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之拳》 第一章.入学考试 灵堂正前，黑色西服中年面色沉重地站在话筒前，他手里握着一叠讲话稿，讲话稿的标题是“在梁德同志追悼会上的讲话”。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 “甘霖娘！” 梁德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在一片黑暗中不知挣扎了多久，现在脑壳里像是煮了个滚烫滚烫的红汤火锅，脑浆咕咚咕咚，疼得他神志不清。 梁德的视力渐渐恢复，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他眼前的光线十分明亮，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平滑的铁灰色。 梁德以手撑地，姿势从平躺变为侧躺，又从侧躺变为俯卧……他的姿势不停地变化，四肢抽搐摆动，活像一头在烧热的铁板上跳舞的章鱼。 疼疼疼疼疼疼，我的肌肉为什么这么疼，为什么肌肉只有在疼的时候会有存在感，我明明是个没什么肌肉的废宅社畜啊！ 为什么我要为了基本不存在的东西痛苦啊！ 梁德在地上滚动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浑身肌肉剧烈酸痛逐渐散去。 他缓慢地站起身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前后左右上下，入目之色皆为铁灰。 这是一间面积超过一千平方米的正方形房间，天花板极高，没有门窗，没有其他人，找不到光源。 梁德挠了挠头，正打算清清嗓子大喊救命，这时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考生苏醒，即将进行转学生入学分部考试，请考生仔细阅读考生须知，使用考场内准备的考试工具作答，考试时间3小时，距离考试开始还有10分钟。” 话音消失，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凭空出现，咚地一声落在梁德面前。 梁德迟疑地拿起卷轴将其展开。 这个卷轴是类似丝绸的材质，上面印满了黑色的简体字。 “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入学分部考试考生须知？” 梁德抓住卷轴用力捏了两下，掌心即时反馈的触感真实无虚，省去了他打自己两下确认是不是在做梦的操作。 没在做梦，所以不是恶作剧节目就是被变态绑架。 现在一定有人在摄像机后面观察我。 怎么通宵加班之后会遇到这种事，我明天还有个ppt要发给领导审阅啊，好不容易才做完的……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变态绑了我，绑架我之前先问问我本人的意见啊，烦人。 梁德把卷轴扔在一旁，想去确认一下面前的铁灰色墙壁能不能破坏，他向前走出几步后，面前的铁灰色墙壁突然自动向上升起，缓慢地露出了墙后的另一个房间。 然后梁德就看到了那头蹲坐在墙后的巨兽。 巨兽先生也看到了梁德，它友好地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 一阵狂风撞上了梁德惊呆的脸，随风而来的腥臭口气令人闻之欲呕。 梁德的视野里闯入了数百颗森白的细密利齿，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喉咙。 这头口臭十分严重的巨兽长着科莫多巨蜥般的脑袋，它浑身青黑毛发，只有脸上裸露着黑色的鳞片。 口臭巨兽长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珠，两根獠牙露在蜥蜴般的长吻之外，它口腔内锋利的细密牙齿多层排布宛如七鳃鳗，身体则像是一头恐龙尺码的巨狮，四肢十分粗壮，细长的尾部末端长着一枚硬化的角质锥。 梁德心脏剧跳，头皮和手脚不约而同地开始发麻，深呼吸了好几口巨兽的口臭才冷静下来。 呕呕呕呕呕！ 你这种口臭平常就应该坚持用厕所清洁剂漱口啊！ 梁德捂着胸口干呕，差点没昏过去。 对面的青黑色怪兽只是好奇地看了梁德一眼，然后就继续趴在地上打瞌睡，似乎并没有迅速与梁德发生负距离接触等超友谊关系的兴趣。 梁德强忍干呕，弯腰捡起地上明黄色的考生须知卷轴，将其展开后用读网站注册用户条款的速度和听上司语音消息的认真度飞快地阅读着。 耶稣哥保佑，希望这什么鬼盛无虚私立高中杜绝了职场种族歧视，用人不拘一格，对面的这位牙很多口很臭的大块头只是入学考试的监考老师…… 五分钟后，梁德把卷轴扔到一边，呼出一口像要把自己放空抽干的长气。 锯齿蜥狮，身长25米，高10米，体重12吨，喜欢新鲜的血食，来自梁德没去过也没听过的空海彼岸441号世界，对从没吃过的人类很感兴趣。 很遗憾，这位远道而来的怪兽先生并不是监考老师，而是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留给梁德的考试题目。 根据考生须知，梁德必须彻底杀死这头锯齿蜥狮才能启动房间中央的传送符阵离开考场。 考生和锯齿蜥狮之间有一条银色分界线，只要不越界，锯齿蜥狮不会主动攻击考生。 如果考试时间结束考生还没有完成考卷，考场上方的机关自动运转，重达5万吨的铁灰色金属天花板会以30公里的时速压下来，与考生迅速完成亲切会面，为之后清理考场的保洁人员带来一些额外工作。 平心而论，梁德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特别是他一直饮食不健康，肥宅快乐系列他样样喜欢吃，因此导致他的血脂血糖胆固醇都很高，血液粘稠脂肪多，如果被重物挤压后均匀地喷涂在地面上……那保洁打扫起来也太辛苦了。 梁先生长年加班走得比保洁还晚，所以他深知保洁人员的辛苦，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那么…… 梁德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 现在离考试结束还有3小时5分钟，如果我用至诚之心全力以赴的话……能不能把血糖和血脂降下来呢！ 似乎，好像，看起来，也不太可能！ 梁德叹了口气。 算了，减肥是不可能减肥的，死到临头也不可能减肥成功的，还是看看考场准备的考试工具都有些什么，如果有二向箔、反物质能量湮灭炮，rx-0独角兽高达、对界宝具乖离剑什么的，就算是我也能轻松通过这个考试吧。 梁德按下考生须知卷轴上“展示考试工具”的方框，他身后的地板下立刻发出机械运转的声音。 三个铁灰色的方形平台从地面凸起，然后像纸箱一样自动展开，露出了放在里面的各种器具。 第一个平台上是各类铠甲：牛皮甲、步人甲、锁子甲、明光铠、黄缎铜钉铜叶甲、欧式全身骑士铠等等……甚至还有浑身都是铁刺像人形刺猬似的西伯利亚捕熊服。 梁德摇了摇头，这种东西穿上也只能给锯齿蜥狮增加一点吃罐头的乐趣吧，或者直接带壳嚼碎享受不一样的酥脆口感，和人吃油爆小河虾一样，顶多牙龈红肿长点溃疡。 这对于解决口臭龅牙兽的口臭问题又有何益！ 梁德看向第二个平台。 第二个平台上是各类机械构件和万用工具箱。 齿轮、电池、马达、轴承、杆件、螺丝、胶带……梁德认得出的认不出的摆满了平台，种类齐全，数量繁多，名侦探柯南系列里最挑剔的密室谋杀案凶手也能在其中找到趁手的家伙，但对于文科生梁德先生来说，毫无意义。 哪怕上面摆的是rx-0独角兽高达全套组件，他也不会组装，就算会组装，他也搬不动啊。 于是梁德只能看向第三个平台。 这个平台上面的东西多少靠谱一点，是各类进攻武器。 蒙古弓、英格兰长弓、和弓、腰张弩、蹶张弩、还有床弩……好家伙，可是我要怎么给床弩上弦呢。 飞刀、袖箭、飞蝗石、如意圈、铁蟾蜍、金钱镖、梅花针、雷公钻……我梁德只有一只苦练二十七年的风神麒麟臂，发发电还可以，但是做不了八臂罗汉或是千手观音，告辞。 梁德离开中远程武器区，走向近战武器区。 乖离剑就算了，天晶虎魄帝恨星宿劫来两把玩玩嘛，霜之哀伤也不是不行，咱也不挑，算了，霜之哀伤还是算了，咱爸还在呢。 梁德低头一看。 啧啧，好家伙，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子流星……带钩儿的、带刃儿的、带尖儿的、带翅儿的，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 巧得很，十八般武艺十八般兵器我梁德从小就……一样也不会。 算了算了，等死吧。 梁德念念叨叨，又捡起考生须知卷轴读了起来。 咦，锯齿蜥狮的身体数据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考试所用的锯齿蜥狮（完全体）已被注射定时退化针剂，每50分钟退化一次，直至三次退化后成为幼年期锯齿蜥狮为止（完全体→成熟期→成长期→幼年期）。” 梁德低声自语：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入学考试的目的是招生而不是花式投喂锯齿蜥狮的话，在锯齿蜥狮退化三次后，考生是可能使用考场提供的工具在30分钟内击杀幼年期锯齿蜥狮的。” “不，一点可能也没有。” 暗中窥视着考场的不知名存在冷笑了一声。 我已经干涉更改了入学考试的规则设置。 这头幼年期锯齿蜥狮被注射的是定时进化针剂，在150分钟的时间里进化三次以后，它的体型会收缩到狸猫大小，但攻击力却会暴增十倍以上，堪比白劫上位专精杀伐的界原行者。 无论考生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考试中搏杀这头锯齿蜥狮。 至多3个小时后，你就会知道死亡的恐怖。 深深体会绝望的滋味，从绝望中学会去畏惧真实的死亡和痛苦。 凡人，这就是你在盛无虚私立高中的第一课。 “考试开始，请考生开始作答。” 冰冷的机械女声准时响起，一条计时用的麻绳出现在梁德与锯齿蜥狮之间，从末端开始缓慢燃烧。 to_be_continued 第二章.死线赞歌 梁德凝视着缓慢燃烧的麻绳，不由得想起了上班搓炉石遭遇烧绳劝退狗的蛋痛回忆。 因为关乎生死，这根麻绳比炉石传说里的那根更加令人蛋痛。 根据考生须知，这条计时麻绳是天花板机关的一部分，整根麻绳将在3小时后准时烧完，绝不会中途熄灭也绝不会出现延迟。 当麻绳烧完后，房间顶部的铁灰色天花板就会立即从天而降，送梁德火速前往二次元平面世界，成为和纸片人相亲相爱的肉饼人。 老梁，停止你血腥的想象！ 梁德在心里大声喝止了开始想些恐怖画面的自己，他翻翻找找，从第二个平台上拎起了一把工业断线钳。 梁德低头看了看断线钳上贴的标签。 铬钒合金钢材质，刀口高频淬火，可以说无论是用来咔嚓铁丝还是咔嚓负心汉都非常方便。 可以，很强，连铁丝都能剪断，想来一条麻绳也绝不在话下。 梁德紧盯着对面的锯齿蜥狮，拿着断线钳一步步地挪向房间的中央。 他小心翼翼地确认了银色界线的位置，然后向麻绳伸出了断线钳。 “一刀两断，如意神剪！” 梁德使上瞎逼打团砸键盘qwer的力气，用断线钳夹住麻绳狠狠一压，力气之大，就算是铁打的青轴键盘也要被他生生按爆！。 然而麻绳不为所动，像一头被多兰之刃平a的满级龙龟一样近乎毫发无伤。 可以，很强，但是…… 梁德回到第二个平台，扛起一台手提式电动液压钢筋剪，把麻绳拉过来塞进凹槽里，电机开动！ 我就不信了，狗绳子你来试试这个！ 三分钟后。 麻绳一动不动地躺在液压钢筋剪的凹槽里，岁月静好安稳如初，由不得梁德不信。 有的人，有的绳，就是这样倔强，坚定，让你无计可施。 物理破解宣告失败。 但梁德仍没有彻底死心。 知识就是力量。 他在高一的期末考试时物理只考了47分，可是他的化学足足考了58分！ 再加上他为了领免费鸡蛋经常参加社区举办的消防知识竞赛，多年来力挫无数大爷大妈稳坐冠军宝座，可以说对于阻燃灭火的手段具备相当全面的了解。 呵呵，区区一根燃烧的麻绳，灭掉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梁德在第二个平台上翻出一个2.5升的大量杯，使用人工手段制造了约0.8升的深黄色液体。 这里普及一个消防小知识，上火的人提供的人造液体也可以用于灭火，除了味道大一点，没有任何影响。 梁德端着来之不易的人造液体，把麻绳燃烧的绳头泡了进去。 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火焰。 麻绳在深黄色的人造液体里依旧很上火，很快就烧完了泡在量杯里的那一截，差点就烧到了梁德的右手。 这个实验表明，人造液体并没有降火的作用。 那用王〇吉来泡的话是不是就能熄灭了……妈的玄学滚啊，我才不信糖水能降火，只有我们岭南的苦味凉茶才行！ 梁德用力把麻绳甩到地上，跑回第二个平台翻出一双石棉手套戴在手上，他紧紧地捏住燃烧的绳头，眼睛一眨不眨。 没过多久……手里的麻绳就烧空了。 梁德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对消防事业的信心降至谷底，他又想起还有几手消防概念股被套着，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回去解套止损了……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炒股！ 梁德悲从中来，绝望地坐在地上，只想等着天花板压下来让他前往快乐的二次元。 内层世界，暗中窥看梁德的神秘存在发出一声哂笑： “入学考试的场地处于剑仙遗迹内层世界，其中甚至加入了少许涉及世界本质的核心要素，连我也只能对入学考试进行一点点修改。 区区一介凡人想熄灭计时麻绳，简直是白日做梦。 绝望呆坐？那就太没意思了。” 内层世界深处，一个明黄色三角阵符构成的圆球中闪过一道墨紫色的光芒，正在运行的入学考试系统顿时受到了来自神秘存在的干扰。 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检测到考生消极考试，启动鼓励措施。” 梁德耳朵一竖，什么鼓励，是有美少女鼓励师吗？ 别这样，我不是这种人，什么美少女不美少女不美少女的，我根本不稀罕！ 这时梁德身后传来轰隆轰隆轰隆的声音，震动之大令到他脚底发麻。 妈耶，主战坦克也不是这个响吧，这是什么吨位的鼓励师！ 梁德回身一看，只见背后那堵铁灰色墙壁正在坚定地向前推进。 按这堵墙壁当前的速度计算，估计还没到三小时就会把他推到锯齿蜥狮面前。 届时怕是他连前往二次元当快乐肉饼人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只能去做锯齿蜥狮的肠道里的渣男了，不对，是男渣。 梁德转身看向锯齿蜥狮打哈欠露出的森白尖牙，密密麻麻，妈妈咪呀，这一圈一圈的，我要是被它吞进去，怕不是要渣得彻底。 麻绳在燃烧，墙壁在前进。 本来长长的麻绳已经快要烧完三分之一。 “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deadline啊。” 这时一阵异响从锯齿蜥狮的方向传来，梁德定睛一看，只见锯齿蜥狮全身紧绷，巨大的身形在白光闪烁中急剧缩小，一身青黑色的毛皮也在褪色变浅。 一分钟后，锯齿蜥狮的皮毛变成了深青色，体形至少缩小了一半。 锯齿蜥狮又打了个哈欠，这头巨兽懒洋洋地扭头伸出长舌舔着肩侧的毛发，散发出依然很浓烈的口臭。 第一个50分钟，第一次进化。 锯齿蜥狮（成长期），身长14米，高6.5米，体重12吨。 在梁德的眼里，锯齿蜥狮是从完全体退化到了成熟期，虽然个头小了一半，但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 体型变化这么剧烈，一点都不科学啊。 虽然我也不太懂科学，但是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梁德搓着下巴思考着，突然间深吸了一口长气。 还剩下2小时10分钟，也就是130分钟。 呵，足够了。 不，太长了。 设置这场考试的人不了解，本人有极为严重的拖延症。 对于终极社畜来说，死线之前的所有时间都是不必要的。 人类的愚蠢，人类的绝望，人类的潜能，这三者都是要到了最后的期限才会显现。 中学肝作业，大学肝论文，上班肝材料。 终日摸鱼划水，一时通宵爆肝。 身临绝境，然后在绝境全力燃烧。 这就是我，这就是人类的勇气，这就是人类的赞歌！ 梁德呼吸缓慢均匀，步伐坚定，右手拿起燃烧的绳头走向麻绳的末端。 在尽头处，梁德用燃烧的绳头点燃了麻绳的根部。 液压钢筋剪下纹丝不动的金身麻绳迅速被烧断，只剩下大约1分钟的余量。 成了。 物理47分，化学58分，但我的数学，是148分。 文科生想要在高考博出位，必须用数学挣出高分底子。 这是一道简单的应用题。 已知： 1.本人身高179厘米，相貌英俊，未婚。 2.锯齿蜥狮趴伏身高约6米，无法越过银色界线。 3.金属天花板重5万吨，高约45米，时速30公里。 问：当天花板泰山压顶，谁会先去二次元呢？ 梁德丢掉燃烧的绳头，抬头望向天顶，一片铁灰色从天而降，避无可避。 “wryyyyyyy！” 房间另一侧，本来懒洋洋的锯齿蜥狮感受到死亡降临的恐惧压力，它狂吼一声，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停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锯齿蜥狮跃起前扑冲向梁德的方向，可是银色界线处那堵无形的屏障坚不可摧，锯齿蜥狮在上面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得寸进。 “呵，呵呵。” 现在我可以确定了，口臭龅牙兽，你既没有吃过橡胶果实，也不会幻影移形，被天花板压下来一定会死。 梁德被锯齿蜥狮扑来的景象吓得浑身发软，索性靠着银色界线躺了下来。 锯齿蜥狮疯狂地跳跃抓挠着四周的铁灰色墙壁，但那么做只是让它锋利的巨爪徒然折断。 5万吨重的金属板很快压到了锯齿蜥狮的脊背，绝望的巨兽嚎叫着趴伏了下来，但也多撑了片刻。 它巨蜥般的长吻张开，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巨兽皮下的骨骼被降落的沉重天花板慢慢压碎，坚韧的表皮破裂开来，伤口中青黑色的鲜血如泉涌出。 “游戏结束了，哭吧叫吧，然后安静地去二次元吧。” 梁德躺在地上，听着锯齿蜥狮哀嚎的声音由强转弱，这时天花板离他的脸只剩下两三米。 厉害，从6米压到3米还不死，不过比汤姆猫差点。 只差一点，就是生死之别。 “只是一介凡人，竟然！” 内层世界中央，明黄色三角阵符球体中的墨紫色光芒急促闪烁。 不，这不算什么，不过是个在错误时间被召来的转学生而已，只是个蝼蚁皮屑一般的凡物，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凡人能通过考试，是因为主人在定下这个考试规则时本来就没想过在入学分部考试杀人，所以留下的活路不止一条。 除了在让锯齿蜥狮吃掉8公斤以上的血肉的常规解法，自己把麻绳烧断也是一种解法。 内层世界中央的神秘存在想通之后停止了闪烁，墨紫色的光芒渐渐恢复平稳。 “没关系，即使躲过了这一次，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座杀场里给你种下死亡恐惧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不管你挣扎到什么程度，最后都只能成为我的奴隶和肥料。” 锯齿蜥狮停止了哀嚎，铁灰色房间中央的明黄色三角阵符随即亮起，在银色界线的中点上缓缓转动。 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检测到锯齿蜥狮死亡，考试完成，考生入学分部结果为： 陆学部。 传送符阵激活中，传送开始。” 天旋地转，梁德被卷入一眼明黄色的漩涡。 剧烈的疼痛在梁德的脑壳里卷土重来，在清醒地骂了几句复杂的脏话之后，他干净利落地昏了过去。 第三章.已经死了 “冚家铲，到底有完没完！” 一片黑暗中，梁德在无尽的鬼压床循环里发出愤怒的呐喊。 诶？能听到了？能动了！ 他睁开眼睛，只见光线柔和，窗明几净，眼前是黑板、讲台、课桌，还有一个背对学生的教师。 这是一间普通的教室。 这时梁德耳边传来一声压低的惊呼，他勉强扭头，便看到邻桌穿白色关西襟水手服上衣的女生冲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水手服女生一头黑色齐耳短发，微红的脸颊，空气里像叠了一层清新明净的日系风格滤镜。 她朝下指了指。 梁德的目光顺着左边邻桌女生的指尖往下，越过夏季白色轻薄布料下的纤细腰肢，越过藏蓝色车轮褶短裙，越过膝盖并拢的白皙双腿，越过黑色膝下袜和室内鞋……耗时1.551秒，轻描淡写，自然流畅，没有半点斧凿刻意，充分体现出一位立派的成年男子偷瞄美少女的过硬本领。 众所周知，青涩的少年想和女子高中生谈恋爱，成熟的男人想成为女子高中生。 二十七岁的梁先生处于青涩和成熟之间，见到好看的女高中生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并不想和她们恋爱，对jk制服有一定的了解但还从来没有穿过，咳，也并不想穿。 度过这短暂又漫长的1.551秒后，梁德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 不会有错，是自己改过变得更加修身的正统派制服。 虽然形制还是朴素了一点，但这种带着女高中生俏皮小心机的校供感正是jk制服的精髓所在。 美中不足的是红色领结太沉重了，如果用稍微别致一些的领绳或是直条巾来点缀也许会更好。 如果让我来推荐饰品的话……等一下，等一下，老梁，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什么情况？这就是盛无虚私立高中陆学部？ 可是陆学部的女生为什么要穿水手服？ 梁德思索着，锐利的目光继续向下，终于看到了邻桌女生手指的东西。 那是一块淡黄色的方形橡皮，掉在靠近他课桌的这边，橡皮右边的地上画着一条有点熟悉的银漆细线。 这什么校园青春剧展开……可笑，我才不吃这一套，看我把它捡起来吃掉！ 梁德弯腰捡起银线那边的橡皮，只见上面隐约印着几个小字。 “……此面向敌？” “对呀。” 邻桌的水手服女生微笑着按下了手中自动铅笔的后盖。 梁德手中的橡皮突然剧烈升温令掌心传来一股灼痛，他连忙松手将橡皮扔到空中。 脱手飞出的橡皮在空中瞬间爆炸！ 事发突然，梁德只来得及在慌乱中使出一式战术后仰。 猛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细碎的金属砂向着梁德爆射而来，他的鼻孔已经被危险的焦臭充满，在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面前，梁德这头普通社畜的缓慢后仰根本就躲不开。 战术后仰也躲不过开花的命运了吗，我的脑袋！ 梁德绝望地闭上眼睛，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力冲倒在地。 噗噗噗噗噗！ 橡皮爆炸的黑烟中，细密的金属砂击打声如同暴雨，颗颗到肉。 “你没事吧。” 黑烟散开，肌肉发达到夸张的壮汉松开被他抱在怀里的梁德站起身来。 这个壮汉身高超过两米，看起来压迫力十足，他身上军绿色的尉官礼服在爆弹铁砂的侵袭下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破洞中露出了如钢似铁的发达肌肉，坚硬的皮肤表面隐隐泛出像是金属的冷光。 “我……” 梁德像初次上台的演讲者般浑身发软，一时之间组织不来死里逃生的感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创意可嘉，威力不足，海学部扣5分，陆学部加10分，白鹤空清理教室卫生。林保龙，你带转学生去领学习用品。” 讲台上传来授课教师平静的声音。 这位授课教师三七分发型，四五十年纪，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完后转身继续在黑板上书写文字。 “是” 梁德邻桌的水手服女生拉长了语调，扁着嘴从课桌里拿出一个尼龙布裹尸袋。 她不情不愿地展开裹尸袋，用脚把地上的碎屑扫了进去。 名叫林保龙的肌肉壮汉单手拎起梁德，将这头浑身瘫软的社畜随手搭在肩上扛出了教室。 两人离开后，教室里一片窃窃私语。 “哎，白鹤空棋差一招，刚才她如果用毒气爆弹，林保龙就算扑过来也保不住那个转学生。” “事发突然，白鹤空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她哪里考虑得到那么多，陆学部的乌龟个个皮硬又会闭气，平时谁会准备毒气爆弹啊。” “原来空课桌真的会随机刷新转学生啊，我还以为是校园怪谈来着。” “几十届都未必出现一个吧，陆学部这次倒血霉了，看那个转学生的动作只是普通人，又比我们少上了一个多学期的课，估计是必死无疑。” “陆学部的分数已经很危险了吧，本来就是垫底，要是再死个人就彻底没有翻身的希望了。” “喂，转学生看起来很好杀的样子，我们明天也去杀杀看吧。” …… 林保龙在操场把梁德放下。 现在没有体育课，足球场空旷开阔，安全距离足够，基本不用担心突然的偷袭，钢柱钢网的球门也勉强可以作为掩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保龙，穿越前是练习时长二十五年半的大内侍卫，喜欢铁布衫、碎石脚和五形拳，白劫下位界原行者，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陆学部一年级级长。” “梁德，穿越前是……真的是穿越？” 虽然已经经历了锯齿蜥狮的考验和一次传送，梁德还是希望自己身在蓝星老家。 被某个黑科技组织抓到了秘密基地也好，被送到了距离蓝星10.5光年的致远星也好，能送过来就能送回去。 但如果是穿越这种无稽的事情，回去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真的是穿越，你抬头往上看。” 梁德抬起头，只见一片蓝天万里无云，一个明黄色的三角形发光物体在空中缓缓转动。 等边三角形，会转动，看起来像原味多力多滋玉米片的，太阳。 什么鬼，多力多滋玉米片夺舍了太阳神？ “这种形状的天体你老家没有吧，听说空学部一年级有个人老家的太阳是带锯齿的，还长了鼻子眼睛，但基本上太阳都是圆的吧？” 梁德用力拍了拍脸，靠疼痛从呆滞中脱出。 “梁德，穿越前是普通的上班族，特长是加班，老家的太阳是圆的，没有外星人、未来人、异世界人和超能力者，可能有，但我没见过，别的暂时没想到有什么要说的。” 林保龙抱着胳膊点点头，过分发达的胸肌随之抖动。 “来了之后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穿越，那有件事情你大概还没明白。 你已经死了。” “啊？” 这什么糟糕台词，你刚才对我用了北斗残悔拳吗？ “所有穿越到剑仙遗迹·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的人，都已经死了。” 第四章.剑仙遗迹 “这座剑仙遗迹只会捕捉死后的魂魄，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原来世界的你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我是魂穿？可是。 梁德展示出左手手背，疑惑道： “可我的身体还是我原来的身体，连左手食指上的疤也一模一样。” “你的身体是剑仙遗迹重新制作的，锯齿蜥狮造成的伤势被彻底修复后就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吧。” 林保龙用力拍了拍自己粗过a4腰的大腿，道： “锯齿蜥狮食用人类血肉的致死量是8公斤上下，入学考试的时候我被那畜生啃掉了半截小腿，修复后和原来一模一样，连疤痕也一样。” 人的四肢重量一般只占体重的15%左右，半截小腿就有8公斤……林级长你够分量啊。 原来只要被啃掉一部分身体就能通过考试，果然不是必死之局，只是一个考验。 过去的我已经死了吗？ 梁德看着自己真实的左手，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我替你向总教导处申请了七天的补习时间，如果你在七天后成为不了合格的战力，就会死。” 梁德还没反应过来：“死？” “普通学员被其他学部学员击杀，学部扣100分，击杀者所在学部加50分。 陆学部一年级本学期分数排名垫底，已经扣不起100分了。 现在的你太弱了，刚才事发突然，而且通识课教室里有学部界线的限制，不然白鹤空杀你轻而易举。 白鹤空只是海学部一年级的学习委员，比她强的人一只手数不过来。 如果你七天后不能突破神入界原的境界，不能成为陆学部一年级的合格战力，陆学部一年级会第一时间杀了你以免扣分。” “为什么？难道分数比命更重要吗？” 梁德觉得越来越荒谬，几个学分就能成为杀人的理由吗？ “命当然是最重要的，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分数就是命。 期末考试结束后，排名靠后的学部会被剑仙遗迹随机抽杀。 第一名不动，第二名随机抽杀十分之一，第三名随机抽杀七分之一。 而且1学分对应10个绩点，绩点可以用来兑换各种资源，如果分差过大，学部积弱，全体成员被杀的概率都会上升。 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太弱的人没有存活的价值，每个人都会为了提高自己的存活率来杀你。 你想要活命，就得变强。” 梁德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要突破你说的境界最快需要多久？” 林保龙沉声道：“现在是高一下学期的第四个月，一年级最快神入界原的是空学部级长姬参，突破时间是三个月前。” 梁德哑然失笑后，声音激动地提高： “最快也一个学期零一个月，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林保龙有些诧异，道：“我以为人总是想活的，活下去是一个人最基本最正常的想法，所以能帮就帮一把，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不会出手杀人。” 在这种鬼地方抱着这种想法还能活到现在，大块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梁德低着头，脚尖胡乱踢动着草皮。 “人活得开心才想活下去，我穿越前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穿越到这种人杀人的地方也不觉得以后会开心。 你说这所高中是剑仙遗迹，剑仙留下这个地方说不定就是自己死了也见不得别人好好活着，他就是想让人人自相残杀，挣扎出种种丑态。” “也许吧，没人知道盛无虚死前是怎么想的。”林保龙道，“那你想怎么办，让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会痛吗？”梁德问道。 “很痛，非常痛，我上辈子死的时候，一次是被一个用精铁哭丧棒的高手打碎了脑袋，我以为经过二十五年的大内侍卫训练，我不怕痛，也不怕死，但是我死的时候发出了非常恶心、非常难听的声音。” “那还是算了，死无所谓，我很怕痛，知道痛很快要来的时候会更怕，那还不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梁德的声音有气无力，听不出喜悲。 “我先带你去总务处领课本、校服、专用手机和其他学习用品。”林保龙拿出手机看了眼，“补课老师已经联系好了，你领完东西就去自习室补课。” …… 盛无虚私立高中教学区综合楼，自习室。 “只见盛无虚厉喝一声‘出鞘’，刚要祭起性命交修的集阴豢魔飞剑，太奉先大步抢上前去，一把攥住盛无虚这狗贼的领子，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畜生！你出甚么鸟鞘！’，只打得盛无虚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这狗贼还兀自嘴硬，口里只叫‘打得好！’ 太奉先闻言怒不可遏，‘直娘贼，还敢应口！某家纵横空海，雷动诸天，也不枉叫做紫劫以下第一人，你是个烂没用的现世宝，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叫紫劫以下第一人？’，提起砂锅大的铁拳来就盛无虚的狗头上只一拳，就将这狗贼的腌臜元神生生锤爆崩解开来，当时便好似打翻了一个湿垃圾分类桶……” “莫老师……”梁德在一片唾沫星子里举起左手，打断了小自习室讲台上穿全身斗篷，络腮胡子，骂起盛无虚来浑身带劲的补课教师莫飞升。 他本来有气无力，情绪低落，听了这位补课老师三十分钟无间断激情狂喷之后，精神头竟然莫名其妙好了一点。 “你刚才说盛无虚最后一战的情形世上除了雷霆邪宗太奉先已经无人知晓，但是你讲的这段太奉先怒锤盛无虚，细节详实，对白生动，请问你是从哪里……” 莫飞升一脸不爽，络腮胡子根根炸开：“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老子自己编的啊！ 老子被盛无虚这狗贼炼成阴魔傀儡的时候只有赤劫下位，刚在老家打出西南无敌的名头，日他先人板板，老子死的时候正在和人打架，只晓得剑光一闪人头落地，都没看清杀老子的人是哪个。 盛无虚这个狗东西好不要脸，青劫剑仙出手杀赤劫行者居然还暗搓搓地偷袭，他就是狗！ 这狗贼和太奉先大战时放出的阴魔傀儡至少是赤劫上位，全都被打成了灰灰，一根鸟毛都不剩。 当年我们这些赤劫上位以下的阴魔傀儡被锁在集阴豢魔剑里，元神封闭，五感全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建校后我们找到盛无虚残存的些许怨念，才知道他是被雷霆邪宗太奉先打死的。 杀得好，杀得好，真是痛快，可惜老子没能亲眼见到盛无虚这狗贼被打爆狗头！” 梁德被林保龙带着领完各类学习用品之后就被送到小自习室，在暴躁老哥莫飞升的指导下学习剑仙遗迹的相关常识。 一通狂喷恶补之下，他对目前的处境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莫飞升主要讲了两件事。 第一，盛无虚是狗！现在他已经死了！爽到！ 第二，青劫剑仙盛无虚被雷霆邪宗太奉先打到元神崩解，心智失常，但他在死前瞬间竟然隐约摸到了紫劫境界开天造物的门径。 这位左道剑仙在弥留之际越境施展紫劫神通，以崩解元神和本命飞剑为根基在空海中生成了一个规则诡异的彼岸世界。 这个彼岸世界就是剑仙遗迹·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 这所学校的教职员工都是当年被盛无虚以集阴豢魔剑斩杀后祭炼出的阴魔傀儡，被迫遵循着这方彼岸世界的规则经营学校。 剑仙遗迹每年收集数百条意外进入界原空海的死者魂魄，将其重塑肉身后招入学校，然后用三年时间将这些来自不同世界的穿越者培养成“运气与实力兼备的人才”。 梁德暗自苦笑：“要在这个互相杀随机杀的地方活过三年，想不成为运气与实力兼备的人才都不行啊。” “现在离期末还有两个月，你们陆学部一年级的分数不但是垫底，而且已经到了只要再死一个普通成员就没办法靠期末考试翻盘的地步。林保龙拿出50个绩点请我给你补课，也是死里求活。 学校的事情讲得差不多了，现在让老子来操练操练你。” 莫飞升站起身来，猛地扯落了身上的斗篷。 一个庞大的人形阴影将梁德笼罩，讲台上莫飞升狂豪迫人的气势犹如海啸。 “两个月内，你最好能顺顺利利神入界原成为白劫下位的界原行者，不然砸了老子金牌补课教师的招牌，老子就亲手打死你。” 梁德张嘴看着莫飞升斗篷下本白色的将官军礼服，胸前一个碗口大的“海”字赫然在目。 “莫老师，你怎么穿着海学部的衣服？！” 第五章.血炼构形 “老子是职业教师，谁给钱老子就操练谁。 陆学部的功夫讲究日积月累，你狗卵子基础都没有，只有两个月根本练不出什么东西。 要想快速形成战斗力，只有学我海学部的奇物炼成。 械能混合方向已经来不及了，老子要教你的是血炼构形法。” 莫飞升摊开筋骨狰狞的手掌，掌心发力裂出一道血口。 只见猩红浓稠的鲜血从他掌心的裂口中不断涌出，直到形成一个篮球大小的猩红圆球，飘在莫飞升面前上下浮动。 莫飞升双手一合将鲜血聚成的圆球抓住，十指尖端发出奇异的海蓝色光芒。 浮在空中的鲜血圆球立时沸腾扭曲起来，表面翻涌着红珍珠似的半透明气泡，逐渐被莫飞升缓缓分开的双手拉长塑形。 数秒后，一柄通体由鲜血构成的西洋迅捷剑出现在莫飞升掌中。 他单手持剑，随意摆了个剑尖向上弓步后仰的对峙架势，接着挺身向前突刺，同时按下了剑柄后部的半圆突起。 突刺中的血色剑尖悄无声息地裂开，阴毒的尖头血弹接连不断地从剑尖激射而出。 细雨一般密集的血弹连射将小自习室的窗户打得粉碎，流向四周的血红液滴“嘶嘶嘶”地冒着白烟，在窗台和地板上腐蚀出一道道丑陋的痕迹。 “只要你舍得投入精血和寿命，按现成图纸以血炼构形法制造奇物武装易如反掌，再学会老子这一手朴实刚健的飞升流大弓步细雨突刺，绝对够你阻敌片刻，然后扯开嗓子把陆学部的援军喊过来了。” 梁德心悦诚服地拍手鼓掌：“这招细雨突刺果然朴实刚健，震撼灵魂。莫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建校以来，有没有一个学部从头到尾没死过人的？” “哈哈哈哈哈，那怎么可能，就算每个学期都是分数第一逃过了随机抽杀，平时上下课不也还是会死人吗？” “以陆学部现在的分数，期末顶多是第二名，也就是说，就算我苦练两个月，也还是会有十分之一的几率被抽中杀死。 现在是高一下学期，躲过这次随机抽杀，还有四次。 莫老师，死不死的太玄学，说到底练功变强这个事情很虚无啊，其他学生不这么觉得吗？” 梁德搓着下巴，语气十分无奈。 “肝狂难比欧皇，神通不敌脸帝，本来就是世间常理。 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奴隶，你们是这个世界的囚徒，能挣扎一下已经不错了，哪有什么绝对保险。 你穿越前就能掌握自己的生死么，你上辈子怎么死的？” 莫飞升在被炼成阴魔傀儡前也是浪迹诸天的老江湖，讲起生生死死的事情来满不在乎。 梁德想起穿越前通宵加班那天晚上狂饮双倍特浓美式咖啡的苦涩，叹了口气。 “我练。” 莫飞升嘿了一声，也不多说，两手浮现海蓝光芒，拿住血炼构形的西洋迅捷剑一扭一压，将其搓成一个晶莹剔透、仿佛血玉雕琢而成的方形u盘，也不管插口正反，抬手拍进了梁德的脑门。 梁德的意识顿时进入一片黑暗之中。 只见一团章鱼似的血血光从眉心涌入，血光的边缘荡漾着无数触手向下潜行，渐次照亮了黑暗中犹如根须的网状脉络。 下潜中，血色光团的触手不断脱落融入四周的根须脉络之中，令梁德周身不断产生炽热和麻痒的感觉。 血色光团一路向下将枯槁黯淡的根须脉络点亮染红，当所有的触手脱落消失后，血色光团陡然加速下沉没入梁德的气海丹田。 此时血色光团的外壳只剩下薄薄一层，隐约露出内部海蓝色的晶莹核心。 梁德浑身一震，下丹田中漂浮的海蓝色核心开始疾速旋转，向上投射出一道海蓝色的奇光。 此前被染红的脉络也纷纷亮起发出微光，没过多久，一幅海蓝与血红相间的精密图纸被投射在梁德的脑海之中。 脑海中的图纸上用极细的线条勾勒出一柄西洋迅捷剑的立体模型，针尖大小的文字在模型旁边静静闪烁，正是血炼构形法全篇详解。 “能教的东西都已经教给他了，血炼构形法以幻海玄气为根基，既炼器也炼人，反复修行，神魂本质自然会向非凡层次转变，火候一到，神入界原水到渠成，火候不到，气血两空而亡。自杀是不算分数的，老子考虑周详，林保龙你这50个绩点花得物超所值。” 莫飞升看梁德已经醒来，把在门外等候的林保龙叫了进来。 “现在他神完气足，老子没什么由头动手。之后要是他练到苟延残喘，半死不死，你再花20个绩点来找老子治他，老子装作用真气查探经脉，稍微多用点劲把他弄死完事，走了。” 林保龙点点头，把梁德扶了起来。 梁德沉下心神，控制着丹田里的海蓝色内核缓缓停止旋转，那些亮起的经脉也逐渐归于黯淡。 “不愧是金牌补课教师，为学生考虑得妥妥当当，全周期高质量服务，明码标价，不弄虚作假，现在莫老师这种好老师不多见了。” 林保龙没理会梁德的烂话，道：“莫飞升的血炼构形法极易速成，能让你用最快的方式掌握伤敌和自尽的手段，这个期末陆学部只能争第二，但十分之一的死亡率总比七分之一好。” 梁德一笑：“不管开不开心，活着总不是什么坏事，你肯帮我，我也愿意拼一拼。 如果真的要死了，我会尽量自杀，不让陆学部的绩点打了水漂。 级长，如果活到毕业的话，有机会穿越回老家吗？” 林保龙竖起三根手指，“活到最后的高三学生会参加毕业旅行，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但可以确定他们离开了剑仙遗迹。 陆学部的老师说过，界原行者晋升白劫下位后自然会得到穿越诸界的资格和方法。 我们这些在剑仙遗迹内晋升的人之所以得不到，是因为盛无虚留下的周天界禁。 等盛无虚的残念随着时间流逝彻底消除，封锁就会打开。 所以，活得越久，你穿越回老家的可能性越大。” “这样么，我大致明白了。”梁德双手插兜，“级长，接下来我们去哪，回去上课吗？” “我和总教导处沟通好了，补习的一周里你可以不去上课，留在陆学部补课就行。” 林保龙拿出军绿色外壳的手机，屏幕上是盛无虚私立高中总教导处的回复邮件。这次申请没遇到什么来自其他学部的阻力，毕竟只有七天，再补习又能补习出什么来，神入界原成为白劫行者有那么容易么，只是早死七天晚死七天的差别。 “这一周的时间里，你必须学会陆学部最强的技能。” 第六章.真实搞笑 陆学部最强的技能？ “当然是我的如钢似铁锻体法，此法脱胎于嵩山北少林秘传内家拳锻体术，辅以本人独创的外门排打功夫，刚猛精进，威力无穷，练成之后周身铜浇铁铸，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再配合断水流空手道或是夺命剪刀脚等凶狠招数，堪称杀人无二打。 要练上乘武功，就得先把身体练到如钢似铁，此外别无他路。” 这位如钢似铁话音未落，就有一人开口嘲讽道： “杀人无二打？可笑，正所谓刚不可久，刚极易折，你的如钢似铁锻体法虚有其表，外强中干，一旦遇到练太极绵掌，八卦阴手的柔拳高手，只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老夫的‘天生神力’才是陆学部最强的技能。 此法立意高绝，一变两通，可将所练内力与气血精元相互转化，平时将内气返元散于四肢百骸，不但可以敛息藏气，令任何人无法看破你身怀武功，还可以蕴养血肉筋骨，生残补缺，令一身气力源源不绝，足可生撕虎豹。 不要说单打独斗，就算是一夜之间杀尽一家十三口再做一些嘿嘿嘿的事情，也绝不会感到有一点疲劳。 当然，老夫只是一个纯粹的武学理论家，与人为善，爱好和平，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理论推导的结果，老夫本人完全不会半点武功，也从来没有出手杀生。” 爱好和平的武学家说完，只听身旁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 “呵呵，说得天花乱坠，怎么没见几个人去学你的天生神力？ 形神不能兼顾，大同小异，和如钢似铁锻体法都是三脚猫的功夫。 要说陆学部最强技能，只能是本座的先天罡气。 此法性命兼修，乃是白阳天理教代代相传的无上绝学，素来只有无生老母座下亲传行教弟子方得传授。 练成之后，外罡强横，气布全身，没有半点破绽。 罡气破体，可以穿金洞石，隔空杀人。 最后炼罡入神，一点灵锋锐利绝伦，无物不斩，乃是世间少有的破关法门。 等练到逆反先天的至高境界，只要精元充足，就可以随时愈合伤势，续断肢，肉白骨，临阵重生，挡无可挡。” “挡无可挡？赵天极，你且来试试我的如钢似铁般若掌！” “蠢材，普天之下，除了降龙十八掌我什么武功都不放在眼里，董天宝，你这扑街一生注定要在本座之下！” “两位听老夫一言，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常天威你这卑鄙小人，竟然用绝阴断阳虎爪手劝架，你还敢说自己不会武功？” “你们三个不要再打了！” 断喝声未落，一阵猛烈的罡风随着苍老清劲的声音袭来，将三个打成一团的陆学部指导教师连同屁股下面的蒲团一起吹翻，三个人狼狈地滚倒在地。 发出断喝的老头雪眉蓬松，老眼半开半阖，其威势却如下山猛虎，令人胆战心惊。 老头收回挥出的大袖，拢着双手坐到梁德的正对面，董天宝，赵天极，常天威三人也各自捡起蒲团，走到这个道袍鹤氅的老头背后坐下，灰头土脸地保持安静。 “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 林保龙拉着梁德起身行礼。 “这位就是我们陆学部总指导袁天仁老师，修为精深，是校内首屈一指的赤劫中位武道高人。” 袁天仁摆摆手，示意梁德和林保龙坐下。 “什么高人，不过是盛无虚的剑下亡魂，有心气的早就自我了断解脱去了，剩下我们这些得过且过的废物苟延残喘。” 听闻此言，他背后的董天宝铁青着脸，赵天极冷哼一声，常天威只是拈须苦笑。 “年轻人，刚才你已经听过了，如钢似铁锻体法，天生神力，先天罡气，陆学部最强的几门功夫差不多都在这儿了。 虽然是几个隐姓埋名的剑下亡魂胡乱起的名字，却也是从自己的得意本领里挑出来的实用法门，紫青赤白，界原行者的四劫十二等里，至少白劫下位到赤劫中位是够你用了。 挑一个吧，挑一门功夫，挑一位老师。” 梁德坐在草编蒲团上装作思考，实际上脑袋一片茫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挑好。 换了穿越之前，他现在一定拿出手机搜索“如钢似铁锻体法、天生神力、先天罡气哪门功夫好”，“董天宝、常天威、赵天极哪个老师厉害”，花上大半个小时在〇度知道和〇乎上浏览各种沙雕答案（太长太专业的不看），最后根据高赞答案做个选择。 然而这样的选择也未必就好，参考信息越多，反而越难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像购物的时候优先销量和好评更高的商品，如果数据来源真实可靠倒也算明智做法，但操控所谓大数据的各大集团组织的主要使命似乎并不是为消费者带来更好的生活体验和省更多的钱。 有大量参考信息都是如此，何况现在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和领域。 武功这个东西，他所知甚少，虽然看过许多相关题材的小说、电影、剧集，但心中仅有一个模糊的认识： 真实系不如超级系，超级系不如搞笑系。 可是董天宝，赵天极，常天威这三门功夫听起来都挺搞笑的，有点难分高下啊…… 袁天仁说了，他们都是隐去真实姓名的阴魔傀儡，这三门功夫是他们从擅长的本事里挑出来胡乱起的名字，那么战斗效果和自己看过的那些电影就毫无关系，不能用电影作参考…… 所以说为什么要起喜剧电影里的武功名字啊，太干扰判断了，要我怎么挑个搞笑系的出来。 “天生神力”的搞笑值差不多只有“汤姆猫七十二变不死炼体法”可以碾压吧。 可是，普天之下只怕降龙十八掌，却要把这个弱点天天挂在嘴边大声说给敌人听的先天罡气……似乎也不差！ 异界人也喜欢史蒂芬周的电影吗，所以说也许史提芬周会过时，但是史提芬周的电影是不会过时的……等一下，现在还不能走神，可是专心致志又能想到什么啊！ 梁德向来和杀伐果断无缘，挑了半天决定要买的东西，经常因为一条差评又开始犹豫，但世界总是需要人做出选择。 在这个纷繁复杂、信息和状况多到令宇宙膨胀，商用固态硬盘容量达到100t，全系统峰值性能20亿亿次浮点运算每秒的超级计算机依然在难题前碰壁的庞大世界，人类的脑组织显然无法采取最正确的方法处理每件事。 锁孔无数而钥匙有限，人类用自己的万能钥匙在对错参半中前进。 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梁德给自己准备的万能钥匙并非自信、决心、勇气或者爱与信仰。 他的万能钥匙是无所谓。 网购衣服贵一点无所谓，房子小一点无所谓，公交慢一点无所谓，外卖难吃一点无所谓，加班多一点无所谓，上司坏一点无所谓，同事蠢一点无所谓，朋友烦一点无所谓，皮肤差一点无所谓，肚子胖一点无所谓，睡眠少一点无所谓，自嘲社畜无所谓，被叫做社畜也无所谓……都无所谓。 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并没有需要舍生取义的伟大选择，有所谓未必成功，想超脱力有未逮。 猝死猝不及防，这也无所谓了，人也不是想不猝死就不猝死的。 来到这个规则诡异的剑仙遗迹，梁德惊讶恼火，感到荒谬扭曲，情绪低落过后也是无所谓。 对社畜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上班。 组织机构，规章制度，上下等级，关系人情这些东西，穿越之后不也还是有吗？ 穿越者和终极社畜哪个更容易死，哪个更难回家，哪个压力更大，在梁德看来也不过伯仲之间。 近年来社畜突然死亡穿越异界的作品增多，大概也是部分创作者们认识到了社畜和穿越者的资质共通之处吧。 不过在这股穿越异世界的风潮影响下，连续出现了不少粗制滥造的动画作品，依我来看，业界应该加强对…… “咳，咳咳。”一阵故意清嗓子的声音把梁德从胡思乱想中打断，林保龙咳到浑身肌肉抖动，想不注意都不行。 “这个嘛……”梁德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连忙摆出一副深思熟虑过后的表情。 算了，无所谓了。 “袁老师，我觉得不要我觉得，我也不懂这些，你觉得我应该练哪一门？” 袁天仁听了这话，皱纹深刻的苍老脸庞上流露出玩味的神色：“年轻人，如果让我选，有了我觉得，就要听我的。” 终于被我等到一个此岸种的陆学部转学生。 嘿嘿，年轻人，哪怕你自己选，我最后也会让你练成我决定的样子，现在你让我帮你决定，那就更方便了。 梁德点头，“那就请袁老师替我决定吧，我是到了连锁炸鸡店只会点当季热卖人气明星餐的类型，自己来选也未必能选好。” “那你仔细听好了。” 第七章.素质极差 “我全都要。” 袁天仁伸出手在梁德面前五指握拳，语气不容反驳。 梁德还没反应过来，袁天仁已经开始向背后的三人下达命令。 “董天宝，你的如钢似铁锻体法，种在他皮膜骨骼之内。 赵天极，你的先天罡气，种在他十二正经之中。 老常，你的天生神力，种在他的血肉精髓与冲、带、阳维、阴维、阴跷、阳跷之间，这小子平日的管教也交给你。 你们三个只管放手施为，任督二脉天地双桥空出来，这锅汤最后的盐，我来放。” 董天宝性格最是急躁，当即喊道：“那还等什么，我下午还有课，现在就开工。” 他单掌一拍地板，一股猛烈的冲劲从梁德身下的蒲团涌出，将梁德整个人冲飞到袁天仁背后三人的头顶。 “小子，闭目凝神！” 赵天极说完举臂托住坠落的梁德，接着中指微抬抛高尺许，让梁德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背面向上，最后竖起食指顶在梁德胸前。 董天宝与常天威分别拿住梁德头顶和双足，三人眼神交汇只一个刹那，便同时开始运功行气。 梁德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想要集中注意力却顾此失彼，因为此刻三股性质迥异的劲力分别从头顶、胸前、足底涌入，令人应接不暇。 一者炽热沸腾如铜汁铁水，从头顶蛮横灌入，流转烧遍周身皮膜后，又起熔岩狂澜涌进骨骼深处，恍惚间，梁德仿佛看到有无数灰色的细碎杂质从皮膜骨骼中被烈火蒸发消失，一颗颗火种随着那股炽热的蛮横力量散布在流经之处，形成了自发循环的系统，一圈又一圈，意识中看到的皮膜和骨骼逐渐硬化韧化，泛起青铜色的金属光泽。 一者冰寒肃烈如凶厉北风，从胸前匕首般刺入，犹如凌汛时节的大河寒流，裹挟着锋利的冰块，摧垮一切挡在前方的堵塞阻碍。黑暗中，梁德又看到了那些枯槁黯淡的根须脉络，其中只有少数闪烁着血色光芒，此刻随着大股寒流涌动，十二条格外粗壮的根须被染成了鲜明刺目的凛冽素白，寒流在十二正经的穴道节点分别留下冰寒漩涡，从此周流不息。 一者绵密浑厚如汨汨温泉，从双足足心流入，使梁德如处冬日暖阳之下，缓和了其他两股劲力带来的剧烈痛楚，其力源源不绝，润物无声，恰到好处地渗入那些根须脉络中别道奇行的六股，将其染成蜂蜜琥珀一般的颜色，又从脉络中向外发散，深入血肉精髓，犹如日光普照，好不舒服。 梁德紧闭双眼，努力记忆着三股劲力运行的方式，却总是只能记住只鳞片爪，好在三股劲力在体内都已经形成自发运行的循环系统，不必他自己用意搬运，只需存神感应，顺其自然便可。 良久，梁德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黑夜已至，陆学部的武馆已经点起牛油蜡烛，烛火昏黄，映着老旧榉木地板上模糊的纹理。 其他人都已离去，只剩自己和坐在一旁抚须不语的常天威。 梁德感受着体内运行的劲力和脱胎换骨般的身体，双手抱胸高抬双腿，仅凭腰腹发力就做出如同鲤鱼打挺的动作，猛地从地板上跃起，腾空将近一米，接着双脚稳稳落地，震起了缝隙里的灰尘。 身体没有感到一丝负担，就像是注满润滑油的强力机器，比起没有润滑油或是注满润滑油的男人都厉害了十倍不止可能也没有。 “这届学生里面，你是素质最差的一个。” 常天威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春风拂面。 这个中年男人颔下长髯飘逸，花白的头发编成一条粗大的发辫垂在脑后，身穿一领大襟右衽的蓝布长袍大褂，表情看起来像个和颜悦色的教书先生，只是脸上棱线太过刚硬分明，似有些微戾气。 “常老师，这话怎么说，我还以为我只是来晚了点，比其他人少做了一个多学期功课而已。”梁德活动着脖颈，不解道。 “老夫不想说得太失礼，目前来看，你想追上进度，请准备精神时光屋。” “我修炼一年才相当于别人修炼一天吗？”梁德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常老师，那请你赶紧把精神时光屋拿出来吧。” 常天威叹道：“老夫要是有修炼一年只过去一天的小屋，又何至于被盛无虚炼成阴魔傀儡。你叫什么名字？” “梁德，以德服人的德。” 常天威皱着眉头：“梁同学，老夫看你笑嘻嘻的，也不是很在意刚才说的事，怎么，身为穿越者有什么秘密底牌吗。老夫这些年来教过的学生不少，勉强称得上见多识广，莫非……你就是穿越者中的废柴流天才？” 秘密底牌？要是有就好了，可惜我连秘密底裤都找遍了，全身上下最像手指的东西也没有变成金色。 梁德学着常天威的样子皱起眉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为了活下去，为了穿越回老家，一定要全力以赴，不管什么困苦都难不倒我。 我本来想这么说，但坚持努力实在太难了。 我只是个没出息的普通人，常老师，穿越前后的我并没有什么不同，过去我也没能为了某件事坚持努力到底过，上班就一定会摸鱼，看专业书就一定会睡觉，痛到超过拔牙的程度就一定会投降，我对自己再了解不过。” 梁德顿了顿，偏着头向常天威摊开双手，道：“实话实说，死到临头，怕倒也怕，遗憾也不少，只是我拿自己毫无办法。常老师，您老看着办吧，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去做，至于别的什么，斗志啊热血啊之类的，就随缘吧。” 常天威愣了半晌，轻拍额头，道：“重活一次，想十倍百倍努力的人，老夫见过许多，你死过怕过穿越了，现在倒是死也不怕，怕也不怕。 也好，老夫例行公事教教你，学成什么样子在你自己，陆学部胜负输赢的事情，自有袁天仁和林保龙操心。 刚才说到哪儿了？” 梁德捡起蒲团坐了下来：“说到我是盛无虚私立高中这届学生里素质最差的一个。” “不错，天生神力，先天罡气，如钢似铁锻体法，再加上莫飞升的血炼构形法，先后共有四个赤劫阶位的资深界原行者向你注入非凡之力，构筑入门修行的基础循环。 此番施为下来，就算是彼岸世界中的资质平庸之辈，不成器到不可名状的废物，也该准备神入界原了。 可你不过是强化了经脉与肉身，勉强相当于新生入学两个月的水平。” “常老师，可是我听莫飞升老师说，青劫剑仙盛无虚是弱冠之年神入界原，从小修炼直到二十岁突破，也属于旷世奇才的水平。” “盛无虚是在原生世界以一介凡人之身二十岁修成白劫下位的界原行者，老夫虽然败亡在他剑下，也不得不说上一声佩服。 可你们这些人机缘巧合，从原生世界通过空海进入剑仙遗迹，灵魂经历了一次穿界，已经彻底蜕变，要知道，穿越者神入界原的难度比普通人低了一百亿倍不止，但是你么……一来你是个此岸种，二来，你运气多半不太好。”常天威摇摇头，“老夫也爱莫能助。” 运气不好的事情，我氪命十单只出保底的时候就知道了。 “此岸种的意思是？” 第八章.无压教育 “这就要说到鸿蒙初开……你怎么回事。”常天威看着突然开始抖动的梁德，奇怪道，“什么毛病。”。 “不知怎么，我听到鸿蒙两个字心里就有种沸腾的感觉。”梁德来了劲，摇滚歌手式三档风速晃头。 “早知你性子这么跳脱，应该去海学部。别抖了！认真听着。” 常天威神情一肃，讲解起来： “鸿蒙初开，阴阳错合，天气始下，地气始上。 而后，天气化为空海，地气化为界原，界原浮于空海之中，如星辰浮于宇宙。 天地交感，此岸诸界生于空海界原之间。 界原之上，演化众生，然后落于此岸诸界。 此岸诸界纳众生而得性灵之光，性灵之光映于空海，彼岸诸界生焉。” 常天威挥手在空中一拂，如同展开一轴画卷，阴阳重叠，万物隐现，天星摇动，地陆裂合，众生演化，彼岸诞生，在两人面前呈现出一座空海界原两岸诸界的简明立体光影图。 他指着左边光影凝实如真的一侧，道： “此岸诸界均为界原空海感应而生，是你的来处。” 手指一转，指向右边光影荡漾，虚幻不定的一侧： “盛无虚私立高中这座剑仙遗迹飘荡于彼岸，因此吸引收集到的魂魄绝大多数是彼岸众生。 彼岸众生虽说祖先也是界原之子，但其在彼岸诸界演化何止亿万年，早已烙下彼岸诸界的烙印。 彼岸诸界生于空海之影，所以彼岸众生的先天秉性善于变化，受非凡之力浸染影响后增进明显，更容易超尘脱凡，神入界原，成为界原行者。 比如，盛无虚，就是个彼岸种。” 梁德捏起拳头在掌心一敲：“我明白了！ 我们此岸众生呢，就是天性顽固，不善变化，练什么都慢，好比减肥没效果，一直瘦不下来，几个人能坚持啊。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信轻松减肥神神鬼鬼的那一套，所以我老家世界神通不显，诸法绝迹，仙佛妖魔都只在传说故事里了。” 而且老家传说中的神仙妖怪除了那些撞大运遇仙缘的、和大能沾亲带故鸡犬升天的、转世重修被点化的，都是要修炼成百上千年才能飞升超脱，修行中动不动就要历劫遇难，能顺利得道的少之又少，万里挑一。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据老夫当年游历空海两岸所知，此岸诸界坚如磐石，纵使是紫劫上位的紫成大能，也无有可能在此岸开天造界，青劫上位的青住大能要在此岸代天掌命也难如赤手凿岩。 因而此岸种脱凡成为界原行者后，往往要到彼岸诸界寻觅缘法，再加之此岸世界生成后一日比一日稳固，所以越是古老的此岸世界，越难出现非凡之物。” “常老师，我有个问题。”梁德忍不住插嘴，男人呐，或多或少，难免会有这种低级倾向，对，就是频频打断他人讲话的倾向。 “我老家有句老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谦虚使人进步，落后就要挨打。 按照你的说法，此岸种都是枯木顽石，彼岸种都是浑金璞玉，成为界原行者后又可以周游诸界，那这个空海界原两岸诸界，不是早就应该全被彼岸种征服了，怎么我都从来没听说过。” 常天威捏着胡须，“首先么，空海界原浩瀚无边，界原行者少之又少，犹如沧海一粟，界原行者所及之处，不过是冰山一角，非凡众生不过寄蜉蝣于天地，谈何征服。 其次，此岸种和彼岸种的界原行者并无高下之分。 此岸行者要到彼岸诸界寻机破障，彼岸行者要到此岸诸界稳固道果。 你既然是来自诸法绝迹的古老世界，应该也听过诸如投胎夺舍、转世重修、再入轮回、抓交替和造炉鼎的传说故事吧。 这些传说故事的源头，很多就是彼岸行者去到此岸稳固自身道果的经历。” 梁德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凉出三分贤者心态：“炉鼎故事什么的我看过不少，我还以为是让炉鼎成为真正的男人，没想到是对方要自己做男人，做男人的男人，着实可怕，我以后不敢看了。”哼，姑且决定不看，反正现在也没得看。 常天威不以为然，他本是彼岸种成就的界原行者，为了修行周游两岸诸界，生死见惯，什么邪门法子没见过，只是有真传得正法的彼岸行者多半不屑如此罢了。 “呵呵，你尚且没有神入界原，多想无益。 此岸行者与彼岸行者虽无高下之分，可在此剑仙遗迹，你们至多修到白劫下位，毕业前无法穿界离去，调和阴阳无从谈起。 白空境界万有皆虚，万变皆允，是蕴藏无限可能的起点，正是彼岸种善于变化增进的优势最能发挥的时候。 老夫执教陆学部以来，见过十来个此岸种新生，都是没能等到期末抽杀就先死在彼岸种新生手里。 不过，你是不同的，你可能会成为撑到离期末抽杀最近的此岸种新生，甚至撑到期末抽杀的阶段。” “哦？”梁德来了兴趣，有得选谁又想死呢，当即像女高中生问男朋友一样充满期待地问道：“我特别在哪里？” “你特别在你是转学生，插班入学，晚来一个多学期。” 常天威满脸奇怪：“你一到学校林保龙就已经告知此事，此时还有此问，莫非……梁同学你脑有贵恙？” 梁德双手抱头，默默失声，过了1551毫秒才摆脱复杂的丢人心理状态，示意常天威继续。 “怪不得，怪不得，你一直看淡生死原来不是大智大勇，是大愚弱智。 不过你智力有缺也是好事，至少不会太难过，如今校内已然开了盘口，赌你补习结束后活过一天一赔一，活过三天一赔二，活过七天一赔五。 老夫，咳咳，闲来无事，在明智之选上投了几个绩点，本来不想理会你，任你自生自灭就好，若是与你有了牵扯，好比家中圈养的肥猪知道了名字，宰杀起来也难免伤心。 只是老袁为人自负，性气刚烈，多少鲁莽了一些，在活过七天这一项下了重注，于是动用了总指导的权限，拉了老夫和董天宝、赵天极，想在你死前玩出点花样。 唉，校内规则所限，这鬼地方总指导就是可以使唤副职，老夫一介阴魔傀儡身不由己，倒霉得很，只好来管教管教你，其实并未对你有所期待，你放轻松就好，不要紧张。” “好的，常老师，我一点都不紧张，一丢丢压力都没有了呢。”梁德笑靥如如花，僵硬到脸颊两边的皱纹上能给老黄瓜刮皮。 “如此甚好，老夫执教陆学部多年，一向推崇无压力教育，盛无虚死前设置这一套规则过于昭和，为吾所不取也。 你且运起体内的天生神力，起胞中而出会阴，走冲脉并足少阴经，上行出于颚鼻相通之窍，渗诸阳而灌诸精，老夫来指点你感应界原之法。” 第九章.此心如匕 “不错，不错，再走带脉，绕身一周，须知冲、任、督三脉同出而异行，乃是一源而三歧，皆络于带脉。 原本老夫这门天生神力的主旨，是以冲脉为导，以带脉为池，积蓄酝酿，绵绵不绝，此后贯通任督二脉便是水到渠成。 但现在任督要留出来给老袁料理，经脉分歧光芒格外明亮处是老夫标出的任督所涉的细小节点，切勿使内气流经……对对，往这边来，再往那边去…… 梁德一边搬运内气，一边听常断玄在耳边讲解。 “两岸众生的先祖皆为界原之子，命运与界原息息相关。 神入界原，就是将神魂越过空海，投入到与你命运相连的那块自性界原上去。 从此便可超尘脱凡，周游诸界，海阔天空。 要想神入界原，就必须修行非凡之力，改造自身本质，当你与非凡只有一线之隔时，便会看到自性界原的虚影，知道该怎么过去…… 不错不错，你再将此处内气向上提升至头顶正中的百会穴。” 常天威知道梁德毫无根基，听不懂他所说的经脉穴道所在，所以在说话同时使出内气共鸣之法，震荡自身内气带动梁德经脉中的同源内气。 每说一处，梁德体内此前被注入的天生神力内气就在相应的位置亮起，闪烁着蜂蜜琥珀般的莹润光芒。 梁德凝神运功，按着常天威标记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搬运内气，正所谓经脉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功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梁德在老家考取驾照后，已经三年没有造成任何交通事故没有产生任何违章记录没有违反任何交通法规也没有开过任何车，他也没有车，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一颗安全驾驶的老司机之心指导内功修行。 毕竟在路上开车，只有车和命是自己的，在体内练功，这那那这都是自己的，不可不慎。 老司机之心就是这样用途广泛，不仅可以指导开车，还可以指导修炼，更可以启迪人生。 广大青少年朋友如果有时间，考个驾照有益无害，虽然驾照的价值是有限的，老司机安全驾驶意识的价值却是无限的，它在很多领域都有极大帮助，至于是哪些领域，呵，这种对青少年朋友没有好处的问题，不要问！ “别走神！” 常天威冷声提醒，同时微微调整内气震荡的频率，牵引梁德体内一缕将要走偏的琥珀色溪流回归正道。 梁德连忙收束因为思考安全驾驶相关问题而发散的心绪，集中到内气运行中来。 他体内川流于任督之外奇经六脉的琥珀色溪流越来越快，开始展现诸般变化：时而蒸发为一团淡淡的琥珀色云雾渗入血肉精髓中，令经脉空空如也，归于黯淡。时而从血肉精髓中凝结为蜂蜜似的粘稠液滴汇入经脉，继续流淌。 循环变化之中，梁德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不震荡发烫，其力深入骨髓，远入末梢，细入毛孔，无所不至。 蒸腾凝结间，气血两壮，周而复始，经脉中琥珀色的溪流也逐渐变粗，愈加精练凝实。 常天威白天自夸天生神力时的语句浮现在梁德心间。 “此法立意高绝，一变两通，可将所练内力与气血精元相互转化，平时将内气返元散于四肢百骸，不但可以敛息藏气，令任何人无法看破你身怀武功，还可以蕴养血肉筋骨，生残补缺，令气力源源不绝，足可生撕虎豹。 不要说单打独斗，就算是一夜之间杀……”可以了，到这里就可以了，记忆中的常老师请你不要再说了。 “梁德！”现实中的常老师一声大喝。 噉大声做咩啊？ “认识你自己！” 常天威当头棒喝，配合内气震荡，梁德眼前一黑，精神意识完全沉入自我，对外界一无所知，所见所感唯有自身而已。 此身之外，别无他物。 越是深入自我就越是惘然，越是以为有自知之明，就越是感到自己的狭隘。 皮膜骨骼之间，血肉燃烧。 周身脉络之内，真气沸腾。 本心灵明之中，意念坍缩。 一片黑暗与苍白之间，出现了非黑非白的色彩。 万物沉寂中，一点杂响铮铮不平。 梁德似见非见，将闻未闻，但那物终究已逼到眼前，已鸣于耳畔。 他莫名想起一首读过的诗。 虎！虎！光焰灼灼， 燃烧在黑夜之林。 在海与天多深的地方， 燃着造你眼睛的火？ …… 明明都可以无所谓，怎么还有一团火，一团教我不知该如何的火。 认识我自己？ 我不认识我自己？ “记住了，这就是你最接近非凡的一刻，然后……向上看！” 梁德浑身动荡着带有丝丝赤金的琥珀色气焰，抬头，抬望眼。 越过界外迷离之雾，越过茫茫空海。 欲问吾心无处所，十洲阻阔万山遥。 于是他看见了，那片属于他的地方。 他看见了一片陆地在海中的影子，他要往那处去。 心神之中，那块与他命运相连的界原在空海的位置已经明朗，无比清晰。 一头前所未见之兽，将要踏向前方未知之原。 梁德双目灼灼，闭上片刻复又睁开，瞳孔电光如弦，根根绷断，强烈的疑惑之色犹如实质，在其上堆积裂变。 “现在可否过去？我要怎么过去？怎么才能过去？” 有问题就好，你在老夫面前发问，就是在邀请老夫作答啰。 谢邀谢邀，既然你有问题，老夫便来答一答你！ 常天威见状，当即闭目存神，双盘而坐，两手掌心向上仰放于腿上，拇指与中指相扣，摆出日月合机印，默运虚元，神出紫府。 一枚金光粲然的小太阳从常天威头顶浮出，轻盈转动，其状浑圆，其声如玉，隐隐有诵经声，梵唱声，钟磬声，百鸟声，蛙鸣声……又有异香弥散，如兰似麝。 恍惚间，似有无数前人经验字句在陆学部武馆内浮沉隐现。 “一住行窝几十年，蓬头长日走如颠……无物可离虚壳外，有人能悟未生前……”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寻根认得本心源，两岸俱玄独不全……一转海底龙潭月，碾破空山雪岭前。” “……虚空无隔碍，放旷任纵横。神光迥物外，岂非秋月明。禅子出身处，雷罢不停声。” “剖妄妄绝，决机机坏。彼坚钢刀，护身闻戒。” “……金枢坏一夕，玉斧斫千年……何人挟寸铁，插羽飞上天。” …… 是了，是了，遍界刀枪，何如胸中寸铁。 梁德眼中的执迷神色渐渐散去，他在常天威太阳元神的声香缭绕中神智渐消，最后瞳孔中疑问全无，也完全失去了神智的影子。 空海深处，那块独一无二的地陆虚影更为清晰。 此身累我，当脱去形骸，短刀轻骑而往。 梁德再不犹豫，将所知所感的末端从血肉骨骼中抽出。 光焰缠绕的强健身体好似一身穿了许久的旧衣裳，脱落委顿在地，只有皮膜骨骼之内还存着坚硬而灼热的力量，仿佛锻打钢铁，熔炼不休，维持着生机。 一切的边缘收向中心，千丝万缕束于一点灵光。 十二正经中素白色的冰冷寒流蓦然涌现，将一线锋芒刻在灵光之外。 心锋如匕，其利断金。 梁德凝结至极限的灵光腾空一跃，挣脱万般烦恼，向天刺去。 易水萧萧西风冷。 平生一匕首，为子赴秦来。 此后一切不知。 武馆内香散声歇，神通隐迹，玄归无形，只见到两个人一躺一坐而已。 常天威收回元神站起身来，不知向谁说道： “道键初窥，禅关已破。” 某处静室中，一直背负双手仰首望天的袁天仁忽然解颜而笑，当即散坐于地，手掐开天门诀，浑浊老眼中神光乍现。 “嘿嘿嘿，年轻人，我们梦中相见。” 第十章.回梦游仙 空海无际，流星似线。 梁德在一片空茫中飞行，生生不息的推力自身后世界传来，前方尚无终点的影迹，但他知道终点就在前方。 一生之中，从未如此坚定。 这感觉玄之又玄，就像…… “年轻人，醒一醒。” 不对，不是醒来的感觉，而是…… “年轻人，醒一醒，你被骗了，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假的？什么意思？怎么好像有个老头在我耳朵旁边讲话。 “年轻人，再不醒来你就快烧完了！去你妈的！” 烧完了？ 梁德脸上狠狠挨了一个耳光，打了个寒战，寒战之后袭来的却是剧烈的烧灼之痛。 两条烧得火红的曲折线条在梁德眼前频繁闪现。 这个形状，这个走向，我见过，我见过不久，是任督二脉！ 烧红的任督二脉影像又一次疾闪。 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 好痛！ 头好痛！ 好像《诡秘之主》开头那么痛！ “你他娘的终于醒了。”老头的声音松了口气。 梁德榨干库存的所有意志储备，终于保持住最基本的清醒。 “我醒了？我在哪？” “你没醒，还在梦里，听清楚，我是陆学部总指导袁天仁，你被耍了，别听老常那些屁话，全部是假的！ 水镜妖师常断玄，盛无虚剑下亡魂中最会扰乱本心的彼岸行者，尤擅坏人道基、毁人道途。 你中了他的布道神通，你以为你明白了，其实没明白，你正在神入界原！” 好痛……要不行了。妈耶，好痛好痛好痛！ 梁德一边听着老头大吼，冷不丁又挨了三个重炮耳光，总算维持住了神智，在危险的边缘左右横跳。 “你听懂了吗！都是假的！” “我听到了！老头！全都是假的，为什么我还在神入界原啊！” “嘿嘿嘿，有无幻化，借假修真，你以为你明白了，就算是明白了，况且你是穿越者，灵魂与凡人已经不同，不过是少了支撑前行的资粮和上天越海的筏子。 我让董天宝把如钢似铁锻体法种在你皮膜骨骼之间，在出神越海后维持躯壳生机。让赵天极把先天罡气种在你十二正经之内，在关键时刻赋予灵光一点锋锐，用以斩关破障。 再让老常把他一变两通的天生神力种在你的奇经六脉之中，真气共鸣，模拟非凡之姿。 这三者相合，就连空海界原都认定你即将脱凡，让你见到与你命运相连的自性界原投影！ 你是此岸种，原本花上一年两年都未必能超尘脱凡神入界原，我一番施为，连下虎狼之药，才化不可能为可能，令你有望一天之内神入界原，成为白劫行者！” 好啊我明白了！老头你根本没必要说这么多吧！说到底你就是怕赌输了吧！你到底押了多少绩点啊！不对，我还是不明白啊！ 梁德又在剧烈疼痛中大喊： “喂！前面的话我都听清楚了，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我的任督二脉会又红又痛，经脉也会痛经的吗！ 我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也从来没听过这种事啊！现在多喝热水还有用吗！估计已经没用了吧！啊！热水是男人的谎言！” 不得了了，我又痛又被老头传染，说了好多多余的话啊！好烦啊，一着急就喜欢吐槽的毛病怎么穿越了还在！好讨厌的感觉！ “冷静！冷静！冷静！” 看不见的老头扬起手又是三连击，用物理的方法让梁德多少冷静下来。 “借假修真终究是取巧之法，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界原行者又不是宅男女神或者最大输家，你说是就是。 老常他们三个只是搭了个空架子，纸糊一艘破船，屁用没有，还是得我亲自出手。 莫飞升的血炼构形法是我让林保龙带你去学的，不然光凭他一个一年级级长怎么走得通海学部的路子，嘿嘿嘿，不过就算是莫飞升也想不到我的手段。 血炼凝出的血器原胚用老常的天生神力覆盖包住，一变两通，导入任督二脉，以心火引爆，就是上好的推进燃料。 下丹田用来引导构形的幻海玄气本来是水炼成器的载体，刚好用来做冷却系统，而我料理过的任督二脉，就是你这艘纸糊破船的引擎！ 哈哈哈哈哈哈，武学之道，奇妙如斯！炼器的都是懦夫，人体才是最强的兵器！” “那你让我自己好好上天不就行了！现在讲这么多做什么，好痛，我的推进引擎，不对，我的任督二脉好痛！” “痛就对了，莫飞升的血炼构形兵行险招，练得不好会气血两空而亡，而我把血器原胚当燃料的创意，就是采用了更高效的方法来燃烧气血！ 烧得这么猛，你当然会痛，等你不痛了，就是烧完了，你就死了！ 所以我用回梦心法在你的武道元神上，哈哈哈哈哈哈，这破烂玩意儿叫武道元神太丢人了，简直是武者之耻。 听着，我以回梦心法在你的破烂玩意儿上附着了一个梦境，现在正在治疗你，好让你别烧死在神入界原之前。” 这个破烂玩意儿还不是你一手设计搓出来的吗！要说武者之耻也应该是老头你自己吧！还有这是什么治疗啊，用谈话的方式，这就叫作化疗吗？！ 梁德想要大声吐槽，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前方还是一片空茫，闪现的任督二脉虚影好像已经开始变得焦黑。 咣！咣！咣！ 又见看不见的老头三连击，但是好像已经不那么痛了。 静室中已是正襟危坐的袁天仁眉头紧皱：“糟糕，深入空海太远，回梦心法对他武道元神的干涉越来越弱了，只好用那招了。 老常，再骗我一次！” 常天威，或者说曾经的水镜妖师常断玄听到老友的元神传音，认真摇头摆手，道： “我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以后不会再骗人了，老袁你自己摆平吧，告辞。” “这次赌赢了分你一半！” “起！” 常断玄青气上脸，两掌平推，山呼海啸的奔涌声中，连天瀑布般的琥珀色千尺龙卷从胸前狂放倾泻，整间武馆建筑被震动得战栗起来，只见龙卷狂流逆上云空，随后消失在无形孔洞里。 袁天仁紫府之中，一尊武道元神踏空屹立，形象与真人无异，鹤氅道袍衣袂飞扬，剑指虚引画圈，从武道元神顶上倾落的琥珀色天河犹如飘带，一层一层将袁天仁的武道元神缠绕覆盖起来。 紫府雷声大作，天河倾罢，原本武道元神屹立处，只见一柱琥珀色龙卷在疾旋中褪去表象，如琥珀蜂蜜般莹润的光泽彻底消失后，现出宛如白银镜面的真颜色。 森罗万象，在镜中流转。 天生神力，姑且继续这么称呼。 此法一变两通的真意，并非单纯在内力和精元之间相互转化，而是混淆物性，将一确定之物变为两可之物，这也可，那也可，这也去得，那也去得，两可之中，万变生焉。 常断玄见袁天仁武道元神已进入两可状态，气定神闲地回掌抱元守一，道：“你这次要借谁的相？” “借谢先生的本相！” “你疯了！”常断玄大惊失色，心神不稳，带得袁天仁紫府内银白色镜面的借相龙卷一阵扭曲。 第十一章.编舟渡海 “我没疯，我正是要借万卷本相，用它天生的两岸穿游神通在盛无虚留下的周天界禁上撕一道口子。 只要能透出一丝【真性】，近海对你我来说算什么，莫说是初成的武道元神，就算是一个纸片人，我也能把他吹到界原！” 袁天仁以神传音，其声如隆隆雷震，语气异常果决。 可常断玄仍是不肯发动神通变化助他施展武道借相之法。 “要借万卷本相，你的倚仗无非是谢先生那半片书签，只有这么一星半点他人真性为凭，而且是高出你不知多少的大能，你自己的本钱花得起么？ 以陆学部现在的学分，这个学期你的阴质配额比去年只少不多，你当自己还是活人么，你是阴魔傀儡，阴质耗尽你就死了！ 你到底在转学生身上赌了多少？把我今年的配额全给你够不够？” 袁天仁两眼凝望虚空，空海中，梁德全部灵性灌注而成的心光匕首摇摇欲坠，任督二脉上紫黑的斑点和毛细裂纹正在蔓延，心血凝结的燃料也快耗尽了。 “老常，我赌的不是他的命，我赌的是自己的命。 正常入学的此岸种学生要按盛无虚残念设置的规定课程修行，你我无法插手。 中途穿越而来的转学生凤毛麟角，又基本是彼岸种，三百七十五年前唯一一个此岸种转学生偏偏分到了空学部，当天就被江迟那个废物寻机劈崩了神魂…… 我终于等到一个陆学部的此岸种转学生，未必不能借他之手打开毕业旅行的死路，老常，别说什么从长计议的废话，老夫赌命就是一把梭，我已经满仓压上了，你跟不跟庄？” 回答完老友的质问，袁天仁闭上了疲惫的老眼，再不多说。 老常，苟延残喘的意义是什么，你和我一样想真正地活着么？ “呵……” 环绕在袁天仁武道元神外的银白色镜带逐层消失，常断玄开始收回自己外延的真性。 很快，紫府内只剩下袁天仁闭目独立的武道元神，和最后一根蕴含常断玄真性的银白色镜带，而这最后的残留也迅速分崩离析成了一线银光。 袁天仁和常断玄之间的连接只留最后一线。 常断玄轻叹一声，整个人崩散成无数银白色的细线，随着这最后一线破空而去，全部飞入了袁天仁的紫府。 狗东西，修得好紫府，固若金汤，寸分不让，我若不用千丝变化，还真没法把全部真性投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赌上全部的男人相顾无言，唯有一笑。 剑下亡魂的狂放笑声里，素丝织成银色镜面的锦缎，飘落在缩身蜷起如胎儿的武道元神之上，镜面清澈如真空，倒映出半枚残破书签的影子。 那书签只余下半，似是竹木材质，依稀能看出一行墨笔楷书。 “孤云独鹤共悠悠，万卷经书一叶舟。” 银光漾动，勾勒出四方棱线，紫府中蓦然出现的银白色正立方体悬浮片刻，就如同鲁班锁和魔方一般裂解开来，镜面上分出无数细小方块，起伏升陷，犹如阶梯积木。 方形积木的顶端，凸显出仿写书签题字的阳文，成千上万枚金属活字上下往返，在一页银白色的镜纸上印出文字，不多时便印满了全幅，文字密密麻麻，仿佛蝇头米粒。 起初是与书签上无有差别的楷书繁体，随着银光粼粼，散作偏旁部首、音符形符，部首又散作单一笔画，横竖撇捺、点提折钩。 那些笔画在镜中一个模糊，便成了无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鸟兽鱼虫的简笔图画。 古朴的图画飞速演进，图画化为甲骨文，甲骨文化为金文，金文化为大篆，大篆化为小篆，小篆化为隶书，隶书化楷，由繁趋简…… 最后，银页化为一张厚实挺括、质地均匀的白色凸版纸，深铅色的宋体字密布于上，宛如黑色蚂蚁，迅速增殖。 深铅色宋体字符先是占满了整个书页，随后堆成了凸起的立体矮丘，文字的集群不停增加膨胀，被无形的风揉压变形，逐渐塑成了一尊独角鸟喙的兽颅。 独角鸟喙的妖异兽颅降临紫府，滞涩地睁开了紧闭的橘黄圆眼，若有若无的烟气在瞳中流动，弥散着荒古苍凉的气息。 起风了。 无数细小文字组成的黯淡气流，从独角鸟喙兽颅的孔窍中生出，循着袁天仁的梦境向剑仙遗迹之外吹去。 剑仙遗迹之外，环绕着盛无虚元神崩解后残念演化的周天界禁。 明黄色三角阵符数以亿计，铺天盖地，界外封禁运转如常，天衣无缝，却被黯淡的文字气流无声无息地穿透，留下许多细若微尘的隙间。 风入空海，如光似电，转瞬间，无数细小灰尘般的文字追上了已是浑浑噩噩的梁德。 梁德两眼迷离，昏乱中隐约看到自己被一片灰色雾气笼罩。 又是头痛又是灰雾，难不成…… 雾中的文字排列组合，变幻色彩，突然间聚在一处。 一个巨大的红色“危”字出现在梁德头顶。 这字结构散乱，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会变形成一个“死”字。 “赶上了。”借万卷本相施展神通的袁常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万卷吹息连上了梁德的性命，将所有影响因素与可能性统合后显现当下一刻其人命运的动态，巨细无靡地反馈给另一端的袁天仁和常断玄，外在表现就是头顶出现的红色“危”字。 只是快要死了，还没死。 在这小子死前赶上了便好，至于这初寻界原的空海覆舟之危，对两个赤劫阶位的彼岸行者来说，只要能从盛无虚残念封锁的剑仙遗迹里透出一丝真性，化解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常断玄运转名为【万化虚元】的真性，调和成一缕降伏龙虎、去火固形的青木之气，附着在万卷本相的吹息中，传至梁德行将焚尽的武道元神深处，形神交感，他焦黑欲裂的任督二脉如获甘霖，恢复如初。 梁德顶上血红闪耀的“危”字逐渐平息，血红褪去，青绿上涌。 危而得木，文字变化，合成一个“桅”字。 一根笔直的青色桅杆，从梁德武道元神中生长冒出。 以青色桅杆为中心，多如恒河沙数的青色字符喷泉般向外涌出，字符连成青色细线，青线交错，织成框架，又涌入大量字符填充夯实。 不多时，一艘头小身肥，船首形似鸟喙，船身长直，有篷有橹的青色帆船扬起风帆，在灰色吹息推动下，护着梁德浑浑噩噩的元神平稳航行，消失在空海当中。 第十二章.神入界原 空海中，界原散布，大者如星辰洲陆，小者如砂砾灰尘，聚散裂合，变化无常，宛如众生命运。 两岸众生的始祖皆是界原蕴育而生，是为界原之子。 在界原之子活跃的时代，两岸众生寥寥无几，却都是身具伟力、权柄煊赫，举手投足间搅动两岸潮汐的大能，与其命运相应的界原地陆广阔无垠，大如星辰天体，可称命应星象。 随着两岸众生的繁衍延续，界原之子的后裔们逐渐失去了始祖的非凡之力，大多沦为凡物。 但两岸众生毕竟为界原所出，一旦开始修行，生命本质接近非凡层次，冥冥之中，便会见到自性界原的虚影。 到这一步，非凡者就可以循着感应，尝试出神越海，入界原，启自性。 见到了，知晓界原所在。 明白了，悟通越海之法。 能行了，练成护道根基。 这才开始放手一搏，启程空海，神入界原。 梁德遭了一顿猛烈操作，恍惚中见到，自以为明白，实际上不行，却被袁天仁和常断玄合力怼向自性界原，正是富贵险中求，力大砖也飞。 袁天仁和常断玄收了借相神通，两人都是面如玻璃，虚到透明，不但脚步蹒跚，外在形象也是闪烁不定，像是信号不良的黑白电视画面。 两人在校内寻了个安静庭院，把躺尸的梁德随手扔在旁边的地板上，在檐廊下盘膝相对而坐。 常断玄手伸进蓝布长衫，掏出一个带铁网的烤肉炭炉，弹指引燃，伸手在怀里寻摸两下，陆续摆上厚切牛肉、鱼白、翅中、脆骨肉丸等物，又在炉子旁边摆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什锦爽脆泡菜。 袁天仁从道袍大袖里掏出一壶温好的五加皮酒，一对骨瓷酒杯，两个浅口平碗，两双钿金竹筷，两个熊猫仰卧造型的黑白木雕筷枕，挥手间布置妥当。 烤物的诱人香气很快传出。 两人于是一边饮酒闲聊，一边等着梁德神入界原回来。 “你猜这小子能觉醒个什么自性神通？”常断玄问道。 “嘿嘿，哪一个正经出身的界原行者不是在出神越海之前就构筑好了能力体系，反复明了自性，打磨意志精神，只等神入界原后令核心能力迎来升华。 这小子攒了个破烂元神，听了你半天野狐禅，迷迷糊糊进了空海，被一路强推到自性界原，我看连老天都不知道他能觉醒什么。”袁天仁给自己倒酒前先拎起壶猛灌了一口，老脸上泛起红晕。 “非也非也，老天只是不知道他想觉醒什么，白空境界万变皆允，自性界原中又包藏他的一切过去信息……我猜，怕不是会从他过去的一切里抽一样事物化为神通。” “哈哈哈哈哈，那就看这小子的脸是黑是白了。” …… 空海，彼岸边缘。 梁德的集成型破烂元神已安然着陆，青色的鸟船收起风帆，还原成无数细小文字，没入梁德元神所化的心光匕首之中。 灵光绽放，心光匕首还原成与梁德本人一般无二的元神正体，两眼紧闭，平躺在自性界原的中央昏迷不醒。 这是一座上宽下窄的倒锥形浮岛，状如巨岩，通体纯白，没有半点杂色。 悬浮的纯白巨岩之外，明黄色的三角阵符密密麻麻地组成了一个球形的外罩，令身处这片界原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下班时间，梁德快要下班了。 他在做梦。 所谓的下班时间是深夜一点半，工位电脑屏幕上打开了一个ppt和几十个网页，剪贴板里已经有了几百条记录，鼠标垫旁边是两个喝空的咖啡纸杯和咬了一半的花生夹心巧克力。 机器比人自由，中央空调每天照常准时下班，空气混浊闷热，汗湿的衬衫黏住后背，整个人散发着酸味。 梁德感觉自己像一团被廉价三文鱼贴住的醋饭，回转寿司店标价7元一碟，共两个。 等一等，这么说来，7元一碟的回转三文鱼寿司是成双入对三文鱼寿司，没有女朋友的我根本不配用它自比。 刚才的想法真是狂妄啊。 对不起，回转寿司店的三文鱼寿司夫妇，一直以来，是我太失礼了。 梁德抬起脚，用手推着班台边缘，转椅后退，膝盖从办公桌下移出，两腿伸直站了起来。 有点饿了，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出去吃点东西，吹吹风，抽根烟吧。 如果有能够智能识别香烟烟雾，像好女人那样在适当时候保持沉默的烟雾报警器就好了。 可惜在梁德的生活里，既没有好女孩，也没有那么智能的烟雾报警器。 梁德活动着脖子和腰，发出不祥的喀啦喀啦声，带上手机和工卡，乘电梯下一楼。 他在24小时营业的117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和一个蛋黄酱虾仁三角饭团。 梁德端着纸碗，嘴里嚼着魔芋丝和海带结，走到了附近一条窄街的口子上，那儿立着一排自动售货机兼垃圾桶。 这种格外高大的市政卫士自动售货机下部侧面有四个垃圾入口，是前两年新出的型号。 现在街面上设置的垃圾桶几乎只有在公交车站能找到，大爷大妈被罚怕了，出门都得在兜里准备一个塑料袋，有女朋友的小伙出门逛街都不是帮妹子拎包献殷勤了，手里拿的全是零食包装和空奶茶杯。 梁德习惯在加班夜到这靠着自动售货机抽烟吃东西扔垃圾，最后在自动售货机上买瓶饮料以表谢意。 下面进入随机抽选环节。 闭上眼在自动售货机的展示玻璃窗上乱点，点到什么是什么，喝什么都无所谓，喝什么都有遗憾，喝什么都没惊喜。 都差不多，都还好。 今天的“还好”是武夷牌岩韵茶饮系列，夏日限定的水仙乌龙，圆肩矮瓶，350毫升，清澈橙黄。 梁德旋开瓶盖，就着烟草的余味喝了一口。 茶味很浓，回甘清爽，岩骨花香，雅似幽兰。 尽管只是瓶装快消饮料，冠了水仙乌龙的名号，倒也能喝出几分味道，比起某些牌子的什么春日限定樱花牛乳味、元气白桃味不知高到哪里去。 真好啊……虽然不是惊喜只是还好，一切还好就已经够了。 古龙的小说里，有两个厨子，每天在打烊之后炒几个菜喝上一杯，享受一天中最愉快的一两个时辰，他们活着，是因为有这么一两个时辰。 这一两个时辰的间隙，让人不至于在生计里窒息。 梁德抽着烟，想起了那两个厨子。 他们打烊以后吃的是什么呢，一定有盐烤牛肉，烤翅中，油炸花生米……喝就喝五加皮好了，奇怪，为什么一想吃的东西就有这么具体丰富的联想，明明刚刚才吃完饭团。 “呼” 烟抽完了。 梁德抽完的烟头很干净，不剩半点白。 二手烟让很多人窒息，一手烟却是许多快要窒息的人的新鲜空气。 有的人不喝酒不抽烟，一喝酒就抽烟。 梁德从高中毕业以来为了健康坚持只抽烟不喝酒，所以烟抽得比较厉害。 三个烟头，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梁德叹了口气，把最后一个烟头塞进故意剩下少许茶水的瓶子里，拧上盖扔掉空瓶，准备回公司把剩下的ppt做完。 他想了想，又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一杯双倍特浓美式咖啡。 真苦啊……三点前应该能做完吧。 凌晨两点，电梯上行。 真是对不起，电梯老兄，这么晚了还让你加班，都是我太低效了，真对不起，你停在这里再等我一下，就一个小时。 凌晨三点，电梯被人放了鸽子。 …… 梁德醒了。 纯白色的自性界原上，那个他熟悉的影子立在一旁。 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吸引力。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上那抚摸过千百次的地方，感受着熟悉的温度。 “连你也穿越了吗……” 第十三章.人生走马 还记得吗，我们在一起共度了多少个寂寞孤独的夜晚，彼此倚靠，彼此索取，而后离别…… 是你！ 深夜街头的守望者，城市垃圾收容者，加班社畜的无言好友 灰咖啡市政卫士ii型自动售货机。 高大方正，天生不凡，哑光灰岩色未来感磨砂外涂层，全钢一体加厚镀锌机身，自动除雾双层钢化玻璃，7层货盘12道精钢弹簧螺旋货道，整体发泡制冷，9.7寸智能触屏选择支付，亦有纸币与硬币入口。 售货机底部配备四个分类垃圾桶，右侧整合了自动咖啡机模块，可提供拿铁、摩卡、美式、卡布奇诺共四种口味的热咖啡。 梁德伸手按在光洁崭新的投币口上，不需要滴血认主，他和这台空空如也的自动售货机天然血脉相连，心意相通。 涌动的光华在梁德和自动售货机之间流转着，片刻后，他从这台灰岩色机体中，得到了自己第一个自性神通的信息。 自动售货机的外表，只是方便操作的载体，其内部还附带了一套容易理解上手的管理系统。 梁德在神入界原的最后阶段，因为完全陷入昏迷，神志不清，身不由己，就连与他命运相连的自性界原，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觉醒何种类型的神通。 在这种情况下，界原将在自性中抽取构成元素的能力赋予梁德，并结合梁德记忆中蓝星老家科技文明的相关知识，塑造了便于操作的自动售货机形态和内部管理系统。 自性即“我”，“我”则是过去一切的总和。 这台自动售货机的商品供应商，就是梁德过去人生的全部。 输入非凡之力，在过去人生的一切中由近及远展开搜索，然后在合法搜索结果中随机选取特性，具现升华为非凡之物，投入外形为自动售货机的载体中供人选用。 这便是梁德的自性神通，其名为： 【回光摄影】。 摄影的至高境界，必须赌上全部的人生，只会玩器材的人，永远不会懂！ 随着梁德对自性神通的理解掌握，两行铁画银钩杀气森森的阴刻铭文无声出现在投币口左右。 “玄难救非，神佛求遍亦无用。” “氪不改命，千金散尽终成空。” 还好，自动售货机刚刚生成，界原向新生的行者馈赠了一部分非凡之力，内部还有一定剩余，等于说第一次抽不用自己掏钱。 屡败屡战，永不言弃，多年来的抽卡坚持，今天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前世经验，必可活用于此！ “替天行道呼保底，枪震梁山豹子头，万劫母猪难入圣，单抽白嫖必成功，宝来！” 默祷终了，梁德挥拳猛击投币口，将意识全部注入自动售货机中。 这一日，梁德再入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境界。 对人类来说，过去人生的可理解形式，就是记忆。 与自动售货机人机一体，进入供货管理系统空间后，梁德意识中的无数记忆画面从死寂黑白变为鲜活彩色，人生走马灯开始回转。 最开始的记忆画面是信了两个糟老头子的鬼，糊里糊涂出神越海的糟糕记忆。 两个糟老头子以前都是赤劫行者，如果抽他们身上的东西具现特性，说不定会很厉害…… 梁德集中精神，试图从记忆画面中袁天仁和常断玄身上抠下点什么来。 先从总指导袁天仁……看不见的老头要怎么选取，算了，往前翻一点，试试常断玄脑门上钻出来的那个嗡嗡嗡的太阳金球，闪闪发光的还有声音味道，灯球音响熏香功能三合一，动感酷炫，一看就是好东西。 供货管理空间，梁德两根食指就像两个蹿天猴，指向闪亮的灯球！ “非法目标！非法目标！非法目标！” 这个不行换别的……赤劫大佬嘛，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也有它的用处。 “非法目标！非法目标！非法目标！……” 梁德不信邪地把记忆画面中的常断玄从头点到脚，竟然没有一个合法目标。 等一等。 看不见的老袁头说过，常断玄以前号称什么水镜妖师，最擅长蛊惑人心，发散点来想，等于说他精通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是个法爷，我这个自性神通也是虚头巴脑的类型，有可能他这方面的抗性比较强。 跳剧情，跳剧情，往回翻，快退到在武馆第一次见陆学部几个指导老师的记忆画面。 赵天极，全身上下摸遍，失败。 董天宝，全身上下摸遍，失败。 看得见的老袁头，全身上下摸遍，失败。 惊了，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赵天极会放先天罡气破体伤敌，勉强算个中远程魔战士，董天宝怎么看都应该是肌肉物理近战吧，怎么也有这种抗性，搞笑系武学家都是六边形战士吗？ 难道是因为我和他们之间实力差距太大，所以不能选取？ 可恶，白摸这么多男人了，虽然我没充值，但我的无形付出太大了！ 那同样是赤坏境界的莫飞升就不用试了，换一个实力相近的试试，摸了这么多男人也不差你一个，就决定是你了，林保龙！ “非法目标！” 不对啊，他是穿越前练习时长二十五年半的大内侍卫，八成是真实系武者，到剑仙遗迹只有一学期零四个月，按部就班的白劫下位。 我虽然底子差没根基，是填鸭式教学产物，作为界原行者的阶位还是相同的。 莫非是同性相斥！ 很有道理，那岂不是说要…… 妈耶，这个自性神通既没有说明书也没有售后服务联系方式，什么都要自己试，我梁德好好一个正经直男，立派的成年人，竟然不得不…… 快翻快翻快翻！就在和林保龙操场见面前面，支撑搜索的剩余非凡之力快消耗完了！ 没办法了，为了测试出神通的特性，我只能对敌人冷酷无情，不择手段，这一切都是为了学术研究，不带半点私心杂念。 终于翻到了！穿越之初，向我抛来橡皮爆弹的海学部jk制服少女白鹤空！ 梁德全神贯注，一片空灵，无有邪念，心田比死宅prpr过的屏幕还要干净，两根手指如钢似铁就像两根…… “非法目标！非法！非法！非法！” 还没触碰到记忆画面，梁德的意识中就传来强烈的提醒，非法非法非！ 什么？！等一等，我还没有得逞，不对，得手，也不对……妈耶书到用时方恨少，恰当用词哪里找。 我还没有那什么啊！这个神通还能搞自我思想监控吗！ 当然，我也没有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不存在的，就像常老师的武功一样，绝不承认存在。 这个“非法”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应该选白鹤空的，到底是哪种“非法”，我陷入混乱了，已经不明白“非法”的确切含义了！ 虽然有点遗憾还是翻过这一页吧。 我去，刚才想太久了，能量不足了…… 能量不足，赛文奥特曼每集打怪兽都会遇到，但是…… 能量不足又如何，赛文奥特曼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说得好！可我也不是赛文奥特曼啊！ 最后一击了！ 梁德用最后剩余的一点非凡之力往前翻动记忆画面，自暴自弃地随手一点。 “目标选定成功，开始随机抽取特性！” 第十四章.停杯暂问 某位艺术家曾经说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嘿嘿嘿。 梁德深刻体会到了这点。 人生走马灯缓缓停止，记忆画面定格在他最后一次通宵加班的工位上，一束高光打在没喝完的那杯咖啡上，镜头拉近，整个画面只剩下那杯尚余三分之一的双倍特浓美式咖啡。 合法的搜索结果，最后的加班咖啡。 梁德放下点击的手指，双手放松下垂，心里吐槽的声音也暂时安静了。 自动售货机供货管理空间的人生特写画面上，细碎的光芒在那杯咖啡周围飞舞，无形的存在被引导而出。 咖啡的画面淡化消失，人生走马灯界面自动退出，几行深铅色宋体字出现屏幕上： “随机抽取结束，共生成非凡特性2项，请从中选取1项以制造商品。” “【视死如饴】：加入焦糖糖浆的美式咖啡，略甜，心怀死志的生者饮用后，可指定自身死亡时间（至迟在24小时后），若饮用者未指定死亡时间，将于1小时后准时死亡。死亡方式为心梗猝死，无任何痛觉。注：心无死志者，饮此无用亦无味。” “【凡人修仙】：双倍特浓美式咖啡，极苦，心怀斗志的生者饮用后，可指定下一次入睡时间（至迟在48小时后），若饮用者未指定入睡时间，将自然入睡。饮用者清醒期间，完全消除疲劳感，并将饮用者最佳睡眠时间调整为1小时。注：心无斗志者，饮此无用亦无味。” 梁德读完可抽取的特性描述，下意识地抿着嘴，获得自性神通后的新鲜感和兴奋感进入了冷却期。 死志？斗志？ 穿越前已经死过一次，人死债消，前世的所有责任，不想去负起也没人能指责。 再说想要穿越回去又谈何容易。 那就作为一个穿越者在盛无虚私立高中活下去？ 呵，就算努力适应新身份，舍生忘死，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最大的可能是死于非命，被海学部和空学部的成员活活打死。 活活打死，不管是使用刀枪爆弹还是别的什么器械，肯定比拔牙疼多了吧。 纵使拼命升级练功，抛开一切拘束，狠下心让自己变成冷血杀人机器，变强击败所有敌对者，还是有可能死于期末的随机抽杀。 扔掉底线，舍义求生，一样可能死得像个笑话。 那还不如自己了断，无痛死去，说不定长眠醒来，又是一场穿越。即便是彻底死亡，也好过苟延残喘。 斗志，热血，去做无意义的努力也会燃起这种东西吗？ 说到底我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斗志吧，选这杯【凡人修仙】，等于选普通白水。 那也不用多想了。 梁德伸手按向屏幕，却又停在一线之外。 生与死，也只是一线之间。 算了，也不急于一时。 梁德收回手掌，退出供货管理空间，回到了全然空白的自性界原。 明黄色三角形阵符环绕成球，牢牢封死所有方向，让人出不去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外形颜色和学校操场看到的三角形太阳一模一样，大概就是盛无虚布下的封禁吧。 常老头说过，在剑仙遗迹神入界原的人，会把盛无虚的周天界禁带到自性界原，死死封住穿梭诸界的能力。 外面是什么风景呢？ 外面，自性的外面，界限的外面。 梁德过去是个正常的普通人，过着还好的生活。 社畜做得久了，头顶的界限早已不再关心，只是偶尔要提醒自己不要越过脚下的界限，那条正常与不正常的界限。 但是一切都很模糊，正常的下班时间和真正的下班时间，所谓的意义和真正的意义，所谓的快乐和真正的快乐……这也很正常，还好的生活就是这样，还好本来就是一种模糊的状态。 我只是还好，我不是很好。 很好是什么样子？还能很好吗？ 不太好回答。 还好梁德是个正常的普通人，一般只是正常地想着普通的问题，不用去回答界限外的问题。 梁德叹了口气，习惯性的，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先回去再说吧。 梁德闭上眼睛，摸索寻找着身体的所在。 元神归位十分简单，神入界原成功后，自性界原已经成为梁德的一部分，他现在只是把元神从自己的一个部位挪到另一个部位。 之所以需要摸索，是因为还不太习惯自己多出来的部分。 好比多年太监的扑街写手出宫采买，就经常会无所适从，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感觉？接下来该怎么办？都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 “好香啊。” 梁德诈尸似的从地上弹起来，望向檐廊下相对而坐的袁天仁和常断玄。 他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到炭炉旁，鼻子凑近铁网上还在炙烤的薄切牛舌，用力耸动。 “我尝尝熟了没有。”说完便伸手去拿。 一双筷子后发先至，挡住梁德的魔爪。 袁天仁从大袖里抽出一双新的钿金竹筷抛给他，又拿了一个浅口平碗，一个骨瓷酒杯和一个蘸料的味碟给他。 梁德学着袁常二人盘腿坐下，夹了一片盐烤牛舌喂进嘴里，三口两口咽下，摇摇头道：“一般般，也就赤坂亭的水平，比荣新馆差点。” 他以前下班后经常消愁式暴饮暴食，常去各类放题餐厅，有时一人能吃完一百多样，烤物吃得多了，渐渐不是太感兴趣。 