倏地睁开坐直,“细细道来。” 驹童应是,先将几场重要的比试讲与庄晏听,然后才道:“这人名叫褚孟,自称是一猎户之子,而且他还是姚肆姑娘的义兄。” “义兄?”庄晏想了片刻,“可是那夜与你交过手?” “正是他,当日属下便觉得那人有所保留,今日在赛场上见他招式独特且无人能敌,若他与公羽北对立,两人谁输谁赢还是未知。” 驹童也是惯性思维,既然褚孟是猎户之子,想必箭术也该了得,他既然有心想要在这场比试上大出风头,那还有什么比打败公羽北来的效果更强烈呢。 庄晏听罢却又躺了下去,很是随意的道:“他不会----这人虽然有野心,却小心谨慎,他不会为了扬名四海而和公羽家作对。 你再观察观察,若此人有可用之处,也可招揽,越是这种身份成谜的人,那两个老家伙才越不知所措。” 驹童放了心,“主子英明,属下还担心此人会成为公羽北的绊脚石,他既是姚肆姑娘的义兄,想必招来也不会太困难。” 他正要作揖告退,庄晏却忽然又问道:“姚肆现在何区?” “姚肆姑娘在策试区----不过----”驹童看了庄晏一眼,声音小了几分:“不过她和裘家少爷在一起。” 庄晏淡淡的嗯了一声,“退下吧----” 驹童道是,这才躬身退下。 * 却说楮孟在武试区转了几圈,见辛习染一路跟着自己,不禁有些恼了。 “辛少爷贵人事忙,何必跟着我,你这样跟着又有何意义?” 辛习染笑嘻嘻的跟上去,“想要我不跟着也容易,除非你告诉你到底是谁。” 楮孟冷笑一声:“我道辛少爷只是对女子殷勤,没想到是男女通吃,恕楮某实在受不起。” 换做一般人兴许会被他这几句话挑的冒火,偏辛习染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人,“男女通吃说明本少爷英俊非凡,多谢大哥夸奖。”他装模作样的做了个谦虚的礼。 楮孟咬了咬牙,心里忽然有些明白姚肆了,被这样的人缠上,还真是无可奈何。 他不做理会,继续观察着擂台上的比试,虽说他挑战的多,但并不意味着他毫无选择的挑战,定是要选擂台上的最后那一两人,这样既不费力,效果也快。 辛习染却忽然兴奋的挥手大喊:“公羽兄----公羽兄----这边这边----”一眨眼,他就跟一阵风似的跑开,再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拉着一人过来。 公羽北被他推到楮孟面前。 楮孟还在四处张望,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出拳,毫无花哨却隐听风声,若是被击中,定要受一番罪。 公羽北也是反应快,他先被辛习染莫名其妙的拉过来,现在又被另一人袭击,立马出手挡住,几个眨眼功夫,两人已经交手了好几个回合。 辛习染在旁边看的热闹极了,一面拍手叫好。 二人几个交手后也都各自冷静下来,趁机各退一步,彼此打量。 辛习染眼见好戏如此快就收场了,辛习染有些遗憾,这才笑嘻嘻的上前介绍:“大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公羽家大少爷公羽北-----公羽兄,这是我大哥。” 楮孟立马撇清关系:“我并无小弟,只有一个妹妹。” 公羽北也疑惑的看着辛习染,态度比楮孟来说倒是恭敬了许多,“辛少爷既在此,幸会幸会,辛少爷的大哥-----” 他看了楮孟一眼,抱拳行礼笑道:“果然身手了得,只怕再多几个回合,我便要吃亏了。” 楮孟拱手回礼:“公羽少爷过奖了,素闻公羽少爷箭术非凡,刚才是我占了便宜,若是比箭术-----” “大哥的箭术也十分了得,他可是猎户之子,从小到大玩儿的最多的,莫过于箭。”辛习染一副很乐意的给公羽北介绍。 公羽北怔了怔,眼神中多了几分狂热,笑声也大了几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彼时一场如何?” 楮孟瞪了辛习染一眼,态度明显的拒绝公羽北:“公羽少爷莫要听人胡说,我只会拳脚功夫,不会与公羽少爷比试。” 公羽北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良久才拖着老长的一声“哦”,他也看出楮孟的坚定,确定他不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他自然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留。 “敢问辛少爷的大哥如何称呼?”公羽北问辛习染道。 楮孟不等辛习染介绍,脸上已经挂着和善的笑:“楮孟----无字。” 公羽北笑着再合拳,“原来是楮公子,刚才就听人说今年武试区出了一匹无可匹敌的黑马,可真是我之幸,见到本人,果真是一表人才。” 楮孟略一迟疑,眼皮微微一动,态度越谦和有礼:“公羽公子的大名才是久仰,如今箭试擂台上恐怕已经没人敢挑战您了,下午倒是可以吃个清闲饭了。” 公羽北哈哈一笑,本来这擂台赛持续的时间就不固定,全凭有没有人继续挑战作数,公羽北的大名在这整个片区都响亮得很,加之上午又大显身手,如今确实无人敢轻易挑战。 “是准备去吃个午饭再来,反正这些人也会赖着不走。”公羽北笑道。 楮孟一脸无奈又苦闷:“只可怜我早膳都还没用,晌午饭怕也要错过了。”他深深叹一口气。 公羽北对他印象挺不错,这人看着刚正,也是个值得结交的君子,遂提议道:“既然如此,那一起吃顿饭吧,辛少爷觉得如何?” 辛习染笑眯眯的看着楮孟,目光幽深道:“自然是要去的,不能让大哥饿着肚子比试。” 一行三人遂出了擂台区。 第064章 拳王箭王还差一个王 正如人说,这擂台区的挑战赛,并非一时半会儿就结束的,到了晌午的时候,66续续的人都退出赛区去吃饭。㈧㈠中ΔΔ文网 姚肆和裘霁也不例外,本来她还挂念楮孟该如何解决,还是卫札劝她,说那楮孟又不是三岁稚儿,自然知道自己找吃的。 没办法,姚肆只能与二人一同出去,又正好其他人也66续续的出来,她想到楮孟只有普通的帖子,又是担心又是好奇的问道:“这若是出来了,又如何进去?不是说普通帖子只能进一个区吗?” “是这么回事----这些人进去的时候就会在帖子上盖该区的章,下一次进去全凭那章,你不知道,是因为荐帖无需盖章,要去哪里都可以。”卫札解释道。 姚肆将目光看向裘霁,后者神情淡然仪态悠闲,眼里恍若容得下天下,又恍惚什么都容不下,全然不在心间。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姚肆心里嘀咕,她本想问问到哪儿去吃饭,毕竟她手里的钱不多,卫札大抵会给她算上饭钱,可姚肆不想欠这么情。 不过这么问的话,他应该不会回答吧。 “你要看到何时?”裘霁忽然停下来,淡漠的看着她。 姚肆迟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想着心事儿,竟然就盯着他看了半响,这么赤|裸|裸盯着别人看,谁都会不舒服吧,她呵呵一笑假装淡定:“我想问去哪儿吃饭?” “就当是赔你的肉钱。”裘霁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脚步一迈,继续不急不缓的前行。 姚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敢情他是看出自己的别扭,这是在劝她放宽心吃就是了? 可是,他如何知晓自己想找他赔那块肉的? 姚肆哪儿知,那****多饮了几杯,说话也大胆糊涂了,竟是戳着裘霁脸索赔。 那神态,那倔劲儿,赖皮狗似的难缠,简直让裘霁记忆犹新,大有一种终身难忘之感。 卫札也不笨,听裘霁那么一说,知道姚肆是不好意思让他们掏腰包,安慰道:“这点饭钱对少爷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你便跟着吃好喝好,你与少爷也是老相识了,再这么客气,反而生疏的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姚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听卫札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没容她细想,卫札已经招呼她赶紧跟上。 见裘霁已经走远,姚肆索性摇摇头追过去,一面安慰自己,里外他钱多,吃他一顿饭也要不了几个钱。 说来也是有缘,与裘霁刚刚在酒楼坐下,门口一行风华公子们就进店而来。 三名少年并肩而行,或张扬或沉稳或和煦,三人相貌皆是上乘,动行间又彬彬有礼彰显贵气,引得店内的人频频观看。 “这三人怎么走到一起了。”卫札伸长了脖子望过去,一脸的疑惑。 姚肆看到楮孟,很是高兴,就要招手喊,又觉得太惹眼,遂与裘霁说了一声,就跑去门口。 辛习染刚刚选了个不错的位置,还没坐下,就看到姚肆走过来,他环视一圈,果然看到裘霁也在,立马招呼小二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楮孟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姚肆,他本来还担心姚肆的午饭要如何解决,这下倒是好了。 “公羽少爷,这是舍妹姚肆。”楮孟与公羽北介绍道。 姚肆看了公羽北一眼,礼貌的福礼,公羽北微微一笑:“原来你就是姚肆姑娘,久仰大名。” 姚肆愣了愣,看着楮孟,楮孟也疑惑,自己未曾提及过姚肆。 公羽北见二人不解,赶紧笑道解释:“早就听闻今年有个了不得的小姑娘,在博友楼大显才华,若是我没听错,姚肆姑娘应该是参加过县考的吧。” 还真是传的透透的,姚肆心头苦笑一声,面上应是,“才华倒是说不上,就是会几句歪理罢了。至于那县考却是已经放弃,否则我也不会来这里。” “你们还坐不坐,站着聊天不嫌累得慌吗。”辛习染在座位上大声嚷嚷,三人这才走过去坐下。 这下子人员更多了,只是桌上心思各异,要数最心无旁骛等待食物的,怕也就是姚肆了。 卫札立在裘霁身后,用手去戳一戳姚肆的后背,姚肆迷茫的回头望他,卫札朝桌上努了努嘴。 姚肆视线重新回到桌上,终于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公羽公子,本来该去武试区看你比试,却因为仆人无心,走错了方向。”裘霁温吞吞的道。 卫札心中泪目,少爷啊,我都说了走错了,你不听,这会子却把责任推过来了,我冤啊! 公羽北呵呵一笑:“裘少爷多虑了,我这比赛看不看都罢,这一上午实在无趣得紧,恰好遇到辛少爷和楮公子,便一行来吃顿饭,也巧你们在这里,倒是有缘。” 姚肆见他有意无意的都将视线往自己身上放,猜他是误会了自己与裘霁的关系,也不理会,问楮孟道:“大哥那边的比试如何了?早上分开的匆忙,也没问大哥是在哪个区。” 辛习染突然兴奋起来,“姚妹妹一定想不到,大哥神勇的无人可比,在武试区连败二十几人,大家都说今年的拳王非他莫属。” 楮孟脸上有些不悦,不过转眼他就将目光放在姚肆的脸色,略带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张,盯着姚肆看她反应。 乍听之下,姚肆当然要震惊一番,她只知道楮孟会些拳脚,却不知他如此这般的厉害。 不过楮孟浑身都是谜,身手了得倒也没让她接受的太困难,遂诧异只是一瞬,旋即就笑道:“那恭喜大哥了,若真能成为拳王,我也跟着沾光。” 辛习染眼里闪过几许失望,不该啊,难道说她已经见识过楮孟的厉害?可刚才的震惊分明是写在脸上的。 楮孟眼里闪过几许开心,心道果然肆儿是理解他的。 辛习染话一停,其他几人暂时也都无话,饭菜还未上来,一桌子显得有些沉默怪异。 姚肆看出辛习染刚才是故意为之,有心想捉弄他一番,便笑道:“好了,这一桌子,拳王有了,箭王有了,就还差一个王。” 辛习染果然不负所望的好奇追问:“还差什么王?” 姚肆抿嘴一笑:“不就是你这个话唠王吗。” 话一落,楮孟公羽北都很给面子的笑起来,就连裘霁嘴角也微微扬起一点弧度,气氛倒也轻松了几分。 辛习染懊恼的瞪着姚肆:“姚妹妹,我哪里话唠了?” “话唠并非贬义,这是大多数人都得不来的技巧。辛少爷要好好珍惜才对。”姚肆越说越没边,搞的辛习染心头恨不是滋味,那说到底,这是褒还是贬呢? 他还想再问,小二正好端着饭菜上来,遂只能将话咽下去。 第065章 这顿饭真没那么复杂 因为赶巧凑在一起,又是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原因,饭桌上一个个说话含沙射影,唯恐不能表达这顿饭的不轻松,听的纵然是姚肆这个局外人也懂了几分。㈧㈠ 中 Δ文』 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楮孟有意想与公羽北结交,不过转念一想也有道理,公羽家也是大家族,与之结交必然是好有处的。 辛习染和裘霁二人,虽然意图也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姚肆瞧出了他们亦想与公羽北结交的心思,不过这也是她可以理解的,要越强大,自然需要广交能人。 只是唯独这公羽北让姚肆看不清,他并未刻意表现出对哪家更中意,对谁的态度都一样,只是碍于裘家和辛家的地位,对裘霁和辛习染多了几分礼数。 反而是他频频关注自己这个小角色,让姚肆费解不已,以至于本来她想吃顿局外饭,也被牵扯的非得说两句不可。 “公羽兄,吃了饭,下午不如咱们去别的区看看如何?反正你那里也没几个有胆的人敢挑战,晾他半日也未必不可。”辛习染提议道。 吃一顿饭,这称呼就已经变成了兄弟,可见辛习染就是个天生自来熟的人。 公羽北略一想,问姚肆道:“姚姑娘下午莫非要参加擂台赛?” 姚肆一口菜刚刚喂到嘴里,被他一问,回话也不是,不回话更不是,满桌子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心头叫苦,这是何苦拉她入话题呢。 “她还得多等半天,今年策试区的人多,要到最后一场擂台赛,至少也要等到明早。”裘霁替她回答了。 姚肆趁着他说话的功夫,赶紧咽下去,后又不解问道:“策试区这么快就结束了,不是说得持续一个月之久吗?” 公羽北微微一笑:“比试的内容繁多,就拿武试区来说,就分了骑射拳器兵阵等十多种类,今日是拳试和箭试,最多两日,就得分出胜负,以后再是其他比试。” 姚肆恍然,想不到这书友会还是如此复杂,也难怪是西夜国最大的一场公开比试,文武都有了,来那么多人也是理所当然。 辛习染本来打着下午去看姚肆比试的主意,听裘霁这么一说,有些失望,“姚妹妹下午不上台,那这里还呆着作甚,下午一道去玩如何?” 姚肆赶紧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我没见过这些,得多看看,不然明日连规矩都不清楚,如何比?” 公羽北笑眯眯的看着姚肆,“想不到姚姑娘小小年纪,竟是善于谋辩,历来谋士就是我朝最渴求的人才,姚姑娘前途不可估量啊-------若说被人识中,我是一点也不奇怪。” 姚肆忽然想起那个神秘少年,给了自己一片金叶子,她心思一转,看向公羽北的目光终于不那么单纯。 公羽北被她盯着看,也半点不在意,依旧喝酒吃菜。 别人或许没听明白公羽北的意思,不过姚肆却清楚,莫非他与那个神秘稍有关系?他刚才的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楮孟明显感觉到公羽北对姚肆的不一样,其实不止是他,这桌上就没人感觉不出来,不过大家都将疑惑放在心上,思量着公羽北此举到底有几层意思。 是为了含糊对其他三人的态度,所以才故意与姚肆亲近? 还是说因为姚肆是楮孟的义妹,所以才亲近? 又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对姚肆这个人感兴趣? 各种心思让人猜度,就是姚肆也忍不住怀疑公羽北这番作为到底是为何。 起先她只以为是公羽北为了不厚此薄彼,所以才对自己这般友好,现在她却有了另一个想法。 姚肆一边想一边端起杯子,还没放到嘴边,一只手已经不由分说的将杯子夺过去。 她错愕的看着裘霁,眼神询问他这是干嘛? “你可还记得上次喝酒的情形?若是不记得,我大可好心的帮你回想回想。”裘霁放下酒杯淡淡道。 楮孟辛习染和公羽北的目光皆是一亮,纷纷看着姚肆和裘霁。 姚肆也将目光看向裘霁,她那晚到底做了什么令人指的事,竟让这人如惊弓之鸟一般?莫非以后都不让她饮酒了?可这又是何道理? “想不到姚姑娘还是性情中人--------”公羽北哈哈一笑,裘霁虽然没说,不过看后者那表情神态,他也大概猜得出姚肆当日定是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 楮孟心中却是各种不是滋味,肆儿是他妹妹,为何这一桌子上,他就没找到机会说话,反而是这个裘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腔,弄得好似他俩才是兄妹似的。 什么时候,他还知道了自己不知道的关于肆儿的事呢? 若说饮酒那天,事实上,他当日也不知为何,竟被辛习染灌的多了,后来自己如何回去的都不知道。 也是如此,深更半夜一醒过来,现自己好端端躺在屋里,又想起姚肆来,这才吓坏了。 若非他半夜醒了担心,去房中一看,也不会现姚肆竟不在房中。 喝醉那事儿,他连姚肆都没说,至于如何回来的,他目光在裘霁身上打量一番。 那****记得,连卫札都喝得多了,只有裘霁,中途离开之后就一直没回来,那顿饭吃到最后,他也不记得裘霁回了。 该是他派人送自己等人回去的,也是因为这样,相比于辛习染,楮孟对裘霁更有几分好感。 姚肆乖乖伸手去端茶杯,往裘霁身边凑了凑,假装喝茶,嘴巴却躲在茶杯后面悄声问道:“我果真喝醉了?-----到底做了什么?” 裘霁看她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才低声道:“废话连篇还不安分------” 姚肆嘴巴哦成了o形,无意识的点头转身坐正,废话连篇还不安分?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再低声道:“呵呵呵呵-------不记得了不记得了,过去的事儿咱就忘了,甭提了。” 第066章 论墙头草的高尚品格 一顿饭吃罢,时间还尚早,姚肆本意想去擂台区观战,楮孟也想去武试区迎战,所以辛习染提的一起去玩的打算终于还是以夭折告终,只能自己找乐子去。Ω㈧㈠ 『中Δ文 网 至于裘霁和公羽北二人,也都各说有事,于是一行人终于在晌午这顿饭后散了。 下午的时候,各个擂台区的氛围比上午热闹了不知多少,凌依混迹在人群中观战,听左右辩士你争我论好不激烈,看的她也是热血沸腾。 只听台上之人问道:“文伐之法,非一兵一卒即可摧毁百万大军,既不扰民,亦不浪费,没有生灵涂炭,亦不会血流成河,有何不可?” 对面那人嗤之以鼻:“所谓文伐,以卑鄙手段赢取胜利,与小人得志有何不同? 想我西夜泱泱大国,莫非只能靠搬弄口舌是非来致胜敌国?兵强力壮才是治国之道,空有一副三寸舌,与那长舌妇又有何区别? 若是传至邻国,岂非笑话我大**力不足,反走邪门左道?况乎人心,难以捉摸,若挑拨不成,反成笑柄,到头来难道还想靠一张嘴扭转乾坤?” “人心难测,却莫过一二,贪痴怨念爱恨情仇,谁能免俗,你可能免俗?你此时此刻站在这台上,又岂不是贪那功名利禄。 若我许你高官厚禄,你能不顺从于我?说到底,得之者甘,失之者忧。况事事武力,劳民伤财,暴戾不仁,你莫非想让邻国诟病我大国是野蛮莽夫不成?” 二人争的面红耳赤都不罢休,台下也渐渐分为两拨人,这些人就爱计较,竟是左右分队而立,顷刻间人流就散成两伙儿。 姚肆不想参与,遂杵在原地不动,而结果则是,她竟成了最突兀的那个人。 没有选择立场,就是最大的立场,此时台上辩论两方连同台下之人,都不由得看向这个搞特殊的姑娘。 姚肆没料到他们分帮立派如此之快,连下台的机会都没给她,竟无意成了最瞩目的人。 “诶?她不就是赢了竹老的那小丫头吗?” “看着有些像,这丫头又来下搀和什么,大家都选了阵营,她倒好,莫不是墙头草一根?” “哈哈哈----”说话声也没刻意压低,人群中传来嘲笑声。 姚肆已经习惯,反而笑着对适才那说话之人道:“英雄不论出生,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 尔等如此派别分明,又怎得墙头草的玲珑心思,墙头草之所以立于中央,是对两边公允,随心而欲选择立场,又怎能不说它才是最公正的。 且它两边倒的作风天下皆知,半点也不隐瞒,又怎能不说那是君子坦荡荡。 你们只笑它两边倒,却又自个儿暗地里选择有利的一方,这难道不是君子之行小人只为,表里不一吗?” 一席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那起先说话嘲笑的人,此时也不免脸色涨红,想要说几句反驳的话,却心头急的没主意,反而说不出什么了。 姚肆再笑,面对台上之人道:“文伐十二节,兵伐三十六计,如同唇亡齿寒。 你们若要争个是非对错谁高谁低,倒是连墙头草都不如,墙头草还知两边都倒,你们却只偏一方,实在小家子气了些。” 话毕,再惹的台上之人面红耳赤,然两人都说不出话。 这本来是一场关于重武还是重文的辩论,一直争下去,也未必不会辩个是非出来,偏姚肆将他们的论题故意扭曲成文武不能并存的意思。 在场的人也没反应过来,反而将心思放在墙头草身上,思量着姚肆的话,暗道自己莫非真的连墙头草都不如。 姚肆负手而立,大摇大摆的离开这个擂台,她知道,这些人也只是刚才被她稍微糊弄了一番,片刻之后,定然有人想明白,不过那时候她早就溜了。 “姚姑娘果然辩才一流,口舌生花,这些个迂腐的文人,可都被你糊弄的颠三倒四。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墙头草如此之好,倒不知姚姑娘是否真如刚才所说,偏爱那墙头草的随性呐。” 姚肆扭头一看,却是个陌生的熟人,她记得这人叫驹童,呵呵一笑,怎会承认自己适才的话呢,“我这人啊,虽然欣赏墙头草不做作的作风,却也有自己的立场,墙头草是墙头草,我是我,怎可一概而论。” 驹童笑着做请:“姚姑娘这口才,驹童不敢妄下结论,主子想见见姑娘,请吧。” 姚肆心中懊恼,早知如此,她也不来观战了,那几人都各干各的,只留她一人在这里,倒也放心得很呐?! 没得退路,猜那少年又非等闲人物,姚肆只得皮笑肉不笑的福礼,“请带路。” 驹童带着她出了擂台区,一路去往别院。 姚肆还不知道这里竟有休息的别院,但见别院外守卫森严,也知这里面的人物非同一般了。 进了院门,驹童让姚肆先等着,自己则进去禀报庄晏,约莫半刻钟,终于出来道:“主子有请。” 姚肆站的腿酸,甩着脚好没规矩的穿过大堂,走进内堂花园,却被当下的景色怔愣了一瞬。 驹童正要训斥她不懂规矩,怎能不先给主子行礼问安而旁观别处呢。 庄晏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姚肆观赏一圈,这才收起好奇之心,将视线放在庄晏身上,上一次见面是在深夜,灯光暗淡看不真切。 如今却是在阳光普照之下,少年的容颜显得越俊美,笑容越灿烂,若是直直看过去,那双眼睛竟像是能将人吸过去一般。 “你也不是第一个在我面前失态的人。”庄晏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姚肆面上微微泛红,咳咳干咳,看着庄晏不说话,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不明对方意图的时候,就淡定的等着,他自然开口。 果然,庄晏片刻后就开口道明了他的意图:“文伐十二节,兵伐三十六计,唇亡齿寒,这兵法三十六计我知,文法十二节,却又是什么?” 姚肆微微一笑:“我胡诌乱说,怎可当真。” “既是胡说,为何不是二十二节,三十二节?何故十二节?” “既是胡说,自然十二节也是信口道来,无甚意思。” 庄晏双眼微微眯着,泛着不可察觉到寒光,嘴角轻微勾起,“你若是不说,今夜我便留你在这里过夜。” 第067章 连恐带吓你还不上钩 犹记上一次,半夜三更被掳来,姚肆还有些心有余悸,她半点也不怀疑这人话里的真实度,遂斟酌一番,终于还是妥协了。㈧㈠『中Δ『文『网 其实之所以不愿意轻易吐露,实在是她对眼前这人无甚好感,却又偏偏奈他不何。 再者,这文伐十二节,说白了,与普通百姓也无甚关系,她轻易吐露出来,旁的人听不明白,怕还要笑话她卖弄。 “为何不愿说?”庄晏见她沉默,以为‘留她过夜’也不足以让她开口,不禁有些好奇问道。 姚肆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却不问反答:“不知公子可否认识公羽北?” 庄晏眉梢微微一挑,嘴角微微勾起,“为何如此一问?” “没什么,只是恰巧遇见了,他说了些奇怪的话,我不免想到了你。”姚肆半真半假的道。 其实公羽北也未说什么特别话,只是她心思细腻,仅凭几个不着边际的字眼就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关联。 “若我真的认识公羽北这人,现在定会怀疑他是否背叛于我,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 你三言两语就给他定了个罪,倒叫我越来越好奇你所谓的文伐十二节?”庄晏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姚肆略一想,也就不再犹豫,总归只是些口头话,听是一回事,这做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文伐十二节,总结起来颇为简单,公子听过也能领会: 其分纵容敌君、拉拢近臣、收买臣民、贿赂讨好、分化内臣、离间外臣、削弱敌备、分化联盟、让其狂妄、取信对方、麻痹对方、引诱对方。 此为扩大敌国内部矛盾,进行分化、瓦解、削弱,为最后的兵伐创造条件。” 姚肆一口气说完,看着庄晏的表情,按照人性德善来说,她这些话委实阴|险了些,可国政之事,又岂能干净彻底,这时候讲究的就不是过程而是结果了。 她的这些话,分明是君之治国之道。 庄晏已经不似起初那般随意,他坐直了身子,竟是全神贯注的听着,低头凝思的神情看着极其认真。 片刻后,只见他忽然抬头,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尊敬之意,问道:“请问这‘削弱敌备’一说,何如?” 姚肆被他的重视搞得有些错愕,她这些话可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到底几分对几分错,更不知晓。 总归是些阴|险的手段,她本以为会被嗤之以鼻,却被如此郑重其事的询问,自己反而也认真了几分。 遂道:“欲锢其心,必厚赂之。收其左右忠爱,阴示以利,令其轻业,而积蓄空虚。” 庄晏喃喃的点头,自个儿仔细的琢磨,竟也忘了一旁的姚肆还在。 姚肆等了片刻,终于等到庄晏抬,后者却是又一副笑意莫名的看着她。 “想不到你如此小的年纪,却有这般高远的见地,师承何人?”他料定姚肆这么小的姑娘,又不懂国家大事,是断想不出这样的话来,应该是其先生教的。 姚肆老老实实的道:“先生是我们村头的毛秀才。” “毛秀才?”庄晏显然没料到这个名字,姚肆口中的文伐十二节,哪是普通人能想得出来的,定是知名的先生。可这毛秀才,他却不曾听过。 其实他还忘了一件事,以姚肆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师承高人呢。 “你这话是听谁说来的?”庄晏还不死心,他承认姚肆确有几分聪慧,可若说这些话都是她自己思考得来,那就未免太可怖了些,若她不能为自己所用,定成大患。 姚肆显然也是意识到面前之人的态度变化,她心思百转千回,是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 若是承认,只怕他对自己的态度就要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到时候什么结果实在难以预料,且自己还不知他是谁什么身份,怎能轻易交底。 可若是不承认,这人看似并没那么好糊弄啊。 她再一想,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笑道:“家师虽籍籍无名却教导有方,除了言传身教外,更从小就教我读遍天下书,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不过如此了。” 既没否认,亦不承认,你要如何想就是你的问题了。 姚肆见耽误的时间够长了,索性又道:“我失踪太久,恐大哥会察觉,若是找到这里来,只怕饶了公子的清静,既没什么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庄晏双眼又习惯性的微微眯着,暗藏几分危险几分威胁,忽然道:“你县考上作的诗,当真是朗朗上口,叫人记忆犹新。” 姚肆略一顿,想起自己当日怒极之下写的那几句打油诗,心中疑惑不已。她料想雷震只会把她的试卷当废纸,何况她并未落款,这人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是说他只是在讹自己的话?那他目的又何在? 她面上不动声色,等着庄晏的下文。 庄晏见她又一副沉默是金的态度,不免有些气了,我不动你不动是吧。 他嘴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你可知那诗已经传入皇宫,如此犯上作乱的忤逆之诗,听闻朝廷已经下令搜查是何人所作。 若是我把你供出去,想必你这脑袋,也保不了几个时日了。” 姚肆心头咯噔一声,犹如弦断之感,手脚也跟着冰凉起来,连朝廷都知道了?她不过是作了一诗而已,难道还要因此丢了性命不成,怎会如此严重? 庄晏不见她面上有慌张之色,又放了狠话,“自古文字狱就是历朝历代不停歇的事儿。 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还能给你揪出个罪名来,何况你如此明目张胆的讽刺朝廷要员,只怕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姚肆手脚麻的厉害,险些站不住,心跳更是大的吓人,可她面上却依旧平平,倒不是假装镇定,而是已经骇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面上反而没有了表情。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一泄愤的诗而已,竟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灾难? 其实她不知道这中间的厉害关系也实属正常,十多年连下巷县都没出过,小头村也就那么点大,消息十分闭塞,她哪里能知道什么文字狱啊。 五马分尸,这更是她从书中看来的,怎料有一天自己会遇上呢,她纵是心智再成熟稳重,此时也难免心惊胆战。 第068章 慌乱到深处自成镇定 然姚肆近乎吓呆的模样,在庄晏看来,却成了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使得他心中不免困惑,难道真的不是她之作? 庄晏本意是打算以这件事为要挟,让姚肆为自己所用,从刚才的文伐十二节来看,不管是出自谁口,她都有不可多得的才干。㈧┡ ㈠中文『『网 可姚肆那番墙头草的言论实在让他心中不放心,他这才想起那足可以做杀头诗的事儿来。 庄晏并非十分肯定,这件事他也是半猜半赌,毕竟仅凭类似的作诗风格也不一定说明是出自同一人。 姚肆小心翼翼的深吸了几口气,没让庄晏现自己的情绪不稳,而是挪了挪脚稍微靠近了几步。 庄晏忍不住一笑,“坐着说话。” 姚肆依言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坐下,方觉腿软的厉害,也亏得她刚才没倒下去,否则这会子庄晏也不会如此客气了。 “公子何出此言?我确实参加过县考,却交了白卷,实在不知你说的什么诗。”既拿性命恐吓于她,这其中吓唬的成分就多了。 庄晏皮笑肉不笑,“你不承认也罢,我只需派人去下巷县找那县令一问便知。” 姚肆笑容越自在了,那试卷上她并未留名,天下考生如此之多,失意的不止她一个,不留名的也绝不止她一个,怎能凭猜测就断定是她的呢。 另一方面,刚才那一席对话,恰巧就说明了此人或许经常出入宫中,既然这诗大逆不道,自然是要封锁消息,又怎会轻易传到宫外常人耳中呢。 也只有经常出入宫廷之中才能听到这样的话。 却不知裘霁和辛习染对这件事又是否知情?若不知,只能说明这少年比他们更甚,若是知晓,也正好能问问是何情况。 姚肆不由得想的远了。 庄晏目不转睛的看着姚肆,后者面色平静之极,神态怡然,若不是看的久了才现她眼神一动不动,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失神。 他心中有些闷闷,陡然抬高了声音道:“你不承认也罢,你只消记住,我这人,最恨那没有立场的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姚肆回神,微微点头笑道:“我这人自是立场最坚定。” 庄晏不耐的摆手让姚肆可以出去了,他本意只是想看看这个让他觉得有趣的女子,如今见到了,说了一堆立场的话,便随意将人打走了。 姚肆心中却摸不着他到底在想什么,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摸清这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也好给自己留后路。 由于在别院耽搁的时间长,回到擂台区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可看了。与楮孟约定的时间又还未到,姚肆索性去了武试区。 只是武试区的人实在太多,经过一上午的比拼,下午的气氛更热闹,看台上人声鼎沸,呐喊声不绝于耳,而高台之上,围观的人也多的挤不进去。 这样的人山人海,她连楮孟的影子都看不到!姚肆郁闷不已,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几人,又不知去向。 再加上刚才那事儿,眼下却是连看比试的心情都没了,干脆出了书友馆,又记起辛习染晌午提议说去灯塔玩,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灯塔,若是能遇到,正好问问那诗的事儿。 说起灯塔,也算是西城的一大亮色,虽只有三层之高,不过重在纸灯,这里的纸灯种类繁多大小各异,单是不重样的就至少有千种以上。 别的地方要待元宵之夜才燃纸灯,这里的纸灯,却是夜夜都会燃到天明。 且灯塔里面吃喝玩乐因有尽有,是西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最喜欢游玩的地方。 姚肆也从未去过灯塔,问了几个路人才找着方向。 既是灯塔,自然是入了夜才会精彩,眼下还是白天,看上去倒也没什么特色,姚肆在楼下转了一圈,就慢悠悠的晃到楼上去。 二层酒楼居多,不过现在没到饭点,自然冷清了些,遂她又晃到三层去,这才听到了人声儿。 “开----开-----小-----” 楼梯口就是一赌馆,姚肆又往里走,接下来遇到的,说书馆、听戏馆、杂耍馆、胭脂粉铺、金银饰、绫罗绸缎各种铺子都有,热闹得很。 她看得新鲜,每家铺子都进去逛一逛,看到好玩的玩意儿就拿起来瞅一瞅。 “小姑娘,这可是机关鸟,你拉尾巴,这翅膀还动呐。小孩子都喜欢这玩意儿,也不贵,十个铜板。”店掌柜热情的招呼。 姚肆点点头表示听见,放下小鸟。 掌柜的看出她眼里的不舍,又拿起机关鸟放在姚肆面前,笑道:“这样,八个铜板,不能再少了,小姑娘乖巧可爱,我就给你算个特价,我卖这鸟,可没挣钱。” 姚肆看着小木头鸟,心情闷闷的,这样的鸟,爹给她做了好些个,坏一个,又重做一个,再被她玩坏了,又重新做一个,现在却是只能拿钱买。 “算了,我不喜欢。”她拒绝了掌柜,怕再被缠,扭头就走,却没注意到前面,一头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呦-----”姚肆疼的眼冒金星,揉着酸的鼻子抬头看去,眼里惊讶一闪而过,却吸了吸鼻子道:“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辛习染的反应不出她意料,欣喜的大叫道:“姚妹妹----你怎的来这里了。”又看看四周,疑惑道:“怎么只你一人?” 姚肆耸了耸肩:“大哥在武试区我找不到人,就自个儿出来逛逛。” 那掌柜的本来还遗憾,见辛习染一身贵气,脸上立马笑开了花,拿着机关鸟上前殷勤道:“这位公子,给姑娘买个机关鸟吧,这里的孩子都喜欢。” 辛习染听的嘴角含笑,“她可不是简单的孩子----不过机关鸟我要了,多少钱?”边说边掏钱。 掌柜的立马笑道:“八文-----” 辛习染给了他钱,掌柜的遂将小鸟递给姚肆。 姚肆连阻止都来不及,不愿去接机关鸟:“你给我这东西做什么,我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是是是,我喜欢玩成了不。”辛习染拿过机关鸟,扯了扯尾巴,翅膀就扑哧扑哧的动起来。 姚肆看他拉的力道太大,对着他的手背就啪的一声,“你用这么大力做什么,扯坏了不浪费钱。” “是是是,我笨手笨脚成了不,走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这里有一家烧饼,尤其好吃。”辛习染不由分说的推着姚肆往外走。 姚肆哭笑不得,这人看着比她大,却怎么老跟个孩子似的。 “你别推,我自己能走。”她扭了扭肩膀笑道。 辛习染听她笑了,也咧嘴一笑:“这不就对了,明明孩子一个,愁眉苦脸多难看,你得笑成一朵花儿才好看。” 姚肆莫名想象自己笑成了一朵花,脸上的笑意越甚,“笑成一朵花,那不成妖怪了。” 辛习染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端详片刻,才哄然大笑道:”不是妖怪,妖精还差不多。“ 姚肆被他逗的气急,捏着拳头追着打。 第069章 有钱任性丫头随便买 与辛习染在一起,笑笑闹闹的倒也开心,他对这灯塔可熟悉得很,带着姚肆东转西转,总能找到好玩的好吃的,一圈走下来,姚肆已经抱了好几包零嘴。㈧』㈠中┡ 』文网 她见时间也不早了,想着还和楮孟约了时间,赶紧说要回书友馆去,辛习染也道自己没什么事,提议晚上一起吃饭。 姚肆实在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能跟着辛习染一起离开。 二人刚刚下了灯塔,四周就忽然明亮起来,姚肆好奇的停下来看,却是灯塔四周的纸灯66续续燃起来,五颜六色的好不漂亮。 “可惜了,我们刚走,这里的热闹才开始。”辛习染很是惋惜的道。 姚肆将几个纸包塞进他手里:“拿着,玩这么久也玩不够你。” 辛习染笑着走在她旁边:“灯塔晚上才是漂亮,姚妹妹,要不吃了晚饭,我们再来看纸灯如何?这里还可以猜灯谜,听说猜中的还有好东西拿。” “不过就是些糖人儿风车之类的小玩意儿,你以为能送你什么好东西。”姚肆没好气的笑道。 下巷县元宵夜也会有猜灯谜,那些小孩子把戏,她一猜一个准,可从来都是被两个糖人打。 辛习染还不死心,“这不图个热闹吗,如何如何,你来是不来?” “不来----”姚肆给了个肯定的回复,眼睛却被灯塔旁边的一堆人吸引了过去。 辛习染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不等姚肆开口,就率先撩着衣摆跑过去,然后兴奋的招手喊:“姚妹妹,快过来-----” 姚肆忍着别人的视线,默默摇头走过去。 辛习染并未走到里面去,高大的个头在前面挡着,她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问道:“什么事儿?” “呵呵-----”辛习染笑声却忽然低沉了几分,片刻后才扭头道:“没什么可看的,走吧。” 有热闹不凑?姚肆心头奇怪,这位少爷表现的如此异常,反而让她好奇了。 她踮着脚往人群中央看,却是一对卖杂耍的父女,还有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男的看上去三十多岁,小女孩儿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小女孩与猴子很是默契,她做什么动作,猴子就跟着模仿,惟妙惟肖惹得周围人连声叫好。 姚肆觉得有趣,索性往前挤了挤以便看个清楚,当视线无意间落在对面的人群中时,她眼里忽然闪过几抹诧异。 笑着朝对面挥了挥手,没得到回应,姚肆想了想,又挤出人群绕到对面而去。 辛习染见她出来,以为要走了,却见她又朝另一边去,上前问道:“去哪儿?” “我看到裘霁了----”姚肆笑道,边说边走到裘霁所在的位置的人群后面。 还不等她挤进去,辛习染已经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眼神是难得的认真:“你莫要进去,莫要管他,大哥不是还等着我们吗。” 姚肆不解的看着他:“既然见到了,不应该打个招呼吗,你之前看到他不是挺激动的吗。” 辛习染面上闪过几分不自在,松了手:“我----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事实上,小时候我与他可要好了,只是他这人-----” 姚肆看他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也不想强行追问,不在意的摆手:“罢了罢了,你说不出就别说了。 以前是好兄弟,长大了反而生疏了,我理解,大家不都这样吗,我跟村里的孩子也一样,长大了见面都恨不得躲着走。” “不是你想的那样----”辛习染见说不明白,也有些急了,“他----他这人,他就是个怪人,你看他那冷冰冰的脸,还想亲近不成。” 姚肆想了想,老实摇头道:“我没想亲近,我就是跟他打个招呼,今中午的饭钱还是他给的呐。”说着又往人群里挤。 辛习染阻止不了,又不想丢下她就那么走了,懊恼的跺脚,最后还是跟在姚肆后面挤到人群前面去。 “吴少爷什么样的杂耍没看过,比这有趣的又何止,却是止步不前,若不是看上这通人性的猴子?”裘霁浅笑道。 吴世伟唰的合起折扇,在手里有节奏的打着拍子,眼睛却随着那小姑娘转,笑道:“这猴子确实通人性,不过我看中的可不是这只畜生。” “哦?”裘霁略带调侃的道:“京城富吴家,莫非还差个小丫头不成?” 吴世伟哈哈大笑,“丫头多的是,不过有灵气儿的却难得,家母一直想找个可人的丫头,我看这丫头就成。” 姚肆就站在裘霁的背后,伸出的手慢慢缩回来,京城富吴家-----她看了看站在裘霁旁边的少年,果然是一身富贵模样。 哎,算了,可别再打扰他与人谈事儿了,来的这些天她也明白了一件事,这书友会可不仅仅是个比试,还是给各大世家子弟牵线的桥梁。 他们的世界,自己下搀和做什么呢。 姚肆刚刚要离开,又听到裘霁漫不经心的道:“既然喜欢,不如将这丫头买回去,你身上可不缺这点钱。” 吴世伟又是爽朗一笑:“裘少爷一语点破我心中所想,我还正想将这丫头买回去,家母一定会喜欢。” 裘霁微微点一下头:“吴少爷这等孝心,实在感人。” 姚肆怔了怔,目光落在人群中间与猴子配合的小姑娘身上,她再看向裘霁,那张俊美的毫无瑕疵的侧颜,此时却有着让她心寒的冷漠。 呵呵----她忽的自嘲一笑,是啊,自己怎么会忘了呢,这些富家子弟,随口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在他们眼里,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用钱和权得到的呢。既是京城富,这对父女的缘分只怕也要到此为止了。 卫札无意间回头,看到姚肆,惊讶喊道:“肆丫头------” 裘霁闻声回头,正好看到姚肆就站在自己后面。 姚肆对卫札投以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看了裘霁一眼,微微一笑,眼神中是明显的疏离,转身朝人群外走去。 裘霁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未说。 吴世伟眼神在姚肆身上转了几圈,笑意不明的给裘霁眨眼睛:“没听说裘少爷的令堂也喜欢机灵姑娘啊。” 裘霁回头,面色看不出什么变化,语气清淡的道:“既是机灵,谁会不喜。” 姚肆脚下一顿,一口气化为一声叹息,见辛习染迎面而来,加快了脚下的度。 第070章 买个丫头也那么多事 辛习染眼看着姚肆朝自己走过来,有气无力的留下一句“出去吧,没什么可看的了”,然后就自顾自的往外挤。㈧㈠ 中文网 他个头本就高大,不似姚肆那么来去轻松,好容易挤进来,还没站稳又要出去,不免有些困惑。 虽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总觉得姚肆有些不对劲,三两步挤出去冲到她前面拦着:“你怎么了?” 姚肆面上微微一哂:“我能怎么,走吧,大哥还等着我呐。” 纵她刻意隐藏,辛习染还是察觉了她的情绪异样,有些愤愤:“是不是他没理会你?他这人就这样,不善与人深交,我俩自小长大,你可见过他对我热络了。” “不是----走吧,是我想多了。”姚肆笑容又明亮了几分,推着辛习染离开。 权贵之人总有他们自成一套的处事原则,大家都默契的遵守着那些原则,分明的与平民划清界限。 只怪她这些日子接触的太美好,竟一时忘了这依旧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若非自己有三两分见地,这些人也是不会正眼看自己的吧。 姚肆再叹一口气,心中的郁闷已经一吐而光,可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人群中传来哗然声。 辛习染忍不住走回去瞧,正好看到吴世伟朝杂耍的男子扔了一袋子钱。 “这些钱够你生活大半辈子了,这小丫头,我买了。”吴世伟打量着小姑娘。 男子起先还未反应过来,待掂量了钱袋子的分量,才惊慌的跪下去道:“少爷高抬贵手,小民就这一个闺女,小民实在舍不得啊。”说着哭起来。 那姑娘抱着小猴子也跟着跪在地上,却是无措的看着吴世伟,再看看自己的爹,一句话也没说。 “嫌少?”吴世伟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贪得无厌果然是贱民的本性,这些钱足够买十个上等丫鬟。 少爷我出的已经是天价,你若再不识抬举,休怪我不给你‘好果子’吃。” 男子拿着钱袋的手颤抖不停,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慌乱的看着周围的人群。 姚肆已经重新围了过来,男子的慌乱她看在眼里,可那姑娘却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出是喜是忧,甚是奇怪。 辛习染看她脸色不好,想了想,小声道:“不如我出面将这姑娘买来,再还给她爹?” 姚肆抬头,笑容定定的看着他:“他可是京城富之子,你愿意让辛家和富结梁子?只怕你愿意,你家里也不会让你胡闹。” 这些贵族公子之间的交集,可并非那么简单,辛习染今日若是为了自己与吴家结怨,那影响大小真不可估。 辛习染果然面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的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姚肆扬了扬嘴角宽慰他:“你我不过相识而已,我只是个贱民一个,你却是大少爷,你我本不该有交集,只是----一切巧合罢了。” 说是宽慰,却像是急着撇清关系似的,她说的实在太随意,亦太任性,像是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只剩下一副无所谓。 辛习染心头难受的厉害,一咬牙恨恨道:“我还就看上这丫头了,我也要买来,我可是太尉之子,按理他见到我可是要弯腰行礼的。” 他以为姚肆是气他不肯路见不平,然后者只是突然意识到一个从来不曾消失过的问题,平民与贵族之间,终究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辛习染一边说一边往人群里挤,走了两三步,心里实在想不过,又退回来闷闷道: “既相识,就是缘,你莫要学那裘霁,缘分是斩不断的,老天爷给了你我相识的机会,那以后我们势必会牵连在一起,甭管是什么原因。” 姚肆愣了一瞬,她看得出来,辛习染是认真的。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人如此郑重其事的告诉她,相识便是缘。 可她心中清楚,其实缘分这词何其飘渺,重要的,是看中这段缘的人。 自己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在权贵们的眼中,就是贱民一个。 如此悬殊的身份,他亦愿结交吗?!还是说,他算是权贵中的一股清流?!抑或只是没意识到缘分的羁绊深浅,所以才如此轻易的道来? 看着辛习染真挚的眼神,姚肆不忍打击她,相识是缘,却未必有分。 在她看来,离开西城,与这些少爷们就各走东西,从此以后见面都难,更莫说多余的交集,若这也算缘,顶多也是有缘无分罢了。 辛习染一头扎进人群中,却呼啦一下子被里面的人硬生生挤出来,他还没来得及骂一声,人群就炸开了锅似的四散开去,动作迅的让人心惊。 围观的看客都尖叫着纷纷逃离,姚肆被人推的东倒西歪,渐渐与辛习染也散开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推到最前面,虽然看清了事态,却也来不及躲闪了。 只见杂耍的中年男子跟了疯似的,提着大刀就朝吴世伟砍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的似乎很生气。 事态变化的太快,吴世伟不懂武功,裘霁一把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徒手去挡迎面而来的攻势。 他出拳极快,趁着男子挥臂举刀的时候,闪电般的一拳打在对方擒刀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正中其腹部。 男子吃痛,手中的刀没拿稳,哐当一声落地,他一失神,就这眨眼功夫,裘霁便趁机擒住,将他制服在地。 而在他只留心杂耍男子的时候,吴世伟身后已经又多多了五人。 卫札早已拔剑与最近的两人纠缠打斗,可仅仅这两人,手法极其老练狠辣,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有些招架不住。至于剩下三人,已经朝吴世伟逼近。 辛习染好容易冲出人流,来不及思考场面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混乱,而是急忙搜索姚肆的踪影。 终于在混乱中找到了姚肆,还不等他追上去,姚肆却不知死活的朝那最危险的刀口跑过去。 辛习染骇的脸色白,想也未想的也跟着冲过去。 姚肆去的地方,正是在刀口边上的杂耍小女孩身边,那女孩与她一般大小,抱着猴子两眼无助。 小猴子也感觉到周围的危险,在她怀里挣扎企图逃脱,姑娘却死死抱着猴子,如同那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珍贵的东西。 裘霁眼看着姚肆冲进危险地带,手上一松就要起身,却被杂耍男子得空翻身而起,两人又缠打起来。 第071章 程咬金永远是大忙人 裘霁被杂耍男子纠缠住,那人虽然功夫不高,却耐打,一时缠的裘霁脱不开手。㈧㈠中Ω文┡』Ω网 吴世伟看出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而来,吓得四处乱逃,随从也誓死护在他前面,可这些家丁护卫哪是对手,三两招就被挑翻在地动弹不得。 眼见着泛着森森白光的刀刃已经到了面前,吴世伟吓得腿一软,又好巧不巧的躲过了这致命一击,惊魂未定的他又赶紧挣扎着往边上爬。 这厢姚肆提着狂跳不止的小心脏跑到小姑娘身边,抱着那个浑身抖惊呆的姑娘,两个孩子倒也没惹人眼,她小声的安慰道:“走,跟我走。” 小姑娘被吓傻了似的,任由姚肆左右手擒着她的肩膀被推着走,只是小猴子却这时候突然咋呼起来,叽叫一声,用力一窜就逃出了小姑娘的怀里。 “月儿-------”姑娘乍然惊慌叫喊,想也未想的就追着猴子而去, 姚肆一把拉姑娘的手,力道很大,姑娘露出痛苦的神色,挣扎道:“你放手,我要去找月儿。” “刀枪不长眼,你瞎跑什么。”姚肆不由得怒了,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惹得姑娘连连喊疼。 挣扎中露出了小姑娘藏在衣袖下瘦小的手臂,姚肆无意间瞥见,却是瞳孔微微一缩,震惊之后是莫名的愤怒,手上的力道徒然松了下来。 她愣了一瞬,神情很快恢复如初,不轻不重的拉着小姑娘的手,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朝远处的裘霁看过去。 裘霁心头一股莫名的难以形容的怒火在烧,以至于他招式越来越快狠,间或偶尔的功夫,眼神不受控制的往姚肆那边看。 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的对上,姚肆心跳意外的猛漏了一拍,赶紧慌乱的转过视线,却又看到不远处狼狈窜逃的吴世伟。 到了眼下,大家也都清楚这并非一般的匪徒,而是专业的杀手,是冲着吴世伟的性命而来。 一击不中,杀手并未罢休,举刀再砍,吴世伟这次无处可逃,只能惊恐的眼睁睁看着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姚肆拉着小姑娘的手又不自觉的紧了紧,吴世伟若是出了什么事,与他同行的裘霁定也要惹一身麻烦,吴家不会那么轻易被几个杀手就打了。 她大脑还未做出反应,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意料之外的行动,眼睛搜寻到一块婴儿头大小的石头,想也未想的拾起就朝着那杀手打过去。 虽说没中要害,不过也确实打到对方的后脖颈了。 举刀那人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打的失神,怒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背后扔石子的行为怒不可遏。 就在他扭头寻找元凶的时候,吴世伟终于抽神儿,连滚带爬的往边上跑去。 姚肆心头突突直跳,傻愣愣的看着那举刀的人一步步朝自己而来。 要来杀她了,要死了-------惹怒了这个杀神,无异于是把脖子递上去给他砍。 “姚妹妹,快跑。”辛习染适时的出现,他也是练过家子的,拔出随身佩戴的短剑就与那人缠斗起来。 虽然知道这时候跑很不仗义,姚肆却没办法,留下也是拖后腿,遂拉着小姑娘就开跑。 加上杂耍男子,杀手一共有六人,就算辛习染分开了一人的注意力,那还有两人得空去追吴世伟。 吴世伟几次三番与刀刃插身而过,虽性命无碍,却已经吓得不能正经思考。 眼看着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人朝自己冲过来,他腿一软,知道逃也逃不掉,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认命的等死。 感觉到明晃晃的大刀带起的凌厉刀风朝着自己脑门而来,吴世伟恨的破口大骂龟孙子。 “小贼你敢-------还不住手。”铿锵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响遏行云一般,愣是让挥刀之人心头一震,手上的度也减了许多。 随着声落,杀手手中大刀毫无预兆的落到几丈开外,紧跟着人也在空中翻了几个圈,最后甩出老远。 吴世伟听到变故,忙睁开眼看个究竟,正好看到一笑容憨厚的脸杵在自己几寸开外。 他被吓了个触不及防,大叫一声,身体紧跟着往后蹭了蹭。 “公子起来吧,有我在,他们这些人不敢再动手,我定护公子周全。” 吴世伟被这一惊一乍的场面愣是吓得丢了几条魂,好容易神智恢复了些,看仔细了眼前的人。 一看就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汉,他呆滞的一时忘了反应,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就伸到眼前。 吴世伟再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粗糙大汉,倒也面善,他猛吞了几口口水压惊,才颤巍巍的自己挣扎着爬起来。 大汉哈哈大笑,伸出去的手缩回来,挠了挠脑袋问道:“公子得罪了什么人,这些人看着可不像临时起意啊,定是谋划已久的刺杀。” 好歹是救了命的人,吴世伟态度也客气,拱手谢道:“多谢壮汉出手相救,实不相瞒,家父从商,商业上总归会遇到些敌人。” 壮汉恍然点头,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我看公子身边也没几个有用的,我送你们回住处去,免得这些人再来找事儿。” 吴世伟这才现除了壮汉,还有几人,都是差不多的江湖侠客的打扮,正在与其他几个杀手缠斗。 杀手们也是被这样的情况弄的不知所措,眼神交流一番,确定已经失了优势,遂也果断的撤离。 吴世伟尚还惊魂未定,只有扶着随从才能勉强站稳。他喘了几口粗气,到底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气度涵养自不是白修的,很快就强行平复了慌乱的心绪。 他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盯着壮汉,狐疑的不着痕迹:“多谢壮汉好意,只是我与朋友同行,这些人已经被你们赶跑,想必也不敢再来了。” 壮汉笑的爽朗:“公子别客气,我们虽只是行走江湖的粗人,可也是最见不惯这些坏事儿横行的。 你们几个小娃怎是这些江湖人的对手,我们也是在这里歇脚,送你们一程不碍事。” 吴世伟很机敏的抓住了他的话:“你怎知这些是江湖中人?” 第072章 要送佛就干脆送到西 壮汉愣了愣,旋即又笑起来:“我们行走江湖的哪儿还认不出来了,他们的功夫路数可不是官家能养出来的,他们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野和狠。㈧㈠ 中文网” 他说的头头是道,再加上憨厚的表情确实让人生不出嫌疑,吴世伟迟疑了一瞬,心跳还没恢复过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没胆子再独自回去了。 有送上门的护卫,不用岂不是可惜,遂一想,也就拱手答谢道:“那就多谢大哥了,敢问大哥如何称呼?” 那人又是一笑,潇洒的抱拳:“杨掩,公子怎么称呼都成,我们江湖人不在乎这些礼,也请公子莫见笑我们无礼。” “哪里哪里,杨大哥热心肠救我性命,这恩情我吴家记下了。”吴世伟笑道。 姚肆就站在不远处,闻言眼皮微微一动,是吴家记下,而不是他吴世伟记下,这区别可就大了。 她小眼神儿跟钉子似的紧紧盯杨掩的身上,充满了打量和猜度。 杨掩被姚肆看的浑身不自在,压下心头的不安,将自己的几个兄弟叫到面前,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几句。 听说是护送几个少爷姑娘回去,这些人都是爽快,答应的半点不拖沓。 辛习染一脱身就急匆匆的跑到姚肆面前,又是摸头又是捧脸,恨不得把她全身上下检查个遍,“没事儿吧,你是嫌命长还是怎的,怎么还敢惹杀手?”又是担心又是责备。 姚肆忍无可忍,咬着牙憋出一句:“你够了啊!” 辛习染这才讪讪收手,却还不放心的往姚肆身上瞅,生怕她受了半点伤。 卫札一脱身也去看自家少爷,担心的嘴皮子都不利索的,裘霁却不给他询问检查的机会,径直朝着姚肆和辛习染而去。 杨掩略有些紧张的看着裘霁,眼睛的余光瞄向姚肆,后者倒是没注意他,难道说没认出来? 姚肆眼看着裘霁走过来,手里还拉着小姑娘,心头的情绪一时复杂得很。 既是见了正面,辛习染也就不似起先那么别扭了,笑道:“裘霁,你可欠我一个人情,日后你得还。” 裘霁只是递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儿,目光就落在姚肆身上,见她还抓着杂耍小丫头,小丫头垂着眼看上去很伤心,显然是因为丢了猴子。 辛习染看姚肆也未动,想着自己还未与吴世伟打过招呼,遂笑咧咧的去问候吴世伟。 “有爹未必疼爱,我只是给她了一个更好的选择,吴家也是大家,对下人宽厚,断不会做出有失人性之事。”裘霁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 姚肆嗯了一声,刚才她就注意到小姑娘手臂上的淤青伤痕,新的旧的都有,显然她跟着那个爹过的并不好。 那会儿她就有些怀疑,只是还不肯定,毕竟裘霁总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怎会注意到小姑娘手上的伤,还‘无意间’给她一个不错的未来呢。 只是这会子他明确的说出来,自己郁积在胸口的气,也就瞬间烟消云散了,甚至还有几分雀跃,她为自己能捕捉到裘霁不为人知的心思而感到莫名的窃喜。 裘霁见她不说话,眉头轻微的皱了皱,以为她还没明白。笨!他在心中暗道一句,也懒得解释了,为什么要解释,****什么事,他凭什么在乎。 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说了多余的话,脸上寒霜越甚,他裘霁何时做过多余的事? “你若真好心,不如送佛送到西。”姚肆也不知怎的,心情莫名开心,明知裘霁是个冷性子,却还是忍不住对他说。 裘霁背着手,轻咳了两声,朝着吴世伟而去。 “多谢辛少爷出手相救,幸好我命大,有惊无险----”吴世伟作揖谢道。 辛习染看着周围的江湖大汉,这些人也是实在人,说护送还真护送,几个人前后左右将吴世伟围起来,不明情况的还以为又要出什么大事。 辛习染又问道:“不走还等在这里做什么?” 吴世伟咬着牙恨道:“闹这么大动静,知府也该来了。他若是不来,我就带人去拆了他的府衙。 这些歹徒在他的地盘上闹事,他若不嫌自己官做的太长,就该来。” 辛习染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见裘霁朝这边走过来,知道他与姚肆说完了话,与吴世伟指着姚肆的方向道:“我过去看看。” 吴世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好容易消了几分的怒气,徒然又高涨。 他看到被姚肆拉着的杂耍小女孩,气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贱奴竟然还敢在这里呆着。我不扒她一层皮我就不姓吴。” 辛习染拦也拦不住,吴世伟就气冲冲的朝着姚肆的方向走过去,裘霁却适时的挡在前面,缓声道:“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并不知情。” “她不知情?她合起火骗我们在这里看杂耍,现在被丢下不管,装可怜想摆脱干系?我傻吗我?” 吴世伟大吼,“你让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她要害我,我倒要问个清楚,到底我欠她什么了。”说着就侧身绕开裘霁。 裘霁伸出一只手横在前面,“那群人并非她亲人,她甚至不知道这些人要杀你,她是这几天才被卖给那些杀手的。” 吴世伟一双狐疑的眼睛在裘霁脸上扫,“你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你若不信,将她带回去就明白了。”裘霁不再多解释,吴世伟虽出身商贾,却也有真才学,只要他看到那丫头浑身的伤,自然能想明白。 受到惊吓的小猴子虽然跑了,不过平静下来后,小猴子又叽叽叫着跳回到自己主人身边。 小姑娘精神一下子回来了,伸出手臂,小猴子就乖乖跳进她怀里。 姚肆见裘霁已经走远了,赶紧跟了上去,辛习染正朝她走过去,见她朝自己而来,很是开心,话还没说口,就听她道:“赶紧回去了,大哥肯定等的着急了。” 对啊,怎么把这差事儿忘了,这会子天都黑了,以楮孟对姚肆的关心程度,等不到人岂不是要急死了去,别一回头又说是自己诱拐的。 第073章 一眼看过去全是熟人 辛习染赶紧追着姚肆的步子而去,经过吴世伟身边时,随便拱手道了声告辞,就匆匆离开。㈧ ㈠Δ 『Δ』中文Δ网 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吴世伟愤怒的眼神却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裘霁、辛习染,这两人不是许久都不往来了吗? 他将视线放在小跑追着裘霁而去的姚肆身上,眼里流露出几分寻味和好奇,这丫头可真真有趣,这三人之间,也一定有好玩的故事。 除了刚开始那几眼审度,杨掩再没看见姚肆将目光看向他,直到这会子人走了,他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吴世伟走到他面前拱手道:“劳烦杨大哥再等一等,知府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不碍事,咱们江湖中人,不客气这些事儿,能帮一把我们也高兴。”杨掩又是哈哈大笑,笑声中很有江湖人的豪爽和侠义。 吴世伟也跟着笑,为自己适才那点怀疑的心思内疚,“杨大哥如此豪爽,能认识也是我之幸,若是不嫌弃,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杨掩显然没料到他这般热情,一时有些挠脑袋,“这这这-----能有公子这么贵气的兄弟,也是我杨掩的福气。 只是这里啥也没有,我粗人一个不碍事,就怕委屈了公子,若不这样,日后有机会,咱们当着土地公三叩,再结为兄弟。” 吴世伟笑容这才真心漏出来,“如此可就说定了。” 赤巴躲在老远,耳目却聪明,听的真切,困惑道:“头怎么不直接就地就拜把子,这可省了多少事儿。” 身旁的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少主不是说这人最是多疑吗,让提什么要求都别急着答应,怕是有诈。” 赤巴挖空脑子的想了想,没好气的唾了一口,“这些个文人就是爱瞎搅劲儿,花花肠子多得很,麻烦。” 旁边的人弱弱的回了句:“麻烦可在后头呐,你说好端端的,那丫头咋可着劲儿的掺和这事儿啊。” 赤巴脸顿时皱成了囧字,是啊,还有这茬事儿呢,回去可如何交代啊。 姚肆小跑着追上裘霁,卫札先侧头问她:“肆丫头没受伤吧?” 姚肆摇摇头,将目光落在裘霁的侧颜上,又放慢了些度,走在他后身侧。 卫札啧啧咂嘴,“你可忒大胆了,什么事儿都敢出头哇,那可是亡命之徒,一不留神儿你小命就没了。” 姚肆抿嘴轻笑一声,也没说话。 裘霁却没由来的问道:“为何要搀和?你若要打抱不平,那时候就该驳了我的话。” 姚肆知他说的是提议吴世伟买下小丫头的话,其实那时候她确实想要反驳来着。 可转念一想,吴世伟已经有心,自己与裘霁关系尚勉强,更别说面都没见过的吴世伟了,她没啥说话权利?知道反驳了也不会有结果,索性什么都不说。 姚肆也并非神圣到拿自己的生命来救赎陌生人,爹娘养她不容易,若是在这里丢了命,岂不是要了二老的老命吗。 可她就是冲出来了,在紧要关头给了那么一下子,原因连自己都懒得想。 裘霁见她不说话,又想起姚肆头一次遇到这种事的反应,那时候可是抱着他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狼狈极了,这次倒是镇定了许多。 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想到上次姚肆在他怀里哭的止不住,那模样也是让他至今难忘。 姚肆也想到了上一次遭遇险境的事,不过她想起的却是另一件,问卫札道:“你刚才可看到眼熟的人了?” 卫札被问的莫名,“眼熟的人?哪个不眼熟了,不都认识吗?” “我是说那几个仗义相助的江湖侠客,有没有眼熟的?” 卫札努力回想一番,实在没个眼熟的,摇头道:“不曾见过,怎么了?” 姚肆哦了一声,摇摇头表示没事儿,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脸,这个杨掩,分明就是当初半路打劫她的那伙人的头领。 可卫札那时候与他们交过手,怎会记不住呢,还是说故意隐瞒,那又是为何? 她却不知自己这次是真的想多了,卫札是真不记得杨掩,那时候除了杨掩那伙人,更狠的可是辛家派出来的人。 三方人马都没有谁帮谁,他因为是裘家的家奴,自然是要处处针对辛家,所以只捡辛家人打,另一队人马也并未与他有冲突。 姚肆将自己的小秘密藏在深处,她当日可是亲眼见过那伙人的手段,杀起人来手起刀落,抡起刀来砍人跟砍白菜似的容易。 那些人不是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能招惹的,所以还是假装不知的好,这也是她刚才一直‘没认出’杨掩的原因。 辛习染在姚肆旁边走了许久,都不见她搭理自己,反而跟裘霁说完又跟卫札说。 他心中不舒坦了,直接对裘霁道:“你是直接回客栈吧,我与姚妹妹还要去书友馆找大哥,这里就别过了。” 姚肆收回神思,这才注意已经到了岔路口,立马与裘霁挥手做再见。 经过刚才这番事儿,裘霁大概是想直接回客栈,卫札也想早点回去,他是唯一应付了两人的倒霉蛋,身上已经有几处挂彩。 裘霁本来有两分犹豫之色,在看到姚肆挥手作别的动作和辛习染得意的模样后,立马就消失的无隐无踪了,冷淡淡的一句话没留就背着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姚肆嘟了嘟嘴,看向辛习染。 辛习染不等她开口,就已经自顾自的往书友馆走,一面还道:“大哥今天收获肯定颇多,我得多关心关心。” 姚肆笑的无奈,想劝他回去的话也就咽下去了,这人还真是一点不害臊,死赖着楮孟叫大哥,竟也叫的这么顺口。 来到与楮孟约定的地方,姚肆一眼就看到来回踱步的楮孟,后者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看着全是焦躁之气。 “大哥----”她喊道,跟着小跑过去。 楮孟心都快要急出一道口子了,被这夜里的风吹的生疼生疼的难受。 乍听如此温软又熟悉的声音,心就像是已经裂了无数条缝的陶瓷瓶,被轻轻一碰,碎了一地。 从里面溢出来的感情,洪水一般凶猛又不可抵挡的侵袭了他整个脑袋,丧失了所有理智。 他脚步急促又踉跄,冲过去二话没说,将迎面过来的姚肆一把死死抱在怀里,声音听着哽咽委屈,“你去哪里了,怎可如此贪玩,叫我等的心焦啊。” 第074章 这是一言不合就吃饭 姚肆被楮孟吓得不敢动弹了,等了好一会儿,才晓得伸出手试探着拍了拍楮孟的后背,歉意道:“刚才遇到些事儿给耽搁了,让大哥担心了。㈧㈠Δ』中文网” 楮孟逐渐冷静下来,眼皮一抬,就看到辛习染站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自己,他担忧之色全无,取而代之成了震怒,黑沉着脸瞪着辛习染。 “你自己疯玩就罢了,肆儿可是女孩子,这么晚了跟你在外面瞎混,算什么事儿,出了事儿你能担待吗?” 辛习染早就料到楮孟定要怪罪自己的,也不在意,毕竟刚才那庄事儿,确实他也有责任。 他暗忖自己若是没拉着姚肆在灯塔逛那么久,也不会遇到这倒霉事儿了,遂认错也积极,一改嬉笑脸皮,态度诚恳:“大哥教训的是,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着姚妹妹玩的忘了时辰,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你想都别想,日后肆儿不能再与你一同出去了。”话是对辛习染说,亦是对姚肆说。 姚肆知他一直对辛习染不甚喜欢,不过这件事也不全是辛习染的错,很大一部分还是自己的原因,便安抚的拍了拍楮孟的手臂:“大哥,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无聊瞎逛的。” 姚妹妹替我求情了-----辛习染眼睛倏地亮起来,像是星星似的眨巴着。 “肆儿-----”楮孟难得的沉着脸,“油腔滑调的人最是能骗人,你日后少与他往来,准没坏处。” 本以为辛习染听了肯定不依,没料后者还是一副认错态度,“大哥说的是,以后要带姚妹妹出去玩,大哥在我一定先请示大哥。” 楮孟难得见他如此自觉,绷着的脸露出几分疑惑,这人莫非真的改性了不成?他可准备了一肚子用来应付辛习染贫嘴的话呐,得,全没出场机会了。 毕竟自己理亏,姚肆怕楮孟一直揪着这个问题,推着楮孟的后背道:“大哥,我还没吃晚饭呐,天都黑了,咱们出去吧。” 辛习染看着姚肆笑的开心,“对,再过会儿这里可得关门了,姚妹妹,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姚肆暗暗瞪他一眼,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吃东西,在灯塔的时候,辛习染已经买了很多零嘴给她,要不是为了给二人脱身,她定不提吃饭的事儿。 没良心的,我若撑死了,做鬼天天盯着你吃饭,吃死你罢了。 辛习染只当没看懂,又道:“吃混沌如何,我知道有一家混沌味道极好。” 姚肆想到满满一碗混沌,她今日若是吃下去,这一夜也甭想睡觉了。 可还没来得及拒绝,楮孟就点头道好,却是他记起自己第一次请姚肆吃饭,她也要的是混沌,从此以后就把混沌当成姚肆的最爱。 姚肆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心里藏着苦闷去吃混沌。 本来已经十成饱,二两混沌下去,姚肆只差没撑的翻白眼,又为了不让褚孟看出异样,只能自个儿暗自摸着肚皮。 回去的路上,姚肆坚决要走路以节约开支,辛习染本欲掏腰包送她和褚孟一截,在看到姚肆递过来的警告的眼神后,乖乖默不作声了。 与姚肆二人分了路,辛习染高高兴兴的回了客栈,又是吃饭又是走路,回来自然有些晚了。 大堂已经没几个人,辛习染一只脚刚刚跨进去,小二就殷勤的上前招呼,“公子今儿回来的有些晚,夜里凉,有温酒,公子要不要与那位公子小酌?” 辛习染看过去,有些意外,却是裘霁坐在窗边一人独饮,他与裘霁打过几次招呼,店小二误以为二人要好也可以理解。 换做平日,他也是没心情去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心情好得很,遂也放下前嫌走了过去,小二赶紧又端一壶温酒送到桌上。 卫札先看到辛习染,微微俯:“少爷,辛少爷过来了。” 裘霁眼皮都没抬,继续小口喝酒。 辛习染一撩衣袍潇洒入座,盯着裘霁看了片刻,才笑道:“没想到堂堂辅之子裘家少爷,也有独饮的时候。” 裘霁雷打不动,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好似那是人间美味,二两牛肉配上一壶温酒,好不惬意。 辛习染也知他性子,自顾自的抽了筷子吃的不客气,边吃边给自己倒酒,一大口牛肉入嘴,再喝一口烈酒,滋味非常。 “刚才与姚妹妹吃了混沌,她撑的走不动路,我却才吃了个半饱。”他笑嘻嘻的说道,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与裘霁说话。 裘霁本人更不可能搭话了,又吃了两口,干脆放下筷子起身走人。 辛习染伸手作势拦一把,“诶,别走啊,我这才吃两口,我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 卫札很无奈的给他福个礼,跟着裘霁朝二楼去。 辛习染笑呵呵的看着裘霁不见人影,这才收回视线,盯着牛肉怔怔呆。 小二一直观察着这边,见到这情形也是尴尬,莫非自己揣错了?这两位公子并不认识?不然怎么刚坐下就走呐。 他暗暗骂自己没眼力劲儿,幸好两位公子没找他麻烦,否则这饭碗丢了不说,得罪了贵人哪儿还能活呐。 正想着,就听那桌的公子喊道:“小二---过来----” 小二心头一惊,忙小跑着过去,笑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辛习染指了指酒杯:“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你给我倒酒,再加二两牛肉来。” 小二唯诺应是,加了牛肉,就站在辛习染旁边给他倒酒。 几杯酒下肚,辛习染眼色也迷蒙起来,话更多了。 小二不敢吭声,心里却苦闷得很,这样的贵公子,一看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出门在外怎能没个随从护卫呢。 这若是醉了,不还得自己送回去啊,这么金贵的身子,万一磕碰了哪里,那可得了? “这酒独饮果然也有独饮的妙处啊-----裘霁,你小子,自小就最会找乐子,现在怎的如此闷了-----没意思-----”辛习染感慨一声,脑袋一歪,就昏睡过去。 小二轻声唤了几句,没听应声儿,知道是醉过去了,苦着脸认命的将辛习染背在背上,仔细上楼,生怕不小心碰到哪里。 也是巧了,辛习染的房间就在裘霁的隔壁,卫札听着隔壁的动静,笑道:“辛少爷虽然不胜酒力,却最喜欢喝酒,不知道他有多羡慕少爷您的千杯不醉。” 裘霁靠在床头看书,只是手边的那一页,许久都没翻过去,听卫札这么一说,心思也回来了,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吩咐:“去买四两鸡盹皮,干的。” 卫札乍听没反应过来:“鸡盹皮?少爷要这东西做什么?”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答案,卫札只得应是,暗自腹诽,少爷可真会找事儿,这天都黑了,去哪里买啊。 第075章 天时地利人和还缺啥 卫札虽然垂,眼睛却斜着往上看,偷偷观察裘霁的脸色,后者却将所有心思全藏在一双深不可窥的眼底,半点也没有要从书上挪眼的意思。㈧㈠中文网 到底为何突然要鸡盹皮了?要吃也不可能啊,少爷不是最不喜这些东西吗?心中揣着疑惑,卫札还是领命办事。 本来鸡盹皮也不是那么难找,随便买几只鸡杀了就有现成,偏偏被要求要晒干的,这可哪里去找? 卫札一连问了十多家住户,也只要了十多个,这可离四两远了去了,眼看着天已经黑的压顶,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铺面也挨着关门,他郁闷的直想骂娘。 漫无目的扫视的时候,看到正打算关门的药铺,卫札眼睛忽的一亮,满面喜色,一面懊恼的拍自己脑袋骂笨,一面朝药铺跑去。 伙计木板门只剩最后一块就合上了,忽然从外面伸出一只手来,吓得他差点魂丢了两条。 卫札不等他抱怨,先拿出一锭银子喊道:“给我四两鸡盹皮,干的。”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伙计立马把门打开,笑着请卫札进去。 “小哥要这么多鸡盹皮,可是有长久积食的病症?”伙计一面抓干皮一面问他。 “积食?没有,我身体好得很。”卫札催促:“你赶紧的,我还急着回去交差。” 伙计应声好嘞,称好重包在纸包里递给卫札。 卫札一路飞奔回去,在客栈关门之前赶了回去,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匆匆上楼进屋。 “少爷,您要的东西买回来------”想起伙计的话,又多问了句:“少爷莫非刚才吃多了,积食?” 裘霁看也未看,淡淡道:“让厨房炒了磨成粉。” 卫札呆了呆,暗暗叹气,跟着这样的主子,他得花多少心思来琢磨啊,也不给个明示。 让厨房炒干了,又磨成粉,卫札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粉子来到裘霁面前,这次他却是不敢问话了,生怕再让他做个什么事儿。 “放着吧-----”裘霁往桌上看了看。 卫札赶紧放下,眼瞅着时间不早了,又道:“少爷早些歇息,时辰不早了,再看可得坏眼睛了。” 裘霁摆了摆手示意卫札可以退下了,卫札这才心头一松,恭敬的退下去歇息。 等屋内只剩自己一人了,裘霁终于搁下书下床,在桌前站了好一会儿,拿了个干净的手帕将粉子包好,又********出去。 店小二正在关门,见裘霁下来了,立马上前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裘霁只是摆手,朝径直门外走去,一面道:“不用留门了。” 小二疑惑,却不敢多问,看着裘霁走远了,才将门关上。 已到初秋,夜黑的早,虽然刚到戌时,却已经看不清路,姚肆让小二别急着关门,说自己还得出去走走。 她也未走远,就在客栈周围转悠,边走边揉着肚皮,还时不时的往门口张望两眼,生怕褚孟现她不在屋里出来找寻。 裘霁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上街后,走了约莫刻钟,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来。 只是现在好些店家都已经关门,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站在街边上不走了。 姚肆再一次从客栈门前经过,见小二给她留了个门,暗道再走两圈就不走了。 裘霁一动未动,墨黑色的衣服几乎将他融进了黑夜当中,不过街上行人也就三两个,如此一来他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姚肆好眼神儿,路过的时候无意间也就瞟到了裘霁,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提着衣摆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她笑问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这个人,实在令她费解,莫非又是与哪家公子约好了去灯塔? 她到晚上才知道,灯塔那地方之所以晚上更热闹,还有个原因,就是西城最大的一所风月之地,正在那里,白天没开门,她自然没看到。 裘霁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双手背在背后,眼睛盯着前方,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竟不看我?!姚肆往后看了看,又问:“你在等谁?这么晚了要出去玩?你们要去哪里?”难道要去那风花雪月的地方? 可裘霁看着不像哇,他哪儿像会去那种地方的人,换辛习染她倒还信得很。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终于让裘霁将视线落在姚肆脸上,微微蹙眉道:“你一次性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回答哪一个?” 姚肆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奇道:“你们要去哪儿?” 裘霁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只有我一人,哪里也不去。”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姚肆微微仰头,大眼睛盯着裘霁深邃的眼眸,似乎想要看到深处去。 裘霁反被她看的不自在,将头别向一边不说话,眼里的神色似有几分挣扎,显然心中的决定还未下。 姚肆觉得今晚的裘霁看着格外不一样,他何时这么忸怩过,看上去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许是知道她还想问,裘霁反而道:“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姚肆倒是承认的快,“我撑得慌,出来走走,不然今晚别想睡了,明儿还得参加书友会,也不知明天结果如何,哎-----” 她越说话题越远,刚才还难受不消化,这会子就担心明天的书友会了。 裘霁眼神瞄了一眼姚肆的手,还无意识的揉着肚子,显然很不舒服,他也不知怎的,想不起刚才到底在挣扎啥,递出在手里捏的了许久的东西。 姚肆见是块手帕,脸上莫名一红,不是说闺中小姐遇到心仪之人才会送手帕么,裘霁送给她又是何意? 裘霁一看她脸色,知道她是想多了,急忙道:“这里面是鸡盹皮磨的粉,冲开水服,可以治积食。” 哦----姚肆抿嘴一笑,微微垂着头,打开手帕一看,确实是磨的细粉,等等,消积食?他怎么恰好就有这东西? 裘霁给完东西就走,似乎并未想多逗留。 姚肆追上去,腆着笑问:“你如何知道我积食了?” “你不回去?贪吃还有得治,露宿街头我可不管。”裘霁昂阔步朝前走。 “小二给我留了门-----你就是专程来送我的?”姚肆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若她此时照一照镜子,一定会觉得自己笑成了一朵花。 裘霁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她道:“明日你也别强求,结果未必重要。” 这算是宽慰我了?姚肆心头美滋滋的想,裘家少爷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不过心肠还是热乎的! 第076章 近乎也不是谁都想套 若说这头天只是活跃氛围,那这第二天的气氛,无疑又达到了一个高点,还未走进馆,就听到里面的人声,而进馆的瞬间,黑压压的人群更骇的人心惊。㈧㈠中文 『 网 “今年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多人,还让人如何进去?”有人抱怨道。 “你还不知道?今年可与往些年不同,单说那几大世家,裘家、辛家、公羽家、王家、吴家,这些公子哥们,今年可全到了。 这些人平时我们哪见得到,也就这种场合,还得看你运气,就拿那裘家少爷来说,人称京城第一公子,才品貌皆是无人可比,若能见一面,那就烧香拜佛了。” 这话虽说有些夸张,却也并未脱离现实,等闲人又哪里有机会见到这些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贵族呢。 二人唏嘘几声,谈话又继续,“照我说啊,这些公子哥们虽然稀罕,可今年最稀罕的,还是一位女子。” “这我听说过,我还就冲着她来的,你说当真有女子参加?莫不是谣传?” “真有其事,西城估计没人没听过她的传言,她还与裘家和辛家少爷关系颇好,大家都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不是皇朝公主?她可拿的是荐贴啊,身份怎么也不一般吧。” “管她什么身份,真有本事我才服,她这次闹的动静如此之大,到时候若雷声大雨点小,可就笑掉大牙了。 说实话,女人啊,都是头长见识短,我看这里有大半的人都是来看笑话的。” 姚肆一口水刚刚喝下,又噗嗤一口吐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褚孟赶紧给她顺气,低声道:“别听这些人的话,跟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姚肆猛咳两声,哭笑不得:“我若真是公主,也不跑这里来抛头露面。” 褚孟微微一笑,眼里流露出几分调侃:“你若是公主,一定是史上最让人头疼的公主。” “大哥错了,我若是公主,从小受到礼仪教习,怎会和现在一样。” “一个人无论受到何等的教习,性子都是不会变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大哥又错了,时过境迁,人怎能不变,幼年、少年、成年,每个阶段性子都不同,就是石头,风吹日晒也是要变,何况人乎。” 褚孟笑的无奈,指尖轻轻在姚肆的额头上弹了弹,“你今日的比试,我可以放心了。” “这哪儿成啊---”姚肆递上帖子走进书友馆大门,一面回头道:“我这几句嘴皮子话,算得上什么呢,现在说这话还早,且看今日又是何等景象吧。” 她自六岁开始跟着毛秀才念书,看的书也是五花八门,期间只觉得看的越多,懂的越少。 虽在触及,却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学问大家,自然不了解自己的实力水准,也只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对这次比试,她更是如同日常,心态平和未有波澜,胜之则幸,虽败犹荣,无论结果如何,她的步子,绝不会止步于此。 在中央与褚孟分了路,姚肆只身来到策试区,不出所料,无论是圈外的看台,还是圈内的高台,甚至是擂台上,都是人满为患。 好在荐贴还有个好处,只要亮出,谁都要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姚肆本不想招摇,奈何这么多人,她小姑娘一个怎么挤得进去,只能把帖子别在腰带上。 “快看谁来了,那不是叫姚肆的吗?” “还真是,在博友楼一战成名之后,哪儿都能听到她的谣传,看上去跟我闺女一般大吧。” “和你闺女比?失心疯了吧你,赶紧让开,没见她腰上别的那东西么。” 人群自动让出路来,姚肆将左右的声音都避了,不紧不慢的找了个实力不错的擂台观战。 “早就听说今年书友会来了一位个了不得的人物,想不到这人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姚肆侧头一看,眼里惊讶一闪而过,微微垂福礼:“见过吴少爷。” 吴世伟对她认识自己也不意外,点头虚扶道:“出门在外这些俗礼不要也罢,何况你与裘霁是朋友,自然与我也是朋友。” 姚肆可不吃他的近乎,笑容礼貌却疏远,“姚肆只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怎敢与几位少爷称朋友,您抬举了。” 吴世伟眉梢一挑,显然有些惊讶姚肆的真实身份,他以为能与裘霁辛习染同行的,必不是等闲之人。 不过既姚肆只是草民一个,他就越好奇了,这人的人物,到底是有什么本事,竟然让裘辛二人都区别以待? 他也不是一般人,掩饰的很好,笑道:“我交朋友,规矩最是多,可唯独身家没算在内。” “吴少爷降尊临卑自不是俗人,我却是小人一个,难以免俗。” 这是半点也不想攀关系?吴世伟还是极少遇到这样的人,毕竟吴家可是京城富,换做谁不想牵扯上关系呢。 莫非此人志不在此?他可记得那天晚上姚肆与裘霁和辛习染的情形,怎么看都不像是位卑之人该有的行为。 “呵呵-----姑娘真是性情中人,莫不是我不对姑娘胃口?还是说你只对那辛家和裘家感兴趣?嫌弃我吴家铜臭之味?”吴世伟一双利眼死死盯着姚肆,已经露出不满之色。 姚肆惶恐,“吴少爷误会了,世人都知裘辛两家面和心不和,两位少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何德何能能周旋在此二人中间呢。” 吴世伟紧紧盯着姚肆,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哪怕些许的破绽,可后者却面色平静,只有眼里有惶恐之意,看上去并不像假。 其实这样说吴世伟才更容易相信,他也确实没看出姚肆有何特别之处,那两人都是人中龙凤,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怎么有能耐让那两人刮目相看呢。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意思了,他将视线重新放回擂台上,与刚才的客气全然不同,浑身散着不容靠近的气息。 姚肆眼里的惶恐一闪而逝,眼里已然是一副戏谑之意,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又怕动静太大让吴世伟注意,远处看上去,二人依旧站在一处。 赤巴就站在两丈开外,急的挠头,“她怎么又凑上去了,这臭丫头是不是存心要坏我们好事啊。” 杨掩皱着眉头,打手势示意赤巴稍安勿躁,又沉思片刻,在下属耳边吩咐了几句,最后道:“-----不可伤人,不要露马脚。” 那人得令,慢慢朝姚肆靠过去,赤巴一脸好奇,追问杨掩:“头,刚给他说什么了?” 杨掩微微一笑,为自己难得动脑筋想了个办法而得意,“放心吧,她一准离开。” 第077章 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 姚肆正看的认真,忽闻后面有人说裘霁的名字,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去。Ω ㈧㈠Δ中文 网 “这裘家公子果然仪表堂堂,就是站着一动不动也让人倍感压力,这样的男儿,以后也不知谁家姑娘有福分。” “你哪儿见到的?我也去看看。” “就在对面擂台。” 裘霁也来了?姚肆有些诧异,见眼前的擂台赛也要接近尾声,拿眼神偷偷瞄了吴世伟一眼,后者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的远了些。 哈哈-----这就是区别,自己若是与裘霁那行人无关系,谁还会多看两眼呐。 姚肆暗道正好,挪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往对面的擂台走去。 赤巴看的眼睛都快直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头儿果然厉害,看来少主平日的教诲没白听啊。” 杨掩给他一个白眼,哼道:“废话那么多,还不派人去盯着她,再出个什么差错,定不饶你。” 赤巴一面点头,一面吩咐人去跟着姚肆,杨掩则理了理衣服,大步朝着吴世伟而去。 却说姚肆来到对面的擂台,并未见到裘霁的人,又在周围几个擂台都找了一遍,没找到也就罢了,反而看到了好些个熟人,她又不想去吴世伟那边,更不想与雷志彪、娄玉丹这样的熟人碰面,遂又寻了个靠边的看台。 擂台上的人一直到正午过后,才渐渐少起来,又激战一下午,终于在戌时左右,偌大的高台上,只有最中央的一处擂台上还有十多人。 留下的人,无一不是翘楚中的翘楚,虽身份容貌各异,可脸上却都洋溢着自得高傲之色,也是,几百人中脱颖而出,到这一步,他们已经赢了,即便最后这擂台上只能剩一人,他们也绝对不虚此行。 唯一的擂台成了所有人的聚焦点,也幸得姚肆有荐帖,否则这第一排她是绝对占不到位置的。 既是最后一场,形式上也规范了许多,掌柄人在擂台上主持,留于台上的一共十二人,被随机分成六组,两两比试,输的自然下台,剩下六人,再随机分,最后淘汰三人,场上留三人。 姚肆捏着荐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被下台,思量着自己什么时候上台最好,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不小的轰动,可她没功夫在意那些。 眼看又一人下台,此时台上只剩三人,正是时候,她深吸一口气,趁着掌柄人说话,大家安静的时候,一口气憋足:“我------” “我要挑战-----”安静的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所有人都朝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脸上无不是写着惊讶。 往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总有些高人会在最后关头出现,相较于最后三人的平淡比试,中途再跳出一人来,显然更有趣。 姚肆眼睁睁的看着吴世伟满面笑容的走上擂台,睥睨高傲的眼神像是俯视苍生的天神。 她愣了片刻,没功夫细想吴世伟的种种,举着帖子高声喊道:“我也要挑战。” 本来就哄闹的人群再一次爆炸出一个新高点,因为这一次,比之于刚才,更让人兴奋。 站在姚肆旁边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姚肆昂阔步的朝前走,又如闲庭散步,目不斜视,只一心看着越来越近的擂台。 随着她的每一步前行,喧闹的声音就小几分,所有人都看着她,那双眼睛,沉着的不像那个年龄该有,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竟是比这台上每一位看起来都要自信舒坦,他们却不明白,这次姚肆可并非冲着第一去的,比之结果,她更看重过程,自然轻松非常。 姚肆一只脚踩在擂台上,木板出轻微的响声,再一只脚,稳稳当当的站在擂台上,脸上带着笑,眼神挨着在四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吴世伟的脸上。 吴世伟却盯着她手里的荐帖,眉头微蹙,他知道每一个拥有荐帖的人,可姚肆他却不认识,难道说她就是那第十个神秘人? 姚肆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如何想,这时候可没心情解释荐帖的来历,笑着上前与掌柄人道:“不知我可能参加?” 掌柄人也是一早得到消息,知道今年有个女子,或许会参加书友会,只是他没料到这女子竟是选的策试区。 策试区之所以被人们如此看重,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这里参加比试的人,几乎是什么都会。 擂台之上所涉及的范围极广,大到兵法军事谋略、文武百姓国家治理,小到鸡毛蒜皮理论之争,总之,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比试难度最大。 一个人或许对用兵布局擅长,却未必认得出地理方圆,认得出地理的,未必懂阵法的玄妙,懂得阵法的,未必擅谋略。 换句话,顾得了东就顾不了西,可在策试区,却是东南西北都得顾及。 掌柄人看着姚肆面露为难,没有规定说女子不可参加,甚至先帝都曾鼓励女子参加,可现实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这些地方容不得女子撒野胡闹。 但这些话,他一句也不敢说出来,姚肆手里拿的是荐帖,有这东西,他就是十恶不赦之人,也可以横着走。 姚肆不见掌柄人回复,又喊了一声。 “是是----姑娘当然可以参加。”掌柄人迅分析,比起得罪持荐帖的人,他更愿意选择信奉先帝之言,于自己并无什么坏处。 姚肆道了声谢,此时台上正好五人,不过从另外四人面上看来,自己是非常不受欢迎的。 吴世伟看着姚肆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和好奇,甚至还有几分玩味,这小丫头有些意思,竟然敢跟着自己上台来,这是要与自己作对了? 若真如此,也可以解释她为何不与自己攀关系,原来两人只能对立。 他在分析的同时,姚肆也在思考,台上五人,但规矩并未因为人多而改,最后一场混战,彼此都是对手,又彼此都可成为朋友。 看过另外三人的论战,姚肆对他们的实力也大概有数,唯一的变数就是吴世伟,这人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 家中从商,又自小见惯了商人的奸诈狡猾,多少也是学了些的,换言之,他会成为最不好对付的人。 既然如此,与另外三人的关系,她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第078章 不杀伯仁却因我而死 台下虽然黑压压的一片人,却安静的异常,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会出声喧闹,哪怕是谁无意出一点声音,也会立马引来其他人的白眼。㈧㈠中┡文网 相较于台下的紧张,台上之人却轻松许多,除了一路激战过来的三人彼此敌视,对姚肆和吴世伟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却反而不甚在意。 “看来有人不服气啊!”吴世伟笑呵呵的看着姚肆。 姚肆回以一笑,当然不服气了,换她也难免心里有梗,这后门走的可舒坦,别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到最后的位置,他们倒好,凭着一张荐贴就什么都省了。 吴世伟催促掌柄人出题,掌柄人拿棒槌在铜锣上用力一敲,与此同时,挂在正中央的旗帜被人拉开,斗大的“帝权”二字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哗然之声乍响,有人所料,有人恍然。 依照往年惯例,兵法韬略最是被人看重,所以历年来,题目的性质都偏军事,毕竟对一国来说,强有力的军队以及出神入化的作战指挥才能抵抗外国来袭。 但今年却例外,帝权,在大家看来,这是不敢轻易触及的话,谁不知道当今天子被辅和太尉左右压制,再加上年幼,说话的轻重有时候还抵不过两位大臣。 可知道归知道,没人敢提,先帝驾崩的早,就是为了不让一方独大,才指定辅和太尉二人协同辅佐新皇,也幸得他思虑深远,比起一方独大,两方势均力敌才更能牵制平衡,新皇也才能在夹缝中求生。 无需掌柄人示意,台下看客已经自行禁了声,他们都在好奇,这话该由谁从何说起。 既已出题,论战随时都可以开始,几人互相道了自己的姓名,姚肆也知道了另外三人分别是蒋英、沈必、吕奇。 五人各占一方,中间设一方案台两名书记,以记录整个过程的所有言语。 吴世伟微微皱着眉,盯着帝权二字沉思,另外三人也同样表情凝重,谁都不愿意轻易开口,毕竟这话题如此敏感,稍不留神,只怕会牵扯甚多,甚至带来灭顶之灾都有可能。 再者,就算斟酌出口,这第一人势必会被其他四人联合攻击,谁愿意把自己当靶子呐。 比起其他四人,姚肆的表情反而轻松许多,倒不是她无所畏惧,只是明白一点,如此敏感的话题,等闲人是不敢冒着杀头之罪轻易拿出来,必定是有授意,不是当今天子,就是天子授命之人。 至于题的目的,从大部分来讲,已经不只是要分出一个胜负,而是巧妙的集合天下人士代帝思考,如何才能真正拥有帝权。 如此胆大又如此孤注一掷,将问题抛在天下人面前,要么是被逼的紧了,要么是已经做好反抗的准备。 那位宁可当着天下人将心思露出来,让人看到帝王的不堪,看到帝王的渴求,甚至是打破辅和太尉之间的微妙平衡,其中迫切可想而知。 换言之,他就算本人没在现场,也一定会派人前来观看,这时候若还去计较皇室尊严,可就因小失大了。 可吴世伟几人,虽然明白前半部,却要顾虑说出的话对偌大的家族的影响,姚肆与他们不同之处就在于,姚家与皇室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 今日这擂台上说的话,准会一字不落的落入那位的耳中,只要不诋毁,实事求是的讲明自己的观点,并不会惹祸上身。 至于今后是否会被辅和太尉视为眼中钉,那就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眼下才是最要紧的。 许是意识到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沈必见其他人都不敢吭声,不禁嘲讽,一个个胆小鬼,虽说最先开口的稍处劣势,可真正有实力的人,根本不会将这些事放在眼里。 姚肆一直在观察着其他几人,注意到沈必的神色,知道他忍不住了,暗暗揣测沈必会如何说。 虽说题目开放,可沈必这人看着更像明哲保身,他既不会夸夸其谈,亦不会随便敷衍。 话要说的漂亮,又要起到巩固帝权的作用,还要让人无话可说,那还有什么比选择仁君治国更合适的呢。 自古以来仁君治天下就是被人歌颂了无数万遍的佳话,即便观点并不出众,却很保守安全。 果然,沈必一手背在背后,一手弯曲于腰侧位置,笑容自信道:“欲固帝权,当顺其民意,民意顺则天下顺。 是故大盖而容天下,信盖而约天下,仁盖而怀天下,恩盖而保天下,权盖而不失天下。事而不疑,天运不移,时变不迁。” 即便有所猜测准备,姚肆心中还是一阵叫好拍掌,沈必这番为天下政的六者总结,既有其重要性,也让人察觉不出任何错处。 而最重要的,还是它虽看似是帝王之术,却是通俗易懂,文本上皆有,与本国国情实不相符。 若非要她下一个定论,对那位上位者来说,此话中看不中用罢了,可到底说的漂亮,底下已经传来感慨之声,显然对其言论赞叹不已。 沈必本来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他对自己这番话自信不已,深信无人可以提出意见来,更不会无意得罪了皇室,说白了,这就是冠冕堂皇的话,却很中肯。 姚肆眼里藏着明朗笑意,面上带着几分崇敬几分佩服几分惊讶,礼貌的行文人虚礼,“沈必兄所言极是,有道是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唯有有道者处之。” 吴世伟倒表现的未必强烈,可蒋英和吕奇却对姚肆非常不喜,她一说话,另外两人自然要反驳。 吕奇率先开口道:“君主亦有道,无避臣民无道,不听君言,不谋君事,又如何处之? 是故卿所言非也,有道者未必处之,尔以智勇仁信以待之,奈何内已废,外必忧,是故先治内再疗外,于西夜当下来看,此才为上道。 况乎今日之题在于帝权,必先虑其权,而权自何处?你我皆知------” 吕奇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语气渐渐缓下来,将前后话一思考,脸色才微变,又是尴尬又是歉意的看着沈必。 沈必脸色说不出有几分难看,却沉着脸表示了他此时的不愉快。 吕奇适才那番话,虽是在姚肆之后结论,其意也是想反驳姚肆的话,却不知不觉的牵扯到了沈必的理论上,言下之意已经指明了沈必言有所失、言不对题,并且将外治引到了内治的核心上去。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了,其实在姚肆和吴世伟上台之后,蒋、沈、吕三人已经暗中达成一致,先联手对付那半路杀出的二人,再三人行堂堂正正的比试。 可如今却好,这才刚开始,盟约就被打破,三人再无法合纵。 第079章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已经快到黄昏,天色渐暗,按理是该闭馆了,可策试区没有一人想要先行离开,往年也并非没有整夜开馆的例子,看这情形,今夜散馆十之**是不可能了。『㈧㈠中文网 台上台下不停的有灰衣小仆来回传话,将每一句台上的话都一字不落的传到观看台去,不过其中也有许多是往区外走。 书友馆别院算是唯一一处安静隐蔽的地方,院外依旧守卫森严,进出的小仆都得出示腰牌才能进入。 一小仆跑的气喘吁吁也不敢停歇,出示了腰牌又匆匆埋头往里走。 别院内还分了许多小院子,越是精致,表明该处人物身份越是尊贵,小仆饶了四道弯路,一连走了三个长廊才终于拐进一处精致的院子。 “大人----小的看的千真万确,那题目确实是‘帝权’没错。”小仆将对话复述一遍,等着上面的人话。 辛仲桥哈哈一笑:“看来小皇帝是被我们逼急了,他怎么就不理解我们的苦心呢,寻常百姓都是十五成家,他如今已经十七,再不娶国母,可就让邻国笑话了。” 辛习染有些心不在焉,并未搭话,辛仲桥疑惑的看着他,平日这儿子可是话最多的,今日怎的反倒沉默了,还是说片刻都受不了这里的无聊冷清?! 他不由得心中一气,这点忍耐都无,将来如何成大事?虽然不想承认,可与裘霁比起来,辛习染只能算个小孩子。 偏偏这孩子还是他的长子,空有一副皮囊,却半点也没脑子。 想到这里,辛仲桥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要走便走,但你若是再敢像前几天那样胡闹,我一定打断你的腿让你一个月也出不了门。” 辛习染一下子活过来似的,跳起来喜道:“此话当真?那我可就走了。” “你----”辛仲桥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如此窝囊没志气,气的手抖,“来人啊,给我跟着他,若是跟丢了,你们就提头来见。” 辛习染的贴身随从伏见立马上前应是。 “盯着他,除了公羽家和吴家王家,谁也不准他去接近。”辛仲桥又将话封的更死了。 伏见为难的看了看辛习染,只得一一应是,少爷,我只是个奴才,只听吩咐办事,你可怨不得我啊! 辛习染脸色一下子耸拉下来,“爹,我们辛家何须去巴结别人,难道不是他们急着来巴结您吗?再说,您就忍心让您儿子我去做那妓生才做的事么。” “说什么混账话,你在我面前说话不过脑子也就算了,走出去还这般乱来,你别说你姓辛-----”辛习染怒呵道:“若没有姓裘的,辛家处境会如此不堪?你给我记着,只要有他裘万敖一天在,我辛家就一天别想真正抬起头。” “只要有辛家在,裘家也一样没有抬头的日子。”辛习染嘟哝一声,面色恹恹,“我知道了,我带着就是了,我只带伏见一人,多了我可不要。” 伏见面上一喜,恭恭敬敬的立在辛习染的后面,他家主子与别人不同,走哪儿都不带着自个儿,搞的他与一般家奴没有任何区别,为此也是苦闷不已。 如今老爷了话,少爷这次可不能再把自己丢一边了。 辛习染退了一步,辛仲桥也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真要他带一路人是不可能的,不过态度还是得强硬,否则他定又当成耳旁风。 “你可以只带一人,公羽北在武试区,你只能去那里,若是让我现你去了别处,你未来一个月就别想出门了。” 辛习染苦哈哈的笑:“爹,要不咱再商量商量,吴世伟还在策试区,吴家可是富,比起公羽北,我觉得吴世伟更好相与。” 对看重利益的吴家来说,只要许了足够的利益,就可以拉拢,可公羽家却是世代武将,气度强硬认死理。 相比起来,辛习染反而更喜欢吴家的处事作风,我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还是利益关系更牢固。 辛仲桥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吴家纵然有钱,却在朝中只是一介草民,怎可与公羽家相比,且不论公羽家握有兵权,那公羽北和公羽班也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器,你与他们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爹认为吴世伟为何今年参加书友会?他可是在策试区,此番就是要昭告天下,他吴家要改身份了,如今富甲一方,将来吴世伟未必不能成为朝之栋梁。” 这话也不无道理,辛仲桥眉头微蹙,旋即又有些愤怒:“你若有本事,两边都耽搁不得,你这些天除了鬼混,还干了些什么?” “人心哪儿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就算现在有说有笑又能决定什么,若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归顺我们,爹也不会如此愁了。”辛习染逮着理争论。 辛仲桥气的冒烟,“你给我出去,赶紧出去,没你在身边,我都可以多活几年。” 辛习染立马笑起来,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那我就去了,爹早些休息,为了让您多活几年,今夜我还住客栈。” 辛仲桥已经气的懒得说话,挥手让辛习染赶紧走,似乎也不在意他到底要去哪边了。 伏见跟着辛习染出了别院,欢喜道:“少爷,您以后上哪儿都带着小的,也让小的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辛习染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道:“你若不成天在老爷子面前多嘴,少爷我能不带着你吗?” 伏见面露为难:“少爷也知道小的的难处-----” “所以才不带着你,你乐意当老爷子的眼睛,就别跟着我。”辛习染想到卫札,那才是个好奴才,成天跟着裘霁屁股转,从不见他背叛自己的主子,自己倒好,摊上这么个叛徒。 伏见心中苦闷,他一个做奴才的,都是听主子的话办事儿,一个大主子一个小主子,他怎能两全呢,能在爷俩之间做个卑微的奴才已经不容易了。 “那小的不说便是了-----小的以后都听少爷的,老爷就是扒小的一层皮,小的也要站在少爷这边。”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辛习染面露几分喜色,往武试区走的步子忽然一停,扭头就朝策试区而去:“那你也不会告诉老爷子我今夜在哪里吧?” 伏见仰头望天:“听说武试区在东边,小的方向不好,少爷大抵是走的东边。” 辛习染更欢喜了,拍了拍伏见的肩膀:“少爷我就喜欢有眼力的人----姚妹妹,你可等着我啊。” 伏见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摇头晃脑的告诉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安静吧别馆再次走出两人,二人沿着长廊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中央,然后还不犹豫的朝着武试区而去。 第080章 她才是作壁上观之人 对于吕奇的反驳,姚肆显得有些不服,蹙眉道:“吕奇兄说话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沈必兄肯定知道内忧外患的严重性,他只是在强调外治的重要性,至于内治,还未说到罢了。Δ』㈧Δ㈠中文』Δ网” 吕奇何曾被一位小丫头如此不给面子的说讨过,觉得这就是对他的奇耻羞辱,遂也不管是不是反驳了沈必的话,本来三人就是敌人,就算暂时合作,最后也是会敌对,只不过是早晚问题罢了。 “既然知道,却还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大话,莫不是这一路过来,已经黔驴技穷了。” 沈必本来就在恼怒吕奇拆他台子,刚才还可以理解成是失误,现在却是挑明了的要与他做对了,意识到这联盟是结不成了,他脸色也就瞬间冷冽起来。 “内忧外患必是要内外兼修,怎可只顾内不顾外,只顾东不顾西,我适才不过是阐明了对外患的六政法,你莫非还要否认这无关于帝权? 试问天下之间哪儿有只顾内政的帝权?帝王掌管的是天下人,自然权来自天下人,没有天下人的支持,何来管理之说?又何来权利之说?” 蒋英见二人这般对峙,心中叹气,他将目光看向姚肆,明显带着几分怒气,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竟然行挑唆之事,心思实在恶毒。 姚肆被一束视线盯着许久,微微一笑回视过去,“看蒋英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莫非自己的观点与这两位又不相同? 恕我实在才疏学浅,竟觉得这二位都说的各有道理,就好比是左手与右手,缺一不可,也无法分个孰轻孰重,这般争论下去,只怕就没有结果了。” 想激我-----蒋英眼带嘲讽,姚肆这挑唆的小伎俩,在他看来实在有失水准,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除了用点小伎俩,能厉害到哪里去呐。 他打着和事老的心态对吕奇和沈必道:“沈兄、吕兄稍安勿躁,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吗,你们都各说各有理。 恕我愚见,顺应民心则可长久治安,对民众教化则可受民拥戴,只要君臣贤明,则民心和顺,则帝权稳固。” 吴世伟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几分浅笑,刚才一直未开口,只不过是为了观察,几个短暂交锋,他已然看出,其他三人不过都是读死书的文人,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却大空而无实。 反而是姚肆这小丫头,有意思的紧,她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呢?似乎并非简单的要挑拨三人的关系,那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如今台上还未开口的也只有自己的,若是一直不言语,可就要失了比试的资格。 吴世伟笑看着蒋英,“蒋兄这话实在妙极,一句君臣贤明民众教化就道尽了了所有,想必你也是有法子来对付奸佞小人吧。 自古朝堂之上难免遇到小人,敢问蒋兄,贤明的君臣该如何区分和处理小人?” 蒋英与吕奇、沈必互看了看,三人眼中都有敌视之意,蒋英率先开口道:“君子从不背后议论人是非,朝堂上若是一味背后说人闲话的人,必不是什么好人。” 吴世伟大笑:“不知蒋兄可听过魏丞毕照-----” 蒋英脸色微微一变,他当然听过。那毕照是魏国百年前的一位丞相,却因两件事而闻名历史。 毕照是个话唠,最喜欢唠叨别人的是非,但凡他逮住了谁的过错陋习,都要与人说上一说,甚至是当时的魏王也没能幸免。 相传魏王每夜都要看野史小说,有时连奏折都不批拟,毕照听闻此事,竟是传的人尽皆知。 魏王颜面挂不住,为了证明毕照胡说,从此以后再也不看野史小说。 然毕照却是个史册记载的大忠臣,魏国在亡国之际,竟是做了随葬人,魏王倒下的时候,他也一头撞死在大殿上。 毕照虽然喜欢讨论别人的是非,却是真心实意的为国效力,因此才被人们所敬仰尊重。 文人大凡都知道毕照的事迹,台上五人自然也知道,吴世伟虽然话未说完,却已经恰到好处的打击了蒋英的说辞。 蒋英面上有些挂不住,死撑嘴硬道:“我承认凡事都有例外,就好比一袋上乘大米,也难免里面有虫蛀的坏米,难道要因为那点坏米,就放弃一整袋精良大米? 凡事确实无绝对,可大多数已然可以做决定,正所谓多数服从少数,不也是这个理么。” 吴世伟继续笑,“凡事无绝对,可凡事也要分个类,照你这般说,一颗老鼠屎掉进一锅粥,那还是一锅好粥?你还会吃?” “我-----”蒋英一时语塞,这吴世伟语气咄咄逼人,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 想一想自己是为了谁才到这个地步?他恨恨的瞪了吕奇和沈必两眼,心里暗骂,两个没诚信的家伙,刚才若非我说和,你们现在还不知道要争到何年何月去。 现在倒好,看我被步步紧逼的好戏,你们就想作壁上观?没门,既我讨不到好处,你们也别想抽身。 “我只是觉得吕兄和沈兄的话都有道理,他二人虽然一主内治一主外治,可观点都一样,无非是贤明居上。 我也深深认同这一观点,一个贤明的君主要善于现剔除小人,想必沈兄和吕兄也深有同感吧。” 二人面面相觑,知道接下这话,就是要与吴世伟对峙,可若是不接话,那就变相的承认自己放弃刚才的观点,等同于自动认输。 既然如此,那就三人一起联手吧,察觉到彼此的利益被绑在一起,三人很快就暗中达成共识,先一同将最难缠的吴世伟对付了,剩下一个小丫头,可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姚肆笑吟吟的看着其他四人,分明已经对战上了,她只是时不时的插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许是三人太过专心对付吴世伟,姚肆说什么他们都自动忽略,吴世伟虽然自诩有才善辩,不过面对三人的同时夹击,也略感吃力,一副心思放在论战上,暂时也分不出精力去在意姚肆。 辛习染就站在台下最靠近姚肆的位置,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别人都心神紧绷,只有姚肆是最悠闲的,不像是比试,反像是观战。 伏见不明白辛习染为何对这个看上去很弱的小丫头那么在意,“少爷,这丫头怕是不行吧,提不出什么中肯的观点,我看那几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辛习染嘴角就没弯下来过,“岂止是不放在眼里,简直当她于无物。” “少爷-----觉得这是好事?”伏见困惑道。 “自然是好事,你觉得现在谁才是作壁上观之人?”辛习染笑问道,看向姚肆的眼神又炽热了几分。 第081章 有自知之明的小丫头 都说商人最是狡猾,读过书的商人可不止是狡猾那么简单的,吴世伟虽然以一敌三并未表现的有多轻松,可也没看出有多少吃力。『㈧㈠┡ 中┡文网 他自小就随着其父走南闯北,不仅读的多,更见识的多,书上的东西或许人人都可以读,可见识却不一定人人都可以拥有。 从小就与各种各样的商人打交道,其中奸诈狡猾他都见识过,早就磨炼出一种惯性思维,事事以获得最大的利益为目标。 他懂得如何捉住人的弱点,譬如面前这三人,说好听了是学富五车,可说难听了,不过也是纸上谈兵罢了,只要拿现实来打击他们,就会让他们束手无措。 从黄昏一直到夜黑,不到半刻钟,台上的沈必、吕奇、蒋英已经面露迥色,三人联手也未能将吴世伟压过去,台下之人已经几乎转成支持吴世伟,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安静,呐喊声已经渐渐掩盖过了台上的论战声。 