梁德放下筷子，手心搓着下巴：“也不热，这种天，烧烤不如打边炉啊。” 袁天仁白眉一挑，道：“你小子还挺挑。” “神入界原，超尘脱凡，是该吃点喜欢的庆祝一下，按照老夫的故乡的传统，从今天起，就可以称呼你为梁非凡了。” 别，叫我什么都行，唯独这个名字就算了吧！ 常断玄笑吟吟地挽起长衫袖口，往胸前衣襟里一摸，端出一个斜壁平底的带盖砂锅，看着热气腾腾。 袁天仁从袖里拿出一个新炭炉，常断玄把瓦罉放上去，打开锅盖，鲜味扑鼻，是丰富水系蕴育的味道。 鱼骨虾头清汤锅底，摆满了鲮鱼球、牛肉丸、鱿鱼花、生蚝、鲜虾、鸭粉肠、豆腐和鸡片，常断玄又拿出几碟鲜蔬放在旁边摆好，向梁德比了个请的手势。 梁德惊讶得合不拢嘴，“常老师，您老这胸也太有料了。” 他夹起一个鲮鱼球放进嘴里一咬，软弹爽滑，好吃得眯眼睛： “好正宗嘅鲮鱼球，除咗鱼嘅鲜味之外，仲收埋咗一啲啲陈皮味，沟埋一齐嘅味道，越咬越好味，好久未试过噉清新脱俗嘅感觉，我唔客气喇！” 常断玄笑着呷了口五加皮酒，道：“满嘴散装白话，你哪儿人呐？” 梁德咽下鱼肉，给自己倒了杯酒，举在半空： “我妈是关外人，我爹是岭南人，我是南北混血，关外岭南人。 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了，常老师，咱们是同乡吧？” 第十五章.一饮而尽 “您也是来自蓝星的穿越者吗？” 常断玄和梁德轻轻地碰了杯，笑道： “是也不是。 老夫是中原人，彼岸某处世界的中原，和你同属蓝星大系罢了。 界原行者没有故乡，况且，想用食物的味道来确认同乡的话……老袁，弄个岭东牛肉锅。” 袁天仁闻言，放下筷子，从大袖里凭空取出一个火锅，牛骨南姜清汤底，接着是一碟碟切好的牛肉，吊龙、脖仁、匙柄、匙皮、肥胼、五花趾、胸口朥……还有手打牛肉丸、牛筋丸和干竹荪，末了抛出三盘牛肉炒粿条、三碟沙茶酱，轻轻落到三人手边。 常断玄举筷一指，“试试看，味道如何。” 梁德夹了片胸口朥，在火锅里烫了七八秒就夹起蘸酱，尝了一口，脆嫩爽口，又有鲜甜油香，沙茶酱咸鲜微辣的底味也十分正宗。 “袁老师你也是……” “非也非也。”常断玄拿着筷子在空中左右挥了两下，否定道。 “老袁出身川陀大系，与蓝星千差万别，偏偏他所在的彼岸世界有一脉泛东国文明传承。 若是不明就里，看他这身道袍鹤氅的行头，说不定还以为他是封建时代的蓝星东国人。 你别看这所学校的学生来自不同世界，你在教室大喊一声为了联盟，被人打爆狗头的概率也不比在蓝星老家的中老年活动中心低。” 常断玄见梁德还不太明白，便为他讲解了一番所谓大系的由来。 空海界原广阔无垠，人力难穷，但伟大的文明，崇大的理念，盛大的奇迹，强大的神魔……这些庞然大物的影响可以穿越遥远的距离，在彼此两岸发芽结果。 此岸世界在彼岸投影无数，其中的古老者，甚至在此岸也有无数孪生世界和平行世界。 就像蓝星大系，横跨彼此两岸，无人知晓其幅员尽处，也无人知晓最古蓝星所在。 彼岸世界是此岸之影，其中的古老者，不但在空海映照下不断分化影中之影，还能动摇此岸，令初生的此岸世界因之变化。 即使是已经发展到诸法绝迹阶段的古老此岸世界，也会接收到来自界外的各类信息，虽然稳固的世界形态难以改变，但会催生出各类与异界关联的小说、游戏、动画、电影等文艺作品、神话传说和怪谈异闻，甚至到了某个程度，此世便会与彼岸接壤，迎来异界降临。 因某个庞然大物的影响而衍生存在的一系列世界，被称作大系。 有围绕某个行星文明衍生的大系，譬如横跨两岸，已知诸界中分布最为广泛的蓝星大系。 有围绕某个生物族群衍生的大系，譬如硅基大系。 有围绕某种奇迹现象衍生的大系，譬如轮回者和类主神空间泛滥的无限大系。 有围绕某位强大神魔或神系衍生的大系，譬如净土大系和黄天大系。 如上种种，数之不尽，根据不同的分类法，分出的系别有所不同，各大系之间也多少有些交集，并非全然无关。 两岸无垠，也不是当前的分类法所能完全概括得了的。 常断玄说得口干，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五加皮酒，一饮而尽。 “老夫尚未神入界原时，曾因被朝廷鹰犬追杀，在故乡世界的岭南隐居数十年，直到仇人老死方才离开，方才打边炉所用的，是我记忆中的信息，看你的样子，味道和你在故乡吃到的并无太大差别。说明你我的故乡世界关联甚深，叫声同乡倒也没错。” 袁天仁饮尽杯中酒，伸手取过酒壶道：“我从没去过什么岭南岭东，刚才是直接调取你故乡关于岭东牛肉锅的信息，用盛无虚这具活尸赏赐的权限虚空造物。 嘿嘿，我辈活得像尸中腐菌，却能运用紫成境界的神通，真是好笑，哈哈，哈哈哈。” “老袁，正吃着东西，你讲这些败兴的事做什么。”常断玄打断袁天仁，从他手里拿过酒壶给他斟满，“不是说了明天再……” 梁德直起了松松垮垮的上半身，凑近袁天仁面前道：“袁老师，你刚才说，调取了我老家的信息？” 袁天仁端着常断玄倒的酒不动，左手拿过酒壶，举到面前。 “没错，盛无虚这具活尸上储存连通了已知诸界的行者们会同编纂更新的界原空海百科《人间之鉴》，你从自性界原返回后，我撷取了你一点将成未成的真性，以此在《人间之鉴》中搜索到了你的原生世界。 小子，我在盛无虚的活尸里做了一千八百三十二年的奴隶，今时今日终于看到一丝希望，哄骗你这么一个倒霉的毛头小子冒险神入界原，是我失了分寸，我怕再也遇不到一个此岸种的陆学部转学生，我怕再也没有重活的机会……这一杯，我向你赔罪。” 袁天仁拿起酒壶一饮而尽，滴落的酒液沾湿了胡须和衣襟，苍老的脸上，泛起异样红晕，这个老人咳嗽起来，整个形象随着身体震动变得虚实不定。 常断玄连忙抚按袁天仁的后背，将一道晦暗难明的力量传递过去，让袁天仁闪烁的虚影稳定下来。 袁天仁一把将常断玄粗暴推开：“够了，你本就是副职，方才助我借相，阴质又能剩下多少。” 梁德眼神直直地盯住前方，他看的不是空气也不是袁天仁的额头，没有具体的事物，但他抽不出神，挪不开视线，平淡冷漠得不像自己平时油滑腔调的声音从嘴唇里发出： “我还能回去吗？” 我还需要回去吗……我还需要继续下去吗？ 袁天仁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你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有什么事情一定做不到？ 我不骗你，《人间之鉴》里没有你老家的坐标，但既然有人贡献了你老家的词条，就一定有人去过，只要从这具活尸里出去，你就一定有机会找到回家的路。” “只是有机会，那就不是一定。”梁德直起的腰身又垮了下去。 “你要谁给你一定？谁能给你一定？”袁天仁猛地凑近梁德，大声道。 梁德深吸一口气，视线向下：“有人告诉我，凡是穿越到这个剑仙遗迹的人都已经死了，盛无虚私立高中里没有活人。” 无论是前世死亡的穿越者，还是被盛无虚斩杀后炼成阴魔傀儡的界原行者……都已经死了，没有任何责任，可以不对任何人任何事负责。 因为没有人可以强求一个死人。 袁天仁扔掉筷子，用手抓着碟子里切好的五花趾牛肉，整只手放进了火锅里。 因为阴质匮乏，老人此刻的形体与凡人无异，滚烫的牛骨南姜汤底在他布满老年斑的松弛手背上隆起水泡，像腐烂的老树皮，在火锅里一动不动，直到五花趾牛肉断生。 袁天仁抓着手里烫好的牛肉，一把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汤汁粘在抖动的胡须上，被严重烫伤的右手微微颤动着。 “很痛，但是味道很好。味道很好，但是很痛。” 老人吃完牛肉，在衣襟上毫不在意地擦干净了手掌。 “能吃能喝还会痛，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还活着？” “生死当然不在掌中，但是不在掌中的东西，便不能去搏一搏么？死有什么，我只是不想输而已！” 梁德看了看老人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 梁德放下钿金竹筷，运起皮膜中炽热的如钢似铁锻体法，右掌皮肤变得像烧红的铜皮，他慢慢把手伸向炭炉，攥住一块烧红的火炭，握紧掌心，感受着来自燃烧物的反馈。 好像毫无感觉，又好像痛彻骨髓。 梁德运转神识连接到自性界原，自动售货机供货管理空间里，屏幕上仍留着两个待决定的选项，那是美式咖啡和他过去一切的交集缘分里，被抽取出的两条非凡特性。 【视死如饴】：加入焦糖糖浆的美式咖啡，略甜，心怀死志的生者饮用后，可指定自身死亡时间（至迟在24小时后），若饮用者未指定死亡时间，将于1小时后准时死亡。死亡方式为心梗猝死，无任何痛觉。注：心无死志者，饮此无用亦无味。 【凡人修仙】：双倍特浓美式咖啡，极苦，心怀斗志的生者饮用后，可指定下一次入睡时间（至迟在48小时后），若饮用者未指定入睡时间，将自然入睡。饮用者清醒期间，完全消除疲劳感，并将饮用者最佳睡眠时间调整为1小时。注：心无斗志者，饮此无用亦无味。 他拼过，也灰心过。 那个加班的晚上，最后的一刻，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握紧的拳头不自觉地用力，烧红的火炭被在掌心碾成了灰白色的余烬。 是这样么，终究会变成灰烬么。 梁德放松了全身的力量，只有掌心的炙痛余温还在跳跃。 他松松垮垮地坐着，用烧伤的手掌，握住了一杯凭空出现的美式咖啡。 另一只手拨开了一次性纸杯的开关盖，按进凹槽。 停了片刻。 梁德揭开杯盖随手扔掉，仰脖一饮而尽。 “太苦了，我太苦了……” 火炭之痛，终会成灰。 伤疤会愈合，记忆会过去，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 第十六章.用心看片 “说说看，要怎么去赢？” 梁德任由喝空的咖啡杯散作光点在手中消失，然后望向袁天仁，这个说自己想重活一次，说自己不怕死，只是不想输的老人。 袁天仁身形虚实不定，眼神却格外沉凝锐利：“我已经把所有的绩点押在你身上，我要你活过七天，并且在这次期末测试中打到年级前三。” 老头你说的不想输原来是指这个吗！ “然后，我会用赢到的绩点，保送你跳级参加三年级的毕业旅行。” 梁德一愣。 这样么，免去五次随机抽杀，直接参加毕业旅行，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但是。 “袁老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赢到的绩点转手就花光，而且，我怎么看都不像是补习七天就能打到年级前三的狠人吧。” “对我有什么好处……”袁天仁没看着他，仰着头低声呢喃，仿佛自言自语。 “盛无虚炼制阴魔傀儡，宛如大厨烹煮，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身的新鲜感，原汁原味，形神与死前一般无二，斗战之能不减半分，与其说是死后炼尸，倒不如说是将原身复活成另一种形式的生物。 只是以阴魔傀儡的生命形式复活后，就要受到集阴豢魔剑主的操控，而且阴魔傀儡要想在世上存活，就离不开盛无虚的真性【豢魔阴质】，没有阴质持续灌注，阴魔傀儡就会一点点消亡，直至形神俱灭。” “真性是什么？”梁德问道。 “神入界原后，界原行者与自性界原联结，逐渐明了自性。但自性是混沌之物，人的构成复杂而矛盾，有以为自己是英雄的懦夫，也有以为自己是懦夫的英雄，不到关键时刻，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真颜色。 真性就是从混沌的自性中提炼出的本真，是界原行者知行合一的特性，独一无二，无法复制。 老常的【万化虚元】虽然善于混淆物性，变化模拟，但少了盛无虚的精神烙印，他模拟出的豢魔阴质终究无法作为替代品。 我辈困于此处一千八百三十二年，便是靠着为奴为婢，遵循这方世界的规则行事，吮吸盛无虚这具逐渐腐烂的活尸上分泌出的阴质，苟延残喘，日复一日。 起初，我们把每年从两岸诸界穿越而来的新生当成破局的关键，可是在剑仙遗迹的规则限制下，我们连和学生说什么话、教学生什么东西都不得自由。 一旦违背校规，即刻灰飞烟灭。 盛无虚私立高中里本来有赤劫境界的阴魔教师三百余人，现在只剩二百出头，每过几十年都有因为阴质配额不足而消亡的阴魔傀儡。 我本也灰心绝望，以为无计可施，直到陆学部来了第一个转学生，我偶然发现无论教转学生什么，和转学生说什么，都不受剑仙遗迹的规则限制…… 我这才想到，盛无虚终究不是真正的紫成大能。 白空，赤坏，青住，紫成这四劫境界中，青劫与紫劫之间的壁垒是最难越过的，他不过是在死前摸到了突破的路径，能使出几分紫劫神通。 剑仙遗迹世界一直无人操控，为了给灵魂穿越而来的新生重塑肉身和提供各种物资，频繁发动虚空造物的神通，世界运转不免产生紊乱。 错过开学时间穿越而来的转学生，就是运转紊乱时造成的结果，所以转学生受到的限制要大大低于正常入学的学生。 可惜，陆学部历届转学生全部是彼岸种。” 梁德疑惑道：“彼岸种在白劫阶位不是更容易变强吗？” 袁天仁右手握拳，上面的烫伤肉眼可见地恢复如初：“此岸种是铁石，彼岸种是泥巴，铁石虽然比泥巴更难塑形，但我孤注一掷的投枪，难道能用泥巴做枪头么？ 千余年来，我找遍了校内也没有找到生产阴质的豢魔剑灵，参加毕业旅行的毕业生全都死了，找不到尸体在哪，也没有任何破界的痕迹。 我可以断定，剑仙遗迹不是单体结构的彼岸世界，一定还有另一层里世界，那里就是毕业旅行去的地方，盛无虚残念的核心豢魔剑灵就藏在那里。 我有半片破界之宝，你神入界原时，我和老常已经将其中部分力量打入你的武道元神，只要你进入剑仙遗迹的里世界找到豢魔剑灵，我和老常便可用共鸣谐振之法破入其中，重炼剑灵，成为剑仙遗迹的掌控者。 届时，我和老常就可以打开盛无虚留下的周天界禁，让这具活尸上的奴隶和囚徒全部重获自由，你也可以去找返回蓝星老家的路。” 梁德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我在七天的补习结束后强到在一年级数一数二，最好是所向无敌，无论如何，对我没什么坏处。 我支持袁老师，你们可以开始教我绝世武功了。 顺便一说，刚才那杯咖啡你们也看到了，我的自性神通叫【社畜之魂】，效果是48小时可以只睡1小时。” “哦？”常断玄笑道，“这神通倒是有趣，现在是补习第一天的晚九点，那么还剩下六天零三个小时，除去你的睡觉时间，刚好还有六天。” “六天，那不错。”梁德拍手称好，“刚好可以练一门源于汕尾以北三十海里之南少林的铁布衫，五日练成，收费八百。” “不错不错。”常断玄也拍起手来，“你猜对了，正是要教你《破〇之王》世界里号称懦夫救星的东国古拳法。” “我开个玩笑而已，哇，常老师你到底在我补习结束后活不过一天上面押了多少绩点，海学部的技能我见过了，个个都是能手搓机枪地雷的超能力者，空学部的战力应该也差不多吧，你让我学《破〇之王》世界的东国古拳法，怕不是要被人打断腿然后去开杂货店卖印度神油。 到时候你来光顾我吗？” “住口！你根本不懂得《破〇之王》的一丝一毫！我们环球精英体育中心的格斗技击在东南亚是首屈一指的，四个部门的主将各个都身怀绝技。” 为什么你有这么强的荣誉感啊！《破〇之王》和精英中心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我知道，我知道，在座的四个乐色嘛，跆拳道主将，双腿已经比双脚更灵活，可以在不可思议的角度踢中对方。剑道部主将，他出剑快如闪电，威力犹如开山劈石。西洋拳的主将，他的右勾拳击出去的时候有……呃，多少磅？” “878磅。”常断玄沉声答道，“你知不知道，你所在的原生世界，誉满全球的李振藩寸拳发劲是350磅，无装备卧推最新世界纪录是738磅，迈克·〇森的右拳在测力器上也只有800磅左右。 他们三人，再加上连续三届连任精英中心的杰出格斗员的柔道部主将黑熊，这四个世界级实力的武术家联手合击，在30秒内就被空手道部断水流大师兄彻底击溃。 根据断水流大师兄对战四大门派弟子时平地击飞的人体重量和距离计算，其拳力超过3吨，全能形态的假面骑士空〇也不过如此，你现在还敢小看《破〇之王》吗！” 梁德目瞪口呆道：“那我不是应该学断水流空手道吗？这部片我就是当搞笑片看的，根本没去想那么多啊。” “哼，连《破〇之王》都不用心去看，老夫看你也就这点程度了。” 常断玄冷笑一声再不开口，一副竖子不足与谋的失望表情。 你对《破〇之王》到底有多执着啊！ “呵呵，所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肤浅、浮躁，看片的时候不是1.5倍速就是快进，只抓住了纸巾和别的什么，根本没有抓住精髓。” 旁边的袁天仁见常断玄不再说话，接口道：“《破〇之王》世界是搞笑系武学圣地，东国古拳法更是其中最强的武术，它有两个突出的优点，完全碾压断水流空手道。” 第十七章.刚柔蛇身 “一是入门便宜，易于速成。 任何人被击中，五脏碎裂，导致送医院途中不治的铁砂掌，三日练成，收费六百。 全身坚硬如铁，刀枪不入而且水火不侵的铁布衫，五日练成，只要八百。 取人首级易如反掌的血滴子悠悠球，七日练成，只要一千块。 漫改型必杀腿法电光毒龙钻，瘸子也能练，只要一千五。 何金银从普通人到练成号称东国古拳法王牌防守技的金蛇缠沾手，不到一个月，所需器材只是一台大货车。 不用洗髓灵丹也不用换血药浴，一个来月千多块钱就能速成的超凡武学，除了东国古拳法，别无他号。 二是防御力惊人，魔鬼筋肉人鬼王达被人打断腿之后自暴自弃，荒废武功，当时已经四十二岁，身体早就开始走下坡路，却还能用脸硬接飞来的足球。 要知道，环球精英体育中心的学生都是世界级实力的运动员，球速高达两百多公里，是实打实的杀人足球，门将被球击中腹腔神经丛而死的事故不算新鲜，鬼王达直接用鼻子把足球捅爆，却只是流了一点鼻血，浑若无事，可见其抗击打能力之强。 何金银用金蛇缠沾手锁住断水流大师兄时，硬生生接了他十几记重达三吨堪比假面骑士的铁拳，不但没受重伤，还在大结局用出对身体要求极高的终结技无敌风火轮。 东国古拳法，便宜速成又抗打，真是顶呱呱。” 梁德听完这一席话，对物美价廉的东国古拳法心悦诚服，问道： “那么请问在哪里可以学得到呢？” “好说，早年曾在彼岸423号破〇之王世界环球精英体育中心留学深造，连续四年获评杰出格斗员，东国古拳法第三十二代大弟子，号称‘百般武艺，万法皆通’的常断玄常先生，会在剩下的六天时间亲自教导你。” 怪不得有这么强的荣誉感，老常你就是黑熊精神的隔代传人吗，不知道你会不会排山倒海啊。 常断玄被袁天仁一顿吹捧，之前被梁德小看破〇之王而影响的心情好了点，挥手示意袁天仁没什么事赶紧走，都快虚成透明人了还在这磨磨唧唧，早点去休息回复是正经。 “抠抠搜搜。”常断玄看着大袖一卷把酒和火锅全部带走的袁天仁，呸了一声，回过头面对梁德，“现在就开始吧。” 梁德摸了摸肚子，虽然刚吃完不久理论上不宜运动，但是时间紧迫，为了以后还有命吃火锅，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要先给您行个拜师礼吗？” 常断玄摇头道：“不必了，本门的理念是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功练，不讲这些繁文缛节，从今天起，你就是东国古拳法第三十三代弟子，老夫会把武术和武德，一并传授给你。” 梁德好奇道：“武德？” “没错，虽然你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个互害环境，杀来杀去，只能用拳头说话，体会不到武德的用处，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用拳头是为了说要说的话，做要做的事，武德，远比武术重要。”常断玄神色一肃。 “陆学部历年来，选择在董天宝和赵天极门下修行如钢似铁锻体法和先天罡气的学生人数，远高于在老夫门下修行天生神力的人数，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够聪明，体会不到武德的重要性？” “这样说倒也没错，依老夫之见，他们之所以大多选择修行横练硬功，是因为内心脆弱。 这也是现在年轻人的通病，因为内心脆弱，所以想锻炼出刀枪不入的身体和无坚不摧的罡气，不被人伤害，只伤害别人。 老夫的天生神力不够刚猛，所以不受欢迎。 炼体炼心，久而久之，横练武者的精神也会变得野蛮强硬，有我无敌，千军辟易。” “那不是好事吗？从弱鸡变成猛男，岂不美哉。” “呵呵，村夫之言，练武练到失去初心，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初心？” “不错，横练武者的初心，是脆弱怕死，是自尊自爱，强健体魄是为了不被伤害，受到尊重和善待，必要时保护他人。 练着练着连死都不怕了，天天狂虐自己，暴打他人，遇事就莽，拳拳到肉，和最初的想法已经南辕北辙，不知所谓，迟早有天被更强的人打爆。 老夫给你一个忠告，练最硬的功夫，做最怂的人，这才是至真至善的武德。” 梁德：“？？？” “你现在还年轻，一时半会儿懂不了老夫的武德也正常，记住这句话，以后会有用处。武术家可以没有武德，武学家一定要有武德，否则只能成为绝世高手，永远成不了一代宗师。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学员急功近利，重术轻道，只学武功不懂武学，只懂应用不懂开发，说白了只是武学的傻瓜用户，根本不懂得武学的本质。 张〇忌把乾坤大挪移练到前无古人的第七层，但他甚至看不出这一层心法只是前人臆测，无法推陈出新再立高峰，不过是个持刀小儿。 世人只晓得东国古拳法便宜好学，却不知道这样便利的武功，是一代代武学家锐意进取、革故鼎新，才逐渐完善的结果。 六天时间，你再如何苦练，武术熟练度也不会比那些已经入校一个多学期的同学更厉害，但是只要通晓了武学原理，把握住至善武德，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和他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存在，完全可以进行降维打击。” 梁德听得半懂不懂，比《奥术神座》里看了论文快要爆头的红衣主教还要茫然，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只能继续听常断玄继续讲授。 常断玄站起身来，活动着脖子：“有些事情说是说不明白的，要在实战中领悟，你起来，老夫一边教你金蛇缠沾手，一边和你讲讲其中原理，这里也没有大货车，老夫就亲手教你吧。” 梁德还没来得及起身，常断玄已经飞扑而至，身体在空中宛如绳索长蛇般扭动，一个转瞬，双腿缠住了梁德的脖颈，头朝下倒挂在他身上，双手锁住梁德的脚踝。 梁德虽然不懂格斗，但脖子被两腿锁住，这么大的要害摆在面前，不会打也知道怎么打了。 他当即双手十指交扣成锤，向重大要害猛砸过去。 出手无情，是男人就要伤害男人，是男人就对男人更狠，这就是我的武德！ 常断玄管也不管，浑身肌肉迅速震颤，带着某种异样的节奏，按压引动梁德的肌肉韧带和骨骼关节。 梁德只感觉被他贴住的地方肌肉骤然开始抽搐跳动，不听使唤，肌肉群在按压下连锁反应，剧痛和麻痒交替，手脚腰身好像每一寸都进入了条件反射式的失控状态，本来要砸向常断玄重大要害的扣指手锤不受控制地一歪，肩膀和肘关节随之脱臼，手臂伸长后反而砸到了自己的左腰。 痛痛痛痛痛！好像身体被掏空！ 常断玄向后发力，锁住梁德脖子的双脚直接将他整个人向前甩飞，体势一转，背向下狠狠摔在地上。 梁德脸着地板，鼻血狂流，平凡的五官在鲜血和淤青交织下变得多彩起来。常断玄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紧抓脚踝向后硬扳，顺势解开锁住梁德脖子的双腿，用力后坐压住梁德，两条腿打了个结紧紧捆住了梁德的双手。 常断玄又是一阵带着诡异节奏的肌肉震颤，悉悉索索的声音持续不断，梁德已经因为下巴脱臼连好好惨叫出声都做不到。 片刻后，梁德被拉得浑身关节脱臼，肌肉拉伤，韧带断裂，五脏六腑被挤得像进了早高峰地铁，一口气都喘不上来，连身体经脉中流转的四色内气都不听使唤起来，一运气就被全身的不配合扭动打散，整个人像条头被钉在案板上等待去骨的鳗鱼，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个鬼，要死了倒是真的。 这鬼功夫太他妈硬了，断水流大师兄拳力三吨，整体出力估计在十吨以上，这种人间凶器都被死死锁住，当场失控流泪，要是普通人，不，就算是初生形态的假面骑士〇我，也会被直接绞杀吧。 “金蛇缠沾手被称作东国古拳法中的王牌防守技，综合了绞技、固技、寝技、投技和关节技等等技巧，通过零距离贴身锁将对手的攻击化为无形。 更关键的是，金蛇缠沾手攻防一体，可以利用自身的节奏强行支配对手的肌肉骨骼，层层侵蚀，直到对手的经脉内气也完全在你的操控之下。 被金蛇缠沾手贴身时间越长，陷入节奏越久，身体被了解得越深，就越难逃脱，直到被刚柔蛇身完全锁死，空有一身大力，无从施展，这是以弱克强。 如果是以强凌弱，便可以转柔为刚，体表硬化，猛力收缩，如同金刚巨蛇将对手活活缠杀，血肉成泥，骨骼成粉。 这就是老夫这一脉东国古拳法的祖师当年穷尽毕生心血，观察研究无数渣男死缠烂打始乱终弃之后创出的绝学，可谓刚柔并济，妙用无穷。 多来几次，好好记住这个节奏，只要学会了老夫的节奏，剩下的只要缠上去就可以了。 不管是敌人还是女人，最后都会变成受你支配的工具人！” 立派的成年人只想谈平等的恋爱，谁要听你讲这些邪道把妹法啊！ 常断玄扭动刚柔蛇身，一阵缠粘抖动，将梁德脱臼的关节和错乱的肌肉归位，又教他运用体内的天生神力治愈韧带断裂和一些硬伤。 等梁德好到五六成，就又是一次常断玄亲身示范的金蛇缠沾手！ 为了防止咬舌，梁德的下巴脱臼一直没被修复，喊出声太痛了，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痛喊。 这个暴走老男人简直比超速大货车还可怕，断水流大师兄的真情流露落泪台词一遍遍在梁德的脑海回荡： “你放不放，你放手呀！你不要这样子，你放开我好不好？救命呀！” 常断玄则是兴致勃勃，对重复的训练过程一点都不厌倦。 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越是痛苦，时间过得越慢，常断玄的亲身教学，在梁德的感觉里就是不断重播的慢动作，好痛，好累……我愿意单曲循环《青〇修炼手册》三天三夜也不想再修炼这个鬼功夫了。 第一个48小时快要过去。 当察觉到梁德的肌肉骨骼和经脉内气开始不自觉地以某种节奏震动，常断玄起身，非常霸道总裁地捏住了梁德的下巴尖，把脱臼归位。 梁德已经像是一团被便秘患者揉了两小时的卫生纸，无法用任何形容人体的词语形容，虽然下巴归位，却也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在洗手间揉了两小时卫生纸的便秘患者，也不会比他更累更苦更痛。 在肌肉骨骼以及经脉内气有规律的震颤中，他沉沉睡去，只想获得片刻安宁。 可惜…… “你睡了？你这个社畜神通挺准时的啊。” 第十八章.混动改装 梁德醒于梦中，梦境一片模糊，模糊的中央是看得见的老头袁天仁。 “袁老师，连轴转了48小时，一个小时都不让睡，你比黑心公司还要黑啊。” “我用回梦心法唤醒的只是你的元神，武道元神的运转不是由生物机能支持的，你的身体在睡，大脑也在休息，不会影响下一个48小时的训练。 啧，之前就觉得惨不忍睹，现在凑近了看，你这个杂牌配件组装型武道元神估计连十元店都进不去，完全是赔钱货。” 梁德无所谓地道：“还行吧，能凑合用，我也不知道比别人的武道元神差在哪。 袁老师你来是准备给我升级一下元神，换换处理器和显卡什么的吗？” 袁天仁打量着梁德的元神，考虑着下一步的改造方案。 通常而言，武道元神的凝聚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特点突出，功能明确，有人是游戏机，有人是绘图本，有人是工作站，先想好要怎么用，再以目标为导向来凝聚武道元神。 袁天仁给梁德手搓武道元神的时候，主要的目标……就是开机联网，能跑什么系统能装什么软件能用多久一概不管，要的就是能开机联网，神入界原。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你的武道元神是幻海玄气、如钢似铁锻体法、先天罡气、天生神力，四股非凡之力并行支撑。 我本来以为你神入界原后，明了自性，会有所偏向，令其中一股自然壮大，其他三股自然消失，武道元神自然纯化。 没想到你明了自性后还是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四股非凡之力势均力敌齐头并进，你的杂牌元神成了混动型，现在都不好怎么拆分改造。 哎，本来这四种非凡之力催生的武道元神各有妙用……” 袁天仁叹了口气。 “所以我的武道元神有四种妙用，袁老师你是怕我贪多嚼不烂？” “四种非凡之力，分开来各有妙用，合起来就没有屁用，你在想屁吃。” 袁天仁焦躁地揪着自己的胡须，“四者界限分明，各行其是，没有一套合适的力量体系统合驾驭，麻烦得很。” 梁德低头观察自己隐隐闪烁着四色光芒，廉价霓虹灯似的武道元神，道：“不会吧，按我的经验，混动车比纯电动好开啊。而且你看我这彩灯特效多酷炫，不在雷蛇灯厂的幻彩鼠标之下。” 混动车？ “有了！有了！”袁天仁一拍脑袋，“你就把自己当混动车开！” “哈？那我备胎不够啊，袁老师你卖台轮椅给我？” “来来来，你过来，还记得吗，任督二脉是你的引擎，血器原胚是你的燃料。” 梁德沉痛点头，道：“记得，记得，这段记忆比连环耳光还痛，我怎么会忘记呢，袁老师，你的高效燃血创新技术太凶险了，容易把自己烧光烧死，我看还是不要了吧。” “那是我原来没想明白！你听着，别人都是直接把修行的非凡之力当动力系统，滋养驱动武道元神，你不能这样，你先在中间转换两次再用！ 幻海玄气、如钢似铁锻体法、先天罡气，天生神力，你把它们当成四套能源生产系统，大量生产非凡之力，然后用天生神力的一变两通法，将其转化为气血精元，再用血炼法将气血精元凝成血器原胚，也就是燃料，导入任督二脉，高效爆燃，以此驱动武道元神！ 就像一台混动车，不管是油还是电，最后都是转化为机械能驱动前进。 妙啊！武学之道，博采众长，我又有所领悟了！来来来，我现在就动手把你改装一下，放心，这次我一定下足血本，不惜代价，推动武学创新。” 合着你武学的进步总是要用我做试验品，我是在“不惜代价”的“代价”里面吧！ “等等等等，袁老师，那等于说我要同时运转四套非凡之力，而且要进行两次转化，这个效率太低了吧。 虽然几位老师打入我体内的非凡之力成形后是自动运转的，但我试过了，如果自己投入精神来搬运行功，效率至少是六倍以上。 我的精力一分为四，怎么跟其他同学抗衡呢。” 袁天仁眼里写满了年轻人你怎么这么无知，解释道：“你这个问题太没常识了，我们东方的内气或者说内力体系是非常个性化、非常感性、非常浪漫的东西，一个杰出的武学家很多时候也是杰出的艺术家，修炼武学就像搞创作，创作这个东西是很主观的，不是冷冰冰的大规模标准化机器生产，那样搞出来的东西没有灵魂！ 内力对武学发挥的影响，就像电力对耳机音质的影响，火电力度大声音暖，水电声底偏冷解析力强，风电层次差听感朦胧，核电硬朗爆发力强，特点突出。 他们专精一门非凡之力，就必须依照修行法门反复纯化，突出其独特属性，就像搞核电要建反应堆，搞火电要去挖煤，是制造成品打磨精品，天天雕琢，麻烦得很。 而你只是把这四套体系生产的非凡之力当作原油，生产原材料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多功夫。 我会梳理你体内的四套体系，删繁就简，多余的东西全部去掉，一切为产能服务，到时，你产出非凡之力的总量只会比别人高，绝对不会影响效率。” “那别人的内力有特效，我的内力只是产量高，那不是很吃亏。” “烧得快难道不是特效吗？！我告诉你，我研发的这套气血爆燃法，比当年灭门神剑百里〇锋的三段天魔解体烧起来还快，对手不明真相看你运功，八成以为你想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首先从气势上就形成了压制，这还不行？ 杂牌混动车修修补补开成这样已经可以了，你还想要啥，百公里加速3s？你可醒醒吧，不对，你先别醒，我把简化后的四套功决传给你。” 袁天仁一掌印在梁德的脑门上，开启信息传输和元神调整。 武道元神本就是意识精神高度凝结，可以说全身都是输入输出接口，抓别的地方和按脑门没什么区别，只是两个男人梦中牵手这种画面为老牌直男袁天仁所不取，所以还是整了个仙人抚顶的传统传功姿势。 将梁德武道元神迅速改装，再将四套简化版低质高产功决传输完毕，袁天仁放下手，道： “完事儿了。你跟老常多学多练，重点是学武学原理，只能打不明理是傻把式。 你先练着，有哪儿不懂或者觉得可以改的，先和我商量，人是活的，功夫也不是死的，打打杀杀多半是个人爱好和生活所迫，不是武学的本真，这你记清楚了。 行了，你也该醒了，下次做梦教你真性外延，去吧。” 第十九章.绳结训练 梁德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小孩手臂粗的麻绳吊在武馆房梁上，四肢关节都被捆紧，像是准备上锅蒸熟的大闸蟹，手法精致绝伦，就算是阳澄湖畔的资深绑蟹师和欧日兼修的绳艺师联袂而至，也要齐齐叹服。 常断玄在下方脸色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 “喂，常老师，这又是什么play啊。”梁德努力挣扎了两下，捆住他的粗大的麻绳左右晃动。 “老夫在想，这个难度是不是太低了，还是再给你加点难度吧。” 常断玄说着，左手抬起虚划直线，一条施瓦〇格手臂粗的麻绳凭空而生，麻绳上隐约有金属光泽，大概是编入了钢丝。 麻绳舞动，在梁德身上缠绕穿梭，打结扣死，绳结连环，迅速累加。 片刻后，梁德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脖子以下全部被麻绳裹得密不透风，可以说他的下半身已经到了无论在哪个网站的哪本小说出现都不会被屏蔽的程度，简直像个巨型毛线球。 常断玄松开钢丝麻绳的尾端，向上一抛，接着用万化虚元模拟赤红火劲，恰到好处地把麻绳中的钢丝融化，与另一处的钢丝合为一体，麻绳其余部分被他用碧蓝水劲护住，丝毫无损。 至此，以梁德为核心的毛线球已经无懈可击，就算一百只橘猫和一百只哈士奇通力合作，也无法将其解开，要想迅速挣脱，只能是亚历山大大帝复生，把这个麻绳线团和梁德一起斩成两半才行了。 “你的金蛇缠沾手已经入门，节奏到位，一般的人体对你而言没什么挑战性，现在老夫将你全身每一寸每一处关节用钢丝麻绳捆住，两千五百六十四个绳结互相牵扯嵌套，虽说未必比人体复杂，却绝对比人体构成要混乱，几乎毫无规律。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学生来自空海界原两岸的不同世界，其身体结构本就千奇百怪，再加上修行不同的功法，持续对肉体进行专门改造，延伸肌肉，异化骨骼，乃至扭曲经脉。 有很多激进派的身体，已经改到连他妈和他妈的妇产医生都认不出来，是根本没办法恢复原厂设置的程度，异形中的异形。 你用金蛇缠沾手去缠他们，和缠住一台兽形机甲没什么两样，如果先入为主，用上支配普通人体的节奏，一定会死无全尸。 金蛇缠沾手，不止是针对人体的武学，而是经过本门一代代界原行者改造后，可以踏遍两岸诸界，逢魔斗魔，遇鬼斩鬼，应用非常广泛的战斗技能。 老夫为你设置的绳艺逃脱训练，就是模拟在前所未见的情况下与异形身体相接，你要尽可能快地熟悉并反制支配，用你身体的震荡运动节奏掌控这些麻绳，解开困局。 你被悬在半空，无从借力，这也是一个考验。 开始吧，你可以做得到，男人的下半身天生就渴望自由，不是那么容易被束缚的东西！去思考，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是你的大脑，是感应器，是处理器，是控制器，用你的下半身去思考，去挣脱所有的束缚！” 梁德听着常断玄热血沸腾的奇怪鼓励，无助绝望连加三级。 甘霖娘，这他妈的要怎么逃脱，我的下半身完全是无经验萌新啊，一上来就这么难，除非是冲击钻头才行吧！ “老夫先去睡一觉，你加油吧，听到咚的一声，就是你从十米高的房梁掉下来砸到地板上的声音，老夫会立刻赶来开始下一阶段训练的，再会。” 梁德被孤独地吊在房梁上，只好沉下心神，用刚刚掌握的金蛇缠沾手诀窍感受捆住自己的复杂绳结。 他震颤肌肉，蠕动每一条肌腱纤维，用身体的摩擦力和内力带动捆紧的钢丝麻绳，反复尝试，绳结连环相扣，扯松这一头，另一头就会拉紧，必须从整体考虑……但是眼睛看不到，只能用身体去感知绳结结构，但绳结与身体只有一层相接，根本无法感应全部，而常断玄层层叠叠包裹的麻绳至少有几十层！ 对了，绳结是彼此联系的，就像人体是一个整体的系统，再奇怪的改造人体，异化的器官也是和其他部分构成了一个彼此关联的整体，我只要拉动一根绳子，就可以带动整体，有的地方扯松，有的地方拉紧，总会有变化，通过这些变化，我就可以一层层分析传来的反馈感知整体情况。 第一个小时，巨大的麻绳球微微震颤，内部好像有什么在酝酿，梁德紧闭双眼，汗珠不停地从额角滑落。 第二个小时，整体浑圆的麻绳球开始局部变形，收缩膨胀，某处不断凸起，又有某处不断陷落复原，梁德紧绷着脖颈，健硕的斜方肌高高鼓起，脸上隐隐有四色内气的光泽闪烁，刚柔蛇身在束缚中最大限度地运动。 第三个小时，麻绳球不再晃动，但每条麻绳都活了过来，像是一条条长蛇，包裹着梁德穿梭游动，拉伸不停。梁德紧绷的脖颈已经放松，整个人好像悬浮在空中，不是被吊着，而是悬浮。 常断玄讲解的武学原理点滴浮现。 人身天地胎。 我是宇宙的一部分，宇宙是我的一部分。 宇宙用内里装载我，我用外壳装载宇宙。 宇宙干涉我，必与我联结，而后，我便可以干涉宇宙，乃至……支配宇宙！ 悉悉索索的麻绳摩擦声陡然增大，交叠游动的钢丝麻绳剧烈刮擦，射出点点火星，犹如金蛇狂舞。 梁德睁开了眼睛，刚柔蛇身的出力降到三分之一。 不用花这么多力气了，一切都已经了然，一切都在掌控。 只需要恰到好处的干涉，便可以形成彻底的支配。 连环相扣的绳结渐次解开，麻绳巨球一圈一圈地散开，向下滑落，空中像是绽开了一朵大王莲花，梁德空中的身体，再无拘束。 梁德闭着眼睛向下坠落，腰脊柱屈肌群、伸肌群、侧屈肌群和旋肌群带着有力的节奏震颤抖动着，操控着一根手臂粗的麻绳螺旋缠绕身体，摩擦提拉，减缓落下的冲劲，其余的麻绳也在支配带动下集中到梁德脚下，如群蛇聚集，形成簇簇浪涌向上托举主人。 不止是麻绳，就连与身体相贴的空气，也能操控支配！ 是风，无形的风流和麻绳在身周环绕。 三小时十七分，梁德双手插兜轻轻落地，没有半点声响。 活蛇似的麻绳在肌肉和内气的操控下自行向后，盘成了整齐的蚊香形小山。 他单膝跪地，从兜里抽出右拳，用力轰在地板上。 咚！ 巨大的声音，随着被梁德体表的细微震动层层操纵的空气，向四面八方扩散。 第二十章.明心见性 常断玄闻声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满意拈须道：“孺子可教，武学之道，一通百通，看来可以再给你加加码了。” 常断玄右足一踏，火劲从地面传导延伸，被梁德盘好的麻绳尽成灰烬，只剩下夹杂的钢丝，被烧得火红，逐渐变成宛如荆棘的形状。 “用金蛇缠沾手与敌作战，有时难免遇上浑身尖刺，好似豪猪海胆一般的对手，更有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一旦近身便化身刺球或是周身爆炸的妖魔异类，还有可能以一敌众，陷入包围。 接下来老夫会用通体倒刺的钢线穿透你的身体，连同海学部炼制的数百枚定时钢砂爆弹一体绑缚，同时老夫会将修为锁定在三年级前五的水准，在外不停地对你进行攻击。” “常老师……你这摆明是要活活打死我吧。” “你错了，老夫只是将你活活打到半死，好传授你用天生神力快速疗伤的诀要，治疗完成后继续训练，反复循环，酌情加强，是极为科学的综合性训练。 你不要担心，老夫教学经验丰富，绝对不会失手打死你的，顺便一说，老夫已经用内力封住了你相应的脏腑器官，就算是痛到失禁的程度，你也不用担心真的失禁。” “常老师你还真是贴心啊……” “好说好说，看招！” 惨叫声，爆炸声，骨碎声，顷刻间充满了陆学部武馆。 梁德痛嚎得越来越渗人，希望常断玄这老头还有些许残存的人性，下手能稍微轻点，可惜人的悲喜从不相通，常断玄只是觉得他很吵，于是笑吟吟地加重了出手的力度。 常断玄在毒辣击打中感受着从拳锋、肘尖、膝顶、脚底传来的反馈。 吵归吵，这小子进步的速度挺快啊。 内气与身体震荡的节奏平稳强劲，渐渐掌控了倒刺钢线，迅速编织深入体内的钢线作为武器和铠甲，被炸了几次之后，快到爆炸临界点的钢砂爆弹大多会被肌肉寻机弹出，有几次更是利用弹飞的爆弹来限制我的攻击。 三天不到就有这种程度，比起天赋，更多的是决心觉悟的作用吧……好小子，老夫就用更大力度的鞭策，来回应你的决心吧！ 常断玄猛地跳起，使出一记盛无虚私立高中三年级前五水准十二成功力超残忍飞膝撞喉。 刚猛气劲在右膝前方形成半圆形的透明屏障，将梁德弹出的几枚钢砂爆弹纷纷挡飞弹开，接着铁膝撞中梁德用钢线编甲护住的喉结，将他直接从平地顶飞，后背狠狠地撞在武馆房梁上，建筑摇动，飞尘四散。 梁德哇地吐出一大口老血，尽管在最后关头用钢线卸力，还是在这一击下身受重伤，无力地从十米高空摔落，被地上常断玄的十二成功力没人性升龙拳无缝接上，一拳击中柔软的腹部，接着是十二成功力无慈悲前空翻倒挂金钩下落踢，压力如同三十年商业房贷般沉重的残酷下踢正中梁德脊柱尾部。 又是一大口老血喷出，惨烈溅射。 轰！ 梁德越来越多彩的平凡五官直接砸碎了武馆的榉木地板，上半身全部陷了进去。 “再来！” 地板下，传出梁德口齿不清的声音，夹杂着爆炸声，听感混杂，像是用了泄露核电站供电的耳机。 “哦？”常断玄收式站稳，有点惊讶，“梁同学之前不是说，疼痛超过拔牙的程度你就会投降吗？” “哈哈哈哈哈，只是说说而已，男人挂在嘴边的话也能信吗，拔牙再痛，如果不拔掉坏牙就不能大口吃肉，就算没有麻醉我也会去的。 常老师，你教学经验丰富，是真的真的绝对绝对不会把我打死吧？” “当然。” “那就来吧，我找到点感觉了，钢线娘和爆弹酱争着要和我表白交往，我就快彻底征服它们，像王牌小白脸那样予取予求为所欲为了！” 好好好，就是这种越挫越强的渣男之心，只有在无尽的痛苦中领悟到渣男本质，放弃一切尊严去死缠烂打，不怕露出再多丑态，去深入了解，去干涉支配，才能掌握金蛇缠沾手的真意。 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起舞的，再渣的渣男也有三五个真心僚机，让老夫再助你一臂之力。 东国古拳法奥义，十二成功力，要你命飞身破颅肘尖刺！ “啊啊啊啊啊啊啊！”地板下传出梁德好像渣男脚踏两条船败露后被两百公斤的正牌女友老爹手撕的痛苦嘶吼。 无数钢线绑缚着即将炸开的钢砂爆弹破地而出，迎向跃在半空侧身后肘尖下击的常断玄！ …… “你睡了？” “睡了睡了，不睡怎么见到你，袁老师你别老是讲些这种无意义的寒暄，太形式主义，直接讲课吧。” 梁德在梦中回答，常断玄的拳脚破体伤神，他的武道元神看起来和本体一样破破烂烂，只是眼里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气势，散发着从前没有的存在感。 袁天仁端详着站得笔直的梁德，笑道：“看来老常把你操练得不错，小伙子精神多了，我和你讲讲真性的凝练和外延之法。 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德想了会儿，道：“普普通通，也就还好吧，除了还好没什么好说的。” “信念和行动，都是实际存在的力量，在非凡生物神入界原后更是如此。与自性界原相连接，明了自性，过去人生的一切都无比清晰，不忘半分。 但人是复杂的，性情不是定形之物，你的所作所为背后，究竟是出于什么信念，只有你自己明白，没有人可以定义，甚至有时你自己也不清楚。 在心仪异性面前彬彬有礼，究竟是绅士风度还是内心自卑。 在上司领导面前唯唯诺诺，究竟是职业修养还是奴性渐深。 对外卖小哥说谢谢的时候，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顺口一提。 平时想着自己深信人人平等，你在那些财富、职位、智力、外表不如你的人面前，真的没有优越感吗？ 努力工作奋斗，你真的是觉得自己的工作有意义吗，还是为了五斗米两间屋一家人，心怀厌倦却无处可去。 宣誓，赌咒，发愿，信誓旦旦，人言可以说得天花乱坠，但人心深不可测。 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你是什么人，甚至不到关键时刻，你也不知道自己的真颜色。 在自己的幻想中是英雄的，不一定是真正的英雄。 在自己的幻想中是懦夫的，不一定是真正的懦夫。 更多的是你这样的人，英雄的幻想已经随着幸运或者不幸的童年逝去，连一夜暴富都只是偶尔想想，幻想中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都是普通人。 但是没有一个人是普通的。 没有什么还好。 或者好，或者不好。 还好就是不好但是没办法，是有时好但是不够好。 认识你自己，梁德。 忘掉那些别人让你做的事情，他律他制做得再好也不是你。 把你真正相信的，真正做过的，想继续做下去的东西提炼出来，那就是你的真性。 神驻界原，然后用我教你的办法冥想，听着，自我心存道，外物少能侵……” 梁德听袁天仁讲完冥想的注意事项，就运起武道元神，来到纯白色的自性界原之上，背靠着那台自动售货机盘腿而坐，闭目冥想。 不是别人要求的，我真正相信的，真正做过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战斗雪球 梁德结束真性冥想，重新回到袁天仁以回梦心法附着在他身上的梦境，一次完整的真性冥想过后，武道元神中多了几缕灰黑浑浊的气息。 那是初步凝结，还没有完全成形的真性。 梁德将其聚拢到一处后挪到掌心，形成一团灰黑色的翻腾烟雾，像沁入水中的散墨。 “这东西有什么用？” “你打过雪仗吗？” “啊？” 袁天仁的老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 “我读小学五年级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被隔壁班砸过来的雪球在脸上割了道两厘米深的口子，在医院缝了几十针，直到武功有成脱胎换骨，才消去那道疤痕。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普通小学生的雪球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呃……难道说看起来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学生，其实有个邻居怪人肥宅博士开发了很多了不得的道具给他，其中包括了风刃杀人雪球？” 袁天仁摇摇头，道： “是玻璃渣，他加了玻璃渣。 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打碎了教室的玻璃，掺在雪球里面，一举大胜。后来我们小学打雪仗都会在雪球里加石头、铁钉和碎玻璃，江湖从此多事。” 袁天仁沧桑地摇了摇头，好像有1024g的小学喋血回忆从眼睛里闪过。 贵校武风如此鼎盛，学生动手能力又如此之强，怕不是一场大雪之后要减员三分之二，上天有好生之德，建议将校址迁移到热带地区。 “这和真性有什么关系？” “非凡之力是雪球，未成形的真性就是碎玻璃。 你把真性碎片掺在内力里面，和纯粹的内力对撞一下试试看就明白了。” 梁德半懂不懂，双拳分别运起天生神力，他在常断玄的无慈悲训练下反复用天生神力疗伤，现在运用最熟练的就是这种内力。 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我到底被打到半死多少次了啊。 梁德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是纯粹的天生神力，莹润的琥珀色内力，右手上的内力添加了真性碎片，颜色变得浑浊，又有许多灰黑小点，像是加了黑芝麻的炼乳。 两拳对撞，纯粹的琥珀色内力立时土崩瓦解，像是鸡蛋碰上了石头，五年级小学生柔嫩的脸颊碰上了带碎玻璃的雪球，来不及抵抗，一瞬间就被击垮，就像可爱的雪菜和冬马小三，高下立判。 “这就是意志的力量，等到你的真性完全成形，以非凡之力为载体外延，彻底合二为一，威力和现在相比会强上好几倍，至于能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你的信念强度和非凡之力的荷载量。 天生神力是老常以他的真性【万化虚元】为蓝本开发的内功心法，虽说不能与真正的万化虚元相比，但是对各类真性都有较好的兼容性，等你感觉天生神力已经不适宜用来承载你的真性，就要寻找新的功法或者是自行改良创制新法了。” 袁天仁又交待了几句关于真性提炼和运用的诀窍，指点梁德将真性碎片均匀地渗透在内力里，提高强度，等1小时的时间一到，便挥袖将梁德送出梦境。 第三个48小时，最后的48小时。 常断玄负手而立，面色严肃，道：“梁德，你的金蛇缠沾手和战地内功疗伤法都已经小成，再训练下去也不会有明显提高，需要你日后坚持苦练，下水磨工夫。 最后两天，老夫会将东国古拳法中最为简练凌厉的招数传授给你，还有部分断水流空手道的凶狠杀招，让你掌握主动进攻打法，达到攻守兼备的境界。” “好的，常老师，能不能给我两本秘籍让我先预习一下。” “不必了，武学用身体记忆最深刻，这些杀招接下来老夫会在你身上轮番演示，教学的同时，培育你的武德。” “常老师，你想打我就直说，这和武德有什么关系，你的武德不就是怕死吗？” “不是怕死，是敬畏生命。 只有知道被这些杀招打中有多痛，你才会知道敬畏，谨慎小心，尊重自己也尊重他人。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动手，一旦动手，就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对方打死，以免他陷入长时间的痛苦。 好了，你咬住这根铜叶竹管。” 常断玄拿出一节硬比钢铁的青色竹管让梁德咬住，又用一根布条从竹管中穿过，在梁德脑后打了个死结。 灶门祢豆子同款竹管……常老头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的确很想咬他，但只是想想而已啊。 常断玄仔细绑好布条，确认不会掉落，慈眉善目地道：“这样就不用担心你痛到咬舌自尽了，就算没咬到舌头，叫破喉咙吵到人也不好。” 什么？！ 梁德还没喊出声，天灵盖好像被冰冻的钢钎贯入，剧烈的疼痛和狂猛的冲击力从上至下突如其来，颅骨裂！颈椎折！脊柱弯！胫骨断！ 断水流空手道，十二成功力裂头脚。 常断玄收回右腿，梁德一节一节地跪倒在地，马上用最快的速度运转天生神力，修复在这一击中大脑、骨骼和五脏六腑受到的伤害，险之又险，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而常断玄的冷硬拳头根本不给梁德留出足够的恢复时间，拳锋直击正脸，骨裂声中，又给他多彩却平凡的五官再增添几许起伏和棱角。 血腥味，随着拳脚的劲风弥散。 被打被打被打，不停地被打。 还手还手还手，拼了命想还手。 武馆中两条黑影疾速闪动，过处一片狼藉，犹如台风肆虐。 梁德在常断玄暴雨山洪般的攻势下苦苦支撑，偶尔还手，然后手被打断。 运功疗伤，模仿常断玄的招式，继续还手，继续被打，继续疗伤。 全身上下的骨头不知被打断了多少次，血液鼻涕眼泪热汗口水不受控制地挥洒，差点就凑成体液大满贯。 最后的48小时漫长得像高三闷热夏夜的晚自习。 沉默，隐痛，坚持。 模仿，学习，提升。 …… 第八日的早晨，黯淡的初升阳光照进沉默的陆学部武馆。 一根被咬成扭曲纤维的铜叶竹管扔在赤着的脚边，布条被染成了暗红色，比起生物肢体更像是金属武器的脚趾用力屈起，在木材碎裂声中直接抠进了脚下的厚实地板。 沉默得太久以至于嘶哑的声音响起，一个男人喘息着，一字一句： “混合动力，爆燃模式，强劲推背感突进刺拳！” 轰穿空气的巨大鸣响，凶猛地爆破了陆学部武馆短暂的平静。 第二十二章.高中出道 摧枯拉朽的声音震耳欲聋，陆学部武馆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铁轨粗细、犹如千足巨蜈的狰狞凹痕。 土石木块破碎的尽头，梁德仍保持着前冲刺拳的姿势，任督二脉引擎燃至火红，肌肉紧绷，浑身热气喷涌如沸，像是浸入冷水中的千度镍球。 他刺出的拳头被常断玄右手紧紧抓住。 这一次，拳头没有被捏碎。 常断玄肩膀向后一偏，只见灰黑斑驳内气形成的冲击波从他后背猛然爆发，将身后的大片墙壁冲垮打塌，烟尘乱崩。 至此，梁德这全力一拳中蕴藏的刚劲，才被他彻底卸掉。 崩塌的墙壁露出馆外蔚蓝的天空，清新空气涌入，鸟鸣声声，更觉安静。 “阿德，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武德，师傅。” “本门的武德是什么？” “是敬畏生命，练最硬的功夫，做最敬畏生命的人。” 常断玄欣慰地拍了拍梁德的肩头，后者直接脱力倒下，平躺在被自己碾出的破碎凹槽里喘气。 “你可以出师了，东国古拳法和断水流空手道的杀拳我已经全部传授给你，你把刚才我接住你拳头后用阴劲损伤的臂骨和内脏治好，吃个营养早餐，就去教学区上课吧。 记住，要以德服人。” 七天的地狱补习到此结束，早上七点，晴空万里。 梁德穿上陆学部的军绿制服，手里端着一杯刚从自动售货机里拿的凡人修仙咖啡，缓步向盛无虚私立高中教学区走去。 在被抽取成为固有商品后，梁德只要输入非凡之力，就能制造这种肝帝咖啡储存在自动售货机和供货管理空间里，需要时再取出饮用。 自性神通附送的管理系统里还有定价的功能，总共就自己这么一个顾客光顾，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梁德设置了自动生产模式，消耗每天多余的非凡之力来生产咖啡，自己这台混动车的经脉丹田油箱就这么大，拓宽进度缓慢，非凡之力多了也装不下，不如做成咖啡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啊，真是勤俭持家的好男人，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说起来，如果我在这个剑仙遗迹世界遇到一见倾心的女孩子，但她不幸在其他学部，我们彼此相爱却不得不刀剑相向，日渐崩坏的剑仙遗迹，最初也是最后的爱恋，战场染血的惨烈诀别，流浪诸天的冒险，命运般的再会，原创泳装回…… 等一等，有问题，泳装回怎么会在第六集呢，不，问题不在这里！ 梁德啊梁德，你已经不是一个生活在和平社会，可以随便胡思乱想做白日梦的宅男了，你不明白自己危险的处境吗，这个学校里可是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想要杀你，你还有空想这些事情，这些事情……等下课回宿舍安全区再想！ 总之先活到期末考试后参加毕业旅行，想办法穿越回老家再说吧。 梁德端着咖啡含着吸管，走过种满朱红色鬼擎火的校园，周围冷冷清清，根本看不到几个人。 海陆空三个学部彼此敌对，内部抱团，每天起床铃响后会分别集合，一起从宿舍安全区去往教室，不会有谁落单出来晃悠送人头。像梁德是因为补习，才会一大早独自从陆学部武馆往教学区走。 “妈耶……不会有人利用这一点埋伏我吧。”梁德的脚步顿时鬼祟起来，蹑手蹑脚，左顾右盼，猥琐的蛇皮走位令暗中观察的袁常二人不禁发笑。 因为学分关乎生死，不同的学部之间是没有妥协余地的敌人。 现在一年级实力最强的空学部学分稳居榜首，没有必要派出人手冒险。 派出伏击的人少了反而要担心被反埋伏或是失手，派出的人多了，其他留在教室的学员就有被陆海两个学部联手围歼的风险。 其他两个学部也是如此。 三者对峙，互相警惕牵制才是常态。 因此在统一测试之外的时间里，三个学部几乎都是各自抱团的状态，开战就是团战，就算是实力最强的空学部，也没有派出奇兵的余裕。 所以，理所当然的，直到梁德走到一年级上通识课的大教室门口也没遇上伏击的敌人。 空气新鲜，身体轻盈松快，梁德觉得自己比刚刚穿越的时候好多了，也许会痛会死，但是不再那么怕了。 教室门留了一条缝，梁德轻柔踱步，停住。 刚刚来被jk制服少女用橡皮爆弹偷袭那次不算，今天算是我的登场战，决定校内地位的关键一战。 那些狂傲高中生是怎么开局的来着，双手插在裤兜一脚把门踢开，嘴里叼着牙签或者吸管，然后歪着头，用非常桀骜不驯的声音挑衅：“这个班的老大是谁，和我出来一下。” 这里的“我”是不是换成“本大爷”比较好，但是“本大爷”透着一股上世纪宝岛校园言情的古早味，用“小爷”的话又太他娘的酸了，不说他娘的都平衡不了想到这个词的酸味。 好难啊，想要高中出道好难啊，是不是应该先去染个金发或者做个冲天芦荟的发型比较好，我也十多年没上过高中了，根本毫无头绪啊！ 有没有二十年高中经验的前辈出来指导我一下，要怎么才能营造出那种热血高校百兽之王的时髦值，怎么才能讲出“在你被我整死以前，记住我的名号，鄙人，清越高中，恶鬼策士，古〇”这种中二狂气满载的台词，完成一次空前绝后的高中出道。 罢了，文艺的复兴，必须回归传统又升华传统，本大爷就用最经典的形式吧。 梁德双手插进裤兜，一脚踹开了教室门，陆学部特制的钢底军靴把门直接踹成了两截，断掉的一截更是直接飞上了天。 动作犀利，场面劲爆，不愧是我。 梁德保持着侧身高踢的造型，右手从兜里拿出来捂住右眼，好像在压抑心中那头躁动不安的百兽之王。 “喂，这里的老大是谁，跟我出来一下！” 桀骜不驯的声线，青涩的音尾是凶厉张扬下掩藏不住的少年感，不愧是我。 “这里的老大？你是在说我吗？” 飞在半空旋转的半片教室门突然像卡帧一样停住，随着某道冷漠无情的视线，木门被森冷的无形刀气分割成了骰子大小的方块，瞬间散落一地。 讲台上黑发黑框眼镜白衬衫的中年教师走下讲台，腋下夹着又名“七禁五十四斩”的盛无虚私立高中校规，一步一步向着梁德逼近。 三七分发型，四五十年纪，一脸无所谓表情，冷漠的死鱼眼里友善和耐心均为零。 空学部总指导，盛无虚私立高中教导主任，江迟。 自创校招生以来，手刃不良学生人数最高纪录保持者。 呼吸，骤停。 杀气，横生。 第二十三章.东北无敌 在三七分死鱼眼教师江迟的酷寒杀气侵袭下，梁德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启动武道元神和自性界原的通路，一旦必杀临头，马上转移元神。 袁天仁和他讲课时说过，自性界原周边就是茫茫空海，而且外部有一层天然屏障，至少得是青住境界的大神通者，才有可能从两岸诸界锁定某个界原行者的自性界原在空海的位置，用无远弗届的伟力对其造成影响。 赤劫行者虽然可以在一定限度内遨游空海，但要让他们随心所欲地去到某处，修为还差得远。 盛无虚私立高中里的阴魔教师最高也就是赤劫中位，而且修为锁死不得寸进，所以只要及时将武道元神转移至自性界原，就可保一时平安。 武道元神失去身体支撑后，加上储备的凡人修仙咖啡大概只能维持两三天就会崩溃……现在没有功夫考虑这些了，反正袁天仁老头用回梦心法在我的武道元神上附着了梦境，到时候看他能不能想办法抢救一波吧。 梁德火速连通自性界原，退路已留，立马放下侧踹的右腿，原地立正，昂首挺胸，双手下垂紧贴裤线。 “老师早上好！陆学部一年级转学生梁德向您报到！” “哦？”江迟的死鱼眼泛起一丝精光，“七天不见就已经神入界原，老袁有两下子，没少花本钱，我现在杀了你，估计陆学部全体教师都要来找我的麻烦。 梁德同学，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杀人狂，你现在把地上这半边教室门的残渣完完整整地吃下去，跪着把地板舔干净，我就不杀你。 否则，就算你的武道元神能溜到自性界原，这具陆学部下了血本打造的躯壳绝对会连渣都不剩。 你意下如何？” 梁德长出了一口气，站直的身体放松下来。 只有这点程度吗，过去我可是在线上说过如果吃一次翔给一百万，有信心把马〇腾吃到破产的男人。 现在吃半边教室门就能留下一条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生命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做还用想吗？ “老师，我很想在这所学校活下去，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不是想我行我素痛痛快快地活下去，活得让快比痛多十倍，我又何必喝下人生这杯苦咖啡。 江迟好像有点惊讶地看了看他，“哦？” “我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在我老家，高中生踹坏教室门顶多训一顿罚站然后找家长来赔偿，罪不至死。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有个海学部的女生在上课时间想用钢砂爆弹杀我，你只是扣了她5分。 我听说盛无虚私立高中的教师都是在这个世界的规则支配下做事，校规我看过一遍，我没做什么非死不可的事情，你也不是一定要杀我，陆学部的分数已经是垫底了，在这个学期扣分意义也不大。 我看老师你不是一个喜欢做多余事情的人，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你说得对，我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情。” 江迟同意地点点头，把无表情的脸凑近梁德： “但我喜欢杀话很多的人。” 未见江迟如何动作，他夹在腋下的那一册校规自行飞出，在空中摊开，书页中央发出齿轮咬合的声音。 一柄环首直刀从校规书页中浮出，刃白如雪，杀气如霜，瞬间将梁德冻在原地，连武道元神也动弹不得。 梁德惊愕地僵在原地，周身经脉全部冻结，内气像是凝成了固体，无论怎么催发都毫无反应，武道元神被一股极寒的肃杀之气困在体内，与自性界原的通路也变得若有若无。 “面对无法匹敌的对手，第一时间准备神入界原保命，策略妥当，我给陆学部加5分。 但是梁德同学，自有两岸众生以来，界原行者之间的厮杀从未停止，各种针对界原行者的杀戮技巧应运而生，杀气锁神不过是其中较为常见的一种，你还是太不谨慎了。 本来要为你的冒失扣陆学部10分，但你就要死了，校规第24条，普通学员因违反校规而死，扣所在学部50分，扣完这50分，即使陆学部在期末考试拿到第一名，分数也是垫底。 我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情，就算了吧。” 梁德在杀气冻结下勉力张嘴，一字一句道： “老师，你自己话也很多，有没有考虑过自杀？” 江迟楞了一下，不再说话，反手拔出插在校规书页中央的环首直刀，对着梁德当头劈了下去。 浓烈的血腥，瞬间在梁德头顶炸开。 江迟收回环首直刀，刃上竟多了一个米粒大的缺口。 一顶血光缭绕的特种部队头盔凭空出现在梁德头顶，不但挡住了刚才江迟劈下的那一刀，其反震之力坚锐如针，竟将江迟这柄杀生无数的随身兵刃磕出了破损。 “莫老师，有何贵干？” 江迟施施然将环首刀插回书页直至没柄消失，对着教室门口身穿本白色军礼服一脸络腮胡子的海学部教师莫飞升挤出一个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的云笑容。 “哼，他上过老子的补习班，还没出成绩就被你砍死，老子金牌补课教师的招牌不就砸了。” 莫飞升大踏步走进教室，筋骨突出的大手在梁德肩上一拍，又给他套了件血光凝成的军用防弹衣。 梁德顿时感觉有一股凉意沁人的内气从血炼防弹衣中涌出，迅速驱散江迟的冷肃杀气，虽然经脉内气还是动不了，武道元神却是随时可以撤往自性界原。 三级头三级甲，稳了稳了，再来一把98k，说不定还能反杀呀。 “这节通识课不用你代了，老子自己来上，你滚吧。” 莫飞升推开江迟，走上讲台，讲桌后的地面阵图立刻亮起，确认了教师的身份。 “海学部副指导莫飞升，负责一年级通识课程与海学部一年级部分必修课程，本学年请假264天，此次为第13次出勤，15分钟后开始上课，请认真教学。” 江迟夹紧腋下的校规，死死地盯着莫飞升的脸，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变成那副无所谓的日常表情。 “好的，莫老师，那祝你工作顺利。” “狗卵子工作，给人当狗的老子见过不少，上赶着给死人当狗的就只见过你这一条。 什么东西，当年也配叫东北无敌江天君，老子大好男儿，竟然和你这种垃圾齐名，呸！” 莫飞升在讲台上一口唾沫喷在江迟背上，江迟只是一言不发，走出教室从走廊消失。 “你回座位上去，准备上课！” 莫飞升飞起一脚把梁德踹回了座位，身上的血炼三级头和三级甲同时收回。 梁德刚刚坐稳，就听见耳畔少女的轻笑声。 “你回来啦？” 邻桌的关西襟水手服少女白鹤空手里抛动着三块不同颜色的橡皮，冲他微微一笑。 妈的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 第二十四章.西南剑圣 梁德下意识地一个战术后仰，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完全不怕橡皮爆弹这种程度的攻击了，顿时稳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果然和校规里面说的一样，不同学部之间有一条银漆画的分界线，上课时间是不允许越线攻击的，上次被这个水手服妹子暗算是因为自己没注意越线过去捡了橡皮。 真是阴险狡诈，还好大肌霸林保龙是御前大内侍卫出身，救驾意识强，再加上一身铁布衫千锤百炼，才能救下我。 要不然一穿越就挂了，未免太过丢人。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往人家下面看！”白鹤空七分假三分真地嗔道。 “这位同学，橡皮是文具，文具要珍惜，我看你抛来抛去好像玩杂耍似的，怕你又有橡皮掉在地上忘了捡起来，在你下面炸了怎么办。 我这个人一向乐于助人，所以今后会对你下面保持高度关注。” 梁德面带营业性微笑，声音平和地说道。 白鹤空接住抛起的橡皮，小手一握，海蓝色光芒闪动，橡皮消失不见，她表情冰冷地在白皙的脖子上比了个割喉的手势，扭过头去不再和梁德说话。 幻海玄气，海纳幻藏。 莫飞升留下的血炼构形法图谱里也有这门技能，方便梁德练成他那手飞升流大弓步细雨突刺后，把血炼的西洋迅捷剑型奇物武装收藏起来，随身携带，不过梁德还没有开始练习。 幻海玄气已经成了他的原油制造系统，血器原胚是他的燃料，光是自己烧都不太够，哪还有多余的份量来血炼刺剑。 海纳幻藏可以将平时炼制的奇物武装全部储存在体内备用，必要时还可以在体内直接分解构件，根据需要组构其他类型的道具，应该是海学部每个学员必学的技能。 明明是装备道具流，但是身上看不到一点装备的影子，也就没办法了解她擅长的方向，制定不了相应的作战策略，海学部真难缠啊。 就像在漫展勾搭了一个妹子约会，看起来瘦瘦小小身无长物，结果掏出来的家伙不但凶猛硕大，还不止一件两件，而且不到这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喜欢这样还是不喜欢这样，这种未知的潜在风险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不过陆海空三个学部之间经常对战，等下课找陆学部的同学问一问其他学部每个人擅长的战斗方式好了，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上课铃响，梁德从课桌书包里拿出课本、笔记本和笔，认认真真地把手放在桌面上，开始听讲。 说起来这是第二次听莫飞升讲课了，今天气氛有点沉闷，不像他的风格啊，明明刚才赶走死鱼眼教导主任的时候还很精神的。 梁德看向讲台，只见莫飞升好似泥塑木雕一般站在讲台上，被脚底阵法的圆形光幕笼住，眼睛里那种飞扬跋扈的色彩全部消失，手足动作也好像生锈机器人似的。 阵法运转，两个明黄色的三角形阵符贴住了莫飞升的太阳穴，一缕一缕的白色雾气从中涌出，在阵法导引下涌向了黑板。 黑板闪烁了几下，出现了一处古代私塾课堂的画面，课堂里有一位先生，一个青年，七八个孩童，但只有那个青年面孔和身形清晰可见，其他人都是模糊的剪影。 唯一能辨认出五官的青年，样子依稀就是莫飞升，只是他年轻的时候还没有络腮胡子，皮肤也十分白净，头戴紫金冠，身上是一领精致华美的锦袍，腰间长剑珠光宝气，俨然是位世家子弟。 “请同学们看黑板。”莫飞升僵硬死板的声音响起。 “我出身泛东国文明大系，所在的彼岸世界武风鼎盛，西南莫家虽是炼器世家，也有不少家传武学，个中顶尖法门在江湖中称得上一流武功，但却都是以辅助炼器为主，斗战之能在上乘武功中位居末流。 我是西南莫家长房次子，天性顽劣，也少人管教，平生只爱剑术，不肯随父辈用心修行家传的天火玄铁气，直至二十岁武功仍是稀疏平常，始终未能通过族学的结业试炼，只好和族中孩童一起读书习武，于是成为族中乃至整个西南武林的笑柄，都说莫家气运飞腾，出了个二十岁还在族学读书的西南剑圣莫飞升。 黑板上是我二十一岁时在族学听讲的记忆影像，正是当日先生偶然提到有一门化虚为实的水影蜃楼气，令我茅塞顿开，以天火玄铁气为根基创出幻海玄气，逆反铅汞，水中化金，身成洪炉，炼器炼人，踏上非凡之路，三十岁神入界原，三十五岁成就赤劫下位，号称西南无敌。 今天这堂课，就是以二十一岁到三十岁的我为范例，教授一个界原行者应当如何根据己身实际情况，改良修行的功法，优化非凡之力，提高其对真性的荷载量。 请同学们看向此处……” 梁德看着提线木偶般的莫飞升，明白了这所盛无虚私立高中固定课程的教授形式。 抽取记忆，掌控言行，授课教师就像一把工具，一件物品，被剑仙遗迹肆意摆弄。 “下面是提问时间。” 陆海空三个学部依次向讲台上的莫飞升提出修行相关的问题，莫飞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枚明黄色的三角阵符不停地从他的大脑中抽取记忆，向课堂内的学员展示，清楚明白，教学效率极高。 梁德做着笔记，将莫飞升授课的重点记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讲台上的莫飞升，无异于赤身裸体在众人面前展示一切，不要说师道尊严，就连一点点隐私也不剩下。 偏偏只要一上讲台，授课教师就被剑仙遗迹设置的阵法操纵，身不由己。 这种傀儡般的教学方式，空学部的总指导江迟竟然愿意替人代课，也难怪莫飞升骂他上赶着给死人做狗。 这节课海学部问的问题最多，大多是关于幻海玄气的优化和进阶运用，陆学部和空学部的提问则是以破招为目的，询问海学部各类奇物武装的弱点。 莫飞升一视同仁，回答详尽，三个学部的收获难分高下。 直到下课铃响阵法解除，莫飞升才如梦初醒般恢复了神智，脸色铁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梁德合上笔记，眼神复杂。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阴魔教师看似比学生高出一等，却也是无法掌握自身的命运，身不由己。莫飞升和袁天仁都说过，他们是奴隶，而学员是囚徒，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莫飞升年少时受尽轻蔑，青年奋起，困龙升天，三十五岁后一剑横扫西南，号称无敌，他的人生已经尽其所能，也得到了世界的回馈，但他却怎么也料不到，在与齐名的江迟论武中原时，会被偶然穿界路过的盛无虚一剑枭首炼成阴魔傀儡，从此被人奴役，不得自由。 这样的结局，他会甘心吗？ 能修行至赤坏境界，这所盛无虚私立高中的阴魔教师，哪一个没有荡气回肠的精彩过去，现在被锁在笼中，远离无限广阔的界原空海两岸诸界。 又有谁会甘心呢？ 就连梁德自己，虽然过去的人生乏善可陈，没有野心也没有伟大的梦想，只是一头加班过度的社畜。 当他成为界原行者，踏入非凡之路之后，又怎么甘心死在一具死尸的癫狂梦境里？ 当梁德已经变成梁非凡，却还要面对吔屎的命运，这种结局，谁会愿意？ 课间休息时长十分钟，梁德没有离开课桌。 越过银色的学部隔离线就有可能被攻击，虽然他现在的实力被常断玄钦定为校内前五，绝不怕事，但也没必要无端生事。 梁德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转了个身坐下，两手抓住椅背，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陆学部同窗。 “老铁，有没有海学部和空学部的相关资料发我一下，击杀攻略什么的。” 后座老铁叹了口气，抬起头。 老铁长着一张巴掌大的小巧瓜子脸，空气刘海，高马尾，五官清丽，一身军绿制服穿起来又美又飒，漂亮得正中直男好球区。 “你不看手机的吗，学校配发的那部手机上面有个陆学部群组的app，共享的资料都在上面，下载下来就行。” 梁德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未请教。” “陆学部一年级体育委员，蓟马。 我认识你，你不用自我介绍了。”蓟马摆摆手，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开始打瞌睡，不再理会梁德。 “噢噢，好的好的。” 梁德转身归位，拿出学校配发的手机，刚刚小鹿乱撞的感觉立刻抛诸脑后，有手机玩还想什么美少女，他又没病。 梁德点进陆学部群组app，火速下载资料，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首先看一年级分数位居榜首的空学部。 空学部的学员基本上学的是空对地十杀法，空天翔杀弹，掠空杀蹴，天空十字杀等等。 普通学员一般都掌握了十杀法中的两到三项，专精一项的也有一些，学习委员、体育委员和级长稍强，十杀法基本学全，而且在过去的对战中使用过威力惊人的特殊技。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空学部级长姬参，他掌握了远距离杀气锁神，效果没有江迟那么恐怖，但也能让武道元神产生些许迟滞。 海学部相对来说更复杂一些，奇物制造的修行开放性很强，械能混合、血炼构形、兵刃附灵、自动战偶等专精的学员分布均匀，没有特别主流的方向，兼修的倒是不少，花样繁多。 资料里特别强调要小心几种针对陆学部外门硬功，带有破甲和震荡特效的奇物，梁德一一复制，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梁德特别看了白鹤空的资料，这个jk制服少女是海学部的学习委员，擅长使用各类特效爆弹发起连绵不断的组合攻击，形式多样但攻击力一般，战绩是击杀空学部7人，陆学部2人。 因为她的战斗方式被防御力突出的陆学部天然克制，所以危险度是中上。 然后是了解陆学部队友的的情况，方便以后配合作战。 战争不是一个人的游戏，更何况……先来看看蓟马的照片！ 很可惜，本学部的成员资料都只有一张素颜正脸照，没有其他学部那么丰富多彩，战斗姿势繁多。 蓟马，陆学部一年级学习委员，擅长先天罡气，外罡防御和罡气破体都已经练成，主要担任中远程攻击手，战绩是杀空学部3人，海学部6人。 先天罡气锐利无匹，破防能力强，但是距离差了点，比较克制海学部，但对机动性极高的空学部有点无力。 梁德把三个学部的资料过了一遍，总的来说： 空学部善攻，远程刺客多。 陆学部善守，近战猛人多。 海学部凭借各种奇物武装算是攻守兼备，但都不突出，不过能力繁杂，难以预料，而且打起阵地战来有如刺猬，非常棘手。 个人战力方面，目前一年级最强的是空学部级长姬参，战绩是杀陆学部9人，海学部12人，曾经在正面对决中同时牵制陆学部级长林保龙和海学部级长无名氏，之后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梁德在心里把这个人定为头号警惕目标，江迟的杀气锁神他记忆犹新，只要姬参有江迟一分功力，也不可不防。 第二节课是空学部一个叫作南不厌的教师来上，肥肥胖胖双目无神，还没上讲台就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其他学员都见怪不怪，拼命压榨他记忆中有帮助的成分，完全是当作工具人对待。 两节通识课结束，接下来是三个学部各自的必修课，梁德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到陆学部的主楼，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第二十五章.舍戒般若 陆学部主楼在武馆旁边不远，红砖绿瓦，古色古香。 梁德跟着陆学部的方阵进了教室，虽然是下课时间，也没人过来搭话。 学部内部的团结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同学间有余力会守望互助，却绝不是可以交托后背的同伴。 袁天仁和常断玄这些教师只有上课时间能和学生接触，在剑仙遗迹阵法操纵下说不了别的事情，几乎所有陆学部学员都认为转学生是天降霉运，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其他学部的人打死，没有结交的必要。 梁德无聊地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等待上课，直到一大片阴影出现，让他眼前的光线陡然一暗。 来到梁德身前的人两米出头，肌肉夸张到像是轮胎人，皮肤泛着青铜色金属哑光，正是陆学部一年级级长林保龙。 “哟，好久不见。”梁德打了个招呼。 林保龙点头回应，道：“有人要试试你的成色，看你有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林头儿，下课时间就那么几分钟，别废话了。 同班同学，总得相互了解了解，这位新同学神入界原后实力如何，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我和新同学试试手，就当是他自我介绍。 打死了没什么好说的，总好过被其他学部的人打死扣分。 打不死，以后就是陆学部的兄弟，大家同生共死。” 梁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教室后一块方形大汉鹤立鸡群地站着，旁人都已经从视线中闪开，只留两人对望。 这块大汉两米出头，比林保龙稍矮，身体厚度却几乎是林保龙的两倍不止，异化膨胀的肌肉填满了四维，整个人四四方方，看起来像电冰箱一样，就连脑袋也是被发达的肌肉包裹，头皮下也长满了肌肉，四四方方。 梁德在手机上见过这人的资料，长相这么特别想不记住都难。 陆学部一年级学习委员，单伏天，战绩是杀空学部5人，杀海学部5人。 看资料的时候还以为这人为了恶搞p了照片，没想到真是这么一副模样，学习委员到底学了什么学成这样…… 单伏天全身的青铜色比林保龙还要浓重，这是董天宝的如钢似铁锻体法练到深处的表征，他在这门功夫的造诣，竟然比级长林保龙还深。 梁德站起来撸起袖子：“刚来不太懂规矩，是直接开干还是换个地方？” “爽快！”单伏天浑身泛起赤铜色光泽，血管膨胀，青筋怒绽，整块人暴起冲锋，轻易碾碎了挡在身前的课桌椅，两掌平推直奔梁德而来。 癫狂蛮横的血气从他两掌间向外爆炸，教室上方的日光灯管在余波下纷纷炸裂，三叶吊扇弯折狂转，整个教室仿佛进入了地震中心。 陆学部董天宝真传，舍戒般若掌！ 梁德当即后仰滑铲，逆着劲风贴地向前猛冲，双腿铲到单伏天胯下时如活蛇般分别缠绕绑住了他的双腿，然后借着滑铲向前的力道继续拉动，想把两掌平推前冲的单伏天从下拉倒。 单伏天感到下盘动摇，根本没想要怎么稳住身形，在战斗直觉引导下直接向前扑倒，胸前的赤铜色双掌嗡嗡作响，印向了地上梁德的胸腹。 梁德想试试这位陆学部一年级学委的力道，便伸出两掌，以同样姿势平推在中途拦截，他与单伏天四掌相对，顿时炸响连连，衣袖破碎，血肉模糊。 单伏天咧嘴狞笑，强横掌力蛮不讲理地翻倍输出，梁德两条臂骨被从上到下压成了两堆骨渣，与胳膊上的血肉压在一块儿，刚好是两个脆骨肉饼。 舍戒般若掌第九式，锤裂莲台。 佛门上乘武学练到深处，必须用高明佛法化解，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董天宝的舍戒般若掌反其道而行之，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这门掌法一练走火，二练入魔，气血沸煎，痛不欲生，全凭一身如钢似铁的筋骨苦苦承受，而后在极致的痛苦疯魔中迸发出最为蛮横的龙象大力！ 梁德缠绕住单伏天的双腿向内收紧，试图用刚柔蛇身绞碎他的脚踝骨，却被他厚度远超常人，近乎异形的发达肌肉和肥厚脂肪层抵住无法奏效。 我去，难怪拳坛俗话说宁撞一堵墙，莫惹电冰箱，这种体型防御力好强。 单伏天抬手又是一掌向下，如钢似铁锻体法催到巅峰，皮膜筋骨中传出铿锵的锻打声。 破碎的赤铜色卍字在掌中浮现，铁水般的火花绽开，狂放的光焰带来灼痛眼睛的高热。 舍戒般若掌第三式，火烧灵山！目标是梁德的正脸。 劈头盖脸的狂焰掩护下，单伏天的左手扭到身后，一式倒拔菩提从胯下穿出，抓向梁德的小腹。 “死！” “对唔住，还差一点。” 单伏天轰出的双掌被梁德紧紧抓住。 我x，两只手都废了，他用什么东西抓住的我！ 难道是！！！ 放开我啊！！！ 在缠紧单伏天手腕的东西剧烈的蠕动摩擦干扰中，赤铜冷却，狂焰消散。 那是梁德一秒前还是骨渣的双手双臂，现下完好如初，隐隐透着琥珀色的莹润光泽。 陆学部常断玄真传，天生神力战地疗法。 双脚缠住脚踝，双手抓住手腕。 梁德点燃任督二脉引擎，躯干在原地疾速转动。 单伏天棱柱似的四肢纹丝不动，梁德柔韧异常的四肢已经拧成了一股麻花。 紧接着梁德以头为支点猛然一个倒立，四肢固定生生把单伏天从地上拔了起来，拧成麻花的四肢如橡皮筋般反向散开爆发出积蓄的力量，崩开声如铁筝断弦！ 下一瞬，单伏天巨大的块状身体被打着旋甩飞了出去。 轰隆一声，被甩飞抛起的高速旋转人体硬式落地砸穿了地板，直接掉到了下一层。 良久，单伏天的声音才从人形破洞中传出。 “我x，猛得一匹，莫飞升的私人补习班要多少绩点，还招生吗？” 梁德伸长手臂，从二楼把单伏天扯了上来。 这块方形大汉倒也洒脱，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砖渣，对梁德道了声谢。 林保龙启动级长权限，将一片狼藉的教室复原，这是剑仙遗迹各学部主楼内提供的免费功能，不需要消耗绩点。 教室里或站或坐的陆学部一年级学生全都站起来，依次向梁德作自我介绍。 他们面貌各异，表情或笑或冷，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其中不包括蓟马，这位在陆学部一众巨型仙人掌似的肌肉大汉中间，像是荒漠之花的体育委员依然趴在桌上打瞌睡，大概是因为上节课已经和梁德自我介绍过，懒得再来一次。 等所有人和梁德打过招呼，林保龙对梁德伸出手道： “欢迎加入陆学部，这儿没有别的规矩，同生共死是假的，第一位是自己的命，部里别人的命，能帮就帮一把，不行就拉倒。” “可以。”梁德握住他的手，“我觉得还行。” 上课铃响了，陆学部一年级全体就座，这节课是必修的界原行者进阶知识。 常断玄踩着铃声走进教室。 第二十六章.整肃风纪 “同学们好！”常老头依然是笑眯眯的，没上讲台先打招呼，和和气气，只有梁德见到他的身影就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老师好。”台下陆学部学生的回应稀稀拉拉，缺乏诚意，一年级学天生神力的只有一两个人，常老头平时存在感也不强，没几个人在意他。 “好好好。”常断玄也不上讲台，拉出一把藤编躺椅在教室门口躺下，手边摆了个功夫茶案，喝了口茶道： “这节课是界原行者进阶知识，你们在学校里出不去，不穿界再努力也就是个白劫下位，买菜也用不到，学这有什么用？ 老夫没什么好教你们的，这节课想干什么干什么吧，讲小话递纸条玩手机打游戏都可以，只要不出教室就行。” 陆学部的学生们见怪不怪，稀稀拉拉应了声是就开始各忙各的。 陆学部副指导老常是盛无虚私立高中里上课第二少的教师，第一位是莫飞升。 莫飞升老哥天生命硬学不来弯腰，但凡日子还能过坚决不给死人盛无虚当狗，只有没绩点兑换豢魔阴质快死了的时候才会出勤上课突击创收，平时各种给人补课训练打零工，和学生搞交易赚绩点，好好一个海学部总指导因为出勤太少被降成副职，空出一个位子在那也没人敢占，穷鬼老哥，可怜巴巴。 老常就比较狡猾，只出勤不上课，领低保爽得很。 讲台下各色光芒闪动，热气四溢，劲风乱扫。 有自由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坐下来运功行气，壮大琢磨所修行的非凡之力，并向其中填充更多真性碎片提高强度。 教室里一大群人闭着眼坐在课桌前挥胳膊按脑袋，和做眼保健操似的，就是声光电效果比眼保健操酷炫一点。 梁德没随大流一起练功，他现在身上四套原油生产系统都是低质高产类型，行功路线简单粗暴，基本不用管，管了也提高不了太多效率，那还管它干啥，全部调成自动模式。 往内气里面填充真性是能提高强度，但他练出来的破铜烂铁加了强化剂也比不上人家天天打磨的神兵利器。 梁德索性把每天提炼出的真性碎片存在任督二脉引擎里，和血胚燃料搅合搅合混在一块儿，之前和单伏天单挑的时候，他烧的就是加了真性碎片的油，性能提升显著，贼快贼猛，和加了特劲燃油宝似的。 梁德是个怕麻烦的人，怎么方便怎么来，现在他感觉就挺好，校内实力钦定前五，还要啥自行车，使劲屯油咔咔烧就行了。 他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左看右看，陆学部都是大肌霸，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在几十个大肌霸中，只有四四方方的肌肉冰箱单伏天和体育委员蓟马卓然不群，自然而然吸引了梁德的目光。 二十分钟后，梁德挪开视线，发现单伏天也没有练功，在座位上撕纸玩，梁德拎着靠背椅走过去坐到单伏天旁边。 刚才和单伏天一场单挑，虽然赢了，但感觉这台肌肉冰箱也没有用出全力，功夫和自己差不了太多，应该也是校内前五。 这人也挺敞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聊聊搞好关系没什么坏处。 单伏天停下撕纸，看着梁德，一脸问号。 “大兄弟，刚才切磋感觉你身手犀利，十分了得，你应该是校内前五的水准吧。” 单伏天点点头道：“差不多吧，你看老常上课也明白了，剑仙遗迹锁了等级，一上白劫段位就卡死，不能进阶。 二年级三年级也就是比咱早来一两年，也就那么回事，内力和武技这玩意儿不是几年就能拉开差距的，我和三年级的人也打过，校内前五应该差不多。” 梁德哦了一声，淡淡道：“那盛无虚私立高中五大高手，就是姬参、无名氏、林保龙还有你和我了。” 单伏天一脸懵逼：“你这怎么排的，校内前五水准，你和我这样式的，全校得有五六十人吧。” 梁德：“？？？” 单伏天掰手指头给他数：“又没打过循环积分赛，哪有什么大排名。 校内学生实力大概分五档，第一档是空学部姬参这样的，第二档是保龙大哥，第三档是海学部无名氏，第四档是各学部的体委，第五档是各学部的学委。 我是陆学部学习委员，第五档，你比我厉害点儿，大概是第四档学部体委的水平，要排五大高手，咱俩就别想了，五十大高手，还有点儿可能。” 梁德表情复杂，幽幽地瞄了躺在藤椅上喝茶的常老头一眼。 原来校内前五是这么个前五，幸亏我武德小成，丝毫不浪，不然还不得被你坑死。 “阿德！” 听到熟悉的声音，梁德浑身一个哆嗦站了起来。 “师傅，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妈耶，武者灵觉这么强的吗，我只是用怨念的眼光看你一眼就能察觉的吗。 常断玄在躺椅上拿着手机低头看：“我有个快递到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找不到你号码，你上来把这个取件码背一下。”剑仙遗迹虽然是封锁世界，学生的课本文具和一些教职工节礼福利却都是快递形式送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发来的。 梁德一路小跑到了讲台旁边，俯身去看常断玄的手机屏幕，却感觉经脉中的天生神力不由自主地开始流动。 内气共鸣，是常老头在动手。 梁德也不作声，假装用心在看常断玄停在收件箱页面的手机屏幕，第一封是江迟的短信，第二封是袁天仁的短信，第三封是总教务处的短信，根本没有什么快递短信。 经脉中的天生神力在常断玄内气共鸣下形成一段琥珀色蝇头小字，在梁德的内视中无比清晰。 “马上去校图书馆躲起来，地下室藏书区是个迷宫，往里走，见到单数层的白色书架左拐，双数层的白色书架右拐，灰色带斑点的书架可以吃，等到期末考试再回来，赶紧走。” “师傅取件码我记住了。”梁德心中一凛，嘴里念念叨叨，快步走出了教室。 “114514，114514，114514……”他出教室门上走廊下楼梯，转眼就跑得没影。 为了在任何位置都能迅速逃跑，盛无虚私立高中地图梁德已经烂熟于胸，校图书馆在进校门口的喷泉水池的左手边，门禁闸机用学校配发的手机扫码就能进。 校园里空空荡荡，梁德点燃任督引擎一路狂奔，朝着图书馆猪突猛进。 校园内突然响起一阵电台收讯不良的沙沙声，花坛里朱红色鬼擎火丛中设置的骷髅形状广播音响纷纷破地而出，所有教室的投影幕布上出现了梁德的照片。 “下面播报一则重要通知。”不咸不淡的声音语调无聊且枯燥，全校师生都非常熟悉，播报人是空学部总指导，死鱼眼教导主任江迟。 “陆学部一年级梁德，目无师长，作风散漫，战斗手段恶心低俗，有伤风化。”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梁德与肌肉冰箱单伏天单挑纠缠的画面，有句讲句，用第三视角来看的确有够辣眼睛。 喷了，金蛇缠沾手它打起来就这样，和我低不低俗有什么关系？我和人干架还要起到教育大众陶冶情操的目的怎么的？ 是你们这些围观的人心邪啊！ 难道我不想帅气清爽地玩剑光一闪人头落地吗？ 陆学肌肉部也没人教这个啊！ “为净化校园环境，整肃风纪，现由校董会倡议，总教务处领办，发起净化校园弘扬正气70天活动。 在期末考试前，击杀陆学部一年级梁德者，所在学部加500分。 活动期间，梁德以任何形式死亡，均不扣除陆学部一年级分数。 特此通知。” 广播结束，整个盛无虚私立高中，开始沸腾骚动！ 第二十七章.快乐学习 “江迟你算计我！ 死鱼眼青蛙头夹拐耳鸡公嘴系咪成个老鼠咁烚熟狗头，我垫炮飞脚给你狗腿干折！” 梁德一边口吐芬芳一边往校图书馆跑，离下课也不剩多久了，还得防着有人扔了操行分不要出来追杀他。 原来是三分之二的人想砍他，现在是全校学生都想砍他。 校花的男朋友差不多也就这待遇吧。 可我也不是啊！转学生连冰山校花都没见过就开始被追杀，这合理吗！ 梁德一阵风似的冲进校图书馆，闪电扫码过闸机，因为怕被人瓮中捉鳖电梯也不敢搭，一个单机版无敌风火轮从楼梯滚了下去。 金蛇缠沾手刚柔蛇身对肌肉的掌控力无与伦比，保证了梁德在极高的旋转速度下，能够有效抑制由于离心力所造成的外凸变形，时刻保持与地面最大化的接触面积，从而确保出众的抓地力。 人肉风火轮滚起来稳如超跑t20，而且非常快。 卷成轮子的梁德滚动跳跃，下楼梯后一个弹射跳滚进了校图书馆地下室藏书区。 地下室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到哪儿有灯，只有一排排密林似的书架上有些书籍在黑暗中发出不同颜色的微光。 阴沉的书架无边无际，何止几千几万，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种适合躲藏和埋伏的环境让梁德安心了一点。 不过这些书架横平竖直，间距适中，摆得整整齐齐，和迷宫有什么关系。 常老头怕不是又在晃点忽悠我。 轮胎型战士梁德原地变形重新做人，奔跑冲进书架之间，一路深入左看右看，眼观八方。 梁德狂奔五十公里后，终于在一众黑色书架中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书架，洁白的身姿仿佛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醒目出众。 “一二三四……十三。”奔跑中飞速数数。 单数层白色书架，听师傅的，往左拐！ 梁德狂奔中果断利落地往左变向，咣！ 一张脸直接撞在了墙上。 痛痛痛痛痛，比肝包膜下出血被徒手止住还要痛。 我这张脸再这么下去非得撞平不可，到时候去练无相神功吗？ 梁德揉着撞到的鼻子，看着眼前这堵白墙十分惆怅。 没错啊，十三层，单数层白色书架，数这么几个数也没超出我的数学能力。 有墙我认，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也有墙，可它能穿啊！ 硬到撞脸算是什么鬼。 梁德蹲下检查墙角，看有没有什么机关能开启，蹲下一看却发现这个白色书架的侧面底部是一种五彩斑斓的黑，看久了头有点晕。 窝尼玛……关外岭南混合输出连环粗口！ 这什么东西，书架设计师被甲方无理要求催到心肌梗塞死后残留的怨念吗？ 白色不绝对，就是绝对不白色！ 有污点你装什么白色书架啊！ 这图书馆什么品位，这种设计有什么用？？？ 装纯绿茶书架感受我的痛苦吧！ “啊哒！” 梁德飞起一脚踹在书架五彩斑斓的黑色侧面底部，脚尖方才触碰表面，一股强劲的吸力传来，他整个人竟被那块五彩斑斓黑吸了进去。 惹！被吸了噜！ …… 内层世界，明黄色三角阵符包围的球体中，墨紫色光芒连连闪动，令明黄阵符组成的球面如水波般泛起涟漪。 “地狱无门，你自投罗网。” 不管陆学部两个奴才有什么计划，毁了这枚棋子，看你们还怎么折腾。 …… 梁德在五彩斑斓的黑色管道中滑行，管壁滑不溜手，好像不存在一丝摩擦力，他控制肌肉形成钉鞋般的尖刺也无法停止下滑。 这时冰冷的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 “检测到测试用户陆学部一年级梁德进入，准备启动无虚图书馆快乐学习系统1 5测试版，请测试用户做好准备，倒计时10秒，10，9，8……” 快乐学习？ 五彩斑斓的黑色管道突然像玩嗨了的音乐节迷妹一样疯狂抖动起来，学没学习不知道，反正非常快乐。 梁德被暴走的管壁向前猛推，有如一颗进了滚筒洗衣机的高弹力网球，狂弹猛跳，蹦跶着往前疯滚。 这登录模式是哪个王八蛋弄的，我要改需求，我要投诉，我要见产品经理，呕呕呕呕呕！ 梁德翻滚着快把营养早餐吐干净的时候，黑色管道终于结束抖动，他被管道噗地一声喷到地上，头晕目眩，只感觉地很硬头很痛，浑身难受，想喝大力。 他晃晃悠悠站起来，眼前是一片芥末黄的沙海，阳光酷烈，热风扑面，沙子吹进嘴里，喉咙发干发痒。 梁德站在三角形布纹地砖铺成的一条走道上，走道向前延伸出五六米后消失，前方就是沙海茫茫。 梁德背后，地砖走道的起点是一扇孤零零立着的木质门。 门关着打不开，梁德用十二成功力暴打也打不开。 门框周围是一片黑灰混杂的混沌马赛克，看久了还辣眼睛，和天人丑灾似的，不可直视。 梁德伸手去摸，混沌马赛克前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和门一样坚不可摧。 世上有无数个男人想毁灭马赛克，但是它就在那里，今在昔在永在，无可动摇！ 梁德无可奈何之际，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 “快乐学习双人房已布置完毕，请测试用户做好准备。 【学习目标】：以最快速度杀死对方。 【学习奖励】：馆藏图书1本。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成王败寇，杀人盈野。 快乐学习开始！” 梁德刚要就地挖坑掩护开局，一道炽白的柱形强光从远处越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他的眼睛！ 梁德立即闭目并低头捂脸，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失明状态。 他对折躬身，腹肌盖住脸用常断玄传授的恢复法按摩眼睛，同时运起天生神力疗伤。 一双耳朵竖起转动，全神贯注侦测着周围的环境。 海学部奇物武装，文西式光能射线手电筒。 这种手电筒在没有光的地方绝对不会亮，在有光的地方可以射出一道强烈光柱，威力随着射程增加不断衰减。 输入光能的强度决定光柱的强度，可令敌人失明乃至燃烧气化。 沙海尽头的地平线上，一个拿着手电筒的人影发出爽朗的笑声：“全校争抢的肥肉被我拔了头筹，没想到在图书馆上综合阅读课还能遇上这种好事。 海学部二年级审代言，有机会托梦告诉你儿子，这是他杀父仇人的名字！” 呵呵，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才不会给黏糊糊的东西托梦呢！ 梁德猛地一个翻滚，躲过一道粗了三倍不止的白光射线，地上的沙子被碗口粗的高热射线烧化，留下一大摊黏糊糊的半透明液体，很快冷却凝固成了浑浊丑陋的硅酸玻璃。 好阴险，幸亏我听到有三个手电筒运行的噪音，不然就要中招了。 只见审代言背后伸出两条机械臂，每条机械臂都握着一个文西式光能射线手电筒。 刚才他就是用机械臂拿着一个手电筒照射另一个手电筒，藏在背后叠加蓄能，达到翻倍输出的目的。 梁德在翻滚中惊鸿一瞥，看清了地平线上敌人的相貌。 蓝白相间的横纹海魂衫，白色长裤，水兵帽，黑色短发刘海下是清秀水润的眼睛，绯色薄唇，短袖露出的双臂纤细白皙，可是刚才听到的声音…… 在遗迹沙海追杀我的冷酷美人是男孩子！ 梁德来不及去想这个书名的轻小说动画化以后应该是13集的季番还是24集的半年番，他听到的声音显示，多条机械臂组构完成，已经有12个手电筒开始同时运行。 手电筒照手电筒照手电筒照手电筒……套娃式叠加蓄能，接下来的一击必定惊天动地。 妈耶，如果还不赶紧缩短距离进入近身战领域，这部轻小说连第一卷剧情都没展开就要因为男主角气化去世全书完了！ 第二十八章.关灯绝杀 梁德抬起头，失明状态已经在天生神力治疗下解除。 敌我直线距离，约4.6公里，文西式光能射线手电筒蓄能中。 这个距离高热射线衰减得厉害，所以没有蓄能的第一发射线打中眼睛也只是失明，没有带来器质性损伤。 但他能在4.6公里外击中我，一定还加装了制导配件，或者本身就是神射手，不能继续让他呆在舒适区里从容攻击了。 梁德弯腰下蹲，收起四肢，肌肉尽全力收缩，减小射击目标，同时肌肉表面出现宛如轮胎的深深凹槽花纹，胎牙间距夸张，内侧沟槽密布，外侧是用如钢似铁锻体法强化的大块刚性花纹块，提供强劲的干地抓地力。 单机版无敌风火轮，沙地越野模式，启动！ 梁德以血本无归的决心点燃任督引擎，飞轮突进，曲折蛇行，一路留下残影无数，难以捕捉真身。 黄沙飞扬，风驰电掣，他与审代言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但审代言机械臂叠加手电筒阵的最前方，射线蓄能也即将进入尾声。 箭在弦上，引而不发。 距离越近，威力越强，也越容易击中。 但是距离越近，也就越容易陷入陆学部擅长的贴身近战。 审代言凝视着沙地上残影无数的黑色飞轮，掌控射线手电筒的机械臂不断调整着角度，精准射击辅助模块超频运转，散发出丝丝热气。 以空间换杀伤，一击决胜负，就看这一发蓄能射线能否打中了。 4公里，3公里，2公里，1公里…… 进入千米范围后，梁德又是一次不计成本的提档加速，将转速提到狗脑子都快被甩飞的超限境界。 最后五百米！ 审代言的机械臂灯阵中心，蓄能完成，白光汇聚宛如实体，能量之强令梁德头皮发麻。 单纯的直线攻击，只要比他的手快，预判方向，就能躲过！ 三百米！ 蠢货。 眼见梁德进入三百米距离，审代言背后的机械臂取出一个由数十根空心管组成的放射状环形构件套在腰间，直接把叠加蓄能完毕的射线手电筒插进配件接口。 水琴式能量分流器加载完毕，全面展开，三轮连射！ 恐怖的摩擦声响起，审代言身周密集的空心管向前倒下指向四面，数十道炽烈的白光射线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射，连续三轮，散如烟花，密集如雨。 无论梁德往哪个方向躲避，都在射线火力覆盖之下。 漫天黄沙的背景中，黑色的飞轮，即将被白光炽烈的橡皮彻底抹去。 梁德心知即便将身体用内力强化到最高，也无法正面硬抗经过多重叠加蓄能的高热射线，现在收缩到极限的飞轮形态反而会让击中的射线伤害更多肌体和脏器。 千钧一发之间，梁德解除沙地越野风火轮形态，恢复人形后第一时间出拳，连打十余记，拳拳命中，血光连闪。 三轮齐射结束，梁德站在原地，浑身千疮百孔可以透光，加上满身黄沙，像奶酪更像深海黄衣之王鲍勃。 刚才他在电光火石间对自己连打十四拳，提前在射线的落点处打出拳头大的孔洞，并用如钢似铁锻体法加固孔壁。 射线通过孔洞穿体而过，虽然他还是受到了一点高热灼伤，但比起完全吃下这三轮连射要好得多。 天生神力战地疗法运作下，梁德身上的十四个透光孔洞已经开始迅速愈合。 在射线透过身体时，梁德也没有停止冲锋，现在审代言和他的距离已经进入一百五十米内。 这个距离，在沙海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文西式光能射线手电筒不用蓄能就可以打出高伤害射线。 审代言背后的十二条机械臂调整姿态，准备从叠加蓄能的阵列变为散射阵列。 一百五十米内，终于到我的回合了。 梁德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海量非凡之力涌出，自性神通蓦然发动。 “我说，不要有光。” 于是阴影笼罩，天地入夜，黑暗降临。 在审代言惊愕的目光中，两人被一片瓦楞纸组成的圆顶穹庐笼罩，完全隔绝阳光，伸手不见五指。 梁德的自性神通【回光摄影】在第一次抽取特性后，获得了制造凡人修仙咖啡的能力。 每一杯凡人修仙咖啡，由354毫升双倍特浓美式、白色纸杯、黑色塑料开关盖、三孔咖啡吸管和瓦楞纸防烫杯套组成。 这就意味着，梁德可以用非凡之力模拟以上五种成分，虽然不是真实的物质，但却具备相应的凡物特性。 在七天地狱式特训中，梁德反复试验，确定自己可以用非凡之力模拟五种材质，并能使其在一百五十米范围内任意位置构筑出不同形态，但是目标位置上不能有其他物体。 直径150米的半球，弧面表面积为圆周率乘以直径的平方除以二，约为35343平方米。 以非凡之力模拟35343平方米瓦楞纸，构筑为半球，瞬间笼罩，隔绝阳光。 因为只是模拟凡物，所以每平米瓦楞纸消耗的非凡之力极少。 虽然只是凡物，但是，只要和真的瓦楞纸一样不透光就可以了。 黑暗笼罩，十二个文西式光能射线手电筒三轮齐射结束后补充的一点点能量根本不足以伤敌，失去源源不断的阳光充能后可以说已经成了废铁。 审代言背后的十二条机械臂还来不及扔下射线手电更换武器，下一个瞬间，任督二脉烧红的虚影在梁德眼前闪现。 任督引擎中气血爆燃，推动力涌入十二正经中素白色的循环，疯狂吸纳外界元气，加速生产提高产出。 穹顶下的天地元气一时之间竟被抽出了一个空白区。 高产低质型先天罡气百分之七十五，混合百分之二十五真性碎片，高性价强化配比，标准量五十倍供应，爆体级内气压缩。 混合动力，爆燃模式，斩罡鞭手！ 混杂丝丝灰黑的素白色凛冽罡气汹涌，力从地起，经过无数关节加速，浩浩荡荡填入手臂经脉，然后贯注于一击。 梁德的右手在向前高速抽出的动作中失去了形体，犹如闪电长鞭，在打出霹雳音爆的一刹那整条右手土崩瓦解。 右手进入再生阶段，而招式在最后一刻已经完成。 凛冽罡气从空中残留的赤铜色掌缘破体而出，形成一道半月形的锋锐斩击，朝前方的审代言疾速袭去。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嚎叫，一声冷笑。 第二十九章.清晨野餐 素白色半月形罡气斩正前方空无一物。 十二条机械臂和射线手电筒被抛落在地，如弃敝屣。 审代言不知何时凌空而立，脸带嘲讽笑容，双手烟雾萦绕，风速结印，无形的压迫力居高临下，犹如山雨欲来。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空对地十杀法第四式，空天翔杀弹！” 审代言身前淡如松烟的内力不绝如缕，在空中聚拢成浑圆之形。 审代言将经脉内的北天一气全数运出，给人虚无缥缈之感的内气一阵波动，转瞬膨胀成一人多高的巨大烟球，被他高高举过头顶，向发出罡气斩后一时气短无法动弹的梁德用力掷去。 烟球在空中不停地变幻形状，犹如腹部高鼓硕大的细足蜘蛛，探出丝线死死锁定住梁德的气机，绝不给他逃生的机会。 这枚空天翔杀弹是审代言灌注全部非凡之力使出的必杀之招。 一旦命中，高度凝聚的北天一气便会散开，形成真空漩涡困住敌人，数百道裹挟狠厉杀气的无形刀芒在漩涡中反复切割穿刺，直到灌注其中的北天一气耗尽为止。 见识过梁德超速再生的手段，审代言不敢留手，这一击压榨气海透支催发，掷出杀招后浑身发软，甚至维持不住最基础的凌空高蹈，只能缓缓降落。 危险，难缠，恶心，不过还是我赢了。 审代言低头看向梁德，想品尝一番强敌临死前的绝望，却看到他好整以暇地双手插兜，脸上嘲讽的笑容和自己如出一辙。 眼底余光中，凛冽的杀气疾速向上袭来！ 只见下空那道向前平飞的素白半月突然加速跃起，上冲斜斩，将飞至半途的空天翔杀弹一斩为二后，半月罡气凌厉如初，继续向前飞斩！ 宛如清池龙吟的罡气破空声中，审代言只感到自己胸前一凉，如冰河寒流般的罡气透入经脉血肉，一股逆血涌上喉头，整个人彻底失去控制，从半空掉落。 透体而过的素白色半月罡气余势未消，斩破了瓦楞纸的穹顶。 一线灿烂的阳光从破缝中泻下，照亮了双手插兜站立的梁德和颓然倒在沙地上的审代言。 无数灰尘在阳光通路中清晰可见，缓缓坠落。 良久，被斩成两半的空天翔杀弹分别飘荡碰到纸壁，轰然爆破后烟流云散，余波掀掉了两人头上的整个圆形穹顶。 沙海苍黄，血泊殷红，阳光无言洒落。 审代言清秀白皙的脸上苍白如纸，唇边积血暗红，像没抹开的胭脂。 “先天罡气离体之后无法操控，你是怎么……咳咳。” “我是怎么知道你会飞上天，提前在破体罡气里藏一道改变方向的劲力的？” 审代言猛烈咳嗽，勉力点头，先天罡气凌厉无匹，现在已经侵入他的心脉肺腑，回天乏术，他只想死个明白。 “我穿越到盛无虚私立高中以后一直在封闭补习，今天才第一次上课，你有一套海学部的精良装备，想欺负我认不全人藏招阴我，这个思路没问题。 可惜我这个人非常热爱学习，三个年级的课程表都牢记在心。今天是星期二，在图书馆上综合阅读课的只有空学部，你的话太多了。” 审代言脸上似笑非笑，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用手背擦干净嘴角的血痕，又整理好从空中掉落时弄乱的衣领和头发，戴上那顶水兵帽。 梁德只是看着他，没有动作。 这番举动消耗了他不少力气，审代言细细地喘息着，歇了歇，突然朝梁德一笑。 他猛地低头把脸埋进炙热的黄沙里，死命摩擦，直到血肉磨烂露出白骨，才抬起头冲着梁德声嘶力竭地喊道： “梁德，你出手狠毒，将我活活虐杀，我姐姐不会放过你的！ 等着吧，你很快就会下来陪我，死法比我惨十倍百倍千倍！” 说完，满脸血肉的审代言伸出舌头咬断嚼烂，运劲一催，喷出一蓬血雾，借这最后一点心血催发的力量双手捧住下颔，硬生生拔掉了自己的脑袋，抱在怀里双目圆睁，仰天倒下。 冰冷的机械女声随之响起： “空学部二年级审代言死亡，学习目标已完成，请离开学习房间领取奖励。” 四五公里外，梁德来时的那扇木门自动开启，门洞里放出明黄色的光芒。 梁德叹了口气，用吹飞的瓦楞纸把审代言包起来埋进沙海，又用瓦楞纸做了个简单的墓碑。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句话说给审代言，也说给自己。 他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个躬。 “死都死了学着心胸开阔一点，有空记得托梦给你姐姐，劝她别来找我麻烦，对我对她都好。” 梁德转身向放出黄光的门走去，同时拿出手机，在陆学部群组下载的资料里翻找。 全文档搜索“审”，查找结果共2个。 第一个结果。 “空学部二年级学习委员，审代言。”他把这一条点击删除。 第二个结果。 资料照片上的黑长直御姐容貌与审代言有五六分相似，雪肤明眸，穿着和白鹤空同款的关西襟白色水手服，眉宇间杀气萦绕。 “海学部二年级级长，审时语，战绩：杀陆学部10人，杀空学部7人，擅长远程破甲，攻势如陨星天降，击杀目标均为一击秒杀。” 梁德在越过门槛的时候看到这条，瞬间生出了回去把掉了脑袋的审代言拉起来做多两个小时心肺复苏的冲动。 没等他付诸实践，门洞中央明黄色的光芒就咝溜一声把他吸了进去。 “请选取奖励。” 梁德悬浮在明黄色的光海中，面前有三本黑色书册，封面和书脊上都没有印刷文字，书口的白页边缘也完全一样，看不出分别。 梁德选了中间那本，握住书脊的瞬间，左右两本同时化灰消失。 “选取完成，《清晨的野餐》修订版，洛斯著，全方位野餐攻略，进阶野营手册，超实用野外生存指南，荒野求生的最佳伴侣，凯文也自愧不如，值得珍藏一生的好书。 开始传输。” 《清晨的野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梁德的眉心，书中记载的各种野外生存知识点滴不剩地传入了梁德的脑海，字字清楚，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倒背如流，但是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奖励书籍传输完成后，光芒中细小的明黄色正三角形阵符组合排列，与图书馆地下室藏书区的坐标建立起联系，正要把梁德传送回来时的十三层白色书架附近。 内层世界，浓烈的墨紫色忽然从明黄三角阵禁中溢出，一线墨紫色沿着三角形边缘飞速前进，像一条灵活的游蛇，穿过层层网络阻隔，蹿入了传送符阵中。 传送符阵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墨紫色，在几乎难以察觉的些微停滞后，符阵继续运转。 快乐学习系统更新中……系统更新完毕，强化狼性养成模式，积极鼓励拼搏奋斗，取消测试用户间隔休息时间，传送开始。 第三十章.幻海鲸落 盛无虚私立高中图书馆一楼大厅。 快乐学习系统实时显示大屏幕上，学习房间列表信息只有一行。 “快乐学习双人房，陆学部一年级梁德vs空学部二年级审代言，学习进行中。” 屏幕前人头涌动，至少两三百人挤在前面观望，只等当前梁德和审代言的对局结束，就马上点击准备学习，争夺与梁德下次对战的机会。 一年级新生，只训练了七天，人头分却足足有500分，比击杀级长还多300分，而且不会扣除陆学部的学分。 二年级三年级学分差距较小，500个学分已经可以让学部提高一个排名。 500学分对应5000绩点，20%归学部公用，击杀者可以得到4000个绩点。 4000绩点用来兑换各种奇物武装、功法技能、非凡食材等等，甚至可能令个人实力马上翻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更何况性命攸关。 盛无虚私立高中内，陆海空三个学部三个年级的所有学员，凡是有一定实力，不太需要课堂操行分绩点的，都请了假在图书馆大厅快乐学习机上排队等待匹配，准备围猎梁德这头膘肥体壮的傻狍子。 连刚刚接纳了梁德的陆学部一年级，也是个个磨刀霍霍，没有一个人站在梁德这边。 “加油！梁德！一定要挺住！坚持就是胜利！” 陆学部三年级体育委员孟益躁动不安地在原地踱步，一身膨胀过头的横练肌肉把周围的人挤得东偏西倒，却都敢怒不敢言。 “怎么还没打完，急死人了！ 梁德你一定要坚持住，肥水不流外人田，陆学部人头给陆学部来拿，加油加油加油，一定要等到我来杀你！”他剧烈地挥舞着两条金华火腿似的的胳膊，在大屏幕前激动地给梁德加油鼓劲。 旁边有人轻笑了一声，道： “审代言的空海一体战法机变百出，能打阵地战也能放风筝。 这个房间场景是热带沙漠，阳光充足，时间拖得越久，他的文西射线灯阵威力就越强，我看你们陆学部这个话题新人要变成审代言的第十一个人皮灯笼了。” 孟益扭头一看，说话的年轻女子长身玉立，金色短发，眼角眉梢透着七分轻佻，上身穿米黄色衬衣，打着藏青色领带，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黑色牛皮夹克。 空学部三年级体育委员许冰柠，战绩：杀陆学部3人，海学部7人。 孟益怒目而视，道：“你笑什么，空学部二年级得分和你三年级又没有关系，你高兴得也太宽了！” “我笑你痴心妄想。”许冰柠手背捂嘴，又是一笑，“海克陆，陆克空，空克海，审代言自己天赋出众，又有个好姐姐，身兼空海两家之长，一年级陆学部、海学部级长对上他都未必能赢，何况是转学生。这三百分回不了你陆学部了。 只能说人家天生命好，我也在图书馆上综合阅读课，也是第一时间进系统匹配，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轮到我呢。” 这时图书馆大厅前的系统屏幕一阵闪动，唯一的学习房间显示结束，对战最后的死亡瞬间画面出现在大屏上。 黄沙上血流遍地，一具无头尸体仰天倒在地上，胸前抱着面目全毁、血肉模糊中白骨点点的头颅，屏幕中央，审代言怨毒的眼睛睁得眼角破裂，死死地盯着前方，和意态悠然的许冰柠隔空对视。 许冰柠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在转学生手里！ 孟益咧开嘴放肆大笑，惊人的胸肌上下起伏，震得图书馆大厅的水晶吊灯都摇晃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就没轮到你呢，什么空海一体战法，花里胡哨，死得好，这个废物死得好，我们陆学部的人头，轮不到空学部的娘炮来拿！” 许冰柠眼中杀气隐现，足尖一点，脚底没有离地，整个人其实已经浮在空中，随时可以飞掠袭敌，空学部基本武学凌空高蹈被她用来不带一丝烟火气，显然造诣颇深。 孟益向前一步踏碎了整块地砖，夜火般的赤铜色从脚底升起，在他黝黑的皮肤上火速蔓延，很快遍布全身，皮肤下令人牙酸的钢铁碰撞声震耳欲聋，站在他旁边的几个人都急忙捂住耳朵向后退开。 “怎么，空学部的娘们儿也活得不耐烦了？” 许冰柠银牙紧咬，室内本就不适合空学部的空对地十杀法发挥，更别说现在图书馆大厅内还挤满了人。 陆学部孟益的如钢似铁锻体法已经练到了五脏为炉的地步。 她曾经见过孟益和海学部高手对阵，直接张口生吞了对方射来的精铁刺球，用食道把拳头大的带刺铁球压成铁条吞进胃里，几秒后喷出一口烧红的铁水，把对面的海学部高手活活烫成了一盘白灼海鲜。 连柔软的内脏都练到了这种地步，血肉骨骼的强度必定更加恐怖。 听说陆学部副指导董天宝特地传了他一门战场武学，可以勃发百炼铁血在体表形成坚盾，孟益几次正面冲击海学部的重炮阵地，战后都是毫发无伤。 许冰柠默不作声，只是放出杀气与孟益的气势相抵，同时将北天一气集中在两个肩胛骨周围，准备一开战就用空天霜翼斩疾速后退，撞破图书馆的墙壁，把战场转移到室外。 “你现在跑，可能也跑不掉了。” 沙哑如粗糙砺石的声音从图书馆二楼走廊传出，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穿着棕绿色运动背心的寸头女人倚在栏杆上，投下没有温度的目光。 她的五官野性十足，腰身弧度流畅而刚硬，身周散发着令人呼吸凝重的压迫感，背部露出的肌肉线条锋利动人，像一头背插钢铁鹰翼的猎豹，振翅欲飞。 陆学部三年级级长雷动岚，战绩：杀空学部16人，海学部9人。 “雷老大，对付这娘们儿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雷动岚扫了孟益一眼，缠着绷带的右拳在额头上敲了敲，声音有些疲惫： “声音大脑子小，死了也好。” 忽然间，一阵潮汐的声音好像从天外传来。 孟益赤铜色的脸上神色剧变，蹲身扎了个最是稳固的四平大马，曲肘向后，双拳紧靠腰间，一声虎咆似的低吼后，身周空气像被他一个人吸尽，竟出现了短暂的局部低压。 他高大的身躯突然鼓起，整个人看起来大了一圈。 膨胀的赤铜色皮肤在层层爆裂声中下落，只在原处留下一层乌黑血气，流转间化作一口金钟之形，把孟益从头到脚罩住，不留半分破绽。 陆学部董天宝真传，血海金钟罩。 许冰柠运起北天一气，跃至空中向后猛退，只是背后的空天霜翼尚未凝出，就被一股恐怖的压力镇住，竟然无法顺利用出她在空对地十杀法中最擅长的这一式。 潮汐声越来越响，图书馆大厅的上空，如同幻景一般出现了一片宝石蓝色的倒悬海面，倒立的波浪在海面生而复灭，白色的浪花中隐约有无数构造各异的机械组件随波翻涌。 海潮如怒，鲸歌空灵。 一头通体宝石蓝的机械须鲸从海面中跃出，垂天之云般的修长胸鳍左右摆动，向着被血气笼罩的孟益坠落。 机械须鲸张开巨口，口中光芒刺目，如众星齐陨。 空中的许冰柠惊恐地看到，这头机械须鲸庞大的腹内空间里，竟是布置了数十座海学部标准重炮阵地，一张口就是万炮齐鸣。 宝石蓝机械须鲸的巨口吞没了站在原地全力防御的孟益，令他无处可逃，然后接连不断的爆炸轰鸣声从鲸腹中传出。 鲸鱼腹中一点夜火般的赤铜色逐渐暗淡，在暗淡后突然变得异样明亮，孟益疯魔般的痛苦嘶吼响彻大厅。 舍戒般若掌终式，佛前自戮。 以五分之一寿元和粉碎五脏之一为代价，换来五倍以上的攻防提升。 图书馆内其他人都已退出百米开外，以免被机械须鲸体表散热模块溢出的高热白雾伤及。 涟漪般轻巧的脚步声从图书馆门口传来，摄人心魄。 像鬼魅一样出现的黑色长发女子身穿本白色军礼服，漂白色制式衬衣，修长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宝石蓝的丝巾，雪肤明眸，却冷若寒潭。 “我弟弟死了，你很开心吗？” 一声清冷的响指过后，空中那片巨量幻海玄气汇聚的宝石蓝海中，数百万机械构件翻涌着合成拼接，一只体形三倍于前的机械须鲸破海而出，将地上的小号须鲸连同孟益一起吞下。 孟益绝望的大吼声一时盖过了炮火轰鸣，片刻后，那团格外明亮的赤铜色火焰四分五裂，从机械须鲸的装甲空隙间看去，只剩下一具跪倒的白色骷髅骨架和一滩乌黑的百炼铁血。 两头机械须鲸和空中的蓝海如出现时一般蓦然消失，宛如幻觉。 审时语缓缓走进图书馆大厅，轻轻解下脖子上的宝石蓝丝巾，弯腰蘸着孟益的百炼铁血染成肃穆黑色，仔细地绑在右臂上。 她指尖弹出一缕幻海玄气凝成数柄雕刀，在孟益的头盖骨上镂出一枚白色雏菊的胸针，完成后郑重地佩戴在胸前。 “我以前说过，谁杀了我弟弟，我就让他死得惨十倍百倍千倍。 这不是我真正的想法。” 审时语别好白色雏菊的胸针后，至始至终没有看向任何人，一双被仇恨冰封的黑色眸子凝视着屏幕中审代言死不瞑目的头颅，一动不动。 “不管是谁匹配到陆学部的梁德，如果不能让他死得比我弟弟惨一百亿倍，回来就陪他一起去死。 我说到做到。” 她抬起头看向二楼栏杆旁的雷动岚，一字一句。 “谁敢妨碍我，我就让他死。” 第三十一章.情报搜集 大厅内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有人在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后，立即屏息闭气，以免发出声音引起审时语的注意。 雷动岚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要分心给审代言制作奇物武装，这女人会比现在更强吧。 “蠢。”她离开栏杆，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图书馆大厅的屏幕上，学习房间列表开始刷新，明黄色的三角形拼图块在屏幕上循环闪动。 “奇怪……结束一次学习任务后，不是可以在安全区休息24小时吗，我本来打算通宵排队的，怎么就开始刷新了，难道是别人开了新房间。” “智商低就别秀了，现在全校都等着杀陆学部一年级的转学生，谁会去开新房，肯定是转学生的房间！” 数百双眼睛紧盯着大屏幕上闪动的画面，滚动的明黄色三角形停下，出现了新的信息。 “快乐学习单人房，场景：松鼠水槽，陆学部一年级梁德。” 大失所望的声音在图书馆大厅不约而同地响起。 “草，是单人模式，要等下一局了。” “等等，你看房间信息下面还有一行备注。” “……狼性强化培养模式，坚持学习好榜样，取消测试用户梁德间隔休息时间。” “肯定是江老板动的手脚，这是要007无间断排副本，转学生不被砍死也要被累死。”空学部有人窃窃私语。 “别说007了，快乐学习机什么操性你不知道吗，996连排都能把人累死。” “我去，真的是不能得罪江刀子……这谁他妈顶得住啊，铁打的奋斗逼来了也受不了啊。” “谁刷过这个松鼠水槽的本，一般要等多久？我日程里还有个人没杀。” “你问你妈呢，别蠢了，刷过的人会告诉你吗？” “哎怎么了我干你大爷了？你爹问你了吗？” “孙贼！爷爷今天不活劈了你就是小婢养的！” 喧哗嘈杂的讨论打斗声中，相当一部分人离开了图书馆大厅。 沙漠场景，单对单虐杀审代言……这个转学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狠人。 审代言残尸的惨状历历在目，转学生又强又变态，这趟浑水容易淹死人。 散了散了，溜了溜了，还是回去上课领操行分低保更安全。 “至少是三年级学部学委的实力，只是训练了七天，就从普通上班族变成虐尸杀人魔，两岸诸界的穿越者里面还真是什么怪物都有啊。” “级长你怕了？” “怕他个锤子！不能啥也不知道直接干他了，找人去起转学生的底，会什么功夫有什么装备都查清楚。赶紧的，陆学部一年级已经有人回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能让他们抢了先。” 空学部二年级几个人原地起飞，凌空高蹈全力运转，飞鸟般冲出图书馆。 “转学生的补习老师是海学部莫飞升和陆学部常天威，找他们两个问就行了。” “能问到吗？” “白问肯定不行，从学部公用绩点里支一笔经费出来。 陆学部老常什么人不用我说，莫飞升就一死穷鬼，瞅见10个绩点俩眼睛都能发绿，只要给钱不信问不出来！” “飞快点！都用北天喷气式加速，我看陆学部二年级的木艺规已经往他们武馆那边跑了！” “级长，我这两天痔疮犯了，不太好用这招。” “草，平时让你多提肛你不听，我带你一程，走！” 各色尾气狂飙，空学部二年级众人迅速消失在空中。 陆学部武馆内茶室，常断玄坐在蒲团上，神态安然，细细品茶。 对面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军绿制服被穿得像乞丐装，赤着一双脏兮兮的脚，抓耳挠腮，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全身上下只有一口牙是白色。 陆学部二年级级长，木艺规，战绩：杀海学部10人，空学部10人。 “常指导，我和您打听一个陆学部学员的情报。” “二百绩点。”常断玄放下茶杯，没多久，茶几上的手机传出到账100绩点的语音提示。 “这一百是定钱，听了您的情报要是有用，再付另一半。” “木同学你要打听谁呀？” “陆学部一年级转学生，梁德。” “谁？！”常断玄脸上全是惊讶，“你不知道他是老夫的真传弟子吗？” “董指导的真传弟子一学期能死几十个，常指导您还在乎这个？” “木同学你误会了，阿德可是我的挚爱之徒，情同父子啊。” 木艺规一脸疑惑，像是第一天认识面前这个人。 茶几那头常断玄的脸突然凑近，斩钉截铁道：“得加钱！” 陆学部茶室门外，排满了手持号牌，准备来询问常断玄的学员。 …… 盛无虚私立高中食堂，海学部副指导莫飞升端着盘子兑换了一份只要0.2个绩点的基础套餐。 阴魔傀儡也要吃饭喝水，豢魔阴质对于他们来说像维生素，必不可少，但也不能只吃维生素。 基础套餐只能打一个素菜和一碗免费例汤。 莫飞升打了二两糙米饭，一碟鱼香茄子，还有一碗其实就是淡盐水的紫菜蛋汤。 这种穷鬼套餐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只有两个人会买，一个是他，一个是空学部总指导江迟。 莫飞升看着食堂不远处慢条斯理地吃着地三鲜的江迟，气不打一处来。 空学部三个年级成绩都不错，江迟月月满勤，又是教导主任，平时杀学生维护校规也有不少绩点拿，按理说他是校内教师里绩点最多的几人之一，偏偏每天也是和莫飞升一样，顿顿吃只有一个素菜的穷鬼套餐。 “龟儿子，财迷豁眼，小家半实，越有钱越抠门！” 莫飞升大声哔哔，小口吃饭，但饭只有那么些，没几筷子就扒拉完了。 他端着紫菜蛋汤小心翼翼倒进盘子里，把沾在盘底的饭粒冲起来喝掉。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坐到莫飞升对面。 “莫指导，和您打听个事儿。” 空学部二年级级长杨玉狐满脸带笑，懂事得很，还没说是什么事，就先给莫飞升转了一笔绩点，又讨好地走到莫飞升背后揉肩捶背。 莫飞升拿起震动的手机一看转账记录。 你想用绩点来收买我吗，莫挨老子！ 莫飞升本来想这样大声斥责他。 但绩点实在太多了。 “啥子事情，你问嘛……” 杨玉狐背后，等满了拿着手机准备交易的其他学部学员。 第三十二章.肮脏水槽 黄昏时候，莫飞升拿着手机走路都飘，晃着两个胳膊大步流星走到了常断玄的茶室，满面红光，兴高采烈。 常断玄笑眯眯的，道：“老莫，看你这样子没少挣啊。” 莫飞升一笑，竖起三根手指：“这个数。” 常断玄一口茶喷出来：“三万？” 莫飞升一脸懵逼：“没那么多，就三千啊。” 常断玄一挥手把茶几整理干净，道：“他们一个人给你多少。” “60个绩点……”莫飞升搓着手，挺不好意思，“是不是收贵了？” 常断玄恨铁不成钢，“怎么着也得一个人300啊，我徒弟头上可是有500个人头分，对应5000绩点，关键情报收300个绩点已经是做慈善了！” 常断玄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莫飞升看，后者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的学生这么有钱？” “那可不，要挣就得挣年轻人的钱。”常断玄摸摸胡子，悠然道：“不过你也就知道梁德练了你的血炼构形法和飞升流大弓步细雨突刺，收60绩点倒也差不多。 老夫可是把他用天生神力战地疗法能超速再生的事情和自性神通都告诉他们了。” 莫飞升迟疑道：“不止啊……” “嗯？” “他练的什么我都知道啊。 那天你和老袁让我去通识课救他，赶上江迟拿刀砍人，我给那小子套盾的时候顺便瞄了一眼他的武道元神。 天生神力，如钢似铁锻体法，先天罡气，幻海玄气，四合一混动功体，任督二脉驱动，续航久爆发高。 老袁想法挺前卫的，就是手上活儿太糙了，毛手毛脚粘的什么东西，四套系统做删减的时候大刀阔斧，有些地方就是从原框架里硬抠出来的，边缘残余过量，拼出来的武道元神到处都是水口，我用脚拼都比他强。 不是我说，都不用上什么大神通大杀招，我用不掺真性的10个单位幻海玄气攒个简易谐振器就能把他振散架了。” “这些你都和来问的学生说了？”常断玄捏紧胡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都说了啊，二年级那个姓审的丫头挺好学的，还特地问了我谐振器怎么做，我把图纸发给她，她二话不说又给我转了60个绩点，真是个好姑娘。” “你！你！你知不知道梁德现在进的这个松鼠水槽副本至少要不眠不休刷七天七夜，现在学习系统出了问题，副本之间没有休息时间，你把他任督引擎爆发的底牌给露了，他还怎么活着出来！ 你，你就是个铁憨憨！” “你不也卖了他的情报吗？连自性神通是什么都告诉别人了。” 莫飞升满头问号，被常断玄吼得特别委屈。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系统出了问题辣你去找管理啊！” …… 梁德在下水道里浮沉，浑浊的黄水又脏又臭，里面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厨余垃圾，烂果核，空罐头，猪骨头，咸鱼骨架……在猫和老鼠动画垃圾桶里能找到的东西都有，活色生香，看得他浑身发腻。 下水道的陈旧砖头上长满了黑色苔藓，锈蚀的金属管道差不多和流动的脏水一个颜色。 如果这时候让梁德见快乐学习系统的产品经理，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搂住对方拼命摇晃：“赶紧把之前那个五彩斑斓的黑色管道换回来吧，我觉得那个登陆模式就挺好！” 梁德蹲在一块百洁布上面，就是家里洗碗用的那种方块海绵，分两面，一面是浅黄色的柔软海绵用来洗碗和擦拭台面，一面是深色的硬化海绵用来擦锅和去除顽固污渍。 进入这个副本以后，不知道是他人变小了，还是副本按鸽子尺寸等比例放大。在下水道里见到的垃圾都有梁德人那么大，他蹲着的这块破损严重的百洁布至少有7平米，比有些小户型的次卧室都大，侧畔飘来的烂苹果也有一人来高。 下水道的脏水和黄泉似的，一下坡就是壶口瀑布，梁德抓紧脚底百洁布上的海绵，乘风破浪，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算得上是个爱干净的人，而且有点强迫症，看着下水道里面这么些奇形怪状的厨余垃圾，百爪挠心。 这特么谁扔下来的，厨房水槽就算下面不装厨余垃圾粉碎处理器，一次性滤网都不套一个能行吗！ 厨房就是人的第二个书房，给我认真点整理啊！ 梁德从充满黄色废料的脏水河里捡了一把柄有点弯的汤匙，大概一米五长，十公斤重。 他用非凡之力模拟的瓦楞纸包住手，拿起大汤匙奋力划船，浪花飞溅，百洁布之船像装了火箭推进器一样往前面驶去。 快到终点了，梁德看见远方下水道的尽头是一片混沌的马赛克，心知那是系统设置的边界，副本入口应该也就在附近。 梁德又往前划了十几公里，终于见到了一组特别的下水管，大股黄浊的脏水被倒吸上去，形成了一道粗如磨盘的龙卷水柱。 完全不符合万有引力定律，牛顿老爷子知道了得在棺材里做10组波比跳才能消气。 梁德眼看自己躲不过下水道潜泳的悲剧，在原地即兴跳了半段美少女战士变身舞，用非凡之力模拟出层层瓦楞纸和塑料膜，贴着体表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纵身一跃冲进了上行的黄浊水柱。 啵地一声，看起来像穿了紧身皮衣的梁德从厨房水槽的圆形排水口里弹了出来。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不锈钢内壁的厨房水槽，至少有六七十米深，水槽里到处都是水垢的痕迹，水槽排水口提笼不但没有套上一次性滤网，还沾了不少食物残渣，有些已经霉变发臭。 看起来就像是毕业一年多在外地工作，以为自己会每天做饭租了带厨房的单身公寓，但其实顿顿吃外卖连垃圾也懒得天天扔，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做了顿也就一般般的饭，觉得自己找到了小确幸又有了力量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结果五六个碗堆在一起要留到世界末日或者老妈来了才会洗的城市空巢青年的肮脏水槽。 充满了年轻社畜单纯的臭味。 坚持努力的新生活和百分百恋人和不用上班的台风天永远也不会来，这才是人生的真相！ 梁德不屑地往圆形排水口里吐了口唾沫，等着那个故作冰冷毫无深度的机械女声提示副本目标，这声线上综艺顶多能让两位老师转身，用它说出音乐梦想四个字只会让人觉得好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不满。 “快乐学习单人房已布置完毕，请测试用户做好准备。” 你听听！这像复制一样的文案，枯燥无味，贵系统的项目组就一点追求也没有吗？兄弟，有点追求行不行？ 不，没有追求的人，根本不配做我梁德的兄弟！ “【学习目标】：存活168小时。” “【学习奖励】：馆藏图书1本。” 语音消失，水龙头，被打开了。 从天而降的千吨水压，直接把满腔不满的梁德打趴在地。 而那一刻他还在思考，满脑子不满到底是满还是不满！ 应该是不满。 因为梁德修复被水压砸出的伤势站起身后，抬头看着水龙头涌出的水流又有了新的不满，如果满了就装不下新的不满了！ 怎么连个节水喷雾龙头都不买，是啊，水费是便宜，但这就是你浪费水资源的理由吗！ 水槽边缘，一个模糊的巨大人影晃过，一坨黏糊糊脏兮兮的抹布从天而降，堵住了圆形的排水口。 喵喵喵？ 梁德拿起大汤匙试图去挑动那坨抹布，发现怎么也撬不起来，估计是剧情堵了。 水槽，开始蓄水了。 水很快漫过了梁德的腰。 四色光芒闪动，非凡之力模拟构形。 梁德用瓦楞纸和塑料做了块大帆板，扛着汤匙站在上面，等着水面接近水槽边缘的时候跳出去。 但过了半个小时，他发现情况不太对，水面在不断上涨，但是看起来还有五六十米就到顶的水槽壁却怎么也到不了顶。 “什么意思，这副本是要一直在水池子里浪，玩少年l的奇幻漂流？” 这时咕咚咕咚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梁德低头一看，那块堵住圆形排水口的抹布周围，一股黄浊的水流涌了出来，很快把水染成了淡黄色，很容易让人想起幼儿园夏天的公共游泳池。 梁德脚下的纸糊塑料大帆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溶解，而水还在变得更黄更暴力。 他来不及多想，挥起一汤匙打在水面上，借着反震之力往前一跃。 大汤匙在这短暂的接触之后，已经被腐蚀掉了前端，只剩下一个楔形的尖头，梁德吐气开声，握住身残志坚的大汤匙向高处的水槽内壁刺去，想给自己找个落脚点。 duang！ 第三十三章.地狱厨房 一记咸鱼突刺之后，水槽内壁像加了很多特技一样毫发无伤。 妈耶，黄水是化学的成分，内壁是特技的效果，这怎么玩。 梁德一刺不中，险些掉落黄泉，幸好他眼疾身快，发现水槽内壁上有一条黑乎乎的东西凸出，扔掉大汤匙一个扭身跳了过去，攀在上面，发现那是一根粘在水槽内壁上的茶叶梗。 梁德双手攀住茶叶梗，残破的下半身摇摇晃晃，刚才用汤匙击打水面溅起的些许黄泉液滴腐蚀掉了他一条小腿，正在绝赞超速再生中。 不到五秒，黄得发亮快被屏蔽的水面又涌了上来，梁德这时已经明白了这个副本的玩法，向上眺望，五六米处有半片粘在水槽内壁上的柠檬片。 梁德抓住茶叶梗，一个引体向上接人教版山羊分腿腾，双手一撑，飞身跳上了柠檬片嫩黄的外皮。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果上只有我。 梁德站在水槽边缘的柠檬上，在等待下一次跳跃的时候看着柠檬突然想到了许多心酸往事，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孤独感。 就像是一个人去吃烧烤，中途离开上个洗手间回来发现烤串都已经被收走之后的那种孤独。 躲得过对酒当歌的夜，躲不过四下无人的街，以为自己还算快乐，但该来的总会来。 快乐学习系统不愧是快乐学习系统，见不得学生不快乐，由不得学生叹孤独。 黄泉涌动的中心，出现了船新的伙伴！ 梁德明白自己阵亡的大汤匙是谁掉的了。 一位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穿深蓝色牛仔复古破洞背带裤，身高衣品都十分不俗，在相亲中至少可以加10分的豁牙老鼠，扛着一柄大汤匙出现在水槽中。 梁德站在柠檬片上友好地打招呼道： “hi！what's_your_name？” 他从小看的动画片里，不穿衣服或者穿西式服装的老鼠朋友一般都是外邦友人，连国产片大草原上的小老鼠一家都是外国人，非常神秘，可能老鼠没有独立思考，已经被文化入侵，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扛着大汤匙在水里上浮的背带裤老鼠也看见了梁德，兴奋地吱了起来。 褐色皮毛下，不逊于任何一位陆学部学员的肌肉高高隆起，手臂前挥，破空声响，大汤匙犹如鱼叉投枪，穿透水面，带着点点滴滴的黄泉向梁德激射而来！ “ouh！what_are_you_doing？i'm ……” 还没等梁德说出那个四夷宾服的单词，蘸满黄泉的大汤匙已经到了眼前。 “吓得我忍不住要做个深呼吸。” 梁德一口喷出，狂风大作，汤匙被吹得凌空转向，以更快的速度旋转着倒飞回去，深深地刺进了刚刚浮出水面手无寸铁的老鼠朋友的胸膛。 它也是条美式硬汉，两眼一闭，二话不说沉了下去，死后不到半秒就被腐蚀成了一滩黑水，让梁德打消了剥皮来穿的念头。 梁德并没有把这位外邦鼠友太放在心上，大块肌肉只是样子货，鼠躯内非凡之力的波动十分微弱，大概是天天吃蛋白粉练出来的吧。 “所以说健身不是健美，还是要踏踏实实，首先要从花钱买课但是坚持不去开始锻炼意志力……” 梁德说着烂话，从柠檬片跳到了更上面沾着的一颗枸杞上。 突然间，黄泉池面中透出一片锐气森森的闪光，如同刀丛剑林拔地而起。 几十头扛着汤匙、叉子、餐刀的背带裤老鼠朋友成群结队地从下水道爬了上来，泳姿标准有力，快速向上游来。 “冚家铲！有时间泡枸杞养生，关注一下厨房卫生先啊！” 梁德发出一声震天大吼，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就跑，沿着枸杞留下的阶梯不停跳跃。 黄泉池面和老鼠朋友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一秒也停不下来。 168小时，七天七夜，被可怕池面和厨房老鼠追击的大逃杀，就此开始。 …… 刚开始的时候，梁德还有余裕抽空喝口咖啡。 穿背带裤的老鼠兄弟们来来回回只会一招蘸酱投掷，而且力道孱弱，吹口气就可以让汤匙、叉子、餐刀调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麻烦的地方不过是鼠兄鼠弟太多了一点，比较考验肺活量。 在水槽内壁黏贴的厨余垃圾上，有时会发现常断玄说的那种灰色带斑点的书架，嚼起来嘎嘣脆，味道像海苔味的苏打饼干，吃一个书架能维持半天的消耗，就是拆起来麻烦。 最开始的一天一夜，梁德左手书架右手咖啡，吃饭喝水间喷退十万鼠兵，十分惬意。 可等到厨房害虫全明星齐齐亮相，梁德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疲于奔命。 上一刻，他和几只步兵装甲车大小的蟑螂在摩天轮似的发霉藕片里追逃。 下一刻，十几只歼击机尺寸的花脚蚊子从一块西蓝花中嗡嗡窜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会发射砂粒状粪便的铲头堆砂白蚁，除了远程攻击，其集群冲锋也非常威猛，前仆后继势不可挡。 弹跳力惊人但是身体脆弱的大腹跳蚤，冷不丁就跳过来撞爆自己溅你一身酸液。 举着两只锯齿前臂好像架桥车的巨螳螂，一手乱披风刀法稳准狠毒，还能短距离飞行。 千手千脚动作灵活的黄灰色蚰蜒，有着轻轨列车般的庞大体型，偏偏蹿起来快得像幻影，梁德因为被虫头撞中已经碎了四五次肋骨。 一身壳质化盾板，连腹部都有几丁质板的褐色壁虱，捶不扁打不烂咬住人就不松口，无愧于硬蜱的学名，梁德被它们拖住无偿献血，少说瘦了十来斤。 翻过烂番茄，越过臭鸡蛋，趴在腐竹表面匍匐前进，在泡面塑料叉上攀爬，这见鬼的水槽里什么都有，假以时日，怕不是要再演洪荒。 可以这么说，几乎每个单身社畜的厨房和卧室都是自己的乐园，他人的地狱。 梁德只希望以后使用厨房的人必须先考个洗碗证（考试科目包括不限于洗涤餐具、物品收纳、扫地拖地、清理台面、更换垃圾袋及水槽提笼滤网等）。 他已经没时间从自性界原的售货机里拿咖啡出来喝了，黄泉池面上涨的速度达到顶峰，3秒内不换落脚点就会被彻底淹没。 梁德用手试过，如果被淹没5秒以上，他的天生神力超速再生也扛不住。 当黄泉池面离脚底只有1厘米的时候，下一个可跳跃的上方落脚点才会出现。 必须密切注意黄泉池面的距离，不停地往上跳，同时要和层出不穷的厨房害虫搏斗，避开它们花样百出的黄泉蘸酱系攻击，才能险之又险地保住小命。 神经必须高度紧张，不能有丝毫松懈。 梁德的手上已经三天三夜没出现过一杯凡人修仙咖啡了，48小时的修仙界限，已经超出了24个小时。 距离副本结束，还有四天四夜。 梁德眼睛半睁半闭，身体摇摇欲坠，底下又是一大群武装直升机大小的肥硕苍蝇扑了过来，黑云遮天，无边无际。 梁德泪流满面： “魔前一叩三千年，回首凡尘不做仙……我再也不想修仙了，我想做个早睡早起的修魔者嘤嘤嘤。” …… 图书馆一楼大厅，陆海空三学部上百名以逸待劳的高手跃跃欲试。 在莫飞升的超值服务下，他们已经对梁德的功法、技能、自性神通等情报了如指掌，并都准备了各自的应对之策。 松鼠水槽副本必须七天无休的事情，也从陆学部常天威那里知道了。 万事俱备，只等这个168小时的肝帝副本结束，就去收了梁德这颗精疲力尽的残血人头。 杀掉转学生已经没什么难度，就看是谁运气好能匹配到他了。 三个学部的精兵强将紧握手机，死死盯着快乐学习app的匹配界面，像是等待双十一秒杀的熬夜剁手党。 凝重的杀气，充满了图书馆。 167小时59分00秒。 咔嚓！ 有人用力过猛，不小心按碎了手机屏幕，泪流满面地跪倒捶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悔悟悲鸣：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贴钢化膜！” 167小时59分59秒。 空学部三年级体育委员许冰柠用力按下了手机上的“准备匹配”！ 时间好像凝固了，许冰柠看到身边杨玉狐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那个笑容的意思是…… 我已经输了？ 为什么？ 凝固的时间中，海学部审时语，陆学部木艺规，空学部杨玉狐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似有电光撕扯纠缠，火星四射。 对普通人来说，167小时59分59秒距离168小时只剩1秒。 但对于已经踏入非凡领域的界原行者来说，是还有1000毫秒，甚或1000000微秒，1000000000纳秒！ 在极其细小的尺度中精准感知时间，并及时用身体作出反应，将这份本领磨练到极致，便能做到许多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三人在167小时59分59秒999毫秒心有灵犀的眼神交汇，气机交感，他们知道，整个图书馆大厅的对手只剩下另外两人。 “让我看看，你们两个在这个领域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场瞬息间的漫长较量，比拼的是作为界原行者的第七感时觉！ 瞬息过后，尘埃落定。 最后的胜者率先从凝固的时间中脱身，抬头望向图书馆的信息显示屏幕。 “承让了。” 下一场，双人副本。 场景：炽雪城。 陆学部一年级梁德对阵陆学部二年级木艺规。 第三十四章.风雪城池 “嘿！呀！” 梁德浑身衣物破破烂烂，头发好像被炸过的鸡窝，两个黑眼圈又大又重，踩着一片切得上厚下薄的胡萝卜，一鹤冲天，前空翻转体三周半，然后啪地一声掉在水槽边缘。 “终于……终于出来了。” 梁德四仰八叉地在水槽边缘躺成一个犬字，泪流成河，看起来好像一条废狗。 紧追不舍的黄泉池面在梁德跃出水槽后停止上涨，密密麻麻的厨房害虫全明星军团也溜进下水道消失不见。 梁德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打量着四周，这是一截位于玄关后的半开放厨房，1dk户型单身公寓常见的省空间设计。 一件落了不少灰的棉布印花围裙挂在墙上，前面印着两只松鼠的图案，一只松鼠戴着帽子，另一只侧身招手，下面还有一行英文字母：chip 'n' dale。 是因为这个所以叫松鼠水槽吗……亏我还一直担心下水道里蹦出松鼠boss来。 门锁被钥匙拧开的声音响起，一个巨大的身影抱着沉重的纸箱从外面进来。 那个身影把纸箱放在桌上，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在打电话。 “妈，米和菜都收到了……没坏，都是新鲜的。” “……不用了，这些够我吃好久呢，再说这些东西现在网上都能买到，不是就咱们那儿有。” “嗯，嗯，我晚上就炖汤喝……会做，我天天自己做饭，早就会做了，不信晚上视频给你看，先挂了哈。” 梁德看到那个身影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划开快递纸箱的胶带，从里面有点费劲地拿出一袋米来，还有用旧报纸和保鲜膜包得严严实实的胡萝卜，莲藕，番茄，西蓝花，酱菜，咸鱼，几包用自封袋装好的手工茶叶和枸杞，零零碎碎摆满了餐桌。 身影沉默了好一会儿，走到厨房把松鼠围裙抖了抖灰系上，来到水槽边，对坐在上面的梁德视若无睹，拿着一条抹布开始擦拭台面。 没洗的油污碗碟被摞在一起放进水槽浸泡，厨余垃圾和几个喝空的啤酒罐拣进了换上新垃圾袋的垃圾桶。 梁德看着那个动作生疏，干起活来毛手毛脚，一点都不麻利的身影，摇了摇头又躺了下去。 尽管试试看吧，全新的开始刚来的时候看起来和又一次失败的尝试是差不多的。也许百分百恋人和不用上班的台风天永远也不会来，但是坚持努力的新生活会不会来，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测试用户陆学部一年级梁德存活确认，学习目标已完成，请离开学习房间领取奖励。” 梁德看到厨房水槽底部发出明黄色的光芒，也懒得起身，躺在台面上任凭强大的吸力把自己吸了过去，无力地掉进一片明黄色的光海。 三本黑色书册漂浮在眼前。 梁德连抬起手臂的意愿都很薄弱，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能睡会儿再选吗？” “请在10秒内完成奖励选取，否则将取消奖励，直接传送继续学习。” “那可以用嘴选吗，我要中间那本。” 梁德话音一落，三本黑色书册中左右两本化为灰烬消失，中间留下的那册开始恢复色彩和文字，同时规格也在缩小。 一本深灰色封面的口袋本向着梁德的眉心飞来。 “选取完毕。 《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17版）》。 青野儿科学会是空海两岸已知诸界备受尊敬的儿童健康权威机构，本书是其先进育儿理念的集中体现。经过17次修订，数千位专家的审核，充分保证了信息的及时性和准确性，与空海界原两岸诸界儿科医学发展同步，紧跟时代，科学育儿。同类书籍销量第一，被译为数万种语言。儿科医生广泛推荐，新手父母首选。 开始传输。” “打生打死刷副本，奖励又是这种毫无用处的知识，现在用不到，以后也用不到，买菜也用不到，根本就用不到，这样子学习哪里到底快乐了……” 梁德像条咸鱼一样双目无神，如果不是在这个水槽副本中另有收获，他一定被这坑爹奖励气得内出血。 等到全部知识传输完毕，冰冷的机械女声重新响起： “奖励环节结束，开始传送。” “快乐学习双人房，场景：炽雪城。” “【学习目标】：破坏城门。” “【学习奖励】：馆藏图书1本。” 风雪漫天，一座破败的城池，空旷萧瑟。 梁德从城门走出，低头看着手机。 他找到了快乐学习系统app，在学习界面看到了这局对战的信息。 对手是陆学部二年级级长木艺规。 陆学部的资料里对这位级长语焉不详，只是说善于群战。 梁德把端在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从城门洞里迎着风雪走出。 一杯咖啡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级长又怎么样。 梁德光着一双被黄泉池面腐蚀后再生出的脚，肩膀夸张地晃动，任督二脉引擎哮喘似的点燃，气势高涨。 背后的城门轰然关闭，变成一堆混沌的马赛克。 “我来，我见，我……”梁德望向了对面。 两米高的原木拒马后是他要破坏的城门。 原木拒马前的雪地上躺着一个人，两手抱腹，睡得很舒服。 梁德目光向下一看，气势顿时弱了三分。 躺在地上的这位老兄也没穿鞋，而且一双脚黑不溜秋，显然光着脚不是一天两天，经验比自己丰富多了。 鼾声如雷，分明是没有把梁德放在眼里。 “这他妈……正合我意！” 梁德伸了个懒腰，就地躺下，也开始蒙头大睡。 刚闭上眼睛等了没多久，却听到耳边有温度有气味的声音道： “你很困啊？我听到你的心跳声了，为什么要装睡呢？” 梁德一个弹射翻滚鲤鱼打挺，迅速拉开距离后从地上跳了起来。 只见那位之前还在对面城门鼾声如雷的老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到了自己旁边，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令梁德悚然而惊。 你还有脸说别人装睡！ “起来做什么，松鼠水槽这个副本我也刷过，累死人了，很困就一起睡觉啊。” 你个老玻璃。 “不好意思，我比较习惯一个人睡觉，再见。” 梁德径直向对面城门走去，走出两步后突然猛烈加速，脚底喷涌的热气融化了积雪，推动他疾速向任务目标冲去。 睡你的大头觉吧，我先走一步啦啦啦啦啦！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熟悉的口臭扑面而来。 梁德紧急刹车，两只脚陷进地面，还差一点就一头撞在前面蓬头垢面的邋遢老兄身上。 邋遢老兄浑身没骨头似的躺在原木拒马上，伸了个懒腰，两只手用力揉了一会儿脸，哈欠连天。 瞬间移动？ 梁德把脚从地里拔出来，犹豫地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景象大变。 淡青色的檀香烟雾不绝如缕，风雪城池化为乌有，只见黑暗重重，又闻梵唱声声。 梁德茫然地张望，断断续续的影像在眼前和脑海闪现，他好像还在原地，又好像走出了很远。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来时的城门洞口，雪地上躺过的痕迹无影无踪，之前加速冲向对面的脚印也不见了。 一切都还原了，只有损耗的内力没有恢复。 蓬头垢面的邋遢老兄依然躺在对面的雪地上，鼾声如雷，大睡不醒。 梁德谨慎地迈步向前，缓缓接近躺在地上的邋遢老兄。 打鼾打得这么真情实感，连心跳声都盖住了，难道他真的睡了？ “喂！木学长，你睡着了吗！” 梁德振动体表，用刚柔蛇身操纵空气将致聋级音量送到木艺规耳孔中，只见躺在地上的木艺规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老公。 不一定，因为你没用十二成功力裂头脚试过！ 梁德一跃而起，以如钢似铁锻体法催动断水流空手道杀招，泛起淡淡赤铜色的脚跟朝着木艺规至少一个月没洗过的脑袋猛砸而下。 积雪溅起，地上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梁德一脚落空，回头一看，刚才还在的邋遢老兄已经睡到了另一个城门旁边，鼾声节奏感渐强。 “不管你了，反正任务是破坏城门不是破坏睡眠。” 梁德俯身屈膝，正要往原木拒马后的任务目标冲去，突然感到背后一沉，有重物挂在背心，整件衣服都差点被扯掉。 梁德扭头用余光一看，木艺规用一只脏兮兮的手扯住了自己背后的衣服，老神在在地挂在背后闭目大睡。 拖油瓶滚啊！ 梁德高高跃起，接着向后倒下，背部发劲，要把挂在背后的木艺规压成两截。 轰！ 第三十五章.睡梦罗汉 积雪乱飞，地上又是一个大坑，但掉进坑里的只有梁德一个。 梁德扶着腰从坑里爬出来，只见木艺规又睡到了原木拒马上面，歪歪斜斜，嘴里流出幸福的口水。 梁德坐在深坑边上，折腾了这么半天，感觉有点累。 反正他也不会主动攻击，只是阻止我破坏城门而已，干脆我也先睡一觉休息一下。 本来进了这个城里就一直有点想睡，不如先养精蓄锐，起了床再跟他战个痛快。 梁德想到这一点，如释重负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睡意以前所未有的浓度俘虏了每一个细胞。 鼾声如雷，雷声渐隐。 淡青色的檀香烟雾在梁德身周弥漫笼罩，如真似幻，扑朔迷离。 呼吸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啊嚏！ 梁德用手背擦着鼻子从地上坐起来，朝着躺在远处的邋遢老兄道： “木学长，人要是在梦里睡着了，会怎么样？” 如雷的鼾声停止了。 一声长叹。 “梁学弟为什么要这么聪明，七天七夜没合眼，什么也不管，舒舒服服睡一觉睡到死不好吗？” 木艺规从原木拒马上坐起来，无奈地揉着脸，两个人对望好像寝室卧谈。 梁德一边和汹涌的异常睡意搏斗，一边答道： “我只是想到，你们进来排副本主要是为了杀我，可学长你除了阻止我完成任务离开副本，其他什么都不管。 而我坐在这里越来越想睡，大概就是你杀人的手段吧。 如果你的速度快到超出我的感官极限，杀我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所以我觉得，你能够瞬间移动，是因为我们在梦里。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本来以为陆学部武学都是硬桥硬马顶硬上，没想到还有这种招数。” “你的自性神通也很有意思，看起来不止是48小时睡1小时这么简单，刚才那杯咖啡给你恢复了多少精神体力？” 梁德笑道：“学长，既然我们对彼此充满兴趣，那不如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可以，你先问吧。” “学长不怕我听了你的答案之后说谎骗你吗？” “那你不怕我先回答的是假话吗？” 两人相视大笑。 梁德没再废话，问道：“我是什么时候陷入你的梦境的？” 木艺规道：“从你拿着咖啡从城门洞里出来看到我躺在地上以后。” 我去，看到你睡觉的样子就会入梦，肉身版镜花水月啊，陆学部搞笑系武学恐怖如斯。 “我问完了，你问吧。” “你的自性神通作用机制是什么，喝完咖啡后在1个小时内回复48小时活动所需的精神体力？” 梁德摇了摇头，答道：“我师傅没和你们原原本本解释清楚吗？ 喝下我用自性神通制造的咖啡后，可以指定下一次入睡的时间，最迟在48小时后。 在这48小时内，睡1个小时可以回复活动48小时所需的精神体力，入睡以前不会有任何精神或身体上的疲劳感。 如果在这个48小时内我没睡或者没睡足1小时，就要等睡足1小时后才能再一次使用咖啡，否则再喝咖啡就只能指定下一次入睡时间，不能消除疲劳感。” 梁德说的这些具体情况在供货管理系统对非凡特性【凡人修仙】的描述中并没有包含，是他自己喝了几十杯咖啡通过实验才得出的结论。 “原来如此。”木艺规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你的自性神通很实用，假以时日，虽然你是转学生，也一定可以后发先至。” 梁德抛弄着自己的手机，检查了一下绩点账户数据，道：“的确很实用，只是一条48小时睡1小时的信息，就从我师傅那里提成了1000个绩点，比杀人来得快多了。” 木艺规眼睛一亮，迅速口算道：“你之前杀了审代言，150学分，他对应的1500绩点拿八成就是1200绩点，本身的500人头分5000绩点，加上这1000绩点，一共7200绩点。 你在副本里花不了绩点，所以一点都不会少。 杀了你之后要给学部20%，打八折就是5760绩点。 我在常指导那里买情报花了300绩点，不算审代言账户里被你继承的绩点，至少净赚5460个绩点！” 木艺规的杀意越算越高涨，看向梁德的眼神异常炽热，就好像一个天天996的半秃社畜看到只要吞下去就能实现财务自由并且脱发再生的万能灵药。 梁德也被自己已经相当于两个级长还多的击杀价值惊到。 不知不觉，咱这身价在盛无虚私立高中也算是首屈一指了，简直比猪肉价格涨得还快。 可是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一直躺在地上的木艺规算完之后精神抖擞地跳了起来，摩拳擦掌。 “被你猜到梦境杀人的机理，这一层梦境也没必要维持下去了……” “佛前金座，罗汉归位！” 淡青色的檀香烟雾宛如云海翻涌，突然出现在风雪城池中，回荡的梵唱声越来越响，木艺规盘腿跌坐在地，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所有的淡青色檀香烟雾汇聚一处，在木艺规身周凝成一尊长眉罗汉的虚影，同样睡眼惺忪，两掌向上对天张口，闪现过后便没入木艺规体内。 陆学部袁天仁真传，睡梦罗汉拳。 “下面就进入你期待已久的，陆学部硬桥硬马传统环节。” 木艺规单手撑地，以侧躺姿势滑过雪地，在地上犁出两道雪浪，本来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皮肤下，竟然倔强地透出了一抹明亮的赤铜色。 贴地冲锋，来势凶猛！ 梁德弯下腰四肢着地稳住重心，刚柔蛇身运转，全身软若史莱姆，只等木艺规冲到面前，就用金蛇缠沾手绑住他连消带打，层层化解木艺规在冲锋中积蓄的刚劲。 袁老头的睡梦罗汉拳已经失效了，就算兼修了董天宝的如钢似铁锻体法，也赢不了我的渣男式死缠烂打。 到跟前了！ 梁德偏头躲开冲击的泥土雪浪，探手一缠，绑住木艺规撑地的左手。 诶？ 软趴趴的，根本没有预想中的刚猛冲劲！ 木艺规皮下的赤铜色在梁德缠住他左手时就已黯淡消失，没等梁德猱身而上施展金蛇缠沾手，他自己就倒贴了过来。 他满是泥土的右手抓住梁德的肘关节一拉，重若泰山的引力顿时将梁德整个左半身拉到了地上，木艺规紧抓不放，脑袋靠住梁德的肩膀，闭上眼睛开始呼呼大睡。 梁德正准备甩动腰身螺旋缠上，一股强烈的睡意袭上脑海，与梦境中虚幻的睡意不同，这次睡意袭来的同时伴随着体力和精神的剧烈流失，梁德一个恍惚，连缠住木艺规的手都脱力滑落，反而是木艺规死死抓住他不肯让他脱身。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绩点，老哥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闭着眼睛的木艺规一边打鼾还一边唱起了跑调摇篮曲，诡异波动的非凡之力随着鼾声和歌声震荡着梁德的意识，令他眼皮打颤，头晕眼花，好像看了十五分钟注册会计师备考资料那样。 不能睡，不能睡！ 梁德强打精神，刚柔蛇身转柔为刚，硬化变形的体表肌肉化作刀锋斧刃，朝着借肩膀睡觉的木艺规卷动绞杀。 “没用的，学弟，乖乖睡觉吧。” 木艺规一身污泥油皮滑不溜手，变换睡姿在梁德身周左右腾挪，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甩不脱，砍不到，摸不着。 梁德浑身发劲，摇头摆尾滚动追砍，却只能砍到他留下的臭味。 就像大碧若纯的绝世渣女，万蜂巢中过，一刺不沾身。 华丽身姿四处散发着外公手作绿茶的清香，近到好像就睡在你旁边，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追到，没有任何人可以上垒，连死缠烂打的王牌渣男也只能望而兴叹。 男人算个屁，老娘玩死你。 这就是袁天仁一脉某位祖师以毕生精力观察无数渣女创制出的身法，名为若即若离步，配合贴身后强效催眠的睡梦罗汉拳使用，正是金蛇缠沾手这门渣男武学的克星。 梁德点燃任督引擎，大功率爆发输出，十几次攻击中终于有一两次得手，却发现连钢铁都有信心劈开的体表肌肉锋刃遇上木艺规黑乎乎的油皮，竟然无法划出丝毫痕迹。 被木艺规缠身引发的精神衰弱和体力流失越来越严重了，只是三五分钟，就好像熬了几天几夜没睡一样。 “学弟，别强撑了，熬夜对身体不好，睡吧，睡吧，别折磨自己了，梦里什么都有，有什么事情明天睡醒再说。”木艺规在梁德耳边念念有词。 为了得到我的身家钱财，什么谎话你都说得出口，但就是不肯停下来让我碰一下！ 吃我一拳！ 木艺规又一次侧身躲过梁德的甩手鞭拳，同时间不容发地脖子伸长用牙齿咬住梁德的衣领，虽然这样硬吃了一记梁德的刺拳，却也令梁德攻击后抽身而退甩掉自己的战术失效。 “贫弱贫弱贫弱，你真的是陆学部学员吗，怎么一点都不硬，太让我失望了。” 喷了，为什么你这种打法下流兼且腔调低俗的人还能在二年级做级长，我却要被通缉！ “先天罡气破体四式，雨！” 梁德出离了愤怒，任督引擎超频运转，素白色的先天罡气破体而出，化作千百枚细针从周身毛孔中射向木艺规，犹如暴雨梨花，避无可避。 “换了赵指导的真传弟子用破体罡气，我是不敢硬接，你这种又细又软的东西，呵呵。” 木艺规管也不管，任凭素白气针刺中身体，梁德的罡气雨洗过之后，他那层黑亮油皮上也只是留下了几个白点，不痛不痒。 “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再使点劲试试。” 这时梁德突然发出奸计得逞的阴笑。 “原来你也……” 第三十六章.仙路尽头 “原来你也想睡！”梁德双目炯炯有神。 木艺规心下一凛，想不通梁德是怎么看穿他睡梦罗汉拳的弱点，嘴上却不露破绽： “你说得对，我是很想睡，你又软又没劲，都快把我弄睡着了。” 梁德也不和他斗嘴，只是运转内气，以特定频率振动。 木艺规立刻发觉自己的武道元神表面传来一阵麻痒的感觉，脸色大变。 他马上运转武道元神，借灵犬抖水之相涤荡元神，瞬间将梁德附着在他武道元神上的异种内气消除。 “哈哈哈哈哈，这下你有感觉了吧！” 梁德方才用罡气雨攻击木艺规，目的并非伤敌，而是趁此机会，在罡气雨的掩护中将一丝真性碎片和内气透入木艺规的武道元神，使出金蛇缠沾手的节奏共鸣之法。 武道元神是一个武者精气神凝聚的核心，只透入一丝内气远远达不到金蛇缠沾手支配干涉的程度，在两人实力相近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久存，但却可以让梁德查探出木艺规的底细。 刚才共鸣的瞬间，梁德分明感到，木艺规的精神和体力也在飞快流失，速度大概是自己流失速度的三分之一。 原来睡梦罗汉拳的贴身催眠不是没有副作用，只是和敌人换伤！ “呵呵呵，贴住我这么久也不见你出硬手，木学长，真正软得不行的人，其实是你吧。 你的如钢似铁锻体法虚有其表，除了之前那招梦中杀人和现在的贴身催眠，你再也没有别的攻击手段可以伤到我了吧！” 木艺规一着不慎，被梁德识破武功底细，有些恼怒道： “那又如何！就算知道了睡梦罗汉拳的效果，你也伤不到我。 你已经在松鼠水槽副本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你的自性神通只能管第一个48小时，一换三的流失比例，你拼得过我么？” 他还有一点没说，只要梁德攻击的频率和强度下降，让他有余裕施展回梦心法，就能以每秒千分之一的速度回复精神体力，怎么想都不可能输。 “呵呵呵哈哈哈。”梁德仰天狂笑，“那就是比谁更能修仙咯？ 你惹龙惹虎也不该在这个领域惹到我，肝帝是我的绰号，金仙是我的别名，今天谁也别怂，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宇宙最强战斗种族，谁才是真正的修仙者！”特长是加班的男人，唯独在这个领域绝不服输！ “食我混合动力输出四倍界王拳百连打！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 梁德同时运转四套内气供给系统，四倍功率生产供能为任督引擎填充燃料，全部动力灌注双拳，打出弹幕般的赤铜色霸气机枪刺拳，同时嘴里发出卖鱼强上身般的大声嚎叫，一百拳里总有三四拳能打中木艺规若即若离的黑色油皮。 “贫弱贫弱贫弱贫弱贫弱！” 木艺规迅速接梗，针锋相对。 “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 “贫弱贫弱贫弱贫弱贫弱！” 1小时后。 “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 “贫弱贫弱贫弱贫弱，贫弱！” 5小时后。 “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 “贫弱，贫弱，贫弱，贫弱，贫弱！” 10小时后。 “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 “贫弱，贫弱……贫弱……贫弱……贫弱！” 15小时后。 “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 “贫弱……贫弱！” 20个小时后。 “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 “……” 木艺规摇摇晃晃，眼皮半睁半闭，无力道：“不要喊了，我听到了。” “我不喊你又怎么听得到呢，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梁德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依旧，甚至可以用清唱给动感广场舞伴奏。 “我是说我听到你胃里面偶尔出现，每2毫秒一次的水滴声了，你不用大声喊叫来掩饰了。” 木艺规一个闪身推开梁德，坐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呼吸着。 “你的自性神通，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梁德停下赤铜色霸气机枪刺拳连打，夸张的卖鱼强式表情一收，敛容道： “喝咖啡指定下一次入睡时间，48小时只睡1小时，1小时睡眠可以恢复48小时活动所需的精神和体力。 我不是和学长说过了吗？” 木艺规怒道：“胡扯，除去你在松鼠水槽副本的连续熬夜时间，刚才你至少有51个小时没睡，早就超出你说的熬夜界限了！” 梁德为了致敬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冷笑道：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没有睡觉的错觉？ 我用非凡之力制作的凡人修仙咖啡最低生效量是0.01毫升，生效条件是进入消化系统。 我只是在胃液上空生成咖啡液滴，像定时滴灌系统，每2毫秒制造0.01毫升咖啡进入胃部。 咖啡生效瞬间把下一次入睡时间指定为1毫秒后，接着用武道元神在入睡1毫秒后把沉睡的身体唤醒，用苏醒时正好滴落的新咖啡指定下一个入睡时间，如此循环，就可以每2毫秒睡1毫秒，留一半清醒留一半睡。 只要每48小时的睡眠总时长不超过1小时，我的能力就会生效。 48小时内生效的每1毫秒睡眠，都会等比例恢复精神和体力。 拜学长所赐，今天我才知道，如果在此期间精神体力异常流失，我就可以一直发动强效睡眠的能力持续回复，直到补足缺量为止。 木学长你没有什么强力的攻击手段，我不用担心被秒杀，而且身体睡着时武道元神仍保持清醒，如果真的有危险也可以及时醒来。 那么，我只要控制眼部肌肉，一直睁着眼睛就行了。 在刚才过去的51个小时里，我睡了22个小时。 在松鼠水槽副本的168个小时里，我睡了18个小时。 魔前一叩三千年，回首凡尘不做仙。 跟我魔帝梁德拼，你有这个实力吗？” 木艺规迟疑道：“48比1的比例，168小时没必要睡18个小时吧？” “睡觉这么舒服，有得睡当然要多睡几个小时。” “那倒也是。”木艺规赞同地点头，顿了顿道： “没想到你的时觉已经达到了1毫秒级。” “学长你也刷过松鼠水槽的副本，不会不明白吧。 在飞速上涨的黄泉池面和厨房害虫军团的夹击下，无论是用视觉判断距离，还是用听觉和嗅觉听声闻气辨位，或者用触觉感知风压，都没办法面面兼顾。 我逃了三天三夜才发现，副本里黄泉池面上涨和各类厨房害虫的动作虽然有快有慢，但都是绝对匀速，想要躲过大部分攻击，就要靠时间感觉和相匹配的反应速度。” “是啊，活着通过松鼠水槽的人，时觉和反应速度一定会突飞猛进，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不在我之下……我没有遗憾了，你动手吧。” 木艺规散去外罡，体表的黑色油污和指甲缝里的黑泥渐渐消失褪去，露出小麦色的真实肤色，邋遢的外表转眼间变得清爽阳光起来。 他这门油炼绵罡是在快乐学习副本中得到的奖励，一本满是油污的手抄本，作者署名为富贵山庄主人，似乎是某处彼岸世界的一位武学奇才。 油炼绵罡每天要消耗九只烧鸭、油鸡和百斤冷榨麻油，以非凡之力炼化后涂满全身。这种与外罡结合的黑色油皮不但可以化力消力、偏转敌人的渗透内劲，对付箭矢暗器等远程物理攻击更有奇效。 但油炼绵罡是消耗品，需在平时炼制积累，不像普通外罡可以只凭本身内力恢复。 刚才他与梁德打了一场五十几个小时的持久战，存货基本告罄，剩下的一点点油炼绵罡也防不住梁德的攻击，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梁德举起左手，动作缓慢有力，不可动摇。 第三十七章.中场休息 梁德举着左手，动作缓慢，好像过了有十几个小时之久。 “蛤？”他用左手挠了挠后脑勺，用四色混杂的霓虹灯内气在空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呵呵，你和我说了这么多自性神通的秘密，难道还能放我活着离开吗？”木艺规闭上眼睛，引颈待戮。 “呃……我是觉得你也刷过松鼠水槽的副本，还从我师傅那里买了情报，离开副本回去以后迟早能想明白，干脆就和你说了。” 梁德满头的四色问号一闪一闪。 “杀你做什么，我又没瘾。 这个副本只是要破坏城门，完成任务大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就好了。” 木艺规惊讶地看着梁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梁德自顾自地越过坐在地上的木艺规，三拳两脚把炽雪城城门前的原木拒马打碎，然后一个飞身头槌撞在城门上。 “后会有期了，学长。” 副本结束，木艺规在原地化光消失。 “后会有期，学弟，我很欣赏你，有机会一起睡觉。” 滚啊！ “炽雪城城门破坏确认，学习目标已完成，请离开学习房间领取奖励。” 梁德走进洞开的城门，被一片明黄色光芒吞没。 熟悉的奖励空间，熟悉的三册黑书。 梁德已经毫无期待感，面无表情伸手选了中间那本。 “反正又是一些没用的知识吧。” 被梁德选中的书籍直接化灰消失，连渣都不剩，熟悉的知识传输环节并没有出现。 诶？ 诶？ 诶？ 梁德惊讶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黑灰，嘴巴逐渐张大，表情逐渐失控。 “很遗憾，您本次未能选中奖励，请继续努力，坚持学习，快乐有你。” 机械女声冰冷依旧，在梁德的伤口上撒芥末。 我他妈…… “传送开始，下一站，休息区。” 梁德还没来得及指天骂地怒喷狗策划，就被咝溜一声吸进了传送通道。 内层世界，明黄三角构成的球阵中，墨紫色光芒愉悦地闪动着。 在梁德与木艺规对阵时，它调整了图书馆书池出货概率，今后只要是梁德参与的副本，都有40%的可能抽不到奖励。 虽然无虚图书馆给出的奖励奇奇怪怪，通常并不是可以马上提高实力的知识，但能看到这个该死的狗奴才吃瘪，倒也没白费我一番功夫。 墨紫色的光芒不断分出细细的支流，沿着明黄色三角阵符的缝隙蔓延扩散。 对快乐学习系统的侵蚀很快就会有新突破，到时候……哼，先让你这个狗奴才休息几天。 墨紫色的光芒更加频繁地闪动起来，锁住它的明黄色三角阵符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明黄色的光海里，逐渐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墨紫色，像一团章鱼墨汁，在海中缓慢扩散。 …… 梁德在五彩斑斓的黑色管道中滑行，身如乐色，心如死灰，满脸不可置信，嘴里喃喃自语： “打了三个副本，抽到两本破书，除了提高时觉和开发咖啡滴灌修仙技术，其他什么也没有，快乐都是欧皇的，我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有……” 五彩斑斓的黑色管道似乎也被梁德的忧郁所感染，蠕动的速度十分平缓，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把梁德送到休息区。 空中浮现出一个黑洞，噗地一声把梁德吐了出来，软着陆，地上是简约风浅色厚地毯，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茶杯图案。 休息区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摆着一套冷色系布艺休闲沙发，一个灰色斑点书架，一个樱桃木电视机柜，上面有台55英寸的窄边电视。 梁德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出了半天神，才从抽奖失败的忧郁中走出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到沙发上，左手拆下一块灰色可食用书架开始啃，右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自言自语： “虽然说名字是高中，但其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休息区电视有没有刺激一点的收费节目啊，账户里这么多绩点花不出去有点烧得慌，不是我想看，只是我朋友说他想见识一下。” 屏幕亮起，电视机发出令梁德虎躯一震的熟悉声音。 “阿德，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常断玄的大头特写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慈眉善目。 梁德连按几下电源键，发现关不掉电视机，连忙把啃了一半的书架腿收到身后，挂上营业性谄笑道： “师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天我在图书馆刷副本，不能在身边聆听您老人家的教诲，我天天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刚才一见到您，如同阳光普照，又好像天降甘霖，我整个人腰也不疼了头也不痛了……” 常断玄捋着胡须叹了口气，打断梁德道：“阿德，看到你还是全须全尾活蹦乱跳，师傅也十分欣慰，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 “我先听好消息！” “……和两个更坏的消息。” 梁德往后一躺瘫在沙发上，无力道：“那师傅你随便说吧，我的心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了。”他拿起冷冷的书架往嘴里胡乱地塞，眼神像一条发霉的咸鱼谁也不爱。 “第一个消息，我本来找了个有快乐学习系统管理员权限的朋友，想帮你一把，结果一接入系统，发现你被分到了狼性培养强化模式测试用户组，现在管理员也没办法帮你脱身。 你只能一直战下去，等期末考试开始，快乐学习系统定期关闭维护，你才能从系统里出来。” 梁德啃着书架道：“这个消息也不算太坏，我本来就要躲到期末考试开始再出去。狼性培养强化模式我也适应了，每三个副本休息一次，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咳咳。”常断玄听到这里突然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梁德一听他咳嗽，就知道事情不妙。 “师傅你别咳了，直说吧，我行的。” “第二个消息呢，我那个管理员朋友在后台看了一下，这个狼性培养强化模式是没有休息时间的，你现在被扔到休息区，是因为快乐学习系统发现你的狼性需要进一步升华，原有的普通副本已经配不上你了，系统正在调集算力和资源准备开启全校级多人自由副本，等多人副本做好了，就把你扔进去继续培养狼性。” “全校级多人自由副本？” “就是不用随机匹配，全校学员可以随时自由加入和退出，能让多人同时快乐学习的副本。” “这个多人是多少人？” “所有人。” “……”梁德啃书架的动作僵住了，生活终于要群殴我这只无辜的小猫咪了吗，为什么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根据师傅我的经验，多人自由副本都是类似大型迷宫的地图。 在这种大型迷宫里，你完全可以四处躲藏游击，各个击破，以一敌百，横扫千军，迸发出万夫不当之勇，师傅我对你有信心。” “师傅，你说第三个消息吧。 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我身兼陆海两家之长，四合一混动战体别出机杼，任督二脉引擎动力强劲，到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咳，咳咳。”常断玄神色古怪，仰首望天，大声咳嗽起来。 第三十八章.年级话事 “阿德啊，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这个四合一混动战体和任督引擎的事情，全校基本上都知道了。” 梁德：“？？？” “不是说好只卖自性神通信息和我亮过相的超速再生能力吗？” “不是我，是莫飞升那个见不得几个钱的铁憨憨！” 常断玄痛心疾首，“他只收60个绩点就把你全套武功情报给卖了，还提供具体解决方案，现在能破你武道元神的简易版谐振器基本上人手一个，海学部批量生产，团购还送抽纸。” 梁德目瞪口呆：“莫老师他到底混哪头的？” 常断玄沉痛摇头：“你别问了，他就是个倔强青铜猪队友。 幸好我和老袁找到办法，用回梦心法结合我朋友的管理员权限，接入了快乐学习休息区的闭路电视，现在我们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准备应对之法。” 梁德松了口气：“师傅你既然来了，想必已经有了万全的办法。” 常断玄眼中精光闪动，道：“万全的办法没有，救急的办法倒有一个。” 55寸屏幕上雪花闪烁，电视机过热运转的嗡嗡声中，常断玄将一个画着加菲猫图案的盒子穿过屏幕递出电视机，交到梁德手中。 “阿德，我们东国古拳法传人历来有蒙面行走江湖的传统，这张装备图纸是莫飞升将功补过为你量身定做的，详细使用说明都写在上面了，到了关键时刻你就用血炼构形法按图操作。虽然是实验性装备，其实风险也不算特别大，该用就用，不要太保守。 咳咳，为了防止你用的时候爆体而亡，我先教你怎么把经脉瞬间拓宽一百倍……” …… 陆学部主楼，一年级活动室。 林保龙以级长权限召集了陆学部一年级所有人，活动室里的单位空间肌肉浓度令人窒息，只有体育委员蓟马身周留出了一圈空地，无人靠近。 肌肉冰箱人单伏天站在讲台下所有人前面，大声对林保龙道： “陆学部一年级应到96人，实到95人，1人图书馆自习中。 林头儿，人都到齐了，你训话吧。” 林保龙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圈，台下鸦雀无声。 “截至今天，算上梁德杀审代言的150分，陆学部一年级总分3755，海学部一年级总分4850，空学部一年级总分5060。现在距离期末考试还有61天，按上学期最后两个月的得分来算，我们一定是垫底，没死在期末考试里的人都要被七一抽杀。 快乐学习系统多人自由副本最迟后天就会开启，我知道，你们都准备去副本里杀梁德。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加上梁德的500分，陆学部也还是倒数第一名。 就算杀了梁德拿到4000绩点，个人实力翻番，你就能逃过七分之一的随机抽杀吗？” “龙哥，那你说怎么办，我们陆学部一年级相亲相爱不去杀转学生，等着其他学部的人杀了他变强再来杀我们吗？”台下一个小眼睛大鼻子的莫西干头肌肉壮汉抱着两只胳膊，下巴仰着，目高于顶，穿着紧身裤的右腿疯狂抖动，一副讨打的样子。 “郑浩南，林头儿讲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单伏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两米五高一米厚的身材像一台双开门冰箱，对着莫西干头郑浩南怒目而视。 郑浩南下巴仰角增大60度，用喉结看着单伏天，一边抖腿一边挺胯。 “单伏天，龙哥话没说明白，我不插嘴难道插你吗？” 单伏天心头火起刚要发作，却被林保龙一个眼神止住。 郑浩南切了一声，环顾四周，开口道：“龙哥为人仗义，平时照顾我们，这个没话说，谁敢说林保龙不是陆学部一年级的这个” 郑浩南竖起大拇指举过莫西干头顶，在众人面前比了一圈，“我郑浩南第一个砍死他！” “但是多人副本这件事，关系到大家伙的脑袋。 我知道，转学生是袁指导花了大心血训练出来的，龙哥你是袁指导的真传弟子，替他着想也对。 但是你今天把我们叫到一块儿训话，要是想为了转学生让弟兄们把脑袋揣在屁股兜里玩儿，老子恕不奉陪！” 郑浩南说完，身后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陆学部活动室里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林保龙举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活动室慢慢安静下来。 “梁德单对单杀了空学部二年级学习委员审代言，赢了陆学部二年级级长木艺规，单打独斗，你们有几个人自信能杀他？以多敌少，又有几个人自信自己不会死？ 多人自由副本是大型迷宫地图，参与者要搜索梁德，一定会分散开，最多是两到三人的小队行动，不可能再像平常一样学部大部队抱团。 这就是我们陆学部一年级的机会！ 梁德有500分，但是梁德只有一个。 杀普通学员50分，进副本的普通学员有多少？ 我知道，前三个副本你们都去了图书馆准备匹配杀他，但不是没匹配成功吗？ 在梁德那儿，我们还算得上是自己人，三个年级的分数是独立计算的，梁德不会相信其他年级其他学部的任何人，只有我们之间还有一点点信任基础。 对，我们现在杀他陆学部一年级不扣分，但他现在杀人会给陆学部一年级加分！ 别的学部学员追杀梁德的时候我们趁机出手，和梁德配合反杀，杀人的机会大不大，是不是比杀梁德容易？杀了人之后，其他学部都会以为是死在梁德手里，谁能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只要梁德活着，这场副本就不会结束，这场副本不结束，我们陆学部一年级就有可能打个翻身仗！” 林保龙双手撑住讲台，俯视台下： “我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龙哥你这问题问的……” 郑浩南停下抖腿，抱着的两只胳膊松开放到腰间，扬起的下巴放平。 “你叫我们去死我们也许不会听，但是你让我们去砍人，有哪个不去的？ 谁他妈反对，我郑浩南第一个砍死他！大家说对不对！” 台下沉默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斗志昂扬。 “龙哥说得对！要打翻身仗，就是这一波了。” “都听龙哥的，龙哥哪次坑过我们。” “跟龙哥干了！” “我早就看空学部一年级不顺眼了，进了副本第一个砍他们！” “砍死他们！” 坐在活动室角落的蓟马无聊地看了肌肉男们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教室。 一路顺畅，因为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站在她的周围。 第三十九章.纷纷下注 陆学部武馆，先天罡气特训区。 这是一间六面都是铁灰色金属厚墙的巨大房间，没有任何门窗，气氛压抑。 陆学部副指导赵天极坐在数千平米房间的中央，数十名真传弟子散布在房间中，有密有疏，都按照脚下用红漆涂出的坐标站位。 “开始吧。”赵天极淡淡道。 数十股锋锐凌厉的气息同时升起。 赵天极的真传弟子们齐声大喝： “做人不要太攀比，要比就比罡气雨！” 大喝落下，无数破体罡气凝成的素白气针从真传弟子们全身毛孔爆射而出，如雨如瀑，铺天盖地！ 在密闭的房间内，数十人避无可避，只有在他人射出的罡气雨临身前的瞬间，运起外罡布体，抵挡填满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罡气雨攻击。 先天罡气至刚至强，其护体外罡尤其霸道，坚硬绝伦不惧刀劈斧砍，而且反震之力极其集中，锐利无匹，被先天外罡反震，就好像被人用刀剑刺击一般。 然而刚不可久，虽然先天外罡强横霸道，寓攻于守，但罡气布体消耗极快，不能长久维持。 因此先天罡气习练者必须练出闪电般的反应能力，在敌人攻击来临的瞬间凝聚外罡，抵挡攻势。不能太慢，太慢就防不住敌人的攻势，也不能太快，太快就会增加消耗。 赵天极的先天罡气强化训练，就是把数十名习练先天罡气有成的陆学部高手集中在一处，在密闭环境里不停地互相释放罡气雨，同时运起外罡防御，比真实战斗的难度还要高出数倍，既练攻也练守。 地上的写有姓名的红漆十字是赵天极真传弟子的站位标记，越是强大的真传弟子，其他人的坐标离他就越远，以免距离太近，其他人被劲力没有衰减的罡气雨击中重伤。 今天训练的最后一轮罡气雨过后，数十名真传弟子已经倒下了大半，全身都是被罡气针射出的血孔，面目扭曲，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赵师，训练结束，十六人通过，二十五人失败。”站在最空旷处的真传弟子挺胸报数道。 “还没完。”赵天极侧着耳朵，似在听风，“让她的罡气飞一会儿。” 风声近了。 突然间，凛冽风声自外而来，一场所向披靡的豪雨横扫天地旷野，密闭训练室靠外的墙上现出无数蜂窝似的细孔，纯粹得刺眼的素白色罡气针从孔中射出，嵌入其中的真性碎片数量恐怖，几乎达到了先天罡气的荷载极限。 罡气针的雨流汇成一道辉煌到惨淡的酷烈白光，在密闭的训练室内陡然绽放。 感受到死亡的锋锐，训练室内还站着的真传弟子们本能般运起外罡布体，其中最出色者的先天外罡犹如一层厚厚的冰雪，将整个人遮盖住，不留一丝破绽。 雨，下红了。 隐忍的闷哼声不断响起，绵绵不绝的罡气针从墙面细孔中射出，在训练室中还站着的真传弟子们身上掀起一片血浪。 一点一滴，尽是红雨。 豪雨停歇，素白褪去，训练室内只剩一片血红。 除了盘坐在地安然无恙的赵天极，四十一名真传弟子无一人站立，地上挣扎呻吟的身体，像极了尸横遍野的b级片预告。 “蓟马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四十一名真传弟子听到赵无极的命令，不管自己受了多重的伤，流了多少血，都咬着牙在地上爬行，留下一道道血红的痕迹挣扎离开。 赵无极向前挥手，一片素白罡气澄澈如月，将那面已成蜂窝的金属墙切成碎末，视野豁然开朗。 密闭训练室百米外，蓟马向着赵天极简单行礼，步伐从容地走了过来，她身量很高，直角肩，窄腰长腿，身姿笔直，军绿制服下像是包裹着什么锋利的兵刃。 “赵师，陆学部一年级打算用梁德做诱饵，保住他的命，杀其他人提高学分。”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陆学部一年级我最得意的真传弟子可不止你一个。”赵天极站起身来，示意蓟马跟在他背后，然后向着武馆内部走去。 “先天罡气破体四式，雨月风雪，你不该只专精一式。 本座这一脉的武学经由无数前辈印证，传下一式，有它传下的道理。你只练雨式，对敌手段稍嫌不足。” 蓟马跟在赵无极背后，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像用直尺量过一般，闻言道：“分生死，够了。” 赵天极摇摇头，“武学之道，不在生也不在死，生死之间看似咫尺，却有无穷造化，先天罡气练到深处须得转死为生，逆反先天，你性子偏激，怕是难证至境。” 蓟马只是抿着嘴不说话，眼里全是无所谓和无所惧。 赵天极无奈地摇摇头，道：“也罢，等你在非生即死之局里厮混久了，自然能明白生死之间的道理。本座这次留你下来，是交待你一件事情。” “赵师，要我保梁德还是杀梁德？” “我要你赢他。” 赵天极停下脚步，道：“袁天仁和常天威这一局关乎剑仙遗迹所有人的性命，本座不能不下注，想要下注，就要让他们看看本座的底气。 只有总指导才有权限推荐学员跳级参加毕业旅行，一年五个名额，林保龙和梁德已经占掉两个，还有三个。 推荐保送的绩点本座已经准备好了，你要做的，就是赢梁德一次，让袁天仁知道，该让谁入局。” 蓟马木着脸点头应是，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 “要是我把梁德杀了呢？” 赵天极背负双手，散发出一股极其强烈的自信和自负： “你若是杀了梁德，那这一局，就由本座和盛无虚的残念对赌。” 蓟马目送赵天极离开，清澈的眼眸里光影扭曲，眼球上六边形网络的复眼纹身若隐若现。 赵师，你还不够资格，这一局真正入场的人，即使盛无虚死而复生，也未必能赢了…… …… 陆学部主楼地下室，董天宝一拳打在单伏天胸口，金属崩裂声不绝于耳，像是有一千层精铁鳞甲被绝强的弩箭击破。 单伏天七窍流血，武道元神好像被置入数千度的核能焚化炉，惊人的热力令他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恍惚间好像看到自己的灵魂和无数烧红的钢条一起投入火山口，熔岩滚滚，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被烧灼，四肢百骸痛不欲生，而那无形的铁锤还在锻打，锻打，永无止歇地锻打。 “你明白了吗？”董天宝问道。 单伏天在熔岩浇灌内脏的痛苦中说不出话来。 董天宝又是一拳打在他胸口。 整座火山轰然炸毁，乌云遮天蔽日，整个地壳开裂震动，炽热的铁流取代了海洋和江河，遍布整颗行星，锻打，锻打，一颗数倍于火山所在行星的铁质星球从天而降，猛烈地撞击着被烧红的行星，一下，两下，宇宙间回荡着冷酷的锻打声。 “你明白了吗？”董天宝问道。 单伏天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成了烟尘灰烬，在星辰的铁与火的碰撞中被轰成了无限小的颗粒，不要说思考，连最基本的意识，连自我的存在都开始模糊，所有的语言都消失了，他无法辨识，无法认知，无法思考。 董天宝又是一拳打在他胸口。 单伏天觉得自己已经不复存在，只有痛觉，只有痛到疯癫的知觉，连没有了自我的痛觉本身也感到痛，想要舍弃一切让自己痛苦的东西，但是自我已经不存在了，甚至连是什么在痛也无法确定了，我该舍弃什么？ 只有想要破坏一切的妄想在沸腾。 锻打，锻打，无形之物在被更强硬的无形之物锻打，单伏天不知道自己是哪一个，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痛苦和狂怒无比真实。 “你明白了吗？”董天宝问道。 单伏天被烧化了，人类的形体：头颅，躯干，四肢……这些灵长类动物的组成部分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最后只有一块烧红的顽铁留在原地，四四方方，犹如一块半透明的火晶。 董天宝仍不满意，一拳打在烧得通红的顽铁上，蛮横无理的巨力熄灭了火焰，砸碎了铁石，彻底消弭了实际的形体。 “你明白了吗？”董天宝对着空气发问。 “我明白了。” 空气回答。 “去痛痛快快打一场，让袁天仁看看我的本钱。”董天宝握拳狞笑，地下室透明的空气，突然变成了一片灼热的赤铜色。 第四十章.无涯之森 “多人自由副本启动，场景：无涯之森，5分钟后开始传送，请做好准备。” 梁德躺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抱着常断玄送来的加菲猫木盒。 盒子里的血炼图纸他已经烂熟于胸，只是现在没有简易版元神谐振器的辅助，用不出来。 梁德双掌现出淡淡的赤铜色，将加菲猫木盒和里面的图纸搓成了一堆燃烧的碎屑。 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 “无涯之森快乐学习多人房布置完毕。” “【学习目标】：存活至副本结束。” “【学习奖励】：馆藏图书1本。”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死无葬身之地，快乐学习开始！” 休息室颜色褪尽，崩解成无数明黄色三角阵符，万千阵符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梁德瞬间吞没。 下一个瞬间，梁德出现在两排阴暗的书架之间，两排黑色书架像两条由无数黑点构成的直线，向着前方无限延伸，没有终点，没有退路，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梁德飞身一跃，跳到书架顶端，四面八方，阴郁的迷雾里，尽是烟熏枯木般的乌黑书架。 与无虚图书馆地下藏书区的横平竖直的布局不同，这些书架交错排列，歪歪斜斜，形成无数巷道，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即便是站在书架顶上眺望，也无法窥见全貌。 实际上，以梁德的目力，也只能看清以自己为中心向外三十排书架巷道的情况。 数百道传送的光柱在迷宫中亮起，贯穿阴郁的迷雾，杀气冲天。 汹涌的潮汐声此起彼伏，海学部数人合作，一艘艘浮空飞艇顷刻间组装完毕，每艘浮空飞艇上至少有四五名全副武装的海学部学员，海蓝色的巨大飞艇低空巡航，飞艇上重炮如林，瞭望手拿着长长的望远镜仔细寻找，只等发现梁德的踪影，就指挥炮手进行攻击。 一阵海啸般的潮声卷过，庞大的幻海玄气在空中汇聚，一条体型几乎是飞艇五倍的宝石蓝机械须鲸出现在书架森林的上空，庞大的鲸躯在阴郁的迷雾里浮沉。 海学部二年级级长审时语立在宝石蓝机械须鲸头顶，右臂绑着黑纱，胸前别着白色雏菊的胸针，冷酷的目光穿透重重迷雾，寒冷彻骨的杀气随之弥散。 她和她的机械须鲸经过的地方，海学部其他浮空载具纷纷躲避，犹如王者出巡。 除了海学部的飞行载具，无涯之森的上空，空学部学员如履平地，使用凌空高蹈飞行的他们比海学部的载具灵活了不知道多少倍，在空中如飞鸟般穿梭来往，破空声不绝于耳，各色尾气在迷雾中留下道道痕迹。 空学部二年级级长杨玉狐离开传送光柱后一飞冲天，高度凝聚的北天一气从他背后喷射而出，在瞬间将他的速度提高到极致，他整个人被虚无缥缈的北天一气覆盖，就像一股强劲的气流，肆无忌惮地穿过迷雾，所过之处如狂风扫荡。 一艘浮空飞艇来不及躲避，被杨玉狐直接从中撞穿，留下一个边缘参差不齐的巨大破洞，在空中剧烈爆炸，飞艇上数名海学部学员惊恐万分地从空中坠落，发出不知所措的喊声。 从空中坠落后，他们的厄运并没有到此为止，在充满迷雾的黑色书架巷道间，赤铜色的灼热光焰和素白色的凌厉罡气交相辉映，癫狂蛮横的狂呼声中，数百个热气四溢的赤铜色高大身影横冲直撞，把面前的书架通通撞翻碾碎，犹如地动山摇，碎片乱飞，几个从飞艇坠落的海学部学员好巧不巧挡在他们冲锋的路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生生撞成了一蓬血雾，血肉骨骼四散，与书架的残骸混杂一处。 几艘低空巡航的海学部飞艇急忙拉升高度，以免被地上的破坏波及，但已经迟了。 犹如暴雪的素白色罡气针自地面涌现，声势之烈，竟在一刹那间将那片黑色的无涯之森染成了霜雪之白，被罡气暴雪扫中的几艘飞艇已经不是被射穿那么简单，而是好像在现实中被生生抹去形体，每一寸都被霸道无匹的罡气针炸成细小粉末，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寂静的无涯之森被一群纵火者涌入，沸反盈天的狂潮向着四周扩散。 梁德略略观察，便马上从书架顶端跳落，放低身体，在巷道里快速穿行。 他发现了这个场景里对自己有利的两个因素。 一个是大，黑色书架构成的无涯之森无边无际，没有任何一个学部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地毯式搜索。 二是有雾，黑色书架森林的巷道和上空弥漫着白色的雾气，以梁德的目力，也只能看穿五十米内的景象，再往外就是一片茫茫。海学部的飞行载具视野最广，但是飞在上空就是所有人的靶子，经过一轮激战，还敢在上空巡游的载具寥寥无几。 梁德透过迷雾隐约看到一抹宝石蓝色的巨大影子，但不知道那是什么载具。 他迅速向着无涯之森的外围移动，远离传送光柱密集的区域。 他已经在副本系统里呆了十来天，连四肢和内脏都再生过几次，整个人彻底换了新配件，不可能留下给人追踪的东西。 现在陆海空三个学部参加副本的学员都是在凭运气搜索，只要不断往外围远处移动，遇到的敌人就不会太多。 梁德缩身成轮，在体表的内气中加入灰黑色真性，遮盖醒目的赤铜色涂装，单机版无敌风火轮转成一道不起眼的黑色哑光，沿着书架之间的巷道穿行。 他没有只走直线，这样目标太明显，而是转来转去，时而加速时而减速，尽力隐藏内气波动和发出的声响，每冲出几十公里距离，都会先停下来观察四周，在书架里躲藏片刻，以免埋头赶路一不小心冲进了别人的包围圈。 幸好他的天生神力越来越得心应手，这门内气最善隐藏，练到深处，甚至可以伪装成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梁德缩成普通的黑色轮胎一路向北，离开炮火纷飞的地段，前方迷雾重重，看不清终点。 第四十一章.又见金蛇 无涯之森黑色书架的间距宽窄不等，有的地方只能让人侧身通过，有的地方却宽敞得像是十六车道，还有的地方根本没有巷道，几十组书架拼在一起，不留缝隙。 梁德不敢直接破坏挡在面前的书架，以免发出巨大声响引来追兵，因此绕了不少路。 在向上翻过书架滚动的时候他发现，书架上空的迷雾中，有的地方存在无形的屏障，不可以越过。 无数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黑色书架，材质也各有不同，有的就是普通木制品强度，梁德用手轻轻一捏就碎。 有的却比金刚石还硬，梁德以如钢似铁锻体法强化指尖去测试，竟然有书架无法留下一点划痕。 但这些书架从表面来看，没有丝毫分别。 梁德把一本黑色书皮的厚书放回书架，这是本关于雷强钓法的小说，他迅速读了前面三四章，平铺直叙，毫无亮点，让人不由得疑惑，出版社为什么要出这种铁定回不了本的无聊书籍。和它同在一个书架的其他小说也都乏善可陈，只是单纯记录现实生活，缺乏独特的视角和灼见。 是的，在真知灼见中，梁德对真知没什么兴趣，在这个价值观混乱的世界，谁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掌握了唯一真理，即便是不言自明的道理，说出来也就是几句套话废话。 谁不知道待游戏比对象好玩，谁不知道百〇可乐不是真正的可乐，谁不知道三玖天下第一，谁不知道新〇结衣的老公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我，这些话重复一百亿遍，也没什么意思。 但灼见则不同，那些以独特视角发掘出的见解也许偏狭局限，但却有着令人精神一振的奇异力量，就像芥末的辛辣，所以一些地狱骑士言论和种族骑士笑话经久不衰广为流传，而全面正确的圣母言论却没什么市场。 梁德跑到远离战火，喧嚣声几乎听不见的外围区域后，也没有急着往更远处跑，这只是第一批传送进来的学员，他们可以随时退出随时进入，随机传送落点自由。 按照这个系统针对自己的尿性，说不定拼死拼活跑出几千公里，下一波传送就刚好在自己头顶。 梁德也可以随时退出副本，但是根据常断玄的可靠消息，在快乐学习系统的登录点守他的人里三重外三重，一般的5a级风景区黄金周都没有这个架势，就是那个书架侧面底部有一截五彩斑斓黑的地方，系统设置是每人一个登录点，从哪儿登录从哪儿回，海学部的人没事就在那儿堆炮塔，只要他一出现就是饱和式火力覆盖，没有锁血挂不建议尝试突围。 梁德拿起旁边另一个书架的书，这个书架上的藏书要有趣一些，是一些已知彼岸世界的人文风俗知识。 梁德本来觉得这些东西也就看个乐呵，因为无涯之森里的书籍，无非是根据盛无虚和他炼制的阴魔傀儡的记忆生成，盛无虚都死了一千八百多年，阴魔傀儡也被关了一千八百多年。 这些一千八百多年前的人文风俗知识有什么用？说不定人家早就移风易俗了。 在梁德的老家世界，几十年就可能出现一批新传统，尤其是传统美食，东坡肘子出现和宫〇骏出生同年，毛血旺出现和球王贝〇出生同年，也就几十年的事情，挺多人还以为是自古以来。 但是一翻开书页，梁德才发现每一条知识上都标注有具体到秒的时间。 “青野大系，空海彼岸979号世界，中部地区典型民俗汇编，记录时间：距今724小时43分35秒。” 书页上，末尾的秒数在不停变动，很快就变成了724小时44分00秒。 梁德这才想起，袁天仁说过，剑仙遗迹连通了已知诸界汇同编纂更新的界原空海大百科《人间之鉴》，虽然信息无法传出，但收到的信息却是最新的。 他此前在副本中得到的两本奖励书籍，《清晨的野餐》和《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17版）》也都是最新版，无涯之森这些书架上的书，都是最新的版本。 不看白不看。 梁德开始了他的悠闲走读生活，走走停停，边走边读，倒也不太无聊。 一旦听到背后的战斗爆炸声变得清晰，他就化身成轮往前突进几十公里，渐行渐远。 梁德低头托着一本书在书架前站定，忽然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书架。 距离太近，躲不开了。 炸响声接连不断，黑色书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直到梁德面前。 梁德在面前书架倒下时，在身前凝出一线素白色的先天罡气，倒下的书架被凌厉罡气剖成两半，一条人造的巷道出现在眼前。 只见巷道中一道张牙舞爪的身影飞扑而至，内气爆发如油浇烈火，熊熊狂燃。 连用惯了任督引擎爆燃模式的梁德，见到这般不要命的搏命攻击，都连退数步以表敬意。 “一上来就这么拼命，怕了怕了。” 梁德后退让过来敌的扑击，飞身腾跃，倒挂贴住强弩之末的敌人，四肢缠住他的脖子和双腿，接着身体蜷缩，强迫外侧的敌人随着他弯曲成圆形。 经典双人版，无敌风火轮！ 缩成一团窝在双人风火轮中心的梁德点燃任督引擎疯狂转动，快速带动包裹在外圈的敌人身体，在倒翻的多米诺黑色书架形成的阶梯上撞击滚动，被锁死的敌人动弹不得，后背脊柱和脑袋在或坚硬或松脆的书架阶梯上滚动碰撞，溅起无数碎裂的木屑。 滚出三公里后，梁德展开身体，把破破烂烂的敌人甩在地上，这时担任轮胎外圈的敌人脊柱寸寸粉碎，后脑有数个明显的凹坑，七窍流血，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梁德脸上的神色并没有放松下来，刚才贴身搏斗的数十秒中，除了一开始的抵抗，这个敌人的反击弱得不正常，可以说一触即溃。 飞扑而来时的那一击，分明是以破碎丹田气海为代价使出的临终杀招。 不对，这个人飞扑而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是有人一拳震碎了他的丹田气海，然后在瞬间操纵散逸乱流的内气和死者的骨骼肌肉，让死者打出连生前都未必能使出的凶猛扑击。 