吴世伟笑看着不停擦汗水的三人,丝毫没有因为赢了而给三人留有余面,“三位兄台既然已经无话可说,这擂台是否可要下去了,再死撑下去,不过是让你们的脸丢的更远。 人啊,不仅要赢得起,还得输得起。你们实力不如我也怪不得你们,毕竟智慧不是大把大把的书就可要堆砌起来的,这也是要看天赋。” 三人面如猪肝色,也幸好有泛黄的灯光做掩护,可即便如此,依旧可以看出他们难看的脸色。 面面相觑一番,三人只能叹息着摇头,纷纷与吴世伟拱手认输下台。 一人对战三人,只需半个时辰不到就赢了个漂亮,也不知是谁起了头,下面渐渐的开始喊吴世伟的名字,越来越多,最后声音竟如同要冲破天际似的。 而反观吴世伟,反而没有赢后的喜悦,而是紧紧锁着眉头,面色很不好的看着姚肆。 他本来还在奇怪姚肆一开始到底打什么主意,从与沈、吕、蒋对战开始,他就明白了,敢情这臭丫头是拿自己当箭使,利用自己将那三人击败下去。 好啊,你不是有本事吗,如今就剩下我二人,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这擂台上,可不是利用小聪明就可以胜利的。 在他看来,姚肆只是个会投机取巧的小丫头罢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即便意识到姚肆打的算盘,也没有立即做出反应。 毕竟一个小丫头而已,且以一敌三更能让自己名声大噪,接下来对付一个小丫头,可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看看观众们的反应-----吴世伟敞开双臂,带着几分得意的看着姚肆,无声的炫耀自己的实力。 姚肆笑眯眯的看着他,福礼诚恳道:“早就听闻吴少爷博学多才,没想到今日有幸能看到如此精彩的论战,我也不枉此番来了一趟了。” 吴世伟本就看不起她,听她这般恭维自己,心中更是厌恶,讥笑道:“对你这样的土丫头来说,来一趟确实已经不容易了。 好好记住本少爷今日的话,你若能开点窍,也是受益。” “吴少爷真性情实在佩服,圣人在世都未将自己的言论奉为经典,乃是后人学过后才尊为典籍,吴少爷如此自信,说不得您就是下一位圣人了。姚肆能见到您,实在是荣幸之极。”姚肆诚诚恳恳的俯行礼道。 吴世伟得意的笑容立马收敛,干咳严肃道:“我怎敢与圣人相提并论,圣人言论对你来说深涩难懂,我这些话对你来说才算合适-----” “吴少爷这不是抬举我了吗?说的好似你我水准相同似的,我怎能与吴少爷相比呢,连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姚肆笑的腼腆老实可爱,若不是吴世伟离得近又生性多疑,根本看不出她眼里的戏谑。 臭丫头,敢戏弄我。吴世伟脸色阴寒,“既然你如此有自知之明,我也不为难你,你现在认输下台,我就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你一个小丫头,毕竟你日后还得嫁人,若是臭名远扬,只怕你父母就得怨我。” “虽然我自知比不上吴少爷,不过不战而逃可不是我的性格,吴少爷刚才也说过,人啊,要赢得起也输得起,我并不觉得输给你会臭名远扬,我父母更是开明,最是赞同先帝的新法令,否则他们也不会任我出来,吴少爷就莫担心了。” 说我不开明是吧,臭丫头除了会耍点嘴皮子和小聪明,还有什么本事,这里不开明的人可多了去了,你也就只能逮着先帝的新法令不放,才能安抚自己躁动恐惧的心。 他走到姚肆身边,将适才心里所想全部在姚肆耳边说出来,最后磨牙轻笑的声音,若不是姚肆有心里准备,一定会觉得是魔鬼在磨牙看着自己的猎物。 辛习染一双眼睛如铜铃似的盯着吴世伟在姚肆耳边耳语,手不自觉的抓着伏见的胳膊,喃喃自问:“这臭小子到底在姚妹妹耳边说了什么?有什么话非得贴这么近说?” 伏见疼的龇牙,又不敢挣扎,只能苦着脸道:“少爷,吴少爷也不是那样的人,小的听说他身边一个女子也没有,肯定不是您想的那样。” “当然不是了,他若是敢有那样的心思,我现在就上去打他个满地找牙,学问我不如他,可拳头却比他强多了。”辛习染闷闷道。 那少爷您自个儿生什么闷气啊,您要气也该跟上面那两位气啊,跟小的没关系啊! 等吴世伟重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辛习染的手才松了,可是苦了伏见,只能默默揉着被掐红的手臂。 姚肆笑容又深了几分,“吴少爷洞若观火,有这样的辨人识物的本事实在令人佩服,如此一来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战场上,您都能分析出是非好坏,谁还能逃得过您的法眼呢。” 吴世伟明知姚肆话里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暗念她莫非是想恭维自己,让自己放松防备?哼!若是这样的话,未免太小看他吴世伟了,他若是那种会骄傲自满的人,也走不到这个地步。 不过既然你演的如此卖力,我暂且陪你玩玩也不是不可,吴世伟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样:“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你若是不想下去也罢,我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姚肆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我未必想与吴少爷分个高低出来,你样样都比我好,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文韬武略什么没学过。 我却只是个乡下丫头,我的老师是我们村里的一个秀才,几十年乡试都未过,我哪儿敢于您比高低呐,只是心中有疑问,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请教吴少爷。” 吴世伟冷笑:“你无非就是想说本少爷就是胜了,也胜之不武----” “我并非有任何不满之心,只望吴少爷能解了我心头疑惑。” 吴世伟对她打断自己的话很不满,没好气道:“说来我听听罢。” 姚肆微微一笑,“刚才见识了吴少爷的洞察识人之能力,敢问吴少爷,如何才能选出真正的朝之栋梁。” 第082章 有道输作赢时赢亦输 姚肆在台上悠闲踱步,语气轻缓:“举凡夫世,必有优劣之分,其外貌与中情不相符者十五: 外贤内奸、外良内盗、外敬内傲、外谨内疏、外精内愚、外忠内诈、外智内懦、外断内莽、外厚内假---- 此处我也不一一列举,想必吴少爷也能明白,人心隔肚皮,试问如何将这些贤人与不肖之人区分开来?还请吴少爷赐教。㈧㈠中Ω文┡』Ω网” 吴世伟哈哈大笑几声,他还以为姚肆会问个什么问题,也不过如此罢了。 虽然他年纪不大,可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中又有几个心里不是藏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肠子呢。而他则认为,看穿那些人的假面目最是有趣。 “识人最忌以貌取人,与之交谈,取其奉献,心大则能容人容事;与其友交谈,物以类聚,朋友就是一面镜子,观其友处世为人,其必与其友不相一二;察其父母德行,幼之所习,源于父母,父母无德,子则难有德,反之则然。 讲谦虚、察优长、有和气、善启、能耐烦、能尊人、人尊之,一个人内敛气质是由内而外始出来,只要细心观察,必能察其德行优劣。” 姚肆一面点头一面拍手赞道:“吴少爷所言句句真言,听罢吴少爷的话,姚肆也有了些头绪,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吴少爷也听听,看看我这话说的对与不对。” 吴世伟疑惑的看着她,他自认自己这番话是没什么问题的,台下之人的反应也可见得,这臭丫头又能再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抱着几分好奇几分怀疑,他还是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姚肆摆手示意台下之人暂且安静,待声音小了,才朗声道:“若论士之外貌与中情相应者,知之有八征:提问、盘问、旁问、故问、钱财、女色、危难、醉酒。 问之以言,以观其词,若解释的透彻清晰,则应对得当; 追问到底,以观其变化,若不慌乱,则应变自如; 暗中考察,以观其诚,若无过错,则忠诚也; 明知故问,以观其德,若无隐瞒,则品德优良; 赠之以财,以观其廉,若无贪念,则清廉也; 试之以色,以观其贞,若洁身自好,则操守良好; 告之以难,以观其勇,若临危不惧,则勇士也; 醉之以酒,以观其态,若仪态端正,则形态良好; 以上八征,察之应对、应变、忠诚、德行、廉洁、操守、勇敢、形态,得此八征,乃为贤人;不知吴少爷觉得如何?” 吴世伟一双厉眼紧紧盯着姚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看走眼了。 两名书记奋笔疾书,将姚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最后两人核对无误过后,其中一人才喃喃道:“这姑娘------难得,只怕日后这些话都可能载入史册。” 另一人摇头晃脑,细细品读字句中的道理,片刻后才不敢置信的道:“若非我亲耳听到,怎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就是学问大家,也难一次说个明白。 人之品性德行本就难测,吴少爷虽然并未过错,可与之相比起来,却略输一筹,这小姑娘看着阅历不深,却叫人刮目相看啊。” “自己犯了以貌取人之错,怨不得你眼拙。”另一人笑话道。 小插曲也到此为止,台下之人的反响却各不相同,有人惊叹亦有人鄙视,相较于吴世伟的支持,姚肆的言辞并未显得很突出。 依旧不知是谁带了头,“吴世伟”的呐喊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又有要盖过天去的架势,从看客的态度来看,这场擂台赛结果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即便如此,吴世伟的眉头还是越蹙越紧,愚人与智人之间始终存在着不可跨越的沟壑,智者眼中的对,在愚人眼中只是荒诞的错。 姚肆对这个结果似乎并未有多少意外,拱手行礼道:“恭喜吴少爷,看来这擂台赛的最后赢家是你了,吴少爷果然少年才俊,姚肆佩服得紧。” 她说完这席话,就负手笑吟吟的往台下走。 吴世伟脸色很不好看,呵道:“站住,你就这样下去了?是否忘了什么事?” 姚肆回头笑看着他:“天下所贱,圣人所贵。凡人莫知,非有大明,不见其迹。 吴少爷莫非真要我说一句‘认输’?你若坚持,我亦无谓,毕竟这台下皆是俗人,我之所言,无求众察,只一二知己,懂则足以。” 吴世伟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怎能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那冲破天际的呐喊声才更让他如同置身火海。 姚肆的那番话,非智者不可懂,凡人不入眼,只知其诡谲狡诈的手段,可真正有用的,却也是她的那些“小人手段”。 这一场,看似他赢了,可实则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书友会为何举办至今,无非是有才之人为了将自己的才华展露出来,遇到有人赏识。 然今日的他,得到的却只是若干看热闹的无用之人的支持,真正重视这场比试内涵之人,定已经在心中断了另一种结果。于他来说,赢了比输了更难堪。 姚肆刚刚走下台,面前就冲过来两个人,这辛习染她认得,可旁边这人---- 伏见也懂得看眼色,忙福礼道:“姑娘好,小的是少爷的贴身随从伏见。” 姚肆恍然哦了一声,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你不是一直不带随从的吗?” 辛习染立马做出委屈的表情,嘴巴一张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道尽,姚肆赶紧趁他开口之前打住他:“你可吃过晚饭了?” “还没呐,姚妹妹早饿了吧-----伏见-----” 伏见赶紧从袖口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辛习染。 辛习染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放进姚肆的手里:“我就估计你会饿了,早给你准备了吃的,没凉吧,若是凉了,我让他今夜睡街边。” 姚肆噗嗤笑了一口,摸着还温热,她也确实饿了,午饭过后就没吃过东西,三两口吃完一个包子,眼巴巴的看着辛习染。 辛习染高兴极了,赶紧又给她拿一个,看她吃的香得很,嘴角都要笑开了花。 伏见在旁边低声道:“少爷你也吃点儿啊,别光顾着给别人吃,您可也是半下午没吃过东西。” 辛习染给了他一个响栗,“多嘴什么,赶紧去客烟居定个桌儿,今儿晚要给姚妹妹好好庆祝庆祝。” 伏见疑惑的看着他,这都输了还庆祝啥?少爷你这不是自己往箭上撞吗。 姚肆却没什么反应,吃了两个包子,肚子没那么空了,笑容依旧如台上一样明亮。 兴许是一开始就没抱希望,所以现在才没那么失望!伏见暗想,面上与辛习染拱手告退下,然后匆匆去定桌。 辛习染哼着调子步履轻快,走着走着,忽然扭头对姚肆道:“姚妹妹,不若你跟我上京吧。” 第083章 如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辛习染在心中想了无数回,又怕说出来吓着姚肆,这才一直忍着没说,现在比试结束了,他就迫不及待的说出了心里话。㈧㈠中文网 姚肆没被吓着,却是平静的问他:“我为何要跟你上京?京城去了我就无依无靠,像我这种没身份的人,就算找个活计也只能给人当丫鬟。 莫给我说京城里的丫鬟日子就好过了,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县里的那些丫鬟,还不如我一个乡下丫头,爹娘养我不易,我何苦作践自己去给别人当使唤。” 辛习染急了,粗鲁的推开前面挡路的人,给姚肆解释道:“我哪儿会让你去当丫鬟,京城不是有我在吗,你跟着我,保准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我又以什么名义跟着你?你我非亲非故非婚配,辛家大门只怕没那么容易进吧,何况别人又如何议论?”姚肆冷静道。 辛习染从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不知柴米油盐贵更不知底层百姓的无奈,他的想法一直很天真,也从未想过事情并非样样都顺他的意。 “你今夜这般才华毕露,只怕明日就会有大批的人登门拜访,京城自然去得,就算我不能带你进家门,养活你对我------” “辛少爷-----”姚肆打断话,认真的看着他:“莫对我意气用事,凡事都要三思----” 她不明说,辛习染也懂她的意思,只是-----他可是已经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八回了,可无论怎么问,都还是一样的答案。 他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就是乐意在她旁边,哪怕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心里也是开心的。 有一美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也许对他来说,那日擂台上,姚肆揭下帷帽的那瞬间,就成了他心中定格的最美的画面。 辛习染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两人之间弥漫着微妙而沉默氛围。 姚肆心中也有些不自在,只是辛习染对她的态度实在太好,好的不着边际,好的莫名其妙,她只能往那方面想,自己现在哪儿有心思去想儿女情长呢,只能挑明了以断他念头。 “肆儿-----”温厚的声音打断了姚肆的心思,她面上一笑,小跑几步过去,“大哥特意在这里等我?” 楮孟洋装愠怒,“我还能自己回去不成,你把你大哥当成什么人了,放着妹不管,自己回去逍遥?” 姚肆嘿嘿一笑,见辛习染也没有主动说话,心道莫非还在为她刚才的话伤神?又对楮孟道:“辛少爷已经在客烟居定了桌----多谢辛少爷-----” 最后一句是对辛习染说的,辛习染回过神来,咧嘴一笑:“姚妹妹跟我客气什么,大哥就甭说推辞的话了,姚妹妹已经做主替你答应了。” 楮孟知他一向贫嘴,懒得理他,只是没好气的递给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即便已经夜深,客烟居依旧满堂是客,伏见打点的不错,定了二楼的雅间,三人到的时候,菜已经6续上桌了。 正好省的等了,三人直接落座,以茶代酒先喝一杯,就动筷子吃菜,几人都有些饿了,也不像以前那样饭桌上叽咕个没完,直到菜去一半,饱了五分,大家夹菜的动作才缓慢下来。 姚肆迟疑了许久,才试探着问道:“大哥今日的比试结果如何?” 楮孟面色看不出好坏,放下筷子看着她:“你觉得呢?” 姚肆拍着手笑说恭喜:“若大哥神色正常我反而以为是不好的消息,还知道卖关子,看来结果不用你说了。” 辛习染也高兴道:“这么说是夺了勇人?行啊,那武试区的人也不少,大哥,什么时候你我切磋切磋。” 姚肆本以为楮孟也得问她的情况,不料后者并未问她,她好奇道:“大哥怎么不问问我这边的情况?” 楮孟笑了笑:“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这次大哥可就看走眼了,我输了,输给了吴世伟。”姚肆耸了耸肩。 “你当真认为自己输了?”楮孟认真的看着她。 姚肆砸吧着嘴,“其实这本来就不好分什么输赢,不过是一人还有说辞,另一人词穷罢了。 我觉得自己没输没赢,对有些人来说我赢了,可对另一些人来说,我也确实输了。” 至少站在大众的角度来看,她确实输了,只有勇人才可被推荐入阳山书院,自己这次是真的与书院无缘了。不过有了这次经验,想必来年又有不同。 辛习染没怎么说话,姚肆看着他,正怀疑自己真的害他伤神,前者就瞬间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姚妹妹能耐大了去了,懂得赏识的人自然不会让你埋没了,你放心便是,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伯乐。” 离开客烟居,姚肆和楮孟自然回客栈,本来辛习染住的客栈与他们是一同方向,后者却声称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反而去了相反的方向。 伏见跟在辛习染后面,越看越疑惑,终于忍不住问道:“少爷,我们这是要回书友馆?” “去见老爷子,他这会子还没睡。”辛习染脚步匆匆,似乎怕去的晚了老爹就睡了。 伏见更不懂了:“少爷不是跟老爷说了您要去客栈歇息吗,这么晚了,老爷该睡了吧。” “不看看怎么知道,就是睡了我也得去见他,这有重要的事儿。”辛习染越说脚步越快,最后竟是小跑起来,看上去真的着急不已。 伏见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也急忙跟着跑。 所幸辛仲桥还未歇下,听下人报辛习染要见他,也并未多少意外。 “爹----你得帮我个忙,这事儿要是成了,我什么都听你的。”辛习染进门就大声喊道。 辛仲桥挥手屏退下人,放下书看着他,“你想让我帮那个小丫头。” 辛习染眉梢一挑,显然有些吃惊:“爹知道她?” 辛仲桥并未答话,淡漠的重新拿起书,不容商量的道:“你死了心吧,我不会答应,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于我辛家并未有什么好处; 何况结果已经出了,除非有逆天的本事。拿得起放得下,她若这点-----” “我只望爹能推荐她入阳山书院-----”辛习染打断道。 辛仲桥脸色一寒:“荒唐,你爹可是太尉,太尉推荐的人,怎能儿戏,将来她的一举一动可都牵扯着我辛家,稍有不慎就会给辛家蒙羞; 我推荐的人,必须是对辛家有利,又不会给辛家带来麻烦的人,推荐她?你有什么理由让我推荐她?” 第084章 万年老梗的跪求办事 辛仲桥的拒绝也在辛习染的预料之中,对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方方面面都得从利益考虑。㈧㈠中文网 可明白是一回事,要他就这么放弃了,又是不可能。 辛习染一撩衣袍扑通跪下去,诚恳道:“爹,要如何你才能答应我?你只管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 辛仲桥眉毛一竖,怒火中烧,辛习染极少在他面前示弱,现在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而下跪,他不仅没被其诚意感动,反而气的浑身颤抖,怒骂道: “你知不知道羞耻为何物?你还是我辛家的人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丫头,你现在来求我,你就这点出息?” 辛习染面容坚定,半点退怯的意思都无,身体跪的笔直:“爹,孩儿一贯是胡闹,这次却是认真的。 求您也并非全出于私心,您既知道她,刚才擂台上的情况您应该也清楚,能与吴世伟不相上下,假以时日实力难以估摸。 如此小的年纪就这般厉害,若是能为我辛家效力,岂不是如虎添翼,孩儿观裘霁对她也是颇感兴趣,若是被裘家得了先,那可是大损失啊。 爹-----您可不能小看了她,孩儿这次不会看走眼,这女子,绝非池中之物。” “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同意这件事,她就是再聪明,也只是聪明而已,这世上不缺聪明人----”辛仲桥是铁了心不会推荐姚肆,态度强硬的半点商量的语气都无。 辛习染又气又急,哼了一声:“爹既然固执,那我就一直跪着等你改注意为止。您现在觉得我荒唐,等将来必会认同我今日的话。” 辛仲桥索性去了内屋,让随从叫了几人在内门守着,不让辛习染进去。 辛习染也果然在外屋跪着,一动不动目光坚定。 主子跪着,奴才自然也得跪了,伏见一直跪在辛习染身后的位置,待辛仲桥进去了,才稍稍往前挪了点儿:“少爷,您这是何苦呢------” 要说京城,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他实在无法理解辛习染为何偏偏对姚肆这个还没长大的丫头那么上心。 “她不过就是个野人罢了,值不得少爷您这般对待,老爷的脾气您也知道,您就是跪一晚上,他也不会答应的。” “我说过要跪到他答应为止,他一日不答应,我就跪一日,两日不答应,我就跪两日-----” 伏见微微叹息,劝不动,只能跟着跪了。 辛习染说到做到,竟真的在屋内跪了一宿,第二日清晨,守夜的小厮来开门,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人,惊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样执着的少爷,可是从未见过。 辛仲桥洗漱穿戴完毕,阴寒着脸走出来,看也未看辛习染一眼,径直往外走,一面吩咐下人准备早饭。 一日时间又过,入夜之后,辛仲桥回屋歇息,却看到面色苍白却倔强的辛习染,面色终究还是露出了几分动容。 辛习染自小习武,说实话这点罪于他来说并非吃不消,反正膝盖早就跪的麻木,连酸痛的知觉都没了,除了又饿又渴外,别无其他不适。 辛仲桥每一次从他身边经过,他就要仔细的观察,一日一夜过去,老爷子面上终于松动了。 辛习染逮住机会,立马做出一副虚弱无力又倔强的模样。 辛仲桥从他身边经过,走了几步,终于是忍不住,又退回来,声音颤抖又恨又气:“你果真要如此逼我?那臭丫头有什么好,你要这般执迷不悟。” 辛习染带着哭腔:“爹,孩儿不知道她哪里好,孩儿只是认她这个朋友,她日后一定会给您带来意想不到的益处。爹-----您就答应儿子吧。”他说着就砰砰的磕头,嘴里喊着恳求的话。 辛仲桥到底受不住亲生儿子受罪,他虽平日对辛习染吼骂的多,可心里也是疼爱的,哪个做父母的能眼睁睁看着儿女受罪呢。 一旦心里妥协,他面上也就松动了,虽然脸依旧黑着,却让下人去准备热水药膏和吃的。 等辛仲桥一进屋,辛习染立马就活了似的,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腿打着颤疼的要命,可脸却笑开了花。 他有底子自然好些,只是可怜了伏见,陪着跪的几乎晕过去。辛习染难得内疚一次,准许伏见未来十天都在床上休息。 洗了个热水澡,又胡乱吃了点东西,辛习染就一瘸一拐的挪进辛仲桥的房间,还没开口,后者就扔给他一句话:“我们晚了一步。” 辛习染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晚了一步?什么晚了?难道说-----他们已经离开西城了?” 辛仲桥面色很不好看,没有答话,心里却暗道:裘万敖,你这次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见识过书友会,姚肆此番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其他方面她也并未多感兴趣,想着出来已经一月之久,家里也不知什么情况了,思念非常,便告诉楮孟想早些回去。 楮孟原意是想等着书友会结束再走,用他的话说,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可姚肆却觉得无需再报希望,这番前来,确实打了好名声,不过按规矩来说,她已然输了,阳山书院是不可能再进了,继续留着也没意思。 楮孟不想强迫她,姚肆又急着回去,他第二日就去雇了马车,上午收拾东西,吃了中饭,两人就准备出城。 上马车之前,楮孟拦着姚肆问她:“你这般急着回去,可是因为我的缘故?” 姚肆抿嘴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大哥---你能上阳山书院极其不易,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书院开学的日子,你定不放心我一人回去,可与我回下巷,再上京时间已然很赶。上学可是大事,半点耽误不得,我怎能误了大哥的前程。” 楮孟面上难过:“你认识我非一两天的事了,我也并非阳山书院不可,我们先回去,再决定以后的事。” 姚肆面色一沉,“大哥难道要为我放弃好容易得来的机会?若真如此,那我可恨死了自己,别人视若珍宝,大哥却要因为而失了机会,你让我日后如何安心度日。” 楮孟不说话,沉默了许久,忽然又道:“不如你与我一同上京,京城还有许多书院,虽不及阳山书院,可也不失为学习的好去处。”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让她进京了,姚肆看着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京城应该比这里更繁华数倍吧,可是----同样也更清冷吧。 那么大一个城市,每一处都有故事,每一处都有悲剧,每一个人都是默然的看戏人,她无法想象自己去了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大哥----我得回去,爹娘和小弟还在家里等着我,这次虽未得到机会,可还有来年,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是死心眼。” 第085章 绝境之后必然有转机 楮孟知道再劝也无用,姚肆的意思是,早晚都得回去,为了不耽误他进京的时间,还是早走早到家的好,遂二人吃了中饭就启程。㈧㈠中文网 卫札赶到客栈的时候,听掌柜的说二人已经退了房,急的他赶紧驾马去追,一直出城了好几里,才找到姚肆和楮孟的马车。 “停车停车----”卫札驾马在马车前面挡着。 姚肆听出是卫札的声音,惊讶的从里面探出头:“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卫札嘴巴噘得老高,跳下马走过去,一面数落:“你这丫头,忒不厚道了,好歹相识一场,怎能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你这心是铁做的不成。 我还道我们少爷性子冷,跟你一比,少爷简直是个大好人。” 姚肆也不生气,事实上临走的时候她也犹豫过,是否要与裘霁和辛习染道别。 昨日策试区和武试区都出了结果,那两位少爷现在只怕在忙着与各路才子交谈甚欢,自己一个乡下丫头,他们中间,连站脚的位置都没有。 且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日后还能如何与那两人有交集,这短暂的缘,出了西城,也就断了。 本就不该留恋,何必再添牵绊呢,这些时日受那二人或多或少或隐或显的照顾,她几乎忘了他们的身份,如今想来,自己也真是胆大。 人总归是要回到现实的,她要回到自己的小村庄,被廖炳伦砸坏的屋也不知修好了没;爹的腿应该可以下地了吧;还有娘,不知道在夜里因思念自己而抹了多少泪;小将的学问是否进步了----- 她虽然渴望往高处走,可不代表她认不清现实,现在的自己,强行挤进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只会平白给那些人添加笑料罢了。 “肆儿-----”楮孟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姚肆看着温和,可内心却要强,她若下了决心,那也就钉死了,可卫札大老远的赶过来,显然不止是为了数落几句。 姚肆也知道卫札定是有事才来,不过能有什么让自己驻足的事呢,她直接将头从窗口探出去,半点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卫札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他累死累活赶过来是为了谁啊,小丫头,这会子给我甩脸子,待会儿我非得让你求我不可。 他跳到车辕上坐着,慢吞吞的从袖口取出一本册子,拿在手里在姚肆眼前晃来晃去,就是不给她看。 还赌气呐!姚肆笑道:“你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说,我们还急着赶路,天黑得到下一个镇上去。” 卫札本想吊她胃口,不料姚肆半点兴趣也没有,他又怕耽误事儿,只能妥协的将册子递给姚肆。 “回头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家少爷,少爷为了你可受了不少罪。好容易才说服了-----” “阳山书院?”姚肆惊叫喊道,打断了卫札的话。只见她手里拿着的墨蓝色织金孔雀锦缎封面的册子上,朱红色的阳山书院四个大字乍然落入眼底。 大字的右下方位置,写了姚肆的名字、出生地以及一段出乎她意料的人写的评价她的话。 此女虽年幼,却聪慧过人,实乃女中豪杰,承先帝遗训,推荐此女入阳山书院学习。-----落款是裘万敖。 纸面上还盖了好几个章,有阳山书院的,有裘万敖的,甚至连西城知府都有,另外还有几个章,看其字样也不像是人名儿,姚肆猜想应该是书友会里的什么帮会之类。 她分明能感觉到面前的东西是什么,可却实在不敢相信,手抖的差点拿不住册子。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该是阳山书院的书帖没错了。”姚肆看着卫札,眼神焦急,催促他解释。 卫札没好气的道:“算你聪明,你不是急着走吗,现在走啊,我东西也带到了,剩下几句少爷吩咐的话,看似也不用说了。 不过我可提醒你啊,这是书帖没错,现在却不能给你,这东西,得在书友会结束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儿颁给你。 你若是不当回事儿,就当我没说,书帖给我。”他伸手去接书帖。 姚肆依旧还没从呆滞中缓过劲儿来,实在怨不得她惊诧,按照规矩,她已经没机会上阳山书院,可现在书帖就在自己手里,写着她的名字,她能不激动吗。 这就是说,她可以-----上阳山书院了?! 眼前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美好,叫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本来一开始也并未强求,结果出来后她甚至没多少失望,反而是心底涌现出一股强大的动力,目标定在了明年,突然砸下来的好消息,让她都有些晕头转向了。 姚肆将书帖还给卫札,过了这片刻功夫,她总算可以重新恢复镇定,静下心来一想,渐渐捋清了思路。 “没想到入阳山书院还有这样的途径,只是----辅大人为何会推荐我?” 卫札小心将书帖收好,“若是没有少爷从旁替你求情,哪里这种好事-----”又露出几分养了白眼狼似的表情:“少爷若是知道你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不知得多难过。”简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姚肆却笑的意味不明,“仅次于皇帝的辅,他推荐的人,必会与裘家建立起深厚的纽带关系。 不说别的,此后天下皆知我是辅推荐入阳山书院,将来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裘家,我并不认为他会为了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人而甘愿冒如此大的险。” 卫札惊了惊,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因为少爷也是如是说的。 虽然少爷求情也付出了代价,可让老爷下定决心推荐的,显然不是因为少爷求情的缘故。 至于这其中缘故,连少爷都一时半会儿揣测不到。 只是姚肆能看的如此明白,让他实在有些心惊,他怕姚肆没注意到重点,强调道:“若非少爷提及这件事,你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丫头,以前我挺喜欢你的,这次,你若是不去跟少爷好好说话,我以后定不认你这个朋友。” 姚肆叹息一声,很是委屈:“我像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吗?裘少爷对我这等恩情,我无以为报,以后凡事必然以他为重。” 你还就有那么无情无义-----卫札心里腹诽,想到姚肆一声不吭就走,实在是把他们当成陌生人一般对待,心中实在难过。 他哪儿知,姚肆只是为了断的干净,毕竟也没料到自己竟还与阳山书院有缘。 楮孟也高兴,不过考虑到姚肆思念亲人,问道:“现在怎么打算?” 姚肆犯难了,回去,错过了阳山书院,不回去,她又万分思念爹娘和小弟,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086章 只考虑万一你没吃饭 马车轱辘轱辘驶过一条挨着一条的街道,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在客栈前停下。『㈧Δ㈠』中Δ文网 小二见去而复返的姚肆和楮孟二人,心中虽有诧异,面上却还是热情的招呼着,楮孟吩咐他去取行李,小二知道这两人又要住店,忙不迭的去牵马取行李。 重新入住了客栈,还是之前的那间房,姚肆将东西提进屋,粗略的收拾了一番,就在书案上铺纸磨墨。 父母亲大人膝下,万福金安,自今年九月十四离家至今,不孝女方敢起笔----- 这是一封写了满满十多页的家书,姚肆写的极其认真,父母亲都是会读书的,自己这番前来求学,路途中遇到的种种奇遇,包括所见所闻,她都仔细道来。 博友楼、书友馆、裘霁、辛习染、甚至是吴世伟,好的不好的,事和人物,但凡是她觉得有趣儿的,都写了上去,字迹工整半点也不马虎,待一封家书写完,已经快黄昏了。 还是头一次往家里寄家书,彼时她已经做了决定,这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能入阳山书院吗,如今好容易重新有了机会,她怎能放弃。 对家中父母甚是思念,可奈何时间冲突,万般无奈之下,想起了还可以写家书,心中千万的思念,全都化成了琐碎的文字,姚肆只想让他们即便见不到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一切。 楮孟中途来了两次,见姚肆写的认真,也就没有打扰,索性在屋里看起了书。直到快黄昏的时候,姚肆终于捧着厚厚一叠信来找他。 “大哥,我写好了。”她兴冲冲的将家书递给楮孟。 “我也有。”楮孟也拿了一叠出来,虽比姚肆不及,不过也是满篇几张,他将两人的信用布包分开装好放在床头,“明日一早我就托人送回去,现在先吃饭。” 姚肆一点也不饿,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儿,歉意道:“大哥先去吃,我不饿,我得去见个人。” 楮孟顿了顿,微微一笑,也不勉强她,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早些回来,一路小心。” 姚肆随口答应了,趁着天还亮着,就匆匆告别楮孟离开了客栈。 临走的时候她特意问了卫札他们住的客栈,倒也不远,过去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上次裘霁半夜来给她送鸡盹皮粉子,也是这般走过来的,她记得那夜雾气很大,冷风吹的人脸生疼。 其实从头想想,自从认识了裘霁,他就一直在帮自己,哪怕那张脸不讨喜,可到底是帮了她,又是给银子,又是两番救命之恩,如今又是阳山书院。 这些恩情,算起来,可是大的有点过头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何对自己一个小丫头如此上心? 长得那般好看,又是辅的儿子,又是案,他这样的人,等闲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吧。 再看看自己,要身份没身份,要身材没身材,前胸贴后背一看就是从小营养不良育不全,又是离经叛道,又是惊骇世俗,她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让裘霁对她刮目相看。 难道说他也有什么其他目的?像那个神秘少年那样?想招揽自己为己用? 怪不得姚肆要多想,辛习染对她的好,她可以感觉到原因,那殷勤分明是男子想要讨好心意的姑娘的态度。 可对裘霁,姚肆却半点也摸不着头脑,最要命的,还是她每一次都无法拒绝裘霁给她的帮助。 那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面上看着冷冰冰的不好相与,可走近一看,才觉得他的热心肠是藏起来的,若是不经意被人现,反而会别扭的像闹脾气的孩子。 姚肆走的很快,心里又想着事儿,感觉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她走到柜台前问掌柜的:“掌柜的,请问裘少爷住在哪间?” 掌柜的立马露出谄笑的表情,喊了个小二过来,吩咐后者带姚肆上楼,又吩咐了另一人去准备吃的送上楼去。 看来卫札提前打过招呼了,姚肆心中暗想,跟着小二上了二楼,果然进去的不是客房,而是一间布置精美雅致的雅间。 裘霁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面,姚肆叩了叩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进来----” 姚肆这才进去,刚走了两步,察觉到自己走的太快太没规矩,又压着步子,学着街上的那些女儿家走路,矜持的走了过去。 “坐-----” 姚肆左看右看,见还有一块蒲团,自觉拿过来铺在桌边,然后盘腿坐下。 裘霁看了她一眼,又端着被子默默抿酒。 姚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裘霁那一眼似乎-----在笑?! 她看了看自个儿,猛地恍然,她可是正经姑娘,怎么坐的这么没规矩呢。 姚肆脸上一阵火辣,刚刚要动想换个姿势,就听裘霁道:“就这么坐着吧。” “哦-----在家里习惯了,往往田埂、地上一坐,就----就这样,最是舒服。”她呵呵干笑。 正好小二也端着饭菜送上来,裘霁终于放下了酒杯,亲自给姚肆递了一双筷子,又道:“吃罢----” 姚肆拿着筷子,忍不住好奇问他:“你怎么不觉得我已经吃过了晚饭?” “你吃过了?”裘霁云淡风轻的看她一眼。 姚肆摇头:“没吃过,不过万一呢-----你怎么就不想想万一我吃过晚饭。” “我只考虑万一你没吃晚饭。”裘霁轻声道。 姚肆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啪嗒一声叉在碗里,准确无误的叉了一根鸡翅。烧的油滋滋黄灿灿,闻着口水直流。 “这里的饭菜果然要好吃些-----”姚肆边吃边嘟哝,支吾的有些听不清楚。 裘霁却放下筷子,将一整盘鸡翅放在姚肆的面前。 姚肆愣了愣,虽然注意到了,却连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得埋着脑袋认真的啃鸡翅。 自己也没做什么事儿啊,干嘛弄的做贼心虚似的,满桌子的可口饭菜,正好对上她饥肠辘辘的胃,可一个鸡翅啃完,她实在不想拿起第二个,因为现在的她,已经吃的满嘴是油,可若是不拿呐,裘霁不刚刚才把那盘鸡翅放自己面前么,若是不吃,岂不是还以为自己针对他?! 姚肆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平时可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兴许真的是心放松了,脑子放空了,想的东西也莫名其妙了。 第087章 眼见不一定就是实的 姚肆盯着面前的鸡翅,第二个她已经吃的很矜持,用筷子夹着小口小口的吃,一根鸡翅吃完,竟是浑身大汗。㈧㈠Δ』中文网 她正犹豫要不要吃第三个,裘霁已经带着几分笑意的看向她:“别只顾着吃鸡翅,其他这些菜也尝尝。” 姚肆哦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去夹其他的菜,这次她知道换着花样的吃,这里吃一点那里吃一点,生怕裘霁再把盘子端到她面前。 这样的好礼相待,她实在有些消受不起啊。 边吃边观察裘霁,见后者只顾着喝酒,反而没怎么吃东西,她不禁奇了,“你为何不吃?” “我吃过了----”裘霁放下酒杯,沉默了片刻,又道:“不过再陪你吃点也无妨。”说着也动起了筷子。 姚肆看了他已经空了的酒杯一眼,鬼使神差的道:“喝酒伤身,你年纪不大,可别为酒拖累了身子。” 话一说完,她整个人就如僵了似的,只觉得一股血气往头顶冒,骇的她赶紧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在饭碗里。 好在裘霁似乎没觉得奇怪,看来这话也不只自己说过,也是,这般年纪就如此嗜酒,家里没少人说他吧。 “你可知我是千杯不醉?”裘霁盯着酒面细小的波纹,猛地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姚肆说不出什么话,她只是觉得裘霁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自高空猛地坠落,本应该砸出巨大的声响,却不知为何一声没响,可心里却悬吊吊的被牵扯着。 “千杯不醉那都是骗人的,谁若真喝了千杯,一准喝死过去。”她终于找到一句比较实诚的话。 裘霁嘴角微微动了动,忍了许久才将笑意忍下去。 姚肆吃的差不多了,终于放下筷子问起了她最在意的问题,认真的看着裘霁道:“你为何要帮我?听卫札说你在辅大人面前替我求了情,你可是答应了什么?若是因为我-----” “他是我爹,你以为他会提什么要求?”裘霁说的轻松。 我当然知道他是你爹了!姚肆心头暗道。可关键是按照常理根本说不通,还是说裘万敖真的是看中自己?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厉害到那个程度。 “吃饱了?”裘霁问她。 姚肆确实饱了,点点头,看天色也黑了,想想裘霁确实帮了自己,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对自己没什么坏处。 遂福礼谢道:“裘少爷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心中记住了,日后有机会定会相报。” 裘霁表情淡淡:“你是一块可造之材,虽身为女儿身却不比男儿差,若是埋没了,实在可惜。” 姚肆面上一喜,语气更轻快了几分,打趣道:“能得案的夸赞,看来我自个儿得重新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裘霁轻笑了一声,“我让卫札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识得路。”姚肆不想再麻烦他。于她来说,欠钱比欠情好,钱还可要还,可人情却换不了,尤其是她已经欠了裘霁太多可能根本就换不了的人情。 裘霁并未依她的意思,让卫札送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姚肆胡乱的想着,卫札身手也了得,若是他也参加了书友会,兴许也能给自己博个名头。 “你若是参加书友会,或许已经出名了。”她随口一说道。 哪知卫札却认真了,板着脸严肃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少爷的。” 姚肆被他的态度惊的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我没说你要背叛他。” “少爷已经够可怜了,若是没了我,他怕是要被逼疯了去。”卫札没听见姚肆的话,径自说着自己的。 姚肆心头一颤,试探道:“你----你刚才说什么?他---他可是辅的儿子,与可怜二字扯不上关系罢。” 卫札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世人只看到少爷光鲜亮丽的表面,哪知我们少爷的心酸呐。 我本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能看得明白少爷的心思,现在我却不知少爷为何要为你受那么多罪,你刚才可跟少爷道了谢?你可有好好安慰他?” 姚肆错愕,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谢是道了,可安慰----这从何说起?还是说裘霁为了给她求情,真付出了什么严重的代价? “辅大人为何答应裘少爷的请求?”姚肆忽然问卫札道。 卫札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又是遗憾又是惋惜又是不甘:“少爷不让我说,说了我就背叛了少爷,你别问了,总之关心关心少爷吧,他----除了我,怕也没人关心了。” 姚肆被他这几句话说的心头很不是滋味,想起裘霁一杯又一杯的饮酒,以前她觉得那是贪杯,现在却忽然觉得,那是一个人孤独到极致的时候才做的事。 她见到的裘霁,极少有没有饮酒的时候,似乎除了初次见面,此后的每一次,他都是那么小口小口的酌酒,好似是从小随到大的习惯。他到底有什么事呢? “到了-----”卫札喊道。 姚肆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客栈门口,她对卫札微微一笑:“多谢了。” “小丫头,谢少爷吧,我只是奉命办事而已。”卫札随便摆了摆手,“走了。” 不送----姚肆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进客栈。 今夜吃的有些多,姚肆进屋就拿了鸡盹皮粉子,冲了开水吃下。 楮孟进屋道:“我让小二热了点吃的,你还要不要吃点儿?” 姚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吃了不吃了,吃的够多了。” 楮孟忍不住一笑:“你这毛病得改改,不能别人让你吃就吃,也不管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所以我才说吃饱了,否则大哥准备的,我说什么都要吃。”姚肆笑。 楮孟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见到他了-----心中可有答案了?” 哪里有答案,反而更迷糊了。姚肆叹口气坐下:“我也说不清,只是----哎,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权贵的心思猜不着,反正我是将谢意带到了。以后---以后书院会经常碰面的。” 到时候有机会再报答咯,恩情虽多,可还是得一点一点的还啊,否则她睡觉都不安稳。 楮孟见她一脸倦色,也就不再多问,劝了几句早些歇息的话就离开了。 姚肆也确实困了,随便洗漱一番就躺床上去,只是眼睛闭着老久,都觉得心情沉淀不下来,未来啊----阳山书院,见面的机会还多着。 第088章 光鲜之下的狰狞难堪 卫札回到客栈就直奔裘霁的客房,脚步匆匆似乎生怕耽误了什么。㈧Ω『 ┡ ㈠中文 网 “少爷----”一进屋,他不急着去与裘霁问安,而是去了衣橱柜子,取下最顶上的木盒子,这才走到裘霁跟前。 “人送回去了?” “少爷吩咐的,小的自然不敢马虎。”卫札放下木盒子,伸手去解裘霁的衣服。 裘霁摆手制止,示意他自己来。 卫札又赶紧去取木盒子里的东西,却是瓶瓶罐罐和纱布剪刀,一看就是疗伤用的。 这边裘霁已经褪下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只是让人惊诧的,却是那些错乱分部的狰狞的伤疤,弯弯曲曲的像一条条可怖的肉蜈蚣。 有的伤痕看似已经过了好些年,有的才长出新肉,尤其还有几条,狰狞的泛着血水,一看就是近几天才弄的。 裘霁面不改色,目光静静的平视前方,好似那冒着血水的伤疤根本不入他的眼。 屋里还有热水,卫札拿帕子将伤口的血水清洗干净,然后才一点一点的上药,尽可能的小心翼翼,生怕手劲儿大了。 “少爷----小的看,前面这些还是包着的好,免得溃疡。” 裘霁闻声却转了个方向,将背对着他,刹那间一片血红呈入眼底,卫札瞳孔一缩,惊叫道:“少爷,又出血了---这样下去不行,咱们还是找个大夫看看,这----全都流血水了,这些药根本没用-----” 前面的人并未吭声,卫札眼眶泛红,拳头捏了又松,如此反复几次,手才没有抖,转身去柜子里拿剪刀。 小心翼翼的将外面一层纱布取下,有的已经黏在血肉上,稍稍一扯,就能感觉到那背部肌肉一阵颤动,可是前面的人却依旧一声不吭,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 待纱布全部解开,落入眼底的却是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错乱分布,乍看背上竟没几处是好的。 卫札吓得心颤,昨天还只是流血而已,可今天,伤口处已经红肿,有的甚至已经流脓,血水也不像昨天那样鲜红,而是泛着乌黑色。 “少爷-----”卫札大喊一声,扑通跪下去哭道:“少爷,您听小的一句劝,咱们去看大夫吧。 小的找个嘴严的,决不让他多问一句,大不了----大不了等您好了,小的一刀解决了他,这样就没人知道了------您再这样下去,可是会没命的。” 裘霁呼出一口气,连语调都未变过,淡淡道:“上药-----” “少爷-----” “上----药----”裘霁语气强烈的不容置疑。 卫札眼泪无声的流,只能哽咽着拿帕子蘸水,然后一点一点的擦拭那满背的伤口。 由于后背伤口严重,有些地方已经有溃烂的迹象,卫札显然早就熟悉了这些伤口的处理,他必须在溃烂之前将腐肉挖去,遂一边清理,一边用刀子将烂肉挖去。 他仔细又小心,等清理干净了,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浑身大汗淋漓,不过看到没再留脓血的伤口,终于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 又重新给伤口上了药,然后用纱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扎好,连带着前面几道伤口也包起来,最后裘霁整个上半身都被纱布包了个严实。 卫札严肃着脸道:“少爷,别的您不听小的都没关系,可这几天,你可不能出门。这伤口不宜平躺,您就坐着,坐床上坐凳子上随您,您想看书想写字都可以,就是不能出门,您若是有个好歹,小的也活不了,小的就是心疼自个儿的命。” 裘霁又开始穿衣服,只是身上包扎的多,动作有些不灵便,卫札赶紧帮着给他穿衣。 “行了,你退下吧。”裘霁低声道,听其气息显然有些虚弱。 卫札将床整理了,扶着裘霁侧躺下,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壶酒和酒杯放在床头的凳子上。 等屋内的灯熄灭了,卫札离开,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寂静中,裘霁睁着眼睛,无意识的盯着黑暗中的某处。此时此刻,他的眉头才紧紧蹙在一起,呼吸都在颤抖,脸上的汗水涔涔往下落,牙关死死咬住,却愣是半点呻吟都无。 后背火辣辣的疼,让他的神经绷紧了,知道这又是一个无眠夜,索性挣扎着坐起来,黑暗中摸索到酒壶,抱着酒壶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酒有什么好?它既能麻痹皮肉之痛,又能麻痹心头的痛,叫他如何不喜欢呢。 万家灯火一盏盏灭了,有人陷入香甜的美梦当中,有人就着心事辗转难眠。直到天边翻了鱼肚皮,一切又苏醒过来。 姚肆顶着晕沉沉的头艰难的爬起来,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才觉得清爽了几分,只是眼睛酸涩的厉害,头也犯晕。 昨夜她本该有个好眠,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过去,没睡多久,又被外面的人声吵醒。 接下来半个月没什么事儿做,干脆去书友馆再看看热闹,她这般打定主意,推门出去,正好楮孟也跟着开门走出来。 “昨夜没睡好?”楮孟看她满眼血丝,担忧问道。 “兴奋过头了。”姚肆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事实上,写完那封家书,她的兴奋劲儿就过了,至于昨夜为何辗转难测,她也不明何故。 “对了----家书----”她看着楮孟。 楮孟笑了笑:“已经托人带走了。” “这么快?”姚肆有些惊讶,看来楮孟老早就起了。 楮孟率先往楼下走:“去吃点早饭,今日想去哪里?” 姚肆早就想好了,“去书友馆看看罢,不知道今天比试的是什么。” “听说是医试----” 二人下了楼,小二照着平常送上早饭,几个肉包、一碟小菜和两碗稀饭。 “医试----今年的看头怕是王家吧,医药世家王家,我记得是叫王湛和王骋?”姚肆喝一口粥吃一口包子,噻的满嘴都是。 楮孟将菜往她面前推了推,点头道:“王湛和王骋这两兄弟,我虽未见过,不过传闻倒是口碑极好。” 姚肆认同的点头:“医者仁心,王家世代悬壶济世,受百姓爱戴也正常。” 两人吃了早饭,就去了书友馆,找到医试区,姚肆才忽然想起只有普通门贴的楮孟根本进不去,正要提及这事,楮孟却已经拿出门贴递给守门。 姚肆看着空白的门贴,眉梢微扬,她这个大哥,果然也是非池中之物啊。 第089章 总有瘟神在暗处等着 医试区的人相比起来又要少些,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医者,姚肆只看了一会儿就后悔了,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㈧㈠中文网 楮孟察觉到她的无聊,笑道:“都是些稀奇草药治病偏方,看着无甚乐趣,不如换个好耍的。” 姚肆早就有此意了,忙不迭的点头:“还不如去灯塔逛逛,那里还热闹些,大哥还没去过灯塔罢,白日也热闹,吃的玩的都有。” 楮孟嗯了一声,二人便离开了医试区。 杨掩和赤巴从人群中走出来,赤巴望着姚肆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忧的道:“头,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我是说这小丫头----” “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杨掩打断他,“找到王家两位少爷在哪儿了?” 赤巴话憋着有些难受,唉声叹气,“我就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的多了去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杨掩没好气的道,“耽误了正事儿,才有你好受的。” 赤巴只得道是,一面在前面带路:“王湛和王骋在两个擂台,我们去哪边?” “一人负责一个。”杨掩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找到方向,自行先去了一边,赤巴没办法,只得去另一边。 今日灯塔内人尤其的多,姚肆和楮孟瞎逛着,因着是姚肆带路,走过的路皆是上次辛习染带她走的,所以遇到辛习染,她一点也不惊奇,只是惊叹于他那旺盛的精力,看其模样甚是憔悴,也不知做了什么那么疲累。 辛习染乍看姚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半响不知如何反应,反而是伏见,惊讶道:“少爷----姚姑娘----” “你也看见了?”辛习染眼睛倏地瞪大,脸上顿时容光焕起来,“你当真看见姚妹妹了?” 伏见错愕,这大活人一个,他还能看错不成?自是点头肯定。 辛习染面色一喜,猛地上前几步,又忽的想到什么,脚步一顿,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支支吾吾的喊:“姚----姚妹妹----可是你?” 姚肆往他身边走了几步,打量道:“这才一日不见,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呆呆傻傻的,不是我能是谁?” “不是----我----你不是走了吗?我听说你走了,我还不信,昨儿专门让伏见去客栈问了,那掌柜的都说你确实走了-----” 他看向伏见目光责备,显然在怪他打听错了消息。 伏见委屈,他确确实实打听到人走了,还特意去客房看了。 难怪了,姚肆笑着解释道:“确实打算回去,不过----现在又不走了。” “为何不走了?”辛习染上前追问,心莫名的缩紧。 反正日后书院也会见,何况也不是什么秘密,姚肆将事情缘由大概说了。 辛习染听后恍然,又是半响无语,沉默的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还以为他性子冷淡,能对你这么上心,看来是我认他不足-----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他又忽的一笑,脸上的颓色尽失。 姚肆看了眼楮孟,后者倒也没什么表情,估摸对辛习染也没那么讨厌了,遂道:“随便逛逛。” “那正好了-----咱也别各走各的,一起岂不热闹。”辛习染笑道,看向楮孟,“大哥----这里有一家武馆,馆主身手了得,历届武试勇人都会去会上一会,听说赢了就有十两银子。” “十两?----”姚肆惊讶,十两银子,都抵得上毛秀才一年的收入了,这里的钱也来的太容易了吧。 楮孟本没那么心思,不过看姚肆这么激动,主意立马就变了,“去看看也好。” 姚肆欢喜得很,开始向辛习染打听情况:“那馆主有多厉害?与大哥比起来谁更厉害?赢了当真有十两银子?还有没有其他这样的地方,比较适合我的?” 