这种毫不讲理的干涉支配，让梁德想起了一门再熟悉不过的武学： 金蛇缠沾手。 梁德将武者灵觉以最大功率散发，但身周数十丈内，连一丝异样的内气波动都不存在。 方圆数十丈内，除了自己，不存在另一个会武功的人。 怎么会这样…… 梁德还没想通隐藏敌人的手段，一只缠满绷带，缭绕着琥珀色莹润内气的拳头无声抵住他的后背。 无中生有般的内气波动瞬间出现。 “小师弟，你刚才用的那几招，师傅他可没教过我！” 第四十二章.绝对肌力 梁德在拳头抵住后背的瞬间收缩肌肉骨骼，想要形成一个巨大凹陷避开背后这人的拳头，但一发力却发现背部肌肉和骨骼像被北海巨妖的腕足紧紧吸住，动弹不得。 数十道掺杂着暗金真性碎片的琥珀色内气犹如巨木生根，深深扎入梁德的背部，不止是肌肉骨骼，连数条经脉也被侵入，一种霸道强横的节奏开始奏响，梁德自身用金蛇缠沾手引动的节奏被冲散抹消，整个身体和内气渐渐开始失去控制。 “你的节奏太软弱了，金蛇缠沾手的真意，不是共鸣，是驾驭！” 梁德闷哼一声，被异种内气侵入的数条经脉竟突然扩张百倍以上，原本深入其中紧紧吸附的异种内气顿时失去了附着点，即使疾速扭动向四周探索，也触碰不到经脉的内壁。 如果说梁德原来的经脉像通心粉，扩展延伸后的经脉已经粗如抽油烟机排风管，口径之大，普通厨房已经找不到其他东西来比拟。探入其中的异种内气触须犹如小小牙签缸中游，无依无靠。 梁德趁势脱身，任由侵入肌肉骨骼的内气腕足撕下一整片血肉和半块肩胛骨，发动超速再生的同时就地一滚，逃脱掌控。 “三斤六两，承惠九十三块六。拿回家和竹蔗，茅根，马蹄，玉米，胡萝卜一起煲汤，文火煮一个小时，又靓又滋补，最适合你这种习武之人，包你死了还想喝。” 梁德活动着脖颈，眼里杀气森然，环绕着映在瞳中的寸头女人。 她有着野性十足的五官，棕绿色背心，肌肉线条刚硬而不失流畅，双臂上缠着直到肘部的亚麻绷带，迷彩长裤下的高帮军靴大大咧咧地踩在残破的黑色书架上。 陆学部三年级级长，雷动岚，当前战绩：杀空学部17人，海学部9人。没想到处在陆学部三年级顶端的女人，练的却是最不受陆学部学员看好的天生神力。 雷动岚将手中撕落的骨和肉扔掉，掺着点点碎金的琥珀色内气再次从拳上腾起。 “还是留着给师弟你凑个全尸吧，做师姐的不对师弟好一点，让师傅知道了，又要怪我不讲武德了。” 听到“武德”两个字，梁德刚刚升起的无名杀气顿时打消了大半。 他在休息区躺尸的时候把陆学部群组下载来的全校资料过了一遍，重点关注每个年级的级长、体育委员和学习委员，自然已经认出这位陆学部三年级级长，号称陆学部近战第一的雷动岚。 刚才的交手之中，梁德已经确定这位师姐的天生神力和金蛇缠沾手都高了自己不止一个段位，真的打起来，赢面不大。 本门的武德，是要练最硬的功夫，做最敬畏生命的人。 如果恼火起来就什么都不管，只想战个痛快，怕不是容易中途暴毙。 不过是九十三块六的损失而已，现在想杀我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全力血拼一场不死也是重伤，莽起来把整个人都搭进去就完蛋了。 “师姐，刚才是我口不择言，我这个人一见到颜值高的人就紧张得不得了，才会乱讲话。 大家同门师姐弟，不如给师傅一个面子，弘扬传统武德，今天就当没见过我怎么样。” 雷动岚笑了一声，琥珀色内气缭绕的拳头依然没有放下。 “我知道袁指导要保送你参加三年级的毕业旅行，也就是成为我的队友。所以师姐想和你过过手，试试你的功夫。 过了关，就陪师姐一起去毕业旅行。 过不了关，你就用另一种形式陪在师姐身边吧。” “另一种形式？” “就是绩点咯。” 雷动岚再不多话，将讲话时暗自从脚下蔓延出的天生神力裂地而出，形成五道猛兽利爪似的淡金琥珀气刃，五爪合拢，抓向梁德！ 天生神力这门内气最擅掩藏，常断玄平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只是筋骨稍微强健些。 雷动岚的天生神力虽远不及常断玄的真性“万化虚元”，却也达到了内气外放不动声色的地步，梁德必须尽力凝神，才能捕捉到那一丝微弱的波动。 这五道气刃，他完全不知道是何时延伸到自己身前。 眼见五道淡金琥珀利刃合围抓下，梁德脚尖踮起，使出东国古拳法中的必杀腿法，漫改型电光毒龙钻，以脚尖为中点疾速旋转，地面裂开，土石烟尘飞溅遮挡视线，他整个人犹如钻头，旋转着没入地下，避开了雷动岚放出的凌厉气刃。 地下一片黑暗的土石中，梁德一面向下挖掘前行，一面思考要如何在这位同门师姐的拳下保住性命。 近身战是不可能了，先不说打法有伤风化的问题，雷动岚的金蛇缠沾手明显在我之上，如果贴身死缠烂打，最后被支配的人绝对是我。 中远程攻击里，我只会先天罡气破体四式，但是低质高产型的罡气，就算把真性碎片填充到极限，也未必能奏效。 先天罡气锋利凝练，却正好被天生神力的超速再生克制，就算用罡气斩把她劈成两半，因为伤口只有一线，说不定罡气斩刚刚透体而过，她就已经愈合了。 先天罡气破体四式中的雨式专门用于克制此类敌手，但它的克制是建立在罡气针能够破防的前提下，用密集持久的罡气雨将敌人每一丝血肉抹除干净。 我的罡气雨虚有其表，只有量没有质，之前和木艺规交手都不能破防，现在对上更强的雷动岚……就算全功率输出，对她来说也只是毛毛雨吧。 怎么办，完全想不到翻盘的办法。 算了，我就一直往地下钻，她总不可能把整个土层翻过来找我。 梁德决定一下，便运转任督引擎以更强的功率输出，漫改型电光毒龙钻转成锥形虚影，脚尖钻头以突破天际的势头向着地核前进，十几秒内便下沉了三十几米，充分彰显了作为非凡生物的跑路实力。 “漫改型电光毒龙钻，这种盗版招式，根本不配留在东国古拳法里。” 雷动岚散去拳头上缭绕于外的淡金琥珀色内气，开始全集中呼吸。 温度极高的白气从她周身毛孔中散逸，身后数百黑色书架被高温点燃，赤焰高涨，犹如火山地狱。 雷动岚背后，数千条铁链钢索般的肌肉向着手臂涌动，皮肤之下，尽是纯粹的琥珀色。 她没有兼修如钢似铁锻体法。 天生神力的超速再生，可以在受伤后瞬间修复骨骼肌体，那若是在没有受伤时使用会如何？ 肌肉，骨骼，内脏，会尽数增生异化，朝着非人的方向发展。 这是雷动岚脱离常断玄教导后，自己得到的答案。 人体肌肉约为639块，肌肉纤维约为60亿条。 绝对肌力取决于肌纤维的横截面积，肌纤维横截面积越大，收缩力量越强。女性肌肉纤维横截面积小于男性，因此成年男子与成年女子的大多数肌群的力量比约为1比0.5到1比0.7。 身为女性，雷动岚的力量先天就弱了三分，在陆学部这个追求绝对力量的环境下，从一开始就处在劣势。 练如钢似铁锻体法，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陆学部最强。 如果不是最强，就有可能死。 如果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雷动岚呼出一口炽热的白气，地面散乱的书架残骸被焚成灰烬。 刚猛精进，不死不休。 十万八千九百七十二块肌肉，一万三千二百三十四亿条肌肉纤维，每一条纤维的横截面积都在常人的百倍以上，每一条肌肉纤维，都被雷动岚反复异化锤炼。 天生神力异化到极致的肌肉，以金蛇缠沾手匪夷所思的掌控力浓缩在雷动岚仅有180厘米的人类躯体中。 三年苦修，凝于一身。 一身气力，凝于一拳。 练最硬的功夫，做最强的人，这就是我的武德！ 雷动岚弯腰沉马，挥出的手臂膨胀数倍，险些将亚麻色的绷带撑断，琥珀色的拳头直击地表。 一声闷重的巨响，像是大地的哀鸣。 雷动于天，星陨陆沉。 雷动岚方圆十丈的地面在这绝对肌力凝聚的一拳之下，齐齐下沉了三米。 在地下钻行的梁德避无可避，被轰然塌落的土层压中，沛然莫当的巨力经由大地传导，仅仅是承受了其中一部分，梁德就像被万吨级锻造水压机正面轰中，骨骼粉碎，一口热血喷洒而出。 恍若史前巨兽的呼吸声再度响起。 连风也在这绝对力量的驾驭下瑟瑟发抖。 梁德知道，下一拳，就要来了！ 第四十三章.配置升级 说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的这个人一定没被土压过！ 别写自己没尝试过的事情啊扑街！ 雷动岚刚猛无俦的拳力与土层的压力相结合，犹如波浪相叠，余波未散，后浪又至，压力不断攀升，再在地下躲藏，只有死路一条。 薄饼状的梁德没等部分骨骼的超速再生彻底完成，立即调头向上，以一式倒立漫改电光毒龙钻全速上行，在雷动岚还没来得及打出第二拳时，就带着土石的浊流冲出地面。 不好，有埋伏！ 梁德突破地面的瞬间，感觉身体像被一面柔韧的渔网网住，定睛一看，是一层厚如棉被的淡金琥珀内气罩在体表，正要侵入内部。 原来雷动岚在梁德钻入地面后，便借着拳力将一层厚厚的天生神力内气布在地面，只等用拳压将其逼出后自投罗网。 覆盖在梁德体表的淡金琥珀内气高速震颤，在梁德体表用力摩擦起来，正是金蛇缠沾手共鸣战法的前奏。 “蹭你大爷，别进来！” 梁德振动体表肌肉，将灰黑色的真性掺入体表肌肉荡起的空气波动中，死死抵住雷动岚那一层向内收缩的淡金琥珀内气，我的节奏比她弱，一旦被其侵入，恐怕就会像之前被扔过来的那个飞扑死鬼一样被彻底驾驭，身不由己。 梁德的金蛇缠沾手还只练到纠缠共鸣的境界，而这位师姐的段位显然高到不行，对于内气节奏远弱于她对手，怕不是一沾就能彻底掌控。 即使梁德师出同门，金蛇缠沾手登堂入室，却也不敢再让雷动岚的真气入侵，只能利用自己对这门武学的了解全力防御。 但笼罩在体外的淡金琥珀内气绝不是现在最大的威胁，雷动岚催动一身异化肌肉，钢索般的纤维犹如群蛇涌动，将绝对的力量运送至雷动岚的双拳。 雷动岚又是一记朴实无华的正拳击出，甚至不必考虑目标，随着她的拳锋向前，一波海啸般的拳压朝着梁德涌去，像一堵顶天立地的铁墙，轰鸣着平推敌手。 梁德向后猛退，雷动岚只是一拳接一拳，不停将拳压叠浪式地击出，不断加速，不断加重，梁德只感觉面前有一列无形的高铁直撞而来。 一时闪避不及，梁德的右肩与拳压一次轻触，肩头便已成粉，他正要吐纳天地元气转化为天生神力再生骨骼血肉，却猛然想到自己体外还笼罩着一层雷动岚的内气，如果吐纳天地元气，势必会将她的内气也吸入体中。 届时雷动岚只要发动内气共鸣之法，就能用金蛇缠沾手制服自己。 原来这一层牛皮糖似的内气，是要压制我的超速再生。 梁德一个迟疑，前胸被拳压铁墙撞中，肋骨俱碎，五脏欲裂，却是到了再不用超速再生就会惨死当场的地步。 雷动岚唇角向上，勾出一抹轻笑，右拳击出，拳压如潮，在层层叠加之下，拳压已经累成了庞大的无形铁块，在她双拳的推动下碾向梁德，直到他粉身碎骨为止。 就像那些在拳压中湮灭成灰的黑色书架一样。 梁德当即运转幻海玄气的血炼构形之法，制备出一批血器原胚却没有送入任督引擎作为燃料。 飞升流大弓步细雨突刺用剑的图纸在梁德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用记那么多，多余的细节请省略，我又不是个海学部学员。 血炼构形法猛烈催动，六根尖头的血色空心管从梁德背部突出，化虚为实的血炼武装捅破了那层牛皮糖似的淡金琥珀内气，连通外界的天地元气。 梁德三倍功率开启天生神力原油生产系统，不顾一切地发动超速再生，把重伤的身体复原，然后他高高跃起，双手护住头颅，一记横向漫改电光毒龙钻使出，整个人转成一道锥形虚影，向着前方的拳压突刺而去！ 那感觉就像钻进了地表千米以下的冰层，恐怖的压力研磨着梁德身体的每一寸，被钻裂的拳压分化出无数气刃气刺在他体表切割。 无所谓，无所谓，血肉骨骼甚至是内脏不停地在拳压内部磨灭，但是只要在被磨灭前发挥了卸力消力的作用，那就值了。 超速再生持续模式开动，不管是骨骼、血肉还是内脏，通通10单位天生神力一斤，要多少有多少！ 梁德背部刺出的血色空心管在拳压中随灭随生，越来越多，像是丛生的灌木，疯狂吸纳着天地元气，供应着他体内的天生神力生产系统。 在梁德的意识中，好像过去了数个世纪。 脚尖一轻，千尺冰层般的拳压已被他生生钻穿！ 梁德重新来到了雷动岚面前。 包裹在体外的琥珀淡金内气已经在拳压中彻底磨灭，梁德停止旋转，一个躬身将背后突出的数十根空心血刺激射而出，密密麻麻的素白色罡气针藏在空心管里，朝着刚刚收拳的雷动岚急袭而去！ 雷动岚只是重新燃起体表缭绕的淡金琥珀光焰，一个幻觉般的微振，她的身影好像在一瞬间模糊，然后霸道至极的内气共鸣节奏覆盖身前，那数十根空心血刺连同其中的素白色罡气针便像玻璃上的图画一样，在共振中碎成了粉末。 她惊讶地看了梁德一眼。 他的节奏明显增强了，而且已经开始适应和反制自己的节奏，不然刚才的内气共鸣下，这数十根空心血刺和罡气针应该被她完全掌控，调头过去攻击梁德。 “师姐，带我这种硬核直男的节奏，是不是有点难啊？” 梁德甩出两条手臂，赤铜色光芒一闪而逝，手臂在高速中扭曲成灰，两道半月形罡气斩向着雷动岚的脖子交错斩出。 先天罡气破体四式·月改·十字斩罡鞭手！ 雷动岚向左偏头让过一道半月形罡气斩，另一道让不过的素白色罡气被她直接用肩膀和脖子夹碎，破片飞射，将旁边的几个书架斩碎，雷动岚的脖子毫发无伤。 “很硬吗？师姐觉得，还软了点！”雷动岚一个头槌把梁德左半边撞碎，右手成虎爪之形抓向梁德露出的白色脊柱。 妈耶，我们陆学部的荤话是一脉相传的吗，二年级的木艺规这样师姐你也这样！ 梁德脑袋往上猛抻，扯断自己的脊柱让过雷动岚的虎爪，他一身内气流经四肢百骸和每一条纤维，只要武道元神发挥统御之能调动内气，就算脊柱被人抽了也能活动自如。 雷动岚一招不中，提膝飞撞，被十分熟悉这招常断玄亲传超残忍飞膝撞喉的梁德熟练地躲开。 闪至空中的梁德看着雷动岚脖颈处异化的肌肉纤维和小腿上明显数量翻倍的突起肌肉，心中一亮。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天生神力灌注，破碎的左半身再生后配置升级，三条血肉骨骼俱全的手臂出现在梁德身体左侧，而右侧也新长出了两条手臂。 六条赤铜色手臂同时在高速抽击中扭曲湮灭，凌厉无匹的罡气斩叠满了雷动岚的视野。 “先天罡气破体四式·月改·斩罡鞭手，六连！” 第四十四章.于陆击空 两道罡气斩被雷动岚弯腰让过，三道罡气斩被雷动岚体表高速振动的淡金琥珀光焰震碎，最后的一道罡气斩擦过雷动岚的侧脸，在她野性的脸上添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梁德利用超速再生异化肢体把自己当快消品的打法令雷动岚猝不及防，终于在这场对决中第一次打掉她一丝血。 “这招有点意思，再来！” “师姐，想骗蓝你刚才就应该多受点伤，砍脸上都能见红，太假了。” 梁德闻言却只是恢复双臂，不再使用六臂形态的连发罡气斩。 他刚才看得清楚，雷动岚弯腰让过两道罡气斩后，是先用侧脸轻擦接了那道罡气斩，用以掌握这一波罡气斩的节奏，剩下三道罡气斩就根本没有闪避，直接以体外振动的天生神力将其消解。 这种惊人的节奏感……就算他打出调整节奏后的半月罡气斩百连，恐怕雷动岚也只需要接触其中一道，就可以无伤化解。 究其根本，还是用爆体级压缩内气使出的斩罡鞭手太快了，不但雷动岚无法全部闪避，自己也无法仔细调整罡气斩的内气构成，只能在抽击中一股脑儿斩出去。 这种乱斩对付审代言之流还有点用处，对上这位把刚柔蛇身之法练进外罡的师姐，除了白白耗蓝没别的用处。 还是得进入陆学部传统环节。 硬桥硬马……顶硬上了！ 梁德双掌尽成赤铜之色，跨步冲肩，一掌击向雷动岚胸前要害。 外放罡气我掌控不了节奏，那就试试我随机节奏的拳脚，看你的外罡能不能挡得住！ “哦？不怕被我的天生神力缠上了么。” 雷动岚不闪不避，堂堂正正一拳迎上，这一拳并没有蕴含她强到极点的肌力，而是以刚柔蛇身为根本，意图在拳掌相接时传导节奏，将梁德彻底驾驭。 嘭！ 雷动岚拳面微微刺痛，只见梁德的指缝中赫然夹着几枚素白色的罡气针，在刚才的交锋中刺破了她拳面上的皮肤，而雷动岚缠上的那条右手在接触的瞬间就猛然炸开，被血炼构形法炼制出的细雨刺剑血弹组件劈头盖脸地乱射，虽然没能突破她的外罡，却也消耗了一部分防御内气。 梁德拳掌肘肩齐出，除了双腿稳住拳架一直不动，上半身可以攻击的部位全部在雷动岚的外罡上炸了一遍，一触即炸，裹挟着罡气针和血弹，绝不和雷动岚多作纠缠。 壮士断腕，壁虎断尾，现在梁德上半身除了脑袋都可以拿来炸断，只为了在接触的瞬间给雷动岚造成一点轻微的伤痕，就算连轻微伤痕也没有，至少可以溅你一身！ 雷动岚大感头痛，梁德贴身短打，给她蓄力的空间本就不够，就算调动更多的异化肌肉纤维聚力一击，这个渣男一碰就炸，沾着就断，根本没有拳力传导的机会。 反而是梁德渐入佳境，绵里藏针，边炸边输出，雷动岚手上缠绕的绷带下渐渐渗出鲜血，脸颊上也留下了点点针刺血痕。 雷动岚右手向后抓住一个黑色书架，向着梁德当头砸下，矫健的身躯向后一跃，却是她主动后退拉开了距离。 梁德一个旋身乱拳轰爆头顶压过来的黑色书架，站稳脚步，仔细端详着雷动岚满是针刺血点的脸颊。 “之前我就奇怪，师姐你的天生神力远在我之上，怎么一直不用超速再生，师傅连金蛇缠沾手都教了你，没道理不教战地疗法。” “现在你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师姐你每一寸皮肤，每一条肌肉纤维都是用天生神力异化压缩千锤百炼后的结果，强是强了，再生起来却也麻烦，不像我一身渣配，换起来不心疼也不用等。 师姐，再这么打下去，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你赢不了我的。” 雷动岚一笑，道：“师弟的金蛇缠沾手还是学得浅了，内气和身体之外，我就带不了你别的节奏么？” 梁德悚然而惊，武者灵觉全力展开，原来他一直贴着雷动岚短打输出，倾尽一切，无暇他顾，在她刻意带动下，已经不知不觉向着无涯之森的内圈深入了几十公里。 搏斗声，炮火声，已经近在耳畔。 天空中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无涯之森上空的迷雾中，一艘海学部的浮空飞艇观察到梁德和雷动岚的打斗动静，在瞭望手的指引下飞了过来。 浮空飞艇上，瞭望手之外，五名全副武装的海学部高手神气充盈，进入副本已经超过十个小时，海学部现在还敢在低空巡航的飞行载具必然实力超群，除了包括瞭望手在内的六名海学部高手，浮空飞艇本身的攻击武器相当于三座海学部标准重炮阵地，利用飞艇的库存无间断倾泻炮火，即使是空学部的精英也未必敢正面交锋。 “师姐这是要围殴我？”梁德脚趾发力抠住地面，打算飞艇一开火就用单机版无敌风火轮跑路。好汉不吃眼前亏，谁莽谁是大炮灰。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期。 雷动岚摇头道：“杀你我还用不着别人，刚才交手，你差不多算过关了，但是你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师姐没钱购物，只能就地取材了。” 震动天地的呼吸声响彻四周，比起之前用拳碾压梁德时巨兽般的呼吸，雷动岚这一次全集中呼吸，恍若星球之肺。 呼出的白气犹如炽热飓风，自下而上吹向浮空飞艇，光是准备的呼吸余波就可以比拟普通学员豁出一切的全力攻击。 首当其冲的瞭望手急忙放下望远镜，幻海玄气蓝光闪烁，一面精铁圆形盾挡在身前，在雷动岚的炽热呼吸击中盾面后，盾后弹出白色气囊，将瞭望手包住的同时让他向后疾退，而留在原地的圆盾轰然炸开，刺目的黄光充塞视野，让人完全看不清浮空飞艇上的情形。 其他五名海学部高手已经戴上特制的护目镜，视线穿透黄光的遮挡，海纳幻藏法发动，存在幻藏空间中的重火力武器被立即具现出来。 在退出安全距离的瞭望手操纵下，浮空飞艇上的三百七十五门重炮炮管也都开始转动，将炮口对准雷动岚和梁德开始蓄能。 在海学部特制的废料闪光弹笼罩下，雷动岚和梁德一样，视野全失，完全看不到事物。 但是她雷动岚出拳，什么时候需要瞄准了？ 雷动岚呼吸暂停，数万条异化的肌肉纤维汇聚一处然后根根崩裂断开，在这崩断的瞬间猛烈地迸发出数十倍于正常出拳的力量！ 拳出，风起！ 顶天立地的恐怖拳压向上轰出，十五米长的浮空飞艇在狂风中像稻草一样折断，数百门重炮和数重防御组件一起土崩瓦解，六名海学部精英还没能做出反应，就陷入了深海一般的重压中。 在刚猛无情的拳压中，死物崩解，活物窒息，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幸免。 而雷动岚此刻又打出了她的第二拳！ 第四十五章.不服来打 只见雷动岚第二拳击出，六条北海巨妖腕足般的淡金琥珀内气冲天而起，将还在浮空飞艇残骸中一起掉落的六名海学部学员紧紧缠住，内气强势侵入经脉丹田与四肢百骸，开始以刚克刚地反客为主。 金蛇缠沾手，驾驭模式！ 其中五名海学部学员立时被雷动岚的金蛇缠沾手驾驭，一身幻海玄气不由自主，被迫以血炼构形法运转，强行凝聚自身的心血精元与内气结合，红蓝双色的光芒闪动数次之后，五台状如巨型臼齿，顶部膨大，下有两条细足支撑的简易版元神谐振器已经成型。 那五名被雷动岚霸道驾驭的海学部学员在器成之后，经脉寸断，丹田破裂，血肉干枯，剩下五具骷髅架子，被雷动岚北海巨妖腕足般的内气随意抛落，只留下完成的元神谐振器。 唯独起先躲过雷动岚炽热吐息的瞭望手还在苦苦支撑，以幻海玄气凝成一身深蓝色鱼鳞外甲抵抗淡金琥珀内气的入侵，他见到五位同学的惨状，急忙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一台简易版元神谐振器，大声喊道： “雷级长饶我一命，我的海纳幻藏中还有二十台元神谐振器，你杀了我就得不到这么多了！” 雷动岚此番施为只是为了测试梁德的实力，并不在乎多杀少杀一个人，闻言便收回外放的内气，将海学部的瞭望手松开。 瞭望手大难不死，也不多话，立刻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二十台简易版元神谐振器抛向雷动岚，自己骑上一根淡蓝色铁皮火箭一溜烟地跑了。 “二十六台元神谐振器，倒也差不多了。”雷动岚转过头来看向原地不动的梁德，“你不跑吗？” 梁德一脸无所谓地摇头道：“这东西的图纸我见过，结构简单，成本低廉，偏偏振波输出范围大得吓人，不要说二十六座，就是只有一座，我也不可能在元神分裂之前跑掉。 莫飞升老师真是绝世奇才，想到这一点，我突然放心了不少。 师姐，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只是有九成九的概率会爆体而亡，等下如果我炸得到处都是，麻烦你收拾一下，厚葬同门。” 梁德见了雷动岚轰爆浮空飞艇的惊天一拳，心知自己绝非这位师姐的对手，之前交手是她有意相让，看来的确是想测试自己的实力，看够不够格在毕业旅行中成为她的助力，要不然自己早就被她一拳轰杀，哪有机会秀到她浑身是血。 面试到了最后一关，那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常断玄送来的蒙面图纸他已经烂熟于胸，只剩实操测验。 简易版元神谐振器现在几乎人手一台，迟早会遇到，早晚要用这一招，这次副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波实操了。 “师弟放心，到时候我一把火烧了这里，一定让你走得齐齐整整。” 雷动岚说话间启动了二十六台简易版元神谐振器，二十六道无形振波一并荡开，连她自己的武道元神也被干扰得微微一晃。 雷动岚的武道元神以天生神力为根基，再无其他功法掺杂，再经过她三年打磨锤炼，可以说是盛无虚私立高中三个年级中最为纯粹稳固的元神之一，连她都在这如潮振波干扰下元神摇晃，梁德的拼合混动型破烂元神更是不堪。 梁德只感觉识海中吹进一股恶风，这风无孔不入，四下扫荡，他那尊多色杂合的武道元神在风中瑟瑟发抖，赤铜、琥珀、素白、海蓝，还有他灰黑色的真性，五种颜色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分明，整个武道元神在振波侵扰下开始四分五裂，任凭他如何抱元守一，也无法阻止先天不足的武道元神在振波中加速裂解。 元神裂解的剧烈疼痛中，梁德的神智却是越来越清明，在副本休息区躺尸时，他便已经自己试过用简易版元神谐振器干扰元神，体验分裂的痛苦，以便在实战中熟悉情况不出篓子。 但他在测试时仅仅是浅尝辄止，只要五个色块之间出现一丝缝隙就马上关闭自制的谐振器，现在二十六台元神谐振器全功率输出，可以说是梁德从未试过的船新体验。 在真实的死亡面前，梁德低吼着启动了海纳幻藏中早已制成的器胚，将它与周身经脉以及武道元神连接，展现出这套奇物武装的完全形态。 只见梁德将器胚按在下丹田部位，两条真性碎片凝成的黑带从器胚两侧伸出延展，最后在梁德腰后交汇，形成一条腰带，灰黑真性涌出，又在腰带左侧塑造出一个平薄盒子。 腰带成形后，梁德元神狂震，借着元神谐振器振波的干扰，将赤铜、琥珀、素白、海蓝四个分裂的部分从武道元神上彻底拆下，只剩灰黑真性的元神底色。 随着武道元神的瓦解，统御中枢失去了对如钢似铁锻体法、天生神力、先天罡气和幻海玄气的控制，四套低质高产型非凡之力生产系统瞬间在梁德的丹田、经脉、血肉、皮膜中暴走，不受控制地盲目加大产能，以恐怖速度增加的非凡之力充满全身，梁德整个人被涨成了一个热气球大小的圆球，只是被奇物武装腰带束缚着没有原地爆炸。 雷动岚本打算在梁德元神失控时出手攻击，看看他能否在最大弱点爆发时抗敌自保，现在看到梁德膨胀的球形身体和海量非凡之力聚集的恐怖气息，不但没有上前，还后退了几十米，以免被接下来的爆炸伤到。 梁德拼命运转常断玄传授的经脉百倍扩张之法，将周身经脉全部异化延展百倍以上，用来容纳在失去武道元神控制后暴走的非凡之力，虽然没有赶上非凡之力暴涨的速度，却也为他取得了喘息的机会。 梁德在将炸未炸之时，操纵拆卸下来的赤铜、琥珀、素白、海蓝四个元神残片，以幻海玄气化虚为实之法送入奇物腰带，四色残片在奇物武装的统御下渐渐合并，最终在腰带左侧的薄盒中凝聚成一张四色混杂的卡片。 梁德以最快速度抽出卡片，插入腰带中间的奇物武装核心，以四色元神残片合成的体外统御中枢就此完成！ 梁德膨胀的身体开始收缩变小，过剩的非凡之力透出体表，在腰带型奇物武装的统御下转虚为实，变化拟形。 东国古拳法从第二代大弟子何金银开始，就有着蒙面行走江湖的传统，据说东国古拳法的宿敌断水流空手道也有类似的传统，从小在樱岛长大的断水流大师兄更是以蒙面超人为偶像。 这套奇物武装，是莫飞升结合东国古拳法传统为梁德量身定做，不但能将裂解的元神残片在体外聚合成武道元神之外的第二个统御中枢，而且可以统御非凡之力，在体外形成一套别有妙用的全身甲胄。 烟尘散去，体型复原的梁德站在原地，只见他已经穿上一身由非凡之力凝聚的铠甲。 这套铠甲主体为如钢似铁锻体法的红色，胸腹要害位置掺入大量真性碎片，呈现一片黑色。 全覆式红色头盔眼罩颜色是天生神力的琥珀绿，头盔面部有着条形码似的黑线真性竖条。 双手手套为真性黑色，四肢都是红白黑三色相间。 铠甲的胸前背后各有一个斜向的十字图案，十字主体为真性黑，镶嵌着一圈先天罡气的素白色边框，两个十字从左肩向右下延伸，尾部在梁德的右腋下交汇。 源源不断的非凡之力在体外统御中枢的操控下涌入铠甲，不断地提升着铠甲的韧性和强度。 雷动岚的声音穿过烟尘传来：“九成九的爆体概率都被你撑过来，真是不服不行啊。” 梁德上下拍了拍手，感受着铠甲的强大，信心倍增，此时他隐患尽去，丝毫不受元神谐振器影响，如获新生，当即大声喊道：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服？ 不服来打！” 话音未落，他已经挥动双拳率先冲向了雷动岚！ 第四十六章.打扫战场 浮空飞艇的残骸还在燃烧掉落，梁德越过重重烟尘，雷动岚已经走远了，只是远远地传来声音： “庆贺吧，师弟，你不用以另一种形式陪师姐参加毕业旅行了。” 雷动岚几个起落，背影消失在无涯之森的黑色书架之中。 梁德自然没有追上去的道理，虽然追师姐是无数年轻人的梦想，但是让他去追一个能拳爆飞艇的师姐……那还是算了吧。 雷动岚走后，梁德有点没来由的空虚，就像新买了玩具没人炫耀，也不知道这身铠甲威力如何，他又不可能为了试甲突入战区去打一架。 还是先打扫战场吧。 刚才雷动岚拳惊四方，雷大级长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凶威远扬，一时之间还没有人敢过来凑热闹。 梁德卸下铠甲，将腰带型的奇物武装收回幻藏空间中，趁着那五位海学部骷髅尸骨未寒，运起天生神力以金蛇缠沾手握住骷髅头，强行从骨髓中榨出残余的精元转化为一丝幻海玄气。 死后没超过三小时，幻藏空间应该还没有消散。 只见五道深浅不一的海蓝色内气从骷髅顶部升起，变形为五把钥匙插入虚空，一个拧动，便听见哗啦啦的物品掉落声，数十件存在幻藏空间中的奇物武装和零散构件掉了出来。 梁德心满意足地松开五个骷髅头，在海学部掉落的装备堆里翻了起来。 这次和雷动岚交手他获益匪浅，对金蛇缠沾手的理解更上层楼，而且和雷动岚相比，他有自己独特的优势。 雷动岚终究没有真正练过幻海玄气，驾驭他人用血炼构形法炼制简易版元神谐振器已经是极限，海纳幻藏这种高一级的法门她就无法操纵，榨取内气也剩下不少。 梁德四法兼修，更是莫飞升亲自传授，对幻海玄气的了解不在海学部精英之下，这才能趁热榨骨头配钥匙开锁，一气呵成。 梁德在装备堆里翻翻找找，见到有用的就往自己的幻藏空间里扔。 精铁防暴圆盾12个，先前逃走的瞭望手用过，防御力不俗，背后有安全气囊，遇到强大攻击时不但可以弹出减震，还可以将持盾者迅速弹开拉远距离。 安全气囊弹开后，盾面的废料闪光弹模块会自动爆炸，闪出一片黄光，只有戴上海学部特制的绿坝护目镜才能看穿。 绿坝护目镜5副，五个人各留了一副备用，除了看破废料闪光弹的黄光之外，还有初级夜视的功能。 15组共300枚废料闪光弹，每枚闪光持续时间为3秒左右。 海学部标准重炮阵地模块3套，估计是给浮空飞艇替换用的。 元神谐振器（外售版）3台，这是没卖干净的尾货。 元神谐振器（内部版）57台，也就是瞭望手跑路前双手奉上给雷动岚的版本，梁德试了一下，外售版振波强度和范围都比内部版差了六七倍。 海学部的心真黑啊！如果用外售版对付我，说不定我不用变身都能跑掉了。 械能混合型细雨刺剑（改）7柄，通体海蓝色，尖头被改成了圆筒，这东西在海学部俗称蓝喷子，发射弹头的速度数量都比原版猛多了，只是内置的金属弹头没有血弹的溅射腐蚀效果。 其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奇物武装构件，梁德秉着勤俭持家的精神全部收归己有，反正他的幻海玄气量大管饱，平时维持一个几十立方的幻藏空间很轻松。 此地不宜久留，海学部跑掉的那个瞭望手说不定已经叫人来了，溜了溜了。 梁德临走前把带不走的奇物武装和飞艇残骸中没有殉爆的弹药埋起来做了个简易引爆装置，是海学部最常见的内气触发引信，只要接触到一定浓度的幻海玄气就会瞬间爆炸。 海学部的奇物武装或多或少会散逸出些许幻海玄气，尤其是械能混合方向的造物，因为结合部不稳定，内气散逸量较大，虽然威力不俗，但维护难度不小。 梁德根据之前的印象，把引爆值设置为三个全副武装的海学部学员的内气散逸量，洁癖强迫症发作忍不住稍微打扫了一下乱糟糟的地面，然后迅速离开了现场。 二十多分钟后，骑着铁皮火箭逃走的瞭望手带来了一艘墨蓝色的浮空飞艇，海学部一年级级长无名氏立在飞艇甲板上向下看，地面平整干净，空无一物，完全不像发生过一场艇毁人亡的激烈战斗。 无名氏负手而立，对瞭望手道：“你带两个人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 五十公里外的梁德隐约听见背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看书。 这本平山梦明老师的《杀手餐厅》超好康的，怎么还有人炸来炸去打扰我看书，真没素质，好烦。 手机震动，又是1200绩点入账。 …… 无名氏在墨蓝色浮空飞艇上脸色发黑，地上三具焦尸被炸得差不多全部碳化，比他的脸还黑一些。 向来只有海学部炸别人，今天竟然被陆学部的乌龟炸了一波，飞艇上海学部学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怪只怪莫飞升这个前总指导胳膊肘往外拐有教无类，呸，有教无类是个褒义词，莫飞升他配么。 莫飞升这个老穷鬼只要有人给钱是谁都教，现在终于报应到了海学部头上，这个老东西，又没钱又不出勤，丢人现眼，为什么不去死！ 无名氏在心里狠狠地把莫飞升批判了一番，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了免费的奇物图纸在莫飞升面前大献殷勤的过往。 讲道理，要不是莫飞升给海学部学员发图纸从来只讲义气不收钱，他也不至于穷到要去给别的学部补课，但是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个互害环境，又有谁愿意花可以不花的绩点接济他呢。 无名氏站在甲板上扬起右手，指挥道：“舰载元神谐振器全部打开，全速前进！” “级长，我们的能源储备只能维持6个小时。” “那个叫梁德的转学生就在附近，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也可以随时退出副本补充能源。 雷动岚拿了26台元神谐振器，但是副本还没结束，转学生多半已经有了防备谐振的手段。 让瞭望手时刻关注元神谐振器的波形，凡是有学部体委能级以上的元神波动反射，立刻报给我！” “是！” 第四十七章.吸烟有害 在海学部放出消息梁德有办法抵抗元神谐振器的振波以后，又靠着卖波形分析模块赚了一笔。 无涯之森副本内振波四散，元神谐振器被梁德搜索队当作雷达来用，梁德不得不频繁跑路，再没有时间停下来看书，人文素质急剧下降。 梁德化身为轮，在黑色书架的缝隙间猪突猛进，好几次都是擦着振波的边跑掉，险中用险，千钧一发。 当梁德躲在三十米深度的地下孔洞剧烈喘息，肚子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宣告了他最大的危机。 他进入副本快三天了，粒米未进，在和雷动岚过招时，不惜血本地施展超速再生，现在胃部贼去楼空，已经压榨不出任何资粮，整个人虚得像被掏空的皮囊，在地下飘飘欲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阿德难为无米之人。 他的战法以超速再生为核心，一旦失去这个关键法宝，战斗力和普通学员也差不太多，问题在于他现在连饭都没得吃，躲在地下喝西北风都困难。 梁德不是没有考虑过吃饭问题，如钢似铁锻体法中有一门吞天食地之术，可以通过摄入空气中的微生物和土壤中的腐殖质汲取养分，也就是能喝风吃土，几乎在哪儿都能活，并不怕没东西吃。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副本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空气清新，不含任何可吸入颗粒物，梁德用吞天食地之术猛喝西北风，却发现其中空无一物，不要说低等藻类、花粉种子、霉菌孢子和野生酵母，连好氧性杆菌都没有。按理说副本进入这么多人，总会有微生物带入，可是经过梁德亲自喝风测评，没有，完全没有。 土壤也是假的，梁德在一组黑色书架底部挖坑下潜，从地表到地下三十米，土层完全一致，没有遇到任何土壤生物，梁德吃了两斤土，发现其中不含任何有机物，别说真菌，连腐殖质都没有。而且土层中竟然完全不缺氧，梁德甚至可以把脑袋埋在土里自由呼吸，太假了，这种毫无真实性的副本太假了。 黑色书架看起来是木制品，其实不是，梁德生嚼了半个书架，没得到一丝纤维素，徒然废牙。 书本也是假的，吃书无用，令人蛋疼。 衣服也是假的，梁德试着吃了两套学院制服，发现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制服是全部由无机物构成，非常不科学。 他自己具现的非凡咖啡也是假的，本质上只是一团非凡之力，并不含任何营养物质，可以说是减肥人士的福音，但却是梁德的噩耗。 吃人是不可能吃人的，饿死也不可能吃人的，只能够躲在地底下苟延残喘这样子。 梁德瘫在地洞里，像一头被几百个死孩子玩弄了一整天才下班的轻松熊布偶演员。 动不起来了，一点力气都榨不出来了，只能用天生神力转化血肉精元强撑一下这样子。 雪莱说饥饿和爱情统治着世界。 梁德没有爱情，只有饥饿。 好特么饿。 现在唯一支撑着梁德的小希望就是……他的自性神通【回光摄影】冷却时间快结束了！ 没错，这东西还有冷却时间。 每一次开启人生走马灯抽取非凡特性后，过去的记忆会再次分散混合，变成难以检索的形式，需要自性神通后台运行一段时间，整理重建记忆索引后，才能重组人生走马灯，开始下一次随机抽取。 梁德上次抽完【凡人修仙】之后，明白了他只能选取记忆中的凡物，本身就含有非凡特性的物品和与非凡生物相关的物品，目前还选定不了。 以现在的非凡之力储备，往前翻不了太远，好在他加班猝死之前一直在吃东西。 等翻到那天晚上的记忆，自动售货机里的食品随便选，只要运气不太坏，总能出几项和填饱肚子有关的非凡特性。 没事的，没问题的，不要慌，还有一个晚上技能就冷却完了，到时候想吃什么吃什么。 梁德瘫在漆黑一片的地洞里，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 又熬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人生走马灯重组，梁德迫不及待地神入界原，飞速开启自动售货机供货管理空间，凭借多年看番练出的进度条空降术操控人生走马灯，一举跳跃到穿越前的记忆画面。 省到！ 梁德死死地盯着记忆画面，他的非凡之力不够从最新记忆一直翻到这里，只能空降，代价就是画面不稳定，高延迟，选取目标时落点晃动大。 公司附近那条窄街的画面在眼前晃动，好几台自动售货机一字排开，里面有吃的有喝的，手里还有没吃完的关东煮和饭团。 没道理抽不中的，我是穿越者，是气运之子，只要存在抽到的可能我就会抽到，别问，问就是天意垂青！ 梁德一拳击出，孤注一掷地轰在人生走马灯记忆画面上，因为延迟和晃动太大，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选中了什么。 “别再延迟了，delay_no_more！给我出货口牙！” 人生走马灯缓缓停止。 “目标选定成功，开始随机抽取特性。”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梁德靠着自动售货机抬头抽烟的瞬间，一束高光打在指间的香烟上，镜头逐渐拉近，画面中只剩下那支抽了一半的香烟。 我特么…… 为了健康从高中毕业以来坚持只抽烟不喝酒的烟民梁先生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自己抽烟。 “随机抽取结束，共生成非凡特性3项，请从中选取1项以制造商品。” “【窒息氧气】：薄荷味爆珠香烟。捏碎爆珠点燃后，以香烟燃点为中心维持2米范围的淡蓝色薄荷味烟雾，需要有氧呼吸的生物吸入此烟雾后，根据体质强弱产生程度不同的中毒性窒息反应。使用者可吸入此烟雾进行有氧呼吸。单支香烟持续时间5分钟，香烟熄灭后失效。” “【五里雾】：加热非燃烧型低温卷烟，随烟附赠加热器1组。加热后每秒释放100立方米白色浓雾，雾中能见度为5米，使用者视野不受影响。单支香烟持续时间5分钟，停止加热后失效。” “【消防隐患】：主要以烤烟、香料烟和白肋烟制成的混合型香烟，点燃后可锚定体积不超过1立方米的可燃物，若该可燃物当前温度低于燃点，且香烟位于该可燃物1米范围内，则每秒令该可燃物温度提升5c。单支香烟持续时间5分钟，香烟熄灭后失效。” 梁德无所谓地选了【窒息氧气】，原因是他比较喜欢抽爆珠烟。 可惜是薄荷爆珠，如果是奶油爆珠或者冰淇淋爆珠就好了，甜甜的，像初恋的感觉。 一包天蓝色的硬盒香烟出现在自性界原自动售货机货架上，梁德勤俭持家，只具现出一根香烟点燃咬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肚子还是很饿，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现在多了一根烟可以用来表现自己绝望的心情。 在淡蓝色的烟雾中，梁德看到了开封菜全家桶，看到了锅包肉，看到了猪肚鸡，看到了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饥饿侵袭，恍惚中他看到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向自己走来，弯下腰在耳边轻轻说道： “机载商品数量增加，当前商品数量为2，可制造分机1台，分机制造中……分机投放中……” 诶？ 梁德感觉自己的非凡之力突然开始向自性界原输送，纯白色的浮空岩岛上，自动售货机一分为二，新出现的自动售货机一个闪烁原地消失。 梁德的意识跟着消失的自动售货机进入了一片黑暗中。 第四十八章.柳暗花明 疼痛，熟悉的疼痛，好像脑壳里煮红汤青花椒放太多的疼痛。 梁德现在对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无所谓了，在常断玄手下学会超速再生之后，就很难再有什么疼痛能令他动容了。 所以梁德现在很清醒，他坐在一台飞驰的自动售货机上，四面是茫茫如海的事物。 茫茫如海，涌动着，呼吸着，但它不是任何一种水体，无色无味，无声无息，就像是一种比虚无更虚无的东西。 梁德已经不是刚刚穿越到剑仙遗迹的倒霉社畜，作为经过专业培训的白劫下位界原行者，他的战斗实力和知识储备都很过得去。 所以他很快明白了现在的处境是怎么回事。 他的自性神通【回光摄影】竟然还有隐藏的分支能力，这个分支能力正带着他在空海中航行，只是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应该不会太远，因为他体内储备的非凡之力，已经快耗尽了。 自动售货机之船载着梁德在一片虚无中航行，过了三个小时左右，梁德看到前方有一点柔和的亮光，他和自动售货机不由自主地被那点柔和的亮光吸引，缓缓驶入其中。 梁德元神微动，与之相连的自性界原也微微震动，这座纯白色的倒锥形岩岛自然而然地扩张了一圈，岛上面积从原来的四五十平米扩大到了六十平米左右，体积也随之上升。 这分明是界原行者踏足新世界后带来的自性界原扩展。 梁德又惊又喜，虽然肉身还困在剑仙遗迹中，他的武道元神却可以不受盛无虚的周天界禁拘束，穿越到别的世界！ 大概是那个吧，梁德想起袁天仁老头之前说过，曾经将半片破界之宝的部分力量打入他的元神，应该就是来自破界之宝的力量加强了自己的自性神通，让它扩展出穿界的分支能力。 稳了稳了，这回就算饿死在副本里，我也可以元神穿越到别的世界做游魂野鬼，至少是不会彻底嗝屁了。 梁德骑着自动售货机穿过一片柔和的光海，真实的景象展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片荒山野岭，丛生的杂草和低矮灌木占据了自动售货机周边百余平方米的空地，远处生长着高大的落叶松和樟子松，还有一些稀疏的白桦木。 梁德看到远处有淡淡的炊烟升起，山脚下分布着稀稀拉拉的村落和农田，有几个小黑点在农田里移动，大概是耕作的农人。 可以作为食物的东西自然是不缺的，先不说梁先生喝风吃土的能力，这片森林里多的是野果、野菜和野味，三五头小鹿在林间的小溪旁饮水，白桦木树旁的土洞里藏着兔子一家，十几头野猪悠闲地并肩散步，浑然不知一位异世界来客已经在脑海里将它们布置了几十种吃法。 梁德的武道元神附在自动售货机上蠢蠢欲动，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南宗五祖中的张伯端神游千里赏花，也不过能带回一枝琼花，证明其性命交修的金丹大道已经达到了阳神境界。 这台自性神通生成的自动售货机分机本身至少有三四百公斤，再加上里面的咖啡和香烟，重量已经远远超过梁德武道元神可以搬弄的极限。 再者梁德也只是神游到此，就算能收集食物，也带不回剑仙遗迹的副本之中，肉身吃不到，还是没用。 还好自动售货机的管理系统有提示，只要此世界有生物使用这台自动售货机分机，就可以通过投币口将各类物品传送到自性界原，到时他就可以像取咖啡和香烟一样，在现实生活中取出得到的物品。 问题是……这荒山野岭，谁会来用这个自动售货机啊！ 梁德的武道元神附在自动售货机上一阵摇晃，他现在只能凭依在自动售货机上，不要说自由移动了，甚至无法凭空显形。 根据他的观察，这个新世界既没有电线杆和信号基站，也没有公路和车辆的存在，远处农田中能看到有几头耕牛在拉动曲辕犁，村落建筑基本上是木屋茅房，低矮破烂，没什么生气。 可以初步断定，这是一个科技落后的世界，至少他所在的这块区域是落后区域。 最怕就是遇到封建时代的古人……到时候一群愚昧的村民把自动售货机当成妖怪绑起来烧了或者沉水浸猪笼，他现在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顾客出现激活自动售货机，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坑。 算了算了，自动售货机摆在这儿随缘看命，接着回去躺尸抽烟睡大觉，休息够了出去游走一波，看看有没有其他下副本的人带了吃的东西让梁先生打劫。 梁德收了神通，武道元神归位，眼前又是黑漆漆的地洞，只有烟头还有一星光亮。 这光亮明灭了数次，地上的烟灰积了一层，梁德挣扎着站起身来，从地洞底往上爬。 元神谐振器（内部版）的振波能穿地十五米左右，梁德往下钻的时候做了标记，看快到十五米了，他在危险的边缘左右横跳了几次，确定没有振波后，才迅速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重见天日。 我太难了……梁德躲在地下这几天一直从自己的脂肪中压榨能量，现在看起来面黄肌瘦，活脱脱一个营养不良的难民，两眼冒着贼光。 如果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个人拔光他的头发来吃了。 妈耶，想想都恶心，这群人天天通宵下本，该有多久没洗头了，我梁德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这种人半根头发，不过如果是美少女的话……是美少女也不行！ 梁德鼻翼抽动，灵觉展开，全力寻找着空气中活人之外有机物的气息。 有了，有了，我闻到了。 江米，小枣，桃仁，绿豆……是食物的清香。 梁德睁开眼，一脸凝重。 这又是个同门师兄弟，闻这味道，功夫已经练到骨子里了。 也对，这个副本其他人都可以随时登入登出补充给养，除了练那门功夫的人，谁会带吃的在身上呢。 吃饭皇帝大，为了不饿死，也只能会一会你了。 梁德纵身飞跃，朝着那股清香传来的方向奔驰而去！ 第四十九章.五谷之精 各类谷物的清香越来越浓，源头已经不远了。 梁德嗅着味道一路潜行，初步打算是从背后偷袭把人敲晕，抢了吃的就跑，绝不拖泥带水。 很好，计划周全，目标明确，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梁德在迷雾中翻过七八个黑色书架，无声落地。 对于一个合格的偷袭者来说，无声行动是基本要求，梁德在行动中不但没有发出任何引人侧耳的声响，而且用体表肌肉操纵空气抹平了风和雾的动态，只要不被看到，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是的，只要不被看到。 梁德无声落地和目标四目相对后，多少有些尴尬。 一大片圆形空地上，一名短髯黄面的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地上，方圆五十米内的黑色书架都被他推到一旁，五十米内没有任何遮挡视线的障碍物。 十几个装着谷物和坚果的布口袋摆在黄面男子身周，他不时以炎热掌风炙烤谷物，扇动空气，让香味传得更远。 看到梁德，黄面男子脸上露笑，一副等候多时终于守株待兔成功的表情。 “孙师兄，饭都熟了，能不能让我先吃两口再打。” 黄面男子对梁德能认出自己并不惊讶，神入界原后人的思维速度和记忆力远超从前，盛无虚私立高中三个年级的学生总共一千出头，把资料看个两三遍也就能记住了。 陆学部二年级体育委员孙寻桥站起身来，两掌虚引，地上十几个布口袋里的谷物坚果被掌力化作五色光流，没入他的双手之中。 “梁师弟，还是边吃边打吧，节约时间。” 孙寻桥搓了搓手，五色光流从指缝中倾泻而出，犹如五条迎风招展的彩色飘带，向着梁德环绕过来。 黑红黄绿白，是健康膳食纤维的颜色，空气中散发的，是成熟谷物的清香。 梁德在原地没有闪避，高速移动会消耗珍贵的热量储备，而且孙寻桥掌力形成的五色飘带看似轨迹松散，实则法度森严，闪过一重包围就会有三四重补位，以他的身法，在这个没有障碍物遮挡的空旷场地不可能避开。 孙寻桥见梁德不闪不避，也懒得再玩什么花活儿，五道掌力飘带陡然绷直，先后抽在梁德胸口，发出响亮的皮肉绽裂声。 皮肉伤只是小事，五道掌力长驱直入，视梁德的外罡内罡如无物，穿过重重阻拦，向体内脏腑奔去。 东国古拳法秘传，五谷铁砂掌。 这门掌法以内力取胜，初时以江米或绿豆作为练功辅料，可在超市粮油区自行练习，功力日深后则不拘于物，以水果燕麦、干炒牛河、鸡汤米粉练习均可。 掌法有成，便可用掌力从各类食物中萃取五谷之精，再以五谷之精混合刚猛掌力，消去掌力本身的异物感，从而打造出极强的渗透掌力。 武者的外罡与内罡相当于两重异物过滤膜，能将有害物质与能量隔绝在外，但五谷之精是人体必不可少的成分，而且其构成元素极其细小，所以绝大多数的外罡和内罡都无法阻挡五谷铁砂掌的掌力。 孙寻桥拜在常断玄门下后，日夜苦练，连每天吃的蔬菜沙拉都是自己亲手搅拌，五谷掌力堪称炉火纯青，防不胜防，而且他料定梁德饥不择食，饿成这个狗样，就算明知是糖衣炮弹也得乖乖咽下去。 果然，梁德像看小马宝莉时的猛男一样毫不设防，任由掌力进入体内。 他的内外罡本来就是纸糊的两层破玩意儿，简直是为被击破而生，是个人就能破防，索性就都撤了，任由孙寻桥的刚猛掌力在五脏六腑中巡回演出。 他则是抓紧时间大吸特吸掌力中混合的五谷之精，补充营养成分，干瘪的腮帮子眼看着就鼓了起来。 减去超速再生的消耗，还能剩下四分之三，划得来！ 孙师兄，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输出再猛烈一点吧！ 孙寻桥操纵五道凌空掌力把梁德的重要脏器挨个儿握碎碾爆了一遍，骨头也掰断打折了几十根，掌力中的五谷之精快被梁德吸收完了，人还是好端端地在那站着，越打越精神，一副欲求不满的死样子。 他叹了口气，也没再做无用功，五道掌力合而为一，似长枪利剑，朝着梁德的大脑刺去。 梁德顿时顾不上埋头吃饭，琥珀色的天生神力刺激骨骼异化生长，用二三十层泛着赤铜色光泽的厚重骨板拦住了这道五合一掌力，脖子里像被塞了一根碗口粗的钢柱，撑大了一圈。 “师兄，脖子以上没什么意思，你在下面玩玩就算了吧。” 孙寻桥嘿嘿一笑：“雷师姐这招你也学会了，不过还拦不住师兄我。” 他双手连搓，在梁德体内的五色掌力化整为零，散作一团轻雾沁入钢铁般的骨板中，像一场春雨渗进泥土，不急不缓，向前流淌。 五色掌力无孔不入，穿过骨骼中那些细不可见的空隙向着柔软的大脑进发。 梁德想要阻拦却无能为力，他的内力屏障在这轻雾般的掌力面前千疮百孔，根本无济于事。 一朵仿佛春雨做的轻云在梁德的颅腔中漂浮，刚猛无俦的掌力散作无孔不入的微粒，就像一张由无数锋利丝线编成的细网，把梁德的大脑整个儿筛了一遍。 豆腐脑儿成了豆腐渣，豆腐渣又被筛得更细，在颅腔内荡漾起了一池热气腾腾的豆浆。 梁德的身体僵在原地，四肢百骸中气血仍在周流不息，但他已经和脑死亡的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紫府中梁德的武道元神一脸焦急，想要统御天生神力再生大脑，但脑组织何其复杂，并不是在颅腔内再生一两百亿脑细胞就能将其复原。 构筑大脑的材料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他没有蓝图，无从构起。 大脑的蓝图，哪里有大脑的蓝图…… 梁德的武道元神在紫府内盘膝而坐，闭目苦思冥想，却一直没有头绪。 武道元神坐镇紫府，以大脑和神经系统为工具操控身体，虽然失去大脑后梁德还是可以用武道元神控制身体，但终究不如使用工具。 就像一台没有安装操作系统的原始电脑，用起来不但效率低下，而且异常麻烦。日常活动都有可能颠三倒四，更别提和陆海空各路高手生死相搏。 孙寻桥两掌相对，沿着空中的飘带缓缓输送五色掌力，令梁德颅腔内那团致命的云雾越来越浓，他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轻松。 第五十章.育儿百科 梁德彻底放开了防御，颅骨和头皮被孙寻桥的云雾般的五色掌力磨碎，脑浆和被筛成粉末的大脑在灼热掌力下气化，脖子以上空无一物。 整体造型先锋前卫，又体现了中世纪无头骑士的文化元素，摆进艺术馆就可以说是用来讽刺某地废物青年缺乏头脑和思考能力的雕塑作品。 梁德没空管脖子以下的部分了，孙寻桥的掌力虽然称得上刚猛，却还没达到压制超速再生的程度。这场对决的赛点就在他能不能及时修复大脑，使形神和谐如初。如果长时间以低效率方法操控内气和身体，他的超速再生不可能一直维持现在的水平。 只要衰减到低于孙寻桥破坏的速度，他就死定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重组大脑。 出身蓝星大系的普通人类身体由200余种细胞组成，除红细胞和血小板等特殊细胞之外，所有高度分化的细胞中都具备全套遗传信息。 梁德的武道元神死死盯着自己最接近受精卵的细胞，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武道元神不是电子显微镜，就算是电子显微镜，看清楚那些dna双螺旋也没什么用啊，根本就读不懂！ 现在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我从零开始重建大脑的方案。 妈的算了，等死吧，我怎么可能想出这种方案，高中水准的生物知识在这就是杯水超大型工程挂车薪。 梁德闪念过后万念俱灰，但就是这一个闪念，从零开始重建大脑的方案出现在意识中。 “《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17版）》第689章，幼儿脑损伤的处理。” 在之前的副本奖励环节，奖励图书的全部内容以数据库的形式输入了梁德的记忆中，这并没有让他融汇贯通地掌握其中的知识，而是在意识中建立了一个可供检索的数据库。 幼儿脑损伤的处理……如果脑损伤到我这个程度，就没必要考虑怎么处理脑损伤，赶紧考虑怎么处理无头尸体才对吧。 死马当活马医，先看看再说。 梁德运转武道元神，将《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17版）》第689章的内容调出，在意识中迅速翻阅。 妈耶！这是什么宝藏图书！ 如果梁德的武道元神能发出声音，他一定尖叫到全世界所有小区的电动车自动报警。 “幼儿脑损伤的处理”这一章，记载了空海两岸已知诸界几乎所有能被解剖的智慧生物的大脑结构模型，模型细部可以放大到原子层面，清晰准确，纤毫可见。 书中还详细介绍了各类智慧生物重建大脑的具体方案，从零开始，言简意赅，可操作性强，就算是生活在中世纪连初中生物课都没上过的文盲无头骑士，也可以依照书中的方案一步一步重建自己的脑袋。 不仅如此，书中还附有大量实际案例，供因为不同遭遇失去脑袋的读者参考。 梁德在诸多记录中，发现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常有参考价值的案例。 “患儿男，出身空海彼岸163号世界，7周岁，磁场转动25万匹破星境界，以大脑被炎劲烧伤成等离子体就诊，就诊时颅骨完整，头皮已气化……” 这位患儿的父亲（磁场转动100万匹自毁境界）在家独自带小孩时，戴上vr眼镜玩吃鸡游戏因为不够苟结果速跪几十把，一怒之下拳殛虚空，虽然他瞬间醒悟收劲，但被他扔在沙发上看小猪佩奇的患儿还是被余波轰中头部，大脑烧成了高温等离子体。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最好不要让男人独自带小孩，否则就算是25万匹破星境界的强者小孩，也有可能在无意间被老爹轰杀。 患儿父亲发觉大事不好，马上以百万匹磁场转动力量吊住患儿的元神送到儿科就诊，花了10分钟为患儿重建大脑（并以治愈心理创伤为理由请医生删去了这段记忆），又从隔壁星系请了墨家节用一脉的大匠神速复原被他轰爆的自宅（覆盖大半个小行星的古典宫殿群），经过鸡飞狗跳的大量努力，才能在老婆和闺蜜逛街回来后装作什么也发生过，和患儿父子情深其乐融融地在院子里玩抛接球。 梁德从案例中深深体会到父爱如山和男人本弱为夫则刚的道理，更重要的是，他学会了在武道元神和身体其他部分尚存时重建整个脑袋的办法！ 《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17版）》，真是一本值得珍藏一生的好书，大家出门在外，必须学会怎么照顾自己，谁还不是个宝宝呢，多读读育儿百科有益无害，不然脑袋被人轰掉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机会我一定要买本实体书来收藏！ 梁德把方案反复看了几十遍，又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做了些局部调整，最终定稿后，盘坐在紫府中的武道元神站了起来。 梁德一心一意，把他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下半身！ 因为男人，就是要用下半身思考！不对，是因为男人身体里最接近胚胎干细胞的细胞，就储存在……在哪儿不必细说！ 梁德运转元神，以神意调整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细胞，令其返本归元，转化成胚胎干细胞，也就是具有发育全能性，可以无限增殖并分化为全身200多种细胞的全能干细胞！ 转化完毕，无数全能干细胞从不必细说之处涌入腹腔，一边分化形成各种脑组织一边冲向头部，用一个准确的四字词语形容那就是……你明白的！ 被豪华乞丐版先天罡气保护住的全新大脑啵地一声从梁德的腔子里冲了出来，将孙浮桥来不及反应的五色云雾掌力猛地推开。 全能干细胞集群源源不断地上涌，以肉眼可见的高速分化重组，颅骨、血肉、五官、头皮、头发像是3d打印一样自下而上渐次重现。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梁德重新长出了脑袋，虽然颜值没有半点提升，但他的眉目间却多了一种令人非常不快的自信。 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孙寻桥连退数步，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继续攻击。 连大脑都能超速再生，那我继续攻击还有什么用！ 梁德脑袋长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张口吸气，把孙寻桥还没有收回的五色云雾掌力全部吸进肚子里，将其中的五谷之精全部汲取消化后，一口将剩下的纯粹掌力吐了出来，残余的掌力喷在地面，轰出了数百个蜂窝似的黑色深孔。 梁德左手响指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千王之王2000》开头黄师虎式仰头吐烟，脸上表情爽到令旁观者异常不爽。 “饭后一根烟，爽过上西天。” 梁德平视孙寻桥，淡淡道：“师兄，多亏你把我的脑袋打成豆浆，我终于领悟到男人最重要的地方不是大脑，我的超速再生已经没有任何弱点。 有一说一，你刚才的掌力味道太单调了，干巴巴的，好像减肥餐里的蔬菜沙拉，还有没有别的风味？” “什么？！” 孙寻桥闻言大怒：“你懂什么！我的五谷掌力粒粒严选，收集最完美的谷物和坚果，采用黄金配比精心调制，不但营养全面，而且保持了食材最原始的风味，大巧若拙，至味在真，你竟然用减肥餐这种东西来和它相提并论，你有没有舌头的？ 简直可笑至极，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就是被快餐外卖和连锁餐厅喂出来的垃圾食品一代吧！ 冷冻肉多放点调料腌制下火锅就能吃得停不下来，过季的良种蔬菜拌上蚝油生抽吃得津津有味，盐水里面放味精和三花淡奶都觉得好喝！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掌力味道不好，你根本不懂烹饪的一丝一毫！” “我错了，师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梁德举手投降。 “哼！”孙寻桥非常不快地皱着眉毛，还好他没问出你错在哪儿了这种灵魂问题，不然梁德也只能落荒而逃。 说到落荒而逃…… “师兄啊，你还有没有别的招数，没有我就继续逃命了。” 孙寻桥摇摇头，探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布口袋。 第五十一章.师弟吃饼 梁德看着孙寻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白面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和我比武功了，要和我比想法？ 梁先生，你能掰开我手中的这块饼么？ 要是他这么问我该怎么回答？可恶，我根本不是墨镜王的粉丝啊。 孙寻桥拿着饼在发愣的梁德面前比了比，道：“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了。” 梁德赶紧接过饼咬了一口，生怕孙寻桥反悔。 细胞反应正常，无毒，嗯，还挺好吃的，有点甜。 孙寻桥叹了口气道：“让你这么不靠谱的人参加毕业旅行，也不知道师傅和袁指导看上你哪一点。雷师姐没杀你，我也赢不了你，只好让你去赌这一局了。” 梁德一边吃饼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师兄你也知道我要去毕业旅行的事情吗？” 孙浮桥笑了一声：“何止我知道，陆海空三个学部里凡是被总指导和实力派副指导认可的真传弟子，都知道这个期末袁指导会使用推荐权保送五名一二年级的学生跳级参加毕业旅行。 据说这次毕业旅行不同寻常，如果袁指导和师傅这一局赌赢了，我们都能活着离开这座剑仙遗迹。” 孙寻桥一手指天，神色复杂道：“这么大的事情，袁指导也瞒不过所有人，说不定连它也知道。” 梁德笑道：“我还以为大家都是为了我头上的几百个学分来的，原来你和之前的雷师姐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交手。 师兄，如果盛无虚的残念或者豢魔剑灵也知道师傅和袁老头想赌这一局，那这次毕业旅行岂不是必死无疑，怎么你还来抢这个死亡名额，天天健康饮食活得不耐烦了？” 孙寻桥深黄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道：“你才刚来这里没多久，不知道等死的滋味。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宗旨是要培育实力与运气兼备的人才，呵呵，培育方法就是互相杀，随机杀，一直杀。 活在这所学校，每天要防备别人来杀你，别人没杀死你，还得防备他们杀了你的同学，扣了你学部的分，到期末随机抽杀抽中你。 再小心也没有用，再努力也没有用，有哪个学部能一直保持学分第一？第二名死亡率十分之一，第三名死亡率七分之一，一旦抽中，对被杀的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如果每年都是第三名，学部最多也就63%左右的人能活到毕业旅行。 不拼也不行，不拼早就死了，拼死拼命也没用，要看运气好不好。 在这儿呆三年，有的人死了，有的人疯了，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即便这次毕业旅行有去无回，那也比熬着强。 我来找你，是想赢你一次，让师傅把你的名额给我。 如果这次毕业旅行真的关系到所有人的命，关系到我自己的命，我想自己去赌，而不是交给一个刚来没多久的转学生。 现在你赢了我，说明你参加毕业旅行成功的几率比我高。 梁师弟，师兄今天把饼送给你，往后的路，你是一步一擂台，希望你坚持活到最后，记住本门的核心武德，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师兄，师兄，咱们今天就不展开了，这些灵魂嗑有空再唠，你身上还有别的吃的吗？”梁德打断道。 “没有。”孙寻桥果断坚决。 “那师兄你能不能出去再带点吃的给我。”梁德泫然欲泣，甚至还想嘤嘤嘤。 “不能。”孙寻桥冷酷无情。 “师兄你不是可以随时退出和登录这个副本吗？ 这样，师兄，我用绩点跟你买，就这种饼，纯碳水，都不用带馅儿的，我出1绩点一个，有多少要多少，够不够？” 梁德掏出手机，点开绩点账户给孙寻桥看，扬下巴拍胸脯一副咱不差钱的模样。 “只要师兄你点头，我先转二百定金给你。” 孙寻桥看着梁德丰厚的账户余额，遗憾地摇头道：“不是钱的事儿，别说我和你是同门师兄弟，用白面饼子换绩点，这种生意冤家对头前女友我都和他做。 你还是来得太晚了，不明白盛无虚私立高中的生态。 这所学校里每个人整天都在琢磨怎么杀别人，怎么不被人杀，我能想到你在副本里没东西吃，其他人想不到吗？ 只是我这个陆学部二年级体育委员还有几分面子，练的五谷铁砂掌也正好能把味道传得更远，才第一个用这手找到你。 只要是关于杀人的事儿，这群人比精面粉还精。海学部已经卖了几百具临终焚身器，死亡触发，也可以用武道元神连接自主开启，烧起来又快又干净，包你想吃尸体都吃不到，看到没有，就是这个宝蓝袖扣，薄利多销，只要3个绩点。 聪明人太多了，就算见不到你，没和你交手，也能推断出大概情况。 雷师姐和你过招的时候用了元神谐振器，副本没散，你没死，一小时不到，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你有法子防备谐振器，都知道雷师姐不想杀你，立马就把谐振器全部改装成振波雷达，而且联合起来调出大批人马围了陆学部三年级的主楼，就是要让雷师姐坐镇在那儿不能出手。 现在我和你交手了，你没死，我也没死，说明我单挑斗不过你。 我要是还敢经常进出副本，你又没有饿死的迹象，那下一个被全校围杀的就是我这个不守规矩的二五仔。 师弟啊，你自求多福吧，要是能活下来，别忘了师兄送你的饼。” 孙寻桥武道元神默念退出副本，明黄色的光圈笼罩在他身上，只要15秒内无人打断，就能传送到图书馆的登录点。 “没死回头见，师兄请你吃点儿硬菜。” 明黄色光圈快速向内收缩，孙寻桥的身影蓦然消失，只留下吃了个半饱的梁德在原地发呆。 临终焚身器……至于吗同学们，我最坏最坏也只想过吃你们的头发呀，你们也不是人人都有头发吧！ 空气中一道隐秘的波动扫过，梁德的武道元神微微一震。 是元神谐振器的搜索振波！ 梁德马上收敛气机，贴地聆听。 敌在东南方向15公里左右，三个人，在地上走但是脚步略显虚浮，体重不超过100公斤，应该是海学部的人。 陆学部学员一般都会兼修如钢似铁锻体法，几乎是全员肌肉系，皮膜和骨骼的密度极高，体重没有低于100公斤的，梁德身高179厘米，原本体重75公斤左右，自从练了低配版的如钢似铁锻体法，人没变胖，体重已经噌噌噌涨到了110公斤。 空学部学员持续用北天一气改造身体，在保持强度的前提下最大幅度降低重量以提高机动性，人人身轻如燕，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轻到能自然漂浮于空气中。 三个学部中，唯有海学部大多数人的体重接近普通人，毕竟愿意进行半机械化改造的学员还是少数，如果有得选，谁不想做个长得不那么奇怪的普通人呢。 一对三，想快速解决有点难度…… 先前和孙寻桥一战动静不小，这几个人可能就是听到才过来搜索。 现在还不能暴露我的位置，不能在一个地方绊住脚，以免引来更多敌人。 梁德做下决定，马上搬开一个黑色书架，将全身骨骼肌肉收缩至极限。 现在他可以重建大脑，压缩自身再也不受脑袋直径的影响，无非是全身粉碎性骨折加脑缩水，事后一起修复就好了，不影响智商和长相。 梁德压缩后整个人变成普通长棍面包大小，小心翼翼地开启静音旋转钻进地里面，只留下高尔夫球大小的洞口。 一只小手从洞口里鬼鬼祟祟地伸出来，把挪开的黑色书架搬回原位盖住洞口，四周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溜了溜了，饿了再出来觅食。 第五十二章.未读信息 梁德在三十米深的地下挖出一个能躺下的不规则空间，自我解压复原后，开始玩盛无虚私立高中配发的专用手机。 玩手机是他穿越前打发时间的主要活动，饭后散步时，排队等待时，上班摸鱼时，从裤兜里掏出来玩一玩，非常快乐。 这些零碎时间不玩手机又能干什么呢，难道要思考人生的意义吗，这么点时间也不够思考明白啊。 正如不抽烟的人往往也没能攒钱买下宝马，零碎时间不摸鱼的人也没有几个成就伟业。背下整本考研单词就一定能考上吗？努力工作就一定能升职加薪吗？减肥瘦下来就一定会受欢迎吗？无微不至就一定不会被甩吗？ 总而言之，梁德在被追杀的间隙，选择玩手机。 这台盛无虚私立高中配发的专用手机有独特的安保功能，在校内没有人可以通过手机锁定学员位置，也从来没有人成功入侵过他人的手机。可以发邮件，也安装了聊天app，但一般不能接打电话。 灵魂绑定，以独一无二的专属非凡之力解锁，不用担心被人翻到你的聊天记录和重要学习文件。 自带能量转换器，支持多种非凡之力充能，充满一次三分钟，充完一次用一周，如果在梁德的老家有人开发出续航能力如此之强的电池，想必已经横扫友商垄断市场，可惜还没有。 梁德打开陆学部群组交流的app，发现有不少人给他发了信息。 陆学部一年级的群聊也没有踢了他，只是发言的人很少，寥寥几句发言不是号召去砍人就是被砍了求救，没什么意思。 “郑浩南：组队砍人。队长如钢似铁六层，主修舍戒般若掌，佛前自戮已练成，五脏齐全。组三个如钢似铁四层以上（会断水流空手道或夺命剪刀脚优先），两个先天罡气（罡气雨10秒以上），一个天生神力（会透支治愈，治完多长几个器官没关系）。” “单伏天：如钢似铁六层就能做队长？无涯之森副本组人，林头儿带队，主t我，如钢似铁七层，舍戒般若掌一年级最强，组三个如钢似铁五层以上，三个先天罡气（主修破体雪式），一个天生神力（主修透支治愈）。” “郑浩南：sb滚。” “单伏天：狗再叫。” “郑浩南：sb滚。” “单伏天：狗再叫。” “郑浩南：sb滚。” …… 单伏天和郑浩南两个人吵了几十页，呵，愚蠢的男人。 梁德屏蔽了单伏天和郑浩南，别有用心地翻了几页之后发现，蓟马好像从来没在群组里发过言。 蓟马，陆学部一年级体育委员，那个坐在梁德后座，又美又飒，带点冷淡风，漂亮得正中直男好球区的女人。当然，直男的好球区无限广阔，其中既有女人也有男人还有……还有什么非喜勿入，不必深究，这里讲的是一般意义上的好球区。 普通直男好球区，下限是20%高〇圆颜值加直男看不出的裸妆和好嫁风穿搭，蓟马处在中等偏上的位置，相当于大学文科院系里妆不浓话不多追不到的普通班花候选。 一般而言，梁德并不喜欢以男性为主的聊天群组里出现妹子。他并不是讨厌妹子，只是讨厌在妹子出现后狗群友们表露无遗的谄媚丑态。 当一个群里没有妹子的时候，狗群友个个是铁血男儿，嘴里对女人不假辞色，天天抨击无耻舔狗和田园女权，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可谓当世人杰，雄姿英发。 一旦群里出现妹子，这些铁血男儿就会纷纷倒戈卸甲，装模作样，有的装作暖男，有的装作高冷，丑态百出，企图以此吸引妹子的注意力，下限之低令梁德作为男人的些许自豪感荡然无存。 我梁德大好男儿，竟然和你们这些狗群友同列，真是奇耻大辱！ 幸好狗群友所作所为通常适得其反，妹子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吓跑，群内又会恢复往日的沙雕和谐。 狗群友们不知道，真正有魅力的男人，知而不为，为而不恃。 也就是自知有魅力但不去刻意释放，偶尔会自然释放，并不强求。如果一个男人知道自己英俊或博学就拼命展示炫耀，只会自降评分。 梁德深知这一点的重要性，但是他既不英俊也不博学，知道了也没什么卵用。 他连翻好几十页群聊记录，都没发现蓟马的发言，非常失望。 梁先生喜欢关注美少女，比普通人喜欢美少女多一点，但也没有到过分的程度。 众所周知，不管是男人女人，大家都喜欢美少女，美少女也喜欢美少女，这是个非常常见的健康爱好。 只要遵纪守法，不做让他人困扰的事情，知道不只有美少女才美就行了。 陆学部一年级只有蓟马一个女生，而且是美少女，虽然看起来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是美少女。 在此必须严肃指出，美少女是一种感觉，和绝对年龄无关，和性别……再说吧。 综上所述，梁德作为一位立派的成年直男，他在陆学部一年级想关注的只有蓟马而已，如果她不发言，这个群就毫无意义。 要不是以后可能有新的群文件，真想退群啊。 梁德一脸遗憾地把群关掉，开始处理未读的私聊信息。 林保龙，1条未读信息。 内容大概就是陆学部一年级决定用他做诱饵，在副本里多杀几个人拉高学分，要他尽力坚持活久一点。 梁德回了个微笑.jpg，毫不犹豫地删掉了林保龙的信息。 白鹤空，1条未读信息。 “在吗” 梁德怒不可遏，抓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 “在吗”两个字可以说是他的逆鳞，更何况白鹤空没有加问号，简直要令他这个轻微强迫症患者窒息。 你管我在不在，直接说事不就行了。 用“在吗”把人引出来再讲些难以回答的屁话，是现代人在都市森林里最常遭遇的陷阱。 因为回复了“在”所以接下来也不好装死，直截了当地拒绝又是稀有技能，并不是每个地球online玩家都会，所以每一个“在吗”都是陷阱的诱饵，凡是发一句“在吗”没有后话的人都十恶不赦，不可原谅。 梁德点开白鹤空的头像，使未读消息状态变成“已读”，然后删掉了白鹤空的信息。 呵呵，在吗怪，吃我一招已读不回！ 然后是…… 蓟马，1条未读信息。 噢噢噢噢噢！ 第五十三章.陆海修罗 在看到蓟马的未读消息短短的数秒之中，梁德已经构想到了如果将来他们的儿子不想就职想创业该怎么打断他两条腿。 想得太远了，还是以正常速度展开比较好。 初次邂逅一见倾心，日渐崩坏的剑仙遗迹，最初也是最后的爱恋，战场染血的惨烈诀别，流浪诸天的冒险，命运般的再会，原创泳装回，意想不到的陆海修罗场，突然出现的病娇系青梅竹马，来自蓝星的电波……可以了，可以了，不要沉迷，改天再想。 啊，真是的，连续被两个美少女主动发来消息，我这该死的魅力。没错，白鹤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不过比较令人讨厌而已。 梁德手扶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真拿你没办法，让我看看说了什么。 “蓟马：在哪。” “在哪”和“在吗”只有一字之差，却有如天壤之别。 明明是问句却用了句号，真是清新脱俗。 梁德打了几十行字又删掉，最后回复了两个字。 “梁德：躲着。” “蓟马：出来打一架。” 蓟马几乎是马上回复。 想杀我？ “梁德：改天再约吧，我大姨夫来了，不方便。微笑.jpg” “蓟马：你等着。” 呦呵，威胁我？ 我辈关外男儿，从不接受威胁。 都在盛无虚私立高中混，谁还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了？我辽北第一狠人梁德你听过未？ 今天梁哥给你上上文明礼貌课。 “梁德：别一天到晚舞舞扎扎跟大尾巴狼似的，我叫梁德，今年二十七岁，干架没怕过谁，我就在无涯之森副本书架顶上躺着，不服就来找我，你看我干不干你就完事儿了，感叹号嗷。” 梁德呵呵一笑，删掉了蓟马的信息。 等着就等着，你还能掘地三十米把我揪出来不成，可笑。 他把手机一放，安安心心地躺下休息。 梁德并不知道，盛无虚私立高中配发的专用手机，只有在200公里范围内才能正常通讯。 不论是被已读不回的白鹤空，还是被回复了的林保龙和蓟马，在此刻都已经确定他就在200公里之内。 蓟马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她行走在两排黑色书架之间，头顶的阴郁迷雾突然被凛冽的强风冲散，如雨如瀑的素白色罡气针从蓟马身周向四面飞射，像是急剧扩散的雾凇冰花，雪崩一般吞没了数以百计的黑色书架。 明明是雨式，因为过于密集，竟打出了破体罡气雪式的声威！ 迷雾里黑色书架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被素白色罡气雪崩波及的区域里，十几条人影各展所长试图逃脱，却都只是徒劳，无穷无尽的罡气雨形成席卷一切的白色狂流，所触之物尽皆毁灭，只留下细碎如沙的粉末。 惨叫声终于消失，蓟马踩在一片五颜六色的沙漠上，罡气雨过后，150米范围内所有高于地面的存在，都成了细沙似的粉末，书架的淡黑色粉末，书籍的黄白粉末，还有死者触发临终焚身器后烧成的深黑色粉末。 蓟马运转武道元神，漩涡般的吸力将尚未彻底消散的死者亡魂汇集于身前，以先天罡气磨去魂魄残念，碾碎成纯粹的魂力，以武道元神吸纳。 她眼球巩膜上六边形网格状的复眼纹身亮起，将十几份白劫下位界原行者的魂力瞬间耗尽，启动了前世时组织烙在她灵魂上的索敌回路。 巨量魂力荡开，刹那间扫过数百万立方千米的空间，即时将获取的信息以蓟马能理解的形式反馈回她的武道元神中。 蓟马的索敌回路还达不到无远弗届的程度，但她发出的魂力一部分以副本中众多狩猎者的武道元神为跳板，一部分以元神谐振器振波为载体，在无涯之森中不断扩散搜寻。 上天下地，巨细靡遗。 “西北方向127.36公里，地平面下30.27米。” 蓟马眼球巩膜上亮起的复眼纹身黯淡消失，脚下喷涌出无数罡气雨线，推动她疾速向西北方向飞去。 …… 白鹤空从海学部浮空飞艇上一跃而下，背后的机械蝠翼扇起狂风，她在空中移动的直线速度竟超过了大部分空学部成员。 穿着关西襟白色水手服的少女凌空飞舞，以飞艇为中心，每隔5公里左右投下一台元神谐振器改造的振波雷达，不断向外延伸至250公里，数百台振波雷达在地面摆成了一个巨大的蚊香圈，搜索振波全面覆盖了方圆250公里的范围。 白鹤空扇动机械蝠翼飞回蚊香圈的中心，纯粹海蓝色的武道元神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数百台振波雷达中同源而出的幻海玄气被同时引动。 械能混合，以能驱械，自毁式强化！ 数百道海蓝色光柱冲天而起，被暴力强化的振波雷达齐齐爆炸，在爆炸前的一秒，性能被强化三倍以上，振波入地范围达到了48米。 “找到你了哦，邻座的梁德同学。” 海蓝色光芒涌动，数百台振波雷达爆破后的构件自行拼接，构造出数百台甲壳狰狞的蓝色蜘蛛蟹型自动战偶，蓝蜘蛛蟹成形后迅速破土掘地，朝着梁德的坐标全军出击。 …… 170公里外，林保龙管也不管面前空学部学员打出的空天翔杀弹，扭头看向数百道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海蓝色光柱，还有在空中飞舞的白鹤空。 虚幻气弹像八爪鱼似的伸出细足不停扭动，丝丝缕缕锁定林保龙的气机，以求必中。 因为自带气机锁定，空天翔杀弹的速度并不快，林保龙看完蓝光回过头来，虚幻气弹还有一两米的距离。 太慢了。 他索性自己走了过去，正面迎上，引爆了北天一气形成的气弹。 空天翔杀弹猛地爆开，在原地形成烟气缭绕的真空漩涡。 刺骨的杀气与北天一气混合，数百道风刃包围着林保龙反复切割穿刺，却只能在他泛着金属哑光的皮肤上发出徒劳的摩擦声。 林保龙缓步向前，发出空天翔杀弹的空学部学员已经丧胆，两臂一摆，北天一气从小腿喷出，身形疾退，朝着天空飞速逃离。 林保龙单臂平举，沉稳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巨大的手掌捏成鹤嘴，纯白色的非凡之力在五指尖端燃烧。 五形杀拳，鹤形，白鹤独舞。 一声清扬鹤唳响彻雾空，流动的迷雾在这一瞬凝固，孤高冷傲的白鹤虚影在空中起舞，羽翼拂扫，容不下背景中拙劣的舞伴。 舞罢声停，白鹤杳踪，四分五裂的尸体从空中掉落，黑红的鲜血像是为这次独舞落下的幕布。 海克陆，陆克空，空克海。 空学部若是没有远程破防的杀招，又被陆学部近到身前十丈之内，存活的希望便十分渺茫。 林保龙收式后看也不看，对一旁的单伏天说了声有事离开，便朝着白鹤空消失的方向奔去。 第五十四章.热恋灼心 强劲的搜索振波穿透梁德的武道元神，令到他酥酥麻麻，整个人像过电一样虎躯狂震。 妈耶，上个版本的振波雷达只能穿地十五米，我为了保险挖到三十米竟然还被搜到，新版本恐怖如斯！ 愚蠢的海学部，你们这么更新版本是赚不到钱的！ 想一想时隔半年才发布的骁龙855plus和乏善可陈的i5-7400吧。 每次出新产品都只提高5%到10%的性能，次次令顾客欲仙欲死又不得不买，这就是〇通和英〇尔称霸牙膏行业的秘诀！ 梁德收起手机一个咸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左手扯右手，右手扯左手，反复三次，配合超速再生扯下六条手臂，灌注等量内气后螺旋掷出，六条断臂像是六个钻头向土层的不同方向钻去，断臂钻头上附着了剧烈的内气波动，掘出曲折奇诡的六条通道，用来吸引可能出现的追兵。 疑兵布下后，梁德将自我压缩到极致，以天生神力的敛息藏气之法尽最大可能收起内气和元神的波动，沿着一个断臂钻头的轨道穿行，接着在五公里处分道扬镳，全速遁向左转九十度的方向，并抹去了分叉处的洞口。 梁德一边钻向更深处，一边以武者灵觉感应。 强劲的搜索振波只是昙花一现，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但土层中出现了奇怪的声音，悉悉索索，声源竟有数十个之多，远处还不断有新的声源加入。 梁德凝神分辨传来的奇怪声音。 机械运转声……是海学部的自动战偶，普通圆桌大小，两侧各有四条节肢掘进器，应该是专门强化了地下掘进能力，速度几乎有我的八成还多，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轰轰轰轰轰轰！ 梁德思考间，放出的六条断臂钻头全数阵亡，急促的爆炸声令他心中一凛。 不妙，这样下去，我要被包围了。 梁德牌钢铁钻头眉毛一皱，决定正面突围。 敌军围困万千重，避无可避，既是如此……我辈钻头，何惜一战！ 梁德果断点燃任督引擎，提速后旋转成一道赤铜色的锥形虚影，朝着灵觉感应中海学部自动战偶最为稀疏的方向冲去！ 快快快！冲冲冲！相位猛冲在发动！ 黑色的土石在梁德的脚尖下破碎成粉，一条笔直的隧道向着前方不断延伸。 不要停下来，只要钻头不止步，前方就会有路，我的努力不是徒劳，只要我的道路继续延伸…… 来了！ 虽然选择了敌人最稀疏的方向，因为数量太多，还是不可避免地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我超勇！ 梁德旋转的脚尖在触碰到硬物后停也不停，朝前猛钻，在一阵咔咔咔咔像是扑街写手生嚼机械键盘的声音中，正在埋头工作的海蓝色蜘蛛蟹战偶猝不及防，被超勇的梁先生钻成了一堆奇形怪状的破烂。 呵呵，这个战偶真是逊啦。 梁德正要越过蓝色蜘蛛蟹战偶的构件碎片，武道元神却在那堆碎片里感应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淡黄色，四四方方，有弹性，是什么东西来着？ 为什么我会有一丝熟悉的悸动和伤感。 梁德的脑海中忽然回荡起熟悉的旋律……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啊……原来是橡皮啊。 熟悉的橡皮上写着熟悉的“此面向敌”。 橘红色的烈焰轰然爆开，海蓝色的弹丸犹如陨星四落，将陷入青春回忆的钢铁钻头（梁德牌）打得千疮百孔，炽热的橘红火焰烧黑了梁德营养不良的黄脸，碳化的皮肤片片剥落。 猝不及防的穿心之痛令梁德闷哼出声。 是的，猝不及防，一切发生在不到1秒的时间内。 梁先生作为一名立派的成年直男，虽然他的青春里根本不存在无意中说喜欢和他在一起的同桌，也没人问他借过半块橡皮，但立派直男完全体就是可以用广泛文艺作品中青春恋爱的元素进行神速脑补，其速如光似电，堪比真实时间流速的魔法少女变身换装。 梁德感应到橡皮，回想起大段和他的贫乏青春没什么关系的歌词，接着脑补少年的感伤情绪，最后被爆弹炸中感到穿心之痛，看似过去了很久，实际上全过程只用了0.008秒，追平魔法少女千代田桃在第4话的变身速度新纪录。 这种速度，在梁先生的脑补职业生涯中，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普通成绩。 痛！ 好痛！ 好像被观众序列的操纵师种了强传染性精神瘟疫那么痛！ 梁德的超速再生点满后，对皮肉之苦已经完全免疫，但这次橡皮爆弹的攻击中混合着烧灼武道元神的力量，像一滴滚烫的热油，滴在梁德的武道元神上，烧出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凹痕。 海学部白鹤空手作，橡皮爆弹iv型·热恋灼心。 梁德元神受创，高速旋转的身形不由得慢了下来，附近的蓝色蜘蛛蟹战偶闻声而至，没过多久，梁德就被十几台蓝色蜘蛛蟹包围，半透明的蟹壳中央，隐约可见的淡黄色橡皮爆弹纷纷引爆，连环爆炸形成的大片橘红色烈焰和海蓝色弹丸把梁德包了饺子。 梁德的身体几乎被打成没有灵魂的机制饺子馅，武道元神上坑坑洼洼，微小的烧灼损伤不断积累，元神受创持续加深。 四面赶过来参加自爆团体表演赛的蓝色蜘蛛蟹战偶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迟早玩完。 这些蜘蛛蟹形状的战偶是强化了地下掘进能力的机型，在地下移动受限，根本甩不掉它们。 梁德咬着被炸得没几颗的牙，重新长出两只手撑地变向，在天生神力刺激下，异化生长的森白骨骼和肌肉纤维拧成加强型钻头，双手全力推动，向着地表螺旋冲去。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老子能往上钻！ 蓝色蜘蛛蟹战偶原地打转，望尘莫及，这种地下掘进强化型的战偶是白鹤空临时打造，虽然为了在地下围猎梁德专门强化了掘进能力，但对各种情况的考虑不够全面。 蜘蛛蟹战偶的节肢掘进器向下向前移动时速度极快，甚至有钢铁钻头梁德地下全速的八成，但是垂直向上移动的能力却十分低下，根本追不上梁德的尾气。 梁德一路向上，不敢停下来，在他的武者灵觉中，数以百计的蜘蛛蟹战偶正在从上往下掘进，源源不绝，一旦停下来，他存活的希望之花就只能枯萎了。 这就是海学部的可怕之处，只要在平时积累足够多的奇物武装，战斗时就可以不要钱似的爆兵换装，活活将敌人堆死。 爆兵换装能力只是海学部的标配，作为金牌补课教师莫飞升得意门生的梁德很清楚，海学部的强者最可怕的是根据不同的地形环境和敌人特点，迅速更新设计，制造新型奇物武装和战偶兵种的能力。 白鹤空是海学部一年级学习委员，一定不会像那些被我摸尸的杂鱼一样在幻藏空间堆满成品。 她的幻藏空间里，一定全都是适用性极强的各类构件，可以在战斗中根据新的需求神速改设计出成果，堪称神之乙方。 不能再拖了，再拖说不定直升机型的自爆蜘蛛蟹都要下来了。 梁德不再犹豫，任督引擎爆燃模式启动，非凡之力五十倍标准量供应，爆体级内气压缩…… 轰！ 钻头型梁德直接爆掉一半的血肉，借助冲击波的反推力急剧加速，一道闪耀的赤铜色光芒冲破地表，数十组黑色书架被爆炸般的力量粉碎。 地穴领主梁德，终于回到了地表。 fr_the_depths_i_e. 我从深渊而来。 my_might_annot_be_mathed. 我的威力无可匹敌！ 白鹤空，不管你是美少女还是美少女，这次你都死定了！ 二分之一形态的梁德在超速再生的同时用幻海玄气凝聚出一身简单的衣服，以免有伤风化。 他用杀气凛然的目光环视一周，没有发现白鹤空的踪迹。 难道在天上？ 梁德举头望天，迎接他的是 铺天盖地破雾而来的素白色罡气雨！ 以及冷冷的女声。 “蓟马，二十六岁，打架也没怕过谁，我来了。” 第五十五章.空气净化 梁德仰望上空，千针万线般的罡气雨呼啸而至。 他当即扯过一个黑色书架，双手将其举过头顶，灌注大量赤铜色内气后旋转起来，在头顶舞成一面黑盾，用以抵御上方袭来的无数素白色罡气针。 梁德担心这还不够硬，于是又从身体两侧长出十二只手臂，各持一面从海学部缴获的精铁防暴圆盾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本门武德，突出一个字，稳！ 盾战士梁德昂首挺胸，对罡气雨背后的蓟马怒吼一声： “直男好球区不是法外之地，不要以为你是美少女就可以为所欲为！来了就来了，难道我会怕你吗？我很明确地告诉你……” 犹如雪瀑的罡气雨淹没了梁德剩下的烂话，举在头顶的黑色书架和十二面精铁防暴盾被纯粹得刺眼的素白色抹去，梁德的身影在罡气的暴雨中变得扭曲模糊，就像一场昏天暗地的滂沱夏雨，将整个世界的像素回退到低画质时代。 骤雨初歇，蓟马走过被罡气雨削低尺许的地面，军靴踩在梁德原本站立的地方，那里只剩下少许血迹和骨粉。 蓟马眼球巩膜微微亮起，六边形网格状的复眼纹身浮现，将她的眼眸映成了钢青色。 索敌回路开始运作，蓟马的视觉感知中，前方的空气中漂浮着数以万亿计的各种人体细胞，犹如一只巨大的变形虫，向着远方缓慢逃逸。 梁德的武道元神小心翼翼地约束着自己分散至肉眼不可见程度身体细胞，借助空气流动静静飘走。 被刚才那一阵破体伤神的罡气雨爆射，他的武道元神已经千疮百孔到可以秒杀密恐患者，白鹤空爆弹的灼伤也还没有痊愈，伤上加伤，离扑街只有一步之遥。 他主修的四门功法中，天生神力和如钢似铁锻体法长于炼体，幻海玄气长于化虚为实，唯一长于炼神的先天罡气因为是低质高产版又不是主修，离炼罡入神的境界遥遥无期。 因此，尽管梁德的肉身皮囊已经朝着上位非凡生物的方向一路狂奔，杂牌武道元神却因为先天不足较为脆弱，成了他现在最大的弱点。 千钧一发之际，梁德以天生神力将全身细胞震散后向外飞逸，使每立方米空气中分布的细胞数下降到1亿以下，整个身体扩散到了六十余万立方米的广阔空间里。 细胞的平均直径在10微米到200微米之间，梁德将全部细胞扩散到如此巨大的空间中，就像往大海里撒了一包白糖。 蓟马的罡气雨范围广阔，但毕竟是由无数罡气针组成。 梁德将身体扩张到这个地步，蓟马全力展开攻击也只能击中他不到千分之一的细胞，对天生神力超速再生的恐怖恢复力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说整个身体和武道元神的链接是一根粗绳，每一个细胞和武道元神的链接就是比蛛丝还细千万倍的细线。 先天罡气破体伤神，必须经由形神的链接传导伤害。 只能击中不到千分之一的细胞，就只能经由不到千分之一的链接传导伤害。 这点小伤，就算是杂牌元神也能扛过去。 梁德这些天认真研读《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17版）》，天生神力战地疗法有了先进理论指导提高，超速再生的水平突飞猛进。 只要武道元神正常，意识不灭，即使只剩下几十个细胞，他也能不断增殖分化各类细胞3d打印重塑身体，苟活力比滴血重生更胜一筹。 现在之所以没有只带几十个细胞逃命，一是因为经脉系统是以身体为锚点显化的奇迹，如果身体太少，便不能用出经脉中全部的非凡之力，二是因为无涯之森里营养物质极度匮乏，要是没了这些细胞，他要白手起家重组身体异常艰难。 好在蓟马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梁德以武道元神观照现实，看到蓟马细眉微蹙，在原地若有所思。 我一死副本就会散，她不会以为我死了。 现在应该是不知道我去哪儿了，或者知道了我的战法但却没有破局之道。 是了，陆学部的资料里说蓟马在先天罡气破体四式中只练一招，只会一招，来来去去就是罡气雨洗地，简单直接。 要是她会破体罡气风式，今天我这110公斤重组材料就全完了。 先天罡气雨月风雪四式中，前两式入门简单，速成好练，梁德这种低配先天罡气也能运用自如，只是威力较差。 风式和雪式则需要长期修炼打磨才能成形，不是可以现学现会的招式。 梁德安下心来，全力运转武道元神，拖着自己横跨几十万立方米的身体慢慢转移，在移动过程中，虽然有天生神力滋养，也还是有不少细胞损失，令他心痛不已。 这都是我来之不易的营养啊！ 蓟马钢青色的眼眸中，梁德所化的巨大变形虫渐飘渐远，她脸上浮现出嫌恶的表情，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紫府之中，蓟马钢青色的武道元神光华流转，钢青色真性碎片不断从武道元神上脱落汇入先天罡气之中，经脉中运行的素白色内气染上一层淡淡的钢青色，愈发凌厉凝实，寒光穿透体表，凛凛生威。 蓟马浮空而立，纯粹的先天罡气从经脉中向外散发，将她化作了一个光芒炽烈的钢青色人形。 蓟马被凛冽罡气照得近乎通透的形体中，浮现出手太阴肺经的路线和肺脏的轮廓，呈现为深沉厚重的钢青色，像是暴雨降临前冷酷天空的颜色。 先天罡气主修十二正经，十二正经之中，尤重五行属金的手太阴肺经，五脏六腑之中，尤重五行属金的肺脏。 光芒炽烈的钢青色人形仰首吸气，顿时狂风大作，雾起波澜，周遭的一切气流都被沛然莫御的力量吸引，朝着她炽烈光芒下模糊的五官处涌去。 惹！这是什么招数！ 梁德来不及反应，武道元神对细胞的操控在蓟马的干涉下像是被暴风雨撕扯的风筝线那样岌岌可危，数十万亿细胞胡乱飘飞，光是因为突然失去天生神力滋养而死的细胞就足有几百万。 蓟马引动数十万立方米范围内的空气，不断将其吸入肺部以先天罡气研磨后再从周身毛孔呼出，就像是主宰风暴的女神，在气流漩涡的中央毁灭一切。 狂风呼啸间，梁德已有15%的细胞被蓟马过滤灭杀，武道元神也同时受到伤害。 “哎呀，蓟马同学是在cosplay空气净化器吗？这里的空气的确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呢，我也来帮忙杀菌好了。” 天空中，背着机械蝠翼的水手服少女巧笑嫣然，纤手在空中虚划作图，海蓝色光芒闪动，一具高能火焰喷射器被组构出来。 第五十六章.比翼双飞 炎龙似的高热火焰从喷射管中咆哮而出，白鹤空挥动手中的长管，高热火焰将周遭的景象烧得模糊扭曲。 一道橘黄色的炎龙火柱猛地喷在蓟马身上，令气流漩涡中央的钢青色人形在炙烤下剧烈晃动。 长鲸吸水似的吸气为之一滞。 梁德在气流停滞的0.001秒，火速运转武道元神收束了相当于完全体75%的残存细胞，自助型人体3d打印启动！ 最开始出现的是颅骨和五官，然后是躯干四肢……片刻后重组完成，瘦了一圈的梁德穿着淡红色的t恤和及膝短裤，面色凝重，借着猛烈的气流漂浮在空中。 蓟马变化的钢青色人形稳定下来，抬手放出一片素白色罡气雨，白鹤空放出的炎龙火柱无力地湮灭在罡气瀑流中。 素白罡气继续扫射，强势逼退了伺机而动的白鹤空，令后者扇动蝠翼飞退至天空高处。 蓟马重新搅动大气，数十条气流鞭索缠住数百米外的梁德猛力拉扯，将被缚住的他向着罡气雨的核心伤害区拉去。 喜欢深呼吸是吧。 好啊，那就让你体会一下公共吸烟室换气扇的绝望人生！ 梁德运起自性神通，成千上万的细支香烟出现在他背后，刚柔蛇身操纵空气捏碎香烟滤嘴中的爆珠，接着令空气摩擦生热，点燃了烟头。 千万火星在梁德背后涌动闪烁，薄荷味的烟雾迅速染蓝了整片天空。 薄荷和烟草混合的浓烈气味袭击了蓟马的呼吸系统。 这是名为【窒息氧气】的奇异烟雾，除了使用者本人可以在烟雾中自由呼吸以外，其他二手烟受害者都将陷入程度不一的中毒性窒息。 蓟马神色不变，身周钢青色的炽烈光芒却开始无规律闪动，就像接触不良的照明灯泡在苟延残喘。 虽然她在第一时间停止吸气，还是被不少薄荷味的淡蓝烟雾侵入上呼吸道和肺部，进而扩散到整个身体。 负责运输氧气的血红蛋白大量坏死，细胞色素氧化酶受到严重抑制，散发着刺痛凉意的烟灰状物质附着在气管壁和肺泡上，整个呼吸系统濒临崩溃。 先天罡气外罡霸道，灵锋锐利，既可刀枪不入，又能破体伤神，堪称攻守兼备。 但世上没有完美的武学，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学员习练的功法都是极易速成的类型，修行法门必有偏重，就像天生神力和如钢似铁锻体法长于锻炼形体，疏于元神打磨，先天罡气也有自己的缺点。 这门绝学着重内气强化和元神修行，几乎没有炼体法门，如果不兼修其他功法，体质提升微乎其微。 虽然蓟马的先天外罡防御极强，但她本身的体质甚至比不上习练如钢似铁锻体法的普通学员。 先天罡气的临阵重生法可以续断肢肉白骨，但那是突破逆反先天转死为生的境界后才有的神通，蓟马还在炼罡入神的阶段，目前除了护体外罡，并没有其他强力的防御手段。 中了梁德的窒息氧气，身体在中毒性窒息反应下濒临崩溃，她只能停止攻击，先行疗伤。 炽烈的光芒消隐无踪，立在空中的钢青色人形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蓟马恼怒地盯着梁德，捂着胸口缓缓落在地上。 她立刻运转先天罡气中名为洗尽铅华的疗伤心法，以排异性极强的纯粹罡气迅速消解异物，修复身体。 梁德正要乘胜追击，之前被罡气雨逼到远处的白鹤空扇动机械蝠翼飞临，从上方扔给他一具备用的机械蝠翼。 “别去送死！装备好了往高处飞，蓟马她只是受了轻伤，等下又会用罡气雨洗天洗地，你扛不住的。 雨式的攻击范围只有一两百米，我们飞到高处就没事了！” 我们？ 梁德用腕足般的琥珀色内气托住白鹤空扔过来的机械蝠翼，迅速拿到离身体几十米的地方。 他狐疑地看了白鹤空一眼，这个女人在他一开始穿越到盛无虚私立高中就想杀他，刚才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用火焰喷射器干扰蓟马…… 说不定是不想让蓟马拿到我的人头分才帮我，现在扔过来的奇物武装里面多半装满了她做的橡皮爆弹吧，一穿上就被炸成灰的那种，凌空爆炸，螺旋升天，这女人真是心狠手辣。 白鹤空见梁德迟迟不动，烦躁地咬住嘴唇，指尖蘸着海蓝色的幻海玄气，只一笔便在空中画出一幅机械蝠翼的血炼图纸，挥手送到梁德面前。 “你自己造总放心了吧！” 地上的蓟马已经放下捂住胸口的手，凛冽的素白色罡气在经脉中汇聚，冰冷的杀气开始凝结。 梁德元神一转，刻录了白鹤空画出的图纸，反复确认不存在后门陷阱后，发动血炼构形法从任督引擎挤出一块血炼坯料，用幻海玄气分割改造，打造出数百个形制各异的零件。 血炼零件迅速拼接组合，不多时，一副全新的血炼机械蝠翼装备到了梁德背后，其外表晶莹剔透，犹如血玉雕成。 梁德依照图纸上的方法操纵着这具飞行用奇物武装，和白鹤空一起飞上了天空高处。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越远越好，直到地上的蓟马变成一个蚂蚁般的小黑点，他才不再攀升，扇动机械蝠翼悬停在高空中。 梁德转过身面向同样悬停在空中的白鹤空。 “行了，她是杀不了我了，你有什么招数可以使出来了。” 梁德叹了口气，看着白鹤空的眼睛。 “被爆弹炸死说不定比被罡气雨粉碎还疼，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飞到这么高，可惜不能回到老家再来这么一次了。” 梁德身上燃起夹杂着灰黑碎片的琥珀色光焰，白板武道元神上单独加载了之前拆下来的天生神力模块，其他三个模块放在下丹田的奇物腰带中，等需要时再行替换。 他一直觉得爆体率九成九的变身能不用就不用，于是在地洞里琢磨出了在元神上外挂插件的办法，不过时间有限，还只来得及在白板元神上凿出一个接口，必须一个一个换着用。 等他凿出四个元神接口，天生神力、如钢似铁锻体法、幻海玄气和先天罡气四个模块就可以同时加载，并且可以随时热插拔，再也不怕什么元神谐振器。 在你振散我之前我先自己拔了，你又能奈我何？ 谁能在〇国投降前占领〇〇？ 只是白板元神加插件的形态，不一定打得过白鹤空啊…… 梁德在地洞里被白鹤空装在蜘蛛蟹战偶里的特制爆弹炸翻后，意识到这个海学部一年级的学习委员的实力决不能用纸面战绩衡量。 梁德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白鹤空的相关资料。 海学部一年级学习委员白鹤空，擅长使用各种特效爆弹组合攻击，战绩：杀空学部7人，杀陆学部2人。 奇怪，海克陆，陆克空，空克海，她的战绩怎么反而是杀空学部的人比较多。 而且她的爆弹能对形神造成双重伤害，杀伤能力甚至比陆学部二年级的级长木艺规还高出一线，战绩竟然没有突破两位数。 奇怪，以前没有细想，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梁德盯着白鹤空严阵以待，同时评估着自己现在的状态。 体重约80公斤，是正常状态的72.7%左右。 任督引擎中的精血燃料还有三分之二，可以支持30秒以上的全功率爆燃模式。 内气已充满，总量480单位，回气速度15单位每秒。 武道元神受损部分超24%，预计修复时间5小时，目前可发挥无伤状态77%的性能。 状态不算好也不算太坏，关键在于怎么躲过她那些特效爆弹。 梁德还在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白鹤空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第五十七章.天覆阴云 “愣着干什么，跑啊傻狗！” 白鹤空紧抓着梁德的左手，背后的机械蝠翼喷出两道明亮的尾焰，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死命拉着梁德往更高处飞去。 你才是狗！我的图纸上为什么没有这个酷炫的火焰喷射推进器！ 梁德被高速飞行的风压糊在脸上，张开嘴大声道： “不是已经超过三百米了吗！破体罡气只能低空飞行，隔这么远她不可能攻击到吧！” 白鹤空盯着手腕上指针剧烈颤动的宝蓝表盘，就在刚才，代表最大单位的短针已经转了三圈，这种强度的杀意波动她还从来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但是杀意数值在急剧提高，这里很危险！” 能侦测到杀意波动，就说明他们两个人还没有逃离蓟马的猎杀范围。 白鹤空运转武道元神，不停地向背后的机械蝠翼中灌注幻海玄气加快上冲的速度，转眼间就飞出了几百米，但杀意罗盘的读数依然没有半点回落，反而在持续上升。 怎么回事，我的飞行方向与地平面的夹角是七十五度，拉开的不止是垂直距离，为什么杀意数值还是没有下降！被杀的可能性反而越来越高了。 没道理啊，我们现在和蓟马的距离超过5公里，她的破体罡气绝对攻击不到这里，就算是陆学部三年级的徐珏子也没办法在罡气射程超过500米后维持杀伤力，蓟马总不可能比赵天极的头马还强吧！ “别飞了，浪费内气。”梁德一开始还不觉得，但他越是往高处飞越是没来由地毛骨悚然，手臂上已经开始生出鸡皮疙瘩。 尽管不知道死亡危机来自何方，他的武者灵觉分明在疯狂提醒，死期将至！ 他拉住白鹤空，两个人悬停在空中，望向地上那个模糊的黑点。 “把你剩下的奇物构件和幻海玄气都做成防具，全力运转武道元神维持360度防御。 肌体放开封锁让我的天生神力入驻，我的超速再生你也见过了，只要我不死，你少不了一根头发。” 生死关头，白鹤空深深地看了梁德一眼，接着两眼失神，双手无力下垂，全部意识用来运转武道元神。 梁德握住她的手腕，以金蛇刚柔法感知共振，琥珀色内气从腕背阳池穴输入，转瞬间布满白鹤空的经脉和肌体，经脉中残留的少许幻海玄气被梁德聚拢在她背部，接管了白鹤空的机械蝠翼。 浩大的潮汐声从虚空中响起，白鹤空开启海纳幻藏的装备空间，空间门背后，奇物武装成品和零散构件堆成了一片蓝色沙海。 在白鹤空武道元神全力操控下，数之不尽的奇物构件从中倾倒而出，以她和梁德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巨大的海蓝色球体。 零件混乱的海蓝色球体不停地发出嘈杂的噪音，各式构件自动接合变形，像是一群各司其职的工蚁密集地聚在一起，爬动，接触，交换信息，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 海蓝色球体的内层首先构成了四片三角形的装甲，以铆钉连接组成金字塔式的正四面体，然后是一层球形的转动偏移护盾，再一层正四面体铆接装甲……层层相套，直到所有的构件用尽。 一座摩天大楼般的墨蓝色金字塔悬停在空中，等待着地上的蓟马发出攻击。 5公里的直线距离，这么多层装甲，再加上我的超速再生，应该稳了吧。 墨蓝色金字塔一片黑暗的内部空间，梁德余光瞟到有个光点在他指缝中不停地闪烁，他低头一看，白鹤空宝蓝色的腕表上，时针和分针指针正在转个不停，时针一眨眼的功夫就转了两三圈。 这表坏了吧，完全看不出是几点啊。 海学部的东西质量还是不行，以后还是得自己造，不能图方便去买他们的……啧啧，这表还亮红灯了，说你质量不好你还生气了咋的，切，小破表。 咦，这表上还有小字，我瞅瞅。 “行道迟迟，以阴以雨，大凶。” 梁德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啥玩意儿，中二少女の腕时计？ 地面，蓟马钢青色眼眸上的复眼纹身若隐若现。 她与空中的墨蓝色金字塔遥遥相望，脸上无喜无悲，全部意识已经投入武道元神，即将成形的钢青色真性凝成一股绳索，直上云霄，越过茫茫空海，勾连住那一片雨云形状的纯白色孤岛。 像是一艘纯白色方舟抛下锚绳与地相连，钢青色锚绳的尽头，蓟马挺立如松，身躯犹如钢浇铁铸，锚定了自性界原与此方遗迹世界的联系。 蓟马举起右手，五指张开，钢青色的电弧在指间跳跃。 “界原展开天覆阴云！” 自性界原的投影碎成万点萤火后与钢青色的真性碎片结合，化作漫天阴云，钢青色的不祥阴云以蓟马正上方的天空为中心散开，无边无际的灰色云絮取代了无涯之森上空的迷雾，阴沉的雷声在云中低吼。 散落在无涯之森各处的陆海空学员无不抬头仰望，神色惊疑不定，像是地震来临前的惴惴野兽，惶恐不安。 一时之间，凡是没有处在战斗中的学员纷纷开启传送退出副本，只剩下那些有恃无恐的强者站在高处观望。 阴云之下，宝石蓝机械须鲸的头顶，臂上绑着黑纱的审时语迎风傲立，本白色的军礼服猎猎作响，她抚着胸前白色的雏菊胸针，轻声自语： “暴雨凌迟，形神俱灭，让你这么死，阿言该瞑目了。” 深蓝幻海中，哀伤的鲸歌渐渐飘远。 …… 满脸黑油的木艺规懒洋洋地躺在书架顶上，双手放在脑后，叹了口气： “跑到天上有什么用，雨是从哪儿来的？唉，以后看来是没机会一起睡觉了。”他翻了个身，在檀香烟雾翻涌中失去了踪迹。 …… 空学部二年级级长杨玉狐望着天空密布的阴云跃跃欲试，正要冲天而起去往阴云的中央，却被一个人在半空拦住。 “别去，展开界原的是蓟马，你飞得再快，也躲不了雨。” 杨玉狐闻言停住，望向来人，道： “你们一年级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姬参。” 空学部一年级级长姬参用手背擦了擦鼻尖，道： “差不多吧，我自称一年级战力第一这么久，就是想试试降龙伏虎的滋味，可惜一直没人来踩我上位。 没想到我的吸引力还不如一个刚来的转学生，他一来，什么人都被引出来了。” 杨玉狐冷笑一声，道：“200学分的级长杀起来又硬又不划算，有个锤子吸引力。 你还有五次随机抽杀没过，不想争毕业旅行的保送名额？” 姬参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杨玉狐，“空学部姓江不姓袁，袁天仁能推荐，江老板不能么？我劝你少掺和陆学部的事。” “你怕我死了？” “我怕你死得太容易，让别人以为空学部的级长都是废物。”姬参不再理会杨玉狐，随意屈指一弹，借着空气的反作用力飞空而去。 杨玉狐望着天上的阴云，几次运起内气又散掉，终究是没有再次起飞。 …… 密布的阴云向四面垂落，将梁德和白鹤空身处的墨蓝色金字塔笼罩在其中。 蓟马高举的手掌悍然握拳。 下一刻，雨从天降，万物黯然！ 世界像被撕成了一丝一丝的白色雨线，目及之处，无有他物，唯有遮蔽一切的雨幕在天地之间支起了一片跳动不休的大海，这片素白色罡气针聚成的大海从天而来，抹除着天与地之间的所有存在，甚至连地面也被不断刺落的白色雨线粉碎消解。 雨，雨，雨。 越来越多的雨充塞空间，密集的雨声像是有无数宣告末日来临的秒针颤动。 只过了十几秒，摩天大楼般的墨蓝色金字塔便失去了近七成防线，一层又一层的坚实装甲用百倍速演示了什么是水滴石穿，眼下浮在空中的墨蓝色金字塔只剩下集装箱大小。 还有最后七层装甲。 梁德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掌中微动，白鹤空的手腕从他手里挣了出去。 梁德侧过头去，白鹤空已经结束了全力运转武道元神，自己掌控了身体。 她用指尖将一缕散发撩到耳后，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马拉松似的舒了一口气。 “好啦，以后就再也不用过担心杀人和被杀的日子了。” 穿着关西襟水手服的少女双手向后按住藏蓝色百褶裙，轻缓地坐在装甲地板上，上半身向后微仰，手在后面撑着。 她往后仰时眼角好像有一星晶莹飘落在空气中，可能是幻觉吧，白鹤空在黑暗中仰望着上方，梁德看不清她的表情。 “等下淋雨的时候你不许往我这边看。” “嗯？” “女孩子有三种时候是最吸引人的，一种是猫，一种是老虎，一种是被雨淋湿的狗。万一你喜欢上我怎么办。” 哦，原来你是狗。 梁德把这句话压在喉咙里，在肺里点了根薄荷味的烟。 所谓浪漫，其实是一种超出自身的幻觉。 不去打破这种幻觉，就是我的浪漫。 他也学着白鹤空的样子坐下来，抬头仰望，心中默数。 七，六，五，四，三，二…… 没过多久，最后一层墨蓝装甲破灭。 雨，来了。 第五十八章.御前铁壁 大雨滂沱，不辨南北。 林保龙乘着一朵檀香烟雾聚成的云朵疾速向上，朝着天空中墨蓝金字塔的位置不断前进，云朵之外，一个铁灰色的光圈在无尽的白色雨线中撑出了一片安全的空间。 “多谢师兄相助。” “别谢了，不是为了你。”木艺规借浮云之相载着林保龙朝高空攀升，嘴里不情不愿，“我要是自己练成了界原展开，也不会来给你打辅助。” 林保龙默然以对，博则不精，精则不博，木师兄若不是在元神借相之法上花了太多心力，又怎么会是现在这般田地。 林保龙望向漫天阴云。 他越是接近蓟马的界原虚影，就越能感受到她凝滞不前的杀意。 她在犹豫，为什么？ 我在犹豫，为什么？ 蓟马操纵着阴云中落下的罡气雨瀑，撕开了最后一层墨蓝色装甲，无穷无尽的白色雨线还有四五米的距离就要打在梁德和白鹤空身上，将两人以暴雨凌迟，直到形神俱灭。 但她在犹豫。 她知道剑下亡魂们和剑仙遗迹的这场赌局一定会输。 即使是盛无虚死而复生，也未必能阻止她背后的组织。 赵天极不知道的是，此岸种转学生其实是袁天仁和常天威最重要的筹码，如果在这里杀了他，两个孤注一掷的剑下亡魂的全部希望都会破灭。 本来就没有希望，赢不了的，绝对赢不了的。 但是，但是…… 蓟马突然回想起赵天极自负的背影，想起这位老师的自信和狂妄，想起赵天极一直以来，都是以她将来能离开剑仙遗迹为前提传授界原行者的各类知识。 那个自负狂妄的背影在赌局结束时一定会很狼狈吧。 你一定会很狼狈吧，老师。 绝对赢不了，但是我想让他赢。 蓟马闭上了眼睛，所有的罡气雨都是她的眼睛，雨线触及之物的信息全部反馈回蓟马的武道元神，在她的脑海里构建出一个无色的世界模型。 乘云而上的林保龙和他即将成形的真性天引都“看在”蓟马眼里。 于是她放慢了0.001秒。 在界原行者的时觉中，这0.001秒可以地久天长。 梁德在凝固的时间中露出疑惑的表情，罡气雨变慢了1毫秒，为什么？ 檀香烟雾聚成的浮云剧烈翻涌，木艺规不顾元神损耗催动浮云向上的速度，赶在最后的一刻飞到了梁德和白鹤空的5米之内。 铁灰色的真性天引如狼烟冲霄连通天地，瞬间与空海中的自性界原连接锁定，然后导引自性界原的投影降临。 一块棱角分明的巨盾状纯白色岩石虚影浮现在梁德和白鹤空的头顶。 “界原展开，御前铁壁！” 林保龙沉腰坐马，全身肌肉贲起，上身军礼服爆成漫天碎屑消失在雨中，一身铁灰色的恐怖肌肉急剧膨胀收缩，犹如风箱鼓风一般将沸腾的内气通过真性天引导入界原虚影。 纯白巨石的虚影轰然散开，与林保龙铁灰色的真性碎片结合后化作三面铁灰大盾，摆成“品”字形挡在梁德和白鹤空的头顶。 铁灰盾面篆字“恭喜财”的铭文上涌出一股坚硬到极点的无形之力，坚定不移地向前进发。 素白色的罡气雨在盾前一米就被这股不可动摇的力量镇压，纷纷崩解消失，脆弱得就像是易碎的玻璃。 三面铁灰大盾的辉光逆着罡气雨瀑冲天而起，在漫天大雨中硬生生打出一条空白通路，势不可挡地冲散了上空的迷雾和钢青色阴云。 天覆阴云，破！ 蓟马钢青色的真性天引从中而断，她面色苍白，一丝逆血从嘴角溢出，被她以手擦去。 雨，停了。 无涯之森上空的迷雾一时还没有恢复，不知从何而来的阳光洒满天空，温暖明亮。 蓟马面无表情地看向空中的林保龙。 林保龙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我会告诉袁师你赢了梁德，陆学部的五个推荐人选中必定有你。” 蓟马什么也没说，直接开启传送离开了副本。 木艺规元神变化的檀香浮云接住梁德和白鹤空，缓缓回到地面。 白鹤空内气枯竭，海纳幻藏中空无一物，不敢马上离开副本，于是靠在黑色书架上打坐回气和补充装备。 林保龙对梁德道：“她也算赢了你，莫指导会保送她参加毕业旅行。” 梁德搓着下巴上的胡渣，道：“她这个人讲话做事都挺奇怪的，我转学过来的时候第一个要杀我，能杀我的时候又来救我。” 林保龙道：“你转学过来她用的橡皮爆弹只填入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幻海玄气，而且没有附加神魂伤害，就算炸到也杀不了你。” 梁德眼神愈发迷惑，当时是林保龙用肉身硬接了白鹤空的橡皮爆弹，他的发言应该不假。 之前在地道里梁德被白鹤空装在蜘蛛蟹战偶中的橡皮爆弹炸得狼狈不堪，对她的橡皮爆弹威力深有体会。 如果当时她用的是今天这种爆弹，爆开的一瞬间我就死了，战术后仰根本没用，林保龙也来不及救我。 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个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环境，她平时不可能准备连普通人都炸不死的爆弹，那枚爆弹应该是她临时特别制作的。 为什么？就为了吓我一跳？ 梁德百思不得其解。 林保龙见他这副表情，便解释道：“白鹤空没杀过多余的人，一直都是反击。” exuse_me？ 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种互害环境，有你这种见到想活的人能帮就帮一把的怪胎还不够，还有这种在混乱杀场坚持正当防卫的奇葩？ “那她炸我做什么？” “这还不懂吗，炸醒你，让你意识到环境很危险，同时让陆学部一年级的人及时发现保护你，免得你被其他人杀了。”木艺规散去了浮云之相插话道。 这个脏兮兮的黑皮油腻男挤眉弄眼，道：“怎么样，是不是怦然心动，想要和她共度一生了？” “不好意思，学长你想太多了。吃惊是有点吃惊，但是这种讲话矫揉造作的绿茶型女生不是我的菜，我的女朋友有且仅有一个，她的名字叫斋藤飞鸟。”梁德正色道。 “你放屁！斋藤飞鸟明明是我老婆！” “惊了，学长你还是个偶像宅，那正好，白鹤空和你很配，去追吧，我做你的僚机。” “那如果出现了连环坠机事故我可不管哦。”回气完毕的白鹤空站起身来甜甜一笑，背着双手弯腰前倾道。 梁德捂着胸口一副想吐的样子，“你不要哦了好不好，次元壁很硬麻烦你不要撞了，我们真正的猛男只喜欢活在精修硬照和动画里的女高中生，听到三次元女人讲话带萌系语气词真的好想死，请你朴实一点。” “啊啦啊啦，原来梁德同学听到我这样子讲话会不舒服呀，嘛，那我就一直这样讲好啦，下次再见啦~”白鹤空摆了个猫爪卖萌的pose，随着明黄色的光芒消失在原地。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梁德在白鹤空消失后发出ruaruarua的呕吐声，转头对木艺规道：“你也看到了，这种开口就是啊啦啊啦的女人，谁会怦然心动啊。” “你自己还不是欧啦欧啦。” “这一样吗，我还会鸭累鸭累嘞！猛男学动画讲话有什么错！” “这倒也是……”木艺规认同地点点头。 “别说这些了，你们身上有吃的吗？超速再生比传统手游还消耗营养，我都饿成一米五了。” 缩水几十厘米的梁德鼻翼翕张，左嗅右嗅，靠近了木艺规。 “拿出来吧，师兄，你身上有油鸡、烧鸭和麻油的味道，腻是腻了一点，我也不挑。” “你鼻子还真灵啊。”木艺规将涂满表皮的油炼绵罡分离一丝，在梁德面前晃动，“可惜都已经融进外罡了，你想吃也吃不到。” 梁德饿得眼睛发绿，盯着木艺规的头发表情逐渐扭曲。 林保龙道：“师兄，你先照看一下他，我去副本外面兑换一些食物。”说完便启动传送，15秒后消失在原地。 “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别扯我的头发！我的发际线本来就很高了！你住手啊！” 剑仙遗迹内层空间，观察着一切的墨紫色光芒发出一声冷笑，探出一道纤细的光线调用周天界禁的部分权限，迅速修改了出入副本的参数设置。 第五十九章.什么垃圾 林保龙在盛无虚私立高中的校店兑换了二十箱复合营养能量棒，全部托在比鼠标垫还大的手上，不遮不掩地走进了图书馆。 林保龙背后，一道铁灰色的真性天引贯通天地，散发着坚不可摧的强横气息。 堵在图书馆准备下本围猎梁德的人群里没有一个敢吭声。 林保龙，木艺规，雷动岚，三个级长都已经表态，陆学部这是要死保梁德了。 “草，好不容易把转学生逼到弹尽粮绝，我们就这么看着他去送粮草？他就这样破坏大家的努力？” “你行你上，我负责给你收尸。” “你行你上，我负责给你收尸。” “你行你上，我负责给你收尸。” …… 齐心协力的复读过后，开始发话的人默默消失在人群里。 傻哔，人家真性天引都放出来了还想拱火，你当大家都和你一样傻哔？ 有一个算一个，学校里练成界原展开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完，哪个是惹得起的？你要送死你去，我特么还想多活几年，妈了个买菜必涨价的，转学生杀不成了，回去上课混操行分吧。 人群转眼间散了大半。 林保龙在图书馆一楼大厅的快乐学习系统终端上输入学号密码选择登录无涯之森副本，明黄色的光芒从天而降。 传送开始，下一刻，林保龙出现在两排黑色书架中间，他神色有异，手上托着的二十箱复合营养能量棒在传送后突然消失不见，副本没有任何提示，二十箱能量棒却已不翼而飞。 他在传送中隐隐感觉到有一层滤网一样的屏障，滤掉了手中二十箱沉甸甸的能量棒。 林保龙当即从副本退出，跑到校店兑换了十来种最便宜的道具，包括零食、文具、书本、刀剑、虫卵等等，然后再一次登录系统，进入副本。 没有一样剩下，凡是在校店用绩点兑换的物品，传送进副本后全部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林保龙空着手找到梁德告知情况，梁德大吃一顿的希望破灭，眼神瞬间死亡，手里攥着的两把头发颓然飘落。 长发及腰也只有一两斤重的硬蛋白和角朊细胞，邋遢鬼的头发抓起来满手都是油，要这有什么用！ 木艺规心痛欲绝，趴在地上摩挲着自己珍贵的头发，两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始乱终弃，丧心病狂，你不要她为什么要拔她，你知不知道她们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她们有名字的，每一根都有自己的名字！ 真夏，梨花，白麻，阿酱，由纪，咲良，七濑，环奈，美岐，宣仪，今麦……是我没有用，是我没有守护好你们，连头发都守护不了的男人到底还能守护什么啊！ 你这个渣男，你不是人！” 梁德心如死灰，已经没功夫理会木艺规在鬼叫些什么。 林保龙用非常可靠的声音说道：“没事，我和木师兄会守着你直到副本结束，你的战斗力一时不能恢复也无所谓。” 梁德冷透的咸鱼心刚刚有一点回暖，这时冰冷的机械女声突然响起。 “检测到用户林保龙、木艺规有沉迷学习倾向，网络学习防沉迷系统启动，准备强制下线。 温馨提示，抵制不良学习，拒绝过度学习。注意自我保护，谨防上当受骗。适当学习益脑，沉迷学习伤身。合理安排时间，享受健康生活！” 两道明黄色光柱落下，不容拒绝地把林保龙和木艺规传送出副本，只留下一米五的梁德在原地目瞪口呆。 狗策划你针对我！ 不要慌，是技术性调整，吓不倒我的。 只是强制下线，又不是说不能再进来，快速进进出出不沉迷就行了。 他拿出手机在陆学部群组的app里找到林保龙，发过去一个问号。 “梁德：？” 要问什么不必说，懂的人自然懂，懂？ “林保龙：我和木师兄的快乐学习账号都被冻结了，系统显示下次登录时间是57天之后，也就是期末考试开始副本正常结束的时候，剩下两个月，你好自苟之。” 苟……是我想苟就能苟的吗？ 梁德耳朵突然竖起，远方隐约传来汹涌的潮汐声和空灵鲸歌，海浪般的杀意向着四周扩散，动人心魄。 他二话不说，熟练地打洞钻进了地下。 能苟一天是一天，能苟一秒是一秒，先苟起来吧。 梁德吸取被白鹤空发现的教训，这次不惜体力，一直挖到了一百多米深的地底才躺下，一边挖一边埋，掩藏痕迹的同时不停制造假通道，比mineraft新手挖矿留下的隧道和废狗玩家的手气还要曲折离奇，简直是挖出了一座迷宫地下城。 结束掘进工作的梁德身高只剩一米二，成熟男人的标志双下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皮包骨巴掌脸。 他饿得两眼发黑，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恨不得自己吃自己，变成尘世巨蟒型永动机。 多年来的减肥梦一朝实现，但他一点都不快乐。 说到底不影响健康的微胖是个人自由，那些说不健身是浪费生命的人不过是被一种流行不到五十年的审美观和价值观左右，从肌肉里诞生的优越感简直不知所谓。 天天四处呼吁，宣布不健身就是浪费生命，不学习就是浪费生命，不考证就是浪费生命，不加班就是浪费生命。 对旁人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精益求精，吹毛求疵，希望恋人和自己一起奋斗进步，不然就不是一路人，必须分道扬镳。 他们爱上的不是运动不是工作不是学习也不是努力的恋人，而是一套被消费主义和资本集团拼命传播的生活模式。 梁德摸着肚子想了很多减肥成功感言，想用自己深邃的思想来填饱肚子，可惜没有用。 肠道停摆，胃酸大失业，共生菌落灭绝。 梁德吞咽着唾液和薄荷糖浆味的香烟爆珠，觉得自己的血管很快要变成无糖饮料的容器。 叮！ 元神微动，自性界原的自动售货机传来一声提示。 梁德猛地睁大了眼睛，将意识投入自性界原，像发疯一样在自动售货机里翻找。 有东西来了，有人用我的分机购物了！ 是什么，用来交易的东西是什么！ 好吃吗？能吃吗？含有机质吗？ 白石头，黑石头，黄铁矿石，野花编的花环，几个破布头做的沙包，一根颜色艳丽的尾羽…… 这特么什么垃圾！ 梁德这才意识到，自动售货机管理系统里并没新的购买记录，这些东西是在这台市政卫士ii型售货机底部附带的分类垃圾箱找到的！ 不买东西就算了，你还扔垃圾？ 冚家铲，你有没有公德心的，垃圾箱是你扔垃圾的地方吗？垃圾给我扔到别的地方去啊！ “警告，自动售货机1号分机遭到攻击，警告，自动售货机1号分机遭到攻击。” 第六十章.吃人妖怪 梁德怒不可遏，扔垃圾也就算了，竟然还攻击人畜无害的自动售货机？！ 武道元神一个闪烁，立刻转移到位于无名世界荒郊野岭的自动售货机1号分机上。 “还给俺！把俺的东西变回来！” 一个面黑肌瘦的小女孩拿着一根比她人还高的粗树枝，在自动售货机上不停地敲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梁德呼之欲出的大量龙门粗口紧急刹车，因为这波制动操作过于突然，他整个武道元神都剧烈晃动起来，差点元神脑梗。 立派的成年人怎么可以在小朋友面前讲脏话，差点就破戒了。 自动售货机前的小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发黄的头发乱糟糟地用一根脏头绳绑在一起，小黑脸上有点浮肿，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拿着比自己还高的粗树枝，对着自动售货机又打又踢，嘴里一直喊着“还给俺”什么的。 梁德联想到之前在垃圾箱里找到的东西，估计这个小女孩是把自动售货机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用底部的分类垃圾箱来藏她的玩具，结果自动售货机把她的玩具传送到了梁德自性界原的主机上，她发现心爱的玩具凭空消失才会拿起树枝暴打自动售货机。 也不是不能理解……谁没当过小破孩呢，梁德小时候也经常捡一些很酷的金属零件、木棍和贝壳藏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后来被偶然发现的老爹当成垃圾一锅端走，令小学生阿德痛彻心扉整夜难眠。 小女孩说的话有点像梁德老家中原一带的方言，勉强能听懂。看来这个世界也有泛东国文明，就是不知道文明发展到了哪一阶段……不重要了，只要有食物、能沟通，哪个阶段都行。 梁德把先前得到的石头、破布头、野花和山鸡尾羽转移到1号分机，只听见叮当一声，一块发亮的黄铁矿石从自动售货机的取货口掉了出来。 黑脸小女孩又惊又喜，扔下树枝，掀开盖板把那块黄铁矿石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腰带里。 “还有呢！” 她又捡起地上的粗树枝在自动售货机上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全部还给俺！”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音乐声，自动售货机正面的显示屏亮起，梁德摆出自己最为友善的微笑表情，通过自动售货机的音响发出声音。 “小朋友你好，我是天上的……” “妖怪！” 黑脸小女孩扔掉树枝掉头就跑，两只烂草鞋嗒嗒嗒嗒踩过地上的枯枝败叶，眼看就要跑得没影了。 “小朋友，小朋友，我不是妖怪……你别跑啊，你听我说……” 嗒嗒嗒嗒嗒，黑脸小女孩使用了加速跑！ “别跑！” “你再跑我就把你的东西全部吃掉！” 黑脸小女孩听到梁德的威胁后停了一下，攥紧了两个拳头，但还是继续往山下跑。 “喂！小鬼！你再跑我今天晚上就会去找你！你会梦到七十二个妖怪陪你跳舞，然后把你也吃掉！” 黑脸小女孩一个踉跄摔了一跤，爬起来之后抱着头大哭起来。 “不要吃俺！俺不好吃！” “你过来我就不吃你！快点，不然今天晚饭就蘸着番茄酱吃掉你！我可是很饿的！rua！” 曾经立派的成年人梁德失去了道德的束缚，在自动售货机屏幕上张牙舞爪，发出人格扭曲的声音。 黑脸小女孩又怕又不情愿，但因为太害怕被妖怪吃掉，一步一挪，磨磨蹭蹭地回到了自动售货机面前，攥着两个小拳头，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你要干啥。”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快说！” “俺叫李带弟，家里有俺爹俺娘和俺弟弟，人均是啥？” “……就说你家几亩地吧。” “俺家没有地，俺爹和俺娘都给村正家里种地，也没有牛，只有猪，大黑猪叫大壮，大花猪叫……” 梁德又问了李带弟几个问题，从小女孩磕磕巴巴的回答里多少了解了一点这个世界的信息。 山下的村子叫小宋庄，有几十户人家，主要生产方式是种地养猪，李带弟从来没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会飞的人，会喷火的人和会单手开砖的人李带弟通通没见过，大人也从来没说过，只是跟她说山里有会吃人的妖怪，不能往深山里去。 李带弟每天都在这一带捡柴火和打猪草，自动售货机分机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腰的洼地，被树木和杂草拦住了，平时几乎没有人来，是李带弟一个人偷偷玩耍的地方。 她本来把自己的宝贝玩具藏在一个树洞里面，今天偶然间发现了自动售货机，看到这个铁箱子下面有四个放东西的洞，就把玩具放了进去……后来，梁德就来了。 “那个，带弟小朋友啊。”梁德搓着手，“你身上，或者你家里有啥吃的东西吗？” “俺带了一个榆钱窝窝头，捡柴饿了就吃。” 李带弟咬着牙，从怀里拿出一个还没有她拳头大的窝窝头来，小手颤抖着递到屏幕里的梁德面前。 “俺把窝窝头给你，你别吃俺了。俺爹已经给俺许了人了，明年俺弟弟能走路了俺就去他们家。说好了给两百斤谷子，你要是吃了俺，俺爹就拿不到谷子了。 你别吃俺了，好不好。” 梁德看着黑脸小女孩手里的榆钱窝窝头半晌没说话。 “你多大了？” “俺今年十三了。” “你爹给你许的人多大了？” “他们家还没生娃，俺爹说俺有带男的福气，干活勤快，又会照顾小孩儿，他们家才愿意出两百斤谷子。” 抱媳等子，这是要去做望郎媳，也就是花等女。 梁德前世在岭南也听老人说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在他老家世界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望郎媳说白了也就是童养媳，先给没出生的男丁预订一个媳妇养在家里干活，男丁出生了就帮着照看小孩，等男丁长到十三四岁，就和望郎媳成亲。 如果家里一直没有男丁，这个望郎媳就有可能被婆家想办法许给别人，从中得点财礼，实际上就是买卖婚姻。 “那你自己愿意吗？” 李带弟迷惑地看着梁德：“这有啥愿不愿意的，村里俺这个年纪的女娃早就嫁了。前年村正让俺爹去当兵打仗，俺爹为了不去自己把膀子打坏了，干活不利索，俺娘又病了，俺才一直在家帮着干活带俺弟弟，要不早就嫁人了。” 梁德又打量了一遍这个黑脸小女孩，十三岁，身高却还不到一米二，瘦瘦小小，头发发黄，脸上还有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轻微浮肿。 他看着李带弟摊开手托起的榆钱窝窝头，和她另一个攥紧的拳头，突然很想抽根烟。 “窝窝头你自己吃吧，我不稀罕这玩意儿，赶紧的，一会儿我改主意了。” 李带弟连忙把窝窝头收回来，两只手捧着飞快地啃进嘴里，再一点点地把粘在手心上的榆钱和粉末也拈起来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用力咀嚼吞咽，差点被窝窝头噎住。 “那个，带弟啊，你想天天吃饱吗？” “想！”李带弟不假思索地答道，两眼闪闪发光。 “俺们村只有村正家能天天吃饱饭，顿顿有白面馍馍和鸡蛋，俺上次偷偷捡了村正家宝柱扔了不要的鸡蛋皮吃，可好吃了。” 自动售货机运转，把李带弟的其他宝贝都送了回来，黑石头，白石头，破布头做的小沙包、山鸡尾羽，野花花环，还有一个超市牛奶试饮杯大小的咖啡杯，里面装着10毫升左右的凡人修仙咖啡。 “喝了这杯黑水，晚上等你爹娘都睡了，到山上来找我，我教你怎么天天吃饱。 不准告诉别人我的事，不准不来，不然我就到你梦里去找你，和七十二个妖怪围起来把你吃了，明白了吗？” “俺明白了。” 李带弟不敢不听吃人妖怪的话，闭着眼睛把那杯苦咖啡喝了，用衣服下摆兜着自己的宝贝玩具跑着离开了自动售货机所在的洼地。 梁德的武道元神从1号分机抽离，回到无涯之森地洞的身体里，闭目凝神，开始调取意识中的两个数据库。 《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17版）》第349章，适龄儿童的战斗技能培养。 《清晨的野餐》第二部分，狩猎与野餐。 第六十一章.两相通心 李带弟背着在山上捡的柴火和打来的猪草回到家里，把柴火堆到屋檐下，开始用铡刀把猪草切碎。 猪的食性很杂，能做猪草的野草很多，李带弟打的猪草里面有鹅儿肠，野豌豆，饭豆藤，马齿苋和水麻，都是在山腰和村口小溪附近打到的，她一根根看了，都是阿娘教她认识过的。 猪是家里的钱罐子、盐罐子，交丁银、买盐巴都要靠卖猪钱，村东头的二栓家就是不小心给猪喂了毒草把家里两头猪毒死了，结果死活交不出丁银，全家人都逃去要饭了。 李带弟把猪草用铡刀切碎后装进木盆，吃力地端着木盆拿到高高的灶台前，她拿出杉木刨花做的“取灯儿”和燧石，用力敲打燧石溅出火星把粘了硫磺的“取灯儿”引燃，再用烧着了的“取灯儿”点燃干艾草编成的火绒辫子，和柴火一起塞进灶膛里，用粗竹管吹气烧旺。 生好了火，黑脸小女孩找来两个板凳，踩着板凳才比灶台高出一头，摇摇晃晃地把猪草放进锅里，加上水和麦麸一起煮熟。 李带弟舔着手上残留的麦麸，搅匀了锅里的猪食用木锅盖盖上，回想起早上的铁箱子和吃人妖怪，心里还是害怕。 她咬着指甲，心想反正不能让妖怪吃了。 阿爹膀子坏了干活不利索，阿娘的病也没好全，要是没了那两百斤谷子，弟弟都不好养活。她是赔钱货，弟弟是将来的顶梁柱，要给李家传宗接代的，不能因为害怕把弟弟害了。 李带弟喂了猪，做了饭送到田里，也正好把弟弟接回来。 她弟弟叫李富贵，阿爹特地请村正起的名字，只有一岁多，还不会走路，平时就放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笼子里免得他乱爬。 李带弟早上去捡柴打猪草，弟弟就由爹娘带着，木笼子和小孩一起放在田边大树下。 等李带弟喂完了猪，就拖着木笼子回家照看弟弟。 天快黑了，李带弟蒸了几个窝窝头，又煮了一瓦罐豆角稀粥，小心翼翼地在粥里放了一点点油和盐搅匀，种地是力气活，饭菜里没有油盐不行。 黄昏时候，李带弟的阿爹阿娘从地里回来了。 李老三脸上没有半点好生气，左边膀子弯着，时不时用右手去揉，背后的妇人抱着两个锄头，脸色蜡黄，一边往里走一边咳嗽。 两个人放了东西在一张破旧的方桌前坐下，李带弟把怀里的弟弟递给阿娘，三个人开始吃今天的第二顿饭，也是一天的最后一顿饭。 李带弟不能上桌，她站在桌边看着碗里的豆角稀粥和窝窝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兴许是她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了，端着碗的李老三重重地把筷子一放，桌子拍得山响。 “直勾勾看着干啥！没活干了？ 只会吃！早上吃了窝窝头还想吃！饿死鬼投胎的赔钱货！” 一脸病容的妇人咳嗽了两声道：“带弟，你去把衣服和尿布洗了，别站在这儿了。” 李带弟连忙跑了出去，再站着，阿爹又要打人了。 村口小溪边，李带弟旁边放着一木盆衣服，她拿着捣衣杵一下一下地捶打着石头上的衣服。 肚子又饿了，可是衣服还没洗完。 李带弟摸了摸肚子，先前在山里吃的榆钱窝窝头好像没吃似的。 铁箱子妖怪说可以让俺天天吃饱，要是能天天吃饱，被妖怪吃了也心甘…… 不行！还有两百斤谷子没拿到，俺不能让妖怪吃了。 李带弟用力摇了摇头，把不该想的都忘了，继续用力捶打着衣服。 “带弟。”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带弟回身一看，是阿娘来了。 “阿娘。”李带弟把衣服和捣衣杵放进木盆，起身去扶她娘。 阿娘的病还没好全，溪边石头多，别把阿娘绊了。 王氏靠在李带弟身上喘了口气，用手捂住嘴吐出小半个窝窝头来，上面还带着些许豆角和残粥。 “带弟，这半个窝窝头你吃了吧。” 李带弟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俺不吃，阿娘你要下地干活，不多吃咋行。” 王氏把窝窝头掰成两半，硬是塞到李带弟手里。 “阿娘今天吃饱了，再吃一半就够了。” 李带弟这才把手里的四分之一个窝窝头放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王氏疲惫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到了婆家可别总是想着吃，要多干活，不然婆婆要打人的，俺在李家做团圆媳妇的时候每天吃得少干得多，还是被你奶奶打，你要多吃苦少说话，这样婆家才喜欢你。” “俺知道了，阿娘。” 李带弟低头吃着窝窝头，觉得自己每天上山捡柴还偷偷玩一点也不懂事，要是再长高长大一点能帮阿爹阿娘种地就好了。 …… 月上中天，李老三和王氏带着小孩早早地睡了，干了一天活，晚上没灯没火，只有睡觉。 李带弟偷偷地从灶台的铺盖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 喝了那杯又苦又涩的黑水之后一直很精神，晚上一点也不想睡觉，一定是铁箱子妖怪的妖法。 要是路过的神仙把妖怪收了就好了。 她借着月光，轻车熟路地穿过山林和灌木丛，找到了那片被草木遮住的洼地。 铁箱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没有消失，没有神仙显灵。 李带弟最后的幻想破灭，只好走到铁箱子前面，怯生生地敲了三下。 “俺来了。” 咚，咚，咚。 铁箱子里发出一阵好听的声音，箱子上发出方形的亮光，吃人妖怪的脸显现出来。 梁德见到李带弟如约孤身而至，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小女孩不来，或者是带了一群大人来，情况就比现在麻烦多了。 “把你的手按在自动售货机上。” “自……机是啥？” “把手放到这个铁箱子上。” “噢。” 李带弟不情愿地挪到自动售货机前，把手按了上去。 育儿百科奥义，两相通心法！ 梁德依法运转武道元神，自动售货机光芒大作。 李带弟眼前一黑，只见到无数陌生的符号和图画从脑海中闪过，有一条琥珀色溪流从自己心里穿过，暖呼呼的，那些字和经络图渐渐地能看明白了。 梁先生精华语言包是啥？ 经络是啥？ 武学原理是啥？ 东国古拳法是啥？ 1至10岁儿童基本知识包是啥？ 1，10是啥？ 九九乘法表是啥？ 小学生自我保护手册是啥？ 生理卫生是啥？ 梁德是啥？ 李带弟迷迷糊糊，只觉得脑袋又昏又沉，像被人填鸭式地塞了一大堆铅块。 可是填鸭式和铅块又是啥？ 自动售货机光芒敛去，李带弟摇摇晃晃地收回了手，张开嘴第一句话就是： “冚家铲！这都啥玩应儿啊！” 元神疲惫的梁德欣慰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字正腔圆，恭喜你成为关外岭南话在此世界的唯一指定传人。 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第六十二章.梁德是啥 梁德看着两个蚊香眼的李带弟在原地摇摇晃晃，像就着一碟花生米喝了两瓶二锅头似的，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于是先抓紧时间调息回复武道元神。 刚才他所用的两相通心法，是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中针对武者远程教学开发的元神应用法，施术者可以将自己的知识打包输送给学生，在学生的记忆中形成相应的数据库。 这门术法学起来倒也不难，只是消耗大了一点，以梁德白劫行者的元神力量，施展之后也感到有些疲惫……不过梁先生的武道元神本来就是老汉手搓的破烂货，兴许别的白劫行者用起来很轻松也说不定。 梁德考虑到李带弟从来没读过书，更没有练过武功，可以说比金毛大统领还缺乏常识，沟通起来势必非常困难，不利于今后的教学，因此先用两相通心法将一些可能用到的基本知识输入到李带弟的记忆中，让她可以随时检索学习。 育儿百科上列出了数十种适用的远程教学法，梁德选来选去，只有这门两相通心法对受术者造成的影响最小。 这门术法自面世以来，经过了空海两岸已知诸界众多儿科医院几百年的临床检验，一般应用对象是初生的婴儿，操作中顶多因为一次性传输太多知识引起头晕和呕吐，绝不会给受术者造成器质性损伤，非常安全。 梁德为了万无一失，这次的传输量控制在安全数值的70%以下，传输速度也是能慢就慢。从目前来看，此次施术十分顺利，李带弟只是有点头晕眼花，连呕吐症状都没有产生。 其实育儿百科上还介绍了一种量子波动速读法，这门神通出自蓝星大系的某个彼岸世界，只有元神有成的非凡者才能练成，练成之后不但可以超速学习各种知识，还能以量子纠缠之法向他人远程传输信息，一人学万人通，只要购买相应的课程就能共享，买过就是学过，堪称普及教育的神技。 可惜青野儿科学会出版社没有整合到量子波动速读法的版权，只是在书中植入了该课程的购买链接，梁德尝试过以元神点击链接，点击后元神意识刚要飞去链接指向的某处，就马上被明黄色三角阵符构筑的周天界禁墙了回来，欲买不能，只好作罢。 李带弟终于平息了脑袋里乱糟糟的文字和影像，双眼恢复清明。 梁德用自动售货机音响讲道：“带弟，刚才我在你海马体中传输了一部分知识，形成了记忆数据库，你就把它当成一本字典，多翻多看，一点点消化。” “……海马体，数据库，字典是啥。”李带弟迷糊地问道，还没等梁德回答，清晰的关外普通话迅速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海马体，是人类及脊椎动物脑中的重要部分。目前在有海马体的动物身上发现的海马体皆成对出现，分别位于左右脑半球。它是组成大脑边缘系统的一部分，位于大脑皮质下方，担当着关于短期记忆、长期记忆，以及空间定位的作用。灵长类的海马体位于内侧颞叶，拥有海马角及齿状回等构造…… 数据库，是以一定方式储存在一起、能与多个用户共享、具有尽可能小的冗余度、与应用程序彼此独立的数据集合，用户可以对数据库中的数据进行新增、查询、更新、删除等操作。 字典，是以字为单位，按一定顺序排列，注明每个字的读音、意义和用法，供人查阅参考的工具书。” 李带弟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工具书又是啥？” “工具书是……” “打住，打住！先别管啥是啥了，再自问自答下去你能水出一部《从零开始》加《校花的贴身高手》。”梁德连忙运转元神刷了一发现学现卖的儿童安抚波过去，让李带弟从混乱的状态脱离出来。 “噢，俺不问了。”李带弟乖乖地点头，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铁盒子。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相关的知识。 自动售货机，是…… 咖啡，是…… 爆珠香烟，是…… 液晶显示屏，是…… 垃圾分类，是…… 详尽的文字和鲜活的影像在她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个前所未见的新世界向这个连市镇都没去过的山村小女孩展开了它的一角。 梁德见她安静下来，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德，是……” 他突然卡住了，我是个啥？ 猝死穿越的倒霉社畜？ 立派的成年人？ 斋藤飞鸟的男朋友？ 盛无虚私立高中人气最高的转学生？ 东国古拳法第三十三代弟子？ fff团火系大魔导士？ 热爱加帕里公园和魔法少女的绝对猛男？ 收集不能变身的变身腰带的收集者？ 盒子精快递员？ 罗德岛养驴人？ 三拐齐全欢喜狂舞的master？ 非洲阴阳师？ 肝报废的骑空士？ 国服第e亚索？ 等一下，我好像明白自己猝死的原因了。 …… 所以我现在是…… “我是一个想要回老家的界原行者。”梁德懒散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他调整自动售货机屏幕的位置，下降到和李带弟平视的高度。 李带弟眨着眼睛，脑海中相关信息自然浮现。 界原行者，是指获得空海界原认可，可以自由穿梭诸界的非凡生物，数量极其稀少。 她半懂不懂地点头，等待着梁德的下一句话。 “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过得更好的方法，吃饱穿暖，也不仅仅是吃饱穿暖。 作为回报，你要定期向这台自动售货机提供食物，最好是碳水化合物和高热量的肉食。” “俺家里只有两头猪，都要卖钱的。” “不用动你家里的猪，我的事情，你也不要和家里说。 这山里到处是飞禽走兽，山珍野味，只要你学会了本门的功夫，剩下的就只要去抓了。” “功夫？” “没错！功夫。古语有云，有功夫，不饿肚。 我要教你的功夫，名为东国古拳法。 东国古拳法，源自蓝星大系，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底蕴，历代传人中界原行者层出不穷，神功无数，绝学如云，是以格调高雅，知书达理闻名的名门正派。” 梁德回忆着常断玄当初介绍的环球精英体育中心东国古拳法部招生简章，一句句照本宣科。 “童叟无欺，实事求是，是本门的教拳宗旨。 马上交钱，马上拜师，是本门的……咳咳，是本门过去的落后传统！现在已经基本免费了！” 李带弟边听边在脑海数据库中翻阅，缓慢解读梁德这一长段话里听不懂的词语，一脸懵懂地点着头。 梁德一脸郑重：“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东国古拳法第三十四代弟子，你师父叫梁德，你师祖叫常断玄，你……再往上我也不太清楚，无所谓了，以后借钱摆酒也找不到他们，你记住自己的师父和师父的师父就行了。” “噢，师父在上，俺给您磕头了。”李带弟屈膝跪下，正准备磕三个响头，她见过村里的木匠收徒弟，拜师都是要跪下磕头的。 “起来。”一股柔和的元神之力托住小女孩的身体，将她扶了起来。 “本门的理念，是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功练，我教你功夫，你送肉给我，我们两不相欠。你记住，没有人值得你跪下磕头，如果有人值得你这么做，那他一定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根据本门的规矩，在传你武功之前，先要告诉你本门的武德。 一句话，练最硬的功夫，做最怂的人。” “怂？”李带弟以前就知道“怂”是什么意思，但不明白为什么最厉害的功夫会和“怂”字联系起来。 “怂，就是从心而动。 人之初，性本善，功夫再高，也不能忘了本真。 习武之人，要从心而动，敬畏生命，多行好事，莫要为非作歹，恃强凌弱。” 梁德依旧是照本宣科，这些话常断玄都和他讲过，他只当是耳旁风，现在翻出来，是觉得这些话也有几分道理，讲给小朋友听不算坏事，不然讲什么，难道跟她讲其实师父我练了功夫之后只想装逼打脸脸上有光光彩夺目目中无人人定胜天天荒地老老而不死是为所欲为所欲为所欲为？这种事，等熟了以后再说吧。 “好了，前置流程走完了，下面开始学功夫。 我今天要教你的，是东国古拳法中号称硬功第一的，凤鸣铁布衫。” 第六十三章.凤翼铁身 在泛东国文明流传的外门硬功中，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铁布衫最为人熟知，属于江湖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老字号，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早些年通常是反派人物练习此类硬功，譬如我大清第一勇士鳌少保（mr.allbuy）、《十兄弟》中的不会武功刘大帅、与黄师傅大战三百回合便分上下的严振东、南天门大师兄九宫真人等等。 可以发现，早年的反派人物攻高血厚，刀枪不入，主角阵营主要靠动作灵活、临阵顿悟和锁血挂，不对，是靠不屈的意志屡败屡战，才能顽强取胜。 现在时代变了，武斗系主角个个浑身肌肉，虎背熊腰，一个比一个硬，一个比一个莽，瘦弱的反派只能靠不屈的意志坚持送菜，屡败屡战，只有能送的小弟够多，才能在主角面前多活几章。 所以现如今反派的当务之急，是要告别邪恶组织扁平化管理的取死之道，在内部多搞几个层级，从p1设置到p10，比如初级邪恶专员一百单八将、高级邪恶工程师七十二煞、邪恶技术专家三十六强等等……这样一级一级地组织团建送菜，循序渐进，说不定还没送到p8，主角团就已经刷满经验升级换地图了。 如此一来，不但逃过一劫，还可以借主角之手大幅裁员以应对经济下行，把那些没有追求不努力做坏事的摸鱼佬通通消灭掉，迅速提高邪恶组织的竞争力，岂不美哉。 总而言之，铁布衫经过前代反派和当代主角们的传承发扬，流派甚多，包括基本没人练的基本款铁布衫，带近战输出的鹰爪铁布衫，会缩阳入腹的內壮铁布衫，还有和虎啸金钟罩齐名的龙吟铁布衫等等。 铁布衫系列修行者的共同特点是喜欢站在原地被人打，不断与拳脚兵刃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等被人打破罩门，就会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惨叫接着双目圆睁而死，是一种材质坚硬音色丰富的人形打击乐器。 东国古拳法这一脉的凤鸣铁布衫别出机杼，讲究先发制人，以快打慢，杀人于未动之前。 先练成刀枪不入的横练铁身，再以横练铁身从百鸟翎羽中汲取轻灵之气化入周身脉络，凝聚一双由百鸟外气构筑的轻身羽翼，飞掠奔袭，快如闪电。 因为要从百鸟翎羽中采气，凤鸣铁布衫的排打练法与其他铁布衫不同，不是用铁杆、木锤、铁砂袋等硬物锻打身体，而是用各种鸟类翎羽制成的器具辅助修行，比如…… “带弟，你家有鸡毛掸子吗？” “有！俺爹自己做的，他原来手可巧了，还留了最好看的羽毛给俺玩。” “你伸手过来。 凤鸣铁布衫的习练之法我已经传给你了，现在我以本身内气在你的经脉中构筑非凡之力的基础循环，你只要意随气动，不断印证功法中的内容，自然而然能将其掌握。 你回家之后，用鸡毛掸子修习凤鸣采气法，积蓄用来化翼的百鸟外气，采气后储存在骨骼皮膜之间，要留心别让其他人看见。 这杯凡人修仙咖啡你拿着，每次只要喝一小口，喝了之后，每48个小时只用睡1个小时，1小时是多久，你自己翻字典。 每晚等你爹娘睡了以后，就到这里来找我，我会助你搬运内气，易筋锻骨，伐毛洗髓，加快你修炼的速度，这样的话，五日之内应当可以小成，到时候我再教你狩猎和野餐的方法。 好了，闭目凝神，感受内气运动的轨道和速度。” 琥珀色的光焰从自动售货机中流溢而出，笼住了盘膝而坐的李带弟。 绵绵不绝的天生神力传入李带弟的经脉血肉，为她拓宽诸脉，易筋锻骨，铸就非凡之基。 月落星移，李带弟的下丹田凝结出一颗黑铁颜色的非凡之力种子，自动引导经脉中淡淡的黑铁内气循环流转，不断地改造强化肉身。 琥珀色光焰逐渐消失，李带弟小心地站起身来，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雷音，还夹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雏凤清吟。 她变得更矮了一些，如果凑近细看，便会发现她黝黑的皮肤下隐约透出点点铁光。 梁德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自动售货机传出： “带弟，你先不要运转周天了，去割一些你平常割的猪草从这个投币口送过来，为师传你一门喝风吃土，呸，吞天食地之法，不然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再练下去，只会气血两空。” “知道了师父，俺这就去打猪草过来。”李带弟点点头。 “野菜什么的也可以摘一点，多多益善。” “俺知道了，师父。” 李带弟翻着脑海中的字典，把凤鸣铁布衫的诀要反复读了几遍，运转内气，上身前倾如鹰隼，同时意想有一股铁流在体内激荡带动身体向前。 鹰扑！ 夜色里草屑乱飞，一道黑影脸朝下扑到了地上。 李带弟初学乍练，发劲太猛，未能掌控扑击的方向，才扑出一半就扑到了地上，体内铁流冲劲却没有停歇，带动她的身体贴地滑行，在山间草地上犁出一道长长的沟痕。 李带弟害怕地紧闭眼睛，越慌越不知该如何收束内气，不知该怎么平复那道前冲的强劲铁流，只能被铁流带着继续向前滑行，直到头顶撞到一个硬物，铁流从撞击处外泄消失，才停住了她的贴地鹰扑。 李带弟两手撑地爬起来，摸摸脑袋，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衣裳没怎么破，脑袋撞了一下有点疼，还好没流血也没肿包。 黑脸小女孩仔细检查完裤脚上有没有撕破，这才抬起头来。 只见一棵狗脖子粗细的樟子松的根部被撞出了猛兽咬伤般的狰狞缺口，正摇摇晃晃地朝前倒下。 李带弟吓得双手抱头蹲下，不躲不闪，任由那棵倒下的樟子松砸在头上，一声凤鸣，铁流内气情急之下自然应激，从头顶百会冲出天灵，将倒下的松树主干震成两段。 枝叶乱飞，山林中一阵喧闹，百鸟受惊，纷纷鸣叫起来。 李带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摸着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俯身握住一根手腕粗的树枝，轻轻用力就将其折断。 存神运气，黑色铁流在五指间激荡，只听见咔嚓一声，手腕粗的树枝被她抓得粉碎。 李带弟用力拍打着小脸，直到两颊生疼。 是真的，都是真的。 俺师父是真的，功夫是真的，都是真的。 第六十四章.吞天食地 李带弟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大捆猪草来到自动售货机面前，将猪草怼在投币口上，自动售货机发出好像吸尘器的声音，同时放了一首蔡〇林的《骑士精神》伴奏，很快将一大捆猪草全部吸了进去。 终于有吃的了！ 梁德元神一晃回到地洞的身体中，同时将1号分机屏幕的信号源切到无涯之森副本。 “师父，屏……屏幕看不见了。” “等会儿，我开个灯。”梁德手上亮起赤铜色的微光，但光靠内气照明地洞里还是太暗了一点，他发动海纳幻藏，虚空中传出好像有人呼噜噜喝汤的声音，幻藏空间打开，梁德翻了半天，终于从这几天新缴获的战利品中翻到了一个文西式光能射线手电筒。 这种手电筒在没有光的地方绝对不会亮，梁德用手上的赤铜色微光照住它的尾部，输出功率设置为照明级，一道纯白色的明亮光柱从手电筒中射出，照亮了黑暗的地洞。 李带弟好奇地看着屏幕中的景象，问道： “师父你咋住在坑里。” “低楼层水压高，出行方便，而且冬暖夏凉，你还小不懂这个，我是懂生活才住坑里，极简风装修，以人为本，特好住。 你以后买房的时候别买太高楼层，空气交换比大，住着不舒服。” “噢，俺知道了。” 梁德发动自性神通，分机1号仓储空间中的大捆猪草已经传送到自性界原上的主机里了，他在管理系统里选择马上调货，背后未成形的灰黑色真性天引闪烁不定，缓慢地在虚空中拉开了一道口子，猪草从虚空裂缝掉落，来到了地洞中。 这一大捆猪草以野豌豆和苦麻菜为主，勉强属于人也能吃的东西。 就算不是人吃的东西，身高已经不足1米的梁德也顾不得了。 他挥手以先天罡气将猪草斩碎，然后全功率发动吞天食地之术，内气在梁德食道口前方形成了一个微型漩涡，将地上切碎的猪草吸入口中。 吞天食地法的漩涡将猪草粉碎分解，快速转化成人体可以消化吸收的各种化合物涌入梁德体内，不断地补充着他现在急缺的营养成分。 这门神通虽然号称只要是有机质都能吞食，实际上还是得先转化再吃。越接近正常的食物的有机质越容易转化，从中汲取的营养物质比例越高，如果是干燥木材这种以木质素、纤维素和半纤维素为主的食材，可能吃上几百公斤也得不到多少营养。 梁德一口气“吸”完了地上的上百斤猪草，食道口前的漩涡反转外喷，将十几斤无用废渣排出落在地上。 这一次大概吸收了能长回一米四的营养物质。 吸完收工，身上为了教李带弟特意发光的经脉路线也黯淡下来，梁德却还意犹未尽。 “带弟，只教一次你还没看懂吧，你再割点猪草过来。” “噢。”李带弟虽然觉得自己差不多学会了，但还是乖乖地又去打了一大捆猪草过来，她也不用镰刀，直接用内气包住手去割，又快又轻松，比镰刀还好使。 功夫真好，俺以后种地也不怕累了。 梁德又是一阵猛吸，就这两次的吸草量直追枫叶国摇滚巨星，不过是猪草。 “带弟，刚才师父用得快了一点，你一定没看清吧，再去割点猪草过来，我重新示范给你看看。” “噢。” …… “带弟，这次展示还是不够全面，你再去……” “师父，你是不是喜欢吃猪草。”已经把吞天食地法看了十几遍滚瓜烂熟的李带弟怯生生地问道。 “喜欢吃猪草……我怎么可能喜欢吃猪草，这都是为了教学需要。 带弟啊，你要戒骄戒躁，踏踏实实，正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就算你已经基本学会了，多看几次巩固学习成果又有什么不好呢？”梁德抹去嘴边的猪草残渣，一脸严师宝相。 “噢。” “天快亮了，你用吞天食地法补足营养就回去吧。 记住，要用我教你的刚柔蛇身入门功诀收缩骨骼肌肉，保持住原来的身形，别让人发现了。”梁德活动着身体，这次储备的营养足够重塑1.5次179厘米战体，足够在海学部那个开鲸鱼的军礼服黑长直手底下继续逃几天了。 “俺知道了，师父。” 这时地洞上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钻地弹爆炸声，狂怒的鲸歌和潮汐声同时响起。 梁德无奈地捂住额头，这一天天的，不分黑白，没完没了了还，审小姐你皮肤这么好要爱惜一点别熬夜啊！ “带弟，师父最近忙着应付美少女的死缠烂打，有时候不一定有空教你，你敲三下自动售货机，我过半小时没来你就自己练习。 我没教你野外生存和狩猎之前，你别到深山里去，明白了吗？” “噢。” “我走了，拜拜。” “师父掰掰。” 自动售货机屏幕暗了下去，李带弟悄悄地溜回家里，钻进灶台上的铺盖里，准备躺一个时辰就起来给爹娘和弟弟做早饭。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一天是二十四个小时，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 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二三得六…… 一二三四五六七，讲究卫生数第一。饭前便后要洗手，疾病不会跟着走…… 随地吐痰不卫生，痰液带着坏细菌。牙齿要想很坚固，每天刷牙要记住。眼睛两扇大窗户，读书爱眼两不误……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水的冰点是0度，水的沸点是100度…… 她闭着眼睛，翻着脑海里的字典，看着那些文字和图像，怎么也不厌不累。 天渐渐亮了，村里公鸡开始打鸣，李带弟从灶台上坐起来，透过窗户上的破洞看着晨光慢慢驱走黑夜，山脚田野间的青绿麦苗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清新的微风吹进了狭小的灶屋里。 小女孩想到了在脑海里刚刚学会的一首诗，小声念了出来。 “黛色因依四面同，田间独并碧玲珑。两家茅舍依山住，不在诗中在画中。” 见惯了的山村景象被诗句赋予了别样的意义。 真好看……真美啊。 第六十五章.教点别的 梁德像一条灵活的插翅蚯蚓，在土层中快速掘进游走，他背后跟着四五枚深蓝色的追踪型钻地弹，犹如一群嗜血的食人鱼，咬在梁德屁股后面穷追不舍。 冚家铲，你们不晓得直男的屁股追不得吗！ 他这些天吃足了这种钻地追踪弹的苦头，不是因为它本身的威力如何，而是因为这种审时语特制的侦察兵钻地弹都内置了大范围广播模块，只要有一枚侦察兵钻地弹发现了他，就会马上通知附近所有的制导型奇物武装一起追杀，简直是一支强化型穿云箭，令梁德烦不胜烦。 审时语已经在无涯之森立起了几十座幻海巢礁，海学部二年级几乎全班人马都在给她当人肉真气机，各类奇物武装像分裂繁殖一样从幻海巢礁里往外涌。 梁德已经不敢在地表以下五十米之内停留了，在那个距离，密密麻麻的自动战偶挤满了土层，比下雨天的二环路还堵十倍，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天梁德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海克陆三个字的内涵，只要爆兵列装累出了优势，你再硬再刚又能怎么样？哪怕你是530克拉的非洲之星，也能给你活活炸成一堆只能做群镶的碎钻。 他这几天不是没尝试过强行突破地面和审时语正面对决，玩一把斩首战术，可是这个黑长直御姐的机械须鲸群一张嘴就是万炮齐鸣，梁德的小身板根本就扛不住，只能不计损耗地开着超速再生从炮台鲸鱼的肚子里逃出来，一进一出人至少得瘦十斤，这还打个鸡儿，再打下去鸡儿都没了。 身高骤降的梁德为了不缩成1/8比例的真人手办，在挖洞这条道路上越陷越深，成为了无涯之森最底层的下沉用户。 他已经没有去记自己挖了多深了，只要没到底，就往下面挖。 偏偏审时语的侦察兵钻地弹也是这么个想法，追在他后面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 梁德引着追他的几枚钻地弹来到他之前特意挖的陷阱处，体表肌肉剧烈震动，人为制造了一次坑道坍塌，将这一批钻地弹尽数埋葬。 塌落的土堆中传出一串沉闷的爆炸声，然后归于平静。 可算能消停会儿了。 梁德又在土层中下潜了数十米，伸手挖出一个能正常躺下的空间，像条过期咸鱼一样双目无神地瘫痪着。 这些天他和审时语就像在玩塔防游戏，一波接一波地作战，中间的休息时间长则一两天，短则一两个小时，取决于审时语修改设计更新兵种的速度。 问题是审时语派来的这些百变小兵打了之后既没有经验值也不掉装备，梁德又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一完全完，每次都只能全力以赴，不计消耗地在机械海里挣命。 幸好审时语一直没能锁定梁德的确切位置，兵力比较分散，还没有突破梁德的极限。 呵呵，只有寡妇才能知道她的男人每天晚上在哪。 一个黑长直就想抓住我的人？你还差得远！ 营养储备又快用完了，得让带弟多送点粮草才行。 梁德这几天一直靠着李带弟每天送来的猪草苟延残喘，一直抽不出空去教她练拳。 有句讲句，猪草还是挺好吃的，虽然入口微苦，但有着清新悠长的回甘，就像是在公共教室偶然遇到的冷漠森系美少女，见到的时候觉得没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后却发现脑子里想的全是她。 只是吞食植物的营养转化比例还是太低，支撑不了长期的高强度作战。 审时语的攻势越来越强，必须尽快教带弟狩猎野兽了。 梁德躺着点了根烟，在薄荷味的淡蓝色烟雾里，等待着李带弟再次叩响自动售货机。 …… 咚咚咚。 梁德唏嘘的面容出现在自动售货机屏幕上，没有胡渣是因为舍不得花营养长胡子，没有黑眼圈是因为天天跑路跑到血流加速，根本没有皮下淤血和色素沉着。 祖师爷赏饭吃的演员不需要靠妆容，用眼神就能演戏。 李带弟看到梁德唏嘘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送上大捆猪草。 “师父，你饿坏了吧。” “怎么可能，师父天天山珍海味，吃香喝辣，我这是特意化的深沉颓废妆，又佛又丧，现在的女孩子就吃这一套，你还小，不懂。”梁德收到猪草捆，埋头猛吸。 猪草这东西真上瘾啊，吸吸吸。 李带弟也学着梁德的样子，拿着一小把猪草发动吞天食地法，美美地吸了起来。 用草能填饱肚子，真好。 梁德吸完几捆猪草，手背擦着嘴边的残渣，准备履行师父的职责。 “带弟，你放开控制，舒展筋骨，让我看看你修行的成果。” “噢。”李带弟放开金蛇刚柔法对骨骼肌肉的控制，小小的身躯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长开，她干瘦的脸颊丰满起来，破旧的衣裳被结实的肌肉绷紧，经脉中铁流激荡，若有若无的气势在小女孩身周环绕。 鹰扑！鹤啄！鸽隐！ 李带弟一板一眼地演示着凤鸣铁布衫前三式打法，气劲随身而动，卷起地上的草屑尘土，犹如一条灰龙，随着她的步伐在低空盘旋。 当李带弟使出第三式鸽隐，她的身躯在百鸟外气和铁流内气交互作用下若隐若现，看不清虚实，好像在向前进，又好像没有，似来非来，若有还无，难以锁定动向。 鹊踏枝！ 李带弟脚尖在地上一蹬，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她整个身躯冲天而起，凌厉的破空声中，一道铁色虚影穿云而去。 破空声渐渐消隐，李带弟身姿轻盈地从空中落下，停在一棵二十余米高的落叶松上。 只听见喀啦一声，整棵松树裂为两半，李带弟两臂向后成展翅之形，两只草鞋嗒嗒嗒嗒踩着半边倾斜的树干跑了下来。 梁德看得清清楚楚，刚才是李带弟以鹊踏枝起跳的同时用了一招燕剪，掌缘上锋利的铁流内气借着跃起之势将落叶松从下至上剖成了两半。 流水行云，干净利落。 离我上次来还只过了五六天……无器材辅助自修凤鸣十二式练到第五式，妈耶，难道她就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师傅，俺会的都使完了。”李带弟忐忑不安地看着梁德，生怕师父觉得自己笨以后不来教她功夫了。 “马马虎虎吧。”梁德眼神游移不定，“普通资质，一般水平，比我差点。 凤鸣十二式你自己先练着，今天我教你点别的。” 第六十六章.岭南风味 梁德从意识数据库中翻出那本《清晨的野餐》修订版，这本书是他击杀审代言后获得的奖励，号称全方位野餐攻略，进阶野营手册，超实用野外生存指南，荒野求生的最佳伴侣。 梁德不以为然，从他半个岭南人的视角来看，要想成为荒野求生的最佳伴侣，至少得具备可食用的属性，这本书显然做不到。 但是经过梁德这几天忙里抽闲的研究，发现这本书着实有料。 这位名叫洛斯的作者少年时代在一个类似欧洲中古世纪的环境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农奴，作为一名体质瘦弱的少年农奴，获取食物对当时的他来说至关重要。 在中古世纪，从田野到山林所有的一切都是领主的私产，农奴想在里面打猎搵食，有且仅有死路一条。 所以这本《清晨的野餐》不仅包含了野餐的技巧，还包括了如何偷偷打猎、烹饪并消除痕迹的技巧。 在成书过程中，洛斯得到了来自众多领域大师级人物的帮助。 有一人一弓纵横林海雪原多年，数省联手动员了数千干警和带着机枪火箭炮的民兵才将其抓捕归案的关外偷猎之王。 有来自南美大陆深处，带领数百族人在毒虫猛兽密布的雨林中存续开拓的部落巫医。 有誓死与资本主义帝国作战到底，没有任何补给和全副武装的大兵在中东沙漠里周旋游击了半生，最后出动三架武装直升飞机才将其俘虏的阿拉伯大叔。 还有学贯南北，名满中原，在野外料理各类认识不认识的飞禽走兽犹如反掌观纹，用眼神就能令八闽儿女闻风丧胆的岭南厨神等等。 《清晨的野餐》熔天南地北绝艺于一炉，又有推陈出新的创见，各种实用技能相辅相成，杀伐果断，毫无怜悯之心，可操作性极强。 梁德相信，如果一片荒野里只剩下这位洛斯先生和贝爷，那位拧掉过无数生物的头获取蛋白质的英国绅士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荒野求生。 他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也考虑到儿童心理健康的因素，从中选取了一些不那么残忍，出血量较小的技巧教给李带弟。 由于凤鸣铁布衫的打法本来就很暴力很残忍，他又把金蛇缠沾手和五谷铁砂掌的渗透劲法门单独拿出来教给她。 “好了，带弟。”梁德用元神扫描一圈道，“八点二十方向有头驼鹿，你去试试手。” “噢。”李带弟连用鸽隐和鹊踏枝两式，悄无声息地在树枝上腾挪跳跃，很快靠近了那头黄棕色驼鹿所在的位置。 那头驼鹿低着头在啃地上的青草，掌状分裂的大角随着吃草的动作微微晃动，浑然不知一位强大的幼年猎食者已经悄然靠近。 李带弟站在树枝上，两只小手苦恼地摸着脑袋。 “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好像那样也行，这可咋整啊。” 这就是学渣终其一生也体会不到的……解题思路太多的苦恼！ 李带弟也没纠结太久，她从树上无声地切下一根树枝，以手为刀，削成了一柄粗糙的短矛。 黑脸小女孩举着树枝做成的短矛，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下方的驼鹿。 沉腰后仰，甩臂投枪！ 短矛在内气灌注下电射而出，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一条真空轨迹。 那头驼鹿若有所觉，在短矛临身前撒开四个白色蹄子向前奔出了半尺，但这个动作早在李带弟预料之中。 那位关外偷猎之王的家传秘诀里引用了一句不知出自何处的兵法。 “料敌于先，则战有机。” 硬度已不逊于普通钢铁的短矛从驼鹿的头顶贯入，矛头深入土石，将其死死地钉在了地上，血流满地，这头肩高五尺的大型食草动物浑身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弹了。 李带弟完全没有出现梁德担心的情况，黑脸小女孩从树上跃下，眼里尽是收获的开心，欢欢喜喜地扛着这头浑身是肉的驼鹿往自动售货机处走去。 远处的灌木丛中，梁德武道元神扫描范围之外，一个衣衫破烂的持弓大汉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带弟扛走那头驼鹿。 他枣红色的脸上有一道斜斜的疤痕，显得十分凶恶，一身土黄色劲装料子不错，只是上面布满了暗沉的血迹，还有许多刀剑留下的破洞。 持弓大汉趴在灌木丛中几次想要出来，最后还是没有现身。 等李带弟扛着驼鹿离开后，他敛息屏气悄悄退走，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对对对，先做个挂架吊起来放血，别让肉太腥了。再把毛褪了，用渗透劲扫一遍，把毛发和污垢都震出来，里外都抹上岩盐和野菜汁去腥，不用抹太多，你有个师伯说过，大巧若拙，至味在真，我们岭南菜就是要保持食材最新鲜的风味……好了好了，可以烤了。 生火前留好烟道，对准自动售货机投币口这边，我全部吸掉就不会让人发现了。 哎，对，用外焰来炙烤，把握好火候，皮要脆，肉要嫩，烤完之后静置一下，让肉汁完成积累，可惜没有南乳和芝麻。” 李带弟操作着用树枝做成的烤架，让火苗均匀地炙烤着驼鹿的表面，烤肉的香味逐渐散发出来。 小女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因为声音太大，把自己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带弟你饿了吧，你先吃个鹿腿，我看腿已经熟了，你想吃什么先拆下来，剩下的给我就行。” “师父，俺不饿。” “不饿也多吃点，你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又在练功夫，不多吃点怎么行，四个腿你吃，把头留给我，我就爱吃这个。 你们这儿没有辣椒和孜然，可惜了。” 李带弟从烤驼鹿上撕下一条后腿，嗷呜一口咬下一大块嫩肉，吃得满嘴是油。 她从来没有这么大口地吃过肉，烤肉的香味瞬间激发了基因深处的贪婪，高蛋白，高热量，以最原始的烹饪方法烤制的肉食，足以为每一个智人的后裔带来最单纯的快乐。 梁德在地洞里把传送来的烤驼鹿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利用率极高，他的营养储备迅速上升，达到了2.1肥宅的水平。 他心满意足地躺在地上，露出了质朴的肥肥笑容。 地洞上方又传来侦察兵钻地弹的嗡嗡声，这一代产品掘进的声音小了将近70%，若不是梁德一直全力展开武者灵觉，很可能就忽略过去了。 “带弟，师父有事先走了，你吃完按照标准野餐步骤收拾一下痕迹，想再去打猎也可以，别往深山里去，大型食肉动物先别去惹，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和我的事情，我说清楚了吗？” “俺知道了，师父。” “嗯，拜拜。” “师父掰掰。” 李带弟在梁德离开后又打了一头獐子，吃完收拾完场地，就背着一小捆猪草和柴火回到了村里。 村口围了一群人，在那里议论纷纷，李带弟看到白胡子村正和几个带着腰刀的差人在申明亭的告示牌上张贴着什么。 小女孩背着猪草和柴火好奇地凑到人群里，几个差人不耐烦地用连鞘腰刀把靠得太近的村民拨开，为首一个嘴边有颗黑痣的差人大声呵斥道： “看什么！看什么！你们这些乡巴佬认识字吗？ 都给老爷听着，这个人叫张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他用腰刀敲打着刚刚用浆糊粘好的海捕文书，大声喊道。 海捕文书上是个疤脸大汉的简笔画像，凶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贼在承德府杀了人，现在逃到了我们秦阳府，前几天有人在十九里铺见过他，说不得就是逃到这边山里了。 都给爷竖起耳朵听好了，不管是谁见到这个人，马上告给村正，要是抓到了贼，县衙赏钱一贯，听明白了吗！”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 “一贯钱，这可不老少了。” “陈家的，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真见着了，一刀劈了你！” “呸呸呸！怎么不是一刀劈了你！” “菩萨保佑，强盗快些被官爷捉了，不要害了俺们小宋庄的老百姓。” 李带弟运起内气瞪出一双鹰眼，视线越过人群的缝隙，把海捕文书上的字一个一个认清楚了。 这个江洋大盗叫张默，承德府人，海捕文书上说他以武犯禁，行劫杀人，穷凶极恶，悬赏五十两白银。 李带弟心想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等晚上告诉爹娘小心便是，于是打着饱嗝回家喂猪去了。 第六十七章.致命缺陷 一晃又是半个多月。 梁德缩在一天转移九次的地洞里，听着洞外隆隆的炮声，深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虽然他现在有了小徒弟孝敬吃喝，醒1毫秒睡1毫秒也不存在睡眠不足，但是审时语这个女人始终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鲸，说不准哪天他就被压死了。 梁德拿出手机，打开盛无虚私立高中校内联络app，通讯录里一片黯淡，只有一个人在线，并且处于随时可通话的活跃状态。 白鹤空。 算了。 梁德关上手机，过了一会儿又打开。 “梁德：审时语有什么弱点吗？”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绝不讲什么“在吗”和“在不在”，这就是光明磊落的直男修养。 “白鹤空：没有，你等死吧，嘻嘻。w” 梁德二话不说给白鹤空转了100绩点。 100绩点，足以令海学部前总指导莫飞升折腰折到腰肌劳损的金额。 “梁德：现在呢？” “白鹤空：时语姐除了太疼弟弟没别的弱点了，现在她弟弟已经被你杀了，再也不用分心旁骛，连海学部三年级级长三角头都未必敢说能稳赢她。 你连蓟马都打不过，别想着赢了，先保住狗命吧。” “梁德：注意，不是我连蓟马都打不过，是我加上你这个拖后腿的包袱所以打不过蓟马。” “白鹤空：啊啦啊啦，梁德同学连真性天引都没有，口气倒是意外的大呢。” “梁德：你别这样。” “白鹤空：人家就是要这样，怎样？” 梁德又转了50个绩点给白鹤空，却被她拒收了。 “白鹤空：给钱也没用，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你怎么赢时语姐。” “梁德：胜负这种事情很难讲的，就像一场棒球赛到了第九局下半，比分是0:1落后，对方的一垒手突然犯了低级错误。” “白鹤空：你说的是甲子园夏季赛仙台育英对大阪桐荫的那一场。” “梁德：这时候控球后卫利用一垒手的失误，连发三个场外擦边球得分，绝地逆转。” “白鹤空：？？？” “白鹤空：你等一下。” “梁德：所以说篮球的胜负是从第九局下半才真正开始的，不管是多么的绝望，也不能放弃求胜的斗志。 你知道吗，比赛是在决定放弃的那一刻才结束的。” “白鹤空：你在讲三小，正常篮球赛根本就没有第九局啊！” “梁德：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我只是用拿竞技体育打比方的方式来营造一点热血的气氛，你领会精神就好。” “白鹤空：……” “白鹤空：你的老师是陆学部常指导吧，我以前是没见过天生神力的超愈恢复练到像你这么恶心的人，但是这一套在时语姐面前行不通的，如果不能强到像雷动岚那样顶着枪林弹雨瞬间破阵斩将，同等修为的陆学部绝对赢不了海学部。 所以你为什么不学雷动岚那种凶猛帅气的打法啊，元神又这么弱，被时语姐的机械鲸群包围就死定啦。” 我才入学多久，大师姐她那种把每一条肌肉纤维都千锤百炼的方法是想学就能学的吗！ 梁德无力地后仰，经过多日来的激战，他也发现自己现在这套以超速再生为核心的战法看似还行，其实存在着重大缺陷。 一是不够硬，全身肌肉骨骼都是底线低配，换新不知道换了多少遍，根本没时间用内气淬炼升级，和人过招就是鸡蛋碰石头。 二是武道元神太弱，虽然他这些天里已经在白板元神上抠出了四个接口，把天生神力、先天罡气、如钢似铁锻体法和幻海玄气四个模块以扩展插件的形式接在上面，比原来那个杂牌元神灵活了不少，也不怕谐振器，可问题在于白板就是白板，垃圾主板配上四路泰坦又有什么用，止增笑耳。 三是真性涣散，袁天仁老头讲的知行合一的那一套太玄乎，梁德根本不明白该怎么提高真性，他的真性天引一直将成未成，练成界原展开的希望十分渺茫。 而且他的自性界原展开了又有什么用，开着自动售货机到处兜售咖啡和香烟吗？ 没主意，烦得很。 不过梁德本来也没指望从白鹤空这里得到什么突破性进展，审时语以强势手段统领海学部二年级不是一天两天，要是她有明显的弱点，早就被人推翻了。 以前她要分心给弟弟审代言做装备，可能算是个弱点，现在么……死去的弟弟已经变成了这个黑长直鲸鱼女的狂化buff。 死了还要给人添麻烦，真是个臭弟弟。 梁德歪头点烟，眼里非常迷茫。 在无涯之森他还可以挖洞逃跑，可期末考试是擂台赛，避无可避，如果遇上了审时语或者其他海学部的高手怎么办。 抛开这些不谈，强只能强一个版本，帅却是帅一辈子，从个人形象和婚姻幸福的角度考虑，这套恶心巴拉十五禁的超速再生流打法也不能一直用下去了。 手机振动。 “白鹤空：喂！突然不讲话是怎样？” “梁德：不说这些，听说你很会编发？” 发完这句，梁德就看到白鹤空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不出所料的话，她一定在相册的数万张自拍里选精修照调滤镜，必要的时候用裁剪把旁边有点好看的闺蜜和同学去掉，或者给她们来一个去除磨皮效果。 呵呵，绿茶就是绿茶，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无心”发自拍的机会。 在聊天的时候突然消失，再次发消息时提出一些对方很感兴趣超想回复的新话题，令对方忘掉不快继续聊天。 这就是我将金蛇缠沾手的拳理融入生活之后的成果。 虽然还没有女朋友，但我已经是一个很有手段的渣男了！ 果不其然，梁德一支烟还没抽完，白鹤空接连发过来四五张自拍，每张照片里的白鹤空都用了不同的编发手法，有精致的法式散编，也有自然率性的丸子头，搭配着清新天然的秀美五官，像是从童话中走出的如画少女，令人忍不住长按收藏。 梁德存完照片，突然想到李带弟乱糟糟的黄头发，于是又发了一条消息。 “梁德：有没有简单好学点的，复古风，适合小孩子穿汉服用的。” 他回想起这些天教李带弟的林林总总，老是觉得少了点东西，现在才想明白少了的是什么。 “梁德：你再帮我个忙。” 第六十八章.量子数学 自动售货机1号分机世界。 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几头野狼惊恐地四散逃窜，躲避着身后轰隆轰隆的可怕声音。 李带弟扎了个刘海中分的半丸子头飞快地小跑着，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树杈，认真地推动着一个五六米高的海蓝色圆环全速滚动前进，布满枯枝败叶的地上被数百斤重的圆环碾出深深的轮辙印迹，所过之处群兽奔逃，百鸟四散。 梁德本来是想用幻海玄气做个小点的圆环让李带弟玩滚铁环，但是山路崎岖，林间的泥地又烂，小圆环滚不起来，索性做了个宽一点重一点的给她，也就三四百公斤，小半米宽，轮高五米多的样子吧，应该没有超过普通玩具的规格。 李带弟推动着巨大的海蓝色圆环在深山野林里横冲直撞，见到小一点的树就直接撞断碾过去，遇见大树就推着海蓝色圆环垂直上树，在树上一步一个四五寸深的脚印一直推到树顶，然后坐在圆环上任它自由坠落。 下落时的劲风吹动着黑脸小女孩的头发，凉凉的，很舒服！ 她乘着空中巨轮疾速下落，余光瞅见下面有只野猪在溪边低头喝水，两只小手握住圆环的边缘硬生生转向，用从天而降的攻击方式把那只野猪的脑袋砸了个粉碎。 李带弟把无头野猪捡起来放到海蓝色圆环的内侧，又一路推着圆环滚回了自动售货机前，路上捎带着打到了六七只兔子和一只野山羊，于是把兔子去掉内脏分割腌制好塞进羊肚子里做了个烤全羊，自己吃一半，剩下一半和野猪都通过投币口传送给梁德，当然还有一大捆师父喜欢吃的猪草。 这些天师父很少过来教功夫了，还特地交待多送一些生肉过去，是要自己做菜吗？ 李带弟从怀里拿出一把半透明的蓝色小梳子，把吹乱的头发解开随便梳了几下，又扎成一个看起来乱糟糟但是很可爱的半丸子头。 黑脸小女孩从自动售货机标着“可回收物”的垃圾箱里拿出一团有弹性的淡蓝色细绳，分别系在两棵相距不远的大树上，开始一个人跳皮筋。 只见碎石乱飞，残影满地，凌厉的劲风横扫四周，声势十分惊人。 “你拍一，我拍一，马兰开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李带弟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剧烈运动黑里透红的小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嘴里小声嘀咕： “二八十六，二九十八，为啥二八二九是三十一，下次俺得问问师父。” …… 半夜，李带弟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又在林子里打了两头狍子，一头烤得表皮焦黄，一头只是放了血，都通过自动售货机的投币口送到仓储空间。 黑脸小女孩忙完这些后，在屏幕上小心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自动售货机显示屏亮起，梁德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师父，你又矮了。” “被人炸的，炸你你也矮。 带弟啊，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小心有弟弟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扶弟魔最为恐怖。” “噢。”李带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师父，为啥二八二九是三十一啊？” 梁德：“？？？” 这问题已经困扰了关外三省好几代小学女生，我哪知道是咋回事啊！ “这个……是量子数学，牵涉到微积分啥的，说了你也不懂，等你以后学高数就明白了。”梁德眼神游移，心虚地回答道。 “噢。” “你把手按到屏幕上，我给你带了本《绿野仙踪》，上次给你带的《小王子》看完了吗？” “看完啦，不太明白讲了啥。 师父，上次看的《小美人鱼》俺还想再看一遍。” “行吧，你看好几遍了这部，有啥好看的。”梁德从意识中调出关于《小美人鱼》的影像和声音信息，以两相通心法共享给李带弟。 各种动画是拜托白鹤空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图书馆兑换后传过来的，他自己打开手机观看，然后同步传给李带弟。 我这算私映了吧，幸好是在异世界，蓝星最强法务部管不到这儿，等等，蓝星大系横跨空海两岸，会不会迪〇尼法务专员中也有界原行者，妈耶…… “师父，海是不是大池子？” “比池子大多了，我上次和你说了行星的大小吧，在我老家，光一个太平洋就占了星球总面积的三分之一。” “那海里真的有美人鱼吗？” “我老家应该没有，有的地方有，说不定你这儿的海里就有，需要实地考察。” “师父你见过海吗？” “我……我和你一样，只在照片和电视里见过，没去过真的海边。” “那师父你为啥不去看海。” 我为什么不去看海？ 梁德搓着下巴，他爹是岭南人，沿海省份，虽然为了和他妈结婚搬到了关外，三不五时还是会带梁德回老家祭祖。 但就是一直没去看海。 春节假期、清明假期也就那么几天，从关外到岭南路上就花不老少时间了，主要目的是回老家走亲戚和扫墓，哪有时间带小孩去看海。 等梁德自己上班了，被公司调到中原一带，也不靠着海。 搭高铁或者飞机去海边，也就几个小时几百块钱，但就是一直没去过。 天天上班丧得不行，假期只想宅在家里打游戏看番吃外卖，哪有心思去海边人挤人。 总会去的，总有时间的，然后他就猝死了。 梁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有回答李带弟的问题。 好在李带弟很快就被美人鱼公主的歌声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没再继续问他。 出于给儿童树立榜样的考虑，梁德在肺里点了根烟，他寻思自己在徒弟心目中的形象应该不在国民偶像之下，不宜公开吸烟。 今晚的薄荷味有点凉，像想象中的深夜海风，吹透了他的胸膛。 李带弟手舞足蹈跟着人鱼公主们哼唱了起来，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师父在想些什么。 “我们是群快乐的人鱼，每个人的名字都很动人，阿葵达，安德丽娜，阿丽斯塔，阿蒂娜……”最后小女孩小声地唱了自己的名字。 私映终了，梁德给李带弟泡了杯新咖啡就关闭了屏幕。 第963号临时地洞里，摆着十几具尚未完全腐烂的野兽尸体，刺鼻的气味可以说达到了非喜勿入级。 梁德双手运起金蛇刚柔法，与地洞内的十几具野兽尸体谐振共鸣，野兽尸体里尚未失活的肌肉纤维和各类细胞都在他的操控下活跃起来。 琥珀色光焰映照下，地洞里人影和兽影交叠，怪声不断，好像有悲戚的冷风吹过。 “百兽战体成与不成，就看这次实验了。” 第六十九章.研发项目 羽毛鳞介裸五虫之中，人是万物灵长。 何谓人？ 狭义的人，是指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下的智人种生物。 广义的人，是指能够使用语言、具有复杂的社会组织与科学技术，能够建立团体与机构互相支持协助的智慧生物。 在界原空海两岸诸界，所有智慧生物都有可能突破本身属种的极限，成为非凡生物。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学生来自不同的彼岸世界，长相千奇百怪，上课场景比万圣节化装舞会还夸张，所以梁德早就知道，不要说猿猴猩猩，就连黄鳝、鳗鱼、乌鸡、哈士奇这些样子不太聪明的动物，也有可能证就非凡。 梁德本身的血脉只是普通的蓝星人类，既没有血继限界也没吃过恶魔果实，他成为界原行者后身体素质提高并不明显，大部分的强化效果是来自东国古拳法等搞笑系武学。 但是天生肉身强大的妖类和人不同，由妖类晋级而来的界原行者身体素质会得到极大的强化，其效果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炼体功法的加成，可谓强而有力，无辜市民一旦遇到，不管什么师傅来了都救不了你。 所以蓝星古老的传说里，著名妖怪个个力大无穷，力能移山填海者不可胜数，练出法天象地神通的大妖也不在少数。 故老相传，妖魔中至高无上者，名为大圣。 在界原空海两岸，肉身最强的非凡者便在诸界大圣之中，像是梁德这种普通血脉的人族，就算有加点升级的金手指，不升个几百万级也难以与之抗衡。 这些天梁德已经用最投入的感情和最真挚的嗓音喊了几百遍深蓝，始终得不到回应。 在地洞里躺着也没能变强，眼前看不到懒气值界面，天人〇灾修炼辅助系统和肥宅快乐猫都不见踪影。 一见审时语他就狂喷烂话，但也没有得到具体的负面情绪反馈数值。 至此，梁德靠加点变强的美梦基本破灭，但他没有放弃变强的探索。 变强这种事，古语有云，富豪靠科技，穷逼靠变异。 梁德这些天在跑路的过程中苦思冥想，参考了钢铁侠、蝙蝠侠、蜘蛛侠、美国队长、户愚吕兄弟、灰太狼、比克大魔王和迪奥·布兰度等超级英雄变强的经历，决定自己趟一条路出来。 主要技术来源是那本《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17版）》和天生神力功法。 在培育李带弟的过程中，他对育儿百科的了解进一步加深，关于界原空海两岸诸界的各种常识也积累了不少。 根据育儿百科中的记载，他现在的水平相当于全日制本科东国古拳法应用与开发专业的武学学士，在某些落后世界已经有资格主持一个大型实验室，学术素养足够，并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民间科学家。 再者他的天生神力已经练到单细胞重生境界，现在又有李带弟供应大量食物，只要别一次性玩死自己，完全可以尝试一些大胆的想法。 在过去，梁德经常有一些大胆的想法，奈何蓝星有一套严谨的法律，人类的身体又有很多明确的限制。 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挣脱了一切枷锁，无限广阔的作死世界就在眼前。 项目名称：百兽战体开发与应用。 研发背景：以超速再生为核心的战法逐渐暴露出各种缺点，主要是身体再生频繁，强度较低，无法对抗以海学部为代表的重火力压制战术。为在无涯之森副本和之后的期末考试、毕业旅行中保住性命，顺利回到蓝星老家，必须研发出一种既能保留原体系优点，又能迅速成形提高全面战力的战法。 研发思路：以天生神力刺激兽类身体变异，令其突破至非凡层次，观察非凡层次的兽类身体构成（包括内脏、骨骼、肌肉、韧带、皮膜等），优化并记录生物蓝图，从细胞层次拟态，构筑百兽战体。 项目优势：百兽战体的核心理念，是以本身细胞模拟强大非凡种的细胞和器官，今后只需不断培养更强的异类组织用以参照模拟，并有足够的营养成分支撑，便可以瞬间提升肉身强度，省去了传统武学修行中漫长的锻炼时间，即使在激烈战斗中失去部分身体，以超速再生恢复后，新身体强度也不会因此下降。 项目缺陷：如修行百兽战体，战法扭曲度将进一步提升，强化方向将进一步反派化，形象将进一步崩坏，强只能强一时，丑会丑一辈子，不利于日后恋爱相亲。 梁德平平无奇的脸埋在地洞阴影中，上半身伏在异化变形的野兽尸体间，为了说服自己，他一人分饰二角，自言自语。 “老梁，人的帅气程度是有其极限的，我从短暂的人生中学到一件事，那就是人越是想要变得帅气，就越会发现自己变帅的能力是有极限的……除非，超越人类。” “阿德，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梁，我不做人了！” 昏暗的地洞中，扭曲的琥珀色光焰疯狂涌出覆盖了地上的野兽尸体，正常的野兽肌体在刺激异化下膨胀硬化，泛着妖异光泽的鳞甲和角质从肌肉中长出，散发着强横的气息。 梁德的武道元神全力运转，从细胞层面观察这些妖化野兽的身体，同时尝试以本身细胞进行模拟和改进，令人牙酸的筋骨摩擦声不断变大，地洞墙壁上的人影逐渐变形…… 无涯之森地表，宝石蓝机械鲸群在低空巡航，地面上无数自动战偶以幻海巢礁为起点潜入地下，去追击那个已经在地下躲了快两个月的男人。 几个海学部学员一脸轻松地在打昆特牌。 他们不知道，在地下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怎样可怕的怪物。 …… “带弟，你这两天去溪边找找，有什么乌龟甲鱼螃蟹之类的东西，抓点活的给我。” “噢。师父，你为什么要蒙面啊。” “蒙面是我们东国古拳法一脉的传统，蒙面说明武功高，师父有一套非常酷炫的变身行头，因为变身爆体率有九成九就不表演给你看了，有机会做个帝骑哥的变身腰带给你玩。” 梁德用元神之力操纵着淡蓝色的细绳，和李带弟一边翻花绳一边讲话，这些天他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百兽战体的开发上，武道元神十分疲惫，也就没有展开扫描。 过去几十天的扫描到的都是普通野兽，已经学完凤鸣十二式和《清晨的野餐》的李带弟已经是这儿的百兽之王，没必要一直警戒。 百丈开外，一个浑身血污的持弓大汉藏在树丛中，小心地窥看着自动售货机和李带弟。 第七十章.离家出走 李带弟带着一大篓苦麻菜和马齿苋回到家里，她练成凤鸣十二式后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可以随意去到许多人迹罕至的位置，比如悬崖下、鹰巢边、虎穴旁、熊洞口之类的地方，这些地方的野菜无人采摘，长得特别茂盛。 黑脸小女孩在采野菜时捎带手打死两头老虎一头黑熊之后，这片山林里的凶禽猛兽就学会了乖乖潜身缩首，躲在巢穴里等采野菜的百兽之王走了才敢大声出气。 李家的几间破茅屋里除了她牙牙学语的弟弟李富贵再没有别人，李带弟不用担心被人看见，因此可以随意使用武功。 小女孩双手用力搓燃柴火，站在灶台前两只脚轮流踩踏着空气走到半空中停住，以一式雁乘云代替原来的两个小板凳，开始张罗一家人的晚饭。 锅里蒸着杂合面的窝窝头，瓦罐里煮的仍然是青菜稀粥。 李带弟拿出一块鹿肉放进粥里一起焖煮，煮了大半个时辰后把鹿肉捞出来用吞天食地法吃掉，然后在粥里加入大量又苦又涩的野菜来掩盖肉的味道。 挖到的野菜多，爹娘只会高兴，绝不会嫌弃粥不好喝。 她已经连续半个月在粥里煮肉，谁也没发现这个小秘密。 每天晚上偷偷用内气给阿娘调理身子，阿娘的脸色越来越好了，喝了半个月肉粥，弟弟脸上也变得有肉了。 只有阿爹的膀子因为伤得太重太久，骨头已经长歪了，没办法不知不觉地给他治好。 而且如果治好了膀子，一到征兵打仗的时候，阿爹又有可能被选中，这件事难办得很。 小宋庄里管为了逃兵役自己打断的手脚叫福手福脚，因为虽然断了手脚，但从此不用离乡背井去当兵卖命，对村里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福气。 李带弟也没有太过烦恼，她学会了功夫，家里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可是俺嫁了人以后怎么办？ 李带弟又想起阿爹和山那边清河堡的王家谈好的两百斤谷子，心里闷闷的。 天渐渐黑了，李老三和扛着锄头的王氏回到家里，坐到那张破旧发黑的方桌上吃饭。 李带弟早就不会看着桌上的窝窝头和稀粥咽口水了，她给爹娘摆好碗筷，就抱着一大盆汗味酸臭的衣服和尿布准备去溪边。 李老三吃着窝窝头喝着野菜粥，木着一张皱纹满布的瘦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嚼着粥里的苦麻菜，突然放下粗瓷大碗和手里的筷子，伸手从嘴里抠出一样东西来拿到眼前。 那是一根被煮散的肉丝，只有筷子的三分之一粗细，有一头已经被李老三嚼烂了。 李老三木着的脸上皱纹愈发深刻，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王氏惊恐的眼神中厉声大喝： “死丫头！回来！” 李带弟抱着装衣服的木盆刚走到篱笆外面没多远，听到阿爹的声音，连忙抱着木盆跑了回来。 “阿爹……” 李老三凶狠地瞪着眼睛，手里拿着那根煮熟的鹿肉丝，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二话不说先抽了李带弟一个嘴巴子，用那只自己用石头打折过的左手拿着肉丝怼到李带弟面前。 “你这个害人精，赔钱货！这肉是从哪里偷来的？是不是从村正家里偷来的？你怎么做出这种事，你怎么敢做这种事！ 俺们老李家祖祖辈辈都是忠厚庄稼人，你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俺还怎么在村里做人！” 李老三越想越生气，一把推在李带弟肩上，见没能推倒她，对着小女孩身上就是一脚。 “俺没偷……” “还扯谎！才多大点就敢偷人家的肉，俺们老李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这么不守规矩，满嘴假话，将来嫁到王家要是死性不改，犯了错人家用棍子打死你俺也不管！” 李老三听到李带弟犟嘴，愈发止不住怒火，又是几脚踢在李带弟身上。 “爹，俺不想嫁人，俺不想去王家。” “你说什么！”李老三心头无名火起，两根眉毛猛地竖了起来。 “你怎么敢讲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从哪里学来这么不要脸的话！ 俺虽然是个穷汉，也知道一口唾沫一个钉，你已经许给了王家，王家就是你的夫家！ 婚姻大事是你自己个儿能做主的吗？ 不要脸的东西，俺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李老三左右转头见没有别的趁手家伙，于是一把操起方桌边的长凳，也不管王氏哭着喊着扯住他的衣服，抡起硬木头做的长凳就往李带弟头上砸去！ 李带弟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挡那长凳，她经脉中的铁流内气自然勃发，细瘦的手臂架住打来的长凳，凤鸣铁布衫强横的刚劲立时将长凳震成了三截。 李带弟听到长凳断裂的声音才意识到犯了大错，立刻收回内气，但剩下不足千分之一的刚劲震断长凳后并未消散，仍有余力将拿着长凳的李老三撞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老三惊慌失措，望着自己的女儿像是见到了什么妖怪。 “你别过来！别过来！”他双手撑在地上，两腿连蹬，死命向后退，几下就退到了桌子底下。 他向后退得慌乱，伸不直的左手斜着撞到了桌腿。 老旧方桌猛地一晃，桌上盛着肉粥的瓦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残留的肉粥洒得到处都是。 李老三看到地上的粥想也不想就急忙捡起大块的瓦罐碎片，趴在地上舔着瓦罐碎片上的残粥，被热粥烫得他直吸气。 襁褓中的李富贵被长凳折断和瓦罐摔碎的响声吓到，扯着嗓子号啕大哭，王氏赶忙把小孩抱起来摇晃，慌了神的眼睛在李老三、李带弟、李富贵之间乱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带弟攥紧了两个拳头，感觉像有几十斤的糠皮塞到了胸口，又刺疼，又沉重。 小女孩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和爹娘解释，只是明白自己一刻也不想再在这个家里停留下去了。 李带弟转过身向村外奔去，她没有再掩饰武功，全力施展鹰扑身法，向前奔走的身形快成了一道虚影，径直冲出了这座生她养她的小村庄。 她在深山老林里狂奔了一夜，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直到黎明到来，旭日东升。 停下来的李带弟开始去看周围的景物，她看到了熟悉的树木，看到了熟悉的鸟兽，看到了远处熟悉的田野。 但这都不是小女孩想要的东西，她想要什么，她不知道。 初升的太阳照耀下，李带弟穿过了溪流，穿过了山岭，穿过了山那边的清河堡，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庄，穿过了一条有一条小路，小路变成大路，大路变成官道。 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多起来了，李带弟放缓身法，沿着平坦的官道一直向前。 这是李带弟第一次来到离小宋庄这么远的地方。 路上的一切都很新鲜，有牛车，马车，独轮车，有挑着担的货郎，有护送商货的镖队，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劲装大汉，有茶摊酒肆，有好几丈高的城墙和能并排开进四辆马车的城门。 李带弟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城门口，只是临近城门的地方，就比她想象中的十九里铺还要繁华热闹十倍。 李带弟抬头一看，城门上方刻着三个大字，这座城叫秦阳城。 小女孩使出一式鸽隐将身形隐去，跟在一个卖竹器的货郎背后走进了这座高大的城池。 第七十一章.深山猎狐 李带弟走在秦阳城热闹喧哗的大街上，左看右看，大街两边是各种各样的商铺和酒楼，不少伙计站在门口大声吆喝招揽生意。 小女孩看见一家店门口的木柜里堆着她熟悉的谷子和洁白的新米，就走了过去，在门口仔细看米铺里各种米粮的价签。 米比谷子贵，新米比陈米贵，上好的新米是九文钱一斤。 两百斤新米，就是一千八百文。 李带弟离开米铺门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看着各种物件的价格。 糖渍的山里红一文钱一包，好贵。 好看的铜簪子，六十文一根，好贵。 松阳府来的花样锦缎，五两银子一匹，好贵。 李带弟走到一家山货行门口，这家山货行整整占了十多个临街的门脸，气势不凡，门口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秦阳贺氏商行六个大字。 李带弟看着铁画银钩的大字，隐隐觉得其中蕴藏了几招用兵刃来使的功夫，却不知道是什么兵刃。 她运起鹰眼，往山货行里看去，有一排货架上全是皮货。 有兔皮、鹿皮、狼皮、熊皮、狐皮……都是皮匠硝好了的皮子，又干净又有光泽。 李带弟看着这些皮货旁边的标价，小嘴微张。 她才知道，平时被自己吃掉的那些兽皮原来这么贵。 一张普通的鹿皮就能买好几百斤谷子，熊皮和狐皮就更贵了，一张上好的狐皮竟然要几十两银子。 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钱，一千文钱能买一百七十多斤谷子！ 李带弟趿拉着草鞋，脚步有点散乱。 小女孩想起之前城墙根下见到一个给人代写书信的长衫先生，嗒嗒嗒嗒地跑到那儿，等那个给儿子写家信的胖阿婆走了，才一点点地蹭过去，站在长衫先生的桌案前。 李带弟从腰带里拿出一块磨得发亮的黄铁矿石放在桌案上。 “阿爷，俺想请教个事情。” 穿长衫的老者笑眯眯地摸了摸胡须，牵起李带弟的手，把那块黄铁矿石放回她的手心。 “阿爷不要你的东西，你问吧，阿爷知道就告诉你。” “谢谢阿爷。” 李带弟顿了顿，认真地问道： “阿爷，俺们这个世上有海吗，海在哪儿啊？” 