辛习染哭笑不得,“就这一家---不过你若跟我比,输赢我都给你,你要多少我都给。” 姚肆瞪他一眼:“行,你最好拿出你全部家当,我这人宅心仁厚,到时候把钱全散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也帮你积个大功德。” 辛习染嘿嘿傻笑,带着姚肆和楮孟去武馆。 武馆内人多而杂,三人好容易挤到前面,已经有几波人正在切磋,辛习染猜二人不明白,解释道:“馆主不是人人都可以挑战的,除非先赢了三名馆内弟子,才有资格挑战馆主。” 姚肆眉头一拧:“这算哪门子规矩,寻常人与三人对战体力哪儿还有得剩,馆主岂不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小丫头,规矩没弄清楚,可别污蔑了老朽,老朽一把年纪,做不来占人便宜的事。”苍老却硬气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悦。 几人纷纷扭头,姚肆看着说话之人,是个胡须花白的老者,面貌看上去至少也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身板挺直,说话铿锵有力,比一般年轻人都还要有精神。 “老朽让他们自行选择踢馆时间----不过这位小兄弟是今年的勇人,自不必与老朽弟子对战。” 姚肆恍然,有些尴尬,福礼致歉。 老者点头示意收到,又问楮孟:“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楮孟拱手做请,老者笑呵呵的捋着胡须上了木台,台上之人自觉退下,楮孟随之走了上去。 姚肆在下面激动不已,若是赢了,可就有十两银子,本来她还担心楮孟入学身上钱不够,这下好了,不过----自己的钱可从哪儿来啊?! 辛习染用手肘拐了拐她,“你觉得谁会赢?” “我怎么知道,我对这些又不懂,这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还如此精神,看上去也不好对付。”姚肆说的实话,她确实不知道谁会赢。 辛习染笑道:“反正我听说这银子不好得。” 输赢都不论,姚肆虽然不懂武,但也知道这些学武之人,多少都有些武痴的毛病,楮孟大抵也不例外,切磋而已,何必较真,输便输了。 辛习染也是学武的,很快就看的入迷,姚肆倒看不来武术套路,只是关心楮孟,生怕他哪里受伤。 “主子要见你----” 即便周围的声音大的振聋聩,姚肆依旧清晰的听到了,她往旁边一看,是个不起眼的灰衣男子,相貌普通陌生,可眼神儿却盯着自己。 样子可以变,眼睛却骗不了人,姚肆认出他是谁,有些惊讶,不知如何是好。 “主子要见你-----”驹童又重复了一遍。 姚肆咽了口口水,直觉告诉她,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辛习染正全神贯注于台上的比试,她叹口气,只得点头,跟着驹童往外走。 第090章 天上掉下不好捡的钱 本以为要去的是书友馆别院深处,不想这次换了个地方,离灯塔倒也不远,是一处水榭,湖色尽入眼底。㈧㈠中ΔΔ文网荷叶虽在,荷花已残,孤零零的绿看上去略显萧条。 水榭外只有两人守着,看其模样只是普通家丁,姚肆却知道这两人只怕都抵得过十人,跟着驹童走进去,还是依着礼俯身。 庄晏笑看着姚肆,等着她起身了,指了指旁边:“坐----” 今日的他穿了一身竹青锦缎,牙色的丝线镶织成祥云鸟兽图,茶白织金纹路的腰带上挂着一枚色泽温纯的玉环;头戴冠玉,脚踏云靴,双眸清冷有如雪原上孤傲的苍狼。 只是再高傲的狼,一旦失去驰骋的山野,要么与形势艰难斗争头破血流,要么收敛本性俯帖耳只为活着。 他本该是原野上的万兽之,奈何要隐其锋芒,定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否则谁愿意放弃本性,带着面具而活呐。 姚肆从前觉得这人皮笑肉不笑虚假得很,如今不知怎地,也许是暗的压顶的天,也许是泛着凉意的冷风,也许是没有荷花映衬的荷叶,总之在这不甚雅美之中,那一丝似有似无绝美的笑,平添了几分艳丽之色。 恍惚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失了态,姚肆微微垂坐下,她至今还不知这人如何称呼,不过唤公子总是没错的。 这一次她也不等庄晏开口,反而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公子找我来所为何事?” 水榭之内只有驹童,庄晏显然很信任他,并不避嫌的对她道:“我看你颇有几分胆识和智慧,若我问你,面对穷追猛打之人,该如何处之?” 姚肆略一想,斟酌着答道:“这可得看公子指的是哪方面?因仇解仇,因怨解怨,欠债还钱-----了解因,必得果,只需对症下药即可。” “若无究可寻,又该何如?” “看来公子碰到的是不明是非之人,不过对方穷追猛打,总归有原因; 若公子实在无迹可查,不妨先行缓兵之计,寻蔽以蒙之,用其他事转移其注意力。 如此虽不能解决根本,也好让公子有歇息喘息的机会,继而再思考下一步动作。” 庄晏沉默了良久,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转移”。 姚肆猜他今日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讨个法子,索性说的更明白些:“既要转移,必戳其痛处,这样对方才会舍公子而自顾。” 庄晏忽的抬头,眼神里透着让姚肆看不明白的深意,片刻后,他忽然问道:“我给你的东西可在?” 姚肆乍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那金叶子,面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心道莫非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 上学开销本就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尤其是阳山书院这种名气大的书院,开销更大,姚肆正愁如何解决银子的问题。 金叶子当然值钱了,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刻想要当掉以急用,大不了日后再赎回来。 不过念在这东西来历不明,甚至连面前的这位公子也来路不明的情况下,她终究还是只敢想想。 现在被庄晏一问,不由得有些心虚,呵呵笑道:“自然是在的,我一直贴身放着,不敢丢了。” “如此便好,我就是怕你一时急着用钱把东西换掉-----”庄晏笑眯眯的看着姚肆,“有些东西,可是比命重要。” 姚肆被他看的心头毛,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脊窜到头顶,脑子清醒的告诉自己,这人绝非玩笑,立马俯肯定道:“我这人没那个丢三落四的毛病。” 庄晏这才满意,在衣袖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三颗银珠子放在桌上:“这倒是值几个钱,送你了。” 姚肆看也未看,自己虽然缺钱,可这钱若是接下,日后可就理不清了,遂道:“无功不受禄,公子这银子,请恕我实在没那么脸收。”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收点钱不为过,你若是不拿钱,反而奇了怪-----你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安心收下,日后也有得用。” 姚肆眉头不自觉的拧在一起,庄晏这几次也现,一旦这小丫头陷入沉思,眉头必锁。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想自己到底存了什么目的?想自己将来如何把这笔钱算作人情?还是想那个‘补偿’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意思-----庄晏抿着唇,看着姚肆低眉顺眼的模样,觉得好笑。 这小丫头看似很恭顺,实则心里却想着自己的事,虽然畏惧他神秘的背后,可又半点没将他放在眼里,你若说她不忠,却又全心全意出主意,实在有趣得很。 姚肆拧着眉内心挣扎,这银子看着晃眼,拿着烫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真真为难。 ‘补偿’到底是什么?莫非他料到自己以后会因他出什么事?所以提前补偿? “想好了?”庄晏见她眉头微微松动,猜她想明白了。 姚肆微微一笑,无论庄晏说的补偿是什么,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必定已经为他所利用。 暂且不论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事,可与那‘穷追猛打’之人必有联系,她看得出庄晏的急躁,想来这件事很快也会有答案。 银子自然是收起,从被这神秘男子找到的那天起,姚肆就知道想要与他撇清关系是不可能了,既要受牵连,至少得拿着慰问金,也免得人财两空。 不过-----“既然要给,何不直接给银子,这银珠子一看就是装饰之物,我还得去当铺换,万一别人见我这副寒碜模样,污蔑我是偷的怎么办?” 上次闫氏那事儿让姚肆一直耿耿于怀,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到时候给她扣个偷盗的帽子,也是麻烦。 庄晏倒是没想到这件事,想了想,又道:“你先回去,银子我自会让人给你送去。” 姚肆哦了一声,起身福礼告退一气呵成,脚下生风似的片刻就走的看不见影。 “主子-----”驹童试探着唤了一声。 庄晏收敛起脸上的笑,“拿去换了,给她送去。”驹童道是,将银珠子收进自己的腰包。 “走吧------日子太清闲,总归需要些热闹。”庄晏起身,嘴角勾起冷笑,率先朝水榭外走去。 第091章 一夜之间突现打油诗 姚肆回到武馆,辛习染正着急的在馆内寻她,见她从外面进来,赶紧上前询问,“去哪儿了,叫我好找,在我旁边都能让我看丢,万一出事儿,大哥岂不得扒我一层皮。㈧㈠中文 『 网” “我看不懂这些,出去转转,没事儿-----”姚肆歉意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大哥情况如何?” 辛习染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又高兴起来,带着她挤到前面去:“大哥虽然处于下风,不过与老前辈也僵持了许久,想赢不太可能,这老前辈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于大哥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姚肆笑道。平日哪有机会与高手过招,以楮孟的聪颖,必能从中学到诸多经验。 事实也确如辛习染所说,半刻钟后台上就分了胜负,楮孟倒退三步,拱手正色道:“多谢老前辈赐教。” 老者面色未变,笑容明朗,捋着胡须大笑道:“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能与老朽僵持这般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哇。” 楮孟再福礼,走下比试台,来到姚肆身边,无奈耸肩:“这十两银子确实不好得。” 姚肆拍手赞道:“大哥能学的,早抵过了十两银子不是,也不算亏。” 楮孟点点头,三人离开武馆,又在灯塔内闲逛了许久,吃吃喝喝走走停停,一下午一晃眼就过去了。 许是白天玩的累了,姚肆睡的早,也睡的沉,一觉醒来已经是翌日天明,她掀被下床,却听“扑通”东西落地的声音,定眼一看,是个灰色不起眼的布袋子。 这可不是她的,姚肆捡起来一瞧,立马明白了,里面躺着白花花的碎银子,少说也有十两。 虽说这银子得来的有些不踏实,不过也确实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姚肆将银子收好,洗漱一番下楼去。 辛习染本说今日要与她在一起出去,想着西城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她也就同意了,只是一直等到吃完早饭,都还不见辛习染的人。 他昨天可是吵嚷着要来这里吃早饭,死活要姚肆等着他,姚肆没办法,只得给他说个时间,让他按着这个时间过来。 按理辛习染是不会来迟,定是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楮孟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安慰道:“许是睡过头了,再等等,他必来。” “大哥今日如何打算?”姚肆问楮孟,昨天与辛习染约好后,她本以为楮孟也会一同去,后者却说有事要办。 “去见个老朋友,我不在身边,可别跟着他胡闹。”楮孟叮嘱她。 “胡闹也是他,我顶都算从犯。”姚肆抿嘴笑。她承认有辛习染在,自己偶尔也会玩的过头,偏辛习染一副天大事儿他担着的模样,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吃完早饭,楮孟大概真比较急,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就出了门,姚肆在客栈等了许久也不见辛习染来,终于忍不住,正打算去他所住的客栈看看情况,辛习染又姗姗来迟。 一来就问姚肆吃过早饭没,很是歉意自己让姚肆等久了。 “我莫非真等着你来再吃么。”姚肆白他一眼,却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辛习染却是没吃早饭,吆喝着让小二上早饭,坐下与姚肆解释:“本来起了个大早,结果老爷子不知怎么的,非得急着回去,临走前交代了些事儿就给耽误了。” 姚肆想了想,他口中的老爷子大概就是太尉辛仲桥了。只是太尉来了西城,却不听任何动静,想必是隐瞒了行踪吧。 辛习染并未觉得告诉姚肆有何不妥,又道:“老爷子走了才好,我也自由得多,从今儿起啊,西城可就任我逍遥。” “何事会匆匆离去,可是京城家里有什么事?”姚肆状若好奇的问道。 辛习染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家里却无什么事,兴许是朝堂上的事,似乎与义行军有关。” 义行军,姚肆出来的这一路上也略有耳闻,江湖中虽有许多群党势力,不过义行军这股刚兴起势力,却势如破竹般迅出名。 如今义行军在睦州一带活动,连州牧都被其控制,义行军重在改善睦州的一切治安,那边的百姓甚至尊义行军为救世主。 姚肆虽不清楚这些崛起的江湖势力有多厉害,也知道江湖朝廷如今不两立的局势。 朝廷内官官相护,新皇无实权,辅和太尉内斗,这些都是导致西夜国老百姓生活艰难的原因。 江湖中的义勇之士自然团结一致,打着反|腐|口号,意图推翻这个政|权。 但一直以来,这些江湖势力都并未成为朝堂的威胁。这一次,突然崛起的义行军,势力意外的强大,才让朝堂不得不重视起来。 姚肆作为一个平民百姓,对这些朝堂政权纷争实在没兴趣,她只在乎谁能给老百姓带来好日子。 说句心里话,若义行军能带来新生活,她也是举双手支持。 辛习染迅吃完早饭,抹了一把嘴角,满足道:“吃饱了,走,今日咱们逛西城。”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又找了个带路小厮,就开始在城中游玩。 彼时远在千里外的京城中,气氛却有些诡异,老百姓走在街上,无不是低头匆匆行走,城门口的进出更是盘查森严,稍有异常者都会被带去京兆府审问。 不仅如此,所有的更夫都被召集起来,统统带去京兆府审问。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衙役持着鞭子在地上打的啪啪作响,厉声威胁道:“你们谁说出个名堂,谁就可以免了这顿皮肉苦,若是敢给我装疯卖傻,我定打的你祖宗都不认识你。” “啪-----”黑亮的鞭子又打在地上,鞭声骇的牢内的人缩脖子哭喊求饶。 “大人,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只是个打更的,若是知情,怎敢隐瞒啊大人。”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逆贼的同伙,一夜之间,这些东西----你们看看----怎可一夜之间就撒的满城皆是还无人察觉?” 衙役手里抓着一把纸,仔细一看,上面写的却是一朗朗上口的打油诗,只是诗的内容却大逆不道,还附带着列举了当朝辅和太尉的种种劣迹,如何导致百姓生活艰苦等等。 更夫更无辜:“大人,小的真没看到什么人,小的现有的时候,就立马来报官了,小的实在是冤枉啊。” 衙役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那人身上,冷哼道:“既然你没看到人,这些东西又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不是你还是谁?老实交代,逆贼贼窝在哪里?” 牢房内不时的出惨叫声,而刚刚得到消息的裘万敖和辛仲桥也正马不停蹄的往京中赶。 第092章 放长线就能钓大鱼么 “你也反**,他也反**,喜怒哀乐,一起都到心头来。㈧㈠中文网奇也不必奇,怪也不必怪。五子登科---总比两袖清风更可爱。 台前宏论,幕后邪财,几分庄严、几分虚伪、几分坚定、几分徘徊,此中奥妙,谁能解的开-----” 孩童们争相唱和,虽不懂其意,却觉得歌谣好听,你教我教他,就像是童谣似的流传开了。 虽然官差严厉禁止传唱,可总有管不住的嘴。谁能料到半个月的时间,这打油诗,就成了京城中人人避之如洪水猛兽,却又人人都知的存在呢。 裘府内,裘万敖听着京兆尹穆拜汇报情况。 “-----如今看来,义行军的嫌疑最大,定是他们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借此利用这打油诗煽动人心,恐吓朝臣; 又或许,这诗一开始就是他们散播出来,只是现在突然全城传开,其目的实在不得不重视。” 裘万敖轻笑:“如此明显的意图,京兆尹还看不出来?” 穆拜惶恐拱手,“下官猜测,他们是想借此煽动民心,只要民心向着他们,这些逆党的行为就光明正大了。 不过是些不自量力的民军罢了,大人准许下官带兵五万,直逼睦州,定打他义行军一个措手不及。” 裘万敖斜眼看着他:“你若真带兵打过去,那就正中下怀了-----” 穆拜脸色一红,觉得也是那么回事,尴尬道:“下官思虑不周,大人恕罪。” 裘万敖面无表情的挥手令穆拜退下,等人走了,才又吩咐了自己的人上前。 “辛府可有任何动静?” 随从垂摇头:“暂无动静-----” “呵-----想等着我先出手,没胆的东西。”裘万敖笑容冷冽,如是这般的在随从耳边吩咐道。 两日之后,京兆府传出已经抓捕了散播谣言的逆党的消息。 京中老百姓心态各异,街边茶馆永远是个话题不断的地方。 “听说抓到人了,恐怕要斩哇。” “不就砍颗脑袋吗,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年头砍头跟砍萝卜似的,赶紧吃茶吧你,大惊小怪。” 被说的人无奈的耸肩,一口干了碗茶,又给自个儿倒一碗,二人又聊起了其他趣事。 赤巴端着茶碗久久没动,耳朵都恨不得贴到对面那桌上去,只是话题也就随口带过,他不禁气恼,手指捏的泛白。 “头儿-----****的要拿我们的兄弟来开刀,这次的事明显与咱们无关,若是就这么蒙冤死了,兄弟们死不瞑目啊。” 杨掩瞪他一眼:“嚷嚷什么,还嫌事儿不够多吗,隔墙有耳,忘了少主的吩咐了?” 赤巴赶紧缩脖子压低声音,委屈的小声道:“我这不是心急吗,这事跟咱们义行军半点关系也没,姓裘的和姓辛的到底打什么鬼主意,莫非想逼咱们现身?” 杨掩摇摇头眉头紧蹙:“不清楚,但必定有诈,我们不能轻易出面相救。” “可兄弟们就要上断头台了,怎能不救?”赤巴急了,“就算知道是陷阱,我也得救,若是连兄弟都救不了,那我还算哪门子义行军。” “少主说了,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杨掩还想着少主叮嘱的话,“我们不能贸然行动,若是这时候给少主惹了麻烦,你我以死谢罪都不够。” 赤巴又气又恼,仰头一口干了茶,沉着脸显然很不痛快,“既然不救人,那我们来干什么,不如呆在越州帮少主的忙,回来屁用也没有-----” “少主自有分寸----此番进京目的,是打探裘辛这两个老东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真只是为了引我们现身,以这样大的动静,必定是朝廷已经决定出兵攻,比起整个义行军,你觉得孰轻孰重?” “我----”赤巴垂着头,半响说不出话,只能握着拳头在桌上狠狠砸一拳,以示心中的不甘。 彼时越州西城,经过长达一月之久的比试,书友会终于落幕,最后一天,由书友馆馆主和越州州牧宣布所有比试的勇人,并颁上阳山书院的门贴,以示这批人可以入阳山书院读书。 不过比起这些,让所有人再惊诧了一把的,还是数那个被辅推荐的姚肆。 且不说她是女儿身,单是被辅推荐入阳山书院,这就已经够让人震惊。 按规矩,辅和太尉可以各自推荐三人,这六人虽然没有得到勇人称号,但也是实力非凡之人,能被辅推荐的姚肆,自然就成了众人口中讨论的对象。 裘万敖的心思确实让人无法揣摩,毕竟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儿承认一个女儿身的学生,这本是就顶着极大的压力。 姚肆当然也知道这事情没那么容易,接下来来自四面八方如洪水般的舆论,势必会将她与裘家紧密联系起来。 也正是如此,她才越好奇,一面心存感激,一面又不免怀疑,裘万敖推荐自己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从州牧手中接过门贴,姚肆假装没看明白后者猜疑的眼神,落落大方的走下去,迎着所有人的视线走回自己的位置。 楮孟也刚刚拿了门贴下来,站在姚肆面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之气,无形中的气势让那些想要上前询问的人都打消了念头,毕竟是武试第一人,没人敢轻易惹。 回去的路上,辛习染叽叽喳喳的像个喜鹊似的,“姚妹妹,进京少说也得半个多月,去了之后还得置办各种上学用的东西。 你们人身地不熟,没地儿住,去我那里,我有一处别院空着,以后就给你兄妹二人住,别跟我客气,我这人对朋友都这样。” 姚肆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倒是楮孟问起了详细情况,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他对辛习染的态度也改观了不少:虽然是胡闹,却是孩子脾气,心总归是好的。 辛习染高兴的给他介绍京城中有哪些好去处,一说就停不下来,东拉西扯的最后还说到朝堂和皇室的趣事儿。 “大哥------不如你们先回去,我-----我有事儿要找裘少爷。”姚肆忽然停住。 楮孟和辛习染都看着她,片刻后,楮孟才道:“早去早回。”也不阻拦也不询问。 辛习染亦是闭了嘴,显得有些兴致奄奄,望着街边的小摊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姚肆也未解释,事实上,她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裘霁了。自从那次离开客栈,她就没见裘霁出过门。本以为今天他会来,却还是没见到人,姚肆心中放不下,决定去客栈看看。 第093章 药很苦但是蜜饯很甜 卫札没料到有人会来看裘霁,毕竟裘霁有伤在身的事可是瞒着所有人的。㈧Ω『 ┡ ㈠中文 网 不过见到来者,他又有些释然了,笑着将姚肆请进屋,一面调侃她:“丫头,你这副冷心肠怎的记起来看我们家少爷了,莫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记得今日是书友会最后一天,你应该拿到阳山书院的书帖了才对。” 姚肆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环视了一圈,裘霁住的屋子与一般客栈不同,分了里屋和外屋,外屋可以招待来客,里屋则是休憩所用。 不见其人,定是在屋内歇息吧,只是这都过了晌午了,莫非还在睡觉? 她望着里屋,一时不知是不是该进去,立在原地做思想斗争。 卫札盯着她看,笑道:“小丫头还别扭了,少爷又不是没见过你,进去吧,少爷这些天也憋坏了。” 姚肆疑惑:“憋坏了?怎的会憋坏?” 又不能说实情,又一时找不到好说辞,卫札只得将她推到门口,冲里面喊了句:“少爷,姚姑娘来看你了。”说着朝姚肆递眼神儿,示意有话进去问。 姚肆还没想好开口说什么,被他这一吼,又听到里面喊“进来”,只得硬着头皮走里屋去。 她没料到裘霁还真靠床上坐着,黑墨一般的头随意的散在脑后,几缕俏皮头的撘在脸侧,高挺的鼻梁,唇角弯弯,低垂的眼眸多了几分慵懒之气。 雪白的里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裘霁也未抬头,直接让姚肆坐,专心致志的摆弄背后的枕头。 姚肆脸上有些不自在,自己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怎么偏挑了个他睡觉的时候来呢。 不过这都大中午了还睡觉,平日没觉得他是这般懒散的人啊。 裘霁扭着身子想要将背后的枕头放舒服些,可不知怎的,动作看起来有些迟钝,总也摆弄不好,姚肆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上去,将枕头给他摆正了,又重新坐回座位上。 “拿到书帖了-----”裘霁开口问她。 姚肆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看看,拿出书帖递上去:“还得多谢裘少爷,若不是你,我也没这个机会,且不论我女儿身------” “女儿身没什么不好---”裘霁打断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学问不论男女,皆可学,先帝也曾说过这话。” 姚肆哦了一声,目光定定的看着裘霁,没了下文。 裘霁随意的翻看了几眼书帖,手不自觉的拢了拢头,干咳道:“我方睡醒。” 姚肆难得见他这副有些别扭的模样,觉得跟平日很是不同,又是新奇又是好笑:“我瞧着极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别个是出水芙蓉,你是出睡芙蓉。” 裘霁瞄她一眼,将书帖扔在床边上扮起了沉默。 姚肆心里一跳,有些着急,莫非这玩笑开过了,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了?!也对,他可是大少爷,自己怎么能随意玩笑洗刷呢。 她正想着说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卫札就很及时的端着冒着热气腾腾的碗进来,“少爷------” 姚肆吸了吸鼻子,闻出是药的味道,立马问道:“裘少爷病了?这些天渐凉,莫非染了风寒?” 卫札已经将药碗递到裘霁的手边,心里高兴,这下连说辞都省了。 “前几天变天,少爷着了凉,这都躺了好几天了还不见好。”他接过空碗,又从纸包里取出蜜饯给裘霁。 裘霁脸色微微一变,阴沉着瞪他,卫札无辜的蹙眉无声询问:少爷,小的可没做错啥啊。 蜜饯迟迟不被接,卫札后知后觉,猛然醒悟过来,忙笑呵呵的将蜜饯喂到自己嘴里,回头对姚肆认真肯定的道:“这蜜饯不是我们少爷吃的,是我,我喜欢吃甜的,我们少爷最不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 姚肆本没想那么多,卫札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让她瞬间就明白了,表情古怪的看着裘霁,这样一个冷清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怕苦。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也果真哈哈大笑起来,本来还沉闷的室内,瞬间就回荡起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如一股清流,慢慢自心缝间流淌进去。 卫札闭嘴垂抬脚,端着空碗默不吭声的走出去。 裘霁眉头紧蹙,显然对姚肆的取笑很不高兴,却闷着一句话也不说,只等姚肆笑累了。 “其实怕苦没什么丢人的。我也怕苦,我也喜欢吃蜜饯。”大抵是病了的缘故吧,裘霁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眼神也透着虚弱,但这样的他,没有平日的距离感,反而让姚肆觉得亲近了许多。 她坐到床头去,蜜饯包还在,自顾自的取了一颗,吃的滋滋有味。 裘霁紧蹙的眉头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隔了许久,才见他摊开手。 姚肆会意,立马给他捻一颗放手心。 “药太苦-----可蜜饯很甜,所以我喜欢蜜饯------自小就喜欢。”他注视着蜜饯,声音好似从幽深的谷底传出来似的,眼里藏着姚肆无法理解的情绪。 是的----是这样,从第一次见面,她就从这个少年眼中,看到了冷清,那不仅仅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更像是一种将自己包裹保护的铜墙铁壁; 好似身处万丈雪渊之下孤独无助的弃儿,眼里看不到任何人,只是单纯的寻找一处温暖之地罢了。 姚肆心上恍惚,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难受的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我-----我得走了,我就是专程来给你道谢,既然你还有病在身,我便不打扰了。”起身福礼垂退下,动作行云流水快的让人来不及说任何话。 卫札正为自己画蛇添足说错话而懊恼不已,见姚肆匆忙出来,赶紧上前拦住:“你就走了?不多留会儿?少爷平日不怎么说话,好容易你来了才开口说了几句,你就不能多呆会儿?” 姚肆心头慌乱的突突直跳,连连摆手拒绝:“我得回去了,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何况裘少爷身体有恙,我也不便多加打扰,告辞了----” 卫札连再拦她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姚肆就大步离去。 难道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他走进里屋道:“少爷,姚姑娘就这么走了?” 裘霁没说话,眼睛盯着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去打听吴家公羽家和王家这几位少爷明日都在哪里出现。” “少爷准备回去了?你这身体可不宜旅途劳顿啊,老爷也知道----不如等好些再走吧。”卫札劝道。 “我无大碍,你只管打听去。”裘霁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卫札没办法,只得应是退下。 姚肆离开客栈后,就在街上浑浑噩噩的游荡,心思老是不受控制的要东想西想,几次差点撞到前面的人,直到有人突然挡在她面前喊了声“肆儿”,她才回神,浑噩的表情一闪而过,换成了平日的模样。 第094章 意料之外的惊喜惊吓 时至辜月,风气萧索,草木黄落,小头村的寒冬比往年来的更早,魏阳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三五个牧童最喜扔石子,只需拇指大一颗,就能将冰面砸个破碎支离。㈧㈠中文网 村里一如这瑟瑟冷冬,万籁俱寂,只偶尔几声狗吠,抑或是东家夫妻吵嘴,抑或是西家婆媳争执,万幸这点声音,让小头村不至于成一座空村。 毛秀才牵着小毛驴在院外大声叫唤:“姚兄弟,闫大妹,赶紧的出来,肆儿送信儿回来了。” 闫氏正给姚正与泡了杯茶,听到这话,惊的连茶碗都甩了,不顾姚正与吼骂,欢喜的跑出去,来到院门口,已经是热泪盈眶。 “肆儿寄家书了?这孩子-----可算是记得稍封信儿回来,不疼人---出去那么久才晓得送信,心只怕都野了。” 话里虽然责备,可脸上却笑开了花,接过信揣怀里,又哽咽又不好意思的笑自己情绪化,“毛秀才屋里坐会儿,看看她都写了啥。” 毛秀才当然想看了,姚肆这趟出去就是俩月,可不是去玩的,他将毛驴栓在门口的栅栏上,跟着闫氏进屋去。 姚正与沉着脸,生气道:“没见过事儿还是怎的,杯子也摔了,你也就这点出息,又能生出个什么出息的人,知道往家里寄信了,看来还嫌脸丢的不够。” 闫氏自是将这些话屏蔽,高兴的打开包裹,一看有两封,立马笑道:“孟儿也写了,看来两人一切都好。”否则也没功夫写家书了。 姚将兴冲冲的跑进来:“娘,二姐寄信了----快给我看看,我来念。” 闫氏笑着将两封信递给他,姚将清了清嗓子,先念了姚肆的: “父母亲大人拜启------承蒙辅看重推荐,得阳山书院入学书帖,次月初入书院报道,时间不及,不孝女只得推迟归家之期,来年正月-----” 姚将目光从信上抬起来,“娘,二姐得过年才能回来。” 闫氏面上情绪复杂,看着姚正与,二人皆是沉默,似乎对姚肆能上阳山书院一点也没有欣喜。 毛秀才以为二人是乐极生悲,反正他自己是已经高兴的要哭,又怕搅了好心情,笑呵呵的劝道:“肆儿有出息,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能上阳山书院,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学府,比太学都还出色; 想不到哇----想不到老夫多年的心愿,还真让她给实现了。你们夫妻二人,只怕得办席了庆祝,这可是祖宗保佑,幸你们平日烧香拜佛,今日终得回报了。” 姚将也后知后觉的乐起来,“二姐竟然要上阳山书院了,娘,下巷县也只有县太爷的儿子能进去,咱姐竟然比县太爷的儿子都不差----” 他越想越兴奋,片刻后,许是看出闫氏和姚正与的面色奇怪,也终于冷静下来,放下信握拳道:“孩儿去念书了----” 毛秀才就是再迟钝,也终于看出闫氏和姚正与的怪异,收敛了喜色问道:“你们莫非是担心学费的问题?没错----阳山书院是花销大,对我们来说是有些困难。 可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就再也没有了,辅----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肆儿竟然能得他看中推荐,前途不可限量哇; 你们手头若是不宽裕,我还有些积蓄,肆儿是我从小教到大的学生,她念书,我也有义务。” 闫氏总算回过神,忙笑着推辞,“秀才说什么话,肆儿能有这么好的出路,我们是高兴坏了,钱的问题不操心,孩子要念书,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她。” 姚正与的脸色越黑了,毛秀才也看出了些端倪,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还是识趣的拱手告辞:“你们先看,我还得把驴卸下来,先回去了。” 闫氏点点头,将毛秀才送出了院。 回到屋,却看到姚正与正气急败坏的撕信,闫氏一急,冲过去抢:“你做什么,孩子好容易寄的家书,你撕了作甚,你给我--” 姚正与忍了许久的气终于爆出来,抓起一把信纸朝着闫氏扔过去,“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要不是你惯着,她能做出这些事?你还嫌我姚家不够惨吗?裘万敖------是那混账狗东西-----” 闫氏又哭又叫,忙着去捡四处乱飞的信,“我不管那些,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我的孩子就是不同寻常,我的孩子能上阳山书院是她有本事-----” “她有个狗屁本事,不知死活-----”姚正与破口大骂。 闫氏也气急了,“窝在这个地儿就知道死活了?你才从鬼门关回来,我们哪里做错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甭管你在什么地方,生死哪随人,肆儿为什么走出去,还不会见不惯我们被人当畜生一样欺凌吗。你若有本事,你就不该让我们娘仨过这种日子。” “我是没本事-----”姚正与大吼,低垂着头如同失意多年,被失败和困境打的直不起腰的落魄人。 姚将捂着耳朵,呆呆的盯着面前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自从二姐离家之后,爹的脾气越来越差,两人吵架的频率也越来越多。 隔壁传来闫氏压抑的呜咽声,姚将目光默然,努力将心思放在书本上,大人的世界他还看不懂,他只知道,人人都有个被逼的时候,而今谁不是被逼无奈呢。 闫氏哭了一阵,也不哭了,姚正与此时已经出去了,她也懒得管去了哪里,坐下翻看姚肆写的信,边哭边笑边叹息。 若要怪,便该怪老天弄人,该怪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狠人,该怪这个世道,他们不过是过普通的生活,做正确的事,却每每被逼的左右不是。 姚肆从未离家如此之久之远,闫氏心念得很,好容易收到一封家书,她抚平了又抚平,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片刻后,想起还有楮孟的,又赶紧拿出来看。 两封信不大,包袱里还有东西,闫氏一一取出来,都是些吃的,翻到最下面,她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打开一看,却是一惊,荷包里安静的躺着几锭白银,少说也有三十两。 闫氏脸色微微一变,拿着银子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她迅将楮孟的信看了一遍,脸色终于有了几分释然,自言自语的责备:“寄什么钱,挣了银子自己留着花,寄回来干什么,这手头还有没有剩余哟-----” 小头村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一封家书而改变什么,闫氏和姚正与也没有对外多说,而彼时姚肆和楮孟,二人正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向京而去。 第095章 城内城外的翻天覆地 经过半个多月的车旅跋涉,总算是进了临西边境,这也是西夜国的都之城。㈧㈠Δ 中文Ω网 还未进城,辛习染就忍不住开始介绍城中的各种繁华景色。 譬如那一年四季景色各异的木黛湖,春季百花争鸣,柳枝舒展,夏季荷塘月色风景如画,秋季桂花十里飘香流连忘返,冬季银装素裹梅花嫣红。 又如高耸入云的香山,是妇女们最喜去登爬娱乐的场所;香火最旺的云居寺,千奇百怪的石观洞,最雄伟壮观的龙潭瀑布、烽火台等等。 辛习染说的口干舌燥却也停不下来,姚肆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毕竟从未来过京城,作为西夜国子民,对这个国家都,还是抱有极大的幻想和期待。 又行四日,终于上了临西官道,在官道上行了两日,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飞阁流丹气势恢宏的高耸城门。 如同沙场上的铁甲军墙,临西城的城门就那么坚挺的拔地而起,如一笔白描,凌空潇洒,面对城外期指的蝼小人群,毫不掩饰的透露出它居高临下的鄙夷。 城门口每天都在进行着严格的盘查,不时的有人被官差用矛指着推向城墙面壁而立,模样稍俊俏的妇女者,难免被为难,又不得反抗,只能忍着羞辱被上下摸索,若非考虑光天化日,只怕又是一场女人的悲哀。 有人在官差手里噻了什么,那人就顺利的进了城,有人哭喊着想要从官差手里夺回什么,却被无情的提出老远,最后被拖到墙角一顿拳打脚踢方作罢。 然这些每日都会上演的剧情,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那么的自然,排队入城的人群麻木的张望着前方,脚底摩擦着地面前进,如同心中的焦虑在催促着快点。 姚肆透过车窗,马车度只容这些碎片在她眼中稍纵即逝,却堵的她心口难受非常。 原来这座城,亦是如此不堪入目。 辛习染见她面色冷漠,知道她大概是看到了外面那些画面,可京城就是这样,每天都有大批的这样的难民,尤其最近半月闽淮大水,城中已经涌入了上万难民。 他显然是已经见怪不怪,心道过些时日姚肆也会习惯这些,遂又继续说起了其他有趣的地方。 “京中好吃好玩的地方多得很,咱们方进城,还看不到什么,城中才是繁华,哦对了,阳山书院落座在阳山山顶; 京中素有三山之称,阳山、香山、松山,香山多佳人,松山多才子,阳山多生徒,三山三面而立,中间就是京城最繁荣的地方,亦有人称其为山里山外。” 姚肆总算听明白了,轻声道:“山里是人,山外非人。可我觉得,山里亦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非人。” 楮孟看出她心绪复杂难过,安慰的拍着她肩膀,“山里山外都是人,只不过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肆儿-----你知道年轻有什么好处吗?那就是前途一无所知。只要你心中坚定,未来并非不可改变。” 姚肆长叹一声,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大概是乐极生悲了,心心念念的阳山书院就在眼前,我心中难免感概,没事的,过些时日便好了。” 这就是富人与平民的差距罢,辛习染知道姚肆看不惯那些,可他自小就见惯了,且自己总是那站在最高点的俯视; 其实不止是他,但凡这城中的权势者,都是这般习惯于俯瞰脚底的蝼蚁,那些习以为常的画面,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 此时此刻他方才为无法与姚肆感同身受而难过不已,也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他忽的闭了嘴,再也说不下去。 这辆马车是他京去西城的马车,车顶上插有辛府的旗帜,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城门。 马车刚刚驶入城内,一切就好像魔幻般,将城外一副死寂沉沉的模样变得生动气起来;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金黄色的薄暮余晖撒在这座城内,给砖红绿瓦、阁楼飞檐也增添了几分朦胧和美感; 路上行人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然每一张脸看上去却又那么的安宁平静;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吆喝声、马鸣声、喧嚣打闹声,自然而然的形成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 城内城外,竟是如此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姚肆看着左右铺肆一晃而过,即便还在山外边缘,也可以看到其繁荣之色。 难怪那么多人要挤进都城,也难怪城门透着那副睥睨高贵的姿态,城内这副让人眼花缭乱的灯红酒绿,似乎是它值得骄傲的地方。 凡夫俗子无不挤破头皮要入我城,似乎只要进了那道门,就如佛光普照一般被洗礼重来,连带着身份也高贵了许多。 哪怕京中的乞丐,眼神中也透着对外来者的不屑一顾,这座城,早已有了魔咒,让所有来自外地的人,都心甘情愿的匍匐在城脚下。 可匍匐,又何尝不是为了来日的站起,姚肆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愿意涌入这座城市,或许那大部分人中,都带着自己的希望和梦想,一如自己这般。 她看着窗外静默的呆,冬季夜黑的早,前一刻还是余晖之下,下一瞬似乎就黑夜降临,街道两旁都燃起了灯笼,车水马龙并未因黑幕的降临而有所影响。 辛习染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道:“你们先去智格斋,那是我的一处别居之院,就在城中心,你们也不用去找客栈住,正好省了一笔钱。” 楮孟不客气,谢也未说,只道:“路上找个布防停一停,我得给肆儿买些衣服。” 姚肆立马回头拒绝:“在西城买了不少衣服,还买干什么?” “这天儿冷成这样,再过几日只怕要下大雪,你那几身儿衣服怎么够御寒。” 辛习染立马接嘴道:“衣服甭担心,回去我就让人准备,今年一整个冬的衣服都不用愁。” 姚肆有些酸酸的道:“辛少爷果然财大气粗,对朋友肝胆相照,有吃有喝有住有穿,我可是万幸得很,这辈子交了个良友,只不知是不是与你那些京城的朋友格格不入,别到时候给辛少爷添了笑柄。” 辛习染被她说的脸皮儿红,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忒没考虑了,呵呵歉意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就是想让你们少麻烦些,没别的意思。” “你若有别的意思,我立马儿的下车去。”姚肆没好气的瞄他一眼。 她本也不是妒辛习染的富贵,只是他方才那番话,着实也没考虑着自个儿,她这人又最不喜欠人人情,辛习染这一路包办的理所当然又激情澎湃,自然让她有些不舒坦。 索性她也知道后者没什么恶意,刚才那番话,纯属是从进城到现在的感悟泄罢了。 这座城市,灯红酒绿之下,难免透出她的本质,到底不过是西夜国的城罢了。 第096章 城里人自有他的逍遥 还有几日才是阳山书院入学的日子,姚肆和楮孟在智格斋住下,趁着还有空,就在京中闲逛,顺便置办一些学习所需之物。Δ』㈧Δ㈠中文』Δ网 “阳山书院不比其他书院,这一进去,需得过年才能休停,而且平日不得出书院,只有每隔九日一个休沐日可以不上课,住的近的可以回家,但酉时之前必须得回书院-----这个好看,你戴着试试。” 辛习染将一支小巧精致的玉钗在姚肆头上比划,姚肆偏了偏头避开:“就我这身打扮,戴上不觉得格格不入吗。” “我看着就极好,京中的小姐都喜欢-----”辛习染倏地闭嘴,将钗放回原位,讪讪的转移话题:“我们去笔墨铺子逛逛,山上可没有这些小店里的好。这一上山,少说也得呆一个多月,你得多准备些。” 姚肆左右手抬头,示意的耸肩:“都买这么多了,还嫌不够?别说一个月,就是用一年也不成问题。” 辛习染看着自己手里也提了不少,想了想,终于还是妥协道:“那成,先回去,明天去布防看看,得给你做几套厚衣服。” 姚肆本能的想拒绝,又怕伤了他一片好意,便道:“还有几天就上山了,做衣服可不是写字那么快,你还想做几套,只怕得等到冬末去了罢,衣服就甭做了,我有穿的,够穿就行。” “没事儿,做好了让家里送山上去也一样,反正现在天气还没那么凉,做好了正好穿。” “你不是说山上轻易不得进吗?”姚肆狐疑的看着他,这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随意惯了,听了未必当真。 “里面出不来是真的,外面可以进去,除了休沐之期,每月还有一天探望日,很多父母都会把这一天定在月中,正好送些补给。” 姚肆无语的望着手中大包小包,“既然如此,还买这么多做什么,放着不用也得放坏了。” 辛习染嘿嘿直笑:“咱们多准备些总没错,大不了上山卖给那些东西没准备够的,还能挣呐。” “你倒是会打算盘。”姚肆无奈的直晃头。 “对了,大哥这两日去哪儿了?怎么老不见他人影?这京中莫非还有他的亲朋?”辛习染奇怪的问道。他已经两日没见到楮孟,很是不正常。 姚肆目光暗了几分,轻飘飘的道:“大哥早年东奔西走无定居,结识了不少五湖四海的朋友,京城这么大的地方,自然也是有的。” 辛习染恍然点头:“说实话,他若不是你大哥,我必以为他是故意隐瞒身份。” 姚肆打量的看着他,笑道:“大哥便是大哥,能有什么身份。” 辛习染不置可否,却还是道:“我是觉得他不寻常,太不寻常,不像是猎户之子。” 姚肆又笑:“你觉得我寻常?还是觉得我不像农夫之女?” 辛习染眼珠子转了转,不得不认同的点头:“你确实非比寻常。” “多谢夸赞。”姚肆丢一个白眼过去。片刻后,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置办,就道:“行了,今日就到这里罢,走也走累了,咱回去罢。” 辛习染一听她累了,赶紧扭头打道回府。 城中心有八个方向八条主干道,老百姓口中称为官途,因为这些街上坐落着包括裘府和辛府在内的诸多官僚之家。 八条主干道汇聚之处,就是这座城市的中心——皇宫。 智格斋虽没在官途之上,但隔得不远,坐马车也就一刻钟的距离。姚肆和辛习染回到别院的时候,楮孟已经在屋了,看到二人手中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也难免露出无奈之色。 姚肆赶紧撇开干系:“不是我,他非得买,我苦口婆心都劝不住,这人败家习惯了。” “花的不是你的银子你心疼作甚。”辛习染笑话道。 “也亏得不是我的,否则我不是心疼,而是被气死了。“姚肆将东西放在桌上,捡了几样自己需要的,“剩下你们自己分配,反正上山我只带这么多。” 辛习染将东西一股脑儿抛桌上,冲楮孟摆手:“大哥先收拾着,我们买这么多回来也累的不行,回头我找马车拉上山,你只要收拾好就行。”说完一溜烟的离开,似乎生怕走的慢了被楮孟留下。 楮孟盯着满桌子凌乱的东西,沉吟了良久,终于还是无奈的叹气,开始一件一件的分类收拾。 姚肆坐在窗前盯着外面呆,门外叩门道:“姑娘,该吃晚饭了。” 辛习染安排的实在周到细致,连做饭的妈子都有,打扫清洁浆洗样样都不用自己动手。 姚肆心情沉重的厉害,她不想承这些情,可却不知不觉间已经欠了很多,这让她很是不安,还有什么比欠了情更让人不舒坦的呢。 想到这儿,她连吃饭的劲儿都没了,又不想让楮孟担心,只得应了一声儿跟着走出去。 楮孟先坐在桌上,见她穿的单薄,担忧蹙眉:“夜里凉,可别在上书院之前染了风寒。” 姚肆笑了笑,坐下吃饭,这顿饭她吃的少,楮孟也看出她食不知味,猜是想念家里了。 算算时间,姚肆离开家也有两个多月,她初次出远门,新鲜过了,想念也是正常。 京城的夜晚比白日都还要热闹,楮孟提议道:“吃了饭上街走走去?” 姚肆愣了愣,没理由拒绝,遂笑着点头:“也好。” 楮孟也随意吃了几口饭,就和姚肆出门去。 走上主街,许多小摊儿都在门前热络的招呼路人,馒头包子烤红薯混沌,各种小吃应有尽有,糖人儿面前的孩子走哪儿都是一样的多。 姚肆想起下巷县,集市上只有两处卖糖人儿的,孩子们总是络绎不绝,不过大多都是看得多买的少。 楮孟见她露出了些笑容,朝着糖人走过去,“你喜欢哪个?” 姚肆噗嗤一笑,摇头摆手:“我都多大了还吃这东西,粘牙得很。” “你不选我可随便选了。”楮孟作势要去拿。 姚肆一急,条件反射的喊道:“猴子-----” “好----”楮孟笑容温和,递给她一只猴子,自己也拿了一只兔子。付了钱,正要走,忽闻身边经过的孩童唱和着: 你也反|fu|bai,他也反|fu|bai,喜怒哀乐一起都到心头来,奇也不必奇,怪也不必怪,五子登科总比两袖清风更可爱----- 姚肆拿着糖人的手一僵,惊愕的看着那群越跑越远的孩童。 第097章 谜团正在被层层拨开 “肆儿----肆儿?----”楮孟见姚肆脸色僵硬,着了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姚肆猛地回神,竟觉额头一阵冷汗,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事儿,天色也不早了,咱回去吧。㈧ ㈠Ω中文网” 逛街的兴致是没了,回到智格斋,姚肆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陷入沉思。 孩童唱的诗分明是自己写的没错,她不明白,本来应该被那些朝臣极力掩盖,为何如今已经成了童谣。 连稚儿都倒背如流,可见诗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作祟,可篓子捅这么大,京中不可能毫无动静,官僚们更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她在京城的这两日也没听到任何相关的消息,又是为何? 最要紧的,还是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自己头上,若是有心之人只想利用这诗来制造某些效果也就罢了,毕竟天下不满当政的多得是。 可一旦被连根拔起查到自己头上,自己免不了凌迟处死,家里人还得被诛杀。 可这还是往好处了想,若童谣的散播者本就知道自己是作诗之人,并且想要利用此诗引起轩然大波------ 姚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他是唯一认定诗是自己所作的人,虽然当时极力反对,可并不妨碍他的坚信。 若神秘少年的猜测从未改变过,再联想到越州他问过自己的问题,答案似乎就浮出水面了。 姚肆不能断定童谣就一定是神秘少年散播,可也不能不怀疑,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她并未试卷上留名,这些人总得讲究个真凭实据,而今试卷已不知去向,等于所有证据都毁了,至少轻易查不到自己头上。 心里惦记着事儿,她一直到半夜才入睡,只是睡得浅,天一亮就自然醒了,草草吃个早饭,正愁如何与楮孟分开而行,后者却说上午有朋友要会面。 姚肆也省了找借口,等楮孟出门了,才后脚出去。她要去的地方,是人最多最杂,各种八卦消息也最多的地方——茶馆。 京中虽然娱乐的多,不过符合老百姓消费的,当数茶馆最好。 一壶茶两个铜板,再加五个铜板就能有一碟花生米,一坐就可以坐一天,还不觉得无聊,因为周遭多的是人与你聊天,那些你听过的没听过的消息,总会不经意的就传到耳朵里去。 姚肆到了个大的茶铺子,进门就让小二上一壶茶和一碟花生米,然后选了不错的位置坐下。 此时还早,茶馆没多少人,不过茶馆向来人多的络绎不绝,一个时辰不到,馆子里就坐满了人。 人一多,说话声音也就大了,话题也被渐渐拉开。碗里的花生米吃的差不多了,姚肆又要了一碟,端着花生米提着茶壶坐到已经围了十多人的人群中去。 中间有个貌似说书的人,毫不避讳的说着当朝小皇帝与辅和太尉之间的那些故事,虽然添油加醋的多,倒也让众人听的津津有味。 姚肆将花生米递给旁边的一个大胡子人,自己吃的咯嘣作响。 大胡子略有诧异,就不客气的抓了一把,问道:“小姑娘一个人来这里吃茶听故事,家里没人管?” 姚肆反问:“他这么大胆的议论皇室中事,也没人管?” “自然是有的,管不到这里罢了,京城这么大,茶馆那么多,巡逻的官差找到这里也不容易,而且他们最不屑出入这种地方,只有咱们老百姓才会来茶馆。” 姚肆恍然,状若好奇道:“我初来乍到,京城中莫非管事的是个懒虫,昨儿听到有孩童唱大逆不道的童谣,竟也没人管?” 大胡子显然知晓此事,立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姑娘可别乱说话,小心惹祸上身。” 姚肆猜他准知道些什么,给大胡子倒了碗茶,又递上花生米,大胡子就说起了一个多月前的某个夜里突然的文字风波。 “不过京兆尹已经查明了真相,是一直在睦州活跃的义行军作祟,并且已经抓到了主犯,朝中已经下旨要问斩,就在这几日了。” 姚肆心头一震,“当真是义行军?” 大胡子自顾自的抓了一把花生:“京兆尹都这么说了,可定没错了。” 姚肆见打听不到什么了,将剩余的花生和茶全给了大胡子,起身结账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思考,到底真的是义行军借自己的诗挑衅朝廷?还是有人给义行军扣了这顶无辜的帽子呢。 一个多月前,辛仲桥突然离开越州返京,正是风波刚起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件事对他至高无上的权利造成了威胁。 而同样身处高位的裘万敖,难道就会安然的视若无睹?显然不可能。 姚肆不由得想起在越州遇到的神秘少年,当日他问自己的问题,显得那般困惑和急迫,他向自己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外人求助,可能是身边无亲信可问。 而且他猜到了那打油诗是自己所作。 这一连串的事,让姚肆将其中细微的联系串起来,竟也成了说得过去的事实,只是她心中尚有疑惑,不敢确信。 京兆尹既已告诉天下是义行军公然叛逆,义行军动与不动,直接影响她判断这件事的真相。还有几日就是问斩之日,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而不论是义行军所为,还是神秘少年借力打力,她都必须警惕,因为根源在自己,若被揪出,必死无疑。 * 在京中隐了一个月的杨掩和赤巴,等的心力交瘁,终于盼来了他们口中的少主,两人为此松了一口气,因为再有几日就是兄弟们问斩的日子,少主的一句话,直接关系到那些兄弟的生死。 “少主,兄弟们都是无辜的,当初落入朝廷之手,本来就备受折磨,您却一直隐忍不不救,而今成了无辜的替罪羊,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管了。”赤巴心里想了一万遍,还是不愿意放弃那些兄弟。 杨掩倒更冷静些,沉声道:“这些时日我们观察,也并没察觉到朝廷有新的动静,他们若是想引我们出洞,不可能没有准备,属下实在不明白他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被称为少主的少年年岁不大,模样俊俏,双眸坚定而清澈透底,却无时不闪烁着智慧的光。 “他们关了一年也没杀你们可知为何?因为还有用,既有用,怎会轻易杀了,若真的是为了引义行军出洞,杀了也不可惜,可若是如此,又如何解释他们的按兵不动?” 杨掩和赤巴面面相觑,这也正是他们疑惑的地方。 少年轻微一笑,笃定道:“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非朝廷所为。” 第098章 万事得多往最坏处想 被称为少主的少年,年岁虽不大,说话却沉稳,智慧非凡,杨掩和赤巴这两个成年莽汉子是打从心眼里服。㈧㈠中文 『 网 少年娓娓分析道:“朝廷此举,确是引我们出洞,可并非出自本意。 义行军在睦州口碑良好,出师必有利于天下的因,更别谈公然谋逆造反,众人亦知义行军并非这般处事作风。 且如今辅和太尉互相牵制,小皇帝无实权,他们并不会在这时候来打破平衡制造内乱。 但朝廷视所有起义军为谋逆,义行军最近又风头正盛,他们自然会想到我们,将此事认为是义行军主动挑衅-----” “所以他们误以为是我们要开战,想拿兄弟们的性命做要挟让我们收手?”赤巴惊的合不拢嘴,随即又怒骂道:“这些个没脑子的龟孙子,义行军只行仁义之事,他们对号入座,岂不是认自己的不仁不义之行。” 杨掩抓住重点,越疑惑:“如此说来,有人打着义行军的名义行坏事?莫非是其他起义军,想要加深我们与朝廷的矛盾?” 少年微微一笑:“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不过依我看来,朝廷亦不过是试探,他们等着我们在问斩之日有所行动,我们何尝不是在猜测他们的谋算; 实则双方都是无辜,真正的幕后之人,只怕正看着我们的笑话,等着义行军与朝廷来一次对决。” 赤巴脑子总算转过来,愕然道:“然后等着我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好个阴险的家伙,既与义行军过不去,又与朝廷过不去,少主,属下以为必是其他起义军,会不会是青头军,我们最近抢了他们的风头,肯定嫉恨死了。” 少年沉吟了片刻,才沉声道:“所以人不能救,若救,必与朝廷起冲突,正好中人下怀。” 