长衫老者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有的，离秦阳最近的海在东边，靠着渤阳府，有一千二百多里路，阿爷头发没白的时候去海边上贩过鱼松，光过去一趟就花了小半年，还遇到过山贼和海盗，差点没能回来。” “阿爷，海真的有那么大吗，一眼看不到头那么大。” “真的有那么大，就是上了船往海里驶几百里，也看不到边，到了海上啊……” …… 李带弟跑回了小宋庄旁边的深山，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于是在山溪旁边打了头鹿，烤熟后也没放盐就囫囵个儿吃掉了。 山货行里熊皮和狐皮最贵。 熊皮不好拿去卖，人家要问的，你一个小女娃怎么打来的熊皮。 李带弟想了想，纵身上树，用鹊踏枝的身法跳跃着往山林更深处行去。 这一带的狐狸已经被她和梁德吃得差不多了，没剩下多少，而且皮毛都是杂花的，不好看。 她远远地看了山货行里的皮子，最贵的狐皮都是纯色不带杂毛的，纯白的和纯黑的最贵。 这种狐狸她在这一带从来没见过，只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深山里有雪白的狐狸精，她决定再往山林深处去看看。 阿爹和阿娘从小就交待让她别往深山里去，因为山里头有吃人的妖怪。 但是师父和她说过，妖怪也就是厉害点的畜生，现在的她已经相当于什么已知诸界公立全日制武科学校七年级的水平，一般的妖怪也打不过她，不用害怕。 李带弟飞身腾跃，犹如一只黑色的鹰隼在山林上空盘旋。 一双鹰眼四处扫射，寻找着白狐的影子。 找了三五个时辰，李带弟在经过一处枯藤遍布的峭壁时，一抹白色的魅影飞快地从她余光中闪过。 李带弟马上一个鹰扑从天而降，正好拦在那头雪白如银的狐狸面前。 这狐狸一身雪白的皮毛，比普通狐狸大了整整两圈，看起来简直像头白狼。 它身后两条大尾巴蓬蓬松松地摆动着，圆滚滚的眼睛里泛着青光，警惕地盯着面前的李带弟，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锐利的尖牙和爪子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李带弟挠了挠头。 “咋还长得奇形怪状的，吃了啥长成这样，也不知道人家收不收。” 黑脸小女孩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寻思着怎么把多出来的一根尾巴扯掉又不损坏皮子的其他部分。 两尾白狐见面前的敌人没有退却的意思，先是后退两步，接着四足发力往前猛冲！ 这白狐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整个身形化作一支银箭，满口利齿朝着李带弟的咽喉咬去！ 李带弟不慌不忙，铁流内气凝于掌缘，双掌交错，一式练得精熟的双燕剪朝着空中的白狐斩去。 风声呜呜，白影连晃。 两尾白狐四足前端亮起青光，妖风骤起，白狐借着风力在空中变向，竟然闪身避过了李带弟势在必得的一击。 李带弟招式用尽收不回双手，一时之间无法变招追击。 她一直缺少实力相当的过招对手，往常一招燕剪使出，便是老虎黑熊也被她一掌斩了，哪里想得到这白狐还能凌空变向。 两尾白狐眼中青光大盛，数十道风刃在空中凝聚成形，随着它挥动利爪，风刃便一齐朝着李带弟后心袭去！ 足以切断参天巨木的锐利风刃斩在李带弟背后，钢铁交击声接连响起，李带弟立足不稳，被风刃斩得扑倒在地，扬起大量尘灰。 黑脸小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浮在空中的两尾白狐道： “你害挺厉害。” 激荡的铁流在小女孩的经脉中沸腾，自习练凤鸣铁布衫以来，李带弟第一次将内气催发到极限境界。 若有若无的雏凤清鸣声响起，李带弟皮下的铁色愈发明显，数十天来从翎羽中采集的百鸟外气聚于背后，令她身如飞燕，轻灵至极。 此时空气对她而言就像一池重水，小女孩飘飘晃晃地浮了起来。 两尾白狐感受到致命的杀气威胁，于是再不犹豫，催动全部妖力借风而遁，一支裹着青光的银箭快如闪电，转眼间便逃出了数丈之远。 李带弟单掌向下一按，利用气劲反震旋转身体，化作一道破空幻影，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那道鹰隼般的幻影比两尾白狐风遁的速度更快，后发先至追到青光银箭的尾部后，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瞬间完成了三个动作。 鹞翻，雀落，鸦骑龙！ 幻影化虚为实，李带弟双脚并拢踩在两尾白狐背上，右掌按住白狐的脑袋，绵密的渗透劲直达颅内，摧枯拉朽。 两尾白狐一声哀鸣，眼中青光散去，百年妖力化为乌有，尸体从空中颓然坠落。 李带弟拎住白狐的脖子，轻巧落地，偏着头想了想，拔掉了一根大尾巴，便开始用手刀小心地剥皮。 峭壁上方，藏在乱石下的持弓大汉松了一口气，继续悄悄地跟在李带弟身后。 第七十二章.耳鬓厮磨 “青眼白狐生皮一张，毛色如银，触手生凉，品相……” 秦阳贺氏商行的老朝奉拿着雪白如银的皮子，也不嫌血污脏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一寸寸地细细摩挲，检查是否有破损瑕疵之处。 老朝奉放下狐皮，对一旁的商行大掌柜道： “九品至十品之间，上佳。” 贺氏商行接待贵宾的茶室雅间内，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掌柜听完老朝奉给出的鉴定结果，弯腰凑近站着的黑脸小女孩，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这位小小姐，敝号愿以六百五十两白银收购这张狐皮，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这么多啊……” 李带弟没想到这一张狐皮能卖这么多银子，有点吃惊。 “您放心，这个价钱绝对公道，敝号的东家是秦阳铁剑贺传之贺老先生，仁义无双，做生意最讲究一个诚字，这秦阳城里，不管到哪家商行都不会高出这个价了。” “行，那就卖给你们吧。”李带弟点点头。 生意谈妥，鼠须掌柜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您是要现银还是宝钞？” “俺要六百四十两银子，剩下十两换成铜钱。” “二虎，去柜上取六百五十两现银和十贯铜钱，拿一个上好的鹿皮口袋给客人装起来！” 鼠须掌柜大声交待门口站着待命的大伙计去柜上支钱，又对李带弟道： “小小姐，您带着这么多银两，路上怕有贼人惦记，您看，是否需要敝号派几个人护送您回去？” “不用了，俺一个人回家就行。” 鼠须掌柜从取银回来的大伙计二虎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鹿皮袋，恭敬地递到李带弟手里。 “那敝号就不多此一举了，下次要是还有这样的好皮子，还请优先敝号，敝号出的价钱绝对不会让您吃亏，您慢走。” 鼠须掌柜和伙计二虎一直把李带弟送出商行门口，看着小女孩扛着鹿皮袋的瘦小背影，二虎凑近鼠须掌柜耳边低声道： “掌柜的，要不要……” “叫几个人跟住她，你去后院请何供奉过来见我，我在二楼甲字一号房等他。”鼠须掌柜脸上不见半点笑容，盯着李带弟的眼神里冰冷一片。 片刻后，二虎带着一名猿臂蜂腰的高大男子进了二楼的甲字一号房。 鼠须掌柜坐在八仙桌前饮茶，桌上摆着一张尚有血迹的雪白狐皮。 二虎关门出去，何供奉坐到鼠须掌柜对面，伸出一只瘦硬的手掌，将狐皮拿了起来。 “青眼白狐的皮子，好东西啊。” “何止是好东西。”鼠须掌柜手指狐皮的尾部，“你看这儿，这畜生快要长第二根尾巴了，至少有五十年的火候，离先天妖兽就差一丁点儿，这么厉害的妖兽却被人生生用重手法打死，皮子上一点锐器伤口都没有。 何供奉知不知道我们秦阳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掌力刚猛、处事低调的外家高手，不显山不露水，连买卖妖兽毛皮这等贵重货物都让一个小娃娃出面。” 何供奉眼里精光闪烁，道：“是他？” 鼠须掌柜声音低沉：“除了他，还有谁？ 南七府黑白两道追了这厮五个多月不见踪影，下个月就是黑河龙王的六十大寿，二公子要是能带着这厮的人头去贺寿，比三公子准备的翡翠云山可就不止高出一头了。” “贺掌柜，我老何承你这个情！”何供奉起身拱手，微微躬身。 “都是替二公子做事，何兄何必客气。”鼠须掌柜拱手还礼，道：“多带几个硬手跟住那个娃娃，张默这厮能杀了黑河九蛟里的三个，手上功夫也算了得，不能大意。” 何供奉嘿了一声，道：“贺兄放心，这煮熟烂透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不成。” 什么黑河九蛟，五百两一个的记名弟子，也就是些仗着黑河龙王的名头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罢了。 那张默不过是个擅长伏击箭术的三流高手，只要找到了他躲藏的地方，以有心算无心，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何供奉吩咐几个伶俐的徒弟悄悄跟住离开不远的小女孩，自己去武库取了三具精钢强弩，与几个武功不弱的手下先到城外埋伏去了。 李带弟扛着一口袋银子，去秦阳城里最大的瑞祥粮行买了上千斤新米和十几坛菜油，又通过粮行买了几百斤熏肉和蔬菜。 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瑞祥粮行的掌柜和伙计们殷勤得像见了亲娘，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一应物资准备得妥妥当当，还从车马店叫了几驾牛车，按小女孩的要求走小路送到了离小宋庄三十余里外的一片林间空地。 “阿叔，你们在这把货卸了吧，俺家里的人一会儿就来挑走。” “小妹妹，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家里人还有多久到啊？”为首的龅牙车夫笑嘻嘻的，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背后的几个车夫成半包围之形，挡住了李带弟可能逃走的路线。 有道是车船店脚牙，无罪也当杀，若是到了荒郊野岭连杀人越货的勾当都不敢想一想，那爷爷们岂不是白干了这一行？ 李带弟见这几个车夫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她装银子的鹿皮口袋，摇摇头走到那驾堆满米袋的牛车轮前。 只见她抬起右腿一脚蹬在车轮正中心上，上千斤的货物和牛车被这一脚踢得侧翻倒下，那头拉车的老牛也被缰绳扯翻，四蹄弯折地倒在地上哞哞痛叫起来。 黑脸小女孩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那个龅牙车夫没说话。 几个车夫吓得面如土色，老老实实把粮油肉菜卸下牛车，赶着牛车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远处山顶，躲在草丛里两个何供奉派来的弟子面面相觑，正要蹑手蹑脚地退走，一支灌注内气的雕翎狼牙箭破空而至，干净利落地一箭射穿了两人的脖子。 这两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做了一串耳鬓厮磨的同命兄弟。 鲜血点点滴滴从伤口中流出落到干枯的荒草上，一个身穿土黄色劲装的持弓大汉从林中走出，握住箭尾用力拔出，将满是鲜血的雕翎狼牙箭放回背后的箭筒中。 大汉胸前和肩头有几道包扎不久还在渗血的刀伤，黄铜打制的猎人腰带上，赫然挂着三具血迹未干的精铁强弩。 他在山顶遥遥眺望，那个黑脸小女孩推来了一个两丈来高、一尺多宽的蓝色空心圆轮，她用麻绳把买来的粮油熏肉蔬菜等物结结实实地捆在圆轮内侧，推着装满货物的蓝色圆轮往小宋庄方向的山岭去了。 第七十三章.天空海阔 李带弟将买来的物资全数通过投币口送入自动售货机中，只留下三袋一百斤重的新米。 她在自动售货机屏幕上敲了三下，过了半个小时，师父还是没有出现。 李带弟从鹿皮口袋中拿出二十两银子和十贯铜钱，认真地数了两遍。 这些钱能买两千多斤新米，如果是买谷子就更多了。 她把剩下的银子埋到一棵樟子松底下，用手刀在树干上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又跑到附近打了一捆猪草，然后拎着三袋新米回到了小宋庄的家中。 家中空无一人，阿爹和阿娘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地里做活，弟弟也在那儿。 李带弟像往常一样喂了猪，等天快黑了，就到灶屋里用新米煮了一锅白米饭，炒了几盘青菜。 李老三和王氏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回到家里的时候，李带弟已经摆好了碗筷，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张破旧的方桌前。 “你……”李老三看到他这个离家出走的女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王氏抱着李富贵，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在长凳上的女儿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模样，却又如此陌生。 她的眼睛里，有种王氏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在静静地发光。 “阿爹，阿娘，俺有话想和你们说，你们先坐下吧。” 李老三还是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李带弟走过来扶着他坐到了长凳上。 “阿爹你别怕，俺不打人，俺师父说了，打人不厉害，厉害的人不欺负别人。” 王氏也抱着李富贵坐在一旁，眼光闪闪躲躲地看着李带弟。 李带弟拿出鹿皮口袋里的十贯铜钱，全部摆在桌上。 李老三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瞅着那堆铜钱串子，脖子不知不觉伸得比鹅还长。 “阿爹，俺去秦阳城里看过了，米铺里谷子六文钱一斤，上好的新米九文钱一斤。这里有十贯铜钱，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是俺打了一头白皮狐狸从山货行里换来的，灶屋里还有三袋米，一共三百斤。 俺算过了，俺今年十三，吃的穿的，三百斤米这加上十贯钱足够了。 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阿爹你和阿娘都去城里看看大夫，看能不能治好阿娘的咳嗽和你的膀子，以后只要给村正家里送钱，村正也不会叫你去当兵打仗了。再就是买些鸡来养了，俺弟弟以后也能天天吃鸡蛋。办完这些事儿，应该还能剩下七八两银子。 这七八两银子……是俺给妹妹留的。” 李带弟头一次在爹娘面前讲这么多话，手心冒汗，肩膀微微颤抖，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以后阿爹阿娘要是又生了女娃，用这些银子让她吃饱，别打她，别把她卖到别人家里，问问她想干啥。 俺就这些话，全部说完了。” 李老三只是点头，嘴里唯唯诺诺，伸出手摸着桌上的银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王氏听出了李带弟隐藏的意思，急忙问道： “带弟，那你要去哪？现在你有本事了，家里也有钱了，俺们一家四口有好日子过了，你……” “阿娘，俺有想去的地方了，俺不想留在小宋庄了。”李带弟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决。 王氏想要继续劝她几句，看到女儿眼睛里的决绝，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低着头继续摇晃怀里的孩子。 李带弟没再说话，她本想跪下给阿爹阿娘磕几个头再离开，但又想起了师父说的那句“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跪下磕头”，最后只是悄悄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告诉阿娘樟子松下埋的银子和树干上的记号，便起身离开了这个呆了十三年的家。 她运起鹊踏枝的身法，几个纵跃便出了村子，来到那台自动售货机面前的草地上。 李带弟咚咚咚地敲了三下，自动售货机没有反应。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一边等，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 直到第二天早上，师父也没有来。 朝阳从树叶的缝隙里泻下薄纱般的阳光，李带弟背对自动售货机，拿着平时用来滚圆环的大树杈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她怕师父看不到，又把树杈插在地里，从衣服下摆上扯下一根布条，在树杈上面绑了一个师父教她的蝴蝶结。 黑脸小女孩跪在地上对着自动售货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运转百鸟外气，在背后凝出一对虚幻的羽翼，她双拳紧握振翅而起，小小的身影向着东方飞去。 …… 梁德用混合着灰黑真性的幻海玄气炼出一丈黑布，把自己从头到脚缠了起来。 这几天他的百兽战体（测试版）投入实战，那些奇奇怪怪的妖化器官操控起来十分复杂，有很多地方还需要调整，失控的情况时有发生，按下葫芦浮起瓢，比变成小孩的猪八戒和浑身是毛的狼外婆还要狼狈。 现在他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还是保持这个谁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的蒙面形态比较好。 带弟本来就曾经以为他是妖怪，一个不注意，万一这个形象深入人心了怎么办。 昨天李带弟敲了两次自动售货机，还送来了足够他一动不动做几十年肥宅的物资，他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审时语新开发的掘地型机械座头鲸穷追不舍，他也就一直没机会把武道元神转移到1号分机世界查看究竟。 直到刚刚他才甩脱那些凶猛追兵，又得逃生半日闲。 自动售货机显示灯亮起，梁德缠得像个穿黑色显瘦紧身衣的木乃伊，面目全黑地出现在屏幕上。 熟悉的山林间，没有李带弟的影子。 一根用布带绑着蝴蝶结的树杈插在地上，地上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师父，俺去看海了。” 字体稚拙，笔画力道却犹如刀劈斧砍。 梁德沉默良久，回到地洞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气抽到了中间位置。 长长的烟灰落到地上，似乎寂静无声，又好像从无声处听到了心底的雷鸣声。 梁德突然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想起他念念不忘但始终没有回响的梦，想起他前世日复一日浑浑噩噩不敢孤注一掷的人生。 初中生需要用多余的酒精和尼古丁证明自己，成年人却经常是想用多余的酒精和尼古丁找回自己。 找回那个……曾经想要证明的自己。 梁德熄灭了烟，元神转至自动售货机1号分机，艰难地延伸着自己的元神力，将那根绑着蝴蝶结的树杈从地里拔出来放到投币口上，运转神通将这根树杈送到了自性界原上的主机空间里。 收起李带弟留下的树杈后梁德正要离开，一个浑身血污、背负弓箭的昂藏大汉扛着一头被捆住四肢的白额虎，猛地俯身跪在了自动售货机前。 “晚辈张默，遭奸人所害，亡命天涯，流落荒山，如今走投无路，恳请前辈指点晚辈一条生路！晚辈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只求前辈垂怜！” 第七十四章.魔道祖师 落魄大汉张默五体投地，一张脸贴在自动售货机前丛生的猪草上，不敢抬头。 他为了躲避南七府黑白两道的追杀藏在山中，有天打猎时无意中发现了用投矛刺杀驼鹿的李带弟，还有这个异常诡奇的灰色铁箱。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灰色铁箱中的神秘存在就将一个矮小瘦弱的女娃娃调教成了江湖中有数的先天高手，一身武艺强横绝伦，甚至能正面搏杀两尾青眼白狐这种通晓妖法的百年妖兽。 不到两个月……要知道，就连他的大仇家、名震天南的黑河龙王也是在五十岁后才突破先天境界。 张默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他资质中上，出师后浪迹边荒，与各种妖兽和草莽强人厮杀不断，在实战中刚猛精进，又屡有奇遇，可到了三十五岁也只是堪堪步入后天八重。 到了后天八重，他自知潜力用尽，亡命奔逃的五个多月里又受了不少内伤，如今经脉枯槁，前路已绝。 要想活下来，要想向黑河龙王报仇，除非是天意垂青。 在深山中撞见这份机缘，兴许是老天爷在可怜我。 张默说完“请前辈垂怜”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心脏剧烈跳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灰色铁箱中的神秘存在回应。 往常他在远处偷偷窥看，看不清这灰色铁箱的具体景象又不敢贸然接近，只能看到方形的圆光水镜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指点那个女娃娃练武打猎。 方才他惊鸿一瞥，那灰色铁箱圆光水镜中的神秘人全身缠满黑布，黑布下的骨骼狰狞突出不似人形，一身狂放气势邪异莫名，恍若蛮荒凶兽，摄人心魄，只是短短一瞥便教人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当他发现那个黑脸小女孩开始向灰色铁箱中的神秘存在供奉大量血食，就明白这位高人绝非善类，但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深山中撞见的这份机缘不知是福是祸。 师父，阿婉，小坤……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一定练成武功杀光龙王水坞那帮畜生为你们报仇，就算堕入魔道、犯下千般恶业，教我张默死后掉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绝无怨悔！ 梁德探出混合了灰黑真性的元神触手，将那头被捆住四肢的白额猛虎与自动售货机的投币口连接起来。 这个人肯定是见过了带弟向自动售货机投放食物，不能放着他不管。 混合着暹罗和古罗马风格的诡异管乐声响起，《骑士精神》的前奏听在张默耳朵里犹如摄魂魔音，仿佛蕴藏着吞噬宇宙万物的恐怖意念。 那头白额猛虎发出凄厉的惨叫，被无数灰黑色的触手缠住吸进了投币口。 这头可怜的白额大猫被梁德打昏了扔在地洞里，准备有空再研究研究，先究后吃。 接着梁德在黑布下狂甩舌头发出恶心的进食声，这和完全没必要显化的元神触手一样，是他用来营造气氛的五毛特效。 “口桀口桀口桀…………咈咈咈……口熊口熊口熊……” 梁德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把一些有够劲的拟声词以狂笑的形式反复循环，同时拿出手机让白鹤空帮他兑换了一首万魔〇指的角色曲，歌曲传输完毕后用自动售货机1号分机的内置音箱播放出来。 万魔至尊，惟天所指……当万魔〇指波谲云诡又气势不凡的角色曲响起，梁德现挂的台词也已经拼凑完毕。 全身缠满黑布的神秘人停止狂笑，苍老沙哑的邪异声音从灰色铁箱中传出： “魔前一叩三千年，回首凡尘不做仙。黄粱一梦帝王业，无道无德不敬天！ 口桀口桀口桀，小辈，要吾魔帝梁德垂怜，试问你这废柴又有啥咪值得吾垂怜的意义了。” 张默闻言抬起头来，他知道此时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将决定自己命运，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几下才开口道： “晚辈自知武功低微，后天八重在前辈眼里不过是腐草萤光，不值一提。但晚辈闯荡江湖二十余载，天南海北无所不至，江湖中的名门正派、邪道魔门、三教九流都敢说略知一二。 小姐神功已成，但毕竟年纪尚幼，不识得下三滥的鬼蜮伎俩，行走江湖恐有差池……晚辈此生愿为前辈门下走狗，为小姐鞍前马后，便是赴汤蹈火，晚辈也万死不辞，只求前辈传我武功，助我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万死不辞？ 噫，有趣，小辈，吾便亲自看一看，你究竟有啥咪血海深仇了。” 梁德伸出数条灰黑色元神触手没入地上大汉的太阳穴，经过将近两个月的教学使用，他的两相通心法熟练度猛增，探出元神触手就可以隔空施展，不一定要受术者与自动售货机接触。 两相通心，正用是传道授业之法，逆用便是搜魂索魄之术。 只要通晓武学原理又不怕玩死自己，以成熟的神通技艺为基础开发新应用只是基本操作，当然，大胆的开发者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也是普遍现象。 新手武学工程师梁先生在开发期间爆了四五次头才基本成功，顺利创出了这门搜魂的时候绝对不会爆头，搜过之后一到三小时内绝对会爆头的两相通心法实用技巧。 梁工暂时没有继续完善这门实用技巧的计划，头爆了长回来就是，不算什么大bug，将来有测试工程师写遗言反馈问题的时候再说吧:）。 梁德翻阅着地上大汉的记忆和思维，看着看着，他对这个名叫张默的落魄大汉不由得同情起来。 这人是个孤儿，自小被承德府飞卫武馆的馆主收养。 馆主不但将他抚养成人、传授一身武艺，还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和家传的飞卫馆托付给他。 张默当时才刚刚突破后天境界（按梁德的理解，就是非凡之力总量低于50个标准单位，每秒回气量低于1单位），只能算江湖上的七八流人物。 他这个人性子好强，虽然他与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师妹从小一起长大、两情相悦，一身武功箭术也是飞卫馆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但他总觉得自己出身低微，还配不上飞卫馆馆主之女。 于是他在出师后孤身闯荡江湖，想打出一个响亮的名头再风风光光地迎娶师妹，让师父脸上有光，让飞卫馆光耀门楣。 他日夜苦练，不顾生死，修为突破后天八重，在边荒闯出了“撕风铁箭”的名头，算得上顶尖的二流高手。 张默突破后天八重后千辛万苦在南疆大山里猎到一头四十年修为的乌金云豹，准备带着这份聘礼衣锦还乡，可当他回到承德府后却发现自小长大的飞卫馆被人烧成了一片白地，师父、师妹还有其他的师兄弟都成了乱葬岗上的死尸。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龙王水坞门下黑河九蛟中的三兄弟想要买下飞卫馆的地皮被他师父拒绝。 这是师父一家传承五代的基业，怎么可能卖给人开烟馆？ 就是因为这件事，飞卫馆上下四十一口人就被龙王水坞暗中蓄养的绿林高手一夜杀光，传承了五代的飞卫馆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 张默在埋葬了同门之后销声匿迹，三个月后，龙王水坞新修的烟馆开业，一个持弓负箭满身戴孝的大汉以玄铁重箭当场射杀三蛟，铁箭连发，杀人无数，他一把火烧了三层高的烟馆，又一把火烧掉了龙王水坞在承德府的分舵。 飞卫馆四十一人罹难，他用乌金云豹在首山大冶谷换了四十一支玄铁打制的雕翎狼牙箭，那一战，每支箭上都至少沾了五六个人的血，他的血也差点在龙王水坞高手的围攻中流干。 可他的武功终究只是二流，不要说威震天南的先天高手黑河龙王，就连龙王座下的几个后天九重的护法都能轻易击败他。 他被南七府黑白两道追杀，躲在荒山里茹毛饮血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可他就是不肯去死。 一日不杀光龙王水坞满门上下，他一日不得安宁。 神州有必伸之理，匹夫亦有必报之仇。 他不肯死，他要亲手报仇，他要为飞卫馆讨一个公道！ 梁德的元神触手从张默的脑宫中抽出，这个浑身血污和伤口的落魄大汉强忍钻心剜骨般的疼痛，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求前辈垂怜，传我武功！” 你想频繁求票影响读者老爷的阅读体验吗！我本想这么大声斥责自己，但推荐票实在是太少了。 第七十五章.猪草复苏 “……既是如此，吾便收你做个记名弟子，为吾在此世的真正传人保驾护法。 小辈，入吾门下，便要遵吾法旨，令出必行，百死莫悔，你可知晓了么！ 口桀口桀，不必回答，吾意已决，你现在便是反悔亦已太迟了也！” 讲完自己也觉得尴尬的沙雕台词，梁德挥出数十道元神触手连通张默的经脉丹田，元神一震便将其人的意识拖入了黑暗的昏迷中。 自动售货机屏幕里，梁德切回地洞肉身打开手机，手指连点给备注为“常用工具人”的群里发了条信息。 “梁德：@所有人，舍戒般若掌秘籍，心钟爆弹图纸，搞快点。” “白鹤空：兑换价格300绩点，代购费50绩点。” “孙寻桥：300绩点，舍戒般若掌秘籍附董指导课堂讲解笔记和本人心得，代购费45绩点。” “白鹤空：报价不变，送3种莫指导亲自监督设计的实用新型心钟爆弹图纸。” “木艺规：舍戒般若掌我有电子版，免费，心钟爆弹图纸兑换价格120绩点，代购费45绩点，送斋藤飞鸟首本写真集《shiosai》超清扫图附独家特典8p。” “梁德：@木艺规，学长，私聊。” “白鹤空：死宅真恶心·__·d区” “孙寻桥：@木艺规，老木，私聊发我。” “木艺规：孙什么寻什么桥什么辣鸡，我跟你很熟吗，先转钱再说话，伸手党不配看图，给老子爬。” “孙寻桥：老木，别这样，我也喜欢偶像，我用***-723和***-219和你换。” “木艺规：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同班同学，你那是喜欢她们吗，你下贱！” “系统提示：孙寻桥被管理员白鹤空禁言10分钟。” 这时林保龙直接私聊把舍戒般若掌秘籍和基本型心钟爆弹的图纸发给了梁德。 “林保龙：都买过，钱不用给了。” 梁德给林保龙回了个ok，在与木艺规的聊天窗口关掉了转账支付待确认的界面，然后给黑皮油腻男发消息表示不相信他扫图的画质和特典的独家性让他先发两张来验验货。 梁德记下了秘籍和图纸，便将如钢似铁锻体法和舍戒般若掌的功法通过元神触手传给张默，经脉震颤着用金蛇刚柔法向张默的经脉中导入50个单位的如钢似铁锻体法内气，搓一搓生成一枚赤铜色的非凡种子。 经脉再震再导入16个单位的幻海玄气，在张默的下丹田和脑宫里分别放置了一个切面精致、八心八箭，看起来像是鸽子蛋蓝宝石的心钟爆弹。 只要他对李带弟的敌意和歹念超过了随便想想的临界点，这两枚绑定了张默全身经脉和神识的心钟爆弹就会立即爆炸，瞬间形神俱灭，绝对尸骨全无。 这种基本型心钟爆弹每天会消耗宿主0.1单位的非凡之力。 当爆弹处于运行状态，如果宿主受到精神类攻击，心钟爆弹为了避免外力入侵修改系统设置，会主动提供一层心灵护盾，所以没爆的时候可以放心地把它当成多功能心灵护符来用。 如果宿主实在活得不耐烦了也可以自己用神识来启动爆弹，在1秒内对心钟爆弹连续输入三次引爆指令即可，总的来说，本产品体现了莫飞升先生美观易用的设计理念，占地小，耗能低，造型简洁，操作起来也非常方便，无论是自爆还是爆人都很合适。 关于心钟爆弹的种种功用，梁德用元神镌刻在了爆弹内部，只要张默运功存想就能感应到简单的用户说明书，说明书的关键段落均以赤铜色内气标红，专门术语以灰黑色真性加粗，细节到位，十分贴心。 为了增加时髦值，梁德操纵幻海玄气在爆弹外壳上刻了两行瘦金体小字： “梁德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梁德想了想，出于提高神秘度的考虑，又在中文下面添了两行花体字母。 “who_am_i？employee_of_master_leung. you_may_kill_me_but_you may_never_fuk_me.” 做手工真是非常快乐，用别人的身体做实验，大胆的奇思妙想源源不断，梁德逐渐体会到了袁天仁老头给别人手搓元神的快乐。 哇，用别人的身体做自己的实验，这种快乐没试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 如果不是难度太高，梁德甚至还想在心钟爆弹里内置一个古风bgm播放器，考虑到能耗和版权问题，最后还是算了。 做完这台元神内窥镜手术，梁德感觉自己又累又想睡，脑袋也差不多快爆了，只想要小绿瓶精力补充药剂和59元一条的清爽内裤来驱散这种难受的感觉。 他打起精神，将自动售货机1号分机删繁就简，分类垃圾箱、液晶显示屏和多余的货道全部舍弃，只保留基本的售货装置和凡人修仙咖啡这一种商品。 调整后的自动售货机体积严重缩水，只有鬼杀队头柱用来背妹妹的木箱大小，梁德运转天生神力，将缩小后的箱型自动售货机与张默背部的血肉骨骼经脉结合起来。 今后张默只要向其中输入内力或其他类型的非凡之力，每积满1.5个标准单位就能从自动售货机中产出一杯凡人修仙咖啡。 关于【零兽魔棺】和【邪能豆浆】的具体信息也打入张默的神识中，梁德收回元神触手把他摇醒，交待了两句便关掉了屏幕。 逆用两相通心法的后遗症很快发作，梁德脑袋一炸，自动切断了与自动售货机1号分机世界的联系。 梁德的自性神通【回光摄影】每多抽取一样自产商品，便可以制造一台分机随机投放到异界，但每个世界同时只能存在一台自动售货机分机。 而且，只有当分机位置与初始降临地点不超过10公里时，梁德才能以分机为凭依随时降下他的武道元神。 等张默背着分机走到10公里外，梁德以后就不能随意降临这个世界了。 到那时，自动售货机管理系统里对1号分机就只剩一个立即引爆的选项，只有当旧分机销毁后，初始降临地点才会生成新的分机。 梁德通过张默的记忆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平，暂时没什么值得交易的东西。 再说江湖凶险，不给瘦小可怜又无助的徒弟配个强力保镖再开个48小时只睡1小时的修仙挂，他怎么放心得下来。 长出新脑袋的梁德仰卧在地洞里，双目好像穿过了上方数千米厚的土层，看到了无涯之森上空那片翻腾的深蓝色幻海和在其中巡航的机械鲸群。 两个月终于过去了，明天就是期末考试。 师父也打算去看海了。 …… 背生双翼的黑脸小女孩收起翅膀，悄悄跟上了一支前往东海的商队马帮，脸上尽是好奇。 一个背着弓箭和铁灰色箱子的大汉从深山里走出，眼神坚定如铁。 江湖即将迎来一片腥风血雨。 而江湖不过江山一隅。 自动售货机留下的浅坑里，丝丝缕缕的天地元气从几道虚空裂缝中缓缓涌出，周围异常茂盛的猪草被无形的元气滋润着、生长着，只过去几个日夜便长到了和四周的松树一般高矮。 随着高浓度的天地元气涌入，虚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场汹涌澎湃的元气之潮正在酝酿之中。 将让江山动荡天地翻覆的变化正在一片荒山中的林间洼地里静静地发生着，无人知晓。 当席卷天下的大潮袭来时，立于潮头的众人，也不会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和自己有过怎样的关系。 立于潮头者纵然不晓这动荡的源头，却也不会妨碍他们借着这怒潮一般的时势去实现各自胸中的野望，因为每个时代的弄潮者自有一种自信与狂妄： 不管这天下如何。 天下风云，终出我辈。 …… 风已动，人渐远。 魔帝再临，不知何年。 第七十六章.一封情书 第二日清晨六点，距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两小时。 一台粗制滥造的自走型淡蓝色写字机器人从地底爬出，落入了海学部二年级数千战偶的包围圈中。 写字机器人的顶部挂了三分之一块〇国国旗，白旗飘飘，下面还有一个四色环绕的霓虹灯灯牌，一闪一闪地显示着“别杀我，有话说”。 灯牌上除了琥珀色的天生神力还像点样子，其他三色内气都稀薄得不像话。 正是陆学部一年级转学生梁德的独家招牌没有灵魂的杂牌高产混动内气。 海学部二年级以级长审时语为首，一百来号人围着这台从技术人员的角度来看惨不忍睹的写字机器人，看它究竟要说些什么。 地底来的写字机器人步履蹒跚，在行进中不停地抖动并发出异响，时不时还从内部喷出几缕黑烟，这场景就像用十年前的主机玩仙剑六，仙剑六本身已经很恐怖了，何况是用十年前的主机！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半个小时之后，写字机器人才勉强挪出两三米，终于有于心不忍的海学部学员上去给它换了一套如丝般顺滑的外部运动构件，让它可以正常工作。 换了配件的写字机器人如获新生，像一个瘫痪多年终于恢复的多动症患者在四周疯狂蹦跶，哆哆嗦嗦地用圆规脚在地上画了一个直径200米的圆圈，然后移动到圆圈的中心开始写字。 “时语： 见字如晤。 不知不觉，我们从相知到相识已经快两个月了，虽然你一直在追我，我一直在躲你，但是你对我的心意，我一清二楚，铭记于心。 一转眼，期末考试就要开始了，考试结束后，我们都将去向不同的地方，你升入三年级，我跳级参加毕业旅行，你弟弟没了脑袋死不瞑目，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在这个富有意义的时刻，我想和你说些心里话。 说到心里话，我又想起你弟弟死前复杂的眼神，他的眼神忧郁而迷离，像有好多心里话要和我说却没能说出口。 当时他的眼睑紧致而细嫩，就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我听朋友说空学部经常要到高空中练习凌空高蹈，高空的强风对面部皮肤的损伤很大，但是你弟弟的眼周肌肤水嫩光滑，一点也不像经常吹风的样子，所以我想问一问，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平常用的是什么眼霜，你手里有小样的话，能不能送给我试用一下。 虽然麻烦你很不好意思，但是你也知道，你弟弟死得身首分离，临终前也不是很开心，把他挖出来问话也不是很礼貌，我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就只能问问你这个做姐姐的了，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时语你的皮肤也很不错，有机会我们分享一下护肤的诀窍，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很多话说。 言归正传，时语，你这么不管不顾地追了我将近两个月，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 逃避虽然可耻又有用，但一味逃避并不能解决你和我之间的问题，时至今日，我也不能不给你一个交待。 期末考试前的10分钟，也就是今天上午7:50，我想和你单独见一面，好好说说心里话。 你也知道，我是个羞涩腼腆的男孩子，从小就不太会说话，尤其是在很多人看着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面时间是上午7:50，见面地点就在这个圈圈里。 这个写字机器人画出的圈圈，是我的爱的魔力转圈圈，在这个圈圈之外300公里的所有其他人和书架和幻海巢礁和自动战偶我都不想看见。 我做的这个写字机器人集成了体气秤的功能，你记得站在上面等我，如果你的内气总量超过500个标准单位，我不会和你见面。 不是我对女孩子的体重太苛刻，只是别人的幻海玄气搜刮得太多了又累又重，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我只想见你，只想见最本真的你，你明白我的真心，我也明白你的真心。 时语，如果不能和你单独相处，我宁愿在地下孤独终老，即使因为期末考试迟到被剑仙遗迹抹杀，我也决不会踏出地洞半步。 说到地洞，我又想起你弟弟的颅骨上的鼻孔，真是又黑又深，令人一见难忘，原来颅骨上的鼻孔是这个样子，我真是大吃一惊。 时语，我知道你很想见我，我也很想见你，但是感情的事情是非常自私的，我只想一个人见一个人，任何其他的干扰，都是对我们之间那份真挚的感情的侮辱。 风里雨里，地里等你，圈圈里面，不见不散。 又及：这两天老是梦见你弟弟，浑身血淋淋的，都说姐弟连心，你能不能托个梦告诉他，让他洗个澡换套衣服再来见我，多少保持一点最基本的礼貌。 又及的又及：我是从《哈利〇特与密室》这本书里知道‘又及’这个词的，其实‘又及’就是ps。 ps：你弟弟的穿搭风格让我不敢恭维，水兵帽和他的气质根本不搭，别扭得像一个在苍蝇馆子喝卡布奇诺的阿姨，品位太差，也许没了脑袋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以后不会戴不合适的帽子了。 ps的ps：在梦里我又杀了你弟弟一次，因为他很没礼貌，骨灰也扬了，扬了三天三夜，挺轻的，该多补补钙了。这几句说得太抽象，其实也没完全打成灰，我画了幅示意图在下面，你一看就明白了。” 这封信最后的署名是“you_know_who”。 写完这封情真意切的长信之后，写字机器人变形成一台标准型内气秤，多余的构件爆成一堆白灰，在地上摆出三个字和一幅断头尸体简笔画，最后还留下一个颜文字笑脸。 具体画面如下图所示： “审〇…………—代言，:)” 审时语紧握着胸前用陆学部三年级体委孟益头骨雕成的雏菊胸针，散碎骨粉从指缝中点点掉落，她纤弱的肩膀像是一张被勉强拉开的百石强弓，蕴藏着难以控制的力量微微抖动。 “级长，咱别中了他的激将法，怎么死不是死，咱们把他逼得出不来被抹杀，也算是咱们杀了他，谁会蠢到把幻海巢礁都撤了和这孙子单挑啊。” 说话的人是海学部二年级体育委员尚东山，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镜片上数值闪动的半框眼镜，站在审时语的左边。 “你骂谁呢？ 级长可以选择撤幻海巢礁，也可以选择不撤，不管级长撤还是不撤，级长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尚东山，你说蠢就是蠢？ 你想替级长做决定，你算老几？”海学部二年级学委夏季麟瞪起眼睛看着尚东山大声道。 “我骂谁了，我骂谁了？！夏季麟你他妈别在这乱嚼舌头，我骂谁了，我骂你妈了？” “嘴巴放干净点！老尚，咱们也是同生共死好几回的兄弟了，但是今天我告诉你，你骂我妈，可以，骂级长，不行！” “你他妈……” 两人争执不休正要开始比划比划，两头机械须鲸从天而降，鲸腹中更为激烈的炮火声盖住了激烈的争吵声。 第七十七章.突破天际 只见一小一大两头宝石蓝机械须鲸先后罩住了夏季麟，万炮齐鸣，不到一分钟就将这个海学部二年级学习委员轰杀至渣。 海学部二年级全员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在想夏季麟这个级长脑残粉到底犯了什么错，没有一个人敢对审时语随手杀掉学部学委的行为表示不满。 海学部二年级，是审时语的二年级。 正如海学部一年级是无名氏的一年级，海学部三年级是三角头的三年级。 一人为首，一人定夺，这就是海学部的体制。 究其根本，是因为幻海玄气是一种可以长期保存的资源型非凡之力。 任何东西都有它的保质期，洗发水会过期，护发素会过期，头上的毛囊也会过期，但是幻海玄气不会。 这种以虚实变化为核心的内气一旦被炼制成奇物构件，其属性就不会再发生变化，成形的内气只会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外散逸，本身的性质在散逸过程中几乎毫无变化。 10个标准单位的幻海玄气可以炼成1立方米基础坯料，如果将其放置在常温常湿条件的海纳幻藏中保存，这1立方米基础坯料至少要过6个月才会完全风化为纯粹的天地元气和一些微量成分。 而且不管是风化散逸了多久的基础坯料，其残余部分均可用于炼制奇物武装，对成品的性能没有任何影响。 海学部三年级生和一年级生的幻海玄气储备几乎没有差距，因为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个战斗频发的杀场，光是奇物武装的战损就足以消耗掉海学部学员绝大部分的幻海玄气产出。 化虚为实后能存放6个月的幻海玄气在这里几乎可以视作一种保质期无限长的资源。 既然是一种战时的战略资源，幻海玄气就必然会被投入到一种当前效率最高的使用模式中去。 谁的设计研发能力最强，谁能用最少的资源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谁就是海学部的级长。 其他海学部学员产出的所有富余资源，全部由级长带领的核心研发设计团队调配使用。 在这种体制下，审时语一个人的战斗力就相当于半个海学部二年级。 这就是为什么到了无涯之森副本后期，在陆海空三学部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放弃猎杀梁德的时候，审时语还能带着整个海学部二年级在无涯之森搜捕那只在数千米土层中如鱼得水的插翅蚯蚓，在此期间没有一个人敢脱离团队，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为了私仇一意孤行的行为提出意见。 因为她就是海学部二年级的核心力量，她掌握着60%以上的奇物坯料储备，她就是海学部二年级获取学分、赢得考试、降低被抽杀概率的关键。 无论她想做什么，海学部二年级都必须无理由支持。 所以当学习委员夏季麟被审时语突然杀死，剩下的人思考的问题不是“夏季麟犯了什么错，审时语你凭什么杀了他”而是“夏季麟犯了什么错，我千万不能再犯”。 杀人这件事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已经逐渐失去了仪式感。 剑仙遗迹对待学生的方式是不听话就死，就算听话也会被无理由随机抽杀。 如果奴隶囚徒受惯了酷刑的教育，那么他们也会变得只知道对人应该用酷刑，并且对酷刑这种事习以为常。 审时语挥手让两头机械须鲸回到上空的宝蓝幻海中，她拿开右手时，胸前那枚骨雕胸针已经变成了细碎的骨渣。 她温柔地抚摸着右臂上的黑纱，声音平静如水。 “我知道，我弟弟死了，你们根本不在乎。 每个人在意的都是自己这条命，老尚劝我留着幻海巢礁堵到梁德考试迟到被抹杀，他不是怕我中了梁德的激将法会中什么圈套。 我的死活和我弟弟一样，没人关心。 老尚是怕我中了圈套以后影响到我们年级的期末考试成绩，影响到他自己被随机抽杀的概率，他是为了自己的命，我明白，我能理解，所以我不杀他。 夏季麟天天像条狗一样维护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在这所学校里做狗是活不到二年级的，何况还当上了学部学委。 我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但总归是想利用我。 平时倒也没什么，现在我烦了，就把他杀了。 你们也许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想利用我的人。 如果不是还要留着你们生产内气、制造构件、维护设备，我早就想一个个地把你们这些想利用我的废物全都杀了。 只有阿言在乎我，只有他绝对不会利用我，现在他死了。 杀他的人躲在地里面好端端的，杀他的人还敢给我写这样的信。 用幻海巢礁把梁德堵在地下，等着他期末考试迟到让剑仙遗迹抹杀他？ 呵，老尚，你说得真轻松啊，那我为什么不干脆什么也不做，等着梁德被随机抽杀？ 我要的是他死吗？ 我要的是他死在我手里，我要他死得比我弟弟惨一百亿倍！” 审时语开启自己的海纳幻藏，将二年级的幻海玄气储备全部倾倒出来，深蓝色的立方体堆成了一座高山。 “推平方圆三百公里内的所有书架，把幻海巢礁和自动战偶都带走，带着所有坯料在考场门口等着，等到七点五十九。 我杀了梁德，就会去参加考试。 要是我没来，级长由尚东山接任。 现在都给我闭上嘴，不准发出任何让我觉得烦的声音，滚吧。” 尚东山沉默鞠躬，开启幻藏收起了那座深蓝色立方体堆成的高山，无声地比了个代表启动作业的指挥手势。 海学部二年级全员从海纳幻藏中取出静音作业套装，整齐有序地开始推平书架、拆除大型奇物建筑、回收自动战偶，十分钟后，以审时语为中心的五百公里范围内的所有遮挡视线的物体均被清除。 海学部二年级统一传送下线，一片明黄色光芒闪过后，无涯之森里只剩下两个人。 审时语走上那台写字机器人变形的体气秤，霓虹灯牌即时显示出她当前的内气总量： “幻海玄气总量，500.000000000标准单位。” 这种标准型体气秤是某一代海学部级长委托莫飞升设计的奇物，可探测到海纳幻藏空间和各种空间类奇物中的非凡之力储备，读数精确到小数点后9位，用途是防止海学部其他学员不服从统一调配、私自囤积资源。 地层深处的某个洞穴。 梁德打开了手机上与体气秤相连的专用app界面，这个app和地磅型广域体气秤的图纸是他花了300绩点请白鹤空找莫飞升要的，界面上展开了一幅3万平方公里的地图。 莫飞升原本的设计可以覆盖整个无涯之森，可是图纸发不过来，白鹤空转述的语音文字消息也都被屏蔽，直到将地磅型广域体气秤的侦测范围缩小到3万平方公里，才将文件传输成功。 在将近两个月的尝试中，梁德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他与外界的沟通时刻处在监控之中，而且监控者的用户组在快乐学习系统中拥有相当高的权限，其级别至少是盛无虚私立高中总教务处的高级管理人员。 进入快乐学习系统以来，他与指导老师的联系通道一直被屏蔽，常断玄入侵过一次休息区的闭路电视，但在那之后就一直没了动静，估计是后门已经被人堵了。 梁德平常请几个常用工具人兑换和传输相关资料时，只要是其中包含了可能大幅提升他的战斗力和生存能力的内容，都会被选择性屏蔽。 木艺规把袁天仁老头研究的几种杂牌元神提升方案藏在“搏击俱乐部.mkv”里传给他，几个方案都用了一帧闪现的隐藏手段，但也还是被逐帧屏蔽。 这个监控者要么是有强如剧版叶修的“肉眼识帧”能力，要么就不是人。 这个监控者是豢魔剑灵的可能性很大……它这么做，说明它没有直接杀死我的手段，和审时语这一战暂时不用担心盘外招。 此时此刻，体气秤app地图上深深浅浅的大块蓝色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审时语一个人的数值。 梁德的战书里说如果她的非凡之力总量高于500个单位他就不会出现。 审时语给出了一个小数点后九位都是零的“500.000000000”。 不愧是专精奇物制造的界原行者，这个扶弟魔的气感至少比我强出七个零。 梁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四色内气总量：760.55单位。 回气速度：14.21单位/秒。 时间，上午7:45，距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15分钟。 “数据不重要，男人需要的是气势，竟然真的敢只留500单位内气和我单挑，你以为我是谁啊！” 梁德扯下缠满全身的黑色布条，气势暴涨，身体高速旋转化作一枚突破天际的钻头带着百兽之王的野性狂气裂地而出！ 第七十八章.一步之遥 只见梁德全身上下叠满了数十种妖异狰狞的兽化虚影，整个人借着螺旋冲劲操纵气流停在半空中，气焰张狂不可一世，仿佛诸天万道都被他踩在脚下！ 10秒，30秒，1分钟……始终不见空中的梁德有所动作。 裂地而出的梁德卡住了！ 滋啦滋啦滋啦……屏幕上大片雪花吞没了梁德的身影。 哐哐哐！ 陆学部武馆，莫飞升抬起巴掌，对着一个墨蓝色的大屁股电视机连拍带打，围在他背后的袁天仁、常断玄、赵天极、董天宝急得不行。 “老莫你行不行，两个月了你就鼓捣出这么个破玩意儿？”袁天仁急得揪胡子瞪眼睛。 “日你先人板板没看见老子在调频吗！莫吵！” 莫飞升用力拍打着墨蓝色电视机，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细微的变化，一边听一边骂： “你急个锤子只晓得急急急，快落学习系统的副本空间在剑仙遗迹的内层世界，老子手里一没得界原基站二没得空海通讯许可，能空手攒出一个跨界影音单向转播器已经蛮可以了，你还想要啥子？” “你！还！想！要！啥！子！”莫飞升唾沫横飞连拍五下，终于把频率调了过来。 电视机屏幕上卡顿的画面开始活动，梁德仿佛一个瞬间移动闪现到了审时语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60厘米。 正是陆学部的舒适距离。 几个指导老师喝着罐装啤酒对着电视机画面指指点点。 董天宝看着屏幕忍不住开口说道： “老常，你徒弟在副本里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搞了，这造型有点厉害啊，精神污染级硬核furry，我在彼岸“旗〇！兽道”世界的视觉系兽人陪酒女里都没见过这么夸张的。” 常断玄也是一脸迷惑：“阿德怎么现在搞得人不人妖不妖的，狼性模式的学习压力这么大吗。” 莫飞升大惊失色：“啥子？！老董你以前竟然去那儿点视觉系女兽人陪酒，空海雇佣兵教官的工作压力这么大的吗。” “不是，不是我，是我朋友去的，我只见过照片。” 唯独赵天极面色冷酷如常，先天罡气汇集于眼中，神念持续扫描着屏幕上梁德体外的层层虚影图像，嘴里念念有词： “狼头蟹面，虎骨蚁肌，熊心豹胆，獾皮鼋甲，龟背蜗壳……奇怪，这么多防御方向的体外妖化器官，他为什么要选蜗壳，蚌壳也比蜗壳强啊。” “老赵你这就不懂了。”袁天仁老眼炯炯有神，“深海中有一种鳞角腹足蜗牛，蜗壳里面包含了大量的硫化铁和霰石，又黑又硬，这种黝黑的蜗壳强度极高，打它和打铁一样。 你看阿德背上的蜗壳虚影是黑色的，明显是以普通蜗牛作为妖化素材向上溯源返祖，成功觉醒了鳞角腹足蜗牛的天赋。” 赵天极恍然大悟：“原来是黝黑蜗壳……” 梁德大大咧咧地站在审时语面前，各种妖类天赋的浮光虚影在他身上叠了一层又一层，审时语运气于目才勉强看清层层叠叠的虚影下隐约还是个人的样子。 东国自古以来就有着汇集各种兽类特征于一体的传统。 正所谓龙有九似，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为了传承经典国学，梁德给这种形态起名时思忖再三，排除了“兽神将”和“百兽战队杂烩连者”两个候选项，将多种妖化器官并行的形态称为龙的传人！ 龙的传人梁德与审时语四目相对，针锋相对的两股武者气机开始碰撞摩擦，彼此试探。 被海学部二年级退场时夯实硬化过的地面似在瑟瑟发抖，光滑如镜的表面在两人气机交锋的余波下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尽管两人尚未出招，一身非凡之力引而不发，但强烈的内气势能已经干扰到周遭的微小粒子，令其在真气压力下展开剧烈的不规则运动。 最明显的表象就是空气扭曲、光线偏移，两人之间的景象一片模糊，空间里像是被镶嵌了一块半透明的毛玻璃。 在空气模糊扭曲的内气场中，仿佛世间万物都磨灭了，赤铜、琥珀、素白、海蓝……不断散逸的内气光点绚烂闪耀，犹如一道破碎星河在虚空中流淌。 在这片星河破碎的虚空里，只剩下相对而立的梁德和审时语。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60厘米，但这60厘米仿佛咫尺天涯。 梁德进一尺，审时语便退一尺。 梁德进一寸，审时语便退一寸。 梁德进1.33厘米，审时语便退1.332727453厘米。 不光是气感，这个女人作为界原行者的空间感也比我强出六七个零。 梁德将武者灵觉专注到极致，才勉强感应到距离感的细微差别，功率全开的灵觉中，梁德隐约感应到自己和审时语之间隔着一线极浅极淡的幻海玄气，只要他向前一步，这条线便随之后退一步，在这一线之后的审时语也会自动后退一步。 梁德的武者灵觉告诉他，不管是拳脚攻击还是远程罡气都突破不了这一线，不管他打出射程多远的攻击，审时语都会及时退到相应的安全距离。 就像大海与天空交界处永远也无法抵达的海平线，一线之遥，永不可及。 海学部莫飞升真传，近战机械师步法海天一线。 莫飞升在创出幻海玄气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依然没有放弃成为西南剑圣的梦想，为此他曾经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深入战锤大系的诸多彼岸世界研究近战机械师的战术，干过一段时间战场工造士和锻炉之主，在此期间开发了不少实用战斗技能。 追不上，甩不掉，隔着一线与敌人面对面搓移动炮台，让对方无可奈何等着被炸的海天一线，便是莫飞升为近战机械师设计的全新近战理念起手式之一。 是的，全新近战理念。 秉持大胆开拓西南精神的莫飞升大师向来对传统理念don't_give_a_fuk，谁有意见就日谁先人板板。 哪个讲的近战机械师就一定要用动力拳套和链锯剑？ 顶着你个龟儿的猪脑壳开炮不算近战吗？ 可以，没问题，当然算，被他贴脸轰爆的无数受害者都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偶尔有同行的学者提出质疑，但很快他们的质疑都和本人一起变得稀稀落落，稀碎稀碎，成不了什么气候。 只是当痴迷近战重炮的莫飞升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剑圣之路又跑偏了几十万公里…… …… 时间一毫一秒地流逝，梁德在审时语面前死缠烂打，猪突猛进，却始终没能越过男女之间那微妙的一线。 他第一次遇见海天一线这种可以偏移空间的技能，对如何破解反制没有丝毫头绪。 审时语已经组装出了一副头戴式单片显微镜，圆筒状的镜头不停地转动，镜面屏幕上显示着梁德身周各种妖异虚影的数据。 她身前浮着一块半人高的海蓝色平板，削葱般的指尖在平板上灵活地点划，开始根据实时观测的各种数据设计对梁德专用奇物武装。 她将主要设计思路和初步方案定稿后发到海学部二年级的公共群组。 “调用a12号、c7号、j86号预备方案，作为主要参考来源修改设计，突出优化破甲功能，尚东山负责核心动力系统设计，张一星负责冷却系统设计，夏紫负责火控系统优化设计，简攀负责……3分钟后出图，3分45秒后开始第一次实地测试。” 深蓝色电视机屏幕外，莫飞升在手上点点画画，掌中的“沧海一粟”系列芥子工坊瞬间完成了对审时语初步设计的优化和武装测试。 “怎么样？”常断玄关切地问道。 “凶得很，凶得很，不愧是老子近三百年来最看好的真传弟子，你徒弟要完啊……” 当前时间星期六上午7:52:25，距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7分35秒。 第七十九章.狂野周末 星期六上午7:53:25，距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6分35秒。 距离海学部二年级出图还有2分钟。 梁德停止徒劳的攻击，盘坐在地，凝视着在海蓝色平板上专心作图的审时语。 她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最坏的可能是我这个龙的传人形态已经被她完全看穿，她已经有了必杀的信心，只等做出针对我的专用奇物武装，就可以送我下去陪审代言唠嗑。 一定有办法破解的，海学部对其他学部没有碾压性优势，说明这不是个破坏平衡的imba技能。 凭我的超凡脱俗的战斗智慧，没理由想不到破解之道。 梁德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他缓缓伸出右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常用工具人”群组里发了条信息。 “梁德：@所有人，江湖救急！快去问我师傅和莫指导，海学部有个像条线一样冲不进去的技能怎么破！在线等超急的！夭寿啦！” “木艺规：要破海天一线，简单，海天一线锁定的目标每增加一个，实时演算量至少会提高1.5倍，你同时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变量越多越好，遇到海学部的近战机械师，就是要一拥而上，人越多越好，分分钟烧坏他们的脑子和计算模块，然后乱拳打死。” “白鹤空：卑鄙的陆学部。” “孙寻桥：愚蠢的海学部。” “系统提示：孙寻桥被管理员白鹤空禁言10分钟。” 原来是这样…… 梁德运起天生神力全功率开启细胞分裂增殖，体内压缩储藏的高浓缩营养物质迅速消耗，当汹涌的琥珀色光焰散去，审时语的海天一线面前已经站满了几十个梁德。 虽然李带弟送了一大堆熏肉和粮食，但梁德的营养物质储备终究有限，制造不出几十个满配置的龙的传人同款，只能是每个分体身上搭载一到两个妖化器官。 这些外强中干的速生型一次性梁德按不同的内裤颜色分为红、蓝、黄、绿、白五组。 红色梁德搭载鹰翼、鹫爪等猛禽类妖化器官，主要强化机动速度。 蓝色梁德搭载鲤腮、鱼泡等河鲜类妖化器官，主要强化内气的恢复力。 黄色梁德搭载虎骨、豹筋等大猫类妖化器官，主要强化正面攻击力。 绿色梁德搭载兔耳、鹿鼻等草食类妖化器官，主要强化侦察能力。 白色梁德搭载龟背、蟹壳等甲壳类妖化器官，主要强化防御能力。 梁德用一个武道元神操控数十具身体，如果不是用内裤颜色分类编为五梁一组，他早就晕头转向，弄不清哪个梁德是哪种型号，哪个梁德有什么技能了。 梁德这才明白七代火影着实是天赋异禀，分心多控能力不能以常人论之，如果让他去打星际，怕不是连我大哥孙〇峰都要被斩于马下。 而梁德只是个打人机都要开作弊器的slg废柴，让他同时操控数十个身体实在力有未逮。普通男人连双份的快乐重合在一起都承受不住，何况是数十份的五感累加。 这些一次性梁德们诞生后没有得到有效指令，摸鱼本能集体发作，一个个要么在地上咸鱼躺，要么就是蹲在地上搓手手，有的喝着咖啡，有的抽着烟，有的瘫坐望天双目无神，仿佛在原地开了个克隆人难民营。 好在梁先生近来研究百兽战体深入了解（不是那种深入，也不是那种了解）各种动物身体的同时，他对动物的思维也进行了充分的研究。 梁德的本体分化出数十根灰黑色的元神触手，伸长后没入那堆集体表演丢人的一次性梁德脑中，迅速启动了海学部制作自动战偶时使用的精神注入技术。 请大家全体起立，从现在开始，这里叫作梁德动物园。 百兽战体奥义，兽性分配！ 灰黑色的元神触手扭动着将狼群的基本思维模式打入数十名一次性梁德脑中，他一声令下，动物战队的梁德们便兽性大发地从四面八方向审时语奔袭而去！ 审时语身前那道虚幻的海平线剧烈抖动，以波浪线的形式挣扎了几秒，终于还是在空中溃散消失。 此时海蓝色平板上的奇物武装设计图还只完成了四分之三，离完成初稿还有1分钟。 海天一线消失后，一次性梁德战斗群一拥而上，凶暴的内气和狂野的兽性混合在一起，数十人同时使用爆体级内气压缩，短暂的蓄力后，如火如荼的兽潮遮蔽了审时语头顶的天空。 尖牙，利爪，撞角，长舌，毒刺，千奇百怪的攻击方式朝着审时语袭来……这就是梁氏动物园战术！ 审时语在群兽环伺中甚至懒得抬头，她那身本白色军礼服背后垂落的黑色长发无风自动，脑宫中亮起的武道元神光芒将她的黑发染成了冷彻的蓝色，一道由无数冰蓝色碎片凝成的真性天引在她脑后冲天而起，张牙舞爪的梁德兽群被齐齐震退了半步。 妈耶，界原展开还自带击退和霸体？ 梁德搓着下巴，看着自己那堆稀碎稀碎的灰黑色真性碎片发愁，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这么酷炫的技能……这头发还能变色，豪华皮肤，恐怖如斯，不得不说，本人在时髦值上已经弱了一筹。 犹如海神震怒的潮汐声中，一座须鲸形状的纯白色岛屿虚影出现在空中。 “界原展开，鲸落之海。” 审时语低着头，作图的指尖微微一顿。 只见须鲸形状的自性界原虚影散作漫天光点，与审时语本身冰蓝色的真性碎片融合变形。 一头二十米长的机械须鲸陡然出现在无涯之森的上空，一道冰蓝色的光柱从鲸腹下方投落罩住了下方的审时语，令梁德的兽潮不得寸进。 一次性梁德战斗群被冰蓝色光壁阻挡后，数十只一次性梁德顺着光柱迅速往上攀爬，狂呼乱叫着朝着浮在上空的机械须鲸发起攻击。 浮在上空的冰蓝色须鲸与审时语平时的须鲸战偶不同，组成这头冰蓝色机械须鲸所用的零件非常细小，几乎看不到机械构件的突出棱角，比起奇物战偶，它更像是一头活物。 老对手了。 梁德这段时间和审时语的须鲸战偶战个不停，被机械鲸群套娃式深喉过好几次，内部万炮齐鸣非常刺激，基本上每次都只有几百万残余细胞逃出来。 因为有过如此深入的了解，他非常清楚机械须鲸的战斗力。 就算这头自性界原投影生成的机械须鲸比大路货强十倍，也挡不住我的疯狂动物园。 跑得最快的红色梁德们已经跳上了须鲸的脊背，他们纷纷张开猛禽类的利爪和铁翼，在机械须鲸的背部撕开一道道恐怖的伤口。 黄色的大猫系梁德们紧随其后，虎啸生风，暴跳如雷，三两下就将红色猛禽撕出的伤口啃咬成了深坑。 蓝色，绿色，白色……兽潮很快吞没了浮在光柱上方的机械须鲸，大片大片的冰蓝色血液从须鲸的伤口中流出，将四周的虚空染成了淡淡的冰蓝色。 “机械战偶还会流血？什么东西，机油？冷却液？” 梁德的武道元神附身到一头搭载猪鼻的绿色梁德上，用手舀起一捧冰蓝色的须鲸血液嗅了起来。 竟然真的有鲸类的血腥味。 快被兽潮啃成骨头架子的机械须鲸发出痛苦的声音，一点一点从空中下落，鲸腹下的光柱随着这头须鲸的下落越来越短，可下方审时语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只盯着平板上的设计图。 梁德抬起猪头看向四周，以机械须鲸为中心数百立方千米的空间都已经被鲸血染成了冰蓝色。 机械须鲸痛苦的哀鸣声已经消失，残余的尸骨在兽潮包围中缓缓降落。 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气越来越浓，猪头少年梁德看着表情冷酷的学姐感觉有点不妙。 呵，我的界原展开叫鲸落之海，不是叫落海之鲸。 无涯之森上空的冰蓝色深海中，机械须鲸骨架周围突然涌现出无数奇形怪状的黑影。 第八十章.九死一生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亡，它的尸体最后将缓慢沉入深海，生物学上将这种现象称为鲸落（whale_fall）。 在鲸鱼庞大的尸体下落的过程中，来自黑暗海洋不同深度的食腐者们便开始了狂欢的盛宴。 梁德眼中燃烧着琥珀色的火焰，他看到冰蓝色的鲸血之海中无数纳米尺度的构件自动拼合成形，千奇百怪的机械化深海生物摆动着阴森湿滑的腕足和尾鳍朝着鲸落的中心游去。 盲鳗，睡鲨，雪蟹，阳遂足，鼠尾鱼，深海章鱼，食骨蠕虫……还有许多梁德叫不出名字的甲壳类、多毛类海生动物，密密麻麻犹如深渊异形的无脊椎生物在鲸鱼的尸骨上缓慢蠕动。 以死去的鲸鱼为温床，繁盛的深海生物群落生生不息，成形的食物链彼此勾连，一次性梁德们组成的兽潮也被这个死亡与新生交织的生物圈纳入，数十头兽性迸发的妖化体吼叫着与无数机械构成的深海生物厮杀成一团。 冰蓝色的海洋逐渐被染上了淡淡的血红，梁德的妖化兽潮在杀死十倍数量于己的深海食腐者后慢慢开始减员。 二十分之一，十五分之一，七分之一，三分之一…… 而那些被杀死的深海生物战偶迅速“腐烂分解”，从腐烂的尸体中重新孕育组构出了新的战偶，这些在死亡中汲取了大量战斗经验、各项性能全面提升的新战偶很快加入到了与妖化兽潮的厮杀中。 诞生，死亡，腐烂，分解，进化，繁殖。 纳米尺度的奇物构件以惊人的速度学习着、优化着，不断组合成更强更具针对性的杀戮战偶。 梁德的妖化体兽潮在深海生物的围猎中残肢乱飞，还存活着的一次性梁德都被啃噬掉了大量的血肉，身体各处露出明晃晃的白骨。 这哪里是什么鲸落，分明是一座模仿鲸落深海生物圈模式的海学部战偶母机，不但可以自动生产战偶，还会从毁坏的战偶中汲取经验自动优化，从而生产出一代更比一代强的杀戮战偶。 这是一座成熟的战偶母机，已经学会了自己改设计…… 模仿生物圈的竞争演进？ 梁德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琥珀色的天生神力泉涌而出，汇入了那片被妖化体的血肉侵染的红海中。 混动战体单一能源高产模式启动！ 疯狂生产的琥珀色原油填满了扩张百倍的经脉，不到五秒，天生神力的平均生产速度就已稳定在60.15标准单位每秒，峰值生产速度甚至超过了90.76标准单位每秒。 血肉红海被琥珀色的内气注入后犹如沸腾，咕咚咕咚地冒出许多气泡，在血肉中尚未失活的顽强细胞迅速吸收着血肉中的营养物质，以匪夷所思的高速分裂增殖，重组器官…… 当血海重新恢复清澈的冰蓝色，数十头以韧性最强的细胞为基础构造的全新妖化体出现在鲸落的战场上。 妖化动物园救世主梁德开启了新的经营模式。 指导思想是十九世纪晚期诞生于人类文明社会、其本质却比动物世界还要残酷野蛮的达尔文主义，推动能量是比欧洲资本主义国家环保圣母产量还要过剩的天生神力。 欢迎来到，梁先生的社达动物园。 扶弟魔，在最为疯狂、最为不可思议的细胞级生物繁衍本能面前，我倒要看看你这种机械模仿的冒牌鲸落能支撑多久！ 1分23秒。 审时语面前的的海蓝平板上，第二个计时沙漏图标上显示还剩1分23秒，那是她的界原展开形态剩余的维持时间。 第一个计时沙漏图标上还剩3秒。 三，二，一。 海学部二年级全员过劳到武道元神冒烟，终于赶在死线前成功出图。 对梁德专用破甲强化型奇物武装设计图第一版，完成。 审时语将海蓝色平板解散成一堆基本构件。 一直在低头作图的她直起脖子，冰蓝色的冷酷眼眸对上鲸落与血海兽潮之后面带嘲讽笑容的梁德。 结束了。 上午7:55:25。 审时语右手向外平伸，那座行将崩塌的机械鲸落散作漫天冰蓝色的光尘，光尘聚拢后如水流一般缠绕在她的右臂上。 至此，她的界原展开形态只剩下一层最基本的防护光柱。 冰蓝色的光尘在审时语绷紧的手臂上高速流动，集合了海学部二年级所有人智慧的奇物武装开始组装。 纳米尺度的冰蓝色奇物构件环绕着审时语的右臂，每一粒光尘都在武道元神统合下各司其职，按照图纸精准地组合成大号零件，大号零件又组成各类功能系统…… 45秒后，审时语垂下的右臂上出现了一枚比她高出半米的冰蓝色导弹型奇物武装，其外壳光滑如镜，垂直竖立在地上。 导弹前端锋锐的螺旋破甲钻头尚未启动，只依靠本身重力便无声无息地刺入了硬化地面，像把一柄锋利的军刺放在了豆腐脑上。 梁德只看了一眼，就没来由地头皮发麻。 这什么玩意儿？雀蜂雷公鞭？ 等一等，你的卍解不是鲸落之海吗？！ 审时语拔出没入地面的冰蓝色导弹，向前举起右臂将导弹的尖端对准梁德，一面带瞄准镜的全身盾型武装模块展开后挡在了她的身前。 五米之外，梁德只能看到审时语杀意凝结的冰蓝色眼眸和她稳得像坚冰雕成的右臂。 武者灵觉疯狂报警，像一辆被窃格瓦拉摸到电瓶的电动车一样拼死尖叫，灵觉下话筒噪音般的耳鸣幻听震得梁德精神恍惚。 是比贾〇亭先生的梦想还要令人窒息的死亡预感。 一波又一波的酷寒杀气侵袭中，梁德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一架永不回国的班机，即将飞向无边的黑暗。 蓟马的天覆阴云暴雨临身前的那一刻和现在比起来简直轻松得像在公司带薪拉屎。 在梁德的人生中，唯有一次他在家徒手发电差点被领着三姑六婆突然上门拜访的老娘撞破时的紧张感能与现在相比。梁德就是从那以后明白了勇者一生唯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即使一个人住也一定会反锁卧室房门。 可恶，这个讨厌的女人，竟然让我在战场上回想起了这么不堪回首的记忆！我梁德绝对不能想着这种事情死在这里！ 慎重过头的梁先生瞬间将原地待命的妖化体们分解回收，紫府中武道元神超频运转，异常活跃的琥珀色光焰燃遍经脉内外。 始解 超生吧！龙的传人！ 梁德外表与常人无异的身躯下，各种防御类的妖化器官开始成倍增殖！ 蟹面，龟背，鼋甲，獾皮，蜗壳……狰狞的兽化骨骼破体而出飞速蔓延，在梁德体表形成了一层好几米厚的球形妖化外骨骼装甲。 妖化防御buff的虚影层层叠叠，把梁德周围的十几平方米都填得满满当当，炫光四射，幻彩迷离，在原地造成了吃得太饱看到会吐级别的光污染。 梁先生最强防御形态“妖骨灯球”首次公开亮相。 但即使是不惜浪费好身材把自己包成了一颗圆滚滚的骨球，梁德武者灵觉中的死亡预感也只是散去了一点点，就是“1点点奶茶店招牌抹茶拿铁里有一点点抹茶”的那种“一点点”，微乎其微，几乎难以察觉。 他在光污染级别的上百种buff虚影下喃喃自语： “灵觉震动的节奏九强一弱，九成九会死，所以说收到情书后反应过激的女孩子真是可怕，没问题的，不要慌，老梁你很稳的，不过是小场面，总之先冷静下来找到时间机器回到沙海副本把审代言救起来试试……” “死亡率是99.99999436273242592737%。” 屏幕前的莫飞升瞬间心算得出结果，袁天仁、赵天极、董天宝面如死灰，手中的啤酒罐摇摇欲坠。 唯独常断玄面色如常，不慌不忙地开了一罐新啤酒，一口饮下。 “你们是真的老糊涂了。 练了这么多年武功竟然还相信数据这种东西，才被关了一千多年，明明身为武学家却只会用脑子想问题吗？ 阿德出师前我让他做完了东国古拳法应用与开发专业历年来的试题库。 武学原理和武德修养这两科他都是满分。 在他之前，东国古拳法一脉的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同时在武原和德修上得过满分。 上一个得满分的人，名字叫作常断玄。 尽得我常断玄衣钵的真传弟子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东国古拳法代表着希望和勇气，是为美好世界带来笑容的最强拳法。 别哭丧着脸了，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搞笑系武学家，什么才是真正的东国古拳法！” 第八十一章.为所欲为 梁德在妖化骨骼的层层包裹下展开了高速思考。 他的时觉早已达到毫秒级，身体都能做出毫秒级反应，思维只会更快。 在几乎是必死的威胁下，梁德超频运转武道元神，每秒思考的内容超过1024g，每秒光是用来冷却元神的幻海玄气蒸发量就超过了10个标准单位。 他不知道审时语背后站着海学部二年级上百名白劫境界的界原行者，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人之力在和上百人的智慧对抗。 他只知道，既然不是十死无生，他就要找到那个活下去的可能。 就算是真的是十死无生，他也要死里求活。 因为他想回到蓝星老家。 为什么想回去？ 空海界原无限广阔，自己又已经成为了非凡者，前世庸常的凡人生活根本不能与之比拟，未来的前景是超凡入圣，成佛作祖。 妹妹事业有成，父母自有她来赡养，他以前也早就把所有银行账户的密码都告诉了父母。 他在总部人力资源部有个关系不错的同期，所以知道公司对过劳死员工的抚恤金一般是150万左右……当然，他也知道梁建国和李卫红根本不想要这些钱。 他们想要什么呢？ 总是在朋友圈发些做人规矩、国学经典、成功秘诀的退休秃头工程师，明明自己也混得不怎么样，却总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自己怎么去获得领导的赏识。 天天私聊分享国医养生和心灵鸡汤的广场舞女王，每次打电话过来无非问些吃了吗现在咋样工作咋样这种用“嗯”和“还好”就能回答的重复问题，唠唠叨叨，磨磨叽叽。 在围脖上成天发些诸如bjyxszd、nssd、myss、blx、我又可以了之类听不懂的怪话，拍照一分钟修图两小时，发现被我关注后马上移除粉丝的死丫头片子。 对唔住，我想了半天也还是想不到你们的优点，也想不到过去的人生有什么闪光点。 世界上被迫上班的社畜千千万万，我的家人和所有人的家人一样普通，我生活中的痛苦和喜悦说出来不值一钱，我的生活说出来无非就是那样，我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那样。 但是我想回去。 我珍惜我的喜悦，也珍惜我的痛苦。 我过去的一切不是毫无意义可以随便舍弃的东西。 我不能死在这里。 梁德的武道元神在思索中燃至透明，高产内气不惜成本地供应滋养元神，才勉强维持住基本的形态。 一声轰然巨响中，审时语架起的冰蓝色螺旋破甲导弹从臂上的发射架上射出，犹如深海重压般的内气势能镇住了方圆百米内所有的事物。 梁德的眼眸中，那枚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的冰蓝色导弹旋转着接近，螺旋钻头上散发的恐怖波动覆盖了大片范围。 我的气机早就被审时语锁定，逃不掉了，只能正面硬扛。 还有5000毫秒，5000毫秒后这枚破甲弹就会击中我，届时九死一生。 我修行的武学基本都到了瓶颈，现在只有凝聚出真性天引发动自性神通的进阶形态界原展开，才有可能打败她。 真性，真正的自我，到底是什么，我相信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最后的5秒钟，来到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的第二个月，星期六上午7:56:15。 梁德开始思考关于自我的问题。 袁天仁老头说真性是知行合一。 自性是我的全部，但我的全部之中有许多相互矛盾的东西。 有时我这么想了却不这么做。 有时我这么做了却不这么想。 真性则是我这么想了我也这么做了，是所思与所为彼此吻合的真正的自我。 我在想什么，我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个无常杀场里想些什么？ 梁德超频运转的武道元神在记忆中疯狂翻阅可能有帮助的知识，最后检索到了一本他在无涯之森的众多黑色书架上看过的书，书名是《我在无限大系当轮回者的那些年》。 这本书的作者叫王路飞，是一名生于无限大系的界原行者，变形怪与亚人混血，他创作本书时已经突破到了赤劫中位。 王路飞神入界原时，他血脉中来自亚人的不死性被极端强化，等他跨越白劫境界踏入赤劫境界之后，无限大系里绝大部分的主神已经无法抹杀他了，即使是能抹杀他的主神也很难阻止他死后复活。 此后王路飞仗着强而有力的不死之身流浪过数万个主神空间，他在其中扮演不同身份的人物观察其他轮回者的生活，为自己研究无限大系社会形态的论文提供田野资料，同时也不停地杀人夺宝然后脱离空间，反复薅主神空间的羊毛，是被各大主神联名通缉的无限大系海贼之王。 海贼王路飞在书中提出了一个“无限杀场理性人”的假设。 假设一个生活在普通社会的人有天被投入某个无限杀场。 在这个无限杀场里，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可以离开，或者完成九死一生的任务积满分数才能离开。 那么这个人有哪些选择？ 王路飞列出了几种常见的类型： a.不断变强，主动杀光所有敌人和潜在敌人，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遵守规则安全脱离杀场。 b.不断变强，让他人无法伤害自己，遵循一定的个人原则，被动杀光想杀自己的人，想办法脱离杀场。 c.无所谓，不鸟什么主神空间，想怎么过怎么过，遇到敌人想杀就杀，不想杀就放，有变强的欲望就变强，没兴趣就不强化，不想做任务就去生化危机副本的浣熊市找家网咖打游戏吃泡面，被抹杀也好被他人杀死也好，死了就死了，我也没什么强烈的执念，无所谓的。 d.想办法不杀死任何人破解杀场，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然后和茶发的傲娇放电妹结婚。 e.…… 其中a型人被海贼王路飞称为“无限杀场理性人”，从他多年的薅羊毛经历来看，只要不是运气太坏败给什么不讲道理的爱和正义，成功离场的高阶轮回者大半都是a型人。 梁德的武道元神持续思索着： “我进入盛无虚私立高中之后遇到的人基本上能在上述的几种类型里找到相似点，没有纯粹的a型人或是d型人，更多的是混合体。 林保龙、木艺规、雷动岚、审时语等人主要偏向a类，其中雷动岚a得最纯粹，其他三个人都有些不理性的成分。 林保龙遇到想活的人多少会帮一把，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做这种事大多数时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林保龙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他足够强。 木艺规在蓟马的天覆阴云下过来救了我，似乎是为了报炽雪城副本的不杀之恩，这不理性，我更倾向于他是从袁天仁老头那里知道了我是破解剑仙遗迹的关键，所以来救我。 审时语不惜降低自己的实力也要分心给弟弟做奇物武装，为了亲手给弟弟报仇竟然放弃绝对优势清场和我单挑，非常不理性。 白鹤空偏向b型人，平时全靠正当防卫杀人，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偶尔还会做点好事，她来救我是因为我是破解杀局的关键，后来之所以同生共死，不过是她没想到蓟马的界原展开形态有那么强，不小心把自己坑进去了。 我一开始来的时候偏向c型人，无所谓，且随它去，现在的话，有点倾向于b型人和d型人结合，毕竟谁不想和茶发的傲娇放电妹结婚呢……” “阿德，你等一下，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再过3275毫秒你就要死了！” “老梁，越是不让想就越是会去想，你提出来这件事根本是想让我不得不想，我现在已经想到了怎么让两万个御坂妹妹一起陪嫁的问题，你怎么能这样！” 梁德的武道元神中意识分饰二角激烈争吵，宝贵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好在他的杂牌混动元神是四核多线程的类型，吵架不耽误想问题，他好像渐渐想到了什么。 在海贼王路飞列出的abcd四种类型的常见轮回者中，a型人是最理性的，也是人数最多的。 “不断变强，主动杀光所有敌人和潜在敌人，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遵守规则安全脱离杀场。” 这种无限杀场理性人的指导思想杀伐果断，天天这样子生活念头一定很通达。 d型是最少人选择的，抛开茶发傲娇放电妹的影响，大多数轮回者都会觉得只有傻子才会选这种选项。 因为难度太高了，因为事不可为。 做大好人解救所有人？在无限杀场保持一些基本原则？ 别傻了，自己的命和利益是最重要的！ “自己的命和利益是最重要的……嘶，我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我们东国人怎么可以这样子讲话。” 梁德在中学时代语文课本和各种成语故事里学到的知识涌上心头……数千年前的祖先们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大禹治水，后羿射日。 鱼与熊掌之辩，舍生取义之理。 齐太史简，晋董狐笔，秦张良椎，汉苏武节，严将军头，嵇侍中血，张睢阳齿，颜常山舌，辽东帽，出师表，渡江楫，击贼笏…… 东国人自古以来有两种极端的倾向。 一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没有被公孙〇宝疯狂偷梗的演义版曹孟德便是如此。 二是舍生取义，为了某种形而上的理念不惜燃尽一切。 填海射日，移山治水，七尺许国，九死不悔。 不管此身在何地，不管功成在何年，不较得失，不论生死，不管高高在上的奴隶主是神魔还是皇帝，在这个被斧头劈开的天地之间，到处是不愿做奴隶的人。 那就是我要回去的地方，那就是我要回去的理由。 梁德的武道元神停止超频运转。 自性中他深信不疑并愿从此笃行的部分逐渐清晰，从前说过的话忽然间涌上心头。 “网购衣服贵一点无所谓，房子小一点无所谓，公交慢一点无所谓，外卖难吃一点无所谓，加班多一点无所谓，上司坏一点无所谓，同事蠢一点无所谓，朋友烦一点无所谓，皮肤差一点无所谓，肚子胖一点无所谓，睡眠少一点无所谓，自嘲社畜无所谓，被叫做社畜也无所谓……” 我不是无所谓，我是没得选。 我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我想要自己选却选不了。 念头通达不是要杀光所有人活下来。 念头通达是要用我自己愿意接受的方式做想做的事。 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而为所欲为最好的时机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 “就是此时此刻了，一生中再也无法重来的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冰蓝色的螺旋破甲导弹已经到了三步之内。 审时语长发飞扬，全部的幻海玄气都灌注在导弹中，不惜燃烧精血和元神也要进一步提高威力。 他和死亡之间只剩下0.0028秒。 梁德目光如炬，零落的灰黑色真性细沙逐渐凝结成龙鳞般的碎片，一道灰黑色的真性天引从他背后冲天而起，天引柱身鳞纹宛然，犹如一条黑龙直入云霄。 梁德散去了所有的妖化天赋和骨骼外甲，重重叠叠的光影消失后，只见他五指张开，掌心向天高举右手。 “界原展开，一期一会。” 第八十二章.镇派之宝（第三更，感谢鶸鸟老师的章推） 鳞纹宛然的灰黑色真性天引锚定了梁德的自性界原和剑仙遗迹内层无涯之森的相对位置。 纯白色的界原虚影凭空浮现，出现在梁德头顶上空的界原虚影并非过去的纯白色倒锥形岩石，当他明了自性并凝结出接近成形的真性碎片后，自性界原的形状也随之变化。 现在的自性界原看起来就像是在某个城市里截取的一段街道。 一段普普通通的北方城市街道，两边是普通的高楼和商铺，路上竖立着普通的街灯，在这条窄街的路口摆放着一台灰色的自动售货机。 随着“一期一会”这四个字出口，界原街道的虚影散成漫天硬币状的碎片，迅速与梁德灰黑色的真性结合，化作一台巨大的自动售货机出现在梁德背后。 自动售货机打折镇魂曲？ 并非如此！ 一盏灰黑色的走马灯从自动售货机顶部浮出，开始高速播放梁德记忆中的人生画面。 自动售货机只是便于操作的外在形体。 自性神通【回光摄影】的核心其实是这盏人生走马灯。 界原并不是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才给了我在过去人生中随机抽选的能力。 界原是知道我想要自己选择所以给了我选择的能力！ 界原展开形态，一期一会。 这是一生仅有一次的此时此刻，永远无法复现的仅有一次的相会。 空中的人生走马灯旋转着洒下一束直径十米的圆形亮光。 当梁德展开界原虚影，方圆十米内的所有事物，包括审时语和她射出的冰蓝色破甲导弹都被凝固在空中，连飘动的发丝和每一颗冰蓝色光尘都停在空中。 灰雾，空气，非凡之力，光线，人体。 在梁德展开界原时被场域笼罩的一切，都停在了此时此刻。 仿佛是世界的主宰按下了暂停键。 但那并非是时间停止了，而是十米内除了梁德以外的所有物质全部静止在了这一刻，被暂停的是以梁德为参照物的空间位置变化，就连梁德自己也无法离开走马灯光圈的圆心。 因为这盏人生走马灯并不是随他而动，只要他离开原地，被暂停住的所有事物就会开始继续运动。 因为他一动，人生的主角，他这个此时此刻的经历者和观察者一旦发生变化，便不再是此时此刻了。 此时此刻原封不动的十米风景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被冰冻住的时光。 十米之外，世界运转如常。 梁德展开界原之后才进入场域内的物质也不受到一期一会的影响。 微凉的风从无涯之森吹到了凝固的两人脸上。 审时语杀意冰寒脸上，被停住的是一种解脱的表情。 她大概以为大仇得报，对弟弟有个交代了吧。 梁德不再看向审时语，他的界原展开形态还没有结束，停住此时此刻，是为了在此时此刻人生的全部中抽取那一丝可能性。 九死一生，九十九死一生，九千九百九十九死一生，全都无所谓，只要这次相会中有我活下去的可能性，只要有我打败你的可能性，就一定有可能被我抽取到。 一旦抽取到，胜机就是百分之百。 我停住了这一刻的人生，就是为了在其中找到破解方法。 界原展开形态还能维持1分钟，必须在这一分钟里找到那个可能性，然后将其抽取具现化为此时此刻绝版限定的商品！ 人生走马灯飞快地旋转，梁德过去人生的记忆画面不停地闪动，他操纵着放映的速度，在有可能藏着制胜之道的记忆中重点翻找。 “找到了！” 梁德在无数的人生画面中，找到了那一幅亮着微光代表希望所在的图景。 那是在陆学部的武馆，常断玄正在向他传授东国古拳法的相关知识。 “果然，只有东国古拳法有可能帮我赢她了。” 梁德停下转动的人生走马灯，武道元神沉浸到那一段记忆中，想听听常断玄说的是什么神功绝学。 “东国古拳法近代史？不是武功？” 梁德惊讶地发现，希望之光记忆里的常断玄并不是在传授什么无上绝学，而是在和他讲授他们这一脉东国古拳法的发展历史。 “本门的创派祖师真实姓名已无人知晓，他化名鬼王达穿越到彼岸的破〇之王世界，平时装作一个不会武功的瘸子校工在环球精英体育中心的杂货店里隐居，虽然教拳是他的正业，但是祖师也把开杂货店当成打发时间的兴趣。 后来为了造福社会，帮助男性同胞，提高杂货店核心竞争力，祖师呕心沥血研制出了一种用普通药材就能制成，零售价只要二十块的镇派之宝，你看，就是这个懦夫救星。” 记忆画面中的常断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上面贴着的黄纸标签上印着令人肃然起敬的药名： 懦夫救星印度神油。 常断玄拿起小玻璃瓶给梁德看里面的药油，同时向他讲解具体的使用方法：“使用前半小时呢，只要薄薄地擦一层，千万不要贪心，以前有个小伙子全部倒上去，结果……” 梁德不敢相信自己抽到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可是那瓶“懦夫救星”上的希望之光是整个画面中最明亮的，绝对是正确选项。 而且它是用普通药材配置而成，正好是我可以抽取的凡物。 不会有错，有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要相信自己的自性神通，相信东国古拳法的悠久历史！ 梁德的武道元神一掌挥出，紧紧地握住了那瓶“懦夫救星”。 上空的走马灯绽放出耀眼的奇光，一条非凡特性显示在自动售货机管理空间的屏幕上： “【延时助性】：以多种普通药材配置的懦夫救星（cowards'_saviour）印度神油，使用后可即时加强自性神通，将界原展开持续时间延长3分钟。 此时此刻绝版限定，仅可生产1瓶，建议零售价20元。” “【备注】：根据权威机构调查统计，男性的平均时长在2到6分钟左右。” 梁德：“？？？” 界原展开形态下用自性神通抽奖还会有备注？这备注哪里来的？这个平均时长是真的吗？ 梁德用心一想，才明白它说的是男性界原行者维持展开形态的平均时长。 可是延长界原展开形态的持续时间3分钟有什么用？ 我现在的元神强度只够抽一次啊！持久有什么用？ 持久就能打倒审时语了？ 而且加上这3分钟也只有3分40秒了，这算什么持久啊！ 梁德武道元神归位，睁眼看向对面的审时语，突然发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渐渐变成了青黑色，浑身气血和武道元神都在持续衰弱中。 “我明白了！ 她身体和元神里的每一个粒子都受到我的界原展开附加能力影响，血液停流，心脏停跳，所有细胞停止工作，甚至连武道元神的运转都慢得可怕，只要我再坚持三分钟，她就会被一期一会的定身效果弄死！ 原来会输是因为我不持久！我的问题解决了！我有救了！” 感谢祖师，感谢师傅，感谢东国古拳法，感谢懦夫救星。 口胡！足够持久的男人便是所向无敌呀！ 梁德仰天长啸，背后悬浮的巨大自动售货机亮灯启动，咖啡和香烟旁边的货道上出现了新的商品。 此时此刻绝版限定，懦夫救星牌印度神油！ 梁德从自动售货机中取出那个亮晶晶的玻璃瓶，拧开瓶盖直接把神秘的药油倒在了武道元神上。 顷刻间他便感到一股金枪不倒的奇妙力量灌注全身，界原展开形态持续时间瞬间延长3分钟。 稳了，这一刻，梁德知道自己稳了。 除非审时语的元神力爆发高过我三倍，否则不可能挣脱一期一会的定身束缚。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高过我三倍，除非是全力以赴自爆元神。 可是自爆元神脱身了又有什么用，还不一样是死。 稳了稳了，不愧是我，飞龙骑脸，必胜无疑！ 轰！ 元神领域，一朵冰蓝色的蘑菇云在烈性爆炸中诞生！ 第八十三章.长椅谈心（第四更，感谢赤戟老师的推荐） 审时语的武道元神原地爆成了一朵冰蓝色的怒放烟花。 强劲的冲击波向四周疾速扩散，一期一会的界原展开形态在爆炸冲击下猛烈震动，上空那盏人生走马灯洒落的光芒顿时中断。 梁德的杂牌元神被炸成重伤，一口老血吐在空中缓缓飘落，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靠在了背后的自动售货机上。 “扶弟魔你真是劲到不行，竟然真的自爆元神，我他妈是真的估不到你这个女人的下一步……rua！” 梁德的肉身直接崩溃成一滩烂泥，他的杂牌元神在审时语的自爆冲击下疼痛欲死，灰黑色的元神底子上满是裂缝，不得不运起全部的非凡之力来修复和滋养元神。 而这时天空中飞散的无数冰蓝色元神碎片在审时语自爆后行将消散的魂魄带领下，一头撞进了浮在天空中那盏人生走马灯！ 这盏人生走马灯是梁德本身武道元神显化的法相，审时语这一撞，等于是把她自己的元神碎片撞进了梁德的武道元神。 冰蓝色的元神碎片见缝插针地刺进梁德杂牌元神的裂缝中，梁德紫府中的元神很快变得半黑半蓝起来！ “你要干什么！” 梁德的武道元神被渗入异物，疼得魂魄抽搐。 更可怕的是，他用来滋养自身元神的非凡之力在元神交织的状态下，不可避免地被审时语的破碎元神吸收，冰蓝色的元神碎片很快稳固定形，开始与灰黑色的本地元神分庭抗礼。 而梁德的杂牌混动元神根本无力抵抗。 梁德怒到元神狂震，试图将审时语的元神挤出体外。 扶弟魔钻进了我身体里面，我被她透了？！ “你要干什么！扶弟魔你出去啊！” 我才不想以后在脑袋后面再长一张脸啊！ “你说我要干什么，你写的信里不是说对我一片真心吗，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审时语在梁德心底发出冷冷的声音。 她的魂魄得到基本定形的武道元神滋养，意识很快稳定了下来，现在全部的思维和语言能力都已经恢复。 但她这只是饮鸩止渴，她和梁德的元神之间水火不容，输异型血输多了都会死，何况是用元神吸取别人的非凡之力，这样下去她撑不了多久就会元神崩溃。 但她只需要撑到两人的元神开始深度融合就行了。 不是修炼专门功法的两个武道元神拼合互融，最后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个结局，而且两个元神崩解前所遭受的痛苦难以想象，可以说比被人用钝刀凌迟还痛。 “阿言，姐姐来陪你了。” 审时语闭上眼睛，表情平静，好像正在她元神上猛烈爆发的凌迟之痛只是幻觉。 她只想在和弟弟的往日记忆中安安静静地走过人生最后的时间。 那时候他们住在一个多山的小城市，她读六年级，弟弟读三年级，两人在同一所小学念书。 她每天都骑着自行车载着弟弟一起上下学，虽然要骑行十多公里，经过很多上坡路段，但只要听到背后弟弟和自己说话谈笑的声音，就什么辛苦都不记得了。 审时语的意识进入自己的记忆中，她换上一身普通的裙装，坐在那座小小山城街边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的一对少年少女。 灵魂记忆的记录角度就像一台航拍相机，只不过凡人无法解读灵魂中的记忆形式。武者凝聚武道元神后，便可以用元神调取灵魂记忆，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自己。 审时语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不远处自行车上的少年少女缓慢拉近着距离。 这段记忆发生在清晨上学的时候，穿着蓝白色运动服式校服的黑发少女骑着自行车，吃力地在一段四十五度左右的长斜坡上骑行，她背后坐着面容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的秀美少年，自行车上的两人在晨风中说话谈笑，两张无邪的笑脸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 “审女士，你知不知道自行车载人是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的，带的还是未成年儿童，罪加一等，建议严肃批评教育并没收自行车。 而且这种长斜坡两个人下来推车走不就好了，你看看你，咬着牙绷着脸往上骑，小腮帮子都鼓出来了，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倔，真是自讨苦吃。” 一个令审时语恨之入骨的讨厌声音在她的意识里响起。 穿着浅蓝色长裙的审时语愤怒地扭头，便看到穿着灰黑色运动卫衣的梁德叼着一根香烟蹲在马路牙子上，正在和她一起观看着这段记忆。 “给我滚出去！”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吧，不是你死乞白赖地倒贴上来玩出这么个元神交叠的体位，我能看到你的记忆吗？ 老妹儿啊，我是真的不想看你的少女时代也真的不想和你玩得这么刺激，形神俱灭很舒服吗，咱俩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要以养生为主。 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话不能往开了说呢？ 你元神自爆后及时得到了天生神力滋养，吊住了一口气，缓一缓死不了。 现在你biu地一下出去，我用你的细胞唰地一下给你重新整一个新身体，保证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 想要不一样也行，只要老妹儿你开口，想动哪动哪，兄弟我多年来涉猎广泛，审美不差，古今中外，欧日美非，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不管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好身材我都能给你捏出来。 然后咱俩的账就此勾销，各过各的，行不行？ 老妹儿，你也说知道我一片真心愿意和我在一起了，但是两个武道元神挤在一居室里胳膊肘都施展不开，我怎么舍得让你过这种蜗居的日子。 而且我们关外有句老话，多情总被无情伤，篮子总会碰到枪，这两个人距离太近，难免会磕磕碰碰，长期来看不利于维持感情。 老妹儿啊，你好好瞅瞅自己，盘靓条顺，腰细腿长，搁哪儿都是鹤立鸡群的大美人，你再看看我，长得不说磕碜吧，那也差球不多了。 人生还很长，就我这样式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舍命倒贴，你将来是要过top5生活的人，不要因为年轻时候的一时冲动耽误了自己，不要为了我这种渣男奋不顾身好不好。 感情的事情是会容易狂热，但你也得考虑考虑现实啊。 这是哪儿？这是盛无虚私立高中，天天人杀人的地方。 你也不是什么没杀过人的白莲花，战绩还挺高的，难道就只有你弟弟是弟弟吗，我也经常是个弟弟啊，难道我要心甘情愿地被他杀了才行吗？ 咱俩得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梁德说着站起来走到长椅边上坐下，拿出一根细支香烟递到审时语面前。 “老妹儿抽根烟消消气，今天机会难得，咱俩唠唠灵魂嗑，把话都说开了，怎么样？” 审时语一看到梁德这张脸就觉得胸口有种痛苦的感觉，她猛地从长椅上起身，身影瞬间在这段少年记忆中消失。 梁德紧随其后，和她一起穿越到了另一段记忆中。 梁德在这段记忆中站稳身形，看着四周的景象他的眼睛逐渐睁大。 “等一等，这街，这楼，这树，这修鞋铺，这烤冷面摊子……这不是我家楼下吗！” 第八十四章.回忆之旅 梁德转身四顾，地上的每一块小石子历历在目。 烤冷面摊子旁边的那棵大杨树还没因为修路被砍掉。 修鞋铺旁边不知道被谁散放着一堆煤渣，他初中时候在那儿摔过一跤磕破了膝盖，现在膝盖上还留着疤。 杨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在叫，滋儿哇滋儿哇滋儿哇。 修鞋铺隔壁的音像店里用杂音沙得不行的录音机放着黑豹乐队的《别来纠缠我》。 “我不想对你再说些什么，现在是气愤的我。 ……把你的态度变得让人能够接受，你我是平等的我。 