杨掩和赤巴都是面色一凝,二人微微垂头盯着脚面,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难道就要让兄弟们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别人的算计中吗。 少年也知二人顾虑,解释道:“只要我们不动,引不出义行军,留着他们便还有用,朝廷也不会真要他们性命-----只是免不了一顿皮肉苦。” 杨掩和赤巴都面色沉重,杨掩斟酌了许久,才开口:“少主,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将兄弟们救出来。” “救,自然是要救,不过需得等这件事平息之后,待幕后之人浮出水面,朝廷自会分心对付,这时候便是我们救人之时。” 杨掩和赤巴放了心,耐心的等着问斩之日的到来。 而等待这场斩示众的,何止是他二人,姚肆自打知道自己被无辜牵扯其中,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被官差找上门,辛习染约了她几次出门都未果。 至于京中的老百姓,还有什么比看热闹更让人期待的呢,自然是兴奋无比。 在所有人翘以盼中,斩之日终于到来,犯人还未抵达断头台,台下就已经围的水泄不通,姚肆和楮孟被人群推的站不稳,一旁的辛习染更是不满的抱怨。 姚肆避了他几日,好容易今天答应出来了,却要来看杀头,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吓死人吗。 “姚妹妹,待会儿砍头你就甭看了,小心晚上做噩梦。”他劝道,一面将身侧之人推开些。 姚肆当然不是来看杀头的,她只是在等待结果,然午时一过,监斩官穆拜扔下火签令,刽子手手起刀落,十多颗人头齐刷刷的落下断头台,人群跟着惊叫,而她也跟着心凉。 义行军没有出面,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文字风波与他们并无干系。接下来朝廷势必会大肆追查作诗之人,一旦追查到自己头上,无权无势的她必死无疑。 姚肆浑浑噩噩的回到智格斋,辛习染也忍不住责备她:“叫你别看你非不听,吓坏了吧,回头我让人送些安神香来,你若实在怕,想着你不欠他们就罢了,总归不会来找你索命。” 说不得还就得来找我索命----姚肆勉强笑了笑,看了那场面,饭是吃不下了,另外两人也不劝她,以为她是吓坏了,由着她进屋关门。 姚肆趴在桌子上,思绪转的飞快,她得想个法子,往最坏处想,若自己真的被抓住,也要有脱身的法子。 却说穆拜一离开监斩台,就匆匆去了裘府。被灰衣小厮领着穿过几条走廊,路上遇到了裘霁,穆拜恭敬的拱手问好:“裘少爷-----” 裘霁颔,正要走,忽的想起什么,问道:“京兆尹这么着急的去见父亲,莫非逆贼被劫走了不成?” 穆拜呵呵一笑:“京兆府的差役虽比不上军中侍卫,不过面对恶人也都有拼死相搏的决心,若真的遇逆党劫囚,自不会让他们得逞。” 裘霁拱了拱手,点头示意,穆拜再行一礼,又跟着小厮匆匆离开。 卫札看着穆拜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少爷,是不是要小的-----” “不用,没什么可用之处。”裘霁冷漠的看了一眼,继续往门口的方向走。 卫札欲言又止,等出了府门,声音才大了些,“少爷,之前您让小的查那作诗之人,有下落了。” 裘霁脚下不停,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卫札面色为难,犹豫了片刻,才不确信的道:“小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一个乞丐,那乞丐虽不识得字,不过却听人给他念过,那念诗之人也是个老者,乞丐说他是下巷县而来。” 裘霁脚下一顿,目光微闪,“找到人了?” 卫札摇摇头继续道:“没有,不过---有线索,小的找人去下巷县衙门走了一趟,可除了缺考的,还有一人没有试卷-----正是姚姑娘。” 他看了裘霁一眼,垂下头不说话,这说明了什么他不敢妄下断言,可思及当下文字风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裘霁眼神一暗,盯着前方沉吟片刻,才淡淡道:“人如何处理的?” 卫札赶紧保证道:“那老乞丐小的已经送出了城,早已在千里之外。” 裘霁嗯了一声,重新迈步。 穆拜来到裘万敖面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等着裘万敖话。 裘万敖细细思考一番后,才咬着牙狠狠道:“此事与义行军并无关系,加强搜查,定要找出这作诗之人,胆敢煽惑民心,诛他三族都不足为惜。” 穆拜领命退下。 断头台前,被砍去的脑袋被官差捡走,和尸体一起投去乱葬林,杨掩和赤巴一路尾随,直到官差走了,他们才敢上前查看,不过看到那些陌生的面孔后,二人的心终于全完放下来。 “少主说的没错,兄弟们还活着。”赤巴欣喜道。 杨掩亦是大笑:“一旦朝廷将目光放在那真正的幕后之人身上,我们就能动手救人了。” 第099章 老乡还是有可取之处 城里的夜总比乡下更苍凉,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除了灰蒙蒙的天,看不到一处生机之色,又因智格斋地处僻静,四面更听不到什么声音。㈧㈠中文网 姚肆忽的有些想念小头村,无论夏夜还是冬夜,炊烟袅袅鸡鸣狗吠,东家串西家,大姐大哥婶啊嬢的可着劲儿的叫。 贪玩的孩童还不归家,父母们就站在门口吼一声“吃饭”,大伙儿一哄而散嬉笑着各自回家,绝不似这般冷清。 楮孟在屋里不知做什么,姚肆敲门喊了声,“大哥----” 等了片刻,楮孟推门而出,张口就关切道:“饿了没,我让厨房留了饭,再陪你吃点。” 姚肆摇头,“我出去转转,大哥你忙你的。” 楮孟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什么,只是劝道:“这都黑了还出去做什么,要么我就陪你去,要么就等明日。” 姚肆可等不了明日,却又不想让楮孟陪同,支吾半响,才别扭中带着些恳求:“我去辛府看看,离这儿也不远,官途之上无恶人,大哥放宽心,我很快就回来。” 楮孟还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笑着叮嘱:“早些回来,莫要耽误太久。” 姚肆诶了一声,趁着还有点明色,灯笼也不打直接出门,门口有两个护卫,是辛习染留下供她差遣所用,她唤上一人同行。 智格斋与辛府距离并不甚远,只走了片刻功夫二人就到了辛府门口,大门还未关闭,门口左右立着四个护卫,冷着脸手捏兵器,一看就不好说话。 辛府大门实则并不好进,姚肆也知道这层关系,这也是她带护卫的原因,转身对身后的护卫道:“你去与守门的通个信儿,就说我有要事求见辛少爷。” 护卫赶紧应是,小跑着上前与门口四护卫道:“我是智格斋来的,里面的贵客要见少爷,劳烦几位哥哥进去通报一声儿。” 智格斋可是辛家别院,等闲人也是住不进去,守门的不敢耽误,赶紧进去通报,没等多久,就见辛习染小跑着出来,看到姚肆很是兴奋,“姚妹妹怎的亲自来找我,莫非有什么难事?” “确有难事相求。”姚肆笑了笑,看了一眼守在旁边的侍卫,那人立马会意,哈着腰退开。 辛习染难得见姚肆有求于他,很是高兴,催问道:“有什么事儿,只要你说,我就没有办不到的。” 姚肆忍不住呛他,“若我要那天边的月你也能拿下来不成?” “我倒宁愿你问我要天边的月,偏你又不是小性子的人。”辛习染嘿嘿一笑。 姚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小声道:“我想让你帮我查查雷志彪现住在何处?” “雷志彪?”辛习染乍听没反应过来,回忆许久,才想起是在越州被自己打了一顿的县太爷儿子。 他面色一沉:“可是那厮找你麻烦了?这个好死不死的东西,果真当日打他轻了,你想如何收拾他,告诉我,我保准让那孙子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姚肆赶紧打住他的猜想,“他没招惹我,只是我----有事儿得找他‘帮忙’,你别问是何原因,事后我自会讲明一切。” 辛习染本还要问,听她这般说,也只能忍着心中的好奇答应明日给消息。 待姚肆走了之后,他派人连夜去打听,得到消息已是半夜,只能按捺,翌日一早就亲自上门,正好赶着在智格斋吃早饭。 姚肆没想到他度如此快,既然知道了地点,更不会耽误,吃过早饭就与楮孟说要出门一趟。 楮孟虽面上没多问,不过姚肆也知道,自己这些天“形迹可疑”,可她也不知从何处解释,只得装作不知,想着等一切都办妥了再说不迟。 辛习染无论如何也要与姚肆一同出门,死皮赖脸以此作为打探消息的回报,姚肆实在拗不过他,加之雷志彪住的地方离城中心也远,便也点了头,不过她让辛习染将伏见带上,说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因着已经入了冬,辛习染又最怕冷,专程在马车里放了火炉,姚肆倒是热的小脸红彤彤的,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像出门时那么沉重。 虽然面上没表现,辛习染也看得出,姚肆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他沉吟了片刻,才忽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姚肆轻笑了一声:“只是在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说的甚好。” 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雷志彪所住的客栈,这里不比城中心热闹,又未到午时,客栈内还没几个人。 姚肆问掌柜的打听了这附近的几处赌坊,然后才与辛习染挨着去找。 纵然人少,这么找起来也如同大海捞针,辛习染不确定的问她,“若是没在赌坊,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换他的意思,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他只要一声令下,管他雷志彪在什么地方,都能给他抓到跟前。 “在下巷县,雷志彪最是喜欢赌博,换个地方他还是雷志彪,怎会例外。”姚肆先去了最大的一家赌坊,与伏见描述了雷志彪的长相,让他进去寻人。 伏见去了半刻钟的时间,兴冲冲的从赌坊出来:“还真叫姑娘说中了,小的找到那姓雷的了。” 姚肆道了句谢,又道:“还得帮我找十个左右的乞儿,带去前面那条街口,我到时候自会去找你。” 伏见看了看辛习染,后者点头,他这才敢应是,匆匆离开去寻乞丐。 辛习染盯着姚肆看了半响,问道:“现在等着那厮出来?” 姚肆不想让辛习染牵扯到这件事,也并非她不信任,只是辛习染到底是辛家人,辛仲桥此时必定与裘万敖一样在满城找作逆诗之人,比起让辛习染知道真相而瞒着他爹,还不如让他不知情的好。 她想了想,劝道:“依照我对雷志彪的了解,不到天黑他是不会出赌坊大门,我不想引人耳目,辛少爷身份尊贵,还是先行回去,我自己在这里等着便可。” 辛习染静默了片刻,很是爽快的点头:“正好我也约了朋友,马车我给你留着,你完事儿了就早些回智格斋。”说完还真就转身离去。 姚肆面露几分不忍,辛习染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想要支开他,只希望这位大少爷别多想才好。 她只能挥手与辛习染作别,待他走后,想着一时半会儿雷志彪也不会出来,便先去了街口。 伏见度很快,姚肆到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孩子在等着了,他倒也机灵,知道这事儿会引来旁人注意,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安置乞儿。 姚肆点了点人头说够了,又道:“你们少爷已经先行回去了,你也回去,这次多谢了。” 伏见受宠若惊说是应该,既辛习染已走,他也没必要留,自是离去。 第100章 料事如神你怎知我来 昏暗的密闭空间,如同蒙上了一层白雾,只有暗黄的灯光在朦胧中显得真实,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炽热空气,让人暂时忘却了当下已是寒冬,三教九流之色皆是目光如炬的盯着桌面,涨红了脖子嘶吼以求换一次赢局。㈧ ㈠Δ 『Δ』中文Δ网 “哈哈----雷少爷就是我们的财神爷,大伙说是不是得请雷少爷喝杯酒啊。”骰蛊掀开的瞬间,现场爆出疯狂的笑声,盖过了那些骂爹骂娘的晦气声。 赌场中心传来三五群的附和声,雷志彪得意洋洋,他可是赌场老手,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遂摆了摆手声称家中还有事,便麻利的抽身离开。 走出赌坊,雷志彪冷的一哆嗦,出门的时候没带厚衣服,他掂了掂钱袋,决定去布坊再置办些衣物,再几天就是入学的日子,怎么也不能穿寒碜了。 这条街的布坊也只有一家算得上好的,只是那价格,雷志彪想想都想骂娘,这大城市里,同样的东西,价格却要贵上一倍不止,想当初在下巷县,他雷少爷要什么,还不是别人巴着送到面前。 骂骂咧咧的走进布坊,看了几匹好布料,又选了几身儿成衣,结了账在门口坐着等掌柜的装包。 “你也反fu|bai,他也反fu|bai,喜怒哀乐,一起都到心头来。奇也不必奇,怪也不必怪。五子登科---总比两袖清风更可爱。台前宏论,幕后邪财几分庄严、几分虚伪、几分坚定、几分徘徊,此中奥妙,谁能解的开------” 门口一群小乞儿欢喜着跑过去,留下高昂稚气的童谣声回荡,雷志彪眉头一皱,嘲笑道:“京中也不过如此,竟有人敢唱这等叛逆的童谣,地儿大了也有管不过来的时候。” 掌柜笑着送上包好的衣物,“公子有所不知,这童谣可是最近才兴起的,朝廷自是不可能放任不管,已经下了三张通帖,谁若知情上报,至少也有五十两白银可拿。” 雷志彪可不在乎那五十两银子,他只是----总觉得这童谣的词儿有些熟悉。 客栈离布坊也就一条街的距离,换做从前,雷志彪怎么也不会走路,只是在越州花销没节制,如今身上已经没几个钱,又考虑到入学还得有大开支,他只得眼下吃点苦,在老头子给他送钱之前节制些。 “前方可是下巷县知县之子雷少爷?”稚儿声起。 雷志彪警惕审度的看着不远处的小丫头,狐疑道:“是又如何?” 丫头福了福礼,上前递出一方折叠的四四方方的手帕,奶声奶气道:“这是我家小姐送给雷少爷的,事关小姐清誉,小姐特意叮嘱,请雷少爷一定不要声张的好,否则对二人都无好处。” 雷志彪莫名其妙,眼神示意随从,随从领命,上前拿过帕子递给他。 小丫头送完东西,再福一礼,便匆匆告退,雷志彪根本来不及多问。 不过他看帕子精致,还散着阵阵香气,心下一阵荡漾,管他什么情况,定是谁家美人看中了自己才貌双全想要借此表白心意。 他兴冲冲的打开手帕,娟秀的小字,大胆的言辞,无不流露出对他的爱慕之意,文段末尾还写上了相约的地点和日子。 然看到落款人名后,雷志彪是彻底有些惊喜呆了。 娄玉丹,他对那女子可是早就向往已久,貌美不说,关键还是阳山书院监院的女儿,在越州他没少在那女的身上花功夫,偏那会子她不正眼瞧自己。而今终于看到自己的好了,想要约自己会面?! “少爷?-----”随从试探着喊了句:“晌午了,您看这午饭------” “回客栈吃。”雷志彪心情大好,收拾好手帕就匆匆回客栈。信上说明日午时在琵琶巷的注酒小楼会面,他得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怎么个穿戴得体。 姚肆回到智格斋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饭,楮孟虽没在,不过还是叮嘱了厨房留些吃的,正好让她填肚子。 老妈子吴婶端上饭菜,正要退下,又听姚肆喊:“吴婶儿,我一个人吃饭没得劲,你若不忙就留下和我唠唠嗑。”她拖出一条凳子让吴婶坐。 吴婶自是高兴,小姑娘没架子,她说话也就随意的多,坐下与姚肆说话聊天,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戏文上去。 “老爷和老太夫人最是喜欢看戏,去年老太夫人六十大寿,请了三个戏班子,一连唱了三日才停歇,那才叫一个精彩,老奴跟着也看过几场好的黄梅戏。” 姚肆惊的合不拢嘴,“连唱三日,我至今也还未见过正儿八经的唱戏。” 吴婶以为她遗憾,笑呵呵的安慰道:“京中唱戏的地方多得是,何况姑娘是少爷的贵客,要看戏何其容易。 说起这戏班子,京中虽多,最好的却还是清兰园,老爷最爱听他们唱的ss县志,夫人最喜欢天仙配,老太夫人最爱听他们的四郎探母,连少爷也喜欢听他们的三家店。” 吴婶说起来没完没了,姚肆听的兴致勃勃,“这清兰园可真厉害,能排的上京中第一,说的我都想去听一听了。” “老奴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听了,只听人传的好,清兰园的戏是有钱也未必能听得到,大多人都还排不上队。” 她说完才惊觉自己话说的不对,赶紧打嘴巴子道歉:“姑娘莫怪,老奴说话不长心眼子,老奴从未见少爷对谁这么上心过,姑娘想的,少爷定能给姑娘办来。” 姚肆不在意的笑了笑,放下碗筷,“大哥可有告知去向?” 吴婶摇了摇头,一面收拾桌面碗筷一面道:“没说去向,只是说姑娘若是回来了,就别再出去了,姑娘对京中不熟,公子就怕出个什么意外。” 姚肆呵呵一笑,“这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意外,大哥就是瞎操心,吴婶你先忙着,若是大哥回来,就说我去见辛少爷了。” 吴婶儿一副我懂的眼神儿丢给姚肆,“姑娘也莫要待晚了,男人啊,你越是应承他,越不得他的稀罕。” 姚肆张了张嘴,忙不迭的赞同点头,吴婶说的实在中听,只可惜说错了对象。 与辛家的府邸比起来,裘府在气势上更胜一筹,单说大门外左右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就胜过了辛家的。 姚肆在心中暗作比较,虽说两人互相牵制,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裘万敖要更占上风,只是辛仲桥是块硬骨头,也并非那么好啃罢了。 她心里想着事儿,眼睛盯着大门口一副闲人勿扰的守卫,脚下徘徊,终于还是引来了守卫的关注。 几人或许是觉得自己实在可疑,眼看着其中一人朝着自己而来,姚肆心中已经想好说辞,摆出一副走丢了路不知所措的可爱丫头模样来。 “你叫什么名字?”侍卫张口就问。 姚肆老实交代,营造的泪花还没派上用场,护卫一句“跟我来”让她懵了,自己也没犯什么大事吧,莫非在门口晃一晃还得抓牢里去蹲一蹲?! 她笑呵呵的道:“小哥,可能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而已。” “少爷有请。”护卫回头再是一句,让姚肆彻底说不出话,只能压下心头所有疑虑默默跟着进府。 第101章 一起相约来听戏如何 清幽雅致的小园里,婢女如鱼贯入的依次送上茶水点心水果甚至是火炉,屋内燃了好闻的檀香,火炉上温着酒,香烟袅袅平添了几分惬意闲适,将屋外的清冷隔绝的彻底。㈧┡Δ』ΩΩ㈠┡中Δ文网 姚肆逮住最后一个出去的婢女问道:“是不是搞错了,我并非什么贵客,只是----只是路过而已。” 她并不想让人----尤其是让裘万敖知道自己上过裘家的门,如今这般大张旗鼓的招待她,势必会影响后面她的计划。 婢女摇了摇头做手势,却是哑口不能言,姚肆惊愕,猜刚才出去的几个婢女多半也是哑巴,遂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她放婢女离开,没心情吃东西,干坐着等了片刻也不见人来,又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小屋虽不大,不过布置一应俱全,墙上还挂了不少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名画,姚肆看着看着,也忘了时间,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她才惊觉回神。 “不喜欢吃这些?”裘霁看着桌上未动的糕点水果问道。 姚肆回头一笑:“你怎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来找你?”裘霁并非料事如神猜到她今日会来,恐怕是老早就跟门卫婢女打过招呼了,只是他这般用意却让姚肆不解。 裘霁请她入座,自顾自的从火炉上取过温热的酒,淡淡道:“不肯定。” 姚肆心头一动,有什么东西像溪流一样流淌而过,迟疑了片刻,才找到话说:“其实不必这般-----” “这些都是我的人,你大可放心。” 姚肆只能嗯一声,想想又道:“实则此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麻烦裘少爷帮个小忙。” 裘霁嘴角轻扬,难得调侃她两句,“既是上门求事,为何空手而来?” 姚肆也不尴尬,月牙眼笑若桃花,“提礼上门就是求人办事,我可是来请裘少爷帮忙的。撇开身份不提,京中我与你相识最早,这交情可管的住一份重礼?” “能与我攀交情的,可没几个。”裘霁丝毫不让。 姚肆倒也无所谓,“裘少爷生性淡薄情不外露,交情不少,知情却少。” 卫札一直守在门外,不过心思早已飘进门内,屏气凝神不遗漏任何一句,听到此处也不忍笑出了声儿,却是来不及捂嘴了。 姚肆往门口看了一眼,还是有些不安心:“我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真能避开辅大人的眼睛?” 裘霁摆弄着酒杯,杯中酒已经凉去,他迟迟没有饮下,缓声道:“裘府宅大院深,怎能事事都被他入眼。” 再大也不过是个宅子罢了!姚肆心中补充一句,心里却还是放了心。 裘霁既如此保证,想必也有自己不了解的关键,至于如何,她不好过问,只要今日所求不被泄露出去,便无甚担心了。 出裘府的时候,沿途一个人也没有,姚肆知道此处不过是裘府一角,只是看到恍若空宅的场景,还是让她有些惊讶,再大的房,没有人气儿,住着也是心慌。 卫札回到东厢,裘霁正将酒壶重新放在火炉上温着,他暗暗惊讶,少爷少有不饮酒的时候,今日却是一杯未喝,“少爷,姚姑娘已经回去了。” 裘霁递给他一封已经写好的帖子,“送去李府----从侧门出。” 卫札略有迟疑,却还是恭敬应是,带着拜帖从侧门送去李府。 这厢拜帖刚送出不久,就有小厮匆匆跑进戈院。 “老爷,少爷从侧门送了一封拜帖出去,是送去李家的。” 裘万敖嗯了一声,“去看看是什么事?” 小厮领命,又去打探,半个时辰后带着消息回来复命,裘万敖听罢却怒火中烧直拍桌子:“他当真如此?” 小厮唯唯诺诺肯定道:“小的确认了好几遍,千真万确-----” 裘万敖寒着脸怒骂了一句:“狗娘养的废物东西,这点伎俩就想瞒过我,在什么地方?” “明日午时,琵琶巷的注酒小楼。”小厮小声的回答。 裘万敖打了个手势,小厮心领神会的退下。 自姚肆走后,裘府就莫名笼罩在一股阴郁之下,不过姚肆此时已经回了智格斋,正给楮孟提明日的出行计划。 “我还未听过戏,大哥明日得不得空?”她有些期待。 楮孟更显意外,姚肆这段时间极少与他出入了,他本来心中还很不是滋味,觉得姑娘家心思大了,就不“待见”自己这个烦人的大哥了。 “你想去我们便去,我去打听打听明日哪里有戏台开唱。”楮孟明显已经笑出了声儿,很是高兴。 “我已经打听好了,明日午时琵琶巷的注酒小楼就有,还是最好的清兰园唱的。”姚肆笑道。 楮孟难得见她对这些娱乐耍的东西如此上心,哪里有半点犹豫,还提议听完戏再去城里逛一逛,日后上了阳山,可没得机会了,姚肆也欣然同意。 翌日睡了个自然醒,吃过早饭,姚肆和楮孟就按着时间出门去琵琶巷。 今日的琵琶巷比往日要热闹的多,就在昨日,清兰园放出消息要在注酒小楼唱戏,这对京中的戏迷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只是消息放出的突然,又不符合清兰园一贯的作风,很多人对此报以半信半疑的态度,直到辛府的轿子在注酒小楼门口停下后,众人才知这事儿是真的。可惜已经错过了买座儿的时辰,只能挤在一楼大堂旁听。 雷志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穿过大堂,正想上二楼,却被木梯口的小二不客气的拦住。 “客官,上面已经不能去了,清兰园在二楼搭了戏台,只有买了座儿的贵客才可上去,客官若实在想听戏,只能在大堂。” 雷志彪听着上面确实咿咿呀呀唱着戏文,他不喜听戏,却惦记着美人在上面等着,恼怒得破口大骂:“狗犊子,连少爷的路都敢拦,给我滚开。”说着就去推小二的拦路的胳膊。 小二被推了个仰倒,路虽让开了,可雷志彪依旧没能上二楼,因为已经有看不顺眼的人带头出声制止。 一人说也就罢了,转眼一群人都怒看着雷志彪,活像是他做了天大的坏事,纵然是雷志彪,也不敢轻易踏上二楼的台阶。 楼下的动静不小,惹得楼上听戏之人纷纷不满,有人已经开口大骂:“下面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听戏了。” 这一骂又引来楼上其他几人的附和,楼上楼下再加上唱戏的、敲锣打鼓的,一时间整个注酒小楼都是一片沸腾。 李嘉乐柳眉轻拧,有些不悦的道:“裘少爷为何独独选这么一处地方?” 第102章 关键时刻和恰到好处 今日的注酒小楼尤其热闹,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为何清兰园会突然在这里搭戏台,但疑惑归疑惑,戏迷们还是挤破头皮也想买座儿看上一看。㈧㈠Δ』中文网 李嘉乐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喜静,这些吵嚷声简直要了她的命,不过美人也只是微微蹙眉,语气中略带不满,水汪汪的双眸锁住对面俊美的男子。 “想不到裘少爷竟也喜欢这些,嘉乐一直以为裘少爷也是个喜静的人。” 裘霁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楼下大堂,他选的位置并不算好,离戏台远,离梯口近,楼下的嘈杂无一避免,不过视野不错,只消一偏头,就能看到大堂的所有。 李嘉乐没有得到回应,已经面露愠色,只是她涵养极好,依旧柔着声音道:“收到裘少爷的帖子,嘉乐惶恐又欢喜,不知裘少爷此番是何意,还请解了嘉乐心中疑惑。”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裘霁,后者眼神儿却都未曾挪过半分,完全视她于无物。 李嘉乐终于忍不住怒气,提高了声音道:“裘少爷----嘉乐背着父亲来赴会,若是让父亲知道我与你私下相会,嘉乐少不了一顿训,裘少爷难道就是这么对待嘉乐的一片苦心吗?” 若说裘家和辛家关系微妙,那裘家与李家则更甚,李贵身为次辅,能耐自也是不小,可十多年来他被裘万敖打压,再加上对辅位置的觊觎,两人早已视对方如仇敌一般。 可李家小姐对裘霁爱慕已久,还曾几次给裘霁送“心意”,只是一直没得到回应罢了。 收到裘霁的约帖,李嘉乐本是不信,今日来也是抱着侥幸,不曾想竟然真的是裘霁约自己赴会,她高兴的连这背后的原因都不去想了。 卫札面色复杂,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对面雅间的动静,忽然低叫一声“老爷”,然后惊恐的看着雅间的方向。 李嘉乐神情一紧,有些慌张的看着裘霁,显然她已经猜到那个“老爷”就是辅大人了。 倒是裘霁,视线终于落在李嘉乐的脸上,淡淡道:“李小姐还是快些走吧,被家父看到,恐对小姐不利。” 李嘉乐哪里敢再留,看也不看周围,就匆忙带着丫鬟下楼离去。 卫札似有惋惜:“若不是李家与裘家这层关系,这李家小姐倒不失为好人选。” 裘霁看了一眼雅间,面色冷若冰霜,李嘉乐刚走,裘万敖就从雅间走出来,面上和颜悦色,可眼底却是怒火中烧。 卫札低头退开几步,好给二人留说话的空间。 “你倒是好眼光,京中这么多小姐你不挑,偏挑一个我最不喜的,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裘万敖声音淡淡,不急不缓的入座。 “在府中喝酒也就罢了,这里可是外面,父亲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裘霁语气更冷,自顾自的酌一杯酒一饮而尽。 裘万敖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我的亲儿子。” “这还得多谢父亲,给了我一副千杯不醉的好身体。”裘霁再喝一杯,眼中的寒霜顷刻间就可以迸射出来。 楼下只安静了片刻,却又有争执声传来,且越演越烈,就是裘万敖也不由得将视线放在了楼下大堂。 姚肆紧张的看着前面怒火冲冠的雷志彪,支吾道:“雷少爷----想---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您,见---见过雷少爷。” 自打上次被辛习染打了一顿,雷志彪就没再与姚肆碰过面,可关于后者的消息,他却听的不少,尤其是最后一日书友会上,姚肆竟然被辅推荐入阳山书院,这可是气的他几日都没睡好觉。 果然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碰见了,这往日有辛裘两位少爷给她护着,今个儿身边没人,雷志彪怎还能放过,本来刚才在小二那里就受了气,这下好了,正好有撒气的地儿了。 “哟----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个乡下丫头,臭丫头,见着本少爷还不福礼?你是吃了狗胆了是吧。”雷志彪瞠目怒道。 姚肆气势虽弱,不过骨气也硬,小心翼翼却又坚定的反驳:“我是参加过县考的童生,如今已经算是半个阳山书院的生徒,按理我与雷少爷是同辈,无需行大礼。” 平民见着雷志彪,磕个头也没什么,可姚肆现在身份不同了,周围围观的人本就多,听她这么一说,喧哗声立马大了一倍。 早就听闻今年阳山书院招了一位女学生,可只听传闻不曾见过该女子,有人说在书友会大出风头,有人又说子虚乌有,真假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给个明确。 可姚肆刚才的话,不像是说假,大堂中也有怀疑事情真相的人,此时也不免多信了几分。 分明只是个贱民而已,现在却敢跟自己平起平坐,雷志彪气的呼吸不畅,笑骂道:“还未进书院,就想打着书院的名号为非作歹,存心给书院抹黑。 你这样的人,进去后只会是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还有脸提是半个阳山书院的生徒,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上前一步靠近些,露出狠恶的嘴脸低声威胁道:“少爷我告诉你,你就是阳山书院的学生,我也一样收拾你如踩死蚂蚁那般简单。 你可别忘了,你爹娘还在下巷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这里我治不了你,那里我还治不了你爹娘?我若是你,这时候一定跪在地上求饶。” 楮孟事先没了解过清兰园,等到了这里才知道得提前买座,他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雷志彪。 “雷少爷,肆儿还小,若是有得罪的地方,都是我这个大哥教导无方,你若有气,冲着我来,她还只是个孩子。”楮孟上前一步,将姚肆拉到自己身后挡着。 雷志彪咧嘴冷哼:“你以为自己就能跑掉?我告诉你,你们这一窝子都不是好东西,你----现在跪下求饶,我还能好心给你留具全尸,你放心,我定会让你连阳山书院的大门都进不了。” 他邪恶的盯着姚肆,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昨天听到的那童谣,他是觉得哪里听到过,却想不起来,可巧刚才姚肆提醒他了,可不就是县考吗。 当初他就对这个姚肆特别关注,得知姚肆竟然放弃县考后,他也偷偷看过试卷,只是没找到姚肆的名字。不过倒有十来张没留名的试卷,他见过姚肆的字迹,认出也正常。 只是当时时间紧迫,试卷得送去知府衙门批阅,他只匆匆瞄了几眼,事后再想确认,却如何也找不到姚肆的试卷,他也渐渐忘了这件事。 经过昨日今日这么一连串的事,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大逆不道的诗分明就是姚肆所作,没想到京兆尹满城张贴通缉榜要抓的人,竟然就是她。 雷志彪忽然哈哈大笑,他不着急,像是猫捉老鼠似的嘲笑的看着姚肆,“你等着,不出一日,我便让你跪着求饶,还有你。”他瞪了楮孟一眼。 第103章 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 楮孟不知雷志彪到底逮着什么把柄,话能说的如此笃定,可姚肆脸色却不好,他知道再逗留下去,只会将事情闹得更大,遂拉着姚肆就离开了注酒小楼。㈧㈠中Ω文┡』Ω网 本以为雷志彪还会为难,可走到门口也不见人阻拦,楮孟心下更是疑惑,却没工夫多想,带着姚肆匆匆离开。 楼上的裘万敖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她就是姚肆?” 裘霁没答话,卫札犹豫了一瞬,上前道:“回老爷,正是,男的是姚姑娘同县县令的儿子,两人之前似乎有什么过节。” 裘万敖冷眼看着裘霁,讥笑道:“你选的好人物,若是丢了我裘家的脸面,我定让她后悔认识了我们裘家人,你自己好自为之,还有李家女儿,你想也别想。”说完便起身甩袖离去。 卫札这才上前,担忧道:“少爷,小的看老爷-----恐怕不会罢休啊。” “岂不正好。”裘霁寒着脸起身下楼,卫札赶紧跟在后面。 戏台上已经接近尾声,辛仲桥意犹未尽的托腮,让下人去打听下一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这厢小厮才走,那厢一小厮上前低声道:“老爷,裘家人走了。” “打听到了?” 小厮声音压低了些:“裘家少爷看上了李家小姐,二人在这里会面,不巧被抓个现行----” 辛仲桥哈哈大笑:“老天爷还真是会开玩笑,裘家和李家----说起来,李家女儿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还有一件事----”小厮继续道:“老爷可还记得被辅推荐入阳山书院的那女娃,刚才在下面与同县县令的儿子生了争执。” 辛仲桥精神一震,喜道:“还没入学就闹出事儿来,裘万敖只怕现在很不痛快啊。” “可不是,脸色难看极了-----老爷,要不小的去查查这女娃?” 辛仲桥给了小厮一个眼色,小厮会意,领命退下。 雷志彪心情好极了,刚才的郁闷全不见,正想再上二楼,却见裘万敖下楼而来,他没料到辅会在上面,心头一慌,赶紧掉头离开。 姚肆是如何与裘家攀上关系的他不知,可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却有得罪裘家的风险。 随从不明所以,出了门还疑惑问道:“少爷,不见娄家小姐了?” 雷志彪懊恼不已,显然他已经错过了约定的时间,相比当下情况,略一想,干脆毁约得了,下次再准备好东西找个好的理由赔罪。 这样决定了,他带着随从匆忙离开,却不是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辛府,只是得到消息说辛仲桥在注酒小楼看戏。 雷志彪懊悔不已,早知道他就直接避开裘万敖,再求见辛仲桥就好了,也省的麻烦了。 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辛家轿子出现,雷志彪想也未想的冲到轿前跪下大喊:“太尉大人----学生雷志彪见过太尉大人,学生有要紧事要禀报大人您,事关那作逆诗之人-----” 话还没喊完,前面的两个侍卫就一左一右推攘着他离开。 辛仲桥刚听完戏心情很不错,听到外面有人喊话,侍卫又在呵斥什么,他掀帘问道:“外面何事争吵?” 随从赶紧道:“是个年轻公子,说是知道谁是作逆诗之人,可要带上来?” 辛仲桥心下一跳,裘万敖这段时间为了这件事一直在给京兆尹施压,本来这件事就关系到当朝权贵,他和裘万敖是当其冲,又怎能袖手旁观,亦是私下里派人四处查探。 “带他进府----”辛仲桥低声道。随从道是,转身去与前面的侍卫话,外面很快又安静下来。 轿子在居室院外才停下,雷志彪见辛仲桥下了轿,赶紧跟过去,再福礼道:“太尉大人,学生------” 辛仲桥没等他说完就自行往内走,雷志彪脸上尴尬,看了看侍卫的脸色,没有要拦他的意思,这才跟着进去。 等辛仲桥坐下了,他才又道:“学生雷志彪见过太尉大人,今日斗胆前台求见,是因为学生知道那作诗之人-----” 辛仲桥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对雷志彪这种小人物来说,他本没必要亲自见,只是这次事关重大,他不得不费点心。 “京兆府早就下了通牒,为何不去京兆府?偏跑到我辛府来。” 雷志彪赶紧上前一步道:“学生早闻太尉大人的行事作风,佩服得很,大人您就是学生的榜样,学生自然事事先想着大人您。 那京兆尹早是辅的人,学生若是找他,岂不是让学生昧着良心做事吗。” 辛仲桥冷笑一声,“倒是有些小聪明,说吧,是谁?若是真说对了,抓住了人,少不了你的好处。” 雷志彪暗自高兴,嘴上道:“此人大人应该也听过,正是辅推荐的那个女娃,叫姚肆。” 辛仲桥本以为他会说出个没听过的名字,不想却是姚肆,这名字无论是在越州还是这里,大人小孩都如雷贯耳,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小人物一个,却奇迹般的攀上了辅这颗大树,瞬间就成了名人。 他不由得前倾了些,再质问道:“你如何肯定?” “学生万分肯定,姚肆参加过县考,那诗便是她县考之日所作。” 辛仲桥笑起来,不想去追究真假,追问d县考的试卷,如今可在县衙?” 雷志彪略有些犹豫,迟疑了片刻,才讪讪道:“试卷----已经不在了。”看到辛仲桥脸色变了,他又立马道:“不过学生誓,那诗当真是姚肆所作,学生亲眼所见,就算她没留名字,学生也认得她的字。” “这么说,连可用的证据都无?”辛仲桥喜色渐褪,沉着脸问。 雷志彪早就想好了法子,继续道:“虽然考卷不在,可换个方向想,未尝不是好事,大人可先将那女娃抓起来,再行调查,只要查出只有她没有考卷,就可断定她便是作诗之人。” 辛仲桥思考片刻,挥了挥手,下人对雷志彪做手势请他离开。 雷志彪莫名不已,这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要打他走? 下人见他没动,小声道:“公子请回吧,大人自有思量,若是有需要,定会传公子回话。” 换言之就是等着了,雷志彪恍然点头,这才高兴的离开,想来太尉是听进了他的话,接下来他只需等着姚肆进大牢的好消息了。 “人走了?”辛仲桥问回话的下人。 “是,老爷,小的已经派人跟上去了。” 第104章 没钱了咱有金叶子换 雷志彪欢喜的从居院出来,不想迎面就碰到辛习染,上次被打的地方似乎已经隐隐作痛起来,他赶紧福礼让到一边,不打算与这位大少爷起冲突。㈧㈠中文网 可辛习染见到他却觉得意外得很,狐疑的质问下人:“他来做什么?” 下人赶紧回话:“这位公子是来拜访老爷的。” 辛习染看着雷志彪就来气,不信的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劳得父亲亲见?老实说,到底是什么事?” 下人为难的再垂低了头,“只是碰到的巧罢了,老爷今日听了清兰园的戏,心情极好,又碰巧遇着这位公子,这才带进府聊了两句。” 老爷子身边的人都嘴紧得很,辛习染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便不再追究,让雷志彪被带着离去。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人,重新逮了个知情的人,威逼利诱之下,终于知道了雷志彪使了什么坏。 没想到闹得满城风雨的文字风波,竟被他说成是姚妹妹所为。 辛习染听完这事儿,吓得后背冷汗涔涔,这可不是小事,当即就赶去智格斋。 姚肆住在智格斋的事,辛仲桥并不知情,本来那处别院也是多年闲置,辛习染又刻意隐瞒,这才让姚肆和楮孟住的安稳。 可如今,眼看就要入学了,偏出这样的事儿,辛仲桥或许并未相信,可他绝不会忽略这件事,定会彻查到底,若不是姚肆也就罢了,可偏偏--- 辛习染想到姚肆之前拜托自己的事儿,心里有些慌,总觉得她是知情的,更觉得有什么大事自己被蒙在鼓里。 来到智格斋,却只见楮孟不见姚肆,辛习染越不安,急问姚肆去向,楮孟却一脸不知的态度。 到底事关重大,辛习染略考虑后,就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楮孟,待看到后者惊讶的表情后,他才知道,原来楮孟也是不知情的。 “肆儿这些天与你一同出游去了,莫非你还不知她踪迹?”楮孟明显责备。 辛习染更诧异:“姚妹妹哪里与我出游去了,只是昨日去了躺城中,说要雷志彪帮忙,到底帮的什么忙,那厮竟在父亲面前说姚妹妹便是要抓的人,这怎么可能-----” 楮孟眉头轻拧,他也知道姚肆有什么事瞒着他,可正因为此,他才担心,若没什么事,怎会瞒着,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对。 莫非----- “等着吧,肆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切等她回了再作打算。” 辛习染不得不压下心头的不安,耐着性子在智格斋等着。 注酒小楼戏台撤下后,人群也散了,掌柜的脸上笑开了花,算盘打的噼啪作响,间或偶尔吆喝着小二收拾桌面残局。 眼角的余光瞥见又有人进来,掌柜的抬头望过去,看到来人后,笑的咧嘴:“姑娘好,姑娘快里面坐。”然后放下手头事从柜台后走出来,迎着女子进了内堂,一面不忘让小二上好茶。 “姑娘好机智,托您的福,今日小店总算赚了些。”小二送了茶来,掌柜的殷勤的自己动手,递到对面女子面前。 “只怕不止赚了些吧。”女子笑盈盈的看着掌柜的,似乎什么都看在眼里。 掌柜的有些讪讪,呵呵笑道:“姑娘或以为赚了不少,不过除去成本,剩下也不多了,不过相较往日却好了不少,还得多谢姑娘,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姑娘一定笑纳。”他推了两锭银子过去。 女子却手势一摆,“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向你讨银子的。” “那姑娘----” “我帮你一件事,你帮我一件事,咱们之间也就扯平了。” 掌柜的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过来,“我明白,姑娘放心,坏不了你的事儿。” * 王家当行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当铺,价格公道信誉极好,每日都有不少人前来典当,自然排队候着的人也多,不过也不排除所当东西价值昂贵的,自然会优先考虑。 当铺内并未嘈杂,等待的人大多都在猜测自己的东西能换多少钱,却有人眼尖的看到伙计领着一位小姑娘进了内堂,好奇的人又开始猜测到底是什么人物。 姚肆被领进内堂,等了片刻工夫,一管事上前拱手道:“姑娘久等了,来人,上茶。” 伙计送上茶,又迅退下,堂内没人了,管事才笑问道:“不知姑娘要当什么物件?” 姚肆从袖口掏出一个粗陋的木盒子,“随便开个价吧,我急着用钱,否则也不会当了这东西。” “我们王家当行的信誉姑娘可以放心,东西好,自然不会亏了你。” 管事因为粗陋的木盒子而有所犹豫,不过也只是眨眼而已,他打开盒子一看,却是一枚精致的金叶子。 乍看只是一小块金子,可论做工、金的质地,无一不是上品,就连叶子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块金子,而是堪称鬼斧神工的作品。 “姑娘----这---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恕我眼拙,还请姑娘稍等片刻,我去请我们当家的。”他放下东西就匆匆去后堂,不一会儿领着一位年纪稍大的人进来。 姚肆还是那句话,多少看着给就是了,王当家的研究了老半天,最终给了姚肆五百两银票,金叶子归了王家当铺。 管事的送走姚肆后,回到内堂,惊讶道:“当家的,我看这东西少说也值个千把两-----” “你莫非还以为我要骗一个小女娃的东西?”王当家不悦又凝重,“就是给她千把两也是不够的,你可知这东西是什么来历?” 管事的摇头,知道事情不简单,也不敢多问,生怕惹祸上身。 王当家转身去写了一张帖子,片刻后将帖子递给管事:“你亲自给那位大人送过去。” 管事的一看帖上的内容,面色大变,手也跟着哆嗦,忙不迭的点头:“我这就送去。” * 辛习染和楮孟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姚肆回来,二人一左一右正襟危坐,显然在等着姚肆给个说法。 既然辛习染来了,恐怕是太尉已经得到消息了,姚肆暗道雷志彪也果然是好效率,更是放了心。 以雷志彪的为人,他必然会看过自己的考卷,或许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可不能排除他完全忘了这事儿,与其将希望放在希冀上,不如来个一劳永逸,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便一日是她心头的梗。 第105章 原来白天不懂夜的黑 姚肆迟迟不回,辛习染等的如热锅蚂蚁,时不时的让人去门口瞧瞧人回了没。? ? “少爷少爷,姑娘回来了。”小厮小跑着进屋道。 辛习染腾地站起来,急忙往外去迎。 “姚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到底去哪儿了?你看把我急得-----”他指了指自己额头的汗水,生怕姚肆不明白他有多担心似的。 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姚肆,没见姚肆有任何惊诧,辛习染便知道她是知情的,不仅如此,恐怕她早已经在打算了,想到之前种种,辛习染心中莫名难受。 “姚妹妹,我与你相识虽不长,可真心待你,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我必不会推三阻四,你可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轻则也是掉脑袋,若是---” 说严重了去,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啊!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这绝对是用来打击裘家的大好机会,哪怕有误会,也是宁愿误会下去。 楮孟定眼看着姚肆,等着她解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姚肆知道不说清楚,这二人也是不会罢休的,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 “我并非刻意瞒着你-----”她看出辛习染郁闷不已,开解道:“只是不想让你为难,你若知情,我与你父亲之间,你如何抉择都为难;你若不知情,那便不关你的事儿了。” 又看着楮孟,这才歉意道:“不告诉大哥,也是我不确定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你,毕竟----株连之罪不是儿戏---- 我知大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我于心不忍,怎肯让你陪我一起冒风险,接下来事情或许会让你们担忧,还请大哥放宽心,顶多受点皮肉苦罢了。” 楮孟了解她,听她如是说,知道她已经有了打算,片刻后,才颔道:“若是情况有变,一定告诉我。” 辛习染的立场确实有些尴尬,纵然他不喜自己的老爹,可到底是辛家人,想到姚肆要被他爹抓起来问罪,他心里就难受非常。 闷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现在他只是满心愧疚,即便知道结果,也什么都不能做,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呢。 “我----我先走了,有事儿再找我。”辛习染待不下去了。 姚肆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看他这模样,就知道钻牛角尖了,遂开口宽慰道:“你也身不由己,这事儿我不怪你。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没料到一诗竟会带来无妄之灾,若早知如此,当日我必咽下那口气,也不会如此多事了。” 那时候她只想着凭县考改变家里的命运,满腔热情在看到现实之后,无奈之下又愤懑,只能写诗以表内心,谁料诗会被传到京城呢,又被人利用一番,则才闹出这么多是非来。 辛习染捏着拳肯定道:“我回去劝劝父亲,他若真的要抓你问罪,我便---” “你便如何?你还能断绝父子关系不成?”姚肆白他一眼:“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了,权当不知道,我自有办法处理,时辰也不早了,回吧。” 辛习染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先回去探探情况,哪怕不能帮上什么忙,至少他能打探消息给姚肆报信。 其实这时候辛仲桥并未急着抓人,而是先派心腹去下巷县打听消息,辛习染回到府上,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只能让伏见日日守在老爷子门外,以防有什么消息错过了。 是夜,姚肆早早的入睡,楮孟担心她,宁要守着她睡着了再离开,姚肆没法子,只能由着他。 直到门合上,她才重新坐起来靠着床沿,黑暗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天窗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姚肆睁开眼,对着空中不满道:“我已经留了窗,你非得坏我屋顶是不是,若是问起来,难道我要说遭贼了?” 驹童吹了口气,手中的火折子燃起来,周围渐渐亮起来,他盯着床的方向,姚肆的面孔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不过显然对他的到来早有所料。 “你想见我,方法多的是,为何要泄露主子给你的东西,你可知道,这东西差点就落在别人手里,坏了主子大事,你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姚肆冷笑:“别说十颗脑袋,我现在一颗脑袋都还不知道能在脖子上挂多久,你主子整出的事,害我命在旦夕,我若不自救,难道你主子还会救我不成?” 驹童眉头微蹙,“主子的事容不得你来置喙,你若想活命,就好好完成主子交代的事,别多问,知的多了对你没好处。” “我也没那兴趣了解朝堂上的争夺,堂堂一国之君,能用之人天下皆是,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女子不是,我也并非什么奇才,承蒙天子如此厚爱,实在惶恐。” 驹童面部一僵,显然没料到姚肆这番话,狐疑问道:“你何时知道知道的?” 姚肆本来还有两分疑惑,因为这句话,心中肯定了,冷笑道:“何时知道又有什么干系,皇上身处深宫,可又知我已经命悬一线。” “主子料事如神,自然知道你的处境。” “所以他准备以这件事来考验我,看看我是否值得被器重,若是能自保,就有可利用的价值,若是没能力自保,就是留着也没用,不如不留-----” 姚肆越说越想笑,她虽然是个小人物,可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命,被人这般无视轻贱,她怎能不愤。 然世道如此,更何况那人还是当今天子,哪怕再没有实权,要杀自己,也只是点头眨眼那么简单,还有爹娘和小弟,到时候必会因此被她连累。 她只能冷着脸,黑暗中显得那么孤冷,沉吟了良久,才开口道:“既然如此,至少帮我一件事。” 驹童嗯了一声:“出来前主子说过,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风吹的窗户咯吱作响,姚肆声音压的很低,“只这一件事,其余便不牢圣上操心了。也不必给什么奖赏,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帮圣上分忧也是臣民本分。” 驹童并未在意她语气中的嘲讽,手中东西朝着床上扔过去,“这次主子说了,不治你的罪,没有下一次,日后你也不必设法见我,时机到了,我自会去找你。” 姚肆摸索着拿起白日才当掉的金叶子,想了想,又重新挂在脖子上贴身收着。 这个夜并不平静,万家灯火尽灭,少有几家灯火通明,偌大的裘府更是漆黑一片,只有东厢小院还亮着一点灯火,里面嘈杂声与外院的静谧形成了强烈对比。 “翅膀硬了是吧,现在知道反抗了是吧,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偏是李家那臭丫头,你们选个什么地方不好,偏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是存了心要给我丢脸是吧。” “啪----”清脆响亮的鞭打声,惊的屋外的仆人都心中一跳,却没人敢推门。 卫札哭的红眼,挡在裘霁前面,恳求道:“老爷,别打了,少爷身子才好些,可不能再打了啊。” 裘万敖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握着长鞭,醉醺的双眼厌恶的瞪着:“打不死,回头找郎中给他瞧了,谁若敢宣扬半句,舌头给我拔了。” 屋内的仆人吓得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裘霁面无表情的抬眼,“父亲何不将这府上的人舌头都拔了,也一劳永逸。” 第106章 一不小心就入了牢房 这样的动静在东厢没少上演,外院的仆人见怪不怪,他们既不会张扬这事,更不会讨论,仿佛一切都没有生似的。?网? ? 内院的丫鬟们,此时也被卫札打退下,正屋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安静。 门外传来三声叩门声,卫札道了句“总算”,赶紧去开门。 罗毕是裘家的家医,十多年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深夜被叫醒,而每当他踏进门槛的时候,那双犀利中带着淡漠的双眸,就那么安静的等着他。 “见过-----” “行了还见什么礼,赶紧给少爷看看,在越州受的伤还没好,又添新伤,这大冷天儿的,铁打的也扛不住。”卫札催促着将罗毕推到床边。 屋内燃了好几盆炭火,穿着衣服的人都热的满脸通红,光着上半身的裘霁自然也感觉不到冷意。 后背的狰狞让罗毕即便见过多次,也依旧忍不住心惊肉跳,这样的伤势,大人都挨不住,更何况还未及冠的少年呢。 他敛下心头的震惊,熟练的先检查了伤口,半响后抬头,一面打开药箱一面道:“好在伤势不重,只是受不得寒,这半月便不要出门了,安心静养。” 府里有药房,罗毕将药方子给旁边一个丫鬟,丫鬟自顾退下去抓药熬药。 卫札想给裘霁穿好衣服,后者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送大夫出去,卫札只能先将罗毕送出府,再回来后,裘霁已经自己穿了衣服趴在床上。 有丫鬟端上刚刚温好的酒,卫札接过,将丫鬟遣退了下去。 “少爷-----” “先放着罢,事情可打听到了?” 卫札将酒壶放在一边,“少爷所料不错,姚姑娘确实是因为那诗。” 裘霁早便猜出那诗是姚肆所作,他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不过回京之后却现有了“替罪羊”,他便没再多过问,只是一直默默观察着形势。 那日断头台后,穆拜行色匆匆,他便看出事态有所变,想着姚肆或许会上门求助,这才提前打点了守卫。 “她既有所行动,恐怕是有脱身的法子了。”裘霁喃喃道。 卫札见他趴的难受了,扶着裘霁侧身躺着,宽慰道:“姚姑娘聪明绝顶,少爷不用担心,小的再去探,一有消息就来回禀少爷您。” 裘霁闭上眼,眉头微微蹙起,身上的痛并非真的习惯,习惯的只是麻痹自己,忘了那火辣辣的鞭挞。 卫札疑惑,不知是不是该退下,以往这时候,少爷一定要喝酒,今夜却是不提,怎么了?! “少爷----这酒还热着。”他试探问道。 裘霁沉吟了良久,才幽幽叹口气道:“罢了,撤下吧。” 卫札心头一惊,想了想,才又小声道:“少爷可是因为----姚姑娘?!” 裘霁不语,却也没让他闭嘴,卫札心头莫名一阵感动,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却喜上眉梢道:“少爷对姚姑娘很是不同,小的看得出来,其实姚姑娘也好---” 他唠唠叨叨的说了好半响,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少爷休息,这才恭敬福礼道一句“小的退下了”,然后端着酒壶离开。 * 姚肆在智格斋等了两日,才等到京兆府衙门的人上门,守院的下人看到这架势,吓得不知所措,回过神来才晓得赶紧去通知辛习染。 来者不善,丝毫不管姚肆是不是有反抗,五花大绑先拿下再说,楮孟想要阻拦,却被为之人拿剑指着,“我等奉命前来捉拿反贼,你若反抗,休怪我们视为同党一并拿下。” “大哥-----”姚肆冲楮孟摇了摇头示意。 楮孟其实早也知道有这一天,只是当真看到姚肆在自己面前被抓走,他无法轻易做到冷静,牢狱之灾何等折磨人,这一进去,再出来指不定把人折腾的不成样,纵然姚肆有退路,可也免不了要受苦。 “再不让开,连你一起抓。”为之人凶恶威胁道。 楮孟只能退开一步,眼睁睁看着姚肆被带走。 辛习染赶到的时候,姚肆已经被带去了衙门,他又气又急,又打算去京兆府。 楮孟彼时已经冷静下来,拦住他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就是去了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做。” “到底是谁说出去的?”辛习染怒瞪眼下几个,姚肆和楮孟住在这里,按理是无人知道的,可为何衙门却能找到这里来抓人?若说不是有人报信,他死都不信。 丫鬟小厮一个个都摇头说不知情,谁都知道自己是为谁办差,怎会得罪自己的主子呢。 辛习染气恼的将人遣退,郁闷不已:“衙门到底是如何知道你们在这里?” “我们住辛家的别院,又怎会瞒过辛家人。”楮孟淡淡道。 辛习染一惊,“大哥的意思,是父亲-----可是,为何,他明知穆拜是辅的人,为何还将消息透露给京兆府?” 楮孟叹息一声,又有些欣慰,“肆儿所料果然不差分毫,穆拜并不知她便是裘万敖推荐之人。 相反我们现在住在辛府别院,他误以为我们是辛府的人,自然要把声势喧大,等他现的时候,事态必然已经展到他不能控制。 到时,哪怕知道肆儿是辅推荐的人,他也压不下,所谓骑虎难下正是这个理。” 辛习染愣了愣,“这么说,你们早知道我父亲会给穆拜偷偷送消息?” 楮孟难得口气温和了些,“不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挂心,毕竟你的处境,我和肆儿想法一样,这事儿不能怪你,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 “你们净说些好听的安慰我,就算我不能跟老爷子明着对立,暗中也能帮不少忙,我这么好的探子可不少,你们放着不用,非得把我撇清,得了,我也懒得管了。” 辛习染气冲冲的撂下一席话,甩袖离开,不过他也不是撒手不管,转而去了京兆府衙门,也不露面,只是让伏见去打探消息。 姚肆这时刚刚被押入大牢,牢房之中又能好到哪儿去,她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虫蚁遍地阴暗潮湿的环境,也没有多少不适,找了块还算干燥的地方,又捡了几缕干草铺在地上,就那么靠墙坐着。 