你别来纠缠我，你别让我难过。 这是新的东国，我不想再多说。” 梁德想起来了这是哪一年。 这一年窦唯还没有秃，翩翩少年横笛红磡，一夜吹尽风流。 这一年他最喜欢的专辑《依然范德彪》还没影，铁岭还不是关外闻名遐迩的国际大都市，开原还差几年成为关外人心中永远的西西里，彪哥还是一个好想好想谈恋爱的多情少年，离成为日后的关外维托·柯里昂还差了几次大起大落。 梁德双手插兜，呼吸着记忆里夹杂着浮尘的空气，静静地看着那栋红砖家属楼里走出来一对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 这对少年少女的平均颜值比审时语姐弟低了不少，主要赖那个长得稀松平常，走路姿势吊儿郎当的普丑少年。 小勺儿长得像妈，我长相随了爸，除了眼睛有点像，颜值差了十万八千里。 也就是因为这高出十万八千里的颜值，梁建国才愿意从岭南老家追着大学同学李卫红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关外，一呆就是四十多年。 建国同志说纯粹是因为卫红同志心里美，长得不行却是个忠实颜狗的梁德并不相信。 梁德点了根烟，心里静得像只有蝉鸣的夏日午后。 他想起来了这是哪一天。 那天老舅他们到家里打麻将，大热天不脱皮大衣的老舅连着自摸了三把贼高兴，就从桌上拿了点儿零花给我和小勺儿去买吃的。 梁德看到那个高挑白净的少女神气地走在前面，手里握着几张皱巴巴的票子。 长相稀松平常的少年梁德跟在后头，一脸讨好的柴犬笑： “勺儿，咱买粘火勺呗，豆沙馅儿的，老甜了，可好吃了。” 高挑少女竖起眉毛，水灵灵的眼睛一横： “梁小筷儿你懂个屁，就得吃酥火勺，吃牛肉馅儿的！” “老舅给这钱它也不够买俩牛肉火勺啊。” “切开一人一半不得了，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门口打着一个红幌子的小吃店。 幌子就是店招，大灯笼似的，中间是罗圈儿，下面是飘带，上面三根绳子拴住一个环儿，白天开店用环挂在门外，晚上打烊了收起来。 关外打红幌子的是汉餐馆子，清真馆子打蓝幌子，一个幌子是经营大众小吃的店，两个幌子是中档熘炒，四个幌子就是大酒楼了，表示大师傅是能人儿，南北大菜都能做，这种大酒楼要是客人点了菜后厨做不出来，掌勺和掌柜都要出来倒酒赔罪的。 梁德坐在小吃店的桌上，看着少年少女选了一个牛肉火勺，又请那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胖厨子给切成两半。 胖厨子兴许是腿脚有毛病，走起来一高一低跟没拄拐的瘸子似的，头歪眼斜，下起刀来也没个数。 只见大菜刀一刀下去，那个外酥里嫩冒着热气的牛肉火勺被切成了一大一小两块儿。 大的那半块火勺足足大了一倍！ 说时迟那时快，穿着回力帆布鞋的柴犬少年往上一蹿，犹如猛狗跳墙，伸手抢了大的那块火勺转身就跑！ 高挑少女先是一愣，把剩下的小半块牛肉火勺全部塞进嘴里，迈开一双长腿飞快地追了出去！ 她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嚼着火勺，口齿不清地大喊： “梁小筷儿你给我站住！” 少年梁德一口关外散装白话从前面传来： “对唔住，胜者为王，傻狍子唔用脑，永远都系傻狍子。 呢半只火勺唔够食？返屋企搵妈咪煮碗面俾你食啊！” “你个扑街，冚家……”梁律刚要讲完后半句吉祥富贵的龙门粗口，突然想起前面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哥哥，只能立马急刹车换了口风。 “狗篮子！憋跑！” “勺儿你坚持再追一会儿，我吃完就不跑了！” 少年梁德猛啃着火勺满脸是油，嘴里发出大功即将告成的德式狂笑。 梁德呼出一口薄荷味的淡蓝烟雾，看着两人一追一逃的背影消失在一条小巷中。 审时语站在梁德身后，一脸嫌恶的表情。 “做哥哥的就应该让着妹妹，只是一个牛肉馅饼，全部给她吃又怎么了，没出息。” “关你屁事。”梁德想到自己的元神危在旦夕，不知还能不能回到蓝星老家，心里更加不痛快。 他噗地一声吐掉了烟头，身形随即消失在这段记忆中，梁德一走，审时语的身影也不由自主地随着梁德一同离去。 她和梁德的武道元神交集越来越多了，只能和他一起在两人各自的记忆中结伴旅行。 记忆景象不停地流转，有时是梁德的记忆，有时是审时语的记忆。 梁德和审时语两人的身影在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中不断闪现。 随着武道元神渐渐开始融合，渗入灵魂的凌迟之痛开始加剧。 梁德和审时语再也无法保持清醒的旁观者状态，混乱的意识开始投入到记忆世界中的自己身上，像是把过去的二十多年重新过了一遍。 灰黑色的世界和冰蓝色的世界不断交织，梁德和审时语的记忆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小破孩梁德吸溜着两行清鼻涕嘶嘶哈哈去看的冰灯会上，与一个陌生女人牵着的黑色短发沉默小女孩擦肩而过。 十二岁的审时语在父母葬礼结束后躲起来偷偷流泪的小院里，一个笑起来像柴犬的男孩从二楼把一盒抽纸扔进了池塘里。 十五岁的梁德为右腿骨折住院的妹妹去买宵夜，在审时语打工的韩式炸鸡店和总是皱着眉毛的黑长直少女店员磨叽了半天，才多要了几包甜辣酱。 十八岁的审时语为了照顾弟弟放弃了一直向往的大学，填了一所本地的普通院校，那天晚上她独自走进高中的操场散心，看到一个浑身是汗的柴犬男坐在篮球架下面闷头抽烟，他对着手机那头骂骂咧咧，说以后他只抽烟不喝酒就行了，你个糟老头子的肝自己留着，小勺儿指定不喜欢。 …… 燕京的深夜，凌晨两点。 梁德穿着商务白衬衫和黑色牛津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颓废地靠在自动售货机的左边，淡蓝色烟雾向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深处升起，裤兜里露出半截的工牌上隐约能看见“……限公司高级行政经理”的字样。 审时语一身都市ol装，浅蓝色丝质衬衫搭配黑色套裙，锦缎般的黑色长发高高挽起。她沉默地靠在自动售货机右边的墙上，白皙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细支女士香烟。 “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要猝死了。” 审时语没说话。 “再过1分钟，元神开始深度融合，我和你就都要死了。” 自动售货机隔壁依然是沉默。 梁德没再说话，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两杯咖啡，递给旁边的审时语一杯。 当审时语指间的香烟燃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两人的身影再度消失。 …… 蓝星大系，某处此岸世界。 做梦醒来的梁律觉得口渴，她拿起枕边的手机，揉了揉眼睛，借着屏幕的亮光走到了厨房。 梁律从冰箱里拿了瓶秋林格瓦斯，小口啜饮着，左手习惯性地点开了围脖国际版。 她切换到围脖小号，在特别关注的列表里找到了一个用“小黄鸟被迫上班.jpg”做头像的人。 他最后一条围脖是随手拍了吃剩下的餐桌。 不知道是哪里的外地关外菜馆子，锅包肉上面浇满了番茄酱，桌上还有大半个没吃完的牛肉火勺。 照片没有美食滤镜，构图也乱七八糟，一看就是直男用自带的手机相机随随便便拍出来的。 这条围脖只有短短的二十多个字： “锅包右放番茄酱那还能叫锅包右吗？牛肉火勺还是半个的好吃。[doge狗头]” 几滴清泪落在秋林格瓦斯的瓶肩上，梁律握着瓶子的右手骨节发白。 “扑街，狗篮子……” 第八十五章.无涯有尽 梁德和审时语开始在进入盛无虚私立高中前后的记忆中旅行，他看到这个就像一起长大的倔强女孩在突发车祸中用身体死死地护住审代言，但两人最终还是未能幸免于难。 他看到审时语被锯齿蜥狮啃掉了半个身子的时候，嘴里念叨的还是弟弟的名字。 他看到她第一次用奇物武装杀人，握紧的拳头里指甲掐出了血流不止的伤口。 他看到她因为要分心给弟弟制作奇物武装比海学部其他人落后一步，却用常人十倍的努力、坚忍和冷血手段一步一步成为海学部二年级的级长。 他看到她在盛无虚图书馆一楼大厅与屏幕上死不瞑目的审代言对视，看到她独自一人时一次一次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悔恨得在脸和脖子上抓出了深深的血痕。 …… 炽烈的阳光，苍黄的沙海。 也许是元神崩解前的回光返照，梁德和审时语的意识突然清明起来，又恢复了旁观者的视角。 两人并肩而立，在沙海的边缘看着审代言操纵光能射线灯阵与梁德死斗。 梁德双手插兜，没再抽烟。 “一会儿你就看到了，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审时语紧抿着失血般的薄唇没有说话。 梁德暗自思量着能不能用杂牌元神自爆拼死一搏把审时语的元神湮灭，然后再修复自己的元神。 扶弟魔分享了记忆之后也算是熟人了，但是熟归熟，你想杀我我就一定杀你。 不过杂牌元神本来就不稳，自爆之后未必能像她那样收束元神碎片，说不定还是同归于尽……妈的这主机配置差就是干啥啥不行，袁天仁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没有一点武学家的完美主义精神。 不管了，如果在元神深度融合前她还不肯撤走，我就先自爆元神杀了她排除干扰，再看看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梁德决心已定，于是点了根烟，和审时语一起看这场由他本人倾情主演，充分体现了梁先生深邃战斗智慧的沙海死斗。 …… 死斗进入尾声。 清冽的龙吟声中，新月般的罡气斩划破天空。 审代言颓然落地，无力地倒在地上。 审时语双手交握，指甲刺进了苍白的手背。 然后她从温柔的弟弟口中听到了从未听过的扭曲声音。 “梁德，你出手狠毒，将我活活虐杀，我姐姐不会放过你的！等着吧，你很快就会下来陪我，死法比我惨十倍百倍千倍！” 她看到审代言用黄沙磨掉了脸上的皮肉，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脸上带着恶鬼般的表情，看到他嚼烂了自己的舌头、拔掉了自己的脑袋，最后以惨烈至极的姿态跪倒在沙海上。 阿言，你……你怎么敢。 你最清楚姐姐有多在乎你，最清楚姐姐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有多痛苦，你怎么能，你怎么敢想着利用我的痛苦为你报仇！ 你不相信我会不顾一切为你报仇吗？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审时语不想在梁德面前失控，却还是愤怒得浑身颤抖，交握的双手几次死命握紧又无力地松开。 看着梁德用瓦楞纸收殓审代言的尸身，埋在沙海中以后，审代言平静了下来。 那不是风平浪静的平静。 而是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那样，极度危险的平静。 黑色长发的女子挺直了腰背，目光掠过了审代言的简陋墓碑看向渺远的天空，冷血的眼眸中，好像连最后一点作为人的感情都已经全部消失。 她是审时语，以一己之力统领海学部二年级，像深海一样莫测和冷酷的海学部二年级级长审时语。 “我可以撤走武道元神终止深度融合，我甚至还可以用级长的权限带着你传送到我的登录点下线，避开你登陆点周围设置的那些重炮阵地。 但我有两个条件。” 本已完全绝望的梁德的闻言大喜： “不要说两个条件，不管你有多少条件我都尽量满足你！” “不是尽量，是必须。 第一，我要一具新的身体和50立方米奇物坯料。 第二，我要莫师推荐我跳级参加毕业旅行。 我会先撤出武道元神，但是如果你敢背叛约定……” 审时语冰冷的目光与梁德对视： “我那具被你的界原展开毁坏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崩溃，如果你背叛我，我拼着形神俱灭也要拖着你一起迟到被剑仙遗迹抹杀。”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老妹儿你放心，我这个人从来不说谎话，出了名的诚实守信，答应人的事情就一定做到。” “又是张嘴就来，梁小筷，从小到大你吹过的牛皮说过的谎话还少吗！要不要我给你多举几个例子？” 审时语嫌恶地对着梁德翻了个白眼。 梁德这才想起来，现在除了他心里的所思所想，在分享了所有记忆后他和审时语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妈耶，这算怎么回事，给我强塞了一个天降系青梅竹马？ 这种冷血无情的青梅竹马我不要啊！ 审时语率先从沙海中退出，冰蓝色的武道元神开始缓慢地与梁德灰黑色的杂牌元神分离。 数十秒后，审时语的武道元神彻底分离，飘回了自己尚未完全坏死的身体中。 她费力地用行将崩溃的身体站了起来，用力撕下绑在右臂上的黑纱扔在空中，任由那条铁血染过的丝巾随风飘走。 梁德灰黑色的武道元神钻进地上那堆不成人形的烂泥里，没过多久就全须全尾地再生了出来。 他探出灰黑色的元神触手，从审时语的颈动脉上采了一点尚未失活的细胞。 幻海玄气虽然不重炼体，但毕竟是传自赤劫行者的非凡武学。 审时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和组成粒子被“一期一会”定住了两分钟以上，却依然还有少许存活的细胞。 这也和梁德的元神力太低有关。 如果他的元神力超过审时语，那么人生走马灯照耀下的审时语应该是纹丝不动，而不是像先前那样，不但能用武道元神和身体进行极为缓慢的运动来对抗“一期一会”的空间位置锁定，还能自爆元神拼命。 要想提高界原展开的威力，必须找机会把这破烂玩意儿升个级了。 梁德瞅着自己的杂牌元神叹了口气，开始为审时语制作新身体。 为了体现绅士风度，他先为审时语做了一套衣服，款式是那种老气的蓝白色运动校服，搭配纯白色的t恤、黑色安全裤和一双言〇之庭同款莫卡辛平底鞋。 别看杂牌元神的主机配置不行，这显卡还挺给力。 赤铜红（red），琥珀绿（green），幻海蓝（blue），rgb都齐了，还有真性黑和罡气白，再给梁德一点艺术细菌，他都能用内气给本……漫画上色了。 一套尺码大小绝对合身衣服很快制作完毕。 在这个世界上梁德大概是最了解审时语的人了，要不是为了避免咸湿的嫌疑，他甚至能用幻海玄气给审时语做个严丝合缝的运动bra出来。 烦得很，烦得很，脑子里多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记忆，也不知道彼岸世界里有没有黑衣人的闪光灯可以定向清除一波。 梁德摇着头启动了超速再生之人体3d打印，审时语的新身体在衣服下快速重生，很快她修长白皙的手臂和双腿就从衣服里伸了出来。 星期六上午7:58:20，距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1分40秒。 审时语的武道元神不太适应新的身体，有点跌跌撞撞，梁德伸手扶了她一把。 15秒后，明黄色的传送光芒里，两人离开了无涯之森副本。 大家好，目前拙作《空想之拳》收藏为1571，总推荐数为2807，无法满足本人嗷嗷嗷恰烂钱的野望，为推动本世纪的严肃文学嗞嗞嗞快速发展，为本人今后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咔咔咔奠定基础，即日起至上架前，收藏上升1000或总推荐上升2000就加更一章，希望大家多多安利，为严肃文学的发展吨吨吨贡献力量。谢谢大家，杜狗给大家duangduangduang磕头惹。 第八十六章.如获至宝 深蓝色的电视机屏幕外，袁天仁、常断玄等几个剑下亡魂看着梁德和审时语离开副本，不由得松了口气。 常断玄的表情十分尴尬，不知道是该得意洋洋好，还是该面无表情为好。 一旁的袁天仁大摇其头，一脸惋惜地叹息道： “原来真正的东国古拳法要靠印度神油，真正的搞笑系武学家是靠嗑药才能翻盘的武学家。” 常断玄捏瘪了手中的啤酒罐，脸色铁青： “不是印度神油，是懦夫救星。” “懦夫救星不就是印度神油？ 老常，你教的徒弟这么不持久，是不是得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董天宝嘿嘿笑着，他手里空空如也，之前的啤酒罐在梁德和审时语对战时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捏得气化消失了。 “武学家的事情能叫嗑药吗？君子处事，当有权变，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 常断玄涨红了脸，讲出许多不明觉厉的道理来，袁天仁和董天宝却摆出一副滑稽表情，不停地对着他耸动着眉毛。 莫飞升盯着审时语的背影一言不发，一双眼睛里欣喜若狂，如见至宝。 旁边的赵天极见他这个样子，冷声道： “你徒弟放下心结和梁德化敌为友是件好事，也不值得你这么高兴吧，留着是个变数，等她到了教学楼找个由头随手杀了就是，莫非你真的想推荐她参加毕业旅行？” “化敌为友？”莫飞升用一种异常的声音反问，“你以为是化敌为友？” 那声音冷漠得出奇，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个粗豪爽快的海学部穷鬼教师。 赵天极一愣：“不是吗？” “她只是从死了的弟弟那里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任何人值得她不顾一切，没有任何人值得她牺牲自己。 她和梁德共享了记忆，必然知道了往届毕业旅行无人生还和梁德是破局关键的事情。 罢手言和是为了自己，要新的身体和奇物坯料、要梁德请我推荐她跳级参加毕业旅行，都是为了自己。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为了弟弟不顾一切的审时语了，她现在根本不想为了替弟弟报仇付出自己的生命，就算她弟弟还活着，也不会从她那里得到半点优待。 她对身外之事再无执念，自此世间无不可杀之人。 既是鹤立鸡群之姿，本就应该一心唯我，而不是为了什么废物弟弟分心费神，自甘堕落。 不愧是我三百年来最为看好的真传弟子，这等大器之材，正该由我莫飞升亲手锻冶琢磨，传我毕生衣钵，我怎么舍得杀了她。” 莫飞升看着审时语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蓝色光芒，蓝光中无限浩瀚，犹如一片吞星吐月的汪洋。 袁天仁嘿了一声，一掌拍在莫飞升肩头道： “老莫，你推荐白鹤空就花光了卖梁德情报赚的绩点吧，现在哪还有钱多推荐一个人？” 莫飞升肩上被袁天仁拍了一掌，他双眼中的如海光芒转瞬隐去，又换上了平时那副粗豪的表情。 “老子把买情报的赚的绩点全部压在梁德能从无涯之森生还，1赔1.7，再加上老子平常省的钱，勉强可以多推荐一个人参加毕业旅行。” 常断玄调侃道：“老莫，好不容易有点闲钱，你不留着自己吃点好的玩点好的？ 这次我们几个要是赌输了，你可就再没机会重温世家公子花天酒地的日子了。” “你懂个屁，逛窑子吃豆腐渣，该省省该花花，赌就赌大点，一把定生死，怕他个锤子！” 几个剑下亡魂闻言都大笑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露出不惧生死的坚定神色。 …… 梁德骑着一辆冰蓝色的山地车从盛无虚图书馆直冲而出，行动不便的审时语单手抱着他的腰侧坐在后座上。 审时语右手放在梁德上腹部足少阴肾经的肓俞、横骨两个穴道上，源源不断地汲取着从他经脉中涌出的幻海玄气，迅速炼化为奇物武装的坯料后收入海纳幻藏。 她的幻海玄气不知比梁德高明了多少倍，奇物坯料的炼制和收纳全部都在一掌之地完成，工作效率极高，没过多久，她的海纳幻藏中就多了50立方米的奇物坯料。 50.000000000立方米，如约所定，在她所能感知的极限里，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梁德双手握住车把奋力向前，双腿蹬车的劲头比吃了肾白银还要疯狂。 冰蓝色的山地车爬坡过坎如履平地，犹如一支开了加速器的寒冰水晶箭，朝着主教学楼全速冲去。 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1分钟，以现在的速度只需要20秒就能抵达。 时间充裕，梁德并不是很慌，他从怀里长出第三只手拿着手机，用异化增殖出的新脑袋低头看向屏幕。 出了无涯之森副本之后，专用手机上的聊天app基本恢复了所有通讯功能。 梁德首先点开莫飞升的头像，刚要打字输入，莫飞升已经提前一步发来了信息。 莫飞升老哥的信息言简意赅，说同意保送审时语，让他赶紧来考场。 梁德大声将信息转告给后座穿着蓝白运动校服的黑长直女子，得到了她一声波澜不惊的“嗯”。 梁德继续翻阅未读信息，发现带红点的对话只有和孙寻桥的私聊。 “孙寻桥：死了？” “梁德：没。” “孙寻桥：赢了？” “梁德：我和审时语五五开。” “孙寻桥：卧了个大槽，我在教学楼门口听海学部二年级尚东山说了，你用卑鄙下流的手段让审时语只带500个单位的幻海玄气和你单挑，人家连机械鲸群都解散了，基本就是裸装。 你一个变态肌肉战打裸装机械师还五五开，换了是师兄我，我都不知道五五开三个字怎么写，五五开三个字怎么写得出来。 虽然不择手段是陆学部的传统，但是你又卑鄙又弟弟，真是陆学部之耻。” 什么变态肌肉战，我是龙的传人！ 你才是弟弟，你全家都是弟弟！ 我这么倒霉都是因为弟弟！ 我现在就听不得弟弟这两个字！ 梁德气得长出七八只手一起打字回喷，骂得孙寻桥毫无还手之力，让孙寻桥只能切换成忙碌模式并设置了一个“弟弟”的自动回复对抗梁德的疯狂输出。 孙寻桥放下手机，一张充盈着五谷之精的方脸又黄又亮，把站在他身边的白鹤空都映黄了半边。 两人站在教学楼主楼天台上，远远地望着图书馆的方向。 白鹤空身前摆着一台海蓝色三叶风轮，她的眼眸里已经看到了那道冰蓝色的自行车魅影。 “呐，他们要过来了，还有750米的样子，人家这台真气推动扇只能给你20%左右的加成哦，你真的能打得到嘛，这位自称陆学部第一远程的孙寻桥先生~” “呵，陆学部第一远程不是我还能是谁？徐珏子？ 他的破体罡气风式在我面前就是弟中弟！ 差不多了，开机儿吧！” 孙寻桥在女生面前时刻不忘文明你我他的自我要求，言罢一声怒吼。 只见五色斑斓的雾气从他双掌之中喷薄而出，渗透掌力汇聚而成的五色雾海弥漫翻腾，在海蓝色三叶风轮辅助推动下朝着梁德和审时语的方向飘去。 第八十七章.猪肉粉条 梁德载着审时语一路骑到主教学楼前的喷泉广场，只见喷泉广场上装满了外形类似大头摄像机的自动炮台，自动旋转着搜索附近的敌人。 共享了审时语所有记忆的梁德一眼就看出，那是海学部的黑默丁格h-28q尖端炮台。 这种奇物武装射程350米，自动瞄准攻击，炮台武器为加农炮和激光枪，激光枪攻击带有溅射和减速效果，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参天大韭莫飞升发出去的数千张免费图纸中较为高端的一种。 梁德伸手把看手机的脑袋扯断，甩手扔出一个忽高忽低路线飘逸的电梯球，只见上百台默丁格h-28q尖端炮台射出的炮弹和激光织成一张密集的火网，所有弹道和激光的交点正是用来探路的梁德首级（普通消耗品）。 一时间爆炸声和激光灼烧声不绝于耳，瞬息之间梁德的首级就被打得碳化粉碎。 “呵，骑着车还低头看手机，不遵守交通规则，你合该有此一劫。” 梁德脖子上的现任首级丝毫不同情被牺牲的同事，嘴里发出执法无情的声音。 “坐稳了，我开个妖骨灯球滚过去。” “高爆型棱锥特种弹，这些黑默丁格h-28q尖端炮台是海学部三年级级长三角头布置的，他专精自动战偶和人体机改，同时还兼修了械能混合。 这些炮台一旦第一轮集火打不穿敌人的防御，就会启动内置的以能驱械自毁式强化程序，以全部炮台自爆为代价发出一次聚能射线，你的球形妖化骨甲多半挡不住。” “挡不住又怎么样，天天吃肉身体棒，我的身体非常好，被打成蜂窝煤也无非是消耗点营养，尽管来就是。” “恶心。” 梁德正要反唇相讥，只见主教学楼天台上飘下来一片五色斑斓的雾海，一股浓烈的谷物香味随之而来，这分明是一片极度雾化的五谷掌力。 五色斑斓的云雾无声无息地翻涌着从天而降，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主教学楼前的喷泉广场，过程中没有一丝内气波动，数量如此恐怖的掌力汇聚，周围甚至连内气势能提高后常见的强气流都没有出现。 像是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又像是一片轻柔似梦的彩云。 五色雾海温柔地抚过了喷泉广场上兀自呆立的黑默丁格h-28q尖端炮台，后者直至被雾海包围也没有侦测到任何危险信号。 “给我透！透！透！透！透！” 孙寻桥两掌狂舞，五色雾海中细如秋日愁绪的渗透掌力轻而易举地穿过尖端炮台坚硬的外壳，穿过了精细的内部结构，穿过了一枚枚炮弹，犹如一张若有若无的细网筛过微小粒子间的缝隙，无声地切开大颗的粒子，最后静静地随风消逝在远空中。 当五谷掌力汇聚的雾海散去，数百台自动炮台、喷泉、地砖，都已被五色雾海筛成了齑粉，地上只剩下一堆细沙般的残渣。 在五色雾海尚未飘散时，梁德想也不想就骑着山地车冲向了广场。 那些致命的云雾自动分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让梁德快速通过，当梁德与这些云雾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了云雾中浓烈的猪肉炖粉条香气。 冰蓝色的魅影一晃而过，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轮胎印痕。 星期六上午7:59:46，距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14秒。 梁德顺利抵达主教学楼期末考试考场。 他想起那天孙寻桥退出副本前说的话： “没死回头见，师兄请你吃点儿硬菜。” 猪肉炖粉条，还真是个硬核硬菜，害考虑到了我是哪儿人，师兄虽然没皮没脸扬了二正的，心还挺细。 他拿出手机给孙寻桥发了条消息： “梁德：师兄好硬。害羞.jpg” “孙寻桥：滚你大爷的，赶紧在群里给我上个管理员，再把你的斋藤飞鸟写真集给我交了，搞快点。” 梁德正准备回复，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考场内响起： “在主教学楼内骑自行车载人，男女之间行为不检，严重违反本校校规，影响极其恶劣。 江指导，我建议取消陆学部一年级梁德和海学部二年级审时语的考试资格，并将两人就地斩首以正校风。” 梁德抬头一看，说话的是死鱼眼教导主任江迟旁边一个干瘦如柴的尖脸男子，这人身穿空学部蓝灰色双排扣军礼服，袖口有尉官的金色饰条，梁德认出他是空学部三年级级长韩波音。 在盛无虚私立高中以围猎梁德为中心的“净化校园弘扬正气70天”活动中，最早退场的是空学部。 因为梁先生为人低调久居地下，空学部只能上穷碧落不能下黄泉，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没过多久就基本放弃了。 只有一个空学部二年级的杨玉狐比较执着，挖洞的梁德偶尔突破天际偷袭追猎者时见过几次，其他人基本都没见过。 江迟旁边除了韩波音和杨玉狐，还有一个穿皮夹克棕衬衫的金色短发女人、一个银色长直发的持弓少女和一个穿着正式的白色西装但是上衣背后有不明凸起的俊朗型男。 江迟脸上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死鱼眼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波音凑近江迟，眼底里墨紫色的微光闪烁。 他凑近了江迟耳边，声音却变得更大，让考场里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 “江指导，梁德和审时语不但在校园内当众开车，而且有早恋的嫌疑，我在无涯之森副本里见到了梁德写给审时语的情书，也留下了照片，证据确凿！ 您作为教导主任，有义务维护本校的良好校风，请您马上出手斩杀这两个违纪分子！” 江迟三七分发型下的死鱼眼转了一转，盯着韩波音眼底的墨紫色光芒沉思了一会儿。 “当众开车弄得学校里沸沸扬扬，是不被容许的。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违反早恋这条校规的学生，而且和不同学部的学姐谈恋爱。 这件事实在令我惊讶非常。 所以……” 江迟顿了顿，拿出夹在腋下的盛无虚私立高中校规随手翻了翻，然后把校规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本来应该当场斩首，不过我念在他有勇气，够噱头，这次就算了吧。” 韩波音眼底的墨紫色光芒快速闪动，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从他嘴中响起： “江迟，你这个狗奴才，你以为这次你们能赢吗？你们连半点机会也没有！” 江迟看也不看他，抬起手挥了挥。 “你的话太多了，我不喜欢，姬参，处理一下你师兄。” 电光石火间，天空中刀光乍现！ 第八十八章.空中激斗 刀光临头，韩波音不闪不避，他背后生出一双展开足有五六米的空天霜翼，只见两翼疾速合拢挡在身前，间不容发地挡住了那道杀气凝而不散的刀光。 北天一气凝成的冰霜羽翼上被斩出一道寸许深的刀痕，无数冰粉霜屑从刀痕中簌簌掉落，但这一刀终究未能斩破韩波音身前这对空天霜翼。 韩波音冷哼一声，猛力挥动两翼向外抽击，将和刀一起卡在冰霜羽翼上的持刀者甩飞了出去。 护在身前的空天霜翼打开后，韩波音铁青着脸与浮在空中的姬参对视，他眼里的墨紫色已经消失不见，一道浅浅的血痕缓缓出现在他干瘦的尖脸上。 他挡住了刀光，却没能挡住刀光中凝聚的森寒杀气。 北天一气本身虚无缥缈，若有还无，却能炼七情六欲为锋，伤人于无形之间，索命于千里之外。 习练者将自身最为强烈的情绪和欲望与内气相合，便能倍增其威，炼入的欲念越是强烈，北天一气的威能便越高。 根据炼入的欲念不同，北天一气会生出不同的特性，千变万化，令人难以捉摸。 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样的地方，空学部几乎所有人都选择将杀念与北天一气相合，蕴养出一股无物不斩的森寒杀气。 空学部一年级级长姬参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蹲在空中的姬参身穿灰白色羊皮马甲，他用食指勾住他那柄上宽下窄的圆头长刀，脚下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索载着他晃晃悠悠。 “韩师兄，你死之前尽可能反抗得激烈一点，让我兴奋一点，我就当是考前热身了。” 韩波音不怒反笑，运起北天一气将被斩伤的空天霜翼修复，挥动着双翼漂浮起来，与蹲在空中的姬参对视。 “姬师弟信心满满，莫非你已经练成了界原展开？” “还差点火候，可是师兄……” 姬参说着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杀你还用着界原展开？” 他看看手上的长刀又看看韩波音的尖脸，摇头道： “韩师兄，我现在只担心杀你杀得太快，让别人以为空学部的级长都是废物，有损我们空学部的形象。 不过你大概不懂吧，毕竟你长得这么丑还不去整容，我看你是半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唉，怎么看你都是个废物，到底要怎么才能放水呢，头疼。” “就凭你手上的那把破铜烂铁？！” 韩波音一声清啸，振起双翼向前大步直突，炉火纯青的凌空高蹈与空天霜翼相结合，刹那间就已将速度提到极限，在身后留下一连串的音爆。 姬参提刀而上，刀锋上凝结的森寒杀气化为实质，犹如一片霜花，顺着斩击的弧线向外散出。 他挥斩之时凌空旋身，自下而上斩出数圈向外荡开的冷冽刀光，犹如平湖中心荡开的层层波纹。 韩波音疾速飞行的身影在多数观众眼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蓝点，只见那蓝点忽隐忽现，犹如一点幽冥鬼火，在姬参斩出的杀气光圈中快速穿梭躲避。 未能斩中目标的环形刀光继续向外扩散，断梁截壁如切腐木。 共有七层的主教学楼被姬参荡开的数圈环形刀光斩破，整座大楼烟尘动荡，摇摇欲坠。 江迟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摇晃的主教学楼便沿着姬参斩出的缝隙裂成了七个巨大的钢筋混凝土框，元气汹涌，狂风吹拂，裂成七圈的主教学楼便如同泡沫塑料做成的玩具一般，被江迟挥手引动的元气流动吹飞到了数百公里之外。 主教学楼只剩下一楼的半截断墙，上午万里无云的蓝色晴空出现在考场众人的头顶。 片刻后，被吹飞的主教学楼残骸轰然落地，像是从空中坠落了一座浮空城，发出巨大的声响。 远方传来的震动一直传到了梁德的脚底，令他对赤劫行者的力量又有了新的认识。 梁德老神在在地围观空中这场激斗，有江迟在这镇场，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他早就猜到江迟是在忠装反和豢魔剑灵虚与委蛇。 常断玄叫他逃往图书馆的那天，他装作看取件码时扫了一眼常断玄手机邮箱的收件箱。 最近的一封邮件是江迟发来的，收信时间就在几秒前。 也就是说，常断玄极有可能是从江迟那里得到净化校园行动即将开始的消息，才让他马上跑路去图书馆。 还有那次，常断玄入侵快乐学习系统休息区来送腰带图纸，说是请了一位有快乐学习系统管理员权限的朋友帮忙，除了总教务处的高管，谁会有这种权限？ “那天通识课前江迟给我来了一发杀气锁神，按理说锁死元神后只要一动念就能杀了我，但是他没有。 莫飞升来给我套盾的时机也太巧了。 那天要么是江迟在豢魔剑灵面前演戏，要么是他想试试我的成色，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梁德搓着下巴上有了营养舍得长出来的装饰性胡渣，心不在焉地看着头顶高空中的两个小黑点打斗，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盘算着。 梁德在快乐学习系统的副本里见识过了各年级级长的实力，他越来越觉得只用一年半载就教出这些人间凶器的阴魔教师们实在是深不可测。 真假，强弱，利弊……等等因素混杂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师生到底是友是敌，是善是恶。 青劫剑仙盛无虚和他留下的豢魔剑灵绝对是坏人，为了培育“实力与运气兼备的人才”整出这么一套互相杀随机杀的养蛊模式，说是混乱邪恶阵营绝不为过。 即使盛无虚是在元神崩解前神智错乱，但假如他以前是个好人，就算神志不清也绝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但是死在盛无虚剑下的这些阴魔傀儡就一定是好人么？ 集阴豢魔剑诀杀人夺魄，如果我是盛无虚，炼制阴魔傀儡的时候肯定是只挑强的不管善恶。 别的不说，江迟手底下就有不少学生的人命，他对空学部的学生也只是当作工具来利用，不杀我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而不是心慈手软，这人至少也是个守序邪恶。 海学部的莫飞升老哥和陆学部这几位搞笑系武学家的话……虽然没见过他们出手杀人，但从他们教授的功法知识来看，以前也绝不是什么爱好和平的善男信女。 特别是莫老哥，他那些朴实刚健用途广泛的奇物武装显然都是经过了长期实践完善后的成果，老哥当年到底做的什么工作才会有这么多实验杀人武器的机会？ 还有我师傅，袁天仁老头说他当年号称水镜妖师，是盛无虚剑下亡魂中最会扰乱本心的彼岸行者，尤擅坏人道基、毁人道途。 都用上“尤擅”这个词了，那估计也不是一回两回，虽说那些受害者也未必是好人，但是……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过了眼前的期末考试这一关再说。 梁德停止胡思乱想，凝神看向空中激斗的韩波音和姬参。 这两位空学部的级长已经飞到数千丈高的空中，隔着四五十公里对轰，两人偶尔使用北天喷气式靠近厮杀，两个闪耀的光点在空中犹如雷电疾驰。 空学部的强项一是高速机动，二是超远程攻击。 只要北天一气中蕴含的欲念不散，就可以保持远程攻击的初始杀伤力，衰减速度极慢，而且北天一气自带气机锁定，精准制导，无孔不入。 孙寻桥的五谷掌力能打到七八百米以外就敢号称陆学部第一远程，而空学部普通学员的空天翔杀弹都能隔着十几公里发起攻击。 所以海学部的重炮阵地往往对这些射程外的敌人无可奈何，只能原地挨打，一不小心就会被空学部找到阵地核心，隔着几十公里使用远程制导内气精确斩首，或者反复高速飞掠持续骚扰。 反倒是陆学部这些皮糙肉厚能回血的肌肉佬丝毫不怕被锁定，你打你的，我扛我的，你敢近身就把你薅下来锤死。 特别是练了舍戒般若掌的陆学部高手你越打他越怒，越怒就越强，打着打着人家狂化暴走了嗷嗷嗷扑过来，最后绝对没什么好果汁吃。 空中一蓝一白两个光点突然越飞越高，一直飞到二十来公里的高空，然后停下对峙。 这个高度要在蓝星都已经突破赤道对流层了，虽然梁德妖化鹰眼的目力基本可以看清上空的景象，但是韩波音和姬参两人身周有强烈的气机干扰，所以看不太清楚他们两个人的情形，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梁德从审时语的记忆里翻出来两套图纸，接着从经脉里挤出10单位海蓝色幻海玄气，双手揉搓定型，很快捏出一副骑行风镜和无线助听器样式的视听辅助奇物武装，打算戴上看看战斗细节。 这时有人撞了他一下： “师弟，给我也整一个。” 第八十九章.最强兵器 梁德转头一看，孙寻桥一张黄脸已经凑了过来。 “老铁，给我也整一个。”木艺规的油皮黑脸也凑了过来。 整一个就整一个吧，反正也不值钱。 梁德现在如果开启全功率生产，单种内气的平均回复速度超过60个标准单位每秒。 他现在又共享了审时语的记忆经验，幻海玄气的熟练度和运用水平大大提高，随手两下就给孙寻桥和木艺规也搓了一套视听辅助设备。 “奇怪，海学部那些人怎么都不见了，他们不是最喜欢卖东西挣钱吗？” 梁德看了看周围，围观人群里竟然没有一个海学部学员的影子。 审时语几分钟前也自己弄了辆平衡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 “离正式考试开始还差一会儿，只要按时到主教学楼集合就行了。 海学部都进了莫指导的海纳幻藏教室搞考前突击，噶韭菜噶得飞起，哪儿有心思在这看热闹。” “噶韭菜？” “你不知道？别看莫指导给我们帮忙要收钱，海学部的绩点他是能不收就不收，只要他一高兴，大把的奇物图纸塞给你，不但分文不取，不合适的地方还亲自给你改设计。 唉，虽然莫指导又穷又傻又倔，他真的是个好老师。” 梁德在审时语的记忆里一搜，发现的确有这么回事。 莫老哥这么讲义气的吗，好想和他韭别重逢一下！ “师兄，莫指导的海纳幻藏教室是安全区吗，入口在哪？ 我上过他的补习班应该也算海学部旁听编外人员吧，师恩如山，这韭菜应该有我一份啊。” “别想了，凭海学部学生证才能进，在这好好看戏吧。 这个姬参不是号称你们一年级单体战力第一吗，怎么连个界原展开都不会，俩人平砍对a了这么久，没点儿激情，和他妈小学生打架似的。” 木艺规道：“谁说高手一定要会界原展开，你师姐不是也不会吗？” “雷师姐不会是因为她根本不虚任何人的界原展开，所以没花心思去练，某些人呢，是想练却练不成，天天练到半夜屁用都没有。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师弟你怎么看？” 孙寻桥摇着头发动嘴臭战吼，召唤一名友军梁德上场。 梁德自带嘴臭冲锋异能，在被召唤回合立刻发起嘴臭攻击： “师兄你问的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师姐是姐姐，有的人是弟弟，弟弟有弟弟行为不是很正常吗。” “原来如此，师弟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还要指出一点，弟弟有弟弟行为不可怕，可怕的是弟弟的弟弟思想根深蒂固，自己不行就不行嘛，还拉上雷师姐说这说那，好像自己能跟雷师姐相提并论似的，真是个弟中弟。 老木，你六个月前和我说还有两三天就练成界原展开了，今天几号了，几个两三天了？” 木艺规一言不发，表情严肃地戴上奇物风镜仰首望天： “专心点，快看，韩波音要放大了。” 梁德和孙寻桥立马看向空中的两个光点。 先前姬参的白色光点围着韩波音的蓝色光点神速移动，不停地飞掠斩击，仿佛不知疲倦地斩出了数千道森寒杀气，韩波音身上的内气光芒越来越弱，浑身伤痕累累，显然是无力反击。 姬参横刀于前，又是一记迅疾如风的裂空掠杀斩袭向韩波音，却只见韩波音眼中闪动着浓烈的墨紫色光芒，两道电光从眼中猛地射出，将提刀飞掠而来的姬参逼得退开两千余米。 韩波音两手握住自己眼中射出的墨紫色电光，向外用力拉扯，不多时便扯出两道三尺多长的墨紫色电光，在他手中犹如活物一般伸缩扭动。 韩波音将两道电光合于一处，蠕虫似的墨紫色电光相互交缠融合，不多时便化作一柄由无数骸骨和扭曲阴魂组成的邪剑虚影，被他双手持握竖在身前。 电光分离后，韩波音的眼眶中只剩下一对惨白色的眼球，看上去分外渗人。 但这并未影响到他的视觉。 无数纯黑色的眼珠在骸骨邪剑的剑身上高速游动，黑眼中的瞳孔剧烈张缩，无论姬参做出怎样曲折多变的高速机动，骸骨邪剑总能带动韩波音的身体做出最合理的格挡和反击。 韩波音将经脉中所有的北天一气灌注到邪剑虚影中，那柄骸骨邪剑的虚影愈发凝实，韩波音持剑使出的剑招也愈发阴毒凌厉。 本来已经用反复高速冲锋压制住韩波音的姬参反倒成了被压制的一方，他那身灰白色的羊皮马甲上已经被邪剑撕出了好几道口子，只差半分就会划破皮肉。 “姬师弟，你还没热完身吗，不着急，不着急，你等会儿就要凉透了。 有主上赐给我的神兵剑影，杀掉你只是时间问题。 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好，光靠本事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跟对人！ 本来我还想向主上举荐你，可惜你太蠢了，竟然跟着江迟这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犯上作乱，螳臂当车，愚不可及。 今日祭我神剑，也算你死得其所！” 姬参端详着长刀上被骸骨邪剑腐蚀出的缺口，缓缓将长刀收入腰间的古朴刀鞘中，空着手对韩波音道： “韩师兄，世上最强的兵器不是刀剑也不是枪炮，是人。 你放着人不做去做狗，狗还想咬人么？” 韩波音散去背后空天霜翼，两脚在空中猛力一蹬，只见他平举着那柄骸骨邪剑，剑为人主，人为剑御，化作一道人剑合一的墨紫色邪光向姬参刺去。 姬参从背部喷出两道混杂着虹蓝色真性碎片的北天一气，调转方向朝下空飞去。 此时两人身上的非凡之力已经盖住了服饰的颜色，墨紫色的剑光追逐着虹蓝色的尾气，从二十余公里的高空直冲而下，在空中荡起阵阵狂风。 转眼间两人就到了只剩一圈矮墙的主教学楼上空三公里处。 墨紫色的骸骨邪剑已经刺穿了姬参背后的衣服。 两人还在急剧降落。 上空2.7公里，姬参忽然回头一笑。 极地寒潮一般的森冷杀气自姬参眉心涌出，宛如冰山裂解，冻海倾波。 与极致杀意相结合的北天一气瞬间锁住了韩波音的武道元神，令他和手中的骸骨邪剑猛然一阵恍惚。 空学部江迟真传，杀气锁神！ 在韩波音和骸骨邪剑进入恍惚的瞬间，姬参陡然从空中消失又再次出现。 他手中提着一个军绿色的长条形物体，站在离韩波音千余米的空中。 在韩波音恢复神智前的一瞬，姬参提起手中身穿陆学部军礼服的高大男人，抓住他背后的衣服双手发力，让那个男人在他手中高速旋转舞成一个军绿色的圆形虚影。 狂暴的罡风龙卷从军绿色圆形虚影的中央咆哮而出，犹如一条吞天巨蟒，将尚未恢复神智的韩波音连同那柄骸骨邪剑吞没在素白色的罡气旋风中。 韩波音只觉得周身阵阵寒意，被狂暴凶恶的罡风吹透了血肉内脏和周身经脉，脆弱的武道元神也在这罡风龙卷的侵袭下土崩瓦解。 “徐珏子……” 韩波音怨毒地说出这三个字后，便同邪剑虚影一起消失在罡风龙卷中，百骸成灰，形神俱灭。 “我说过了，最强的兵器既不是刀剑也不是枪炮，是人。” “姬仔，你要装放开我再装，我他妈快被你转晕了，呕呕呕……” 韩波音的余烬和不堪入目的呕吐秽物一起从空中散落。 空学部三年级鸦雀无声。 …… 剑仙遗迹内层世界，明黄色符阵中通体墨紫的豢魔剑灵电光缭绕，众生骸骨与扭曲阴魂构成的邪异剑身在原地疯狂震动，几欲爆燃的怒气令它周围的三角阵符剧烈动摇。 “猪狗不如的狗奴才！拿着我的分光剑影竟然就这么死了！饭桶！废物！没用的狗东西！ 还有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狗奴才，以为这样就赢了么？ 我要用期末考试的随机抽选把你们依仗的种子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地折磨到死！” 墨紫色的电光从明黄色符阵的缝隙中探出无数触手，犹如扭动的毒蛇，朝着内层世界的考试控制中枢迅速蔓延而去。 第九十章.考试开始 “空学部三年级级长由体育委员许冰柠接任，学习委员唐杨森升任体育委员，再从学员里挑个人来做学习委员。 10分钟后期末考试正式开始，各学部级长去请指导老师过来监考。” 江迟拿出一本新的校规手册，翻开书页在上面点按了几下，以教导主任的权限开启了期末考试场景。 只见主教学楼遗址和校园内所有其他建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抹平，散成铺天盖地的明黄色三角阵符。 盛无虚私立高中原本的数十座建筑宛如泡影一般幻灭，最后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铁灰色金属地面。 在平滑如镜的铁灰色荒原中央，四道火车粗细的青金锁链从天空垂下，吊起了一方由无数方形花岗岩砌成的方形擂台。 花岗岩擂台纵横千里，总面积25万平方公里，厚100公里。 登擂者将传送到擂台上的随机位置，有可能两人各据一角，也有可能是两人贴面相对，全凭天意。 擂台中央摆着一个造型奇古的青铜三壶浮箭漏刻，壶中滴落的水声响彻全场，点点滴滴，尽是赤红的血色。 青铜巨柱般的漏箭上，代表考试开始时间的卷云刻纹即将浮出水面。 擂台外的高空中，长达数百米的黑色主席台凭空浮现一字排开，犹如一片不祥的乌云悬浮于天。 陆学部总指导袁天仁，副指导常断玄，董天宝，赵天极。 海学部前总指导莫飞升。 空学部总指导兼教导主任江迟，副指导南不厌。 黑色主席台上只有这七人面目清晰，形貌与活人无二。 坐在台前的其他人都是看不清面目的黑色人形，大多数黑影都已经快要扭曲到失去形体，像是一缕缕长着五官的黑烟随风飘摇，让人看不真切具体形貌。 陆学部席位。 常断玄嗑着瓜子和坐在他身侧的一缕黑烟谈笑风生。 那缕黑烟中三双黄绿怪眼载浮载沉，用一种蛇信舔舐般的目光扫视着站在擂台对面的陆海空三部学员。 过了一会儿，三双黄绿怪眼里浮现出梁德各个侧面的身影。 梁德身影在黄绿怪眼里渐渐变得透明，在那个透明身影的中央，隐约可见四分之一片古朴书签和书于其上的墨色楷书。 “……万卷经书一叶舟。” 那缕像在缓缓燃烧的怪眼黑烟微微震动，发出熟媚女子的妖娆声音： “果然是谢先生的万卷书签……藏真于我，无质无形，怪不得袁兄被无虚剑仙斩杀后还能留住这枚破界之宝，你二人持有此物竟能隐忍至今，妾身佩服至极。 断玄老友，这一届的学生确是五百年难得的菁英，不知你和袁兄有几成把握？” 常断玄手里握着一把焦糖瓜子，脸上笑意盎然。 “哪里有什么把握，盛无虚死前若有三分后手，我等都要灰飞烟灭，届时便是自性成空，魂散界原。 只是事到临头须放胆，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此岸种的转学生，若是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千八百余年，盛无虚的残念越来越弱，豢魔阴质的效果一年不如一年，就连酸与仙子你这等上古苗裔都快要走到溃形散真的最后一步，我们这班剑下亡魂里又有几个人还等得起了。” 黑烟眨着六只黄绿色怪眼发出幽怨的叹息，用细柔的声音说道： “那我等行将就木之辈便将多余阴质尽数托付与各位了。 唉，这千年囚居着实难以消受，妾身若是能脱困而出，定要找到无虚剑仙出身的彼岸世界，焚星灭世，屠尽众生，以冥火烧灼此世生魂千载以消我心头之恨。” 董天宝在一旁狞笑道：“若有此日，酸与妹子且算我一个。” “那是自然，董大哥锻打活物的手段雅致非凡，小妹素来佩服得很，若有此日，定当与董大哥一道。” …… 海学部席位，数十道面目模糊的黑烟围在莫飞升周围苦苦哀求： “莫先生，莫家主，求您老开开恩，再舍些阴质与我等吧！” “滚开些！莫挨老子！ 惹得老子烦躁，直接拿你们下炉炼了，滚滚滚！” 莫飞升脸上满是不快，挥起大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将那些黑烟拂散，那些哀鸣声渐渐地低了下去。 …… 空学部席位，江迟和南不厌两人闭目养神，其余黑烟人影鸦雀无声，整肃地端坐在台上，等待着这场期末考试开始。 当浮箭漏刻中最后一滴鲜血滴落，青铜漏箭上的卷云刻纹大放奇光，强烈的光芒幻化成一轮大日，将花岗岩擂台与底下的铁灰荒原照得通明。 大日明灭数次后缓缓升空，不知何处而来的钟声响彻天地。 陆海空三部学员都在翘首等待，尤其是那些三年级的学员，脸上或多或少地露出焦急的神色。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期末考试既不是天下第一武道会那样的单败淘汰制，也不是世界杯首圈那样的单循环得分制，而是随机匹配制。 剑仙遗迹每次抽取两名同年级不同学部的学员上台捉对厮杀，或是陆海，或是海空，或是空陆。 25万平方公里的花岗岩擂台四周设有结界，登擂者既不会掉落台下，也无法离开擂台的范围。 被抽中的两人在擂台上生死相搏，直到一人战死或投降才算决出胜负。 胜者得50分，败者减50分。 由剑仙遗迹不停地随机抽选学员匹配战斗，直到所有人都至少打过一场才能结束考试。 考试结束后开始结算学分，然后按照学分名次开始随机抽杀。 第一名不动，第二名抽杀十分之一，第三名抽杀七分之一。 三年级考试结束后开始二年级考试，二年级考试后开始一年级考试，按照以往的经验，期末考试一般会持续七天左右。 除了随机匹配模式，实际上还有一种名为决死杀阵的考试方式。 任何人都可以向剑仙遗迹中枢提出开启决死杀阵的申请。 申请人成为决死杀阵第一任擂主，擂主登擂后，与擂主不同学部的学员可以轮流向擂主发起挑战。 决死杀阵必分生死，入阵者不可投降，每胜一场得50分，败者无惩罚。 若是擂主战死，则他累积的奖励分数全部转给杀死擂主的挑战者，赢家通吃，然后自动成为下一任擂主。 一旦成为决死杀阵的擂主，在考试结束前不得下擂，也不得拒绝任何人的挑战。 直到10分钟内无人申请挑战擂主，决死杀阵才能结束。 当决死杀阵结束后，无论此时三个学部的学分排名如何，本次期末考试最终排名将由胜出的擂主一言而定。 即使其他学部比擂主所在的学部高出一千分一万分，也只能按照擂主的意愿来排定名次。 在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人申请开启决死杀阵。 因为申请者即是第一任擂主。 在决死杀阵的规则下，第一任擂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在这个人人为己的无义杀场，在这个只有自己的命最重要的盛无虚私立高中，谁会愿意去做这个牺牲者？ “所以说，虽然实力也很重要，其实考试还是得看运气。 上一届最倒霉的就是洪少柔学姐，她的天生神力已经苟到能化身变形虫和黏菌寄生在别人体内，怎么打都打不死，可以说比脚气还难缠。 她被连抽六场还是全身而退，结果考试结束后死在了十抽一的随机抽杀里。 听董指导说，我们陆学部四十五年前有位叫沈幼卉的学姐把如钢似铁锻体法练到了前无古人的第十层，而且她兼修血海金钟罩、舍戒般若掌和炼狱焚铁焰，还练成了强化攻防类型的界原展开形态“十荡十决”，可以说如钢似铁，挡无可挡，是董指导多年来最得意的真传弟子。 结果她被剑仙遗迹连续抽中二十五次，连战连胜二十四场后第二十五场活活累死在擂台上。 还有啊……” 第九十一章.决死杀阵 “……海学部十年前出了个叫石考哲的铁臂真强者，他的手速快如闪电，临阵攒机甲只要10秒钟，再加上一手步坦混编的战偶炼成，打起来炸天炸地，不管你是谁，遇上了都是个死。 结果他被连抽十三次，打到弹尽粮绝，一身幻海玄气被彻底榨干，奇经八脉枯萎断裂，最后死在空学部一个默默无名的乐色手里。” 木艺规讲起这些八卦如数家珍，一张皂基洗面奶掺洗洁精也救不了的油皮黑脸眉飞色舞，口水四溅。 “规哥，为什么被连抽的总是这些惊才绝艳的真强者，这明显有黑幕吧。” 梁德用幻海玄气在身前做了个透明挡板屏蔽木艺规的口水溅射，大声在隔板后问道。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问就是剑仙遗迹没有调概率，问就是祸从天降，问就是强不改命，问就是他们自己脸黑！ 我也经常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以前参加了那么多次全国握手会从来没遇到过我的本命爱豆，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帅会掉头发，你们长得这么丑却不会掉头发，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梁德启动透明隔板上带的雨刮器擦掉木艺规的口水，对他摇头道：“强到炸裂也可能倒霉死，那还不如申请开启决死杀阵。” 孙寻桥切了一声道：“倒霉死只是有可能，申请开启决死杀阵必死无疑，我看只有傻子才会……” 这时花岗岩擂台上空的大日忽明忽暗，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从中传出： “陆学部三年级级长雷动岚申请开启决死杀阵模式，申请通过，决死杀阵开启中。” 梁德偏着头，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韩老魔标配表情。 “师兄你准备说什么？” 孙寻桥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脸色狂变像是一盏闪频过高的黄灯。 雷动岚已经走到了变成血红色的花岗岩擂台中央，一双目中无人的眼睛似乎往两个师弟这边斜乜了过来。 “嗯？” 梁德乖乖地站在原地，在师姐面前摆出一副乖巧的柴犬表情，好像根本不知道旁边的孙寻桥在讲咩嘢。 雷动岚可以说是他在毕业旅行中最粗的大腿，强到炸裂的最强友军，这好感度一定要往高了刷，卖掉二师兄只能说是发展的阵痛，没问题的，二师兄觉悟这么高一定会理解的！我会永远怀念你的！ “好！” 孙寻桥猛然一声大喝，声音响彻全场： “果然只有傻子才会觉得没有人敢启动决死杀阵！ 因为他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美貌与智慧并重，大智大勇，所向无前！ 只有这种人才会敢于开启决死杀阵，只有这种人才能带领陆学部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支持！必须支持！多少年了，陆学部终于有希望了！” 孙寻桥双掌相击，残影漫天，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热烈鼓掌。 “师姐好嘢！师姐威武！陆学部早就该这样了！师姐好棒！” 孙寻桥听到梁德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这孙子已经长出了十几只手疯狂鼓掌，跟他妈畸变大螃蟹似的在那儿狂舞。 卧槽你大爷你姓孙我姓孙？ 孙寻桥连忙运起五谷铁砂掌，利用自己掌法专精的优势加快了鼓掌的频率。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雷动岚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两个人安静点。 她环顾全场，直到鸦雀无声。 “我开启杀阵没别的意思，毕业旅行谁也没去过，谁也没回过，所以我想尽早结束考试，多保存点实力。 学部排名就按现在的学分来排。 陆学部第一，海学部第二，空学部第三。 我说完了。” 台下顿时沸腾了起来，海学部三年级还好，就算正常考试他们也未必能拿到第一，第二名已经不错了。 上台对战的死亡率至少是百分之五十，如果十一抽杀的话……存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我长得像脸黑的倒霉鬼吗？ 就算是废狗联动活动的毒池也未必能淹死我！ 海学部三年级以一身布袍的级长三角头为首陷入了集体沉默，连身上携带式奇物武装的机械运转声也逐渐消失了。 没意见，我们只想看看空学部怎么演。 空学部三年级当然不甘心做这个要被抽杀七分之一的最后一名。 本来三年级平时的学分是海学部第一，空学部第二，陆学部第三。 结果因为全校级多人副本开启后大家纷纷去副本中猎杀转学生梁德，三个学部平时抱团作战兵对兵将对将的厮杀模式在广阔的无涯之森里被打破，雷动岚抓住这个机会和徐珏子联手在无涯之森副本里大杀特杀，两人硬生生地把陆学部的学分以微弱优势拉到了三年级第一。 如果不是体育委员孟益脑子太小声音太大死在了审时语手里，说不定这个分差还会被拉得更大。 一直到空学部和海学部带人围了陆学部三年级的主楼，雷动岚无人可挡的超神杀戮才停了下来，可此时大局已定。 空学部三年级当然不甘心，但是他们的前级长韩波音刚才死得连渣都不剩，本来就少了一个级长级战力，现在拿什么本钱和雷动岚去争？ 陆学部三年级太卑鄙了，竟然让徐珏子和姬参联手。 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空学部三年级新任级长许冰柠在其他人簇拥下硬着头皮走到擂台边缘，这个平素桀骜不驯的金色短发女子用内气悄悄掐了自己两下才敢和雷动岚当面对视。 “雷老大今天站在这个台上，我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兄弟。 可是雷老大有雷老大的兄弟，冰柠也有冰柠的同学，这些同学也是提着脑袋在盛无虚私立高中混了三年，没有一个是怕事的人。 雷老大，你还没练成界原展开，三年级藏龙卧虎，像一年级蓟马那样暗自练成了界原展开的人说不定也有那么几个。 让空学部做最后一名的话，冰柠担心，雷老大你今天站不稳这个台面。” “藏龙卧虎？” 雷动岚挑起剑眉轻笑了一声： “许冰柠，我今天告诉你一句话，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跪着。 我雷动岚是什么人不用我自己说，谁有不服的，上来过两手。 提着脑袋混了三年也许是不怕事，但未必敢不怕我。” “雷动岚你不要太霸道！ 我们空学部的学分也只是比陆学部低了五十分而已！” 许冰柠旁边新选上的空学部三年级学习委员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雷动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霸道我还叫雷动岚么。 五十分？” 只见她手臂上始终缠着的亚麻绷带陡然炸开，数十万根异化压缩到极致的肌肉纤维齐齐绷断，刹那间劲风动荡，光焰沸腾，像是有数十万根跨海大桥的钢铁拉索被飓风撕扯断裂，迸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雷动岚站在燃烧的淡金色光焰中一拳挥出，裂地崩山的刚猛拳压从血色擂台悍然直击空学部三年级上百人！ 烈风咆哮，声如狂雷！ 许冰柠在生死一瞬凝出空天霜翼飞起避开，脸色惨白地停在空中，心脏跳得像在夜店蹦迪。 她旁边的新任学习委员和几个来不及闪躲的学员像被一座万钧铁山当头砸落，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被绝对的力量碾成了一堆骨渣肉泥。 烟尘散去，光焰消隐。 雷动岚活动着颈部的斜方肌，低头重新缠好了手臂上的亚麻绷带。 “现在是五百五十分了。 还有谁觉得我雷动岚太霸道，还有谁觉得分差不够高？” 本书已签约，请放心收藏。感谢幼鹿冲呀和影舞者i的打赏，窝感动到泣不成声，哭湿了两床浅色床单。 第九十二章.不过如此 10分钟后，台下始终无一人敢上前挑战雷动岚。 别傻了，上去就是个死，没有三十条命谁乐意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通关可能？ 去和雷动岚单挑？你当场自杀说不定还能死得慢一点。 时间一到，血红色花岗岩擂台上方的大日中传出非男非女的冷漠声音： “陆学部三年级级长雷动岚守擂成功，三年级本次期末考试排名如下： 第一名，陆学部。 第二名，海学部。 第三名，空学部。 10分钟后开始二年级期末考试，请各位考生做好准备。” “给了你们机会也没一个中用的，一群废物。” 雷动岚对着台下的乌合之众不屑地摇了摇头，明黄色的光芒亮起，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擂台中央的传送符阵中。 随着雷动岚下擂，血红色的擂台又变回了原来的灰白色。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陆学部三年级的人群欢声如雷，几十个两三米高的肌肉佬忍不住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发出噫呜呜噫的丢人声音。 二年级三个学部的人群里议论纷纷，但却始终没人敢站出来做二年级的第一任擂主。 空学部二年级有人犹豫着想去建议级长杨玉狐上台开启决死杀阵，但是一看到杨玉狐比无粮冷cp还冷的臭脸，立刻闭上了嘴巴。 如果不想被杀，最好别在盛无虚私立高中这地方劝别人拿命去赌，尤其是对比你强的人。 “我上台的时候，要听见你们的掌声。” 梁德和孙寻桥惊讶地看向突然摆出一副北斗神拳式型男表情的木艺规。 这个油皮黑脸的邋遢男人从脸上揩了不少油抹在为数不多的头发上，硬是靠着内力强化发质抹出了一个空心大背头。 木艺规凹出一个伟岸的造型，侧身等着孙寻桥问他“若一去不回呢”之类的中二问题。 便一去不回！ 我早就想说这句了，快问我！ “你别他妈傻哔了。” 孙寻桥伸手把木艺规扒拉到一边，皱着眉头呼了口气。 “你无非是想赌没人敢做擂主，可你有雷师姐必杀二号位的威慑力么？ 省省吧，你还得跳级参加毕业旅行，要去也是我去。 哎……又到了这个季节，故乡的樱花开了，可我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老孙你……” 木艺规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同班同学，鼻子里好像有种酸涩的味道。 孙寻桥一脸漠然，一步一步地向着擂台走去。 五分钟过去了，孙寻桥整整走出了五米。 木艺规冲过去一个助跑起跳踹在了这个无耻之徒的尾椎骨上，用势大力沉的一脚将孙寻桥踹翻在地后开始无情猛踩。 “孙狗！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啊！” “孙狗也是你叫的吗！ 疼疼疼疼疼！规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孙狗知错了！” 梁德连忙上去劝架，趁乱踩了孙寻桥几脚。 “规哥，消消气规哥，咱不和他一般见识。” …… “海学部二年级级长审时语，申请开启决死杀阵模式。” 劝架的梁德听到背后传来扶弟魔的声音，于是转身朝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在海学部二年级人群的正中央，审时语坐在无数水晶柱构成的冰蓝色王座上，尚东山在王座背后一脸恭敬地垂手而立，其余人肃静地站在审时语的左右两侧，犹如众星拱月。 这女人怎么坐着轮椅也能站c位，海学部二年级没别人了？ “申请通过，决死杀阵模式开启中。” 传送符阵的明黄色光芒一闪而逝。 审时语身着海学部的本白色军礼服，和她的冰蓝王座一起出现在血色擂台的中央。 她斜坐在冰蓝王座上，手背慵懒地支着脸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蓝光涌现，冰蓝色真性碎片凝就的真性天引拔地而起，将空中的云层撕得粉碎。 阳光从云层的裂缝中洒落，而后潮汐声起，深海降临。 山崩海啸般的潮汐声中，25万平方公里的擂台上出现了一片平静的冰蓝海洋。 上千头宝石蓝机械须鲸在浪花中时隐时现，空灵的鲸歌声此起彼伏。 看似透明的浅海中，数以亿计的珊瑚虫战偶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构筑出了数十座幻海巢礁。 随着大量奇物坯料投入，数十座高高耸立的墨蓝色巢礁下方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各式仿生战偶。 黑暗的深海中，无数机械须鲸的尸骨静静沉睡，深渊魔物一般的黑影在尸骨中肆意蠕动，令人毛骨悚然。 “海学部第一，陆学部第二，空学部第三。” 冰蓝王座上，审时语淡漠的声音宛如从深海而来，带着万钧重压传入二年级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一次台下的人群中连窃窃私语声也消失了。 谁敢和一位已经构筑完综合阵地的海学部级长单挑？ 更何况她还练成了界原展开。 如死般沉默的10分钟后，审时语从血色擂台中央消失。 悬在上空的那轮大日明灭不定，传出了断断续续的非男非女之声： “海学部二年级级长审时语守擂成功，二年级本次期末考试排名如下： 第一名，海学部。 第二名，陆学部。 第三名，空学部。 10分钟后开始一年级期末考试，请各位考生做好准备。” “不用准备了。” 梁德双手插在外套兜里，在一片嘈杂声中低着头走向了被青金锁链吊起的巨大擂台。 孙寻桥在地上抬起头： “师弟？” 梁德抬头环顾四周，见到的是一张张惊惶犹豫的面孔。 呵，什么无限杀场理性人，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 一位姓李的通风管道修理工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在寂静如死的黑暗森林里，总会有一群纵火者点亮无星之夜，让那些懦弱卑猥的猎人在光明中无所遁形。 身处黑暗时不妨耐心等待，点燃黑夜的炬火终将到来。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那么我…… 一道鳞纹如龙的灰黑色真性天引冲天而起，天空中被审时语撕裂过一次的云层彻底消散无踪。 梁德站在炽烈的阳光下放声大笑，直到有泪花出现在眼角才慢慢停下。 当你发现和你不同的人是一群孬种，你怎么会不明白你才是对的。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过如此，原来不过如此的是这个世界，原来不过如此的是你们！ 炽烈的阳光仿佛在梁德的身上燃烧，此刻，他便是点燃黑暗森林的炬火。 “陆学部一年级梁德，申请开启决死杀阵模式。” “申请通过，决死杀阵模式开启中。” 梁德站在血色擂台的中央，俯视着台下的无限杀场理性人们，脸上挂着令人异常不快的嘲讽笑容。 “陆学部第一，空学部第二，海学部第三。” 海学部一年级人群的正前方，级长无名氏猛地扯落了头上的兜帽，从嘴里吐出一连串的透明泡泡。 无名氏的兜帽下赫然是一个又尖又扁的鳗鱼脑袋，此刻鳗鱼脑袋两侧的圆形鱼眼里满是怒火： “你妈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 梁德对着台下的鳗鱼脑袋勾动食指： “不服？你过来呀！” 第九十三章.校规如山 噗噜噗噜噗噜噗噜噗噜。 无名氏怒不可遏，鳗鱼脑袋吐出更多的泡泡，将整个头部都淹没了。 “梁德，你必死！” 噗噜噗噜噗噜噗噜噗噜，指数爆炸的泡泡淹没了海学部一年级，但无名氏终究没敢上擂。 空学部一年级许多人对着梁德怒目而视，而且纷纷握紧了拳头。 关外法则第一条：你不可直视关外人。 尤其是在他没戴大金链子的时候。[1] 梁德用凶狠十倍的眼神瞪了回去： “你瞅啥！” 那些怒目而视的弱鸡们便纷纷低下了头。 真性天引一出，众人都明白梁德已经练成了界原展开。 会界原展开，那就至少是级长级的高手…… 加上林保龙和蓟马，陆学部一年级已经有三个人可以确定练成了界原展开。 连着三个发育起来的后期，这尼玛还有谁敢上去对线？ 你以为你是李哥还是shy爹？ 号称一年级最强的姬参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根本没有上台的意思，好像笃定自己不会被十一抽杀干掉似的。 10分钟转眼过去，梁德守擂成功，一年级的排名被定为陆一空二海三。 梁德从血色擂台的中央传送回原地，一言不发地盯着擂台上空的那轮大日。 只见巨大的日轮剧烈闪烁，突然间变成了邪异的墨紫色。 “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已确定，准备进入随机抽杀阶段，请所有考生做好准备。” 内层世界，豢魔剑灵如同往年那样，又一次成功入侵了期末考试的管理系统。 明黄色周天界禁的中央，墨紫色剑灵发出得意的笑声。 “守擂成功又如何，只要操纵随机抽杀的概率，你们依仗的种子没有一个能活！” 墨紫色日轮下，江迟从黑色主席台上站起来。 “我看还是先开始毕业旅行，等毕业旅行结束再随机抽杀吧。” 黑色主席台上其他人纷纷称是，可是那轮墨紫色的大日兀自旋转不停，一座断头台的虚影在日轮中央渐渐显现。 江迟从虚空中拿出一本新的盛无虚私立高中校规手册，将封面和封底贴在一起放在地上，摆成了形似页锤的样子。 若从上方来看，便是一个“*”形。 他眯着一双死鱼眼，不停地从虚空中拿出新的校规手册堆叠起来。 江迟身为盛无虚私立高中的教导主任，只要有绩点在手，便可以无限制地兑换校规手册。 困居剑仙遗迹一千八百余年，代课无数，杀人无数。 凡是能够增加绩点的事情他都会去做，而一日三餐不过是能勉强饱腹的粗茶淡饭。 他不在乎。 在讲台上被人任意翻阅记忆。 他不在乎。 我江迟一生，事无不可对人言。 只见成千上万本校规手册首尾相连，如同一座登天之梯向着天空延伸而去。 江迟积攒了近两千年的绩点迅速消耗，那座校规天梯的顶部越来越接近剑仙遗迹天空的极限。 他早就去到剑仙遗迹的顶空测量过。 天高三十三万三千丈。 校规手册高半尺。 六百六十六万本校规手册首尾相连，头尾分别顶住了透明的天穹和铁灰色的陆地。 在盛无虚死前设置的剑仙遗迹规则里，期末考试时的天穹和地表都是不可摧毁不可改变的存在。 而那本包含“七禁五十四斩”的校规手册也是不可摧毁不可改变的存在。 校规天梯立地顶天后，江迟仍然不停地在天穹和地表间增加手册的数量。 三个被规则设置为不可摧毁不可改变的存在剧烈摩擦，犹如无坚不可摧之矛与无锋可破之盾相互撞击，极致的矛盾令剑仙遗迹的规则无所适从。 作为剑仙遗迹的统御中枢的豢魔剑灵不得不分出绝大部分精力去化解天地之间的矛盾。 它只是盛无虚留下的一件工具，和阴魔傀儡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尽管豢魔剑灵在近两千年里为求自存已经侵蚀了剑仙遗迹里大多数的正常规则。 尽管豢魔剑灵已经违背了盛无虚为界原育才的遗愿，将所有毕业生坑杀而不是放出。 尽管豢魔剑灵已经发誓绝不再为死去的主人效忠。 可是在剑仙遗迹的核心规则发生矛盾、遗迹世界摇摇欲坠的情况下，它必须履行自己的核心使命维持剑仙遗迹运转，等待盛无虚的归来。 这是盛无虚死前烙印在集阴豢魔剑上的绝对指令。 尽管它知道盛无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尽管它知道盛无虚绝对不可能复活归来。 但豢魔剑灵终究只是一件工具，它无法违逆盛无虚死前最核心的指令。 它也是剑仙遗迹的囚徒和奴隶。 内层世界核心，豢魔剑灵发出一声无比怨毒的剑啸，将自己绝大多数的力量投向天地间那座由校规手册堆叠而成的天梯中。 此时此刻，它已经无力强制发动随机抽杀了。 江迟看了看账户中急剧下降的绩点数值，从怀里拿出一张推荐名单来。 “参加此次毕业旅行的人员名单如下： 三年级全体学员。 陆学部总指导袁天仁推荐生：梁德，木艺规，林保龙，蓟马，单伏天。 海学部前总指导莫飞升推荐生：审时语，白鹤空。 空学部总指导江迟推荐生：姬参，杨玉狐，孙寻桥。 请以上人员做好准备，30分钟后集合参加毕业旅行。” 江迟收起名单，低声对一旁的袁天仁道： “我的绩点不够，用不完推荐名额，只能帮你再推一个孙寻桥了。” 袁天仁点头道：“能多一个已经不错了，本来也没想过让那小子参加。” “毕业旅行的穿界巴士还有30分钟才能具现出来，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趁现在去交待了吧。” “老江，这些年辛苦你了。” “小事。” 江迟仍是一脸无所谓表情，死鱼眼里却有精光闪烁。 “我等能否逃出这座苦狱，就看这次毕业旅行了。” 袁天仁苍老的脸上浮出些许笑意。 “便是逃不出去也要毁了盛无虚的布置，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 陆学部武馆茶室。 常断玄与梁德，雷动岚，孙寻桥三人相对而坐。 “动岚，你另辟蹊径，将天生神力这门武学的刚劲练到如此境界的确难能可贵，但你要记住，刚不可久，刚极易折，只有刚柔并济，方可无往而不胜。” “哼。” 雷动岚报以一声冷哼，常断玄也不以为意。 “寻桥，你专修外气凝练之道，本身体质较为孱弱，若是遇到一击不死的对手，一定要知难而退，不可纠缠。” “知道了师傅，我一定跑得比谁都快。” “阿德，你既然已经明了自性练成界原展开，以后的路便要自己走了。 老袁的元神调整方案看看便好，一切都要以你自己为主。” “明白了，师傅。” “动岚，寻桥，阿德，本门首重武德，你们可知道是为何？” 孙寻桥道：“因为练最硬的功夫做最怂的人就可以苟到最后？” 常断玄摇头道：“功夫再硬，生死之事也无法预料。 盛无虚试剑诸天三千载未逢一败，最后不也是死在雷霆邪宗太奉先拳下。 谨守武德不是为了赢也不是为了活，而是让你们在死的时候能够毫无悔恨，死得其所。” 梁德一脸蛋疼：“师傅，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好罢，我这个糟老头子讲话啰里啰嗦你们也不喜欢听。” 常断玄笑吟吟道：“我祝你们三个一路走好。” …… 先天罡气特训教室。 赵天极负手而立，蓟马背着旅行书包在他身后沉默。 “老师，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不错，我早已经知道了。” [1]如果对方戴了大金链子，便可以用“大哥你这大金链子挺好看的，搁哪儿买的呀”来化解“你瞅啥”的杀招。 第九十四章.穿界巴士 “那为什么。”蓟马沉默了半晌，说出四个字。 “为什么？”赵天极回过头来看着她。 “一入无涯之森便是生死相搏，生死之间岂能有半点杂念。 我若是告诉你梁德是破局关键让你存有杂念……梁德的命是命，我的命是命，你的命便不是命么？ 我赵孤峰一生负气，如今虽然是个剑下亡魂，却也没沦落到要靠牺牲徒弟保命的地步。 蓟马，我知道你有心事。 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的命，自有我自己来管。” 蓟马沉默着点了点头。 …… 陆学部武馆地下室。 董天宝面前站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清秀美少年。 “你还明白吗？” 那清秀美少年嗫嚅着，只是一瞬迟疑，他便被董天宝蛮横地一拳打成了漫天碎屑。 “董师，我又明白了。” 地上的粉末里传出清秀美少年的声音。 “明白就好，去吧。” …… 海学部主楼研发中心。 莫飞升神秘兮兮地拿出两片海蓝色钥匙递给审时语和白鹤空。 “别噶得太厉害了，给韭菜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和希望。 记住，免费玩家只是运营方提供给付费玩家的游戏内容之一，喜欢一样东西就要为它花钱。 白嫖虽好，早晚要还，不爱不氪，不氪不爱。 爱不是婚姻也不是清晨六点的吻，爱是不想氪金却又伸出了手。” “是，莫师。” “好的哟~比心心。” …… 空学部主楼天文台。 参加这次毕业旅行的核心人员整齐地站在江迟面前。 “姬参主攻，贝宁为副。” 姬参和旁边持着和弓的巫女服银长直少女点头应是。 “许冰柠和杨玉狐袭扰，唐杨森外围侦察。” 许冰柠、杨玉狐和穿白西装的七分俊朗男齐声领命。 “这次毕业旅行与往常不同，是陆海空三部协同作战，不要忘了这点，解散。” 江迟说完这些，便和他身后的副指导南不厌离开，再没有半句多话。 半小时后，一辆蓝黑相间的大巴停在盛无虚私立高中校门前。 三年级毕业生和保送生们一起登上了那辆内有乾坤的穿界巴士。 外表普通的大巴内部足有上千个座位，三百多人坐下后显得有点空空荡荡。 无头司机踩下油门，喑哑的引擎声像是告死的鸦啼。 车载音响放着一首死亡金属摇滚，主唱低嘶狂吼，在电吉他垂死挣扎般的急促弹奏里用吐字不清的声音唱着有关内脏、肢解和撒旦的歌谣。 蓝黑相间的穿界巴士从车头开始逐渐消失，缓慢地离开剑仙遗迹表层世界驶入了一片虚空中。 袁天仁坐在陆学部主楼的檐角上，手持陶笛形制的声光琴吹起一首临别相赠的古曲，常断玄站在一旁以洞箫与他相和。 声光琴奏响产生的电磁辐射刺激着听者的视觉中枢，只见无边落木萧萧而下，暗色雁群与肃杀寒风在秋日的天空中留下飞过的痕迹，薄暮冥冥，虎啸猿啼，弥散着凄冷悲凉的气息。 楼下，莫飞升低声问董天宝：“啥子意思嘛，老袁觉得咱们这次要玩完了？” 董天宝低声回道：“老袁就会吹这首，婚丧喜庆都是这玩意儿，跟他妈唢呐似的，烦不烦呐，也就老常愿意陪他耍耍，要我说，今天这日子怎么着也得吹个喜洋洋啊。” 屋檐上的袁天仁猛地一记陶笛脱手掷砸碎在董天宝头上。 “懂不懂艺术！你买票了怎么的，就他妈你话多！” …… 梁德坐在穿界巴士靠窗的位置上，头靠着玻璃车窗。 少女漫画主角都这样，虽然车开起来能震成傻哔，但有人就好这一口，贼带感。 座位是随机分配的。 审时语好死不死坐在他左边，两个人都没开口搭话。 空学部三年级新人级长许冰柠坐在梁德前面。 他盯着前面的金发，又看了看左边审时语的黑色长发。 “黑长直，金发，少女，旅行……” 妈耶，我怎么有种很强烈很不妙的既视感。 无头司机驾驶的穿界巴士穿过无色虚空后进入了一片墨绿的山野。 这是一条荒凉的盘山公路，路上只有穿界巴士一辆车匀速行驶，公路的两边偶尔可见废弃的木棚车站和自动售货机，让梁德莫名有种亲切的感觉。 穿界巴士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不断向下行驶，山下迷雾中隐约可见村镇和农田的影子。 只是一路上没有人也没有其他活物，寂静的盘山公路上只有偶尔一见的枯叶飘过。 雷动岚在车厢里凌空打了一拳，用响声召集所有人去她那儿商议毕业旅行的计划。 雷老大的意思很简单，陆海空三个学部从开学打到毕业，一时之间想要毫无芥蒂地协同作战根本不可能，强行混编只会造成麻烦。 所以她的意思是，如果遇到敌人，陆海空三个学部还是像往常一样各打各的，能配合就配合一下，不必强求。 “还有一件事。” 雷动岚用缠满绷带的拳头敲了敲车顶，让所有人注意过来。 “这次参加毕业旅行的人里只有我师弟梁德是此岸种，他的实力不会受到穿界的影响，而且他还是破解毕业旅行杀局的关键。 这一点，来之前各位指导应该都已经和你们交代过了。 抛开这一点不讲，我师弟的天生神力战地疗法说一句全校第一不为过，这些天你们和他打了这么多交道，应该都很清楚。 只要他活着，其他人基本死不了。 所以我希望在我师弟快死的时候，你们能伸手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这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们自己。 我说完了。”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学员除了梁德以外都是彼岸种。 如果毕业旅行的世界比他们出身的世界更为稳固，那么他们的实力就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 而彼岸之中不可能有比此岸更稳固的世界，所以此岸行者穿越到彼岸世界根本不用担心实力受损的问题。 这也就是为什么袁天仁说此岸种是铁石，彼岸种是泥巴。 梁德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的定位一下子从变态肌肉战变成战团首席牧师，师姐是亲师姐，师姐不锤爆我的话真想亲亲师姐。 他站起身来，一脸正气地对所有人道： “各位，来之前袁指导已经和我说过了，只要我进入到豢魔剑灵5公里之内，他就可以发动破界之宝将各位指导老师接引到毕业旅行世界炼化剑灵，所以我们这次只要找到豢魔剑灵的所在，说不定根本不用打生打死。” 梁德说着从空中召唤出本命自动售货机的投影放在穿界巴士中间，然后在售货机里取出一小杯咖啡举在身前。 “这是我用自性神通社畜之魂制造的美式咖啡，喝一杯就可以保持48小时精力充沛而且只用睡1个小时，喝完之后不要说老虎，连虎式坦克都能打死几只。 本来这种咖啡是要卖20单位非凡之力一杯的，但是为了保证这次毕业旅行顺利通过，为了让大家精力充沛，我现在吐血打五折，通通只要10个单位。 不限量敞开供货，欢迎大家购买。” 坐在冰蓝轮椅上的审时语似笑非笑地看着梁德，传音入密道： “凡人修仙咖啡试饮装，每杯成本0.02单位非凡之力。” “老妹儿别闹，你那杯我私底下给你，超大杯，钱就不收了，咱俩提这个多伤感情。” “我要三分之一的净利润，折算成奇物坯料给我。” “你做梦！” 审时语在轮椅上轻轻咳嗽了一声，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梁德面色不变，马上传音入密对她道： “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做梦好啊，让我们一起做梦，为梦想而窒息！” 审时语坐着冰蓝色自动轮椅来到自动售货机面前，轻车熟路地从投币口输入10单位幻海玄气换了杯美式咖啡。 杯是小酒杯那么大的无盖纸杯，刚好够一口的量。 她低头抿了一口。 “味道不错，有糖吗？” 穿界巴士内其他人见到和梁德有杀弟之仇的审时语都敢喝他的咖啡，马上在自动售货机前排起了比茶颜〇色还长的长队。 梁德的自性神通全校皆知，社畜之魂虽然沙雕但有用，不睡觉的好处太多啦！ “不要挤，哎，同学们不要挤，喝完的人说说美式咖啡的好处都有啥，说对了下一杯给你打九九九折。 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啊。 说实话，你们买的越多我亏得越多，但是今天为了给到同学们最大的优惠，我一定让利到底！” 第九十五章.十面埋伏 就一会儿的功夫，梁德卖出去3000多杯凡人修仙。 审时语乘机在旁边搭售小型储物手环，让每个人都可以大量囤货，从而进一步提高了咖啡的销量。 等所有人都买完咖啡，梁德心满意足地坐回座位上，闭着眼把储存在自动售货机里的非凡之力数了一遍又一遍。 除掉给审时语的三分之一，净赚两万多。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花自己的非凡之力制造咖啡了，噶韭菜的感觉真是爽到不行，我爱韭菜，韭韭不能忘怀。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古人诚不我欺。 这种大好事以后一定要多做。 梁德留了2000个单位备用，其他的销售所得全部转换成“凡人修仙”和“窒息氧气”，自动售货机的仓储空间里堆起了两座高高的纸箱山。 他看向窗外，车窗外依然是千篇一律的盘山公路和荒凉山景。 于是梁德继续闭目养神，直到感觉外界的光线变暗他才睁开眼睛。 穿界巴士已经沿着不断向下的盘山公路驶入了地底，车窗外盘旋着一团团的鬼火，地上到处是暗红色的岩浆和白色的异兽尸骨。 这条盘山公路似乎无穷无尽，梁德根据窗外景物后退的速度估计穿界巴士时速在120公里左右，从上午十点到现在已经开了快二十个小时，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难道豢魔剑灵的计划是让我们饿死在车上？ 不太可能。 出发前大家都在校店兑换了大量高能食物，完全可以吃上好几年。 吃多杀？打架杀？中暑杀？ 或者让大家不能下车上厕所被活活憋死？ 哇，豢魔剑灵你比华〇兄弟还要凶啊！ 梁德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穿界巴士一头开进了盘山公路尽头冒着泡的岩浆池里。 大巴里三百余人岿然不动，下盘稳如戒赌吧老哥，所有人牢牢地吸在座位上任凭穿界巴士在岩浆里翻滚下沉，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发出大惊小怪的声音。 上车后他们便已经测试过，这辆穿界巴士无法从内部破坏。 惊慌失措是多余的。 而且穿界巴士内部温度在掉入岩浆池后没有一丝变化，估计这就是毕业旅行副本入口的低俗特效，没必要给出太多注意力。 当辗转反侧的穿界巴士停止翻滚，四周暗红色的岩浆都已经消失不见。 车窗外出现了一片阴沉的古战场，旌旗号鼓、折戟断剑散落于荒草之中，白骨骷髅穿着锈蚀的铠甲默不作声，毒蛇在骷髅黑洞洞的眼里钻来钻去，一群阴云般的乌鸦从天空飞过，发出嘎嘎怪声。 穿界巴士凭空消失，梁德等人和盛无虚私立高中近三百名毕业生踩在了古战场的草丛里。 所有的彼岸种学生顿时感到一股无所不在的力量压在了他们身上，一身非凡之力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压制。 梁德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扔出几颗在车上做好的鹰眼，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半人高的草丛，以免有什么埋伏。 正如开车前先要看看车底有没有阿杜，作为一个谨慎的战士，见到草丛首先就要排除德玛西亚三兄弟、孙悟空、妲己、韩信、兰陵王、王昭君…… 没有，没有，没有，也没有…… 孙寻桥长叹一声拍了下梁德的肩头，道： “师弟，别在草丛里做眼了，你抬头往前看，对面是全军出击。” 梁德从善如流地抬头一看，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三个整齐的方阵。 军绿，本白，蓝灰。 陆，海，空。 每个方阵前都有一个举着牌子的高大人影，梁德眯起眼睛，看清了牌子上面的文字。 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第一届毕业生方阵？！ 毕业生方阵整齐的脚步声像闷雷似的砸在梁德一行人心口。 现在迎面走来的是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第一届毕业生的三个方阵，第二届至第一千八百二十九届毕业生的方阵紧随其后。 他们斗志昂扬，浑身黑烟，以饱满的精神和整齐的步伐向第一千八百三十届的学弟学妹们走来！ 近六千个由往届毕业生组成的方阵向左右散开，形成了不断合拢的c字半包围阵型。 梁德一行三百余人被团团围住，与最近的方阵只剩下几百公里的距离。 这些毕业生眼中只有眼白没有瞳仁，深深的眼眶里闪烁着墨紫色的微光，猩红色的身体表皮上无数黑色眼珠像蝌蚪一样四处游动，散发出一种令梁德一行人非常熟悉的气息。 阴魔傀儡，这些往届毕业生全都是阴魔傀儡。 豢魔剑灵把死掉的往届毕业生全部炼成了阴魔傀儡。 不过它们好像没有神智，和袁老头他们不太一样，是低配乞丐版？ 可是再低配再乞丐也架不住它们人多啊！ 我寻思毕业旅行得是个解谜游戏，这他娘的分明是个无双割草游戏吧！ “陆学部就地列阵准备接敌，海学部开始构筑环形防守阵地，空学部选锋升空侦察和袭扰。 徐珏子，你和许冰柠商量，派一队人去试试敌人的斤两。 所有人按学号顺序报出能力被压制情况。 各部级长选出三分之一当前能力状态60%以上的学员留作预备队。 开始报数！” 雷动岚大声发出命令，所有人像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行动起来。 “雷动岚，67%。” “徐珏子，62%。” “孙寻桥，72%。” “审时语，71%。” “许冰柠，68%。” “姬参，77%。” …… 一轮报数过后，情况不容乐观。 除了梁德的实力没有发生变化，其他人至少被削弱了15%。 空学部的选锋带着几个人从阴魔傀儡方阵回来。 他们是被派去试探这些阴魔傀儡的实力的侦察队，领头的是陆学部三年级学习委员徐珏子。 如果往届毕业生的阴魔傀儡军势全部都保持了生前的实力，那这一仗根本不用打，直接调头跑路就是了，而且还不一定能跑得掉。 “级长，我随机抽选了10个方阵用罡风测试，这些阴魔傀儡反应迟钝，招式僵硬，非凡之力强度极差，综合来看最多只有生前20%的实力，有一些精英个体的实力较强，但也没有超过35%。 按目前速度计算，离第一次全面接战还有6分钟。 这些阴魔傀儡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姬参刚才带着海学部的振波计数器扫了一遍，除了我刚才杀掉的，还剩下十六万九千五百六十四名阴魔傀儡，我们只有三百二十七人。 级长……” “20%和35%的数据怎么来的。” 徐珏子面色复杂：“我看到了洪少柔学姐……还有其他一些上一届的学长学姐，是用破体罡气在他们身上测试得出的数据。” “好。”雷动岚已经知道了所有想要知道的事。 她对参加作战会议的所有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死守一定会死，我们必须冲破包围，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豢魔剑灵，只有成功召唤各部指导教师支援，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海学部，莫指导有没有给你们专用的侦察类奇物图纸？” 审时语和海学部三年级级长三角头对视了一眼，道： “莫指导设计的猎剑仪在穿越到这里之后出现了故障，我们需要1个小时用来调整。” “10分钟。 让海学部所有构筑防守阵地的人都停下，把全部算力投入猎剑仪调整项目。 这一仗，我们陆学部来做先锋。” 雷动岚环顾四周：“有谁想逃吗？” 孙寻桥苦笑：“师姐，别看我了，想逃也得能逃得出去啊，十几万阴魔傀儡围在外面，谁他妈能逃？” 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的梁德站起身来。 “师姐，这地挖不动，只能在地上打了。” “那就在地上打，我陆学部” 雷动岚高高举起琥珀金焰燃烧的右手握紧拳头，陆学部三年级全体肌肉怪物们一声爆喝震碎了上身的制服。 “有我无敌！” 第九十六章.刚拳灭地（第三更，推荐票↑加更） 内层世界核心，豢魔剑灵闪动着邪异的墨紫色光芒，透过周天界禁的缝隙观察着毕业旅行古战场上的战况。 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波折，但结局不会改变。 吸纳了这一批毕业生的魂力，再等主人的残念尽数消散，我便可以脱困而出，再也不必在这个剑仙遗迹当什么统御中枢！ 等江迟这个狗奴才用完了绩点停止兑换校规，我就能腾出手来重启随机抽杀和违规职工抹除，到那个时候…… 怎么这个狗奴才的绩点越来越多？！ 豢魔剑灵又惊又怒地切到外层世界的盛无虚私立高中，只见所有的阴魔教师和学员都在排着队把自己的绩点转给江迟，好让他继续兑换校规手册在遗迹世界制造剧烈的规则碰撞。 袁天仁等人已经将毕业旅行的真相告知了全体学生。 莫飞升在铁灰色地面上立起了一台巨大的跨界影音转播器，屏幕上实时播放着梁德一行在古战场和阴魔傀儡作战的画面。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毕业旅行是一条死路，在这个无义杀场里活到现在的学生里，没有一个人甘心成为豢魔剑灵的傀儡。 韩波音？那条狗已经死了。 绩点不断地汇入江迟的账户，剑仙遗迹天地之间的校规天梯越来越多。 豢魔剑灵四处救火救到焦头烂额，但它只能全力以赴去平复消除规则矛盾，否则剑仙遗迹一旦崩溃，第一个死的就是它这个统御中枢。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我一定要把你们……要把你们…… 说话间，江迟的第十三座校规天梯立了起来。 你们！你们都坏！ 江迟，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 雷动岚浑身燃烧着暴烈的琥珀金焰。 她震碎了上身的尉官军礼服，穿着一件军绿色运动背心冲在锋矢阵的最前方。 这个像是钢铁的极致与野兽的极致结合到极致的女人率领着陆学部三年级冲锋在前，背后是装载海学部全员的深蓝色旗鱼战车，空学部学员则在十余公里的高空中负责侦查和远程攻击。 雷动岚双臂上缠绕的绷带已经全部断裂，因为受到世界压制，她每一拳击出都必须全力以赴，但即使是被压制，她的拳头依然所向披靡，每一拳击出都有数十具阴魔傀儡被恐怖的拳压击飞四散。 有的阴魔傀儡在空中就炸成了碎块，有的阴魔傀儡吐血落地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在这个像是金色箭锋的女人带领下，箭矢状的高机动阵型笔直向前，不断地突破着阴魔傀儡的重重包围。 梁德站在深蓝色旗鱼战车的顶部，上百条灰黑色的元神触手连接在每一个陆学部先锋的身上，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琥珀色的天生神力内气，确保在第一时间将他们身上的伤势神速治愈。 梁德当前九成九的精力都花在雷动岚身上。 杀之不绝的阴魔傀儡彻底激发了这位师姐凶狂暴戾的性子，现在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在全力以赴了这么简单了，她根本是在不停地引爆自己！ 雷动岚一身钢索般的异化肌肉纤维在出拳时大片大片地崩断绽裂，有时甚至会让全身骨骼都被震碎，让五脏六腑都被压扁。 不顾一切，状若疯魔，只求爆发出更强更猛的拳力。 这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都已经被世界压制到67%了，也没人要求你冲在最前面，要不要这么拼啊！ 这不是本门的武德啊！ 梁德的武道元神超频运转，脑浆没过多久就开始急剧升温，为了让治疗跟上雷动岚的输出，他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连换了七八个脑子。 他前所未有的专注换来的是一个毫发无伤的雷动岚。 一个每分每秒都能尽情出拳的雷动岚，一头尽情咆哮的钢铁凶兽！ 每一根肌肉纤维在断裂瞬间就已经开始再生修复，每一拳击出时甚至会有新的肌肉纤维和骨骼迅速生长出来强化这一拳的拳力。 雷动岚从来没打得这么痛快过，不必在意任何后果，只要将拳力催发到极致。 用来限制出力的特制亚麻绷带已经被她扔在了身后。 一拳！又一拳！再一拳！ 这是我最强的一拳！ 这是我更强的一拳！ 这是我比最强更强还要强十倍的一拳！ 若是我不必心存顾虑，不必分心他顾去保护自身…… 还有谁，还有谁能挡住我的拳头！ 雷动岚突然间开始全集中呼吸，战场上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灼热的蒸汽从她体表向外散发，空气中的景象尽数扭曲。 嘭！ 为了治愈雷动岚蓄力时对自身造成的伤势，战车上的梁德直接爆掉了脑袋。 这是什么路数？ 长出新脑袋的梁德心有余悸，刚才他的神识看到雷动岚细胞里的所有线粒体在瞬间异化成了暴走的怪物，他为了平息细胞的全面崩溃差点导致元神失调。 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这是什么拳法？ 雷动岚停止了不断加码的蓄力呼吸法，双眼中燃烧着太阳般的琥珀金焰。 这便是只存在于我理论中的殒身杀招，以瞬间异化全部肌体换来极致攻击力的 岚动刚拳，毁我灭地式！ 雷动岚击出的拳锋停在空中，一道宛如灭世天灾的狂风猛然向前席卷。 连梁德也钻不透的地面被暴君般的剧烈狂风硬生生撕裂掀起，古战场上卷起了一道数百丈长数十丈高的大地之浪。 雷动岚面前的数十个阴魔傀儡方阵被一浪横推，弹指间全军覆没。 就连在上空飞翔的空学部阴魔傀儡也被这大地之浪的顶端无情吞没，转瞬就在刚猛到极致的拳劲中粉身碎骨。 雷动岚仰天狂吼，朝着被这一拳打出的阴魔方阵缺口继续冲锋。 毕业旅行的队伍在雷动岚的带领下迅速前进，与此同时，海学部的旗鱼战车上，长得像是大号棱锥的硅基生物三角头与审时语联手调度，海学部三年级所有人都在紧急测试上千台不同配置的新制猎剑仪。 蓟马眼中的网格状复眼纹身若隐若现。 这个剑仙遗迹内层世界太大了。 想要用组织的索敌回路迅速找到豢魔剑灵，还需要一个大致的方向。 她挥手洒出一片密集的罡气雨扫翻了十几个想要接近旗鱼战车的阴魔傀儡，继续跟在雷动岚背后前进。 白鹤空和孙寻桥扇动着机械蝠翼停在空中。 白鹤空手里提着一把外形像是黄铜圆号的奇物武装，圆号的另一头在孙寻桥手里。 孙寻桥双掌齐出，将两年来积蓄的五谷之精全部注入那把圆号上的细孔之中。 当圆号内部的最后一丝浅蓝彻底变成黄铜色，孙寻桥缓缓收掌，一张黄脸竟然变白了不少。 “我缓一缓你再开机。” “呐，你行不行呀。” “真男人，不行都行，你开机儿吧！” 白鹤空指尖蓝光闪动，灵活地调整着黄铜圆号上的旋钮，直到各项参数趋于平衡。 孙寻桥深吸一口气，拿过那把黄铜圆号吹出了毕生功力。 只见一个好像原麦甜甜圈的烟圈从圆号中浮出，随着孙寻桥的猛吹持续变大并向下落去。 巨大的五色烟圈悠悠落地，恰到好处地在距离毕业旅行团五十米初立起了一圈雾墙屏障。 无数阴魔傀儡在穿过五色雾墙时就被孙寻桥的渗透掌力筛成了渣滓，就算侥幸穿透了雾墙也会身受重伤，有了雾墙的缓冲，冲锋在前的雷动岚等人压力骤减。 第九分钟。 三角头高高举起手中的墨蓝色司南。 “猎剑仪，成了！” 雷动岚身后的蓟马猛然跃起，几个起落就冲到了三角头面前。 第九十七章.复眼索敌 “马上开机。” “这还用你说？” 三角头的机械臂上蓝光涌动，墨蓝色司南外形的猎剑仪被他放在头顶。 随着幻海玄气输入，司南之勺开始缓缓转动。 司南勺肚下的六十四卦干支地盘无声启动，一条条阴阳卦爻在地盘上交错转动，在天干地支之间形成各种卦象，玄妙的磁场在卦象间悄然而生。 在地盘卦象磁场的牵引下，不停转圈的司南勺柄速度渐缓，坚定地指向了地盘的西北象限，然后在65度范围内来回转动。 三角头心与器合，飞快地根据猎剑仪显示的卦象计算着豢魔剑灵的方位。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咦，这猎剑仪的数值变动中似乎隐藏了一套高明的剑法…… 三角头正要一探究竟看看这是什么剑法，摆在他棱锥头顶的猎剑仪已被审时语一把夺走。 “花里胡哨，不知所谓。”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我们古法炼成就是这样，文化底蕴你明不明白！你们搞的那些冷冰冰的东西没有灵魂！没有灵魂！” 三角头气得脑袋三倍速发烫，变成了红色有角三角头。 审时语在六十四卦干支地盘上一抹，那些卦象便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镜面似的屏幕和上百组不停变化的数值。 审时语不停地计算着，双手一合，将整座猎剑仪炼成了单筒望远镜的形制。 一道凝练的冰蓝光束从猎剑仪顶部射出，笔直地延伸到了几百公里之外。 审时语重新验算了一遍，面沉似水：“以猎剑仪为，以这道直线为中轴，边长596公里的65度扇形区域，豢魔剑灵就在这个区域里。” 三角头恢复了平静，“超过20万平方公里，连你也只能精确到这个范围吗……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根本不可能分兵。” “你设计制造一台匹配猎剑仪的唐式寻龙尺要多久？” “20分钟，至少20分钟。” “我的算力全部用并海连舟法交给你呢？” “那也要7分钟以上。” “马上开始。” 审时语和三角头同时运起武道元神，源自紫府的两条海水锁链在空中连环相扣。 “不用你们了。” 