穆拜听说人已经被抓,而且还是从辛府别院抓到的,高兴的不行,辅与太尉都是乐见对方受挫,还有什么比勾结逆党更有打击力呢,遂立即放下手头所有事赶去了牢房。 第107章 主角得有入牢的觉悟 地牢里阴暗潮湿,连空气都散着一股难闻的腐烂味道,姚肆静静的靠墙而坐,隔壁牢房披头散的妇人却靠过来搭腔。 “小姑娘犯了什么事儿,这么点大就被抓进来了,是如何判法?” 姚肆侧头看过去,笑了笑:“死刑都是轻的。” “啊?”老妇人明显吓了一跳,暗道这女娃肯定是犯了杀人罪,不过这么小的女娃还能杀人?! 她半信半疑的将姚肆上下打量一番,人畜无害的模样,又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不过心里还是存了些理解,“如今这世道不好,好人坏人哪里分的明白,小姑娘怕也是逼不得已吧。” 姚肆微扬了嘴角,听着铁链碰撞出令人心惊的脆响,她瞥了老妇人一眼,趁着衙役还没到跟前,小声又迅的道: “我是辅大人亲选的阳山书院生徒,你若有法子将这消息送到京兆尹耳旁,我便想法子保你出去。” 老妇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还没来得及详问,姚肆就被衙役带了出去,她疑惑不已,这番带出去可不就是去见京兆尹么,为何还要她想法子递话? 姚肆最后回头看了老妇人一眼,眼里是期盼和恳求之色,老妇人看在眼里,心下暗道,管他的,这姑娘看着面善,既她有所求,自己也能有所得,何不帮她一把,这样一想,老妇人拿筷子敲起了破碗,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戏文。 老妇人起先是唱戏糊口,戏文唱得好,进了牢,没忘了老本行,时不时就高唱一曲。 这些衙役乐得能听免费戏文,遂就养成了习惯,但凡听到老妇人唱,闲的衙役就会靠过去听戏。 “赶紧走了-----看什么看。”衙役不耐烦的吆喝,抓着姚肆的手镣铐往外拉。 姚肆顺从的跟着走出去,一路上灯光渐渐明亮起来,最后来到审问室。 穆拜端坐正前方,斜着眼睛将姚肆上下打量,虽面上敛着,眼里还是透露出了几分诧异,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 左右分别立着三个身材魁梧的衙役,想来是做打手用,姚肆这才面露惧色,不安的四处张望。 “说吧,那诗是谁指使你作的,你若老实交代,本官便不为难你,否则----你自己挑,我这儿的东西,可多的是伺候你的。” 姚肆目光落在旁边木架上挂着的一排拶子上,眼神里露出惊恐,立马摇头带着哭腔道:“大人冤枉啊,什么诗----什么指使,我全不知道,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穆拜早知她要这般托词,毕竟十个犯人九个都喊自己冤枉,他冷笑一声:“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朝刑架上使了个眼色,衙役立即会意上前,手挨着从每一个刑具上游走而过,眼睛却锐利的盯着姚肆,直看到后者眼神里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时,才阴笑着取下拶子递到穆拜手边。 “可见过这东西?”穆拜阴测测的笑道,“十指连心,被这东西夹上一夹,就是铁汉也得求饶,你一个姑娘家,若是手废了,后半生只怕就没什么指望了。” 姚肆吓得不知所措,只能跪着往后爬,却被衙役按住头动弹不得,哭喊着摇头:“大人,我真不知您在说什么,哪怕是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我自下巷县而来,进京是为了------” 穆拜哪里有心情听她这些废话,他料定姚肆是辛仲桥的人,更不会听这些辩白的话,现在是恨不得立马让姚肆签字画押。 既不肯从实招来,他也无需仁慈,何况人是辛家的人,只要能留口气儿上堂,穆拜一拍桌面,恶狠狠道:“此女不招,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上刑。” 两个衙役上前抓住姚肆的双手让她挣脱不得,另有两人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姚肆只能惊恐的看着拶子套在自己的十根手指上。 “啊-----”凄厉的惨叫在牢房中响起,十指连心,姚肆浑身颤抖着,额头冷汗涔涔,嘴角因咬的厉害流了血,她却浑然不觉。 一双血红的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再这样下去,只怕手真的要废了,也差不多时候了吧,她松开紧咬的牙齿,虚弱喊道:“大人----小女想起一事,请听小女讲完。” 穆拜面露得意之色,挥手让行刑之人暂时退下,冷笑道:“早点开口,也无需受这顿皮肉苦,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姚肆摇了摇头,斟酌了一番字句,哭道:“小女本是幽州下巷县一考生,奈何县考没过,又听闻越州有书友会,便离家前去,希------” “本官不想听你这些废话,只管说诗是谁指使你作的,你若觉得怕,既是考生,定能写字,你且写幕后之人的名字,本官便免了你的皮肉苦。” 穆拜命衙役拿了签字画押的文书放在姚肆跟前。 姚肆颤抖的握着笔,却因为抖得厉害,一个字也写不出,纸上只留了些鬼画符的痕迹。 穆拜皱眉,心下愤怒,狠狠瞪了那几个施行衙役,用的力道如此大,签字画押都困难,这不是耽误他事儿吗。 “大人-----小的有急事要报。”又有衙役匆匆跑上前作揖道。 穆拜心头正恼怒,眼看着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只要有了这画押文书,纵是辛仲桥,也断然讨不到好果子,他在裘万敖面前就是立了大功,升官财不是指日可待吗。 “何事?” 衙役为难的看了看姚肆,小心翼翼上前道:“小的----听闻此女是辅大人举荐入阳山书院的生徒,也就是大家口中说的,十多年未有的唯一的女生徒。” 穆拜一惊,怒道:“荒唐,她是从辛家别院抓来的,怎是辅举荐之人,你这话从何处听来?” 衙役也觉得这事儿荒唐,既是辅举荐之人,怎会与辛家有关系,可那老妇人说的那般真切,想着若是真的,自己也算功不可没。 他决定赌一把,提议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人何不带着人亲自去辅大人面前求证,若是真的,这---这可就抓错了人啊。” 穆拜浑身一个寒颤,心头恐惧渐甚,若真的抓错了人,这----这岂不是----他不敢想,思前想后,还是去求证一番妥当,若是不是,再问罪也不迟,遂立即让人将姚肆绑了带上,匆匆去了裘府。 然世事难料,穆拜如何也没想到,辛仲桥竟早就派了人在衙门外守着,见他带了犯人出来,辛家人二话不说就上前围堵。 “穆大人果然神勇,听闻抓了作逆诗之人,这是要送进宫与皇上亲自审问?” 穆拜心头惊慌,此人是辛仲桥底下的心腹辛贵,既他亲自来了,这事儿,只怕真没那么容易了了。 -----------------------------分割线-------------------------- 先,给大家道一句歉,断了这么久,说白了也是我心不够强大,说实在的,从13年开始到现在,断断续续完结了四本,每一本都可谓是惨淡经营,知道自己天赋不够,便只能默默的当做兴趣来写,只是当下这一本,从开端到现在,数据实在惨不忍睹,有时真怀疑是否有人在看,或许是故事极其无聊,或许我真不是一块写作的料,也是因为如此,新坑二十多万,终于让我心力交瘁,不知道写下去有什么意义,没人看的文本,有何意思,也是这层关系,加之前面四本同样如此,瞬间耐心被磨灭完了,于是我破罐子破摔,干脆不更了,大约一两月了吧,心头还是万分不舍,可却不敢再提笔,我就是个胆小的人,害怕看到那样的数据,害怕承认自己的无能,实则,我真的挺无能的,今次重新起更,也是忽然的,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尚还算年轻,没什么其他手艺能耐,每日早九晚六的工作委实无聊透顶,更没什么前途,也许是不甘心吧,不愿让自己在最有动力的年纪过的如养老一般,我还是决定,接受自己的无能,但并不妥协,知道我是没写作这个天分的,知道看的人大抵也没几个,既是如此,又有何妨呢,我默默的写就是了,这不算动力,顶多算我不甘心的最后一点坚持罢,我确实不甘心,坚持了这些年,全是凭着喜好,为今还能有一个喜好能让我日日奋斗的,或许不多了,这算是我一个梦想,深知梦想没那么容易实现,甚至十有**夭折,无所谓了,想到周围那些说不出自己梦想为何物的同龄人们,我甚庆幸,至少,至少我还有一个梦想在坚持着,即便如今它黯淡无光,未来也不定会光芒四射,可是无妨,多年后,大抵我会庆幸自己,当初没那么轻易放弃,甭管结果如何,未来该是不会遗憾吧---- 唠叨了这么久,也许根本没人看到,大家当我随口吐槽吧,另外新年虽然过了,这一年却是个重新开始,希望大家包括我,能在新的一年有新的突破,人总得一年比一年好才对啊! 第108章 看似已经能一锤定音 辛贵好整以暇的拦在路中央,皮笑肉不笑:“穆大人果然神勇,听闻抓了作逆诗之人,这是要送进宫与皇上亲自审问?” 穆拜咬牙,他也不是愚人,思前想后,觉得事情太蹊跷,这定是太尉使了手段,让他以为抓了辛家的人,没想到却是辅大人举荐之人,这可如何是好? “这事儿似乎还轮不到本官与你汇报,让开,耽误了正经事儿,小心你脑袋。八一中?文网?? ”穆拜黑着脸怒道。到底是个奴才,还让不得他乱了方寸。 辛贵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地位,笑着让了道,恭敬的请罪:“大人息怒,小的怎敢挡着大人的去路,恰巧路过罢了,大人既有要紧事,那小的就不耽误您了。” 穆拜瞪了他一眼方才离开,带着姚肆匆匆去了裘府。 裘万敖本就因为裘霁与李家小姐的事儿而生了气,待见了穆拜,又得知被抓的竟是姚肆,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你既是我举荐之人,为何会住在辛家别院?”裘万敖对姚肆很不客气,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莫非这姚肆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想要两边都讨好? 姚肆赶紧作揖解释:“大人误会,一个月前,机缘巧合下,小女与辛家少爷成了拜把子,私下唤他一声二哥。 也是小女思虑不周,想着已经欠了您的恩情,我怎好再上门麻烦,又无旅费住宿,这才情急之下去了辛家别院。 这事儿本无人知道,小女实在没料到,竟被人诬陷是那作诗之人,大人,小女委实冤枉,还请大人替小女做主啊。” 她声泪俱下凄凄惨惨戚戚,穆拜冷汗直冒,当时只以为是辛家人,二话不说先上刑,现在情况完全相反,他怎还会相信是姚肆所为呢,纵然真是,也得说不是啊。 “大人恕罪,下官也是一时糊涂被人利用,姚姑娘是您亲自举荐,定不可能做出那等事,下官这就放人-----” 裘万敖寒着脸,“只怕你现在放了人,皇上面前可就得拿你是问。” “大人的意思-----辛家已经将消息传到了皇上耳边?”穆拜想到此处,一个颤栗,这可如何是好。 裘万敖怎么说也是辅,面上倒也没多少惊慌,只是冷哼了一声:“姓辛的想要参我一本,真以为我就会束手无策吗,你带着她入宫,我倒要看看,小皇帝能翻出个什么浪来。” 穆拜闻言才稍微放宽了心,既辅这般说,他便照做是了,遂当即就押着姚肆离开。 姚肆始终没再多说一句,直到快要出府,看到卫札,冲他使了使眼色,卫札领会,上前与穆拜拱手:“大人,我们家少爷有话想要问一问她,还请大人行个方便,只耽误片刻功夫,人立即送回来。” 穆拜略有犹豫便点头同意,命两衙役跟上去,没等到片刻工夫,姚肆就被重新带回来,卫札则再三作揖行礼道谢。 庄晏正百无聊赖的听驹童汇报各处消息,一太监迎面匆匆而立,驹童见状,立即隐在暗处。 太监行至庄晏跟前,拱手恭敬道:“皇上,京兆尹已经将逆贼带入宫中,凑请皇上亲自审问。” 庄晏将手里的鱼料扔了个干净,笑眯眯的起身往大殿方向走。 姚肆虽然猜出了大概,可真正看到那九五之尊竟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时,心中依旧震惊。 就是三岁小儿都知道当今天子的处境,辅和太尉一左一右掌控朝廷局势,虽是平衡,却让小皇帝没有多少实权,是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然他真的甘心当两个老头子摆弄的木偶吗?姚肆目光定定的看着庄晏,只怕假以时日,小皇帝终究会夺回属于他自己的权利。 穆拜行了礼,道出此次入宫目的,“皇上,下官已经抓获了此次做逆诗之人,思及事关重大,下官不敢往下断论,特奏请皇上能亲自审问此人。” 庄晏似笑非笑的看着姚肆,后者目光也正紧紧锁住他,眼神里明显可以看出一些怨怼之意,好丫头,还真没拿我当皇帝看啊。 旁边伺候的太监注意到姚肆的目光,脸色一沉厉呵道:“大胆,皇上的圣容岂是你能窥看的?” 姚肆乖乖低下头不说话。 庄晏摆了摆手示意太监住嘴,这才问穆拜道:“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京兆尹确定此人就是逆贼?” 穆拜面露为难:“下官也觉得蹊跷,说实话,此女乃是辅大人刚刚举荐入阳山书院的生徒,名唤姚肆。 下官虽觉事情肯定不简单,可与此女同一县城而来的知县之子雷志彪一口咬定诗是此女所作,下官既没有其他证据,只能将其先抓获。” 庄晏点了点头,淡淡道:“传证人。” 太监长吆一声“传证人”,不多时雷志彪就被带入大殿,行至中央跪下,小心翼翼的答话:“学生雷志彪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如何一口咬定她便是作诗之人?”庄晏声音严厉了几分。 雷志彪本就惧怕权贵,吓得手脚颤抖,若非跪着,怕得立马倒下去。 他深吸了几口气,稍微平复些后才道:“回禀皇上,姚肆参加过县考,家父则是监考人之一,当日姚肆提交的试卷上,正是作的如今被传的打油诗。” 庄晏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既然如此,此女罪无可恕,押入天牢,择日问斩,至于她是辅举荐之事,明日朝廷再议,毕竟事关重大,朕需得给诸位大臣一个交代。” 穆拜心头一跳,立即上前道:“皇上,下官以为,这事儿还有疑点,单凭几句口说无凭的话,实在难以定罪,下官恳请皇上让证人提供证据,否则只是口空白话,实难令人信服。” 庄晏略一想,似觉得有理,又问雷志彪:“你可有证据?叫朕如何听信你的一片言辞。” 雷志彪想了想,肯定道:“学生有证据,县考完毕之后,试卷是当场密封送去知府衙门,中途必不可能丢失,更不可能让人做手脚。 皇上可派人去知府查询,下巷县的县考试卷中,一定没有姚肆的试卷,因为试卷早已偷走。 学生以为,这一定是姚肆怕诗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偷偷潜入知府衙门偷走了试卷,却无意将诗泄露了出去,否则无法解释为何独独没有她的试卷。” 庄晏听罢,果然对穆拜道:“京兆尹即刻派人去彻查此事。” 穆拜拱手领命:“下官遵旨。” 庄晏露出几分倦色,“这件事尚有疑点,且事关重大,明日朝堂上再与诸位大臣共同商议,姚肆先押入天牢等候明日审问,其余人等退下罢。” 第109章 大殿之上的你争我辩 入夜,裘家一片灯火珊阑,灯影之下两道拉长的身影摇摇晃晃拐进了东厢,婢女们见二人进院,静默散开,有的打水,有的端火盆,还有的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衣服。 卫札扶着裘霁进了里屋,两个婢女围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裘霁的衣服褪下,拿药水将其身上仔细擦拭。 “都退下罢-----”裘霁低声道。他缓缓坐在床头,看上去很是疲倦。 卫札觉得屋子里还不够暖和,又嘱咐婢女多端两盆炭火进屋,顺便让人温了酒,待这一切做完了,方才遣散了所有人。又等了片刻,罗毕提着药箱匆匆而来。 一如既往的清洗包扎,收拾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罗毕这才直起酸疼的腰,擦了把额头的汗,什么话也未说,只是长叹一口气后作揖告退。 “少爷都成这样了,明日还要入宫?”卫札担心的问道。 裘霁翻身上床,沉思了片刻,才道:“既已安排妥当,我便不入宫了。” 卫札这才放心,却又想到另一点:“那证人-----” “明日再说,你先退下罢。”裘霁摆了摆手示意。 卫札鼻子酸的难受,瓮声瓮气的道了句“小的在外屋睡,少爷有需叫唤便是”,然后在屋里留了一盏蜡烛,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老爷好酒,一喝酒就疯,一疯就必定会拿少爷出气,这事儿只有府上知道,外人一概不知。 从小到大,他见过无数次少爷被老爷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那后背上遍布的伤痕已经数不胜数,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少爷但凡受了伤,屋里是一个人都不会留的,只几壶酒作陪,卫札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没用,只能四处搜罗各种好酒存着,只要少爷需要,他就能搬来。 出门才现罗毕还等在屋檐下,卫札走过去福了一礼:“罗大夫怎么还没回去,可是少爷的伤势另有大碍?” 罗毕摇摇头,眉头微蹙,“老爷近日是否有什么烦心事,我已许久不见少爷被打成这般模样,这些年我还以为老爷已经好了些,没想到现在反而变本加厉,到底出了什么事?” 卫札知道罗毕是除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真关心自家少爷的人,毕竟十多年的相伴,少爷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他给治的,遂也没有半点隐瞒。 “这事儿说来话长,简单点来说,就是少爷为保一个人,所以不得不受点罪,你也知道,老爷醉的时候暴戾,可清醒之后,总会许给少爷些好的。 不过在我看来,就是给再多的好东西,哪怕伤口全好了,少爷心坎儿上的伤,可怎么好得了,别看少爷表面风光,他过的比我这个奴才都还苦。” 罗毕同意的点头,继而又摇头叹息:“都说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如少爷这般,不也是身不由己吗?说来----少爷保的那人,可是位姑娘?” 卫札咧嘴一笑,“我还是头一次见少爷对姑娘家这么上心的,对少爷来说这可是好事,他总是要成家的,我只怕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将来少爷宁愿独身一人,这般看来,少爷兴许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罗毕唏嘘感叹,少爷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环境所致是老成孤僻了些,他本也担心着。 听卫札这么说,顿觉欣慰不已,不管对方是何人,能让少爷刮目相看的,必不是什么俗人。 上朝需得寅时起,卫札担心裘霁的身体,心道万一没起身,他便不去叫醒,至于带证人入宫之事,与老爷商量便可。 不过推门却见裘霁已经从坐起,卫札赶紧上前帮着穿衣。 “少爷,姚姑娘事先安排的好,那人已经侯在府外,小的看是个明白人。” 裘霁默默点头,随便收拾了一番,让卫札扶着他去了裘万敖的院子。 彼时裘万敖也是刚起。 “老爷,少爷过来了。” 裘万敖眉头微微一蹙,“让他进来。” “是----” 裘霁进屋,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语气听上去却并无任何异常,“那姑娘既是我恳请父亲推荐之人,出了事我也有责任,不过这件事肯定有误会,我已找到证人,请父亲将证人带入宫中,今日朝堂上必定会出面作证。” 裘万敖并未搭腔,待收拾妥当了,才问道:“人在何处?” “此时正候在府外。” 屋内沉默了些许时候,直到裘万敖走出屋门,裘霁方才随后离开。 因为时辰还早,又没什么事,裘霁被卫札按着重新躺回了床上,说是早饭再叫醒他,他拗不过,身上也确实乏得很,遂又躺下睡个回笼觉。 五更一到,宫门准时打开,百来位大臣有秩序的步入,穿过幽长的甬道,最后来到正殿门外,待听到里面的司仪太监唱一声“入殿”,众人方才进殿。 “皇上驾到-----”伴随着司仪太监的唱声,庄晏笑吟吟的登上高台落座,文武百官叩行礼,礼毕,众人规矩的垂立在相应的位置上。 “有事-----”司仪太监还未喊出口,庄晏便摆手示意他作罢,旋即扬声道:“今日朕与诸位爱卿说一件事: 各位也该知道,最近京中出了不少传颂逆诗之人,虽朝廷镇压,可追寻源头才是要紧。 京兆尹昨日已经抓获作逆诗之人,朕也想听听爱卿们的意见,今日就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审问,带犯人姚肆----” 随着司仪的一声长呵,姚肆被带上大殿,瘦小的身板被沉重的枷锁拷住,走的很是艰难。 纵然模样陌生,可这名字却是大家如雷贯耳的,现在京中谁都知道辅举荐了姚肆入阳山书院,今日她被抓上堂,辅可又是什么样的处境? 大臣们没人敢话,都是低着头眼神往周围瞄,这时候会站出来话的,也只有太尉了。 果然,辛仲桥毫不迟疑的站出来,“回禀皇上,污蔑命官,侮辱朝廷,微臣也听过那打油诗,作诗之人的叛逆之心可见一斑,遂臣以为,这种人应该凌迟处死,否则难以树皇威。 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做出这种诗,臣也实难相信,请皇上严加审问,或许幕后有人指使也说不定。” 他意有所指的瞄了裘万敖一眼,眼神里全是挑衅,既是你举荐的人,如论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系。 裘万敖回一个冷眼,暗笑,这样就想参我一本?未免太天真了些。 “皇上,此女是微臣十分看重的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虽是女儿身,可聪慧过人,微臣之所以选她,也是时刻铭记先帝遗旨,微臣相信她不会自己断送自己的前程,请皇上明察,还姚肆一个公道。” 第110章 又是一招乾坤大挪移 朝堂上,辛仲桥振振有词的弹劾裘万敖,庄晏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也并不出声制止。八一???中文网 ? “皇上,此女是难得的巾帼人才,加之这般小的年纪,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她怎会放弃大好前程,做出这等叛逆之事呢。”裘万敖诚恳的辩解。 辛仲桥立即严声反驳:“一个小女娃能知道什么国家大义,若非是有人指使,她也做不出这事儿,就怕这指使之人意图可憎; 皇上,臣以为,这女娃必然是要处以极刑,可这幕后之人也得揪出来,否则就是斩草不除根,将来必有大祸啊。” 庄晏微微点头表示在听,目光却在姚肆身上,这般泰然不动,丝毫不为自己辩解,莫非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怪罪?竟如此托大? 他寒着脸怒道:“罪人姚肆,这诗可是有人指使你作?还不快快招来~~” 姚肆这才不紧不慢的答道:“回禀皇上,此事小女从始至终不明所以,诗既不是我小女所作,亦不知是谁人指控于小女,这满腹委屈和冤枉,还请皇上替小女主持公道。” 辛仲桥冷笑一声:“既是自己犯了事,你又怎会承认,事到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若能指出幕后之人,兴许皇上仁慈,还能留你全尸。” 庄晏略沉吟,又命人传证人雷志彪,殿内众人都翘以盼,并非好奇谁是证人,只是心系此次事件会如何收场。 此次上殿比昨日更是厉害,雷志彪能感觉到上百人盯着自己,脖子却一动也不敢动,一走一打颤儿,秉着呼吸来到大殿中央跪下。 辛仲桥也事先让人做了调查,说话自是信心满满:“皇上,此人是与姚肆同一县城的知县之子,他可以作证那诗确实是此女所作。” 雷志彪害怕的心跳加,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立马慌张道:“回---回禀皇上的话,学生确实可以作证,诗是姚肆所作,千真万确。 当日姚肆未考完就交了试卷离开,家父见其文章大逆不道,又知自己并无翻阅试卷的权利,便将试卷封好送去知府衙门,料想知府看到试卷后一定会上交。 不料后来诗竟传到了京中,家父也是深感不解,亲自去问了知府,才知姚肆的试卷被盗,至于被谁所盗,学生以为就是她姚肆,怕试卷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所以才偷走了自己的试卷。” 众大臣无不哗然,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 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他,谁都知道这是辅与太尉之间的无声争斗,而朝中大臣大多都分了立场,于是乎,不一会儿就有人站出来说话。 众说纷纭各抒己见,有人同意就立马有人反对,争不出个胜负来,反而将朝堂上搞得乌烟瘴气一般。 雷志彪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生怕一个不对就得罪了谁,正恍惚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立马回神,才现争执已经停了。 裘万敖站出列,绕着雷志彪走了一圈,才面无表情的质问:“你昨日可是去过祝酒小楼?” 雷志彪一愣,不知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也点点头,“学生确实去过。” “是否与姚肆生了争执?”裘万敖继续冷声追问。 雷志彪略迟疑,才点点头:“是有点小争执,不过是些不足为道的口角之争,学生后来就离开了。” 裘万敖问到此处就作罢,回头拱手对庄晏道:“皇上,这人与姚肆本就有怨恨,昨天两人还当中生了争执,微臣也准备了证人,请皇上宣证人上殿。” 庄晏点头应允,不一会儿,祝酒小楼的掌柜就被带上来,他也与雷志彪一般,甚至更怯弱,活了一辈子没见过这场面,没吓晕过去已经是好的了,跪下后也不知说什么,显得很是不安。 “皇上最是宅心仁厚,你只需要将昨日所见所闻如实禀报,说吧,昨日你可见过这两人?”裘万敖问道。 掌柜的先后看了姚肆和雷志彪,方才点头肯定,小心翼翼的答话:“回皇上的话,草民昨日确实见过这二人,听到两人争执,最后这位公子放了狠话威胁了这位姑娘,就离开了。” 雷志彪一听就怒了,一个贱民也敢污蔑他?当即怒道:“你胡说八道,我何时威胁她了?” 掌柜的吓得浑身一抖,惶惶不安的不知所措,“草民不敢撒谎,昨日公子确实说要这位姑娘走着瞧,说是要让这位姑娘后悔等等,草民就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裘万敖适时站出来说话:“皇上也听到了,雷志彪本就与姚肆生过口角,极有可能怀恨报复,却被某些人钻了空子利用,给姚肆扣上叛国的罪名。” 辛仲桥皮笑肉不笑:“辅指的莫非是我?我本不知这二人生过争执,再者,两人本就是同一县城,自然是认识的,偶尔有些口舌之争也是正常。 反而这恰巧证明了雷志彪并未说谎,他认识姚肆,姚肆也确实参过县考,他是知县之子,从其父那里听闻这件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太尉也并没有理由排除恶意报复这种可能罢,否则为何人迟迟没抓住,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举报,未免也太巧合了些。”裘万敖冷笑。 这事儿终归是个不确定,有人站出来提议道:“皇上,下官提议,派人去幽州地方知府衙门一趟,查一查是否有姚肆的试卷即可,若是当真没有此女的试卷,恐怕雷志彪所言就是真的。” “朕已经派了京兆尹去彻查,另派了辅和太尉两位爱卿的心腹随同前往,京兆尹可回了?” 穆拜早就候在偏殿,另还有辛贵和裘丙,二人皆是裘万敖和辛仲桥身边的心腹,此次派他两人同往,也是避免某一边做手脚,更显公平。 三人先后进入大殿,行礼跪下,再由穆拜回禀道:“皇上,下官去了知府,带回了姚肆的试卷,事实证明,诗并非姚肆所作,她的试卷在此。” 辛仲桥明显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拜手里的试卷,瞪着辛贵无声询问。 辛贵微摇头示意事情确实如此,他一路都跟着另外两人,也不可能做手脚,更是亲眼看着知府打开密封函,姚肆的试卷确实在里面,只是空空如也,只有落款有她的名字。 雷志彪更呆滞,惊愕道:“不可能,她的试卷早已被偷,她也并非交的白卷,这根本不是她的试卷。” 穆拜脸色一沉:“你是怀疑我动了手脚?” 雷志彪惶恐道:“大人恕罪,学生并无此意,只是----只是-----”怎么可能,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姚肆绝对不是交的白卷。 姚肆这才开口道:“当日我已经放弃考试,不交白卷交什么。” “不可能-----这-----这不可能-----”雷志彪浑噩呆滞喃喃道,根本不敢往下想。 姚肆看着红肿的双手:“若非手受了伤,小女可写字证明此试卷是我的,可是这双手,近两月根本无法握笔了。”她惋惜的摇头叹息。 第111章 谁知道谁是笑到最后 这种变故让人哭笑不得,辛仲桥更是惊的瞠目结舌,裘万敖这一巴掌打的他可实在疼。八一中??文网? ? “竟然还有这等事,微臣竟不知这中间有如此大的误会,皇上,这件事微臣也是被蒙蔽了,请皇上治罪。”辛仲桥立马跪下请罪,痛心疾看着甚是悔悟。 裘万敖笑道:“太尉年纪大了,偶尔犯点错也是理所应当,请皇上也切莫怪责太甚,太尉也只是一心想抓获犯人罢了。” 辛仲桥脸皮一阵抽搐,心中懊恼不已,面上还得笑着拱手道谢:“辅如此不计前嫌,我确实惭愧不已,听信了谗言不说,还差点酿成大错,请皇上责罚。” 话虽如此,可这两个老狐狸,都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庄晏也并不可能真的就治个多严重的罪。 他沉思片刻才道:“辅既如此深明大义,朕也不好过分责备,不过抓错了人,太尉也有责任,罚一月银饷。 另外此人,朝堂之上还敢信口胡言,先暂且带下去,听候落。” 雷志彪吓得脸色惨白,“皇上,学生不敢撒谎,学生所说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啊。” “带下去。”庄晏不甚耐烦,两名殿内侍卫领命上前,将雷志彪押了下去。 “皇上,学生没有撒谎,皇上饶命啊~~皇上~~”雷志彪又急又怕,难道自己就要断送在这里了吗? 辛仲桥面上很是过不去,雷志彪是他带进宫的,如今若是被杀,小皇帝可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不堪。 且不说裘万敖会如何背地里嘲讽自己,朝堂上的这些人,那都是些看风向走的,若是被打脸的太厉害了,指不定哪个墙头草又会倒戈。 虽说雷志彪让他吃了个暗亏,不过此人留着日后或许还有用,到底还是阳山书院的学生。 辛仲桥复又跪下恳求道:“皇上,雷志彪与姚肆并无深仇大恨,犯不着冒如此大险对皇上您撒谎,臣恳请皇上开恩,饶他这次,毕竟他年纪尚小,又是阳山书院的生徒,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成为国之栋梁。” 裘万敖却反驳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年纪尚轻都敢在皇上面前说假,这若是再大点,岂不是要翻天了去,太尉莫要妇人之仁,以免他将来酿成大错不可收拾。” “皇上仁慈,雷志彪也不过十六七岁,西夜国自古都是以仁义为重,辅这番血腥对待一个小儿,似乎有些太过分了; 又非穷凶极恶之人,若当真斩杀,如何与天下父母们交代,不过是个误会罢了,难道就不给人活命的机会了?” 裘万敖再笑:“太尉这般恳切的为他求情,倒叫我好生感动,只是谁又能保证他并非公报私仇呢。 刚才此人也说过,亲眼所见昨日雷志彪与姚肆二人的激烈争执,今日他便出堂作证,不得不叫人生疑,还是说太尉可以替他做担保人?” 辛仲桥恨得咬牙,绕了半天,不就想让他给雷志彪做担保吗,如此一来,将来雷志彪出个什么差池,那就与他脱不了干系了。 老奸巨猾的东西,自己搭拉上个姚肆,非得让他也搭拉上一人。 庄晏笑眯眯的看着下面二人,这时才话道:“辅说的极是,太尉说的也不无不对,既然如此,朕就对雷志彪从轻落。 想他也是无心之过,又有太尉做担保,便罚雷志彪抄三千遍《千字经》,一月后送交太尉府。” 朝臣纷纷三呼皇上英明,庄晏待众人安静后,才又开口道:“既然抓错了人,那这真正的作诗之人又会是谁?诗中所指,又是何意?如今京中老小百姓已经知道此事,辅觉得又该如何处理?” 连番追问,虽然庄晏语气听上去并无异样,可正是这平淡,才叫朝堂上的人不敢言语,底下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在这时候搭腔,不过心里又盼着那二人能说些什么。 辛仲桥正暗自窃喜,却听高台上又道:“太尉又对这件事如何看?” 他心中咯噔一声,迟疑一瞬,看向裘万敖,后者却全无插话的意思,老家伙,以为这样就能跑得掉吗,这次的事儿,咱俩得一起担着。 这样一想,辛仲桥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的话,这次事件,追根究底,明显是无视皇威蔑视皇权。 微臣倒是有个想法,自古朝廷江湖不两立,老实说,弄出这般大的动静,等闲之人也办不到,唯有最近风头正盛的几波起义军最有可能。这些逆党打着为民的冠冕堂皇的旗号,实则就是想谋反。 微臣记得,辅之前也曾提过,这些起义军不得不除,这次事件多半也是起义军搞的鬼,不知辅可有什么好法子能除了那些祸害之虫?” 裘万敖冷眼看着他,笑道:“太尉可有什么好法子?” “毕竟义军势力众多,一时半会儿也根除不尽,不过除掉几个小势力,借此来以儆效尤,也不是不可,辅以为如何?” 身为次辅的李部,只恨不能让裘万敖分身无术,听到此处,立马站出来提议道:“皇上,早闻辅当年琼山剿匪智勇双全,所谓虎父无犬子,辅家的公子那可是智慧群,何况他还是今年的案。 臣以为,要讨伐义行军这种势力还为时过早,不过诸如各种小势力帮派,倒是可以一试,而本届文武双全的案,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事若成,一来以儆效尤,二来恢复皇室荣光,三来,对裘案也是一个报国立功的机会。” 这话可正对辛仲桥之意,虽然他一开始设想,最好将这件事甩到裘万敖的头上,不过想他一国之辅也不可能亲自动手。裘霁是最好的人选,恰到好处的掐住裘万敖的命脉。 这样一想,辛仲桥立马帮腔道:“微臣也同意次辅的话,若非小儿实在没用,别说用兵之道,就是拳脚功夫也是三脚猫,此事无论如何也想让小儿参与其中,怪只怪他能力不够,无法为朝廷效力,臣实在惭愧啊。” 裘万敖沉着脸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心中冷笑,“既然如此,木鞍山那一块,离临西只有一江之隔,那处有一刚崛起的势力,胆大心狠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此时虽忌惮朝廷势力,不过假以时日若势力渐长,定会渡江闯入京城,不可不除,臣便替小儿请命,请率一千精卫前往木鞍山缉拿叛军。” 一千军?!辛仲桥暗笑:“辅思虑果然周全,据我所知,木鞍山那块不过是近一个月方才崛起的势力,统共也不过三四百号人。 这一千精卫,莫说是案了,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儿也能大获全胜,此次案带兵出师,必定告捷。” 裘万敖眼皮狠跳,眼神带刺的盯着辛仲桥,他堂堂辅,岂有吃暗亏的道理。 第112章 大难不死就必有后福 辛仲桥这话,明显的嘲讽,裘万敖即便愤怒,却知自己不好辩驳,遂对辛仲桥笑道:“我竟不知那里不过百来号人,既然如此,千人精卫委实太小题大做。八??一中文网 我儿虽无作战经验,不过自小熟读各种兵书,此次带兵讨伐叛军对他来说也是极好的锻炼------皇上,臣替小儿请三百精卫,必将那逆贼全数缉拿。” 辛仲桥笑容更甚,三百人,若是有领兵作战经验的老手,自不在话下,不过裘霁那小儿,就算熟读兵书又如何,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竟敢如此托大,倒好的叫他想要拍手。 庄晏自然同意,准了三百精卫,又指了一名参将辅助,命次月尽快出,随后没什么大事,便宣退朝。 姚肆早在雷志彪被带走的时候,就一并被带了下去,既然是冤枉,也没有再绑着的道理,侍卫给她松了镣铐,又命个小太监将人送出了宫。 来的时候是被五花大绑捆进来,走的时候又直接被人仍在宫门口,姚肆哭笑不得,她身上还套着囚衣,这出去不得被当成逃犯直接抓了?! 左思右想,还是找了个偏僻的地儿,将衣服反穿过来,这才辨了个方向往智格斋去。 说来她在牢房待的时间也不长,不过一天一夜,但对楮孟和辛习染二人来说,就是度日如年,辛习染更是在智格斋守了一宿。 姚肆回到智格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面容憔悴丢了魂儿似的人。念及自己虽出门在外,也并非孤身一人,至少此刻还有人关心着,对自己的遭遇,便也安慰不少。 “我不是说了最多不过一日便能回来吗,还这么干等着做什么。”她有些嗔怪,就怕二人担心,还特意说明白了。 辛习染乍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倏地站起来,却因一夜未动,腿脚都麻了,踉跄的差点摔下去。 “你可仔细些。”姚肆一急。 辛习染眼眶泛红,激动的手不知往哪儿放,上上下下的打量:“哪里受了伤,可有受委屈,既然回来了,可是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本想回去问问老爷子,可---想到姚妹妹因才受了罪,我便不想理会了。” 姚肆白他一眼,玩笑道:“到头来成了不孝子却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是那红颜祸水不成?” “哪里是这个意思了。”辛习染急,不过被调侃两句,心果然放下了些,只是愧疚依旧,试探的问道:“姚妹妹,你可因这事儿埋怨我,若非是我-----” “这事儿与你又有何干系了。”姚肆笑了笑,“你还是回去收拾收拾,瞧你这模样,我还不知辛家少爷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叫别的姑娘家看到,定会吓得花容失色。” 辛习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一宿没睡,面色肯定难看死了,至少姚肆看上去面色还红润,想想自己还是得回去收拾收拾才能见人。 “那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待会儿给你带好吃的过来。”他说走就走,确定姚肆平安回来,心就放下了。 等到辛习染走了,姚肆才深吸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再也不想动半分,她这一路走回来也并不轻松。 “大哥-----”姚肆看着不言不语的楮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笑道:“倒没受什么委屈----” 楮孟不等她说完就起身进屋,姚肆张了张嘴,心道生气也是应该的。 手指上的痛感一股一股的袭来,刚才一直藏在袖子里,就是为了不让辛习染知道。那少爷看着豁达,实则是个死心眼儿,若让他知道自己还受了伤,肯定一个月不敢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楮孟进去没多久便提着药箱出来,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姚肆抿了抿嘴,乖乖将双手拿出来,呵呵笑道:“不受点皮肉苦,哪里那么容易脱身。” 楮孟本来平静的面色,看到姚肆红肿的双手,终于还是变了色,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声:“吃了这回亏,下次记得长个心眼,逞一时之快却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也幸好你躲过这一劫,否则-----” 他不敢往下想,只要一想就害怕的浑身抖,若是-----若是----- 姚肆默着不说话,任由楮孟给自己上药。 辛习染果然说到做到,快中午的时候,穿戴整洁还让伏见提了两个食盒出现在智格斋。 不过看到姚肆缠了纱布的双手,他便僵在原地,默着不说话,眼里满是懊悔之色,刚才竟然没现姚妹妹受了伤,自己竟如此粗心大意。 “带了什么好吃的?”姚肆吸了吸鼻子。 辛习染愣了愣,才回神,感觉让伏见打开食盒,瓮声瓮气的介绍有哪些吃的。 “这是京中最有名的桂花饼,你尝尝味道如何?”辛习染拿起一块桂花饼送到姚肆嘴边。 姚肆也不客气,咬了一大口,一面点头一面赞道:“确实好吃,这东西贵吧,认识辛少爷真真幸运。” 辛习染欲言又止,他知道姚肆是为了让他心里好过,既然如此,那自己再郁结,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这样一想,便强颜欢笑:“你喜欢便好。” 吃过中饭,智格斋来了一位让人想不到的人,穆拜竟亲自提着两包药来看望姚肆。 姚肆为此诧异非常,毕竟自己只是个不足轻重的人,京兆尹竟亲自登门,着实让她费解。 “有何事大人竟亲自过来,实在让小女惶恐不已。”面儿上的客套话还是要说,姚肆暗中观察穆拜的神情,明白了后者的来意,敢情是想来消除间隙套近乎。 不过她本意就是想去见一见穆拜,既然人都到跟前了,也省了她再跑一趟。 果然穆拜开口就客气:“姚姑娘既是辅推荐的学生,应该早些告知本官,本官也是捉贼心切,这才不得不施行-----” 姚肆笑了笑:“大人无需介怀,这事儿也是小女活该没解释清楚,不过另有一事相求-----” 穆拜本来还担心姚肆会因为受刑的事儿记恨于他,毕竟后者也是辅亲自推荐的人,日后不可估量,所以才亲自上门来,听姚肆有事想求,巴不得她求助于自己,也好买个人情。 姚肆说的便是牢房中帮了自己忙的老妪,她当日也问过,老人家并未犯什么大罪,只是迫于生活不得不盗了领家的鸡,对穆拜来说,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果然,穆拜二话没说,放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就能卖一个人情,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好办的,当即就答应了。 “姑娘可有好的住处?”穆拜问,他料想姚肆不可能不清楚裘辛两家的关系。 第113章 蓬头垢面可怎么见人 姚肆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当初以为自己一个无名小卒,住哪儿怎会有人在意,现如今既住了这么久,再有三日便入学了,再换地也着实不便。八一?中文网? ? 她想了想笑道:“大人此言是何意,正因为朝中辅与太尉相辅相成,这才有了今日的和谐景象。 我虽是辅推荐之人,住在辛家别院又有何不可,这时候换地方,反而让人猜疑,大人说是与不是?” 穆拜细细想来,觉得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辅和太尉至少明面儿上是和气的,这时候若是换地方,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了,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 本来他此次来还想劝姚肆换地方,不过被这么一说,似乎又觉得没那必要,既再无什么事,便起身告退,姚肆将其送到门外大街才返身回屋。 下午没什么事,楮孟有事要处理出了门,辛习染也被遣回了辛家,姚肆难得清静一会儿,加之昨夜也没睡安稳,便打算睡一觉,不料刚躺下没多久,婆子就来通报说位姓裘的公子来访。 姚肆猜是卫札,估摸是应了裘霁的要求来看自己的,说起来自己能顺利脱身,少不了裘霁的帮助。 那日她去裘府,就是请他将辅带去祝酒小楼,没想到人真的去了,虽不知裘霁用了什么法子,不过肯定是用了心的。 欠裘霁的人情,还是还不清了,姚肆思量着日后开学,在书院的日子还多着,二人也有更多的机会相处,倒是极好,这样一想,心情便越好了。 卫札本欲让裘霁搀扶着他,奈何后者死活不干,非得自己走,他很是心疼,不免又唠叨起来:“看望姚姑娘也不急在这一时,少爷这包扎好的伤口该是裂了。” 昨夜那血淋淋的伤口还历历在目,看似少爷已经习以为常,可他每每都心酸不已,少爷日子甚至过的比他还不如。 裘霁什么话也没说,被婆子带着进了厅堂,一会儿茶点已经上来,仆人看着都面善,他微不可觉的点点头,似乎很肯定这里的环境。 考虑着是卫札,姚肆也没收拾,直接披了外衣就去了厅堂,可万万没想到坐在座位上悠闲喝茶的竟是裘霁。 她愣了愣,脸上有些烫,是不是得回去梳个头,这蓬头垢面的模样怎好意思见人,昨日被抓到现在,她还没洗漱过。 正没主意,裘霁已经抬头,看到她,莫名的笑了笑。 姚肆脸上更红了,此时再走岂不奇怪,手被缠成了粽子,想要理一理头都难,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见过裘少爷。”规规矩矩的行个礼,然后在一旁站着盯着自己的脚尖。 卫札难得见她这般模样,很不客气的调侃:“姚姑娘莫非是刚睡醒,虽然你与我家少爷熟,不过这般坦诚相见----少爷,要不小的先避一避?” 姚肆知他说的是玩笑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你自个儿想要出去吹风,也没什不可的。” 卫札呵呵笑的讨好又讨打:“姑娘还是与少爷说说话,我就边儿上守着,这外面着实冷了些,还请姑娘开个恩。” 姚肆不再理会他,想了想,还是坐在了裘霁旁边,不过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又担心道:“可是来的路上受了冷?平日没什么人来,大哥也出了门,这厅堂也没备火盆。” 裘霁摇摇头:“被小札闹着穿的多,走过来还出了些汗。” 姚肆哦了一声,沉吟了片刻,由衷道:“这次多谢你了。” “无妨----你也并未做错什么,只不过说了实话罢了,若是连实话都说不得,做人实在委屈了些。”裘霁浅浅一笑。 姚肆心里顺畅多了,她本就是花季少女,哪怕心智再成熟,不能忍的依旧不能忍,“也是怪我自己,不该说的话便不能说,吃了这次亏,日后我便记住了。” “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畅快的,与我说说倒好。”裘霁带着些商量的口气,目光静静的看着姚肆。 姚肆笑:“自然是好的,若是裘少爷不嫌我唠叨,没什么不可说的。”相识这般久了,她也算大概知道些裘霁的为人,虽然表面儿冷冷清清事不关己,不过心里却是热乎的。 “我带了些药膏过来----”裘霁从袖口拿出两瓶药膏打开。 姚肆凑上去闻了闻,笑起来:“竟是香的-----这味道----可是桂花?” 卫札忍不住显摆起来:“这可是我家少爷亲手做的,用了几十种珍贵药材,就这两瓶,有钱都买不到。” 裘霁看了卫札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 姚肆诧异:“想不到裘少爷竟对药理也有研究-----” “久病自成医,幼时身体不好,跟着家医学了些,这药性温和,没什么副作用,你大可放心的用。”裘霁将瓶盖重新盖好,又用帕子包好了才递给姚肆。 姚肆手不方便,便让婆子将药膏收下,叮嘱一定放在她的柜子里,婆子点头应是,拿了药膏退下。 “入学我得推迟些日子,短则一月,多则两三月-----”裘霁忽然想起似的道。 姚肆诧异,她被带下大殿的时候,还没提到要让裘霁领兵剿匪。 “木鞍山的匪徒猖獗,皇上命我领三百精卫前往剿灭。” 姚肆更惊了,不过转念一想,又立马明白过来,辛仲桥没能利用到自己给裘万敖绊一跤,肯定不会甘心,少不得要给裘万敖填些堵,让裘霁领兵讨伐的事儿,也只有他能提出来。 庄晏是巴不得坐收渔翁之利,必定不会反驳,至于裘万敖,也不知他如何想的,竟真的答应了。 “辅倒是对裘少爷有信心------什么时候出?可有派人去打探过?地形如何?我记得去木鞍山需得渡过一条江------” 裘霁微微笑着,也不知怎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模样看上去很是愉悦,不过还没开口说话,似又岔了气,猛咳了几声才作罢。 见姚肆盯着自己看,解释道:“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还没大好-----我已经派了人前去打探,至于那条佳安江,放心,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姚肆点点头:“如此甚好,那书院那边-----” “已经写了帖子送去监院------” 姚肆笑了笑:“你倒是什么都考虑清楚了,既然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这厅里没有火盆,我坐着也冷。” 裘霁颔,起身告辞离去,姚肆本欲送一截,却被后者拦着,说是让她回去休息,她拗不过,只能目送裘霁离开,然后再缩回被窝。 今日可真真冷,手指上愈痛了,上午那会儿还麻着,现在是麻木都没了,姚肆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到窗户咯吱一声,没好气的冷哼,翻个身面朝里面。 第114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 “主子仁慈,念你受伤,特让我送了宫中最好的伤药来。? 八?一中文? ”驹童见帐内没有动静,略有不解,那可是九五之尊,姚肆并未如一般人那般敬畏。 事实上,敬没有,畏却不少,姚肆心中怕极了,知晓庄晏身份后,她知道,庄晏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好过了,他会好好利用自己这颗棋子,让她无力反抗。 于庄晏而言,辅和太尉就是最大的两道阻碍,这个局,说来也是自己给庄晏出的主意,她只是没料到庄晏会把矛头对向自己,正所谓损兵一千自损八百,若非她走运,只怕现在已经没命了。 庄晏可不在乎她的损失,就算眼下送了伤药又如何,不过是她这颗棋子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正因为清楚的认识到这层关系,姚肆心中才说不出的愤慨和悲凉,这次劫后余生,面上看着没什么,实则哪里那么容易就缓过来,她心中还怕着气着。 况且庄晏会那般好心?此次送药过来,不会有其他事?她倒是有些不信。 “承蒙圣上‘看重’,还让驹护卫亲自送了如此珍贵的伤药来,实在让我受宠若惊-----谢主隆恩。”姚肆面色平淡翻身坐起来,“衣衫不整,怕辱没了圣上,我便不起身了,驹护卫若是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便请回吧。” 驹童知她言下之意是责他随意闯入,可他早已习惯神出鬼没,压根儿没有敲门那良好的习惯。 何况姚肆的指责,他丝毫不会放在心上,语气冷淡的道:“入了阳山书院,便不能随意联系,每月十五放沐,你去书院后门的竹林,那里有一处凉亭,我会将主子的话带去。 山长常年不在书院,院内大小事宜皆是监院做主。” “圣上想让我监视监院?”姚肆狐疑问道。区区监院而已,能让庄晏都注意,必是与那两家有关系。 阳山书院是西夜国最好的一座学府,这里面人才济济,更是未来国之栋梁,若是掌握了书院的人员命脉,将来必定顺风顺水。 如今这批新进入的生徒,于庄晏来说,重要无比,这些人大多与他同龄,若他能拉拢大家效力,对他皇权的巩固绝对是重大的一笔。 可裘万敖和辛仲桥又怎会轻易让庄晏得逞呢,必会使出各种手段拉拢,这么多年,朝中大臣之所以能如此明确的划分为两派,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便是早年这两人对阳山书院的把控,书院中出来的生徒,早在入仕之前就选好了阵脚。 若说以前庄晏还没那个能力去控制,那么今年,雏鸟已经能够展翅,他又怎会再安于被裘万敖和辛仲桥管控。 既然山长不管事儿,那监院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了,只是不知他是否已经选好了阵脚,若是监院还处中立,庄晏便可以拉拢,若是已经有立场,便不能轻举妄动。 驹童对“监视”很是不认同,纠正道:“是观察---主子说了,监院的一举一动,每日见了什么什么特别的人,做了什么特别的事,都要详细记载,每月十五汇报。” “既然圣上吩咐,我便尽力而为----”顿了顿,又道:“这次能够化险为夷,多亏了圣上从中相助,不能当面谢恩,还请驹护卫将我的感恩代为转达。” 驹童不甚在意:“弄丢考生试卷是大罪,稍加提点,知府就知道该如何做,这次的事,也是提点你,日后该如何做,你也该知晓。” 蚊帐后的姚肆脸色冷淡,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定为圣上效犬马之力。” 驹童话已带到,如何来便如何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姚肆就听不到屋内有任何响动,掀开帐子一看,果然已经人去无影。 哎~~~心里长叹一声,她靠在床头眉头紧锁,若是没记错,监院该就是娄玉丹的父亲娄屈。 姚肆可没忘记在西城与娄玉丹的过节,此番进书院,本想尽可能不与娄家人多交道,只是现在看来,日后少不了要交集了。 这么一番折腾后,她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练字。 那份假试卷上的落款可不是姚肆的字迹,也是为了避免被当场戳穿,她才选择了拶子这样的酷刑,如今手不能动,倒是为自己多争取了两月时间。 这期间她只需照着字迹练习,到时候便能蒙混过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婆子敲门,听到姚肆的应声,知道人没歇下,便提着两盏烛台送进去。 “姑娘晚上想吃什么?”婆子放下烛台问道。 “大哥还没回来?” 婆子摇了摇头。 姚肆奇怪,进了京,她现楮孟有越来越多她不知道的秘密,虽然很想问个究竟,不过她也知道,还没到时候,所以只能压下心头的好奇。 “随便弄些吃的罢。”姚肆走到墙角箱子旁,费力的从里面挑了纸和笔。 婆子赶紧过去帮忙,惊道:“姑娘这时候还要写字?你这手可使不得力啊。” 姚肆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你先忙去吧,别管我了。” 打了婆子离开,姚肆便慢悠悠的开始研磨,模仿字迹对她来说并未多难,两月时间绰绰有余。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有迟疑,看上去心不在焉。 裘霁出的日子应该就是书院开学前后,时间仓促不说,他还从未经历过战事,那木鞍山各个都是亡命之徒,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太危险。 心里想着事儿,便忘了手上的痛,更忘了时间,等婆子再次敲门说是饭菜已经准备好的时候,姚肆才惊觉自己竟一个字也没有写。 对木鞍山了解终归太少,她实在想不出可行的办法来,索性放下起身出去吃饭,想着明日得请辛习染帮她打听打听木鞍山的状况。 得知楮孟已经在饭桌上等着了,姚肆加快了脚步,不过来到膳厅,没料到辛习染竟也在。 “正好了,正打算请辛少爷帮个忙。”姚肆高兴的坐下,丝毫不问楮孟白日里去干了些什么。 辛习染本来对姚肆的事就愧疚不已,听闻后者要自己帮忙,激动的眉梢都要挑到天上去似的,急问道:“姚妹妹有什么事尽管说,任何事我都能给你办妥了。” 姚肆无奈的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木鞍山的情况。” 楮孟眉头微微一动,辛习染更是笑容一顿,缓了缓才笑道:“看来姚妹妹已经知道辛家少爷要带兵讨伐木鞍山的事了。” 姚肆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辛习染,等着他回话。 辛习染被看的无可奈何,虽说心里有些不舒坦,不过能帮姚肆,他无论如何都是乐意的。 “木鞍山离京城并不远,只不过隔了一条佳安江,那片江也算大,再加上木鞍山那头都是逆贼,平日并没人渡江而过,多是走的木鞍山东面那条官道。 官道就要绕过魏城,所以木鞍山算是魏城所管。” 第115章 心有灵犀不点也能通 辛习染虽然对木鞍山没有太多的了解,不过大概地形和形式还是听说过, “木鞍山算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除了从西方横渡佳安江外,南侧全是悬崖峭壁,常人无法行走,北面又有魏城伫立,剩下只有一条路可行,从西向北出,穿过魏城,再从东面的官道入。? ? 八一中?文? ” 姚肆想了想:“这样一来,时间上恐怕得多上一个月,相应的,粮草也会多耗一月,且现在还是冬日-----” 她越想越觉得现在不是讨伐的好时期,木鞍山虽然有叛军,不过刚兴起不久,并未造成多大的动静,庄晏此举根本就是以裘霁来打击裘万敖。 “若是直接渡江,也并不容易,除了东面官道,佳安江是唯一一处缺口,木鞍山上的叛军怎会放任不管,只怕渡江就正中其下怀。” 辛习染点头同意:“可不是,江不好过,而且那三百精卫也不精通水性,照我看来,还是得走魏城,虽然绕点,不过胜在保险。” 楮孟一直未言,姚肆眼神询问他:“大哥对这事儿可有想法?裘霁帮了我不少忙,这次我想帮帮他,却想不出任何好的法子。” 楮孟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从魏城绕过去虽是个保险的路,不过东面入口早已不是官道,被叛军占领之后,入口的守卫就成了重中之重。 与其长途跋涉去撬开一个重兵把守的入口,我倒觉得直接渡江更合适,毕竟一般人也不会想要渡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还会大些。” 姚肆点了点头,“最初我也这般考虑,可江面上始终受限制,一旦被现,区区松脂和干草,就能让精卫全军覆没。” 楮孟却摇头否定:“三百精卫并不算多,木鞍山上至少也有五百多人,若是硬攻,根本讨不了好,不如险中求胜。” 姚肆微微一愣,却是辛习染先问出了口:“大哥如何就肯定有五百多人,我听我们家老爷子说只有三四百人。 若真有如此多人,那裘霁岂不是输定了?那小子从未领兵作过战,还想以少战多,这怎么看都会输的一塌糊涂。” 姚肆眉头拧成一条线,她也确实没料到两方人马悬殊如此之大,相差了近两倍人数,想要得胜怎么看都有些困难。 心里想着事儿,姚肆饭吃的也快,匆匆扒完饭就下桌,辛习染本还想多与她说说话,看她也确实没那个闲心,遂吃完饭也就回了辛府。 饭后没多久,楮孟敲开姚肆的房门,开门后见他手里提着药箱,姚肆才想起该换药了。 “昨日才受过刑,再急这两天也得忍着,以免伤情更重。”见桌上摆了笔墨纸,楮孟猜姚肆是想写字来着。 姚肆嗯了一声,注意力倒没放在手上,而是想着木鞍山的事。 “好了。”楮孟缠好纱布,将药瓶收拾好,“早点休息,我已经让人送了拜帖去裘府,你安心睡下。” 姚肆怔了怔,“大哥-----” “现在你住辛家别院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有不少人在关注着这里,你若要去裘府,送上拜帖更合适。” 姚肆颔,楮孟考虑的甚是周到,她是打算明日去裘府走一趟,还有两日就是入学的日子,她挂念木鞍山的事儿,不与裘霁商量是放不下心的。 “大哥-----谢谢你,这一路若是没有你,我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里。”姚肆由衷的欣慰道。 楮孟笑看着她,“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套,与那外人客气可以,但和我之间----不要说谢字。” 姚肆张了张口,终于还是轻笑一声:“得,算我上辈子积的德,这辈子才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大哥,你也赶紧去睡。”她挥了挥手催促。 楮孟目光柔和的锁住姚肆,笑点了点头,门关上的刹那,脸上的笑容才凝下来。 你安好,便什么都好罢。 送去裘府的拜帖写的是裘霁启,所以姚肆来到裘府门外,还未开口说明来意,守卫已经自觉的将她领去了东厢客厅。 这是姚肆第二次来,即便是白日,这里也并未显得多明亮欢快,下人走路似都不带风声,一声不吭只埋头做事,虽井然有序,却多少失了些人情味。 也难怪裘霁会那样的性子,这样的环境下,谁能活泼得起来呢,姚肆对裘霁又理解了几分。 66续续上来的糕点茶水,倒也正合她心意,为了早点与裘霁商量,她连早饭都没吃,遂也不客气,吃的喝的每一样都动一点儿。 正吃喝的欢快,裘霁便来了,今日的他一袭荷叶青嵌金牡丹织锦,墨黑的长被木簪高高束起,精致的轮廓不像往常那般不近人情,带了几分浅浅的表情,似笑非笑耐人寻味。 许是今日装扮格外不一样,虽然脸色苍白,不过这样的裘霁,看着着实养眼,像是一枚精心雕琢的冷玉,又如深夜挂在天际的寒月,冷清有之,明亮有之,可无论哪种,却都是叫人欣赏瞻仰的。 姚肆收回跳脱的思绪,想着自己此行来的目的,直言了当道:“裘少爷可想好了此次讨伐木鞍山叛军的法子?” 裘霁理了理衣袍在姚肆旁边坐下,给她添了杯茶,又与自己倒了杯,饮上一口,才缓声道:“今日一早就得到消息,木鞍山除去老弱,至少也有五百力壮身强的莽汉。” 说起莽汉,虽比不上精卫那般训练有素,可在实战中最是狠辣,他们可不管什么套路术法,而作战之中,不按常理出牌的才最棘手。 姚肆看裘霁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不经笑了:“看来裘少爷也是胸有成竹,心中想好了对策,让我猜猜,裘少爷应当会渡江。” 裘霁不可否认,显然也是想险中求胜,“左右都是要战,若是我方军力足够,倒可正面一战,可人数上已经处于劣势,只能出奇不胜。” 姚肆点点头表示认同,“若是能避开视线悄然渡江,倒是个好法子,只是三百精卫,怎么可能没有动静,若是能分成若干小队------” 她看向裘霁,后者也正笑意浅浅的看着她,话点到为止便罢,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想到一处去了。 “两军作战粮草先行,但此次你却是带军攻入对方老巢,粮草毁之不尽,可有一样东西,对他们来说,却是比粮草还要重要。”姚肆笑眯眯的看着裘霁。 裘霁略一想,眼里几分恍然,“你我都不是省油的灯,这般也能想到一处去。” 姚肆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各人有各人的立场,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好人与坏人之分,我喜欢就事论事。” 第116章 女猪脚就是一发光体 两日时间恍惚即过,姚肆没等到裘霁先带兵出,自己倒先上了阳山书院。?网?? ? 阳山虽没有香山的秀气华美,也没有松山的险峻苍劲,却另有一番别样的风味,像是自成一派两袖清风的学者。 除了一条官道,漫山尽是或竹或柏,即便是凛冽寒日,也没有荒凉清冷之色,倒是一片翠绿,令人心旷神怡。加之今日艳阳天气,丝毫没让人觉得眼下正是寒冬。 虽是官道路途平坦,不过到底是上坡路,阳山书院历来又有规定,任何人不得乘马车,需得徒步上山,说是入学之前的体能修养,所以基本到半山腰,生徒们都忍不住褪去衣衫。 姚肆自然是与楮孟和辛习染一路,前者自小劳作,爬山不在话下,另两人也都是有功夫底子的,这点劳累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苦了伏见,一个人驮着两大包东西,累的是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少爷,咱歇会儿再走吧,小的实在是走不动了。”伏见累的趴在地上,也不管弄的浑身灰扑扑,放下行李就开始脱衣服。 姚肆一看,果然后背湿了一大片,不禁同情,更庆幸自己没有带那么多东西,她和楮孟的行李加起来也没辛习染一个人多,二人自个儿拿自个儿的,倒也轻松。 辛习染见状,立马不满的吆喝道:“大冬天的你脱什么衣服,给我穿好了。” 伏见不明所以,将褪去一半的衣服重新穿上,可怜兮兮的道:“少爷,小的实在热的不行,这样下去小的一准生病,这病了可谁来照顾少爷您啊。” 辛习染可不管那么多,只是态度强硬不让伏见脱衣服。 姚肆无奈的笑道:“辛少爷就算不让伏见脱,这路上这么多人,你也能阻止不成。” 伏见立马明白,有些尴尬,他倒是给忘了,队伍里可还有位姑娘呐,只是姚肆一直同他们一起,也没刻意避讳什么,他自然就疏忽了。 “姑娘对不住了,是小的冒犯了姑娘。”伏见立马给姚肆告罪,他家主子可是最看重姚姑娘,宁可得罪少爷,也不能得罪了姚姑娘。 姚肆摇摇头:“你热脱便是了,往年到了夏季,田坝里全是光膀子小伙,姑娘家不一样得去地里干活。” 伏见呵呵两声,看了看辛习染的脸色,见后者松动,立马又将外衫脱了。 “诶诶,快看快看,那就是姚肆,今年唯一一个女生徒,想不到长得还挺水灵。” “你不想活了罢,看看她旁边站的是谁,那可是太尉家的少爷,早就听闻这两人关系匪浅,没想到是真的。” “这可就奇怪了,姚肆是裘家推荐之人,又怎会与辛家关系不清不楚?” “你管那么多,赶紧走吧,辛家的小霸王可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姚肆瞄了那两人一眼,神情轻松淡然:“辛少爷,马上到正午了,这还有大半的路程,还是快些动身的好。” 辛习染隔得远没听见那两人碎言碎语,以为姚肆着急,赶紧让伏见背上东西,一行人又开始往山上爬。 这一路人不少,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三五个生徒结伴而行,而但凡姚肆一行经过,势必会引来各种眼光。 辛习染被惹的气恼,他就是再迟钝,那些不善的眼神也是看得出来的,他也清楚这些人如何看到姚肆,几度想要作,均是被后者拦下来。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你气恼个什么劲儿。” “可不是----习染兄的胸襟竟还没姑娘家的大。” 身后传来调侃的声音,辛习染回头一望,很是诧异:“竟是公羽兄,好巧。” 说话的人正是武学世家公羽家的大公子公羽北,此人姚肆见过一面,箭术十分了得。 她记得公羽北还有个胞弟公羽班,两人竟没一起同行。 公羽北看出她的疑惑:“舍弟是个怪脾气,老早就独自一人上了山,此时怕已经到了,我倒是懒得很,这才迟了些。” 姚肆微微一笑也不多话,她对这对兄弟可没那么多兴趣,尤其是公羽北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奇怪。 辛习染倒是没察觉,老爷子不止一次的让他与公羽家结交,这次倒是好,遂热络道:“既然碰到了,那就是缘分,一起走。” 楮孟看出姚肆眼里的抵触,也察觉出公羽北的莫名眼神,不禁有些气恼,面上还是客气的拱手:“辛少爷与公羽少爷慢慢聊,我与肆儿便先告辞了。” 辛习染一急:“这是什么话,大哥要与姚妹妹先走么,我们又不会坐在这里喝茶,一起走。” “楮兄似乎不大待见我。”公羽北玩笑似的道。 “楮某不敢,公羽少爷直呼楮某名字即可,楮某实在不敢高攀。” “你与习染兄称兄道弟,却与我这般见外,看来我是入不了楮兄的眼了。”公羽北状若惋惜的摆摆。 姚肆心头一惊,公羽北这般执着叫她奇怪,不过眼下却不能再与他争辩,遂笑道:“我们兄妹二人只是怕扰了两位公子的雅兴,既然公羽少爷不见外,那便一同上山罢。” 楮孟还想说什么,姚肆却冲他微微摇头,这公羽北绝非善茬,今日与你和颜悦色,说不得明日就背地里甩阴招。 她和楮孟没什么背景,这种人在学院里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辛习染没想那么深,只是觉得公羽北是个爽快的人,很是高兴:“赶紧走吧,我们都被好几拨人赶了。” 一路上多了一个公羽北,姚肆便不说话了,尽量走在楮孟的后面,让他们三人自个儿说去。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登上了山顶,入眼是一座半隐在林中的恢弘建筑,朱红漆木门极其抢眼,门前一丈的距离立一半丈高的影壁,雕刻着精美的松竹腊梅和牡丹。 阳山书院不愧是西夜国最好的书院,左右不见边际,光这大门就大的令人咋舌,不知里面又会恢弘成什么样。 姚肆对阳山书院一向憧憬,此时也不禁露出欢喜的笑:“赶紧进去看看,这么大的书院,这里面得住多少人啊。” “西夜国最好的学生都在这里,少说也有一两万人,不过人再多,姚姑娘一定是全学院最瞩目的一人。”公羽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姚肆旁边,笑意不明的看着她。 姚肆微微一笑:“再如何瞩目,也比不过公羽少爷,您可是名人物,我怎敢与您相提并论。” “哈哈----果然会说话,也难怪---谁说不能与我相提并论了,你我皆是一样。” 第117章 刚来就吃一个下马威 姚肆浅浅一笑并未多言,抬脚就往大门而去。?网 公羽北审度的眼神一直追随,眼里还有几分困惑,他如此明显的亲近,这女子竟没察觉到?还是说----假装不知? “有意思-----”他眼里噙着戏谑的笑意喃喃。 “公羽兄,我们也赶紧进去-----”辛习染不想落姚肆太后面,又不好丢下公羽北自己走,只能催促道。 公羽北哈哈一笑抬手做请:“书院在这里等着,跑不了你的,习染兄先请。” “书院不会跑,可姚妹妹会走啊。”辛习染心里嘟哝一声,拱手一揖后就追着姚肆去了。 走在最后面的公羽北笑呵呵的看着前面三人,啧啧两声,这才抬腿跟上去。 阳山书院果然不愧是西夜国第一书院,一入大门姚肆就惊的合不拢嘴。 先入门即可见偌大的青石子铺成的广场,广场的延长便是四条大路,大路的尽头,又有无数条四通八达的小路。 姚肆已经无暇去欣赏周围的景色,望不到头的路看的她眼花缭乱,学子们一律穿了荷叶绿的素色衣袍各走各,一看就是已经入学至少一年的师兄们。 也许是书院里少有女儿身,姚肆很快就现,越来越多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这些人也毫不避讳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讨论。 “哟-----若是没猜错,这位应该是今年新入学的姚师妹吧。”终于有个瘦高个上前搭话。 姚肆微微一笑,这不废话吗,别说今年,就是再往前数个十年,也只有她一个女生徒,这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就算没见过她本人,也能猜到她是谁。 “师兄好,敢问新生报到得往哪个方向走?”姚肆客气又礼貌的行礼问道。 瘦高个笑得和善,指着个方向道:“问我你可就问对人了,咱们书院大,新来的很容易迷路,你们往这个方向走,一直走到头,再左转,路过一片荷塘,再穿过一条长廊就到了。” 姚肆欢喜的拱手道谢:“多谢师兄了,我们还急着去报道,日后有机会再聊,先告辞了。” 瘦高个连连点头,目送着姚肆一行人走远,才收敛起笑意冷哼:“得罪了玉丹,就甭想在这书院里好过。” 远去的姚肆等人当然没看到这一幕,不过行了约莫一刻钟,周围却越来越荒凉,一行人终于意识到被骗了。 姚肆哭笑不得,耸着肩表示自己无辜:“我怎知他会骗人,这事儿可不赖我。” 楮孟眉头微微拧着,“我们与他无冤无仇,却使这种小把戏,此人着实幼稚可笑。” 辛习染更是气愤,眼里冒火:“那臭小子竟敢骗我,今日本少爷记下他了,日后有他的好果子吃。” 公羽北笑看着姚肆:“姚姑娘莫非哪里得罪了他自己却不知?我看那人也不像无端生事的。” 言下之意便是我的不是了?!姚肆唇角微微一勾,一面往回走一面漫不经心道:“若说这书院里与我有过节的,也只有她一人,倒是害你们受连累了。” “哦?看来姚姑娘知道是谁?”公羽北很是好奇的凑上去。 辛习染见状也赶紧凑上去追问:“姚妹妹你快说,到底是谁,日后阳山书院我一定让他没有立足之地。” “监院的女儿娄玉丹,你倒是去理论理论。”姚肆戏谑的看着他。 娄玉丹?辛习染仔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忆起来,捏着拳怒道:“书友会上遇到的那个娄玉丹?竟是那个不讲理的难缠鬼,她不过是监院的女儿,理论我还怕她不成。” “堂堂辛少爷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你一个男儿去找个弱女子理论,只怕今日你的坏名声就要传的满院皆知。” 公羽北点点头:“姚姑娘说的不错,习染兄莫要急躁,自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要计较,有失你男儿气概。” 姚肆笑看着他:“公羽少爷说的甚好,我们女儿家的过节,辛少爷便莫管了。” 辛习染也听出公羽北的话针对了姚肆,不过又不好直言,只能认真补充道:“姚妹妹非寻常女子可比。”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时间倒也过的快,很快又重新回到正门广场,这次姚肆可不敢再问路,还是辛习染让伏见去问了路,原来报道的方向根本就是与之前的路完全相反。 姚肆哭笑不得,“刚才那地方,方向看起来似乎是后门罢,也幸好咱们察觉的早,否则说不定还得从后门出去。” 楮孟嗯了一声:“阳山书院有四个门,这里就是正大门北门,另有东南西门,东西两个方向是两条下山的小路,南门则通往后山。” 姚肆恍然点头。 阳山书院果然很大,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而所谓的报到也并未多复杂,只需出示书院门贴,再签个名就完事,与楮孟几人唯一不同的,是住的地方。 分开的时候,姚肆和楮孟等人分别被人领着去了各自的住处。 “书院少有女子,除了干活计的婆子们,也就两个女儿,监院特意分了一个小院,地方雅静,与男子宿舍在相反的方向,姑娘便安心住下。” “另一位便是监院的女儿罢,我身份低微,住一个院子怕扰了娄小姐清静,还有没有其他院子?环境无所谓,能遮风挡雨便成。”姚肆面上和气,心里却嘀咕,若真与娄玉丹住一个院子,那还有什么清静可言呢。 “书院人多,没有空的院子,娄小姐是个亲善的人,一早就知道你要住进去,还特意给你腾了个房,收拾的妥当极了。”领路人笑着宽慰姚肆。 可不是,早就做好准备迎接我了罢。姚肆心中叹息,又换了个想法,娄玉丹说到底也就是个深闺小姐,又不会吃人,顶多耍些小手段为难自己,避开就是了。 这样一想,宽慰了不少,脚下的步子也轻松了。 行了半刻钟,二人停在兰亭院外,领路人是个男子,自不方便进去,在门口与姚肆作揖告退:“姑娘进去罢,若是要去学园区,沿着左边走到头就是了; 正式授课从明日开始,姑娘记得早起,按照这纸上的安排按序去念课,先生们都是不喜欢迟到的,姑娘可莫要第一天就被先生罚。” 姚肆点头道谢,目送了领路人离开,方才提着包袱进院。 小院果然如其所说,布置清雅别致,其中肯定有娄玉丹身份的缘故,毕竟监院的女儿住的地方,怎会差,自己也是平白沾了光。 进门后环视一圈,总共四间房,正中央的定是主屋,也就是娄玉丹所住,姚肆观察了其他几个房门,一道上了锁,一道大敞开,她略一想,朝着紧闭的那道门而去。 推门而入,呛鼻的霉味扑面而来,门檐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呛得姚肆一阵咳嗽。 第118章 女子就该懂算计才好 如此雅致的小院,日日都有婆子打扫,能做到这个地步,想必娄玉丹也费了些心思。八?一中?文 姚肆抬头看着那些蜘蛛网,暗道此女也是个颇有耐心的,恐怕得知自己要入书院,就开始“精心准备”了吧,她笑了笑,拍拍身上和了面粉的灰尘,提着包袱走进去。 门窗紧闭,屋内显得很暗,还泛着潮气,姚肆低头一看,地面上全是未干的水渍,即便眼下是寒冬阴雨天气,地面也不至于湿的这般透彻。 屋内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一张床,再无多余的东西,毕竟是免费住宿,姚肆也不期待多舒坦,屋内没有放行礼的柜子,她暂且将行礼放在床上,顺便往上一躺,行了几个时辰,她早就累的双腿打颤了。 只是没躺多久,觉得背上凉意渐甚,起身一摸,却是湿哒哒一片,姚肆一个激灵弹跳起来,提起包袱再掀开被子一看,岂止是被子,这床上就没一处是干的。 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她几步走过去打开四面的窗户,外面阳光和煦,显得屋内越阴冷了,这样下去今晚可没法儿睡,眼看太阳已经偏西,再有个把时辰就得黑了,必须得想个办法才成。 姚肆重新背上包袱,书院的环境她不熟悉,幸好过来之前就要了一张地图,来之前她便听说过,生徒会在书院学习三年,三年来产生的无用东西也多。这些东西扔无处可扔,更不可能带下山,于是就有了个旧货集市。 旧货集市距离兰亭院颇远,姚肆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许是新生徒入学的缘故,此处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卖主多是身穿院服的师兄,买主则是新入学的多。 姚肆先大概走了一圈,现这集市也颇大,东西也因有尽有,自然她想要的棉被和棉絮也有,对比了好几家,终于选了合适的买下,又买了些蜡烛等日用所需,总之逛了半个时辰才扛着一大包东西准备往回走。 “走开走开,我这已经是最便宜了,你小子还想讨价还价,没钱就滚远点,别耽误我做生意。” 争执声从不远处传过来,姚肆扭头一看,知道是买家与卖家讨价还价没谈拢,这种事她本没兴趣去凑热闹,遂扛着自己的东西就从旁经过准备直接离去。 哪知卖家一看到她,立马就站起来嬉笑道:“姚师妹,你是咱们书院唯一的女生徒,女人不就是擅在货架子面前比较吗,你来评评理,这毛笔我卖他一两贵不贵? 这可是上好的松枝做成的笔杆,用的也是最上乘黄鼠狼尾上的细毛,这支笔我买的时候花了五两银子,卖他一两,已经是最便宜了,他竟说只给五十文,这不是存心耍我吗?” 姚肆对他的态度很不喜,知道这人是有心想让自己难堪,索性放下东西,笑了笑:“原来你不会算账,是没上算术课?可惜了你竟还在这里卖旧货,亏了不少吧。” 那人眼睛一瞪,“谁说我不会,卖他这么便宜是可怜他,看他穿着,院服怕就是他这辈子穿过的最好的衣服,我怎好为难他呐,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在场的没几个不是好热闹的,尤其是针对姚肆,虽说先帝有规定准许女子入学,可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离经叛道,严重的威胁了男人的地位,大家怎会因为一个死人的规定就真心接纳,于是乎连着起哄叫是。 姚肆仔细看了看毛笔,虽说没见过真正的好毛笔,不过书上描述却读过,唇角一弯笑道:“原来是个没眼力的,这种劣质毛笔,谁若是说好,也妄为书院弟子;笔尖参差不齐,甚至不能聚拢,笔肚也不够浑圆----” 她拿毛笔在手臂上试了试,又道:“这种弹性,这种品质,这位公子说的不错,顶多也就值五十文。” 卖主脸色一红,眼神闪烁,被姚肆看的恼羞成怒,一把抢过毛笔道:“我看你俩就是一伙的,存心来给我添麻烦,存心想拆我台是吧,我告诉你,做人可别这么强出头,对你没好处。” 姚肆未予理会,她也只是想给这人一点小教训而已,并非真的就想多管闲事,遂扛起包袱往集市外走。 好戏看完了,大家伙儿也就散了,买主儿看了看那支毛笔,突然觉得五十文都贵了,看着前面的小姑娘扛着一大包东西,立马追了上去。 “姚肆姑娘是吧,我叫丘盏,刚才谢谢你了,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我帮你提吧,看着怪重的。” 姚肆这才偏头一看,略有些惊讶,刚才没注意这个叫丘盏的人,现在仔细一看,竟是个粉嫩嫩的小男生,长得比她弟还可爱,若不是个头比自己高一点,她真想喊一声老弟。 丘盏被看的不自在,微微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书院里只有两个女生,姑娘看着也不像是娄小姐,我便猜是才女姚肆姑娘。” “才女?”姚肆笑:“你大概是第一个这般夸我的人了-----” 丘盏偷瞄了一眼,脸上微微泛红,“姚姑娘若是不嫌弃,这包袱我帮你拿吧,你刚才帮了我,我也没什么可报答的。” 姚肆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人看着人畜无害,说话唯唯诺诺一定没少当受气包,不过是个好心人,这书院里难得遇到对自己没成见的,她很乐意多交个朋友。 “丘盏是吧,那我便不客气了。”她说着就将包袱往丘盏肩头一放。 包袱里是几床棉絮,还有其他小零碎,也有些分量,只见丘盏整个人往下沉了沉,脸色也憋红了,看上去很是吃力。 姚肆哈哈大笑,“不行还是我来吧,反正我去的是女子住处,你也进不了。” 丘盏哪儿肯啊,用了用力往前跑了一段:“我能行,我这身体,主要是小时候受了一场大病,差些见了阎王,后来虽然活过来了,不过身子骨也落下了毛病。虽说身子不行,不过这点东西我还能扛,怎么能让姑娘你拿这么沉的包袱呐。” 姚肆无奈,追了过去,给丘盏指了指方向,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乐趣。 交谈之中,她也现,丘盏是个单纯的热心肠的人,打小就没爹娘,说是老乞丐将婴儿的他捡回去一直养到现在。 从乞丐的养子一直到入阳山书院,这中间的经历肯定不容易,何况还是这般羸弱少年,恐怕没少吃苦头,姚肆鼻头泛酸,想着他在这里也没有亲朋好友,心里冒出了个不错的念头。 “我们都是新生徒,课业该是一样的吧。”姚肆不知道书院会不会因为自己女儿身的缘故给她单独安排先生授课。 丘盏想了想:“明日开始,卯时起床做早课,先生授国语,在木瞻园,是与不是?” 姚肆点点头:“是了是了,看来是一起的,前面快到了,就送到这里罢,多谢你了。” 丘盏不好意思的放下包袱挠挠头:“哪里哪里,姚姑娘别客气,以后有事儿啊,我能帮忙的,尽管找我便是了。” 姚肆道了声好,与丘盏约好了明日二人一起用早饭。 第119章 你可睁大眼睛看仔细 回到兰亭院太阳已经落了西,彼时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想着还有一堆东西得收拾,姚肆安慰自己,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八一?中文网 ? 敞了这段时间,屋内没有起初那么潮了,不过依旧冷森森,换好了被褥,姚肆又开始打扫屋内各个角落,索性院子里就有一口井,用水实在很方便。 桌上地上门槛上到处都是灰尘,姚肆里里外外扫了一遍,人也热起来,倒也没觉得屋内有多冷了,等一切收拾妥当了,正打算歇口气,忽然听到隔壁有响动。 这院子顶多也就还有娄玉丹和照顾她的丫鬟,姚肆想了想,还是走出去想瞧个究竟,毕竟日后很长一段时间会住在这里,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打声招呼的。 还没推门,姚肆就闻到了油烟味,瞬间明白过来,这娄玉丹果然不愧是监院的女儿,小院里竟有她的私人小灶。 她推门走进去,见一婆子忙着切菜,锅里放了油,已经开始冒黑烟。 “婶儿怎么称呼啊?”她走到灶头坐下去,铲了一些灰盖在柴火上,火势小了些。 正忙着切菜的婆子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丢了手里的菜刀,回过头心悸的看着姚肆,片刻后,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姑娘,吓了老婆子一跳,姑娘何时来的?刚才婆子进你屋里看了看,没见人,本想问问姑娘吃不吃晚膳,婆子一起煮了,姑娘唤婆子李妈就是了。” 这人应该就是专门给娄玉丹做饭的饭婆子,姚肆笑着喊了声:“李婶儿,饭我就不吃了,倒是你这炭火待会儿还请劳烦给我留些,我那屋里湿气太重。” 李婆子进过姚肆的屋,也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姚肆这般平易近人,又尊呼她一声婶儿,她说话也就亲昵了许多,“炭火多的是,真的不吃点儿?我做的多。” “好啊,小姐给你钱,你竟就是这样糟蹋的,回头让小姐罚你月钱。”门外冷不防的进来一丫鬟模样的人,虽穿着丫鬟的衣服,不过趾高气扬的活像个主子。 这丫鬟是娄玉丹身边伺候的,姚肆记得是叫雪芽,当初在西城的时候也见过几次。 李婆子脸色一白:“娄小姐亲自嘱咐了让多做些,婆子这才----” “你甭解释,我都看到了,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来偷我们家小姐的东西,信不信我立刻带你去见监院,把你这个小偷赶出去。” 姚肆轻笑一声双手一摊:“你何时何地见到我吃我喝我偷了?娄小姐就是这般教育下人血口喷人的不成? 你辱我名誉在先,我倒是真想去监院面前理论理论,看看我究竟偷了你什么东西。” 雪芽被呛的说不出话,却又不肯这么认输,想了想又强词夺理道:“你偷了我们小姐的晚膳,我刚才可是亲耳听到,咱们这里住的地方可以不收你钱,可吃的没说给你白吃,你给钱了吗?你知道我们小姐这一顿得多少钱吗?” 姚肆笑意更甚,“这饭菜都还没做好,我偷吃了什么你倒是说说?” “你---你这叫偷吃未遂,若不是我来的早,你一准偷吃。”雪芽仗着自己是娄玉丹的贴身丫鬟,根本没将姚肆这个贫民放在眼里。 姚肆笑着起身,“那下次你可得盯紧了。” 李婆子很是尴尬,其实姚肆还没来之前,她就看到娄玉丹的那些作为,只是自己实在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当看不见。 姚肆这姑娘李婆子看着甚好,很是喜欢,等到雪芽走了,她偷偷装了两盆炭火送去姚肆的屋里。 “姚姑娘,我看你这屋里冷得很,给你送了两盆儿炭火来。” 姚肆很是感激,起身迎了李婆子进屋,一面问道:“娄小姐平日都是在这里吃饭罢?” “是,我是专门来给娄小姐做饭和打扫屋子的,她的嘴可挑了,一点也马虎不得。”李婆子当是拉家常的与姚肆攀谈起来。 “可不是,大小姐,嘴自然刁些,想必书院中不少男子都想做娄家的乘龙快婿罢,娄小姐长得可真真漂亮。”姚肆托着腮不咸不淡的道。 李婆子哈哈一笑,“可不是,姑娘没来之前,这书院几乎人人都喜欢娄小姐,不过以后啊,恐怕姑娘也得成为炙手可热的人儿。 说实在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女儿家在书院念学,就算娄小姐,也只是在步丹阁念书。” “娄小姐有单独的阁楼?”姚肆有些惊讶。 李婆子怔了怔,“莫非姑娘没和娄小姐分一起?” 姚肆笑:“真分一起了那才吃苦,既选了入书院,我又怎会在意与男子同吃同住。”想当初县考的时候,雷振为了为难她,可不就是安排在一处住吗。 李婆子还是有些担忧:“女儿家与男儿到底不同,姑娘若真混迹在其中,只怕要被为难。” 姚肆微微一笑,“怕是少不了被为难,不过为难的,可不分什么男女。” 李婆子知她指的是娄玉丹,叹了口气,很是不明白:“或许娄小姐只是对姑娘有什么误会,我看姑娘就是个妙趣儿的人。” “多谢了----”姚肆哈哈大笑,“书院人这么多,想要在娄小姐的追捧者之中脱颖而出,也是十分困难吧。” “可不是,就拿那个刘家少爷来说,去年寒冬腊月的在雪地上坐了一宿,只为让娄小姐看他一眼,起初还没人知道,后来现的时候差点死过去。”李婆子想想都觉得吓人,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姚肆也很惊讶,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那个刘少爷叫什么名字?” “叫刘温,瘦瘦高高看着挺好的一个小伙儿,也是对娄小姐太痴迷,才差点害死了自己。”李婆子感慨的摇头。 姚肆微微颔,能做出这种疯狂举动的,只要稍稍被灌点**汤,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会在乎是不是得罪了人,这个刘温显然就是上午耍把戏的瘦高个。 “我听说山长常年不在书院中,一切都是监院做主,监院可还授课?” “监院不授课,书院里事务繁多,监院平日都在文殊阁处理事务,我等平日也是见不到人的。” 姚肆恍然,“文殊阁----名字倒是雅致,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面貌。” 李婆子又是一笑:“那里可不是寻常人能去得了的,你顶多能在外面看看。” “外面看看也行啊。”姚肆笑。 因着李婆子比闫氏大不了多少,人又亲和,姚肆很是喜欢,两人闲聊了许久李婆子才离开,顺便还给姚肆留了个烤番薯。 姚肆难以拒绝她的盛情,又听说这番薯是李婆子自己家人给带的,便收下了,吃了番薯又看会儿书,算着明日要早起,便早早的歇下。 第一个在书院的日子,虽然屋里显得冷清,不过姚肆心里踏实,她日后可要在这里学三年,只希望三年学成之后,自己能成为不一样的自己。 第120章 有时伤痛乃是必要的 这夜意外的睡了个安稳觉,早上起来,地面已经干的差不多,加之门窗紧闭,屋内倒是很暖和。八??一?中文 天还未亮,时间还绰绰有余,姚肆不急不缓的洗漱完毕,才将昨天领到的院服宝贝似的捧出来。 薄荷绿的素色锦袍,虽没有多余的纹饰,却胜在淡雅,月牙白的腰带也恰到好处,再用灰色束巾将头学那男子高高束起,看着也像个偏偏公子。 姚肆把新布靴往脚上一蹬,她故意买大了些,不得不多铺两双鞋垫,不过这样一来,这鞋子至少也能穿个两三年。 姑娘家总难免喜好这些,这身儿衣服也算是她迄今为止穿过的最好的吧,虽说大了些,不过不成问题,自己正长身体,说不得明年穿着还会小。 姚肆喜不自禁的转了一圈,看着衣角被风带起微微晃动,很是好奇自己这身打扮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屋里没有铜镜,她将脸凑到水盆面前看了看,越觉得欢喜了。 一切收拾妥当,又检查了一遍笔墨纸砚,确定没有遗漏,这才挎上布包出门。 一推----再推----门却纹丝不动,姚肆怔愣了一瞬,抓着门栓使劲儿摇了摇,听到外面一阵锁链碰撞声,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娄玉丹,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竟将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昨天那些小把戏,姚肆本不想多计较,反正也不痛不痒,但一而再再而三,着实厌烦可恶,若是再继续隐忍,她势必会搞出更大的事情。 反正梁子早已结下,姚肆只是不想刚入学就惹事,但若真的欺人太甚,她也定是不会干坐着。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出去,姚肆下意识的环视四周,这房屋格局与其他稍有不同,也许是考虑到女子住宿的问题,屋子四面八扇窗,上面四扇略大通风透光,离地面却至少也有一丈之高。 下面四扇倒是刚好到姚肆肩膀的位置,窗口却只有脸盆大小,她意识到,只要门一关,想要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姚肆略一想,目光落在桌子上,从顶上爬出去倒也不难,难的是从一丈多高的地方跳下去,少不得要受伤,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将桌子挪到窗口下,又把凳子搭在上面,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昨儿才新买的棉絮被褥,心疼的抱着爬上去,从窗口扔到外面。 做完这一切,姚肆将布袋挂在下方的窗口上,这东西可摔不得,幸好袋子不大,能从下面的窗口递出去。 眼看天越来越亮,姚肆迅爬到凳子上,窗口勉强够她翻出去,只是看着那么高的地面,抓住窗框的双手不由得开始打颤,这么高,跳下去不得腿折了吧。 院内果然没有一个人,娄玉丹肯定早就将所有人打走了,此时就算有人看到,谁又敢帮她呢。 姚肆咬咬牙,没办法,这笔账先记下,她深吸一口气,眼睛盯准下方被褥,突然身子一偏,嗖的如出弓的箭,迅坠落下去,咚----砸出一声厚响。 “啊-----”姚肆痛的龇牙咧嘴,脸色由白转红再转白,虽然落在被褥上,却依旧跟骨头散架似的,脑袋震荡的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半响都恢复不过来。 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了许久,才觉得身体稍稍能动弹了,她吃力的坐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又坐了片刻,方才缓缓回神,算着时间已经快来不及,赶紧爬起来。 可左脚刚刚用力,立马一股钻心的痛袭来,如同被针扎一般,姚肆猝不及防的惨叫一声摔下去,疼的颤抖,左脚再也不敢着地。 她死命咬着牙,肉眼已经能看到脚踝处的骨头错位,竟真的折了腿,这可如何是好? 姚肆四下看看,大喊了几声“李婶儿”,不听人回应,心下越急了,她好容易才翻出来,若是在这里停下,错过了早课,还折了腿,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至少---至少不能错过早课,她咬着牙硬撑着站起来,额头汗水已经涔涔,单腿跳到墙角边取出布袋,此去木瞻园,依自己这情形,恐怕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 终归是要迟到,姚肆干脆不急了,找了根棍子杵着一步一挪的往木瞻园而去。 路上行人愈渐少了,无不是匆匆奔走,姚肆一瘸一拐走的艰难,想求助于人,却见周围并无好心之人停下脚步,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不禁笑了笑,果然无论是外面还是书院内,人心都是无情冷酷的。 “姚姑娘-----”伏见远远见着姚肆,高兴的跑过去。走近一看,才觉得不对劲,“姑娘这是怎么了?这腿----受伤了?” 姚肆没想到能碰到伏见,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来不及多解释,她让伏见背着自己的包袱,自个儿单脚往前跳。 伏见吓了一跳,追上去:“姑娘这腿怎的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刚才少爷和楮公子一直不见姑娘,早课已经开始了,先生不准任何人离开,少爷担心姑娘,这才让小的来找找。 姑娘莫不是摔了?这样子可没法儿去上早课了,小的听说这里面有医馆,小的带姑娘去。”说着就要去扶着姚肆。 姚肆摆摆手,“先不急,这会子没那么疼了,先去了木瞻园再说。” 伏见不好得动手,姚肆这样子看着也挺严重,这若是让少爷知道了,岂不是要骂死自己不可。 他急道:“姑娘可别逞强,先生肯定是通情达理的,您受了伤他断然不会怪罪你的,还是跟小的去医馆瞧瞧,这腿----莫不是折了吧。”他越看越像,心下更害怕了。 姚肆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单脚跳虽然快些,不过实在累的她喘不过气,这时候若是不去,那自己这罪可就白受了。 “姑娘-----”伏见急的剁椒,这般倔强,可叫他如何是好,看着姚肆越跳越远,他不得不拿好书袋跟上去,小心的在旁边虚扶着,生怕姚肆一个不防又摔了。 来到木瞻园,她才知道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园子,从正门入,里面挨着至少有三十多间学所,琅琅读书声如蜜蜂群体嗡嗡似的,虽然听不清,可这感觉,让姚肆从心头舒畅到心底,她做梦都想像这样受先生教导念书。 “姑娘,这边都是新入院的。”伏见在前面带路。 姚肆隐隐看到一老者站在前方,手里握着一卷书,嘴巴一张一合的在授课。 她杵着木棍跳过去,刚刚来到门口,似没站稳,扑通一声摔下去,偌大的响声像石头砸入湖面似的,瞬间惊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念书,所内一片安静,几个呼吸后,又齐刷刷爆出一阵大笑声。 姚肆泪眼汪汪的看着面前还在愣神的老者,委屈的喊道:“学生姚肆向先生请罪,都怪来的途中摔断了腿耽误了早课。 学生该罚,请先生责罚学生。”说着眼泪唰唰往下落,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底下的讥笑声也渐渐停了。 第121章 让夫子印象深刻到底 蒋瑜是个典型的迂腐老学派,最重伦理道德,见不得那些不懂得尊师重道,懈怠学业的劣徒子,加之脾气也是古怪非常,老学员都少有敢翘他早课者。? ?八?一中文? ? 刚他已经点过花名册,只唯独少了两个人,一个就是姚肆。竟敢第一次上课就迟到,加之他对姚肆女子身份的不屑,心头更是厌恶。 当初他便是不同意女子入学,若真要尊崇先帝的旨意,大可入国学院,或者国家再办一所女子书院,让女子与男子同上一所学院,本就有悖常伦,就连娄玉丹,也是被单独划分了一间学所。 姚肆却是被直接归到所有新生徒中,并无特殊处理,蒋瑜对此愤然非常,他认为姚肆一定会影响他教学授课,果不其然,第一节课就给他生乱。 蒋瑜本想第一节课给所有生徒竖立一个威严的形象,却被姚肆这么闯进来,瞬间破坏了学所氛围。 下面一片混乱爆笑,打从做了教书先生以来,他还从未遇到过生徒敢在自己课上闹事儿的,更何况是眼下这等混乱的场面,简直气的蒋瑜吹胡子瞪眼睛,戒尺打的啪啪作响,“安静-----都给老夫安静------” 笑声盖过了他的声音,蒋瑜憎恶的看着姚肆,暗道一定要罚这女子禁闭。 姚肆泪眼婆娑的哭诉了前因后果,很懊悔,抽泣道:“先生,都怪学生走的太急,这才折了腿耽误了时辰。 学生心中过意不去,自愿在外面罚站五日,请先生务必答应学生。” 辛习染自姚肆摔下去的那一刻,心就紧成一团,心思全在姚肆身上。 他与楮孟住在男子寝居,根本不允许去女子寝居处,本想在食斋一定能碰到姚肆,却依旧不见人影,来到木瞻园也不见人影,他就怀疑一定出了什么事儿,偏这老头子是个老顽固,死活不让他走,这才让伏见去找人。 辛习染听不清姚肆说了什么,只是看她坐在地上哭的凄惨,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难受极了,再也不管什么训诫,起身冲过去。 “姚妹妹-----不哭不哭,摔哪儿了?”他着急的打量姚肆,见后者捂着脚踝,仔细一看,竟见骨头都鼓起,“脱臼了,怎会这样?”辛习染急的脸色白。 楮孟也紧随其后,一眼就看到姚肆的脚踝,眉头紧紧锁着,一把将姚肆打横抱起来,“先生见恕,学生带舍妹去医馆。”说完不等蒋瑜答话就抱着姚肆离开。 底下已经渐渐安静下来,辛习染急着拱手:“先生见谅,学生实在担心,去看看情况,确认人无大碍就回来。” 一连走了三人,蒋瑜错愕的看着三人背影,怒气忍了许久才压下去,受伤是事实,眼下他先不计较,不过账回头还得算。 “你们谁还担心的,想走的就立马给老夫出去,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底下一片噤声,蒋瑜见达到效果了,这才拿起书卷开始朗朗开讲。 楮孟刚刚抱着姚肆出木瞻园,辛习染后面就追了上来,说是要一道去。 姚肆眼尖看到有人迎面跑过来,喊住楮孟:“大哥等等,那----那是丘盏。” 楮孟停下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看样子也是个新生:“你认识?” 姚肆顿时哭笑不得,她昨日与丘盏约好在食斋吃饭,本想将他介绍给楮孟认识,没想到会出后面这一箩筐的事,看样子,丘盏一定是等到现在。 这人还真是----她扶额望天,叹口气,冲丘盏挥了挥手。 丘盏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看到姚肆先是一喜,接着又担心问道:“姚姑娘怎么了?受伤了?” “摔了一跤,你也甭进去了,跟我们去医馆得了,免得先生专罚你一人。” 楮孟与丘盏微微点头算打招呼,又抱着姚肆径直离开,辛习染看着丘盏,脸色泛着几分酸意:“你与姚妹妹如何认识的?” 丘盏犹豫了一瞬,他也担心姚肆,既已经迟到了,干脆跟着这些人一起,看上去都是好人,他笑着一面跟上楮孟一面道:“昨日有幸与姚姑娘相识,本约了今早一起在食斋吃早饭,久久不见她出现,我只得先来木瞻园。” 辛习染斜着眼睛打量一番,眼里充满了敌视,“你叫丘盏?如何写的?” “取山丘之丘,把盏言欢之盏。”丘盏礼貌的答道。 “令尊是朝中哪位大臣?”辛习染又追问,他可不记得四品以上有姓丘的人,姓裘的倒是有一个。 果然丘盏摇摇头:“无父无母,养父靠乞讨拉扯我长大,虽非富贵之人,在我心中却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辛习染面上一顿,有些吃惊,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我没问这么细,能将你养大至此实非凡人,佩服。” 这话他说的实打实,丘盏的养父是乞丐,一个乞丐能将儿子送入阳山书院,比登天还难。 几句话,让他对丘盏立马生出了好意,父亲也好儿子也罢,二人相依为命,这十多年定是受了不少苦楚,却能走到今天这地步,真真叫他佩服。 “你今年多大?”辛习染兴兴问道。 “刚刚十五----少爷多大了?哦对了,还不知少爷贵姓?”丘盏见辛习染穿着富贵非凡,猜他肯定是某位大臣的少爷。 辛习染眼珠子一转,“先别说这些,姚妹妹要紧。” 丘盏识趣的不再多问,二人追上楮孟和姚肆,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关切,使得姚肆要应付他二人,也就暂时忘了脚上的痛。 医馆也是为了方便生徒看病,毕竟书院人多,难免出各种各样的病症,遂医馆也不小,寻常病症几乎都能治。 姚肆被送进去没多久,就坐着轮椅被推了出来。 辛习染见她脸色苍白很是心疼,尤其是接骨的时候姚肆那惨叫,让他觉得像是自己的骨头被掰断那么疼。 “还没吃早饭罢,去食斋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楮孟推着轮椅往外走。 丘盏接过小伙计递过来的几包药,他刚才一直等着姚肆,不好意思自个儿先吃,此时已然饿的肚子咕咕叫。 “正好正好,我也还没吃饭。” 姚肆歉意的看着他:“怪我,害你不仅耽误了早课,现在还饿着肚子,不过你这人,也忒不会变通了,既久等不到,你就自己先走。” “我既答应了姑娘,自然是要等的。”丘盏笑呵呵的挠了挠头,根本不在意自己等了多久。 食斋的饭菜还没撤下,辛习染让伏见去打些饭菜,其余等人则围着姚肆。 姚肆摊摊手,“怪我大意-----” 将事情前因后果粗略讲了,听的辛习染跺脚怒骂:“这恶毒的女人,还真是小看她了,我只以为她骄纵了些,没想到这般蛇蝎心肠,害得你受伤,这日后还住一个院子,岂不是没一日安宁了。” 姚肆嘴角轻轻勾起,“她既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端,我若再畏畏尾,岂不是叫她失望。” 第122章 阳山书院兄妹四结义 蒋瑜的早课有一个时辰,反正这堂课是上不成了,姚肆干脆细嚼慢咽,边吃边与楮孟介绍:“大哥,这是丘盏,昨儿幸得他帮忙-----” 楮孟冲丘盏拱手做礼,“鄙人楮孟,是肆儿的大哥。八一?中文网 ? ” 丘盏立马回礼,“谈不上帮忙,举手之劳而已,早就久仰楮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倜傥。”还没入学,他就听了不少人谈论姚肆,当然后者的大哥也成了被讨论的对象。 辛习染不乐了,“太尉的儿子,这名字也鼎鼎大名吧。” 丘盏先是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少爷竟然太尉的儿子,当即起身福礼:“见过辛少爷,丘盏眼拙,冒犯之处------” “得了得了,怎么这么多礼,刚怎没见你这般恭敬,要说冒犯,你已经冒犯了。”你就不该认识姚妹妹。辛习染心里嘟哝一声。 丘盏左右为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急得脸色憋得通红,得罪了太尉的儿子,那自己岂不是活到头了。 姚肆白了辛习染一眼,“大少爷的架子摆的高啊,跟我们这些贫民待在一起,是不是有损你身份。” 辛习染嘿嘿一笑,拍了拍丘盏的肩膀,“跟你说笑的你还当了真,还真是禁不起玩笑,在我面前,没那么多礼,你比我小上一岁,叫我一声二哥倒是合适。” 姚肆眼睛倏地一亮,笑看着他打趣道:“难得我们能想到一个点儿上----” 她又转向丘盏问道:“你觉得如何?可否愿意,在这里多几个人照料也挺好的,以后我们便是阳山四侠。” 丘盏被她逗的想大笑,又觉得太失礼,忍得十分难受,又将自个儿脸憋红了,“自----自是愿意的,我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你们却这般不嫌弃,实在是我之荣幸,大哥---二哥---四妹----”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其余三人,拱手深深福了一礼,激动的双眼通红。 辛习染挑了挑眉:“你倒是挺上道儿,这么快就改口了。” 丘盏看了眼没说话的楮孟,小心的试探道:“不知大----楮公子-----可能认我做三弟?” 姚肆看向楮孟:“反正有人死皮赖脸的要叫你大哥,多一个也没什么大碍吧。” 楮孟目光从三人面上扫过,最后停在姚肆脸色,她的双眼一如既往的闪烁着坚定,她信任丘盏,而他信任她。 遂无奈的笑道:“既然你们称我一声大哥,那----无需俗礼,以茶为酒,干了这碗茶,我们便是亲人了。” 丘盏欣喜若狂,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身份,注定是要在书院被所有人歧视,也打定主意孤身一人过完三年,没想到这么快就交了朋友,更没想到还能有结拜兄妹,让他对这个书院瞬间就有了不一样的归属感。 爹拼了命让自己进阳山书院,他一开始本不同意,毕竟花销太大,现在想来,真真庆幸自己来了。 以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是好是坏,但有这三人的陪伴,他相信,一定会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伏见又端了两碗茶过来,递给辛习染的同时,眼里尽是不解和暗示,他家主子可是堂堂太尉的儿子,以前他以为少爷是为了与姚姑娘亲近,才叫楮孟一声大哥,现在竟随随便便与人结拜,如此自降身份的事,他如何也不能理解。 辛习染见他迟迟不递给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暗瞪他一眼。 伏见知道这时候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默默将茶碗递给辛习染。 四人高举着茶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过去他们的生活大相径庭,谁也没想到今日却能走到一起,贵族的少爷,贫民的儿子,惊骇世俗的女生徒,无论身份如何悬殊,这一刻,大家的心意都是相通的。 一个时辰也不短,四人百无聊赖,一致决定还是得回木瞻园。 丘盏对此很是惶惶,他没见过蒋瑜,却听辛习染说的恐怖,料想等待自己的一定是严酷的惩罚。 姚肆安慰他:“放心放心,顶多让我们在外面站上几日,何况我这样子,他若真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只管罚我便是了。” “你倒是有恃无恐----”楮孟半是玩笑半是责怪,“日后行事多加小心,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要长记性。” 姚肆唇角微弯,“怎能不长记性呢,我一定让她永生难忘。” 辛习染不嫌事大,激动的凑过去追问:“姚妹妹想到什么好法子?一定要好好给那女人一个教训,不用担心,放手去做,凡事儿我给你担着。” 丘盏倒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劝道:“总归日后都是要住一个院,若是撕破了脸皮,只怕会惹来更多的报复,凡事不得过头。” 楮孟也点头同意:“想出气我不拦着,可别给自己惹祸上身。” 姚肆眨巴着眼,忽的哈哈大笑,“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这般叮嘱我,倒是叫我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四人相视又是一笑,从今往后,四人可都是拴在一根绳上了。 回到木瞻园,早课还没结束,姚肆被推着来到门口,读书声齐刷刷暂停,蒋瑜脸色一沉,正想怒问为何停下来,转头就瞧见门口杵着三个人外加一个坐轮椅。 他敲着戒尺怒道:“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给我继续。” 朗朗的读书声又渐渐响起来,蒋瑜来到门口,打量着姚肆等人。 即便姚肆是真的受伤,可对蒋瑜来说,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个错误,遂也没有好脸色,沉着脸哼道:“既然受了伤,老夫准许你休养一月,这一个月便不用来上早课了。” 丘盏眉头猛地一跳,惶恐的看着蒋瑜行礼道:“见过先生,学生丘盏,四妹意外受伤,休养虽有必要,可停课一月,这似乎-----”有点太过了。 蒋瑜眼睛瞪圆,“你就是丘盏?她受伤老夫可以理解,你又哪里出了毛病,竟敢直接不出现,是不是以后老夫的课你都不想上了?” 丘盏愧疚的垂认错:“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甘愿受罚。” 姚肆立马帮腔道:“幸亏他帮我找了大夫,否则这条腿怕是要毁了。” 蒋瑜眉头紧蹙,面上已经极度不满,一切都是这女娃的错,若不是她出了状况,自己这堂课不会出任何意外。 辛习染是什么身份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惩罚,至于楮孟,也确实是送姚肆去医馆,若是罚了,显得自己不近人情,那就只有丘盏了。 蒋瑜将目光落在丘盏身上,似乎要将所有的怒气都在此人身上,到底要罚个什么才能解气?! 丘盏诺诺的盯着自己脚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遭了,也就认命的等待惩罚。 “先生,学生扰了您的课堂纪律,先生却这般替学生考虑,若是学生真的厚颜休一月,太不像话了,学生和三哥请罚站五日,还请先生成全。” 第123章 好戏做足前戏才精彩 蒋瑜眉头紧锁,朗诵的声音虽大,可他依旧听的一清二楚,这个姚肆竟敢跟自己耍心眼儿,以为这样以退为进就能轻易免罚吗? 他拿戒尺敲着丘盏的肩膀,不容置疑道:“罚去经书阁整理一月书籍,理不清楚便再罚一月。八一????中文 ” 丘盏恭恭敬敬的受了,俯应是。 姚肆暗暗松气,既没说何时整理,至少以后早课还是可以顺利度过。 除却她,其余三人都被蒋瑜训到最末排站着,算是小惩,至于姚肆,蒋瑜让她挨着自己的案台坐,那些个出去站的话也算是就此揭过了。 随着日上三竿,早课也终于结束,毕竟都是新入学的,蒋瑜一声“散学”,生徒们立马起身作揖道“先生再见”。 待得蒋瑜前脚出门,后脚所内就炸开了锅,生徒们彼此嬉笑打闹互相认识,因辛习染的身份,期间自然很多人围上来想要与他亲近。 辛习染无心理会这些巴结讨好的,被缠的烦不胜烦,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姚肆。 姚肆憋着笑,暗道家室好也有坏处,譬如现在,这些人里面,恐没一个是真心想与他结交的。 早课后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接着是在礼斋授文礼,姚肆对楮孟道:“大哥,我们去礼斋,这里闹得很。” 楮孟也正有此意,辛习染时刻关注着姚肆的一举一动,闻言赶紧抓住轮椅的后把手,不由分说的往外推,一面嚷嚷前面的人让一让。 阳山书院的课业并不重,早上只两个时辰的国语和文礼,下午则是分了不同的学所。 譬如姚肆是以策脱颖而出,她学的侧重自然是兵法谋略,而楮孟则是以武出名,侧重则是十八般武艺,丘盏如其人,是个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学问好,脑筋却不大好,侧重在人文。 若说唯一不清不楚的,还就只有辛习染,文不成武不就,他却选了与姚肆相同的课业,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适合。 姚肆无奈,偏她又没法儿做主,只能暗叹别个有个好爹,不用担心行驶后果。 下午楮孟和丘盏去了别处,辛习染好容易逮着与姚肆独处的机会,兴奋的难以自已,让得姚肆没个清静。 好容易挨到散学,姚肆恨不得飞奔回兰亭院,推却了辛习染盛情的晚膳邀请,自个儿滚着轮椅摇回兰亭院。 彼时李婆子正准备给娄玉丹做晚膳,她今日天还未亮就被雪芽撵出兰亭院,命她不到日落不准回来,正纳闷是何情况,却看到姚肆滚着轮椅进院,惊了一跳。 “姑娘这是怎的,好端端的怎么坐起了轮椅?”李婆子放下水桶来到姚肆身边,“腿怎的了,摔了?” 姚肆笑了笑,往正屋瞧了眼,灯还未亮,看来人还没回,她略有失望,按理娄玉丹应该早早回来看自己的战果才对。 李婆子根本猜不出怎么回事,以为姚肆是自己不小心摔坏了腿,关切道:“姑娘以后要多加小心啊,婆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人进院的第一天就弄伤自己的。 伤筋断骨一百天,姑娘日后出入不方便,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便是。” 姚肆道一声谢,“还真要麻烦李婶儿,帮我寻两块结实的宽木板子,这轮椅台阶上不去。” 李婆子连连点头:“对对,姑娘是个聪明人儿,刚我还想干脆抱你回屋得了,姑娘等着,我这就给你寻去。” 厨房里木板不少,李婆子没多久就抱着两块木板出来,斜斜放在台阶上。 姚肆用力滚着轮椅,呼啦一下子就上去了,她回头冲李婆子再一笑:“多谢李婶儿了,若是娄小姐回来问起我的情况,便如实说。”说完就摇着轮椅进屋,顺便暗暗庆幸这屋没有门槛儿。 李婆子正奇怪为何娄小姐会问,没想到人回来后,果真冲她询问了姚肆的情况,她如实说了,娄玉丹听完后却笑的花枝乱颤。 思前想后,觉得今日一整天都不寻常,想到一种可能,惊的她几欲想去找姚肆问个明白,迅将饭菜做好盛上桌,李婆子退下后就急急去找姚肆。 只是没料到姚肆竟闭口不提是怎么回事,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然李婆子也不是愚人,只是姚肆不愿多说,她也不好再问,只装作不懂,心里却同情非常,对姚肆越的亲切了。 “娄小姐每日饭菜吃的好罢。”姚肆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羡慕道。 “姑娘又没吃晚饭?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李婆子起身,见姚肆要开口,又道:“我娘家人拿的,娄小姐吃的都是每日从山下送的最新鲜的蔬菜果子和肉,我总也要吃饭的。” 姚肆感激涕零,等了片刻就见李婆子端着一碗饭菜进来,不好意思道:“粗茶淡饭而已,不知姑娘吃不吃得惯。” 姚肆笑着接过:“我自小就是吃这些长大,山珍海味吃了还闹肚子,没有小姐命,也享不来那个福----不过每日都从山下送上来,实在麻烦。” 李婆子笑了笑:“也算不得多麻烦,书院里的瓜果蔬菜都是从山下李家买来,每日卯时送上来,从中分出一些再送来兰亭院。” 姚肆好奇:“李家?莫非是李婶儿家的?” “只是恰好同姓而已,也是因这缘故,我与送菜的李二哥关系也亲近,他比我岁数大些,又是家里老二,我便尊他一声李二哥,他叫我一声幺妹子。” 姚肆边扒饭边恍然:“原来娄小姐说起的玫娟是这等缘故。” 李婆子不懂的看着她:“玫绢?娄小姐说起过?” “大抵是吧,我也没听甚清楚。”姚肆不确定的道。 李婆子陷入沉思,似有不解,娄玉丹若有要买的东西,必定头一日就会告诉她,第二日她便让李二哥带,第三日就能拿到东西。 姚肆是昨日才入书院,不管是昨日还是今日听说,总归昨儿今晚雪芽就会来告诉自己,然她没得到任何消息,又是玫绢,在临西,这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儿啊。 “李婶儿?”姚肆在李婆子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李婆子赶紧回神,打着哈哈:“没什么,姑娘吃完了就歇息,我还得去厨房收拾收拾。”说着去收拾被姚肆吃的精光的空碗。 姚肆再次感激:“多谢你了李婶儿,幸好这里还有你,否则我可真熬不下去。” 李婶儿笑看着她:“你与我家闺女一般大小,却比我闺女出息多了,又被你叫一声婶儿,这里就不分你我了,有事儿尽管找我。” 姚肆推着轮椅将李婆子送出门,等后者进了厨房,她才又推着轮椅去捡自己的被褥,好在今日阳光好,被晒了一日,盖着全身都是暖和的。 她心满意足的躺下,嘴角微微扬起,过了今日,想必娄玉丹便没那个闲工夫来顾她了。 第124章 尝了甜头就不想放手 西夜国民风相对较开放,女子也不似某些国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要上街,最多一面方巾便可,当然这只是一些身份尊贵又清高的小姐做派,也有很多姑娘是不屑遮遮掩掩。?? ?? 这样一来,姑娘小伙也就很容易看上眼,若彼此生了好感,就可以互通心意,但既无媒妁之言,私下里通心意那便是有违道德,于是心意就不能说白了。 这可愁了,既要表达,又不能说明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哪位姑娘小伙,用嫣红色绣了玫瑰的绢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绢上虽只写了咏山水诗,可嫣红的玫瑰却是隐晦的表达,也从那时候开始,有了玫绢的说法,成了男女传递情谊的媒介。 阳山书院半月放一次沐,对娄玉丹这样娇惯的女子来说,三天两头都有要买的,她下不了山,就让李婆子差人去买,李婆子又认了个李二哥,这可正好了。 寻常娄玉丹只会要些小玩意儿,吃的用的玩的,昨日乍一听姚肆说起玫绢,吓了李婆子一跳。 这等私密的物件儿,娄玉丹不好出面说买,但她若不信任自己,也不会让自己买,李婆子纳闷儿了,今儿早看雪芽的神色,似有不对劲,莫非这丫头要找路子买? 李婆子也算是个精明人,当初她便看清了这件差事有甜头可尝,遂才斗胆与娄玉丹提议。 娄玉丹从前都是月中下山去买,买的多,还得从山下运到山上,着实麻烦,听了李婆子的话,觉得甚好,于是每隔几日她有个什么想要的,便托李婆子买。 一个闺阁中的小姐,怎知真正的市面行情,李婆子也是因这事儿才与李二当家的走的近,给他一些甜头,就能买到便宜又好的货,转而再给娄玉丹虚报个数儿,反正都是些小钱,娄玉丹不甚在意,从不过问,给钱给的爽快。 李婆子自认没占太大的便宜,给娄玉丹带的东西,也都是好物件儿,所以这甜头她也就挣的心安理得。 但今日这事儿,娄玉丹不托自己,终究是对她不信任,李婆子思前想后,若是让雪芽找到了采买的路子,那鬼丫头一定得把自己的好事儿搅黄了。 想到这里,她便坐立难安,在灶头踱了几个来回,突然急匆匆的跑出兰亭院。 若是雪芽办不成这事儿,反而自己给办成了,那娄小姐不就更信任她了吗,对她来说,有娄玉丹的信任,百利而无一害啊。 “姚妹妹,看什么那么出神?”辛习染手在姚肆眼前晃了晃,顺着目光寻过去,书院最不缺的就是男子,莫不是看到哪个长得好看的看迷了? 姚肆微微一笑收回目光:“院里煮饭的李婶儿,待我好,我看她急色匆匆,有些担心。” 还好还好,一个煮饭的婆子而已,辛习染松一口气,抱怨道:“丘盏那小子怎么还没来,再不来我们可得走了,今日再迟到,蒋老头又得给我们脸。” 楮孟慢慢吃着馒头,“蒋先生让他整理经书阁,阳山书院如此之大,经书阁更是西夜国名列前茅的藏书之地,一个月整理完,就是日夜不休也不可能,恐怕昨晚睡的晚。” 话刚落,就听到丘盏喊大哥二哥四妹,三人齐刷刷回头看过去,丘盏肩膀上挂着书袋,朝他们这桌儿挥手。 姚肆回过头继续喝粥,楮孟继续吃馒头,辛习染瞪了一眼周围递过来的眼神:“看什么看,没见过一家兄弟姐妹这么多么。” 丘盏不明所以,兴冲冲的坐过去,见一碗粥还没动,端起来咕噜咕噜几口就喝了干净,又拿一个馒头啃着,边啃边兴奋道:“你们得去经书阁瞧瞧,阁楼还是两层的,全是书,很多都是外面看不到的孤本,我昨夜兴奋的睡不着觉。” 辛习染噗嗤一声,“敢情儿你还自己乐意上了,这不是得多谢蒋老头给了你这么个好差事。” “可不是,别说一个月,就是让我三年待在里面我也乐意。” 辛习染就想挤兑挤兑他,“你还真是个呆子,罚你都还这么高兴。” “与其说是书呆子,不如说是书痴,三哥一定是我们当中学问最好的。”姚肆笑着替丘盏说话。 丘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读死书,读的再多,都是书本里的,全不会用,说白了也是没用的。” 楮孟抬头看着他:“这可未必,你的长处,恐怕是这书院中无人可比的,一目十行又过目不忘,否则也不会在府考中考得仅次于案的名次。” 姚肆和辛习染都是一惊,辛习染惊愕的半响说不出话,指着丘盏不敢置信道:“你就是考得第二的人?怎么可能?” 姚肆也心中微震,不过她却是好奇楮孟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连辛习染都不知谁是第二,她看着楮孟,见后者投过来视线,笑了笑。 辛习染蹙着眉一副憋屈的模样:“我还道是谁能仅次于裘霁,没想到竟是你,找那么多人都没打听出来,你这小子,藏那么深做什么?你我之间差不了多少,若不是我挥失常,定能考在你前面。” “这是自然,我也就懂点儿书面儿上的东西罢了。”丘盏一副好脾气,谦虚的话让辛习染心里舒坦多了。 他笑眯眯的攀着丘盏的肩膀:“三弟,给你二哥长脸啊,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你准能成书院的人物。” 丘盏一听,吓得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无权无势,说出去准是数不尽的麻烦。” “丘盏说的没错,低调些为人就能少诸多麻烦。”楮孟正色道。 辛习染扶额,“我知道这理儿,这不想寻他开心开心嘛。” 丘盏笑他:“你该是三弟我该是二哥。” “嘿~~好小子想让我叫哥,门缝儿都没有,赶紧吃。”辛习染笑骂一声。 伏见在旁边看的直摇头,他家少爷何时这般平易近人了,平日也没见对自己多亲近,好歹他可是追随了十多年的贴心人儿,回头还抵不过刚认识两天的。 这样越想越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心里郁闷的不行。 丘盏果然见到蒋瑜就作揖行礼,就差感激涕零:“学生多谢先生。” 蒋瑜眉头微皱,不悦道:“来了就赶紧坐好。” 几人依言坐到自己位置上,辛习染冲蒋瑜后背做鬼脸,与姚肆道:“还真是听不得好话,小呆子给他作揖他还这幅德行,难怪这么招人厌。” 丘盏听到这话,立马转过来严声道:“不许对先生无礼,我们是学生,要尊师重道。” “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辛习染笑了一声作势要打,吓得丘盏条件反射的缩脖子。 “哟~~辛少爷来的早啊,怎么不与我们同路,反倒是与这些个下里巴人走一起,平的损了自己身份。” 第125章 论因爱生恨怎样练成 这么刺耳的声音,学所内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辛习染脸顿时阴沉下来,看清了来人,虽然衣着富贵,不过面生,肯定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子。? ?八一中?文? “这话本少爷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呐。”他沉着脸作势要起身,这书院里能让他忍气吞声的,还没几个人。 姚肆却按住他,笑着不急不缓的对那人道:“与我们这些下里巴人坐在同一间学所读书,辱没了这位少爷,若是嫌我们碍眼,门在你后面。” 说话的人名张剑,父亲也是个六品官,在地方上绝对是没人敢惹的小霸王,辛习染他得罪不起,可姚肆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村丫头,也敢跟自己放肆。 不过就冲刚才辛习染的态度来看,当着后者的面儿,张剑还是得忍下这口气,他虽没说话,眼里却闪烁着阴戾紧紧锁住姚肆。 辛习染一听立马就乐了,敲着桌面嘲讽:“有本事出去,这学所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出去得了。” 张剑面色顿时涨红,似有气却不能出,憋得自个儿双目瞠圆。 “哈哈---都是同窗,他只是开个玩笑,习染兄可千万别当真。”公羽北笑眯眯的从张剑背后走出来。 张剑看了一眼公羽北,立马哈腰一笑:“是啊辛少爷,我这人就是说话不好听,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其实都是有口无心,还请辛少爷别见怪。” 辛习染看在公羽北的面子上也不好再计较,只是适才张剑的话着实让他气闷,遂只是点点头算招呼,便与姚肆说起了其他。 公羽北却撩了衣袍在姚肆一行人旁边坐下,关切的问道:“姚姑娘腿脚可好些了,我那里有些跌打损伤的伤药,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这家伙,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姚肆心中警惕,面上笑的温和,“多谢,一点小伤而已,兰亭院男子也靠近不得,不必麻烦公羽少爷了。” 公羽北似料到她会拒绝,也不介意,笑盈盈的让书童放下书袋出去。 伏见看了辛习染一眼,也留下书袋跟着退出去。 话说李婆子在食斋找到刚刚卸货的李二当家的,见周围还有其他人,不好直接上前,使了个眼神儿就站在柱子后面等着。 “幺妹子,娄小姐又有什么要带的?”李二当家的笑嘻嘻的走过去。 李婆子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你带的人都在这里了?” 李二当家的点点头,见她这般小心,以为出了什么事,紧张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婆子摇摇头,便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最后又道:“雪芽那臭丫头不是个好东西,自己也是个奴才,却把自己当主子似的,时常给我添堵,李二哥,你可莫跟那种人打交道,小心栽在她手里。” 李二当家的保证道:“妹子放心,我带的人都是心腹,不会吃里扒外。” “我信你。”李婆子笑道:“送货的也就我们一家,只要李二哥不答应,雪芽也找不着路,我便安心了。” 李二当家的不确定的道:“那---那东西可带不带?” 李婆子沉默片刻,“先不急,既然娄小姐让雪芽办事儿,那就让她办,我这几日便盯着她,书院有规定,除了放沐日,任何人不得随意下山,她若是胆敢偷跑下山,正好让我抓着把柄。” 既下不得山,又无法托人带,雪芽铁定是办不成这事儿,等娄玉丹等急了,李婆子再将东西奉上,那一切可就水到渠成了。 李婆子得了安心,与李二当家的告了别便回兰亭院去了。 李二当家的也是个仗义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即就将帮工喊到面前挨个儿叮嘱,不得与兰亭院叫雪芽的丫头来往。 众人一一应是,虽然不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也都识趣的不再多问,听话就行。 但是也不代表人人都忍得住好奇,就有忍不住的上前询问。 “二当家的,到底是什么事儿?搞得这么神秘。”李二当家的只吩咐他们不许与叫雪芽的丫头有任何来往,最好话都不要说,这没头没尾的,怎不叫人奇怪。 此人平日与李二当家的关系也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可瞒的,遂李二当家当下就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想不到这些自命清高的富家小姐,也耐不住深闺寂寞,私下里竟然偷偷找了冤家,儿女情长本是伦常,这般遮掩反而叫人笑话。” “可不是,这个娄小姐我可是见过的,没想到她也会做出这种事,能被她看上的,肯定是这书院中最厉害的人物。” “二当家指的是辅的大公子裘少爷?听说裘少爷领兵去围剿木鞍山叛乱,说起来这裘少爷真真厉害,如此年轻就领兵,前途不可限量啊。”帮工佩服道。 李二当家的破口大笑,“你也不看看那是谁,那可是辅家的公子,是你能比的吗?” 帮工笑呵呵的挠头,那样风云一般的人物,可真不是他能比的。 “咚----”厨房门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巨大的声音惊得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看过去,却见一面色惨白的瘦高个少年,神情呆滞的靠在木门上。 “少爷-----少爷-----我们赶紧走吧,娄-----”小厮朝周围瞪了一眼呵斥道:“看什么看,忙你们自己的。” 又是哪个贵族少爷,帮工们都默默低头闷声工作,不敢再做声。 呵话的小厮半推着将他口中的少爷带走,出了食斋,小厮才担心道:“少爷,这些人肯定是乱嚼舌根,娄小姐是何等冰清,怎会做这种事,少爷放心,小的这就去打听,娄小姐知你心意,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这个瘦高个的少爷正是刘温,若论书院中对娄玉丹痴心一片的,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毕竟他为了娄玉丹可以连命都不要。 此时刘温满脸悲戚之色,“她就是想让我死心,她这是在告诉我别痴心妄想。” “这-----”小厮一时也说不准,今晨他一如既往准备去伺候少爷起床,却见门缝儿里夹着一页纸,见落款是兰亭院,小厮想也未想呈给了刘温。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猜,却是娄玉丹有事儿要约他在食斋厨房会面,刘温不及细想,天还未亮就去厨房等着,也不管什么早课不早课了。 可等了一个多时辰,娄玉丹一直未曾露面,反而自己无意间听到几个闲杂人的碎语,他不认为这是巧合,这一定是娄玉丹故意让这些人说给他听,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再纠缠下去。 “我没想到,玉丹-----竟这般厌恶我-----”刘温呆呆的低声喃喃,手里紧紧捏着约他会面的素笺。 小厮怕他郁结,开解道:“不会的少爷,前日娄小姐不还请少爷帮忙了吗,或许----或许是误会。” “有什么误会可言”刘温突然激动的大吼:“她若懂我,必不会冷言冷语,我为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倒好,竟然喜欢上别人,她凭什么如此践踏我的心。” 第126章 循序渐进却偶有漫长 大起大落的冲击让刘温瞬间崩溃,他入学两年,对娄玉丹就情根深种了两年,如今回想起来,做过的傻事儿实在不少。八??一中文网 他小心翼翼又卑躬屈膝,对娄玉丹的忽冷忽热甘之如饴,只要娄玉丹还没定亲事,他便还有机会获得芳心。 面子自尊算什么,为了娄玉丹,他命都可以不要,可到头来呢,却被这般戏弄。 “她若想让我死心,何须如此拐弯抹角,直接告诉我便可,她却这般把我当蠢虫戏耍,我在她心里,竟是半点地位都无。”刘温眼中悲戚更甚,隐隐的还带着几分恨意。 小厮怕他再郁结病倒,开导道:“少爷,这不定是娄小姐意思,要不----小的去问问刚才那些个人,准是乱嚼舌根的。” “问他们有何用,我要当面问问玉丹,她怎可如此践踏我的心意,我宁可她亲自告诉我,也不愿听到旁人议论。”刘温眼里闪现着疯狂,似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 小厮还想再劝,刘温却跟一头牛似的横冲出食斋,小厮忙不迭的追上去,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少爷”想要制止。 想到这位少爷平日偏执古怪的性子,今次受到这般打击,一准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吓得小厮边跑边喊,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就摔了个跟头,再爬起来,哪儿还看得到刘温的影子。 却说刘温这性子,执拗的可怕,去年娄玉丹只是随口说了句打他的话,他却真真在雪地坐了一宿,差点冻死过去,也是因这事儿成了书院的名人物。 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无所谓再被大家看乐子,刘温索性破罐子破摔,守在娄玉丹的学所外面,也不管会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总之他必须得问个明白。 此时还没下早课,他见不到娄玉丹,却知道后者下了早课必定会出学所,遂木头似的杵在门口耐心的等着。 除了第一日的新鲜,第二日开始,已经有些许人觉得早课无聊,蒋瑜刚走出去,生徒们就一窝蜂的跟着涌出去。 辛习染见这般热闹,好奇的拦住一人问:“你们这是往哪儿走,有什么好事?” “刘温堵在娄玉丹的步丹阁外面,这种热闹怎能不去看,辛少爷不如一起去?”那人知辛习染的身份,赶紧套近乎。 刘温?辛习染脑海里回忆一遍,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热闹他怎能错过,眼里闪着光看着姚肆等人。 姚肆耸耸肩:“别看我,我可不是爱凑热闹的人。” 丘盏将眼睛从书上挪开片刻,亦摇摇头:“我也不是爱热闹的人。” 辛习染委屈的看着楮孟:“平日里没见你们这般无趣,这么多人去看,准是热闹,反正无事,何不去瞧瞧。” 楮孟笑看着姚肆:“恰好我也不是爱热闹的。” 辛习染看看三人儿,赌气的坐下,“得,你们都不爱热闹,偏我一个人是个外人。” “辛少爷这话可说的不对,公羽便是个爱热闹的人,若是不嫌弃,不如一起去瞧瞧。”公羽北上前笑道。 辛习染越好奇了,怎似人人都知道这个刘温,到底是何方人物:“这个刘温是谁?什么来头?” 张剑早上得罪了辛习染,这会子正好讨点好,赶紧解释道:“并非什么人物,其父只是地方五品,不过他对娄玉丹一往情深,去年还差点为此送了命。” 辛习染惊的张大嘴:“这么厉害?这是怎么一回事?” “辛少爷不嫌弃,不若我们一起去瞧瞧,这事儿说来话长,路上我再细细道来。” 辛习染不喜他,可又实在耐不住好奇,默默的看着姚肆,活像个小怨妇似的。 姚肆瞥了公羽北一眼,后者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微微回以一笑,“听起来似乎有意思,去看看又何妨。”说着将埋头在书中的丘盏推了推。 丘盏茫然抬头,见大家伙儿都在往外走,赶紧抱着书挎上书袋跟了上去。 路上的生徒成群结队的朝步丹阁的方向去,显然都是去看热闹的,辛习染刚刚才听完刘温的风光事,笑的前俯后仰。 姚肆瞄他一眼,“你这忒不厚道了些。” 辛习染却半点不觉得,继续大笑:“他莫非是铁了心非娄玉丹不娶?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出来,也不知娄玉丹是何感想。” 她什么感想?!姚肆抿嘴一笑,肯定是会消停些时日的。 刘温从天未亮就开始等娄玉丹,好容易听到散学的敲钟声,精神一震,赶紧整理了衣冠,伸长脖子等着娄玉丹出来。 娄玉丹一贯是上完早课要去琴房,待与雪芽出小院,一眼就看到刘温,面上厌恶难掩,看也未多看一眼径直走过。 雪芽自是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挡在刘温的旁侧不让后者靠近。 “玉丹---我有话要问你。”刘温见自己被无视,心下又痛又气。 他向来在娄玉丹面前是大气也不敢出,这般激动的话,娄玉丹还没见过,想到这人平日跟泥捏似的没脾气没身段,娄玉丹越没好气,根本没心情理会,继续往前走。 刘温早就习惯了她这般冷漠对待,以前他什么都可以忍,可现在却一股怒火中烧,毫无顾忌的吼道:“你做这些全是为了裘霁吗?为了他甚至不惜做出那种辱没身份的事?” 娄玉丹听他说的越来越放肆,怒的回头,双目圆瞠瞪着后者。 雪芽立马敞开了嗓门儿反驳:“刘公子,饭可以乱出,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小姐可是清清白白的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想问问玉丹你什么意思,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却私下里送别人玫绢,你让我情何以堪?”刘温今日就是想问明白这件事,他也想相信是那帮人胡说,可不问个明白,他心里就不踏实。 娄玉丹一听玫绢,脸顿时羞红,恼羞骂道:“你休得胡说,我何时做过那种事,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我便告到监院去。” 刘温乍一听,有些愣愣,不知娄玉丹说的是真是假,可看清后者眼里的厌恶,他立马如冰冻三尺,苦笑道:“你这是安慰我罢,既让我知道了,现在索性大方承认了,何须再隐瞒,玉丹---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情谊吗?” 娄玉丹见他说的跟真有其事似的,气的跺脚,“你给我闭嘴,我没做过,承认什么,你这般污蔑我,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我念你还算君子,从前诸多纠缠也不计较,可你辱我名声,我便容你不得。” “那你想让我如何?”刘温双眼通红面目狰狞,“要撞死在你面前你才知道我是真心吗?” 第127章 是非黑白自有人判断 刘温早就失了理智,见到娄玉丹依旧冷面薄情,心痛难耐也不及思考,正好院门口有颗大树,想也未想的喊道:“要撞死在你面前你才知道我是真心的吗?” 话一落,竟真真朝树干上撞去,吓得娄玉丹面如土色,去年她差点背上一条人命,这疯子竟然什么都不顾了。? ?八?一中文? ? “还不拦住他。”娄玉丹又气又急,跺着脚吼了一声雪芽。 雪芽也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瞬才反应过来去拉人,所幸她动作麻利,刘温还没撞上去,就被拉住了袖子。 被拦下来的刘温反而不冷静,越疯狂的挣扎,雪芽哪里敌得过,被拽的在地上擦出一条长长的印子。 娄玉丹急的要哭,锐声叫道:“你到底想要如何,你想逼死我不成吗?” “是你要逼死我啊~~”刘温扭曲着面孔痛苦的看着她,“你不知我情谊有多深,那我证明给你看,为了你,我命-----” “我要你命有何用?”娄玉丹声音一厉:“你的命在我看来分文不值,你今日就是撞死在这里,也与我无干,雪芽松手,我们走,这人疯了。” 娄玉丹也是被气急了,本来她也讨厌这刘温,只是偶尔有用就稍稍和颜悦色些,现在她只想赶紧走,反正要死要活的是他,与自己也没多大关系。 她这话可不得了,刘温本来就情绪激动,被这么一刺激,竟仰天大叫一声,又哭又笑好不凄凉,“好--好--好,觉得我碍眼是吧,我成全你------” 他用力推开雪芽,双眼一闭,脚下猛冲,毫不犹豫的一头撞上了树干。 “啊----”娄玉丹也没想到他这么果决,吓得惊叫一声,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反应了。 雪芽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倒地的刘温,额角粘稠的血珠不停的往外冒,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半边脸,看上去狰狞可怕非常。 人群中传来哗然声,娄玉丹被惊醒过来,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 她眼眶一红,泪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看了都不禁生出恻隐之情。 “少爷-----”一头散乱的小厮从人群后面挤出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刘温面前,哭天抢地:“少爷----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少爷----” 挤在最前面看热闹的辛习染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恍然道:“原来是他,这不是前天使坏的那小子吗。” 公羽北一听,来了兴趣:“习染兄莫非与此人有什么过节?” “没什么,不谈也罢--”辛习染不愿多谈,毕竟刘温已经这样了。 公羽北眼神落在姚肆身上,笑了笑不再追问。 书童抱着刘温,哭的不知所措,周遭全是议论纷纷的声音,他半点办法也没了,少爷若是这么去了,他也活不了。 想到此处,他将目光落在罪魁祸身上,痛诉道:“娄小姐,我家少爷对你一片痴心,听说你给别人送玫绢,仍无半点怨恨; 他只是想找你问个明白,你却是连一句好话都不肯说,害得我家少爷寻了短见,娄小姐,这事儿你一定要给个说法,否则你日夜都会寝食难安。” 书童涕泪交加,死死盯着娄玉丹,活像是要索命似的。 娄玉丹又气又怕不知所措,顾不得再去解释,只是不停的摇头重复:“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是他自己撞上去的,雪芽拦了,你们都看到的。” “可你不该刺激我家少爷,你明知道他为了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却还打击他,你就是摆明了将我家少爷往死里推。” 这罪名娄玉丹可担不起,遂顾不得什么形象,尖声反驳:“我本无意于他,是他自己太执着,如何能怪得了我,你休得胡说,你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毁我名誉,这事儿我还要找你们讨个说法。” 书童毕竟是个下人,被这一呵,顿时吓得不敢吭声,只呜咽哭泣。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渐大,不多时,蒋瑜便和另外人从人群后走出来。 “看什么看,还上不上课了。”蒋瑜黑着脸吼一声,围观的人顿时如潮退一般迅散开,只不过还在频频回头想要看事情如何收场。 楮孟推着姚肆也打算离开,辛习染却不怕,拦住道:“走什么,这事儿好戏还在后头呐。” 丘盏已经退到后面,“蒋先生的话得听,快走吧,都出这么大事儿了还有闲心看热闹。” 辛习染不舍的瘪瘪嘴,只得跟着一行离开,公羽北几人也随着大众离去,不一会儿步丹阁外人就散了个空。 “爹----”娄玉丹泪眼婆娑的跑过去,看了蒋瑜一眼,不安的走到另一中年人身边。 三人之中有一人率先急步朝刘温而去,手里提着药箱,正是医馆大夫罗木。 蒋瑜和娄屈一阵沉默,事态生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严重非常了。 “这事儿---蒋先生可有何高见?”娄屈示意娄玉丹先不要说话,先问了蒋瑜。 蒋瑜不话,他也是书院里颇有话语权的人,娄屈见他面色不好,又深知这老家伙的脾性,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遂又去看看刘温的情况。 书童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罗大夫,我们家少爷可----可还有救?” 娄屈走过去,默默的观察罗木脸上的表情,虽然眉头紧蹙,不过看得出来并非棘手,他立马放了心。 山长不在,作为监院,他对书院的一切负责,若是这里出了人命,他这监院也算是坐到头了,但只要人不无大碍,一切就好说。 “丹儿你先回去,这事与你无关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娄屈厉声吼道。 娄玉丹先是被吼的一愣,接着又反应过来,赶紧擦了眼泪给雪芽打眼色作势要离开。 书童听到此话,嚷嚷声越大了,这事的罪魁祸,竟要因这简单的几句话就抵消?!那少爷这苦岂不是白受了。 他倒也是衷心,虽然畏惧娄屈的身份,却还是大着胆子诉冤,“监院大人,我们少爷是因为娄小姐才-----” “放肆----”娄屈大喝一声:“事关小女名誉,你一个奴才也敢胡说,我身为监院,就有责任代为管教这书院里的每一个人,信口胡诌可不是老夫子教人所为,先关去思过门一月,认错了再出来。” 书童一见这是要让自己闭嘴,若自己被关进去,那少爷死活不论,这件事的真相铁定会成了少爷一个人的过错,说不定连书院都上不了。 他也是会看脸色的,看出远处蒋瑜的不悦,也知道这位老先生最是不喜女子入学,立马起身跑过去再扑通一声跪下。 “蒋先生,少爷没有错,是娄小姐先伤人在先,少爷受不了刺激才寻了短见,还请蒋先生给少爷主持公道。” 第128章 别躲啊人在做天在看 书童倒是会看眼色,认准了蒋瑜,冲过去就跪地诉冤,涕泪交加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又机灵的将责任大半推给娄玉丹,依照蒋瑜的作风,可不会因为娄玉丹的身份就姑息。八?一?中?文网 果然,听完原委,蒋瑜义正言辞的看着娄屈道:“监院,这件事非同小可,既在我们书院里出了事,书院必定要给人一个交代,若是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糊弄过去,那就是砸了阳山书院的招牌,山长若在此,定会严查不待。” 娄屈平日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提山长,他虽只是监院,可院里大小事全是他操劳费心,反而山长常年不在书院中,不知哪里去逍遥快活。 只是挂个名头,却时刻踩在自己头上,这让娄屈每每想到都恨得咬牙。 但面上,他却不能有任何不悦,遂忍着恼火笑道:“山长是个恣意洒脱之人,行事自然随着性子来,所谓真性情是也; 不过书院到底处于尘世之中,蒋先生也是明事理的人,此事在院内,你我尚还能控制,可一旦出了书院,于丹儿或是这个生徒乃至是书院,都没一点好处; 蒋先生可莫要只做性情中人,却忘了顾全大局。” 蒋瑜蹙眉沉默,娄屈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书童见状,赶紧磕头再哭:“蒋先生,我们少爷何罪之有,不过是爱慕娄小姐罢了,娄小姐若是能好言相劝,少爷也不至于想不开; 小的明白娄小姐倾国佳人,我家少爷或许是痴心妄想,可抬头不见低头见,好歹也有同窗情分,此事少爷确实郁结,可我家少爷也是无辜的啊。” 蒋瑜冷哼一声,沉着脸严肃道:“自古红颜祸水,老夫老早就提醒过,女子入学势必会惹出麻烦,非得出了事才知道警觉; 这件事老夫一人说了也不算,看来得召集诸位一起商量。” 他说的诸位指的是书院里最德高望重的十位先生,但凡遇到有关书院的重要事情,大家就会被召集起来一同商议,最后以少数服从多数结论。 娄屈脸顿时拉下来,那几个老东西,至少有一半跟蒋瑜是一个德行,这样一来,娄玉丹肯定脱不了身。 “院会只有在重大事件生时方能召开,如此小事却要召集各位,恐怕不妥罢。”娄屈到底是监院,此时也不想再装什么,语气强硬明显想用身份压制。 偏偏蒋瑜却不吃这套,他也是个硬脾气,双手背后仰着下巴丝毫不妥协:“原来人命在监院面前如此不值一提,那何事才值得一提? 院会的召开也不是一人说了算,此事还请监院通知大伙儿,若是有人附议,那院会就不得不开,若无人附议,老夫无话可说。” “你-----”娄屈气的浑身抖,事关娄玉丹,他不得不偏袒,若是别人还好,偏偏这事刚好在蒋瑜早课结束后,只要有这老家伙在场,就没那么容易收场。 书童见事情有了结果,当即哭笑着给蒋瑜磕头:“多谢蒋先生替我们少爷主持公道。” 蒋瑜本就见不惯娄屈,娄玉丹之所以能在书院里学习,也是他娄屈动了手脚,否则按照那水准,根本连阳山书院的门槛都进不了。 相比下来,姚肆则要好太多,至少她无权无势不靠任何势力,虽说也是辅举荐,却也是靠自己的才华。 罗木擦着汗走过来,“血是止住了,不过心气不畅,经脉不通,是忧思郁结所致,外伤好养,心伤却恕老夫无能为力,只能其自行开解,亦或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两个小医童抬着刘温跟着罗木离开,书童也赶紧跟上去,娄屈瞪了娄玉丹一眼,只能一甩衣袖也先离开,他现在得好好想想如何对付那群老东西。 “爹----”娄玉丹站在原处不知所措,这是真的要开院会了?!这样一来,等待自己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雪芽也知事态严重,赶紧道:“小姐,我们去找夫人,请夫人出面求老爷。 那刘温痴心妄想,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身份,竟也敢对小姐存有念想,自己想不开竟也把责任推在小姐您的身上,这算哪门子道理。 小姐您别担心,书院里的这些老头儿都是榆木脑袋,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老爷管事。” 娄玉丹被安慰一番,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赶紧去找其母杨氏。 辛习染没亲眼目睹事情的收尾,一直耿耿于怀,已经开始授文礼,他却在底下一直跟丘盏咬耳朵。 丘盏是个好学的,被缠的无可奈何,又不好作,只能往边儿上挪。 姚肆看不下去,低声道:“想知道后面如何还不简单,去医馆走一趟,送些零嘴过去,一准知道。” 辛习染眼睛倏地一亮,笑道:“还是姚妹妹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刘温受了伤,肯定得去医馆。” “可不是,连监院都亲自来了,事情肯定热闹,说不得还会闹到院会上。”姚肆挑眉道。 辛习染微微一顿,疑惑道:“监院也去了?我怎么没见到?” “你见到也就奇了。”楮孟笑道:“你一门心思全在热闹上,根本没注意到与蒋瑜一同出现的另外两人。 那个大夫昨日我们才见过,至于那个面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觉得第一个被告知的会是谁?” 辛习染恍然,接着又一脸无辜,“我可注意到那三人了,但也怪不得我,娄玉丹那模样,幸好是随了她母亲。” “男的果然都免不了俗。”姚肆抿嘴一笑。 辛习染闻言赶紧摆手,“姚妹妹这话冤枉我了,我心里只住得下一人,其他的也就是欣赏,欣赏而已。” “----安静-----”授课先生厉声一呵,打断了几人的窃窃私语。 文礼课散学就可以吃中饭,辛习染果然如姚肆所说,匆匆扒完饭就带着伏见和一包零嘴去了医馆。 姚肆几人对他也是无奈,这位少爷平日怕是寂寞得很,一点热闹都不肯错过,遂也由他去了。 “都问到了什么?”路上,辛习染揪着伏见追问。 伏见心里还在犯堵,幽怨的嘟哝:“小的就没见少爷对谁这么上心过,少爷何时变得连小的都不认识了。” 辛习染对准伏见的头猛敲一个栗子,“长胆儿了是吧,连你少爷都敢戏弄了,赶紧说,不然赶你回府去。” “别啊少爷,小的说就是了。”伏见一急,他可了解自己少爷,绝对是做得出来这事儿。 “那小厮也是公羽少爷贴身伺候的,叫甲田,别看一副老实样,简直油盐不进,嘴巴紧得很。小的拐着弯儿打探了许久才套出几句有用的。” 第129章 心怀不轨你得多提防 辛习染或许在别的地方没那么机灵,不过事关姚肆,他可聪明多了,虽说老头子让他多与公羽家亲近,但也不代表他真拿后者当朋友。?网 早就看出公羽北那小子对姚妹妹别有企图,他不打听个清楚心里就不踏实。 “少爷,不是小的多嘴,公羽家也是世家,公羽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小的真觉得少爷您想多了。”也就您稀罕那个乡下丫头,伏见心里补充一句。 “怎么会想多,姚妹妹多可爱,长大了倾国倾城,又聪明,非寻常女子,谁人能比,他公羽北肯定是看上姚妹妹了。”辛习染想到这儿又恨恨的咬牙。 伏见似疑惑,却又不得不同意:“这个公羽少爷对姚姑娘确实有些在意,甲田虽然没承认,不过那意思还是叫小的听出了些不同。” 辛习染精神振奋,“快说快说,那厮到底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不算什么要紧的,那甲田嘴可实了,一问三不知,不过经不起激,小的就夸了少爷您几句,那小子就忍不住露底儿了。” 辛习染急得想揍人,举着拳头作势要打:“讨打啊你,赶紧,到底说什么了?” 伏见立马作揖求饶:“少爷别打,小的就说了句少爷您出手大方,随手送的跌打膏都是御庭坊的。” “然后呢?”辛习染急急追问。 伏见想想还有些气愤,哼了一声:“那臭小子可得意了,说他家主子送的那可是皇上御赐的,有价都买不到。” “御赐?”辛习染眉头微微一拧,莫非是昨儿公羽北送给姚妹妹的药膏是御赐之物? 这样一想,辛习染眉头拧的更深了,御赐之物对谁来说不是当佛一样供着,公羽北竟然将这么金贵的东西送送给姚妹妹,可见他的心思实在不纯。 “所幸姚姑娘没收,不然还说不清了。”伏见想想感叹道。 辛习染突然没了去医馆的兴致,“你去医馆打听娄玉丹那事儿怎么如何收场的,我先回去了。” 伏见脸顿时耸拉下来,“少爷您回哪儿去?” “打听清楚了再来见我。”辛习染留下一句话就匆匆往回走,这时候刚刚吃了中饭,楮孟几人都没有午睡的习惯,多半是在经书阁。 果然,三人都在经书阁念书,姚肆见辛习染匆匆过来,诧异道:“你不是去医馆了吗,这么急匆匆的怎么了?” 辛习染在姚肆旁边坐下,四下打探一番,没见到公羽北,这才松了口气,正色道:“姚妹妹可要小心那个公羽北,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去。” 姚肆被弄的莫名其妙,笑道:“你在哪儿听到了什么消息?这么慌做什么,再者说,我与公羽少爷那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这担心多余了。” “多余就好多余就好----”辛习染连连点头,又不放心道:“还是小心为上,见到他最好绕路走。” 姚肆狐疑的看着他:“你听到什么了?” 辛习染沉默一瞬,决定还是说明白的好,免得姚肆不信,不知公羽北的企图,到时候平白的信了坏人。 “昨日他送你的药膏,那可是皇上御赐之物,老头子从先帝那里得了一幅字画,一直放祠堂供着。”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姚肆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心里却诧异无比,她与公羽北也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他为何会送自己那么贵重的东西? 辛习染或许想的比较单纯,可她却不那么认为,御赐之物----姚肆眼睛微微眯着,笑道:“没想到公羽少爷是个这么大方的人,以前倒是我看走眼了。” “这哪儿是大方了----”辛习染急了,“他对你肯定抱有不好的企图,你可莫要与他亲近。” 姚肆托腮笑的不甚在意,“好好好,二哥说的极是,以后我见到他一定绕路。” 辛习染欢喜的嘿嘿傻笑,见丘盏早已从书里抬起头看着他,脸一板,“看什么看,你也别与那人亲近,笑的贼兮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楮孟难得调侃他两句:“太尉大人难道是这么教你与人交好的?” “这是两码事儿----”辛习染面不红心不跳,安了心,他又忍不住躁动起来,经书阁太安静,还真不适合他,坐了一会子,便又找了个话离开。 伏见的办事也麻利,没多久就带着消息回来,结果也如姚肆所料,由蒋瑜提议召开院会,共同商量事情的解决办法。 “蒋瑜是个迂腐的老顽固,他肯定有偏帮,据我了解,十个院老,其中至少有大半跟蒋瑜是一路人,娄玉丹这次铁定讨不到好。”姚肆肯定道。 辛习染还犹自幸灾乐祸,“这刘温也是活该,干嘛想不开寻短见,人没了,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可不是---”丘盏对此也是愤愤不已,不过他的关注点却是别的:“身体肤受之父母,轻生就是天下之大不孝。” 姚肆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漫不经心的看着手里书,时不时搭句腔。 “虽说事情闹的大,不过刘温也不是头一次,顶多两人受点轻罚,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楮孟淡淡道。 姚肆笑着点头:“按照书院里定的章程,太轻太重都不足以说服几位院老,罚一月闭门思过最合适不过。” “闭门思过就完事儿了?”辛习染不满,“她害你摔断了腿,这点罚怎么补偿得回来。” 楮孟却同意姚肆的话:“再轻或再重都达不到两派的满意,娄屈不可能让娄玉丹受太重的罚,蒋瑜等人也不想轻易就罢休,闭门思过最合适不过。” “还真是便宜他俩了。”辛习染哼了哼。 快入夜的时候,姚肆没急着回兰亭院,楮孟推着她在书院里闲逛。 “不动声色的就解决了两个麻烦,你这次连我也瞒着。”楮孟轻缓的道。 姚肆托着腮望着头顶,沉吟了半响才喃喃道:“大哥,你说我这么做对不对,是不是太----损阴德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天爷若真的存在,必定会知你的难处。”楮孟开导她,顿了顿,又道:“以后这种事,交给我来做,我答应过义母,会护你周全。” 姚肆微微一笑:“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稚儿,大哥也有大哥的事,何况你可不能护我一辈子。” 楮孟似无奈:“这话我无可反驳,除非老天能让我活成个老不死的。” “哈哈-----”姚肆忍不住大笑,“那你平日可得多在菩萨面前上香,让他保佑你啊,长命百岁。” 便能护你一辈子么!楮孟目光柔和的看着姚肆轻轻笑着,如此,甚好。 第130章 贪嘴吃多了真是毛病 姚肆还没走进兰亭院,就听到娄玉丹的哭泣声,想到未来一个月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人,心里就高兴的不行,推着轮椅轱辘轱辘的回自己的屋。 “姑娘----你才回啊,我等你好久了。”李婆子手里端着两个碗,跟着姚肆后面进屋。 “姑娘还未吃饭罢-----婆子准备些饭菜,还请姑娘莫嫌弃。”她将饭菜放在桌上,笑呵呵的看着姚肆。 姚肆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是李婶儿给我准备晚饭,叫我多不好意思。” “姑娘这么说就见外了,来来来,快尝尝这味道如何,以后啊,姑娘晚上也莫在食斋吃了,反正我也要给娄小姐做饭,也顺便给你备了,一点也不麻烦。”李婆子将筷子递给姚肆,眼睛定定的看着后者。 姚肆笑容越甜美,“李婶儿对我这般好,跟娘亲似的。” 李婆子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眼里闪烁的情绪也瞬间消散,“若真能有姑娘这般聪慧的闺女,我可就要烧高香了。” 今日李婆子着实费了心,姚肆笑盈盈的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嘴里,片刻后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吃,这红烧肉肥而不腻色泽鲜润入口即化,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李婆子越开心,“我也就这么一两道拿手的,姑娘喜欢就成。”她凝视着姚肆,迟疑了一瞬,才小心试探道:“姑娘-----我听说,今日步丹阁外面出事了。” “生徒闹事而已,想不开寻短见了,这种人我最是看不起,遂也没细细了解。”姚肆一边扒饭一边嘟哝。 李婆子像是彻底松了口气,给姚肆倒了杯水感叹道,“只可怜做爹娘的,心不知疼成啥样-----姑娘慢点儿吃,别噎着,厨房还有。” 姚肆喝一口水,又继续猛扒饭,虽说她吃过晚饭了,不过这红烧肉,着实好吃啊,撑也就撑了。 事实证明,逞强就是为难自己,姚肆为了不拂了李婆子的好意,硬着头皮把饭菜吃的一滴不剩,这下倒好,本来就吃饱了,又吃这么多,撑得她头晕,坐着实在难受,便下了轮椅,在屋内做单脚跳。 屋外虽然寒风瑟瑟,不过跳了没多久的姚肆,已经满头大汗,她不得不褪去外衫,虽是累的气喘吁吁,却一点也没觉得好点,只能继续跳。 “这是鸡盹皮,可治积食。” 脑海里突然响起裘霁的声音,姚肆靠着墙边揉肚子边笑,裘霁给她的鸡盹皮早就吃没了,想想那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怎么她却觉得过了许久了呢。 “也不知他现在什么情况。”姚肆喃喃自语,裘霁带兵出已有三日,加之眼下又是寒冬,他本就染了风寒,不知是不是加重了。 彼时前往木鞍山的官道上,浩浩荡荡的军队正整齐有序的前进。 “少爷,您歇会儿吧,这天儿寒,您身上伤又未好,再这么耗下去,就是铁打的也遭不住啊。”卫札端着参汤站在一旁,盯着裘霁面前还有几寸高的文书,担忧不已。 “放下就出去吧。”裘霁头也未抬,手里写写画画聚精会神。 卫札眉头一拧,气急道:“少爷每每让小的放这里,您却从不喝,哪有不吃药就能好的病,何况您这也不是病,不吃药更好不了,这才出征三日,至少还有大半月才能到木鞍山,还有时间,少爷您何必急这一时。” “所以要加快度。”裘霁淡淡道,“现在木鞍山叛军肯定已经知道朝廷出兵的消息,按照正常度是得大半月,他们自然也知道,所以我们要比预期的快。” “少爷是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卫札顿了顿,眉头依旧蹙着,表情倒是缓和了些,“可也不是这么个累法啊,现在都一更了,少爷您也该休息了,什么事留到明天再做不迟啊。” 裘霁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放下手中笔,手伸向卫札。 “这就对了。”卫札面色一喜,将药碗递过去,趁着裘霁喝药的时候,将手炉添了新炭火,完了又去铺床,一切收拾妥当了,裘霁将将放下药碗。 卫札过去扶着他起身,“少爷莫要再像从前一样不爱惜自个儿了,您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裘霁看着他,“哪里不一样了?” 卫札嘿嘿一笑,一面伺候着裘霁宽衣睡觉,一面笑道:“少爷心情跟从前很不一样了,整个人看着也不一样了,以前的少爷就跟没了魂儿似的,现在的少爷,才是真正找到了魂。” 裘霁笑骂:“你这厮,竟也学会了说这么文绉绉的话,我看是你变了才对。” “少爷变了,小的自然也就跟着变了。”卫札挤着眼睛,“少爷早些歇息,兴许还能做个美梦,譬如-----北方有佳人----。” 裘霁横了一眼,卫札立马闭嘴,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少爷好歇,小的就退下了。”然后端着药碗退出营帐。 做个好梦么-----裘霁双手枕在脑后,无意识的盯着头顶的木梁呆,他可甚少做好梦啊。 轻轻的闭上眼睛,脑海里自然的浮现出一抹倩影,似笑非笑,看似恬淡,又透着狡黠,让人不敢轻视,虽是略显稚嫩的脸庞,却清透的让人过目难忘。 有什么东西自心尖慢慢荡漾开,化成一团团温柔的泛着甜意的棉,渐渐地,倩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姿态,或嗔或笑或哭或惧,竟是生动到让他无法停止。 这一夜,或许真的会做个好梦,但愿这梦能蔓延开去,送去远方。 翌日当姚肆顶着沉重的眼皮无精打采的出现在楮孟等人面前,三人默契的先是一惊,随后齐齐开口问她:“昨夜干什么去了?” 一看就是没睡好,楮孟见姚肆脸色不大好,探了探后者额头,后又放心的点头,幸好没有烧的迹象。 辛习染心疼不已,“姚妹妹,你昨夜莫非没睡觉,这眼里的血丝看到我心慌,到底怎么了?” 丘盏也用担忧的眼神询问的看着姚肆。 姚肆叹口气老实交代:“怪我太贪嘴,回去李婶儿做了红烧肉,我吃多了,撑得半夜才敢躺下去。” “竟是撑的。”辛习染惊讶的张了张嘴,“跟我们一起就没少吃,回去还吃了,难怪你睡不着。” 姚肆无奈耸肩,她能有什么办法,李婆子得知玫绢的事情败露,又去问了李二当家的,才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所以怎么也得瞒着。 知道玫绢的还有就是姚肆,她自然怕后者想到自己身上,这才献殷勤想要拉近关系。 姚肆当然也没让她失望,昨儿的回答已经让李婆子安了心,所以那盘红烧肉,她吃的真是又悲又喜。 “好了好了,不说这了,另外一件事,你们可知道院会的结果如何?” 第131章 书院重地就该闯一闯 辛习染神秘兮兮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人,献宝似的问:“你们可知道院会的结果如何?” 丘盏虽不喜欢八卦,不过既然被问起,也就顺势一问:“如何了?” 还是你最乖!辛习染给丘盏一个眼神儿,也不卖关子了:“姚妹妹只猜对了其一,这其二嘛,就是娄玉丹还得抄一百遍道德经,刘温也被勒令回家休养两月。八一??中文 ?” 丘盏略显同情:“这里的学业本就重,这回去两月,落下的如何才补得回来,日后考试怎么过得了,一旦过不了考试,还得遣回家。” 姚肆对刘温这样的处罚倒是显得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准是娄玉丹因刘温的开罪,对后者厌恶不已,在娄屈面前说了重话,这才罚的这么重。 楮孟笑了笑:“道德经十卷加起来三千字有余,竟要抄一百遍------看来肆儿得好好谢谢蒋先生了。” 姚肆抿嘴一笑,这么刁钻的惩罚,肯定是蒋瑜提的没错,若只是单纯的闭门思过一月,未免太儿戏,怎么说这次的事情也闹得全书院都轰动起来,蒋瑜怎甘心让其草草收场。 “好了,我们也别议论了,恐怕不多时就会出告示,会禁止所有生徒讨论这件事。”姚肆肯定道。 辛习染立马得意的仰头,“这我知道原因,家丑不可外扬,书院里的事儿肯定也不准传出去,免得坏了书院名声。” 姚肆三人默契的齐齐开口:“聪明。” 院会的告示很快就贴了出来,彼时娄玉丹正在屋里又哭又闹,死活不愿去思过门。 “乒乒乓乓------”主屋的动静实在太大,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肯定一片狼藉,姚肆推着轮椅刚走出兰亭院,后面就传来李婆子的喊声。 “姑娘-----姑娘-----中午不休息会儿么?” 姚肆回头一笑:“这里太吵了睡不着,我去经书阁看会子书。” 李婆子现在越的喜欢姚肆,递了两个烤红薯过去,“这红薯又甜又软,姑娘带着,读书读累了就吃。” 姚肆接过仔细装在书袋里,后抬头问道:“李婶儿可知哪里的毛笔最好用?” “毛笔?”李婆子略沉吟片刻,“还真有一处,价格适中,毛笔也好,怎么,姑娘想要买笔?” 姚肆摇摇头:“李婶儿不妨让李二当家的去寻一寻,我听说有一种特制的毛笔,眼下最适合娄小姐用。” 李婆子初还没听明白,待姚肆已经推着轮椅走远了,她才倏地反应过来,回头往主屋看了一眼,顿时两眼放光,“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儿啊。”说着就两手在裤腿上一抹,匆匆出了兰亭院。 姚肆在书院也算是出名的人物,毕竟书院里除了娄玉丹,她是唯一的姑娘,加上长得可爱非常,不少生徒对她也是颇有好感。 大中午的见她一人推着轮椅漫无目的,好几人上前搭讪,她也乐得与那些人交谈,作为初来乍到,表现的谦逊非常,但凡不懂不知道的都要问上一问,因此没多大工夫,她便出现在文殊阁的外面。 此处果然是书院重地,院外竟还有六名护卫把守,姚肆想也未想,快推着轮椅冲过去,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站住,书院重地,岂容闲杂人随便闯入,离去,免得受罚。” 姚肆面上急的要哭:“几位小哥,实在事态严重,敢问监院可在里面?” “监院日理万机,怎会见你,有事报去中机库,自然有人会呈到监院面前。” “不是我的事,是娄小姐,劳烦小哥能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是兰亭院的姚肆,事关娄小姐,监院自会见我。”姚肆笃定道。 书院里谁不知道娄小姐就是监院的掌上明珠,当下几个守卫互看几眼,终于有人道了句“等着”,然后进院去通报。 没过多久,守卫匆匆出来,做了个请,“监院有请。” 姚肆颔表示谢意,推着轮椅走进文殊阁。 文殊阁比她想象的要大太多,也不止是一幢阁楼,姚肆没有心情去看四周的环境,跟着小厮铆劲儿推轮椅。 “监院大人,人带来了。” “进来罢-----” 姚肆闻声滚着轮椅走进去,入眼就看到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端坐在案,正埋头写着什么。 “学生见过监院大人。”姚肆拱手行礼,又歉意道:“腿有不便,不能起身行礼,还请监院莫怪。” 娄屈淡淡抬眼看她一眼,又垂下头,片刻后,才缓声问道:“丹儿怎么了?” 姚肆赶紧答道:“娄小姐这会子闹得十分厉害,雪芽姐姐劝她不住,学生见情形不对,就赶紧过来报。 监院大人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学生看娄小姐实在伤心,屋里就没几个完整的东西了,再这么下去,只怕她郁结想不开啊。” 娄屈正为这事儿恼火,娄玉丹从没受过什么苦,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把屋子拆了都是好的了。 “随她去罢,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事情已成定局,再怎么挣扎都徒然。 姚肆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可是----学生看娄小姐不像是胡闹,倒像是真的狠了,还说什么要搬去跟娘亲一起住的话。” 娄屈终于放下手里的笔正眼看着姚肆:“她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姚肆肯定道,娄玉丹声音那么大,她真的想不听见都难啊,如此有深意的话,叫她实在好奇得很。 娄屈猛拍桌面哼了一声,像是气急:“她再这么胡闹,这书院也容不下她了。”说着就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姚肆赶紧转动轮椅想跟着出去,哪知轮椅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死活转不过方向。 “还不走?”娄屈皱眉看着她。 姚肆尴尬又歉意,“----这----这轮椅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转不过弯,等等,学生倒着出去。”说着就滚着轮椅凭感觉往门口的方向行,却是没注意到后方的位置,差点撞在桌子上。 娄屈觉得烦躁,“你想毁了我这琉璃瓶不成。” 姚肆扭头一看,果然桌上的琉璃瓶被撞的七歪八倒,吓得她立马不敢动了,讪讪的道歉。 “刚才还好好的啊。”姚肆扶着轮椅起身,单脚撑地,盯着轮椅似在看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娄屈着急去兰亭院,又不能让姚肆呆在这里,没办法只能俯身去检查。 第132章 公有理还是婆有理呢 姚肆单脚撑地乖乖等着。八一????中文 娄屈看了一会儿,站直了道:“轴轮卡住了。” 姚肆仔细一看,果然是被小树丫卡住了,“是学生愚钝,又耽误了监院的时间,学生实在惭愧。”她拔出树丫又重新坐回轮椅上,轱辘推着出去。 前脚刚走,后面就听到娄屈锁门的声音,姚肆加快了度,出了文殊阁院门,回头再拱手行礼:“学生先去经书阁了。” 还有些眼力。娄屈暗道一声,这时候姚肆若是跟着去兰亭院,他必觉得后者是想要去看热闹。 楮孟今日似乎有事,不知去了哪里,辛习染就更不会出现在经书阁,姚肆去的时候,也就丘盏一人埋头读的津津有味,她连叫了几声后者才反应过来。 “三妹妹可算是来了,你昨日不是正问我么,我找到了一本书,你保证喜欢。”丘盏等到她来很高兴,献宝似的将一本书递给姚肆。 姚肆瞄了一眼——《帷策》,“谢了,这正是我想要的,这里书太多,要我找,半天都找不出。”她在丘盏旁边坐下。 丘盏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我们之间还道什么谢,以后莫要说了,你们拿我当自己人,我做什么都是值的。”喃喃说完又埋头认真的看起书来。 姚肆靠在椅背上,随意的翻了一页,视线渐渐游走涣散,看似已经不知道游神到何处去了。 直到下午上课,她才和丘盏去了学所,中途也未回过兰亭院,待下午散学后,吃了晚饭,才不急不缓的回去。 李婆子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哼着小调儿坐在灶头前,隐隐能闻到焦炭的味道。 “李婶儿在做什么好吃的?”姚肆好奇的停在门口问了一句。 李婆子闻声抬头一喜,起身走过去,不由分说的将姚肆往里推,“今个儿给姑娘弄了好东西。” “又是什么好吃的?李婶儿---这样下去,我不知得胖成什么样儿了。”姚肆有些哭笑不得,她每天吃了晚饭,回来再吃一顿消夜,最近都觉得自己圆润了些。 李婆子朝外面扬了扬下巴,“姑娘不觉得这里安静了许多吗?” 回来就没见主屋亮灯,姚肆猜出娄玉丹已经被送去思过门了,笑道:“看来要清净一个月了。” 李婆子认同的点头,将姚肆推到灶台旁,自己也跟着坐下,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替姚肆抱不平:“也不知娄小姐怎么想的,总是与姑娘过不去,姑娘这腿,恐怕也摔的不简单罢。” 姚肆笑笑不解释,吸了吸鼻子,眨巴眨巴眼睛,“李婶儿这弄的到底是什么?” 李婆子识趣的没有追问,用火柴棍在炭火上敲了敲,“叫花鸡,我弄了一只鸡,反正这里没别人,我就想给姑娘做了吃。” 叫花鸡------姚肆一听就咽口水,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从未吃过叫花鸡,李婶儿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我也就这手艺能拿出来见人。”李婆子哈哈一笑,火柴棍在炭火上又拨弄了一番,“姑娘对我有恩,我没有其他可报答的,只能给姑娘做些好吃的。” 姚肆连连摆手:“李婶儿言重了。” “姑娘是个好人。”李婆子去掏炭火下面裹了泥巴的鸡,喃喃道:“要不是姑娘今日提点,我在娄小姐面前也没法得脸,娄小姐对我越信任,全是姑娘的功劳,日后姑娘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能帮的我一定不推辞。” 李婆子也是个直爽率性的人,认准了就巴心巴肝,姚肆却被这番话臊的脸红。 她只是知道民间有一种特殊的重笔,可以一书四行,对现在的娄玉丹来说最适合不过,于是给李婆子提了提。 虽说李婆子因这事儿在娄玉丹面前也有了功,可她确实也利用了前者,姚肆实在没脸皮受这所谓的报答。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明说的,否则肯定被恨死了去,想想误会便误会了,日后多帮帮,也算是弥补自己心里的亏欠罢。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阳山书院平静非常,而此时已经离木鞍山只有一江之隔的精卫们,正安札在林中等待少年将军的指示。 营地中央的营帐内传出激烈的争执声。 “此路绝对不可行,我们应该穿过魏城,从东面入,那木鞍山小贼不过是宵小鼠辈,我们三百精卫难不成还攻不上山?副将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此畏畏尾的做法,有失朝廷风范。” 说话之人正是庄晏指派给裘霁的参将李达,他也随军打过几场胜仗,自诩是有功之臣,很是傲气。 像裘霁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他根本不屑,何况后者看上去还一副病怏怏的状态,他越的不将人放在眼里。 眼看已经到佳安江,李达便召集了副将和其他三位游击一起商讨攻山对策。 副将赵广虽没被圣上钦点,不过也是个硬脾气,丝毫不顾李达的面子,与其争论起来。 “参将莫非没事先打听过?那哪里是鼠辈,其中大多数都是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不说,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比精卫也毫不逊色。小心驶得万年船,何况战场上最忌轻敌。 裘公子,我以为,我们还是以渡江为佳,眼下正是寒冬,江面雾气浓重,若是深夜悄然渡江,一定不会惊动叛党,到时候连夜上山偷袭,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达气的拍桌,“精卫不熟水性,如何渡江?何况渡江总得要船,副将莫非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找到容下三百人的船?” 李广冷哼一声:“没见过你这么娇贵的,这里船虽不多,竹筏却不少,三百人绰绰有余。” “你-----就算可以乘竹筏渡江,你又如何保证不会惊动到叛党?一旦被现,四面环水,无处可逃,三百人必定会葬身江中,来年渔民们一定记得你喂养了一江的鱼。”李达冷笑。 二人越争越激烈,唇枪舌战也不过如此,其他三位游击根本连插话的机会都无,只能尴尬的看看彼此,最后将视线落在裘霁身上。 裘霁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不轻不重的道:“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先退下罢。” 虽不是命令的口吻,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传入李达赵广的耳中,隐隐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 二人迟疑一瞬,知道一时半会儿也争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再想到裘霁的身份,也就闭了嘴。 “末将告退。”五人齐齐行礼躬身退下。 卫札待到人都出去了,才黑着脸不悦道:“少爷,这些人欺负您年少,根本没将您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