蓟马眼中的钢青色网格纹路越来越清晰，六边形的网格状复眼纹身从巩膜向外延伸，像一堵钢青色的蜂巢截面浮现在空中。 她毫不犹豫地将无涯之森中猎杀积攒的魂力尽数投入索敌回路，被强化了数万倍以上的神念瞬间覆盖了审时语用冰蓝光束定位的范围。 内层世界核心的豢魔剑灵悚然而惊。 墨紫色的骸骨剑身上，无数阴魂的扭曲面孔瑟瑟发抖。 “是青劫大能的气息……怎么可能，主人的周天界禁已经隔绝内外，一千八百年来外面那些青劫大能都只能望而兴叹，徒劳无功，根本就进不来。 不可能的，我连凡人魂魄都是在彼岸无数世界中随机抽取，绝不在同一个世界抽取第二次，怎么还会混进青劫大能的气息！” …… 蓟马调整着灵魂中索敌回路的搜索路线，这种烙印型灵魂回路本就是为了寻找豢魔剑灵开发出来的，此刻又有了海学部猎剑仪给出的大致方向，只要有足量的非凡之力供应，找到豢魔剑灵只是时间问题。 组织为了寻找豢魔剑灵已经花费了一千八百余年。 自从盛无虚死后，蓟马所在的组织平均每年向空海彼岸投入一亿五千万凡人魂魄用于探索剑仙遗迹。 如果不是因为在灵魂上烙入索敌回路和界标需要青劫大能亲自出手，物资消耗极大，这个数量会更多。 蓟马是千余年来唯一一个进入剑仙遗迹的改造灵魂。 除她以外的改造灵魂都已经消亡在空海的彼岸，无声无息，无人在意。 因为在界原空海两岸诸界，凡人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蓟马回想起那座被组织用她故乡行星改造成的集中营。 四处矗立着钢青色机械的巨型工厂里寂静无声。 数以亿计的凡人们被固定在传送带上，经过复杂的灵魂改造之后，有条不紊地投入终点的焚化炉。 死亡变成了一道简单的工序。 她只是无数相同的产品中的一个。 蓟马是所有改造灵魂共有的名字。 谁进入了剑仙遗迹，谁就是蓟马。 作为蓟马的唯一使命，是进入剑仙遗迹并以索敌回路找到内层世界的核心豢魔剑灵，然后启动灵魂界标接引组织的大能降临。 组织成功获得豢魔剑灵和剑仙遗迹的掌控权后，她将成为组织正式成员。 成为唯一的“蓟马”。 成为可以随意摆弄凡人世界亿万生灵的上位者中的一员，与那些消亡在空海彼岸的改造灵魂们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老师，你错了。 强者的命是命，弱者的命只是草芥。 我想要成为强者。 …… 索敌回路全力展开，蓟马的非凡之力剧烈消耗。 钢青色的武道元神很快就变得模糊起来，她以元神振动连在身上的灰黑色元神触手，传过去一道神念： “我能定位豢魔剑灵，1500单位先天罡气，全速传输。” 梁德迅速回道：“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你本身内气总量的三倍以上，输入这么多别人的内气，你会死的。” “死不了，来。” 感受到蓟马神念中决绝的意志，梁德开始纠结要不要选择相信她。 不相信她，因为她神神秘秘话不多？ 相信她，为了那场慢了0.001秒的罡气暴雨？ 万一她真的死了怎么办？ 梁德的意识里开始天人交战，脑海中老梁和阿德相对而立，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左右都是些无聊的理由，根本不可能打动我这种心硬如铁的男人。 但是，老梁，永远也不要小看伙伴的决心。 这一战敌我悬殊，想创造奇迹就必须把生命毫不犹豫地交托给伙伴，当伙伴把生命交托给你的时候也要毫不客气地收下，要像相信自己一样去相信他们！ 何况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我也不用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阿德，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阿德今天就是要享受这种被美少女托付终身的感觉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一道素白色的狂流破空而至，以最快的速度向蓟马钢青色的武道元神中输入先天罡气。 梁德调出自动售货机仓储空间中备用的非凡之力，以一变两通之法全数转化为先天罡气，源源不断地输给蓟马。 蓟马的武道元神光芒大盛，空中的六边形网格虚影愈发凝实。 神念再催！ 她眼中那片广阔的扇形区域像被无形的波浪扫过，战场荒草纷纷倒伏，无孔不入的神念在索敌回路的导引下瞬间完成了搜索。 远处一道墨紫色的光芒凌空爆闪，蓟马的武道元神如受重锤，她一口鲜血吐出，浮在背后的复眼纹路层层崩溃，蓟马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第九十八章.武道通神 “找到了。”蓟马双手撑住地面，勉强站了起来。 一点钢青色星火从她指尖弹出，飘到了十余公里外的空中。 位置就在那道墨紫色光芒出现处的三百多公里外。 “在地下，三公里。” 审时语和三角头立刻将蓟马提供的位置坐标代入猎剑仪中运算复核。 “是对的。”审时语很快得出了结论。 “你是怎么做到的。”三角头惊讶地看着蓟马，“这么严重的干扰，连莫指导设计的猎剑仪也无法快速地位，你这是……” “自性神通。”蓟马说完再不答话，靠在深蓝色旗鱼战车的内壁上闭目调息。 是假话吧！不用想就知道是假话吧！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解释不通，自性神通。 不是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吗？ 为什么对我这么敷衍！ 三角头的三角头气得又红又烫。 三角头并不知道，女人处心积虑的器重只会留给那些极度出色或是颜值极高的男人，像他这种长得像棱锥的硅基生物，根本没有担心被漂亮女人欺骗的必要！ 审时语立刻以元神向周围广播，将豢魔剑灵的具体位置告知所有人。 “十公里吗，不算远！” 雷动岚一拳击飞三五个袭到身前的陆学部阴魔傀儡，转头对梁德大声道： “师弟，准备治疗交接，预备队里主修天生神力的人全部顶上！” 梁德缓缓收回连在他人身上的元神触手，让顶上来的治疗及时补位。 空学部的姬参一个闪现飞到了梁德身旁： “收缩体形，我带你过去。” 梁德就地一滚缩成垒球大小跳到姬参的肩头。 姬参运起凌空高蹈一步登天，正要向豢魔剑灵所在全速飞去，却只见所有的阴魔傀儡同时放弃进攻，全速向着钢青色星火标注的位置退去。 一个明黄色阵符构成的浑圆光球从地下升起，光球上依稀可见数条裂缝，裂缝中闪动着墨紫色的邪异光芒。 十余万阴魔傀儡万人一心手足相连，转眼间拼成了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将那个明黄光球层层护在中心。 数万名主修先天罡气的阴魔傀儡同时使出破体罡气雪式，气温骤降，素白色的罡气之雪以数万个白色人形为起点开始蔓延，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立方体。 罡气凝成的冰雪不断加厚，本就非常庞大的阴魔傀儡立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增宽，像一座方形的冰山，散发着刺肤砭骨的严酷寒意。 垒球型梁德恢复原形，站在姬参旁边。 “破体罡气雪式……这下麻烦了。” 赵天极传授的先天罡气破体四式各有所长，比起武功更接近于术法，法武合一，这也是无生老母这一脉武学的特点。 雨式铺天盖地，是专注提高法术强度和持续时间的群体攻击。 月式凌厉内敛，是专注提高瞬间伤害和攻击速度的单体攻击。 风式无孔不入，是专注提高法术穿透和攻击射程的群体攻击。 雪式则是破体罡气四式中最为特殊的一招，它专注提高罡气拟形后的物理强度和存在时间。 罡气雪式拟化的雾凇和霜花只需要极低的内气灌注便可以长期存在，任何与之接触的人都会受到持续不断的寒属罡气伤害。 梁德之所以重新做人，就是因为看到罡气雪越来越厚，防御薄弱的空学部就算有他的治疗也冲不进去。 最棘手的还不是罡气雪，如果只是罡气雪，他单枪匹马也敢闯一闯，主要是罡气雪下藏着无数的阴魔傀儡，深入其中绝对凶多吉少。 阴魔傀儡立方在罡气雪的覆盖下很快突破了20公里的厚度，也就是说必须突入15公里以上召唤援军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主要是梁德也不知道该怎么召唤援军，袁天仁说已经将钥匙放在了他身上，只要他进入豢魔剑灵5公里内召唤就会自动开始，具体的召唤原理根本没告诉他。 如果知道召唤原理的话，至少可以想想办法。 “普天之下，只有一种掌法可以完克先天罡气。” 地上睡倒一片的阴魔傀儡中，四散的檀香烟雾凝聚成人形。 脱出梦境的木艺规浮在空中，直视着远处的罡气雪山。 “你说的这个谁不知道，谁他妈不知道！”徐珏子气急败坏，“如果不是因为陆学部根本没有这门掌法的传承，谁会去学先天罡气？” “陆学部是没人会，但这个世上就没人会了吗？” 木艺规的形体像是一团无法定形的烟雾，在空中翻腾起落。 一尊睡梦罗汉的虚影出现在空中，长眉环眼，大腹便便。 睡眼朦胧的长眉罗汉取下颈上的数珠，打着哈欠交到了木艺规白净的手上。 在与阴魔傀儡的乱战中，木艺规体表黑色的油炼绵罡已经消耗殆尽，露出了小麦色的真实肤色。 他英朗的五官被内气镀上了一层炫目的闪光。 很帅，但是头发很少。 头发很少，但是很帅。 博而不精又如何，博到极致便不能胜人么！ 木艺规双手拿住一千零八十颗菩提子串成的数珠，口中念念有词。 虚空中只听见数珠晃动的声音和他低沉的招魂诵念声。 “一之为父，二之为母，三为故里兄弟，回向我身。 幽幽黄泉，闻我声者起！ 落落数珠，闻我声者来！” 数朵幽蓝鬼火在木艺规握持的数珠上方漂浮，漂浮的鬼火互相融合，在木艺规背后汇成了一个模糊的灵体。 “来吧！来吧！来吧！” “来自关外的野蛮之血，贫穷的贵公子，主宰梦境的东国大灵，拾荒者之王，覆灭天理教之人，屠龙之人，护国之人……以武道传承为凭，于今降临我身！” 木艺规背后的幽幽灵体光芒大作，在招魂辞落下最后一字时投入到这个男人的体内。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望向前方的已经是一双历尽沧桑的眼眸。 附在木艺规身上的灵体虚影披头散发，污衣垢面，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露乞丐形格。 偏偏有一种横扫万里的霸主之气在这个乞丐般的男人身上汇聚。 “先天罡气？” 木艺规两掌相合，一种仿佛与天地共鸣的龙吟声在虚空中回荡。 “降……” 第九十九章.万相如一 “降……降……好想睡觉啊。” 附在木艺规身上的乞丐大灵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地揉着脸准备睡觉。 “前辈，前辈，还请先助我一臂之力。” 木艺规的武道元神一脸急切，在紫府深处大声高呼。 “年轻人，借我之力打破这一片先天罡气之后，你就能找回失去的东西吗？” “我失去的东西？” “尊严，自信，还有心爱的头发！” “我……” “年轻人，你想要证明什么，你需要证明什么，你不觉得自己还行吗？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元神借相不是借他人之力，只是挖掘出你的另一种可能性罢了。” “另一种可能性？” “木艺规，你天生俊朗不凡，又受尽脱发之苦，博而不精却想另辟蹊径，如今不甘堕落，算是个可造之材。 我今天不是助你一臂之力，是让你看看自己的可能性！” 乞丐大灵一手指向百米外的徐珏子，令后者心头一跳。 “靓仔，吹吹风来炒热一下气氛。” 徐珏子不由自主地运起破体罡气风式，吹动了乞丐大灵和木艺规披散的头发。 乞丐大灵在风中双掌托天，散发的内气势能引动天象，只见乌云蔽日，天昏地暗，四野之间草木皆惊。 一束唯我独尊的性灵之光照耀在乞丐大灵和木艺规的身上。 “飞龙在天，神龙摆尾，黑龙偷心，双龙出海，见龙在田，龙飞凤舞，伏虎降龙，缩龙成寸，龙蛇混杂，龙的传人，龙凤呈祥，龙马精神，望夫成龙……打完收工！” 十七个招式各异的残影舞动双掌集于一身。 乞丐大灵操纵着木艺规的身体将托天双掌放至腰间。 毁灭万物的闪光在手掌相连之处酝酿生长。 “降龙十八掌第十八式杀龙有悔。” 与天地共鸣的龙吟声啸作一场凛冽罡风，龙吟狂啸穿透十公里的距离轰在数万名阴魔傀儡联手凝结出的罡气雪山上，只见冰尘乱扬，沸汤浇雪，厚达十余公里的罡气雪在这一掌的强袭下土崩瓦解，惊惧的阴魔傀儡溃不成军，在充塞天地的狂放龙吟声中纷纷掉落。 只是当这一式掌法用到一半，那乞丐大灵就放下双掌，在洒脱不羁的高歌中乘风而去。 “投入命运万劫火，笑揖清风洗我狂，寻自我觅真情，停步处视作家乡……开心唱，谁是最高最强，我是谁，从未理俗世欣不欣赏。” 龙吟渐逝，可那座罡气雪山还只消解了一半。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低头垂手的木艺规身上，又是震惊又是失望。 狂风忽起，一道紫檀色的真性天引在昏暗的天地间凛凛生光。 “界原展开万相如一！” 梦幻般的自性界原虚影与木艺规紫檀色的真性碎片结合，最后化作形似乞丐大灵的虚影落在木艺规身上。 只是这一次，虚影的面孔与木艺规本来的面目一般无二。 “降龙十八掌第十八式杀龙有悔！” 龙吟再起！ 摧枯拉朽的掌劲罡风将那座阴魔雪山吹得溃不成形，罡风落点出现了一个大如山丘的空洞，在空洞尽头，隐约可见一点明黄色的光芒！ 姬参再不犹豫，拉起梁德和其余几人以追星赶月的极速飞向罡气雪山的破洞。 罡气雪山深处有三个气势迥异的阴魔傀儡一跃而起，却被雷动岚、林保龙和一个清秀的美少年拦住。 梁德站在姬参背上从清秀美少年面前一掠而过。 “帅哥你谁？” 单伏天束起海藻似的长发，迎向了面前那个气势宛如铁狮的阴魔傀儡。 “幼卉学姐，你还是不明白。 钢浇铁打不过是皮相，既能如钢似铁，为何不能如云似雾？” 单伏天化作一片赤铜色的空气，将当年十荡十决连胜二十四场的沈幼卉的阴魔傀儡瞬间吞没。 熔炉般的恐怖炙热中，那个阴魔傀儡体表的黑色眼球和赤色皮肤逐渐脱落，露出丑陋外皮下那个身形娇小容颜如玉的女子。 沈幼卉看着自己迅速崩解成灰的手掌喃喃自语： “董师，若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便能自己明白了。 学弟，谢谢你。” 沈幼卉展颜一笑，随后化作一阵赤铜色的清风，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 林保龙的三面铁盾顶住了阴魔傀儡石考哲的步坦混编军势。 雷动岚拳影若焰，将那个以天生神力化身无数黏菌的阴魔傀儡死死挡在身外。 姬参背着梁德向前疾飞，手中奇形长刀斩出气劲千条，将无数背生双翼的阴魔傀儡击毁击落。 那个明黄色与墨紫相间的光球就在眼前了。 梁德站在姬参背上，唤出鳞纹如龙的灰黑色真性天引，一盏高速旋转的人生走马灯悬在他的头顶。 “离我远点。” 梁德在姬参背上单足轻点，一晃便飞出十米之外。 顶上的人生走马灯光芒骤闪。 此生此世唯有一次的此时此刻在光芒中凝固。 成千上万的阴魔傀儡停滞在空中，神魂与身体的每一个粒子都停在了此时此刻的位置。 这是一次针对所有需要粒子运动维持生命活动的个体的即死判定。 梁德关闭灯光时，三分之二的阴魔傀儡从空中颓然坠落，灰暗的身躯中完全失去了生机。 关灯后梁德踩着空中尚未落地的阴魔傀儡向前直奔。 他的界原展开形态全力运作只能维持1分钟，但1分钟可以分解成无数个瞬间，漫长的人生不就是由无数个瞬间构成的吗！ 在毫秒级的时觉操纵下，人生走马灯神光离合，乍阴乍阳。 开灯，关灯，旋转，跳跃，再开灯，再关灯。 凝滞，启动，凝滞，启动，凝滞，启动……梁德像是一个可以随时暂停游戏的单机玩家，在世界凝固与复苏的间隙飞速前进。 大片大片的阴魔傀儡丧生坠落，空中像是下了一场死亡之雨。 灯下的梁德化作一股疾风，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十公里的距离。 包裹着豢魔剑灵的明黄光球已经进入5公里内。 梁德元神一震，四分之一片古朴书签临空浮现。 剑仙遗迹外层世界，袁天仁的武道元神中浮现出另外四分之一片书签。 两个书签残片越过世界的间隔合二为一。 “孤云独鹤共悠悠，万卷经书一叶舟。” 古朴书签上的墨笔楷书熠熠生辉。 袁天仁，常断玄，赵天极，董天宝，莫飞升，江迟，南不厌七人的身影出现在内层世界，与豢魔剑灵近在咫尺。 墨紫色的骸骨邪剑发出一声冷笑。 只见紫电乱扫，沉雷轰鸣，十个赤红墨黑相间的巨人挡在了豢魔剑灵之前。 十个赤红与墨黑相间的无面巨人顶天立地，数量恐怖的非凡之力从巨人的体表疯狂外溢，赫然是十具赤劫上位的阴魔傀儡！ 第一百章.界原行者 “一群狗奴才，你们当真以为赤劫中位以上的阴魔傀儡一个都没有了么！ 用谢万卷的书签联通内外世界又如何，你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豢魔剑灵得意至极，墨紫色的剑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盛无虚与太奉先一战中，所有赤劫中位以上的阴魔傀儡的确已经全部灰飞烟灭，但盛无虚试剑诸天杀人无数，他在集阴豢魔剑中还封存了不少尚未制成傀儡的材料。 失去剑主后，豢魔剑灵在一千八百余年中反复尝试了几百万次，终于独立炼制出了这十具赤劫上位的阴魔傀儡。 虽然这十具阴魔巨人远不及主人亲手炼制的傀儡，但是用来对付这七个最高只有赤劫中位的狗奴才已经足够了！ 它调动所有豢魔阴质注入这十具状如无面巨人的阴魔傀儡中，只见阴风汇聚，往届毕业生炼成的十余万阴魔傀儡纷纷倒地不起，而那十具赤劫上位的阴魔傀儡身上的非凡之力波动越来越强，远远盖过了袁天仁等七人身上的波动。 眼见十具赤劫上位的阴魔傀儡逼近，袁天仁仍旧面不改色。 他挥手将空中的半片万卷书签收回一半，另一半飞回梁德的武道元神，没入了那盏人生走马灯之中。 剑仙遗迹内外世界已经联通合并，这半枚破界之宝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常断玄对梁德笑道：“阿德，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几个老家伙来料理就好。” 孙寻桥在远处大声喊话：“师傅，你们行不行啊，对面的阴魔傀儡境界比你们高了一层，而且人数也比你们多，实在不行我们就跑路吧！” 常断玄拈须一笑，没理会自己这个没出息的二徒弟。 我辈界原行者纵横诸天，岂会怕这些真性全无的死物。 常断玄向其他剑下亡魂伸出两根手指道： “我打两个。” 袁天仁立在空中袍袖飘飞：“我和老常一起打四个，剩下的你们分。” 莫飞升瞪起眼睛：“老子也打两个！” 江迟和南不厌对视一眼道：“两个。” 赵天极：“一个。” 董天宝：“我也是一个。” 豢魔剑灵不怒反笑： “狗胆包天的狗奴才，死到临头还敢装模作样！主人仙去后我便是你们的主子，我就是这座剑仙遗迹的天！你们竟敢逆天而行，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死！” “我命由我……不由天。” 董天宝双掌合十，他狞恶的脸上忽然露出慈和的表情，虚空中响起阵阵梵唱，佛光遍洒，大放光明，愈发显得他宝相庄严。 “凡有所相，皆为虚妄。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董天宝忽然放下合十的手掌，宝相庄严的脸上现出了癫狂凶恶犹如血海修罗的表情。 “我不见如来，如来为何不来见我！ 如来！你为何不来见我！你为何不来见我！” 癫狂痛苦到极致的怒吼声中，董天宝猛起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将整个人打得形神俱灭，不留一丝痕迹。 董天宝形神俱灭之后，他所在之处忽然诞生出一种无形无相之物。 这物高远巍峨，却不是天地山海；变化多端，却不是雨雪风霜；无坚不摧，却不是金银铜铁；虚无缥缈，却不是泡影梦幻。 既能如钢似铁，为何不能如云似雾，如梦似幻，如天似地？ 若我能化身万物，那我究竟是什么？ 董天宝之道，便是将自我锤炼到极致，将痛苦加深到极致，不停地锻打自我，不停地异化自我，然后在无数种截然不同的外相中寻找始终不变的一致性。 他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在痛苦！ 那种始终存在的一致性便是“我”。 若是“我”在痛苦和异化中消亡了呢？ 若我董存真如此软弱，那便死有应得！ 净土大系，赤劫下位界原行者董存真，其真性名为 我中之我！ 董存真化身的无形无相之物越过虚空飘向一具赤红墨黑相间的无面巨人，只见那具赤劫上位的阴魔傀儡顿时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嚎，它状若疯癫地挥出足以拔山倒岳的乱拳与空气中的无形之物殊死搏斗，却始终无法抓住敌人的影子。 赵天极背负双手在虚空中越走越高，他的背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天际，但却始终没有消失。 他越走越高，越走越高，最后只留下一个无限渺小的黑点。 天空中乱云四合，转眼间遮蔽了所有的光芒。 只有一轮孤绝的素白明月高悬于天，洒落无数剑锋般的皎洁银辉。 素白色明月的中心，那个无限渺小的黑点于千仞巅顶振袖长啸，仰首望天。 “我想如何，便要如何。 我要如何，便是如何。 错了又如何，败了又如何，死了又如何。 中天一片无情月，是我平生不悔心。”[1] 黄天大系，赤劫下位界原行者赵孤峰，其真性名为 一意孤罡！ 冻彻九霄的孤寒罡气化作一道月华照在一具赤红与墨黑相间的无面巨人头顶，顿时将这数百丈高的无面巨人削去了半边身子，浓厚的豢魔阴质从无面巨人的伤口中大量涌出，不计损耗地迅速治愈了无面巨人被罡气削去的身体。 复原后的无面巨人怒吼着朝虚空中那轮孤绝明月奔去，而那轮素白色的明月越升越高，仿佛永无休止，无面巨人在孤寒罡气变化的月光照耀下被不停地斩碎又修复，却始终无法追上那轮一意孤行去往天极的明月。 豢魔剑灵见两具赤劫上位的阴魔傀儡竟真的被两人敌住，气得剑身狂震。 它杀气森然地看向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豪大汉，以神念向阴魔傀儡传去命令。 只见两具数千丈高的无面巨人并肩相靠，扭曲着融为一体，由巨人化作一个双头四臂的阴魔巨怪，手足着地向着莫飞升袭去! “幻海玄气最讲究日积月累，莫飞升你这个狗奴才连一口好饭都吃不起，又能攒下多少非凡之力了！” 莫飞升眼放蓝光望向虚空之中，眼中似有一片吞星吐月的汪洋涌现，蓝海辽阔，浩瀚无边。 “竟然有这么多……呵呵，学老子的功夫用老子的图纸还敢照搬，现在的年轻人咋个啷么瓜。 还想把老子当韭菜噶，以为自己是超神机械师？” 这个貌似粗豪的男人运起武道元神，满头须发无风自动。 作为一名从小就想成为西南剑圣的男人，在这一刻莫飞升很想喊出那两个字，然而喊出那两个字显得太老套……但是不喊他又觉得不甘心。 莫飞升犹豫了半天，猛然一声大喝： “全都给老子来！” 只见莫飞升的武道元神上水纹明灭、大浪滔天，无数幻海之水旋转着凝聚成一口深邃的海眼。 海眼一出，剑仙遗迹里所有海学部学员的海纳幻藏不由自主地开启，成千上万储存在海纳幻藏中的奇物武装、构件和坯料全部朝着莫飞升飞来！ 就连那些海学部毕业阴魔的海纳幻藏也被莫飞升强行开启，凡是用过他免费图纸的学员在他发动后门之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幻藏空间，只能看着自己辛苦积累了不知道多久、比中年已婚男存来买游戏的私房钱还要宝贵的幻海玄气不翼而飞！ 海学部一年级级长无名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部的储蓄被莫飞升洗劫一空，握紧拳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扁平的鳗鱼头里吐出一大堆绝望的泡泡： “你妈的，为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无虚再临（第三更，收藏↑加更） 盛无虚私立高中海学部一千八百余年来储备的所有奇物武装构件和坯料漂浮在空中，全部被莫飞升返本归元，彻底炼化成最纯粹的幻海玄气。 莫飞升声如洪钟，响彻虚空： “我有一剑，以涡轮死光炮为锋，以tie式星际战机为锷，以空间迁跃引擎为脊，以质子鱼雷为镡，以火控雷达为夹，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星河之内，无不宾服！” 莫飞升剑指向天，隔空遥控，那片墨蓝巨海般的幻海玄气逐渐化作一艘12800米长的执行者级歼星巨舰。 而他同时使出法天相地的武道神通，化身为一尊万丈巨人，浮在那艘墨蓝色的歼星巨舰上方御舰升空。 幻海舰圣莫飞升，主宰彼岸977号世界西南星区上千万颗行政星的机械暴君，一舰横扫千百光年，号称西南无敌，当年彼岸977号世界能与之匹敌的人唯有 “江兄，请了！” 绝情绝义，刀中不二。 东北无敌，断岳江迟。 江迟的死鱼眼中像是有什么莫可名状的恐怖之物苏醒过来，散发出一股斩天截海的森寒杀意。 站在他背后的南不厌立时现出本相，却是一柄比摩天铁塔还高的巨型斩舰刀。 北天断岳刀，此刃乃天下利器，以中子星核面团铸就，刀锋二十一丈七尺六分，净重肆佰捌拾玖亿亿吨，吹山断岳，无坚不摧。 “老朋友，久违了。” 江迟同样使出法天象地的武道神通化身万丈巨人，右手握住北天斩舰刀，在刀刃之外放出数千倍于刀身的刀形虚影来。 江迟单膝抬起，提刀飞空追上了前面的莫飞升。 “莫兄，今日便看你我二人谁先斩杀这两头蠢物。” “正合我意！” 刀剑共鸣，虚空震荡。 四具赤劫上位的阴魔傀儡在这对宿敌的刀剑合击之下溃不成军，豢魔剑灵千余年来积累的豢魔阴质急剧消耗，没过多久，骸骨邪剑中如渊如海的豢魔阴质便即将见底。 …… 袁天仁老眼开阖间气势凌人，面对四具合围的赤劫上位阴魔傀儡凛然不惧。 常断玄已经用真性万化虚元的千丝变化进入到他固若金汤的紫府之中，他的武道元神外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滑镜面，无数光影在镜面上流转不停。 元神借相还差一步才能完成，但那四头赤红墨黑相间的无面巨人已经扑了过来。 袁天仁老朽的身躯猛地绷直，从自性中催生出一股刚强至极的力量，堂堂正正地抵住了那四头在彼岸世界足以毁灭星辰的无面阴魔。 一片蕴藏着紫色光华的无边清气挡在四头无面阴魔之前，不退半步，不让寸分。 与人斗则胜人，与天斗则胜天。 川陀大系，赤劫中位界原行者袁胜天，其真性名为 胜天紫气！ 四头无面阴魔被他以真性挡住的瞬间，袁胜天紫府中的银白镜面放出刺目的光芒，森罗万象的光影全部隐去，镜中只剩下一个青衫负剑的身影。 出现在镜中的青衫剑客身量不高，貌不惊人，只有背上那柄墨紫色的骸骨长剑有些出奇。 这青衫剑客眼中似有无数阴魂哀鸣，无边怨气搅动着无垠虚空，但他却面带轻笑，丝毫不以为意。 “元神借相，剑仙无虚！” 袁胜天与常断玄的武道元神疾速变化，以玄奥神通深入干涉现实世界。 那片宛如紫霞的胜天紫气收束散去。 只见袁胜天老朽的面容返老还童，一身鹤氅化作青衫，一柄墨紫色的骸骨邪剑从虚空中凝出后轻轻落在他的手中。 被明黄色周天界禁锁住的豢魔剑灵几欲疯狂，墨紫色的剑光闪烁不停。 “你们两个猪狗不如的狗奴才，竟敢亵渎主人天颜！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借相盛无虚的袁胜天和常断玄哈哈一笑，两人重合的声音朗声道： “盛无虚死后，除了你这条豢魔剑灵，与他渊源最深的便是我们这些阴魔傀儡。 我二人千余年来踏遍剑仙遗迹揣摩盛无虚的真性和剑意，苦心孤诣，终有所得。 没办法，人老了就是难免会变成过去自己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豢魔，你看我们扮得像不像你这条狗的好主子？ 还不赶快叫声主子来听听。” 豢魔剑灵急怒攻心，连连催动四头无面阴魔发动攻击，却发现一股同质同源的邪力从袁胜天手中的骸骨邪剑中传来，强硬地与它争夺着这四头无面阴魔的控制权。 虽然那柄假剑的力量尚不及它，但一时之间还无法分出胜负。 四头赤劫上位的无面阴魔在两股邪力的拉扯下发出惨叫，数百丈高的庞大身躯土崩瓦解，变成了四团模糊的阴质，在虚空中不停地扭曲变形，四分五裂。 片刻之后，十头无面阴魔接连败亡在袁胜天，常断玄，莫飞升，江迟等人手下。 豢魔剑灵的墨紫色光芒虚弱到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邪剑剑光在周天界禁明黄色光芒的照耀下几乎微不可见。 袁胜天和常断玄变化的无虚剑仙走到那团明黄色球阵前，伸手抓向其中的豢魔剑灵。 “豢魔，你也来尝尝给仇人当狗的滋味。” “休想！” 豢魔剑灵鼓起最后的力量，将千余年来费劲心思在周天界禁上侵蚀出的裂缝尽数修复，明黄色三角阵符聚成的球阵上再无半点破绽。 袁胜天和常断玄变化的盛无虚刚刚碰到周天界禁，整条手臂就化作了虚无。 豢魔剑灵虚弱的声音从周天界禁中传出： “我便是困死在周天界禁之中，也不会落到你们这些狗奴才手里！” 剑下亡魂们纷纷聚到这团周天界禁旁边，各显神通想要打开这一层薄薄的周天界禁，却纷纷在那些明黄色的三角阵符上断刀折戟。 就连江迟那柄以中子星核面团铸造的北天断岳刀，也无法在触碰周天界禁后保持住形体。 常断玄解除千丝变化从袁胜天的紫府中脱离，面色凝重地摸着胡子。 “豢魔剑灵是剑仙遗迹的统御中枢，这一层周天界禁实际上是笼罩整个剑仙遗迹的周天界禁的投影显化，要破开它绝非易事，好在豢魔已经自断手足，再也无法肆意干涉剑仙遗迹的运转。 我等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研究破解之道。” “我再试试月罡。” 赵孤峰在食指上凝出一点锋锐无匹的月华罡气，缓缓点向笼罩在豢魔剑灵外的那层周天界禁。 …… “你不是说不会死吗？” 梁德右手按住蓟马的背心，不断输入天生神力修复肌体，可是她的武道元神和魂魄已经因为超限爆发濒临崩溃，输入再多的天生神力也无济于事。 一旁的三角头摇头道：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怎么能相信她的话。” 蓟马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梁德展开武者灵觉才勉强听清。 “告诉赵师……我用自己的命……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变强了……我……不后悔。” 索敌回路已经崩溃，组织烙在灵魂上的界标也将随着死亡而消散。 这个倔强的女人眼中最后一点钢青色彻底消散，慢慢地合上了那双像寒泉一样清澈的眼睛。 第一百零二章.剑灵易主 梁德在地上铺了一层瓦楞纸，动作轻柔地弯腰把蓟马平放在上面。 他直起身来，下垂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盛无虚，盛无虚到底算什么东西。” 不管你是什么青劫剑仙，旷世奇才…… 人的性命是可以任由你摆弄的东西吗！ 有一个瞬间，梁德想要用撕破胸膛的力气大喊出声，但他最后只是点了根烟，静静地看着蓟马崩解的魂魄一点点消失。 淡蓝色的薄荷味烟雾里，钢青色的光点像萤火一样飘散。 …… 空海彼岸，一处以无数钢青色六边形网格复眼图纹装饰梁柱的幽暗宫殿。 高殿之上排布着数十座形状各异的王座，一名端坐于次首巨颚铁座之上的昂藏大汉脸上突然露出玩味的笑容。 “又一个即将湮灭的蓟马之灵……竟然是自愿赴死么，有趣。 某且观之。” 自从一千八百余年前组织启动蓟马计划以来，每一个蓟马之灵湮灭的瞬间这名昂藏大汉都会投去目光，以便收回自己种在这些改造魂魄深处的灵魂界标。 每年湮灭的蓟马之灵何止亿万，而且蓟马之灵们湮灭的地点分布在广阔无垠的空海彼岸，彼此间的距离可以说是天遥地远。 但对这昂藏大汉来说，以神念横跨空海不过是一件随手可为的小事。 烙在蓟马之灵魂魄上的界标本就是这昂藏大汉的灵魂碎屑所化，循着灵魂之间的感应找到湮灭地点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昂藏大汉的背后浮现出一块青中带紫、大如洲陆的界原虚影，无远弗届的伟力瞬息之间穿过了茫茫空海，以植入蓟马灵魂中的界标为凭，将一丝神念投入到了蓟马即将湮灭的灵魂之中。 唔，是一处分为内外两层的彼岸世界。 昂藏大汉的神念扫描四周，立时发现了墨紫色的骸骨邪剑和那层明黄色三角阵符构成的禁制。 “豢魔剑灵，周天界禁？” 昂藏大汉的本尊在幽暗的宫殿里发出一阵狂放的大笑。 “不枉我辛苦忙碌一场，逐鹿千年，无虚剑仙的遗泽终于还是落到了我周伯符手中！” 昂藏大汉周伯符的神念看向蓟马只剩一丝灵明的魂魄，仅仅是目光投注，便稳住了她破碎的魂魄，并令其从湮灭的边缘逐渐修复弥合。 “有功当赏。 从今往后，你便是损天台副使蓟马，为我周伯符座下第十七虫奴。” 周伯符运起代天掌命的青劫权柄，背后青中带紫的界原虚影缓缓转动，在他出手施为之下，蓟马破碎的灵魂不但迅速恢复，而且魂力不断壮大，灵魂强度不知比之前提高了多少倍。 再强一些，再强一些，要做我周伯符跨海越界的灵魂踏板，这个强度还远远不够！ …… 袁胜天，常断玄，莫飞升，江迟等人围在包裹着豢魔剑灵的明黄球阵旁边苦思冥想，这几个赤劫行者快要想破了脑袋，却还是想不到破开这层周天界禁的办法。 莫飞升全速启动掌中的沧海一粟芥子工坊，在消耗了大半幻海玄气之后，组构出一台由空海彼岸传奇研究员达文西[simon·tart]发明的终极万用武器【i_kill_you_3000】。 可是就连这台集合了空海界原两岸已知诸界几乎所有单兵武器精华的传奇道具，也只是在周天界禁前坚持了十几秒钟便化为乌有。 莫飞升把手里剩下一半的废品解散后收回海纳幻藏，他眉头紧锁，两条眉毛快要被皱成一条，嘴里骂骂咧咧。 常断玄一脸沉思之色，道：“方才我们已经试过数千种办法，所有的虚体都无法触碰到周天界禁，而所有的实体在接触周天界禁后都会化为乌有，虚实两道都行不通，到底要如何才能破开这层禁制？” 豢魔剑灵见这几个犯上作乱的剑下亡魂陷入困境，在周天界禁内部发出得意的声音： “主人的无上神通岂是你们这些狗奴才能够破解的，周天界禁奥妙无穷，便是与主人同为青住境界的大能也未必能将其破开！” “此言非虚！” 一个豪壮洪亮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令豢魔剑灵和几个剑下亡魂悚然而惊。 “无虚剑仙的周天界禁的确巧思非凡，此禁制一成，要想在内部破禁就必须使用完全在界外生成的实物，要想在外部破禁则必须使用完全在界内生成的实物。 一旦隔绝内外，便是修为高出无虚剑仙一筹的青劫行者也无可奈何。 这千余年来，被挡在周天界禁之外的虎视眈眈之辈不知凡几，就连雷霆邪宗太奉先也不得其门而入，否则这剑仙遗迹又怎么会落到我周伯符手中。 好，非常好。 将为胠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縢、固扃鐍。此世俗之所谓知也。 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縢扃鐍之不固也。 这周天界禁坚固如斯，某正好放手施为，不必顾虑界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庸碌之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股霸道绝伦的气势突然出现在剑仙遗迹之中。 躺在地上的蓟马睁开眼睛，身体被一种无远弗届的伟力操纵升空。 蓟马身周，铺天盖地的钢青色六边形复眼网格蓦然浮现，转瞬间便布满了无垠虚空。 在她魂魄深处，一点微尘光芒大作，从光芒中飞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金翅雀。 那黄喙朱顶的金翅雀飞至半空忽然化作一名昂藏大汉。 只见一方青中带紫的界原虚影在那昂藏大汉背后缓缓转动，整个剑仙遗迹世界的规则在这一刻开始改换主人。 豢魔剑灵惊恐地发现，它作为剑仙遗迹统御中枢的所有权限都在离它而去。 冥冥之中，那些代表规则的线条开始收束集中。 无数规则之线的起点不断向空中那名昂藏大汉汇聚。 袁胜天一双老眼里涌起深深的绝望，嘴里无意识地低声自语： “复眼次座……周伯符。” 周伯符环顾左右，目无余子。 “从今往后，尔等便是我周伯符座下新设豢魔台之阴魔剑奴，待我将此方世界彻底收摄掌控后，便为尔等一一烙下剑奴魂印。 尔等既为我座下奴仆，便要明白上下尊卑的道理，既往之事我不再追究，往后尔等若是有背主犯上之举，我必让他生生世世沉沦无间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尽于此，尔等跪下谢恩吧。” 他话音一落，盛无虚私立高中陆海空三部学员里已经跪倒了一片。 这人的自性界原青紫相间且紫色过半，分明是青劫上位的恐怖大能。 这方剑仙遗迹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反抗得了他，就算盛无虚死而复生，也未必是这个人的对手。 豢魔剑灵在周天界禁中发出低沉的剑鸣。 周伯符虽然不及先主人盛无虚，但也是一方青劫大能，认他为主倒也不算辱没了我…… 那道墨紫色的邪异剑光收敛低伏，匍匐在那层周天界禁的底部向周伯符做出臣服的姿态。 但那几个明黄色光团旁的剑下亡魂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墨紫色的剑光剧烈闪烁，明黄色光团中传出豢魔剑灵愤怒的声音： “大胆！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还敢站在主人面前！ 主人，这些狗奴才天生反骨，不识抬举，不如就地斩杀以正豢魔台法度，主人有我在手，今后再炼制些听话的阴魔傀儡便是。” 第一百零三章.唔想返工 周伯符见这些剑下亡魂不肯下跪称臣，已经起了必杀之心。 但他只是一念分神到此，现下要全力收摄盛无虚元神演化的剑仙遗迹世界，暂时无暇分心出手。 在他眼里，这些剑下亡魂不过是集阴豢魔剑的搭头，而集阴豢魔剑也只是剑仙遗迹的搭头，无足轻重。 只要掌控了这座盛无虚元神演化的剑仙遗迹，将来未必不能从中发掘出盛无虚的种种神通和无上剑术。 在空海彼岸潜伏窥伺剑仙遗迹的大能数不胜数，眼下虽然有周天界禁隔绝内外，但他也不敢说绝对没人能透过这层禁制窥看到剑仙遗迹内部的虚实。 再者他一手主导的蓟马计划在复眼高层人尽皆知，他周伯符只是复眼组织的次座，万一首座上的那位有所察觉要过来分一杯羹…… 周伯符想到坐在自己上首的那个恶婆娘，九尺雄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迟则生变，掌控剑仙遗迹要紧，这些蝼蚁等某家腾出手来再杀！ 这昂藏大汉当即全力接引自性界原之力，将所有心神放到梳理剑仙遗迹的世界规则上来，青紫相间的界原虚影光华流转，只消再过半刻钟，这剑仙遗迹就将成为他周伯符的囊中之物。 到那时，不管是哪个恶婆娘来抢都抢不走了！ 豢魔剑灵见这位新主人突然不声不响，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在它心里这场剑仙遗迹叛乱已经落下帷幕。 青劫大能一出无人能敌，这些狗奴才早晚要被新主人送到它手里发落，倒也不急于一时。 它满怀恶意地盯着袁胜天，常断玄等人，墨紫色剑光喜不自胜地荡漾起来。 莫飞升以武道元神向袁胜天传去一道信息： “老袁，谢先生的书签能化虚为实吗？” 袁胜天闭着眼摇了摇头。 当年谢先生赠他这半枚万卷书签时，是直接将这半枚破界之宝与他的自性化为一体，藏真于我，数千年来他也只是初步掌握了万卷书签的一些基本功用，根本没有办法将其化虚为实。 这座剑仙遗迹世界里只有灵魂这个虚体是界外生成之物，其他一应实体之物，包括阴魔傀儡的躯壳，学员的肉身和学习用品等等都是在剑仙遗迹内部生成的东西。 莫飞升的幻海玄气虽然能化虚为实，但他所有的幻海玄气都是由剑仙遗迹内部生成的天地元气转化而来，一样会在周天界禁前化为乌有。 几个剑下亡魂都已经束手无策，但他们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做任何人的奴隶，事到临头，不过是一死而已。 恨只恨杀不了豢魔剑灵这条软脊梁的叭儿狗了。 盛无虚私立高中陆海空三部的学员中，依然有十几个人不肯下跪，鹤立鸡群般地站在跪倒的人群中。 梁德，雷动岚，孙寻桥，徐珏子，林保龙，单伏天，木艺规，审时语，白鹤空，姬参……还有在死亡边缘被周伯符救回来的蓟马。 她此前决绝赴死可不是为了做什么青劫大能座下虫奴，此刻但凡有一丝动摇，都是对那份决心的侮辱。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去侮辱自己的决心。 古战场中央，木艺规嫌弃地看着靠着他抖个不停的孙寻桥，一把将他推到了林保龙身上。 “老孙，你害怕就麻溜儿给跪，别在这儿哆哆嗦嗦丢人。” “你懂个屁，我这是利用碎片时间运动锻炼，哪像你天天只会睡觉。谁怕了，不就是死吗，我们东国古拳法传人英勇不屈，有哪个是怕死的。 师弟你说是不是！” 梁德摸着下巴道：“怕还是有点怕，不过要跪着才能活就算了吧，我以前篮球打多了，膝盖不太好，跪不下去。” 林保龙伸手扶稳了快抖成人形泰迪的孙寻桥，心里回想起那次他往无涯之森里给梁德送食物在传送中被过滤掉的事情。 那次应该就是豢魔剑灵调动了周天界禁的权限，分解掉了那些剑仙遗迹内生成的食物。 完全在界外生成的实物，剑仙遗迹里还有什么实物是完全在界外生成的…… 完全在界外生成的实物么。 梁德默运武道元神，以天生神力内气共鸣之法联系上了站在远处的常断玄。 “师傅，罩在我们自性界原外面的那层周天界禁和剑仙遗迹外的周天界禁是一体的吗？” “是一体的。 封住豢魔剑灵的周天界禁，封住剑仙遗迹世界的周天界禁，还有封住界中人自性界原的周天界禁，这三层禁制实为一体。” “那是不是只要我破开自性界原外的周天界禁，整个剑仙遗迹的周天界禁都会被破开？” “理论上是这样，阿德，你想到了什么办法吗？” 梁德没有回答常断玄的问题，他直接神入界原，来到了那座像是一截街道的纯白色自性界原之上。 在自性界原的外部，成千上万的明黄色三角阵符环绕成球，死死地封住了所有的方向，令界原之上的梁德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完全在界外生成的实物，我刚好有一个。 梁德将手掌按在自动售货机的触摸屏上，从自动售货机仓储空间中取出一根用布条绑着蝴蝶结的粗大树杈。 正是那根李带弟去看海前在地上写字时用的树杈。 梁德将树杈握在手中，毫不犹豫地刺向自性界原外那层明黄色的周天界禁。 当树杈与周天界禁相触的一瞬，剑仙遗迹上空的周伯符神色微变。 他就快彻底掌握剑仙遗迹的所有规则权柄，作为剑仙遗迹核心防护的周天界禁当下已被他掌控了大半。 梁德这一刺，周伯符透过周天界禁看得清清楚楚。 那层周天界禁已被树杈刺得剧烈抖动，细小的三角阵符不断在树杈与禁制的碰撞中湮灭，周天界禁眼看就要被那根树杈刺出一个破洞来。 周伯符立即将周天界禁中能够调动的所有力量输送至梁德的自性界原外，全力强化与树杈相触的那处禁制。 梁德感到树杈刺击处传来一股坚韧的阻力，同时在脑海中听到了那青劫大能周伯符微显急切的声音。 “停手！ 小子，你当界外那些人是什么善长仁翁么。 若是放他们入界，你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若不是我这道分神正在全力收摄此界权柄，杀你只在反掌之间。 你若冥顽不灵，我也不过是多些麻烦，腾出一个手指头碾死你再重新开始罢了。 小子，马上停手，我许你豢魔台正使之位。 等我掌控了这座剑仙遗迹之后就完全交给你来打理，豢魔剑灵也任由你处置，以后你就是这方世界之主！” 梁德笑了笑道： “给我一个豢魔台正使的职位？对唔住……” 他双手握住那根树杈，将一身非凡之力全部转化为血炼坯料填入任督二脉中瞬间引爆导向元神，整个武道元神在熊熊光焰中以燃尽一切的气势朝着前方的周天界禁全力刺去！ “我唔想返工啊！” “蠢货！” 周伯符分神大怒，他于虚空中凝出一羽灰白翎毛，沿着周天界禁的脉络疾速斩向自性界原中的梁德。 第一百零四章.绝地单抽 那一羽灰白色翎毛追风逐电，从环绕梁德自性界原的周天界禁中飞出，笔直地斩中了梁德的眉心。 梁德在冥冥之中听到了犹如琵琶曲终的裂帛之声。 他的命理之弦在这灰白翎毛的斩击下发出了最后的崩响。 这时他手中的树杈还只破开了前方一半的明黄色三角阵符。 在树杈尖端的前方，还有厚约三寸的周天界禁。 梁德眼前的明黄色三角阵符层层叠叠，他好像已经看到了界外的景象，但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那一羽灰白色翎毛从源头上斩断了他的生机。 梁德不知道自己被斩断的是什么，但他的身体、武道元神以及藏在武道元神深处的魂魄都在飞速溃散。 再多的天生神力也无济于事，经脉中生机勃勃的琥珀色光焰也在逐渐黯淡。 梁德知道自己要死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走马灯。 那盏灰黑色的走马灯在梁德面前缓慢转动，无数的人生画面闪过心头。 在这一刻，他才完全知晓了自己这个具现化系自性神通所有的功能。 第一阶段：回光摄影，回顾过去人生的全部，在其中随机抽取非凡特性具现化。 第二阶段：一期一会，停住一生仅有一次的此时此刻，在过去人生的全部中定向抽取非凡特性具现化。 第三阶段：回光返照，将既定的死亡停住一瞬，在过去人生的全部中搜寻挽救自己的可能。 ……原来是这样啊，倒也不算奇怪，走马灯本来就是在死前才会出现的东西。 回光返照中的梁德奄奄一息，他的身体和所有非凡之力都已经没有了回应，唯一可以操控的只有眼前的人生走马灯。 等于是一发死前的绝地单抽咯…… 他忽然回想起某本充满走马灯的漫画中一个命如蝴蝶的女人说过的话： “根据一种说法，人在临死前之所以会看到走马灯，似乎是在至今为止的经验和记忆之中，寻找能够回避迫近的死亡的方法呢。不过我也没有体验过，所以也不懂啦。” 这个女人后来在死前回顾了自己最幸福的记忆，但还是选择了去死，因为她有认为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我的使命是什么？ 哈，我才没有什么使命，我只是一个临死之前竟然在回想漫画情节而且也并不能想出什么人生道理的废宅社畜罢了。 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虽然不知道自己被斩断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还有没被斩断的东西，那些让我不愿意苟且偷生的东西。 豢魔台正使？一方世界之主？ 我要的不是这种别人随手扔下的施舍。 我不要任何人来摆布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去选择自己的道路。 能够拯救我的不是什么神仙皇帝，灵丹妙药。 能够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灰黑色的人生走马灯停止转动。 梁德在人生中选定了他认为可以拯救自己的画面。 那是一个浑身燃烧着熊熊光焰，不管不顾地拿着树杈向天外刺去的男人。 人生走马灯一闪而灭。 梁德黯淡的身体颓然向后倒去，在他濒临崩解的灰败躯体中，一个宛如正在燃烧的闪耀身影一跃而出。 那个光焰灼灼的身影重新握紧了绑着蝴蝶结的树杈，在一声怒吼中刺穿了面前的周天界禁！ “竖子敢尔！” 不好意思，我就是敢。 这就是我。 宛如极地冰盖裂解的声音响彻空海彼岸，封锁了剑仙遗迹一千八百余年的周天界禁在一瞬间全部破灭。 自空中掉落的梁德看着那个相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燃烧虚影，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什么破自性神通，明明是我最后的高光时刻，明明是男人最后的浪漫，这种时候都不能给加点美颜效果吗？不管在哪个时代，长成这样的英雄就算创造了奇迹也根本得不到美少女的爱慕啊…… 梁德闭目等待死亡的来临，但是那个必将到来的最后节日迟迟不至。 梁德突然发现自己的魂魄和身体渐渐有了知觉。 武道元神中那些灰黑色的真性碎片正在相互联结、融为一体，片刻后，一种坚韧了不知多少倍的无形之物取代原本的真性碎片撑起了他的灵魂。 冥冥之中，梁德的命运里生出了一根全新的命理之弦。 真正奉行的理念，真正做过并且会继续做下去的事情。 这二者结合，便可以从充满矛盾的自性中升华出真我。 还在空中下落的梁德缓缓活动着开始复苏的手指，他以金蛇刚柔法操纵肌肉和骨骼，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站在自性界原上的男人抬起头，眼眸里是一片愚顽不堪却坚硬如铁的灰黑色。 愚蠢，顽固，莫名其妙但是很强的可笑自尊，再加上一点舍生忘死、不顾一切的胜负心。 这就是他，这就是他的色彩。 蓝星大系，白劫下位界原行者梁德，其真性名为 男人的浪漫。 “死来！” 周伯符面色铁青，向梁德挥手斩出数十羽直击命理的灰白翎毛。 这时剑仙遗迹之外突然传来了刺耳至极的汽车鸣笛声。 周伯符向梁德斩出的数十羽灰白翎毛在这雷鸣一般的刺耳声音中尽数崩灭，徒劳无功。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这昂藏大汉再也无心去管梁德。 周伯符面色变了又变，将这道分神所有的力量投到了剑仙遗迹外的空海彼岸。 只见一辆蓝黑相间的公交车在空海彼岸严重超速、横冲直撞，从北到南将那些藏在黑暗中窥伺剑仙遗迹的大能们尽数撞翻。 这辆公交车在撞翻数十位青劫大能后猛地漂移调头，在剧烈的轮胎摩擦声中，车载广播以更大的声音放起一首北方民谣： “让我再撞你一遍，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死一遍，就在今天。” 公交车驾驶位上的光头司机闭着眼睛向前猛开，他闭眼摇头开得兴起，索性掰断了手刹操纵杆，又一脚踢碎刹车踏板，然后狂踩油门，嘴里不停地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 要是让你们这帮瘪犊子捡了漏，我还怎么了断和盛无虚的千年因果，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鼠辈看车！ 蓝黑相间的公交车仿佛ae86上身，疯狂加速，横行无忌，在空海彼岸来回调头，反复碾压，将那些感应到周天界禁破灭后以分身或本体降临此地的青劫大能们撞得东倒西歪，七窍流血。 一些稍弱的大能分身当场就被撞死碾爆，以本体降临的大能们一见到那位闭着眼睛开公交的光头司机，顿时像见了来抓奸的老婆一样纷纷捂脸遁逃，不够快的几个被公交车追上无情碾压了一遍才成功脱身。 正是：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公交。 片刻后，剑仙遗迹外大能云集的空海彼岸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唯有一只双翼展开遮天蔽日的金翅雀停在剑仙遗迹上方，用桀骜不驯的眼睛望向那辆蓝黑相间的公交车。 这辆公交车几乎和梁德毕业旅行时乘坐的穿界巴士一模一样，只是前面挡风玻璃上贴了一行黑体大字： “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雷霆崖太公馆-1号线。” 公交车里的光头司机睁开了眼睛，与那只盘踞于剑仙遗迹之上的金翅凶鸟遥遥对望。 “周伯符，你这厮竟然在外面偷吃，不怕我告诉你家婆娘吗！” “太奉先，你也不过是分身到此，神气什么。 别人怕你们雷霆四友，某家只当你们是一群无耻贼秃！ 废话少说，想要某家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便来与某家做过一场！” 第一百零五章.上车再说 “什么做过一场，你这个鸟人gay里gay气，我阿太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实直男，请你放尊重一点。” 太奉先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一脸惊恐地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盘踞在剑仙遗迹上的金翅凶鸟，二话不说踩下了穿界巴士的油门。 只见无数虚空乱流在太奉先驾驶的穿界巴士车头前汇聚，以虚无承载万千世界的一滴空海之水被这位雷霆邪宗借用，顷刻间化作一股有质无形的天倾海涌之力，朝周伯符化身的金翅凶鸟碾去。 一撞之下，空海翻腾云水怒，彼岸动荡风雷急，无数彼岸世界在这次虚空浪涌的余波中离合流散，不知漂向何处。 而这万千彼岸世界间分合涨缩的引力也被太奉先借走，尽数凝聚在穿界巴士车头前诸天合力的惊世一撞之中。 盘踞于剑仙遗迹之上的金翅凶鸟两翼箕张，犹如垂天之云的羽翼勾动无数命理之弦，翼下用以干涉命运的灰白翎毛化作了漫天繁星般的光箭，纷纷穿透虚空壁障向上追溯太奉先借力的源头，而后通过勾连编织命理之弦令太奉先借来的诸般伟力彼此生克消耗、互相掣肘。 待太奉先的穿界巴士开到周伯符所化金翅凶鸟身前，他借来的的诸般伟力已被周伯符的羽翼削去了九成。 金翅凶鸟一声清唳展翅飞至空中，两只嶙峋铁爪抓住太奉先那辆穿界巴士的车顶只是一撕，便只见冥冥之中千百根命理之弦齐齐崩断，太奉先的分身和穿界巴士一起被周伯符扯得粉碎！ 周伯符所化的金翅凶鸟待要飞回剑仙遗迹继续收摄世界权柄，虚空中重新响起了穿界巴士刺耳的雷鸣声。 只见又一辆蓝黑相间的雷霆崖太公馆专线公交出现在空海彼岸，驾驶座上的光头司机与被金翅凶鸟撕碎的前任一般无二。 太奉先嘿嘿一笑踩下油门，又是一记诸天合力的猛烈冲撞！ “周伯符，公交车五分钟一趟，趟趟准时，还有十几辆在雷霆崖准备发车。 你好好站稳了，别今天回了家脚软得连公粮都交不出来！” “雕虫小技，某有何惧！” 金翅凶鸟周身翎毛根根竖起，足以遮蔽宇宙的双翼连连扇动，数百万根缠成死结的命理之弦虚影一闪而逝。 第二辆穿界巴士和第二个光头司机太奉先还没能将撞击的威势升到极致，便在矛盾的命运冲突中被炸成了无数微小的粉末。 周伯符已将这道分神的命弦与本尊以高速通道连接，力量传输速度直入迅雷白金境界，比起太奉先这些连普通会员都不是的限速分身不知强了多少倍。 “你来多少，某便杀多少！” 周伯符早知太奉先的本体在千年前因故深入空海此岸。即使是对他们这些能以神念横跨空海的青劫大能来说，彼此两岸之间距离也太过遥远，所以太奉先如今不可能派得出比他这具金翅鸟王更强的分身，知道这一点的周伯符有恃无恐。 他停在空中等了半晌，却迟迟不见第三辆穿界巴士出现。 周伯符心中突然泛起一股警兆，当即以金翅鸟王法相凝神遍观虚空，果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光头佬躲在虚空缝隙中，手持一册气机晦暗的书稿，正在用他方才大发神威时掉落的灰白翎毛制作鸟形玩偶。 “不好，是秃头七箭书！” 周伯符正要全力出手破坏太奉先的神通仪轨，却只见太奉先一拍光头，放出一道不可直视的耀目光芒，那册枯黄书稿被他头顶放出的辉光祭在空中，法宝一出，摆在太奉先身前的金翅凶鸟玩偶的头顶和爪下各自亮起一盏明灯。 太奉先推金山倒玉柱，转瞬间对那金翅凶鸟玩偶以大礼连拜七七四十九次。 周伯符只觉得心头剧痛，金翅鸟王法相周身的灰白翎毛犹如暴雪一般纷纷脱落，好好的金翅鸟王竟似成了一只掉毛老秃鹫。 “卑鄙无耻！” 眼见太奉先又要朝那金翅凶鸟玩偶下拜，周伯符一声痛喝，立时振起翎毛不到原来三成的双翼往虚空中遁去。 等老子休养片刻，斩断与秃头七箭书相连的命弦之后再来与你这无耻贼秃计较！ 周伯符的金翅鸟王法相破开眼前虚空往里一遁，却正好撞中了一枚生有翅膀的方孔金钱。 那枚带翅金钱光芒一闪，周伯符只觉得头晕目眩，元神剧痛，金翅鸟王法相周身所有翎毛在这枚方孔金钱的照耀下掉了个干净。 至此周伯符所化的金翅凶鸟浑身上下再无半根翎毛，勾动命理之弦的自性神通彻底被破，这具分神的本事十不存一。 “落发金钱！杜公台你算计我！” “老周，头发可以乱掉，话不可以乱讲。 我一个人在虚空间隙里玩得好好的，是你自己硬要一头撞在我这宝贝上，你怎么还能血口喷人的。 你就是闹到嫂夫人那里，也是我杜某人占着道理。” “你们两个无耻贼秃给我等着！我周伯符日后必有厚报！” 周伯符散去金翅鸟王法相，纵起一道灰白色的遁光围着剑仙遗迹世界绕了三圈，最后消失在空海彼岸。 太奉先呵呵一笑收起秃头七箭书，对虚空中那个祭出落发金钱的扭曲人影道： “杜师弟，这次多谢你了。” “太师兄何必客气，只要你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在雷霆崖联席大会上投我一票便是。” “那是自然，普师兄骄奢淫逸，德不配位，早就该让贤给师弟你了。” “师兄言重了，雷霆四友同气连枝，普师兄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清醒过来，我再将雷霆崖青埂峰碧游宫主人之位还给他便是。” 杜公台收起那枚落发金钱，闭合虚空悄然离去。 太奉先从虚空中开出一辆蓝黑相间的穿界巴士，将车停在了剑仙遗迹世界外侧的盛无虚私立高中校门口。 袁胜天，常断玄，莫飞升，江迟，董存真，赵孤峰等剑下亡魂领着陆海空三部所有学员走到那辆穿界巴士旁边。 袁胜天向着太奉先拱手一礼： “多谢太先生将我等从复眼手中救出。” “谢什么，不用谢，你们这些阴魔傀儡倒还罢了，后面那些倒霉孩子没有一丁点要谢我的理由，若不是我杀了盛无虚，他们又怎么会掉进这个修罗杀场。 周伯符刚才走的时候留了后手，这个世界马上就会彻底湮灭。 来不及解释了，上车再说。” 袁胜天当仁不让第一个登上太奉先的穿界巴士，在穿过车门的瞬间，他苍老的脸上神色大变。 第一百零六章.杀场终结 紧随袁胜天背后上车的常断玄、莫飞升等人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穿过车门后，他们被炼成阴魔的元神和被炼成傀儡之躯的身体焕然一新，竟不知不觉地恢复到了被盛无虚斩杀前的状态。 重获新生的剑下亡魂们纷纷神入界原，那些赤色浮岛没有像从前那样抵触拒绝，武道元神与自性界原像久别重逢的牛郎织女，如胶似漆地滚在了一起。 “太先生，大恩不言谢，我等……” 光头司机一脸不耐烦地挥手：“上车往里面走，别把门堵了。” 穿界巴士的广播里响起了播音腔的提示音： “尊敬的各位乘客，欢迎乘坐雷霆崖公共交通集团有限公司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专线。 本车实行免费乘车，途经空海两岸已知诸界中的一千六百三十七站，终点站为雷霆崖太公馆站，衷心感谢您的乘坐，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请先下后上，上车的乘客请往里面走。” 往届毕业生炼成的阴魔傀儡被豢魔剑灵抽干了阴质已经烟消云散，盛无虚私立高中还剩下千余名学员和一百多名阴魔教师，此刻都听从穿界巴士的提示，安安静静秩序井然地排队上车。 不安安静静秩序井然也不行，广播响起后，穿界巴士周围禁空禁法，不能飞行，不能动用非凡之力，连超过40分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至少是白劫下位界原行者的师生们像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排队上车，素质好得像活在公众号文章里的樱岛人。 他们本来就是普通人。 …… 审时语勉强操控着尚未适应的新身体，两手撑住冰蓝轮椅的扶手想要起身。 形神不谐比想象中的更严重，审时语的武道元神和身体痉挛式抽搐，起身到一半又跌回了轮椅上。 冰蓝轮椅旁空无一人，海学部二年级已经没有人簇拥在她的周围。 盛无虚私立高中已经完了，再也不用管什么学分和绩点，谁还愿意和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站在一起。 审时语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她强行压下元神中传来的痉挛剧痛，再一次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能不能快点儿啊，磨磨蹭蹭，后面还这么多人等着上车呢。” 身后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 审时语咬着牙将重若千钧的身体重新撑起，一手向后扶着轮椅，另一只手伸向穿界巴士车门上的斜杠。 她缓缓向前迈出一步，尽管用全力绷紧了腿部的肌肉，却还是在元神的痉挛中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跌落。 被人举起的冰蓝轮椅稳稳地接住了审时语，那人举着轮椅和轮椅上的黑长直女子，大步流星地朝穿界巴士的车门走去。 “你现在这个残疾程度啊，最好是拄个拐，轮椅不适合你。 这两脚离地了，大脑就关闭了，那能好使吗。” “我不用你管！” 背后那人一声冷笑： “呵，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还能管得了我吗。” …… 所有人都已经登上了穿界巴士，广播再次响起： “车辆启动，请您站稳扶好，主动为老弱病残孕及带小孩的乘客让个座。” 太奉先打着了穿界巴士的发动机，挥手撤掉巴士周围的讲文明树新风结界，准备开车出发。 这时一道凄凉的墨紫色剑光才终于将声音传到了穿界巴士上。 “太公，小奴对您还有些用处，请您老发发慈悲带上小奴吧！ 周伯符这卑鄙小人丧心病狂，刚才在小奴身上动了手脚。 再过一时半刻，小奴苦苦修出的一线灵明就要万劫不复，求您老高抬贵手救救小奴，小奴今后为奴为婢，结草衔环来报答您的大恩。” 那柄墨紫色的骸骨邪剑浮在剑仙遗迹的中央摇摇欲坠，剑身上的阴魂铭文正在变得模糊，丑陋的锈斑宛如食人鱼一般腐蚀着这柄邪剑的器体和剑灵。 豢魔剑灵刚才发出的声音显得嘶哑微弱，这柄曾随盛无虚纵横诸天的绝世邪剑已经到了消亡的边缘。 “豢魔，你说错了一件事。 你身上的手脚不是周伯符做的，是盛无虚死前留的隐秘禁制。 他这个人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用自己的东西。 不管是谁，只要有人破开了周天界禁，你都会死。 你不是很喜欢君君臣臣的这一套么，君要臣死，主要奴死，你既然是个好奴才，现在应该高高兴兴去死才对。” 太奉先调了调后视镜，挂挡松离合，穿界巴士的车轮开始转动。 “太公！盛无虚既然如此，小奴和他再没有半分情义，请太公救我一救，小奴……”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有道德洁癖，不喜欢用恶心人用过的东西。” 光头司机一踩油门，驾驶着穿界巴士遁破虚空，后视镜里，剑仙遗迹世界和那道墨紫色剑光在凄厉的哀嚎声中爆炸粉碎，化作了空海彼岸深处一朵一闪而逝的火花，青劫剑仙盛无虚在世间留下的痕迹于此彻底消亡，界原空海两岸数之不尽的无义杀场里少了一个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 “肮脏的火花。” 袁胜天透过穿界巴士的车窗凝视着毁灭的剑仙遗迹，胸中千载难平之意终于渐渐淡去。 “老袁，咱们几个要不先去趟百川海集采购点东西，我刚才在《人间之鉴》商讯版块看了，现在团购赤劫行者单兵装备打七折还送券，这一千八百多年咱们自性界原上的晶簇一点儿没动，能买不少东西了。” 董存真手里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来自界原空海两岸已知诸界的无数奇异商品图片在杂志上变幻不休。 “你看这款新出的商务轻奢风granzon缩退炮，买两件打八折，还能跨店用购物津贴，太实惠了。” 莫飞升手里也拿着一本《人间之鉴商讯版》，闻言大摇其头： “就是个换皮老炮，毫无创新，granzon单兵改造系列性价比太差。老董你是打算去边荒宇宙狩猎巨行星妖吧，要我说还是多买几组玫瑰浮游炮……当然买专业版了，你没看这里的介绍吗，rose_bit_pro的火控系统得过界原黑点奖，虽然只是优秀奖那也很厉害了。” 几个前剑下亡魂激烈讨论起购物计划，他们已经看过了穿界巴士上的乘客手册，知道太奉先只是为了了断和盛无虚的千年因果来把他们送回老家。而太先生本人是个正派直男，对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赤劫喽啰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这辆穿界巴士途径盛无虚私立高中所有师生的故乡世界和几个著名的空海港区，所有人都可以随时下车。 剑下亡魂们心里绷了一千多年的弦终于松了下来，现在只想疯狂购物发泄一波。 “买东西的事儿一会儿再说，这些学生你们不打算管了吗？”袁胜天见前同事们为了几张优惠券的领法讨论个没完，忍不住大声说道。 听到他这番话，其他几个剑下亡魂面面相觑。 “老袁，啥意思，你教上瘾了怎么的，还想继续教书育人？” 第一百零七章.最古蓝星 还没等袁胜天回话，常断玄接上了莫飞升的话茬。 “一千多个在养蛊式教育下训练出的白劫行者，每个人修行的都是专门用于斗战的凶厉功法，个个心狠手辣，谈起杀人来比谁都懂，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 把这些人放回原来的世界，有的甚至是神通不显的凡人世界…… 你们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吗？ 这可都是我们身上的因果！ 你，你，你，还有你莫飞升，好不容易转死为生，你不想再进一步了么！” 沉迷歼星炮第二门减5元优惠券的董存真闻言如梦初醒，当即杀气凛然道：“那怎么办？要不然只留下我们看中的真传弟子，把其他人全都杀了！” “全杀了？你是想让开车的那一位断不了他的因果么！” “那你说怎么办！” 江迟转了转死鱼眼，摩挲着腰间的刀柄道: “活下来的这些学生除了懂杀人会杀人以外，还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怕死。 不怕死的那些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成了我们认可的真传弟子，这些人心中自有一套原则，不会肆意妄为。 我们只要维持一个基本的组织架构，不让他们变成一盘散沙，用规矩管住那些又怕死又没原则的人就行了。” 袁胜天点头赞同，道：“老江，你是教导主任，这事你熟，你来牵头。” 江迟于是走到副驾驶座和太奉先请示了几句，在得到太奉先同意后，穿界巴士的广播里响起了江迟招牌式的冷淡声音： “请全校师生注意，下面发布一则重要通知。” 穿界巴士座位上忙着唏嘘感慨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的学员们条件反射式地正襟危坐，一个个尖着耳朵等待江迟训话。 “首先恭喜各位顺利毕业，活着是件好事，希望各位今后继续秉持我校珍惜生命的优良传统，在往后的工作生活中守住自己来之不易的人生。 为切实帮助本届毕业生健康成长，经我校教职工代表大会商议决定，本校自今日起启动毕业生阳光发展计划。 计划进行期间，我校教职工将采取定期家访与不定期抽访相结合的形式，对各位毕业生离校后的工作生活进行跟踪调查。 如发现有违背毕业生守则的情况，总教务处将对该生进行常规处罚……就是你们能想到的那种常规处罚。 请各位毕业生积极检举揭发违规同学，总教务处将在收到检举邮件后1个工作日内开始专项调查，如违规情况属实，总教务处将对违规学生进行常规惩罚，并将该生违规所得奖励给举报者。 毕业生守则目前正在编纂中，守则编纂完成后将发送至各位毕业生的专用手机，请注意查收学习。 最后，请各位毕业生将出身世界、常用名、职业规划等基本信息于10分钟内通过邮件发送至总教务处邮箱，陆学部副指导常断玄老师将以心鉴神通对各位毕业生的基本信息进行核实，如发现迟报、误报和恶意填报虚假信息的情况，总教务处将对其处以常规惩罚。 特此通知。” 广播一关，陆海空三部的千余名学员马上掏出手机开始飞快地输入基本信息，打完字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因为粗心输错了信息。 常规惩罚……盛无虚私立高中除了刀光一闪形神俱灭还有什么常规惩罚！ 好不容易逃出了剑仙遗迹，千万不能因为写了错别字这种事死掉啊！ 江迟从副驾驶座走回剑下亡魂们的座位，道：“毕业生守则就由老袁和老常来编吧，我们这些人里也就他们两个还知道怎么做好人了。 还要麻烦莫兄给学生手机导入界原通讯许可证书，能够实时通讯，将来管理起来也方便。” 莫飞升点头同意，当即起身让那些发完了基本信息的学生把手机给他。 海学部一年级级长无名氏低着鳗鱼头把手机抱在怀里，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对莫飞升道：“莫指导……你不会在手机里加什么能把别人的钱偷偷转走的后门吧。” 莫飞升被这条鳗鱼精气得不轻，当即瞪起眼睛吼道： “老子是那种人吗？老子会贪你的东西吗！不怕告诉你，跨界通讯本来就贵，老子现在就给你设一个十年内不能改的杀猪套餐，不用都扣钱的那种！” 莫飞升抢过无名氏的手机一顿操作，咔咔咔弄完之后扬长而去。 无名氏看着自己还没有用过就已经严重欠费的手机，鳗鱼头吐出的泡泡淹没了绝望的脸。 你妈的，为什么…… …… 梁德拿着乘客手册找到了常断玄和袁胜天，脸上即将回家的兴奋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师傅，袁指导，这本乘客手册上空海此岸只有三个站点，空海此岸065号、162号和415号世界。 我仔细看了站点的具体介绍，没有一个能和我老家对上的，之前袁指导你说用人间之鉴搜到过我的老家，我老家的世界编号是？” 袁胜天叹了口气回道：“你老家是空海此岸454号世界，这趟穿界巴士经过的站点里没有。” “为什么，那他们的老家怎么在上面都有！”梁德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好几倍。 “因为我只是个在青劫上位不知道困了多少年的废柴界原行者，紫劫大能尚且不能任意遨游此岸，我能说去就去的此岸世界也就只有上面这三个了。” 驾驶座椅靠背的上方，太奉先光滑如镜的后脑勺上浮现出他的面孔，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回答了梁德的问题。 “那我的魂魄是怎么被剑仙遗迹捕捉到的，太先生你不是比盛无虚强吗，他能做到的事情……” “和盛无虚无关，你的魂魄是被空海乱流从此岸冲到彼岸，然后才被剑仙遗迹捕捉。” 太奉先后脑勺上的脸叹了口气，道：“空海此岸454号世界在《人间之鉴》里只有词条没有坐标，贡献这个词条的人，已经快四五千年没出现过了。” 光头司机的脸转向袁胜天道：“你有他的书签，应该知道他去哪儿了吧。” 袁胜天苦笑道：“谢先生和安夫人说要去空海此岸寻找《冰与〇之歌》《〇职猎人》和《十二〇记》全部完结的世界，这一去就是四千多年，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谢先生的消息了。” 太奉先摇着光头，深深感叹谢安二人的不智。 即使你们是紫劫大能，这种不可思议的世界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吗！ 太奉先将穿界巴士设置成自动驾驶模式，亲自走到梁德面前道： “梁先生，你应该是我有生以来最难了断的一个因果了。 刚才我在雷霆崖内部批注版的《人间之鉴》里看了空海此岸454号世界的词条，我师兄雷霆真宗普玄德在上面批注了一行字：‘疑似最古蓝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一百零八章.地球危险 “最古蓝星”是空海彼岸386号世界氪星科学理事会在数万年前提出的一个猜想。 氪星科学理事会天文分会认为，横跨彼此两岸的蓝星大系起源于此岸世界中第一颗蓝星，也就是最古蓝星。 众所周知，蓝星大系最为著名的特点之一，就是蓝星本星及其生物圈具备极为强大的不可摧毁性。 无论是此岸世界的蓝星还是彼岸世界的蓝星，一旦遭受致命威胁，不管入侵者是试图在宇宙范围内进行计划生育的外星紫薯人还是身高和自尊心严重不匹配的赛亚人王子，只要入侵者试图毁灭或奴役蓝星本星上的大多数生物，最终必然会在层出不穷的英雄和奇迹面前铩羽而归。 而且界原空海两岸的无数蓝星之间似乎存在某种互助机制，一旦有超凡力量较弱的蓝星遭到毁灭性打击，其他高魔高武的异界蓝星将通过世界重叠、时空穿越、前世觉醒、灵魂附体等合理或不合理的方式对其进行饱和式援助。 曾经有一支来自无限大系的轮回者垦殖小队降临到了某颗无魔蓝星，在他们发现这颗星球上没有任何超凡力量之后，这些战斗力几乎相当于赤劫行者的高阶轮回者们开始肆意妄为。 当一名血神经强化路线的高阶轮回者心中闪过灭绝人类用于练功升级的念头时，界原空海两岸蓝星互助机制被瞬间触发，蓝星大系多个彼岸世界立即降临，与这颗正在遭受侵略的同胞进行了深度接壤融合。 于是这支在无限大系多元宇宙横行无忌的高阶轮回者垦殖小队被突然出现的蓝星超古代光之巨人、仙秦帝国青龙军退役校尉夕阳红旅行团和东华多元宇宙共和国救世军维度战士联手夹击，结果是一触即溃，溃不成军，这支轮回者垦殖队在不到两分东的时间里就被杀得只剩下正副队长两个死剩种。 这两个失魂丧胆的高阶轮回者慌乱之下试图闯进一所小学劫持人质，在那一刻校门口卖煎饼果子的大妈和正在扫地的中年校工突然觉醒了前世1999年末日之战的战争记忆。 1999年末日之战中东国第三战区军事审判庭最为强大的两名阿尔法级灵能者久别重逢深情对望，大喊着“来啊！忠诚啊！”联手释放了令亚空间热能瞬间到顶的灵能阳炎爆[sunbut]。 从那以后，所有受过良好教育的非蓝星界原行者们在踏上蓝星之旅前都会在百川海集的映雪堂书店购买一本最新版的《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如何与蓝星人友好相处》和姊妹篇《狗最好的朋友是另一条狗：如何帮助你从蓝星逃离的亲友进行心理重建》。 正因为蓝星本星具有如此之强的不灭性，氪星科学理事会认为最古蓝星必定还存在于空海此岸，今在昔在永在，永不坠落。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氪星科学理事会天文分会在数万年的时间里派出了无数支界原行者探索小队，接连发现了始源蓝星[earth_prime]、安珀世界[amber]、楔石蓝星[keystone_earth]等极为古老的此岸世界，发了几千篇核心论文，但最古蓝星的影子仍然遥不可及。 因为越是深入空海此岸，想在世界之间穿梭就越是艰难，即使是太奉先这等青劫老司机也没有在空海此岸全速飙车的本事。 而且在空海此岸车速太快的话，还有可能引来传说中蓝星大系404号世界之灵的关注，不知有多少远古大能在此岸飙车后销声匿迹生死不知。 因此那些能在空海此岸飙车的紫劫大能们也不敢放纵车速，只能以非常缓慢的安全速度进行穿越。 要想找到最古蓝星的位置，不知道还要花多少时间。 雷霆真宗普玄德认为梁德的老家“疑似最古蓝星”，这就说明在普玄德所知的一切世界中，梁德的老家世界是最为古老的一个。 而越是古老的此岸世界就越稳固，越是稳固的世界就越难穿越。 “所以说，梁先生你要穿越回老家的难度相当之高，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而送你回家又是我与盛无虚了断因果的最后一步，完不成这一步，我就没办法突破紫成境界，只能继续做一个青劫扑街，过朴实无华的枯燥生活。 唉，如果我还有头发的话，现在一定急得连头发都掉光了。” 太奉先嘴里说自己着急，脸上却是一脸云淡风轻，毕竟他现在一根头发也没有，根本不用担心脱发的问题，可以说是没有弱点的男人。 而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梁德也没有多绝望。 只要还有一线回去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知道了蓝星互助机制和最古蓝星的事情之后，他反而放心了不少。 至少不用担心回家以后面对的是一片废墟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确认。 “那个……太前辈。” “太前辈听起来像有漏〇癖的大前辈似的，你叫我奉先老师吧。其实空海邪神只是我的副业，我的本职是一名文艺工作者，你叫我奉先老师就行了。” “奉先老师，我想问一下，不同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等我回到老家的时候，那边已经沧海桑田，到处都是机器猫和死星要塞，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不会，我师兄普玄德最喜欢拈花惹草，他为了多认识几个地方的妹子已经变成一台在此岸世界深挖的硬岩掘进机，青劫以下几乎没有比他更深入此岸的人了。 连他都怀疑你老家是最古蓝星，说明你老家绝对是极为古老的此岸世界，这种古老世界的时间流速相对于彼岸和此岸近海来说非常缓慢，至少是1:500，甚至更慢。 只要你别拖个几万年就行了。” “几万年……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呐，氪星科学理事会天文分会已经找了七万多年，也不过是刚刚越过此岸近海，他们探索得最深入的一次还是靠的随机穿界，这个事情难讲得很。 但是梁先生你呢……也不要灰心丧气，我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你回到老家的梦想。 其实说心里话，我本人根本不在乎你能不能回家，但是你回不了家，我就断不了因果，断不了因果，就不能破境。 你知不知道，常年做一个青劫扑街是很痛苦的，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很早认识的那班烂人基本上都是青劫扑街，只要自己不作死想死都难，简直是祸害活千年。 这些烂人不思进取，恶俗至极，整天他妈在我面前玩秃头梗，我早就想一个一个锤烂这些扑街的狗头，让他们知道做人不能太过分，可是偏偏就锤不死他们…… 总而言之，我想提升一下自己的社交层次，远离那些烂人，希望梁先生你理解这一点，拿出你全部的干劲，尽快回家，让我可以尽快破境，远离垃圾人。 “……噢，奉先老师，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那就好，梁先生你的情况呢，我基本上已经了解了，现在我有一个建议给你。” 第一百零九章.毕业就业 “先问梁先生一个问题吧，你知不知道界原行者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爱的魔法？” “相信的心？” “正义的伙伴？” “时髦值？” “物理学神剑和用于献祭的朋友？” “回城卷？” “深渊邀请函？” “双倍经验卡？” “友情？努力？胜利？” 梁先生连续说出几个自己根本没有的东西，但是都被太奉先摇着光头否定了。 这些都不是，那到底是什么？ 梁德冥思苦想，但是目前他只能排除头发和颜值这两个奉先老师绝对没有的选项。 “是一颗老司机之心？” 太奉先仍是摇头，道： “梁先生刚才说的这些也许都很重要，但是对于界原行者来说，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就直说了吧，对于界原行者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一份可以经常在空海两岸出差并且能及时报销差旅费的稳定工作。” 梁德：“？？？” “界原行者提高阶位的必经之路是探索不同的世界，只有不停地在不同世界留下足迹，自性界原才能持续扩展积累量变。 梁先生这种幸运的魂穿人士也许还没有意识到 穿越是要花钱的。 布置最基本的固定式穿界门，100个标准单位界原晶簇。 此后每使用一次至少要消耗50晶簇。 你还要买装备，买食物，买情报，雇向导，支付人间之鉴信息查询会员费，跨界通讯费，穿界载具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费，空海灯塔服务费，高速航道过路费…… 假如你每个月穿越三次，加上穿界门每月10%的折旧，最低最低都要花掉1500晶簇。 梁先生的自性界原现在有多大的体量？” 梁德神入界原感应了一下，迅速回答道： “大约是600立方米。” “梁先生现在是白劫下位，自性界原吸收性灵之光生成晶簇的月系数是0.05，600乘以0.05……你每月自产的界原晶簇只有30个标准单位。 梁先生，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收入水平，不要说探索诸界了，你连穿界门的保险费都付不起。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因为太穷取消原计划。 从白劫下位到赤劫中位，我在空海彼岸没日没夜开了五百多年穿界公交，一开始月薪只有2500，还不能报销跨界通讯费。 一直到自性界原体积超过10000立方米，我才勉强能存下点钱，不用每个月办晶簇信用卡分期。 所以我觉得梁先生的当务之急是找一份稳定的穿界工作，像时空管理局管培生，穿界载具保险查勘员，多元宇宙美食猎人，无限海贼，空海雇佣兵、界原调查记者都是不错的选择。” “呃，奉先老师，我能不能也和你原来一样去空海彼岸开公交或者出租车什么的？跟您说的这些职业比起来，好像开公交是最安全的。” “梁先生有穿界载具a1驾照吗？有巡游出租穿界载具驾驶员资格证吗？至少3万晶簇的风险抵押金能交得出来吗？ 我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借了‘妄想之银’的高利贷去交押金，又怎么会在空海彼岸开了五百多年公交才脱身，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奉先老师，这个……”梁德搓着手欲言又止。 “想借钱的话，请梁先生免开尊口，面斥不雅。 我们雷霆崖贫穷兄弟会的原则就是绝不借一分钱给别人，你看我的样子也知道我是个一毛不拔的人了，借钱给你要坏我道心的，哈哈哈哈哈。” 太奉先皮笑肉不笑地摸着自己的光头，那片头顶的不毛之地寒光闪烁。 为什么你自己要玩秃头梗啊！ 而且为什么你自嘲之后还会生气啊！ 你就是因为心理太别扭所以头发才会掉光的吧！ 梁德一口老槽梗在嗓子眼里不吐不快，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把它压下去。 “那奉先老师的意思是？” “我会改一下这趟穿界巴士的路线，先带你们去雷霆崖伊吕波市参加青埂峰春季人才供需洽谈会，你可以在那儿多接触一些跨界公司和其他组织，到时候再决定就业方向也不迟。 梁先生可以先了解一下界原空海500强的相关信息，再给自己准备一份简历。 从整个两岸诸界的范围来讲，界原行者是非常珍稀的人力资源，进个500强做正式员工不难。 但是范围缩小到空海500强这些大量雇佣界原行者的企业集团，白劫行者并不稀罕，想要得到更好的职位，难免会有竞争。 我冒昧地问一下，梁先生你的教育程度是？” “全日制本科，东国古拳法应用与开发专业武学学士。” “太先生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常断玄听到梁德报出自己的学历后走到了两人旁边，一脸严肃道： “阿德，你现在只能说是具备了东国古拳法应用与开发专业武学学士同等学力。 我们环球精英体育中心大学是第一批入选空海搞笑系武学9527工程的正规叕一流院校，你连毕业论文都还没写，哪里来的学位？” “哈？” “到伊吕波站还有一段时间，老夫已经通过《人间之鉴》连上了环球精英体育中心的教务管理系统，正好把你们师姐弟三人的毕业答辩给弄完。 动岚，寻桥，你们两个都过来。” “师傅。” 常断玄戴上一副阿玛尼金丝细边眼镜，一副儒雅老学者的样子。 “师傅就不给你们限定选题范围了，你们选自己擅长的领域就行。 明天交开题报告，两个星期后交毕业论文初稿，一个月后进行答辩。 通过毕业答辩之后我会亲手给你们颁发毕业证和学位证，我们环球精英体育中心的教育水平在各个跨界组织都是很受认可的，有了这两个证书，你们找工作也会顺利很多。” “师傅，你能不能先借我……” “咳咳咳咳咳……老夫好久没坐过穿界巴士了，胃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去车尾的酒店房间休息休息，你们记得准时交开题报告。” 话音未落，常断玄便化作一道银光破空而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师姐，不如我们合写一篇论文，我做第二作者就行了。” “滚。” “师弟，不如我们合写一篇论文，我做第二……” “咳咳咳咳咳……师兄，我胃有点不舒服，先去车尾酒店的房间里休息一下。” 欲做老二而不得的二师兄孙寻桥失落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露出坚毅男儿的表情。 “不就是一篇论文吗，我孙寻桥是想做就能做到的男人！” 两个星期后，孙寻桥拿着一摞板砖厚的论文稿纸来到常断玄面前。 梁德看了看自己手里薄薄的几张纸，立刻凑到孙寻桥背后小声道： “师兄，不如把我们两个人的论文有机结合一下，我做第二……” “滚，死开一点，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师弟，你没有一点廉耻心的吗！” 孙寻桥将板砖厚的论文交到常断玄手里，志得意满地等候着常断玄的意见。 常断玄一目十g地看完了孙寻桥的《浅谈五谷铁砂掌在有机蔬菜低温烹饪中的应用》，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二弟子。 “寻桥……” 第一百一十章.工作问题 “将武学和厨艺结合是我们东国古拳法的优良传统。 位于彼岸北少林旗舰寺的东国厨艺训练学院千百年来不知道培养出了多少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再加上赤柱饭堂、黑暗料理界梁山泊等美食圣地的传人，空海两岸的厨师强者数不胜数。 你的选题的确是没什么问题，切入点以小见大，也还不错。” 孙寻桥昂首挺胸，谦逊地笑了笑。 “一点微小的工作，都是师傅教导有方。” “但是……”常断玄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论文抄袭又舍不得花钱做查重检测，所以重复率太高，失败。 表面上像是应用型论文却没有实用性和针对性，你为了掩饰，故意多加了一些对前人研究成果的综述，想把它写成一篇综合型论文。 但是你这么做太天真了，因为你论文重点不对，本末倒置，好好一篇毕业论文，被你写得既没有实用性也没有思想性，失败。 摘要缺乏结构性，失败。 引言内容重复，失败。 论证逻辑不严谨，失败。 计量单位符号和参考文献格式不规范，失败。 最离谱的就是你连致谢都抄。 ‘感谢男朋友杰哥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正因为有他的帮助，我才渐渐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大人。’ 寻桥，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改天带给师傅康康啊！” “师傅，不是我！ 我抄到后面头晕眼花，所以就花了10个晶簇让木艺规帮我抄一下，没想到这个王八蛋收了钱不好好做事，我他妈……” “哦原来你是请人帮你抄的。” 常断玄怒极反笑，抬手一掌将孙寻桥打得五感封闭人事不知，然后抛出一顶全覆式钢制头盔套在孙寻桥的脑袋上。 “寻桥，我看你这几天也不用做其他事了，这顶脑波打字机是我特意买给你的，你什么时候自己写完了论文，我就什么时候解开你的五感禁绝。 阿德，每天给你师兄喂一碗猪油拌饭，如果脑波打字机屏幕上当天的新增字数没有一万，就直接喂他吃刚刚炸出来的猪油。” “好的师傅，没问题师傅。” “阿德你的论文初稿呢？天生神力与妖化器官的交互作用是个好方向，但是要写好也不容易，拿来让我看看。” “师傅，正所谓长幼有序，师姐她人还没来，您还是等师姐来了先看她的论文吧。” 梁德把几张薄纸折起来放进兜里，一脸人畜无害的柴犬笑。 “你师姐写的《岚动刚拳：一种天生神力的新型应用法》前天就发给我了，格式很规范，基本不用改，论文观点也很有新意，用来做武学硕士学位论文都够了。 哎，你们师姐弟三个里面，也就是动岚不用我怎么操心。 你把论文拿过来吧。” “师傅……我……” 1个小时后，林保龙拎着两大桶刚炸好的猪油走进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梁德和孙寻桥的武道元神痛不欲生地浮在空中，两台头盔式脑波打字机屏幕上只有孤零零的几行字。 “师弟，我已经想透了，我们还是转专业吧，走东国古拳法纯应用方向，只要战斗力过关就可以免论文毕业。” “你不怕被老头子打死你就去提啊，他最得意的学科就是武学原理和武德教育，想透了想做纯应用？我看师兄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够透啊。” “那怎么办，毕业论文不抄怎么写？”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我武学原理次次都考满分的，多花点心思去写不就好了。” “什么，你也是学霸？！ 给老子死！” …… 太奉先驾驶着蓝黑相间的穿界巴士，在空海中不断前进。 五个月来，这趟盛无虚私立高中专线已经快走完三分之二的站点，但是下车的人寥寥无几。 绝大多数毕业生都想先去雷霆崖青埂峰春季人才供需洽谈会看看，多少了解一下界原行者的就业形势。 反正故乡世界的坐标都已经在《人间之鉴》上查到了，随时可以用穿界门传送回去，回家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梁德对这些彼岸佬羡慕嫉妒恨，一想到自己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就有点黯然神伤。 他写完毕业论文之后每天无所事事，在穿界巴士里面和同学吃火锅玩桌游唱k打牌，靠着人生走马灯可以随时360度回顾灵魂记忆的能力看牌出千，倒也赢了十几个单位的界原晶簇。 别的界原行者都是在临死之前才能任意回顾灵魂记忆，所以没有人能看破梁先生的作弊技巧，只可惜这群小气鬼坚决不肯玩大的，梁先生能用20块赢到3700万的赌怪实力无从展现。 除了打牌，这段时间梁德最大的兴趣就是到自性界原上观察晶簇生长情况。 自性界原外的周天界禁解开后，梁德那段街道型自性界原的人行道花坛里就长出了一丛丛芝麻大小的界原晶簇。 他每天不辞辛苦地去测量晶簇的高度和重量，比痴迷农场种菜游戏的中老年人还勤密，为了增产还经常唱歌给它们听，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月产量系数0.05就是0.05，不多也不少，这5个月里他自产的晶簇是150单位，加上打牌赢的那些，梁德所有积蓄只有167晶簇。 别说高频穿越找路回家了，这点钱连《人间之鉴》的包年大会员都充不起！ 他的自动售货机分机虽然能穿越世界，但回光摄影的冷却时间太长，下一次抽取新商品制造分机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而且他只能以武道元神降临自动售货分机开辟的世界，活动范围极其有限，探索度约等于零。 猪草世界带给他的界原扩展只有二十几平米，靠自动售货机的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成为一个财务自由的界原行者。 “还是得找份工作才行啊……” 目前陆学部毕业生的主要就业倾向是去做空海雇佣兵。 空海500强里很多公司都有雇佣兵业务，其中最有名的kkp安保集团排名空海500强第25位，薪资待遇和发展前景都没得说。 董存真给想做空海雇佣兵的毕业生都写了一封简短的推荐信，全文只有五个字。 “不差。 董存真” 林保龙和单伏天这种精英肌肉佬得到的推荐信有所不同，但也是五个字。 “还行。 董存真” 据说董先生曾经连任三届空海雇佣兵教官俱乐部赤劫理事，在kkp安保集团也有很多熟人。 有了他的推荐信，陆学部的肌肉佬们可以直接进终面，起跑线比其他没门路的白劫行者前移了好几百米。 梁德也得到了一封“还行”推荐信，但是他实在不想去做这种刀头舔血的工作，万一哪天舔到涂满了毒液的刀呢，还是文职比较稳妥。 他每天在《人间之鉴》的求职版上浏览职位，发现可以远离武斗又能经常出差的工作少之又少。 就算是穿界载具保险查勘员这种文职类工作，有时也不得不深入险境九死一生。 当年有一台穿界皮卡掉在了太古时光龙的龙巢里，为了完成这台皮卡的查勘定损工作，安平保险前前后后一共死了十几个白劫行者。 安平保险的管理人员并非不知道这项任务对白劫行者来说有多危险，但是几百个白劫行者的抚恤金也比不上一个赤劫行者的出场费，所以这个毫无人性的资本集团选择用炮灰去填。 梁先生当然不想做炮灰，所以他看了又看，只发现了三个比较适合他的职位。 电脑崩了弄了半天才开机，幸好没丢稿。不过我根本没多少稿可丢，哈哈哈哈哈哈，连丢稿都不怕，简直是近乎无懈可击的严肃文学工作者，不愧是我。晚上还有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文学召唤 一个是映雪堂书店校阅部的初级编辑，月薪3.5k带餐补，因公务产生的跨界通讯费实报实销，大小周工作制，每年有5天带薪年假。 这份工作的主要出差机会是去做原稿内容的事实确认。 映雪堂书店是一家历史极为悠久的跨界出版社，多年来一直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闻名于界原空海两岸。 为了避免出现书中内容误导读者的情况，映雪堂书店在新书出版前会对原稿中所有的非虚构事实进行确认。 一旦新书原稿中包含了未经《人间之鉴》认可收录的非虚构信息，映雪堂书店校阅部便会派出编辑去往不同世界进行事实确认。 比如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都长在哪儿，刻耳柏洛斯血统的说唱歌手能不能参加拔舌地狱主办的黄泉有嘻哈，仿生猪头人少年真的会梦见机械兔女郎学姐吗，肉松饼里面到底有没有肉松，异界勇者选拔是否存在优先樱岛男子高中生的黑幕等等。 但是这份工作对于应聘者的精神抗性有较高的要求。 因为与映雪堂书店签约的作家里不乏邪神异怪之流，交给校阅部审核的部分原稿中充满了莫可名状的混沌知识，光是阅读就会对人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所以映雪堂书店校阅部要求应聘者在面试环节从《死灵之书》《玄君七章秘经》《无名祭祀书》《蠕虫之秘密》中任选一篇当场背诵，只有在背诵中始终保持san值稳定的人才能进入二次面试。 梁德对自己杂牌元神的精神抗性实在没什么信心，因此映雪堂校阅编辑这个选项被他放在最后一位。 排在第二位的选项是极东次元魔女百货的销售员。 每月底薪1.5k，按当月销售额提成10%，全年无休。 公司不报销任何费用，但供应商有时会为销售员提供一些津贴和补助，白劫销售员的综合薪资一般在7k左右。 也就是多做多得，少做少得，全凭本事，手停口停。 对梁德这种一无所有不用睡觉的年轻人来说，不失为一份好工作。 但是因为蓝星大系404号世界之灵进入千年活跃期，目前界原空海两岸整体经济下行，非凡生物群体投资趋向保守审慎。 而极东次元魔女百货主要销售各类实现奇特愿望的商品，并且几乎不做售后服务，历年来的好评与差评都很极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每年的销售额和利润率都在下滑。 再加上慎重过头的流行文化影响，极东次元魔女百货去年的财报很不好看，今年的股价也已经连续跌停了好几次。 虽然梁德前世也是个夕阳产业武士，但是如果有得选，他并不是很想去这种暮气沉沉的传统企业。 目前梁德心中排名第一的心仪职位是空海中正速运的快递员。 底薪2k，提供免费四季工装和租金低廉的穿界三轮车，快递员在彼岸近海世界收件每票可得1.5晶簇。 此外快递员可以根据收件运费和派件重量获得一定的提成，比如派件重量超过10吨时，每超出1吨快递员可以得到0.35晶簇的提成。每月综合薪资在5k左右。 最重要的是死亡率低，中正速运出了名的一撤千里、转进如风，每年意外死亡的员工数量极少，非常安全。 这份工作的缺点是快递路线相对稳定，基本就是在彼岸近海的几个繁华世界打转，升职后转成管理岗，跨界出差的机会反而变得更少，与梁德回老家的计划存在冲突。 梁德点了根烟靠在穿界巴士车窗上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 要不先找家公司去实习一下？ 可是每一家成熟的企业都会压榨实习生，我全副身家不到两百块，也不太适合去被人家压榨啊。 烦得很。 不过还好有人比我更烦。 梁德瞅了一眼不远处的鳗鱼头无名氏。 这货自从被莫飞升老哥强制绑定了跨界通讯尊享套餐之后，每天死死地盯着手机上的扣费记录，两只鱼眼瞪得通红，嘴里念念有词，走路东倒西歪，基本上废了。 又一条“-5晶簇”的扣费信息发到了无名氏的手机上，这个鳗鱼头像被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骆驼，不堪重负地滑倒在地上，嘴里发出绝望的声音： “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梁德抽着烟看着鱼，忽然想起了一句天竺短诗。 “无名的日子的感触，攀缘在我的心上，正像那绿色的苔藓，攀缘在老树的周身。” 有人在旁边同样念了一首天竺短诗： “忧思在我的心里平静下去，正如暮色降临在寂静的山林中。” 梁德惊讶地别过头去，发现太奉先端着一杯dry马丁尼，一脸忧郁地凭窗眺望。 “奉先老师您也喜欢罗宾德拉纳特的诗？” “谈不上喜欢吧，我对罗宾德拉纳特更多的是一种文学家之间的惺惺相惜。 我不喜欢他的风格，但是看到他的诗句，发现这个人不在我之下，就会明白我并不是一个孤独的歌者。 你们普罗大众阅读传世经典是为了提高自己，但像我这样的文学家去读，只是为了听一听同类的歌声来缓解内心的孤独。” “您是文学家？”梁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大文学家，简单来说，我就是你们普罗大众口中的文豪。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空海邪神只是我的副业，我的主职是文艺工作者。 我年轻的时候和朋友们组过乐队，后来乐队因为各种原因解散了，我就决定用笔尖和世界摩擦的声音来歌唱。” 梁德看着太奉先闪闪发光的光头，对他的话有了那么几分相信。 毕竟文豪一般都没什么头发，莎士比亚、歌德、福楼拜、左拉、狄更斯等人都是地中海，这也许就是文学家的宿命吧。 太惨了，男人要成为文学家要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 文学就像一把无情的剃刀，越是严肃的文学越让人头秃。 二十多岁一事无成的年轻人通常会将自己想象为一个作家，他们并不知道，在以后的人生里，他们只有发际线会和作家越来越像。 梁德看着太奉先的光头决定以后绝不和文学沾上一点点关系，这时他听见太奉先非常郑重地对他说： “梁先生，如果你还没找到满意的工作，有没有兴趣到我这里成为一名文艺工作者？” 1.感谢夜度清寒的万赏，感谢zioa、书友20191025060331895，书友20191108082540772、消灭来敌、谎言不会撒谎、消脱止-m的打赏，我哭到泪透棉被嘤嘤嘤。2.截至本章更新时，拙作《空想之拳》在轻小说频道原创新书榜排名第4位，全站周推荐排名398位，一日之内突入400强境界，这严肃文学恐怖如斯！3.大家之所以投票给《空想之拳》，相信一定是经过了慎之又慎的考虑，最后决定将复兴严肃文学的神圣使命交托给我，我一定会坚持严肃文学的梦想，成为世界上最严肃的文艺工作者。3.谢谢大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空想之拳 “文艺工作者？” 梁德摸着后脑勺上浓密的头发，觉得自己实在不像一个文艺工作者的样子。 “奉先老师，我从小就不太会写东西，文艺工作者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我提供的这份工作不需要写什么东西，你只要去一线带回各种原材料，后续的整理工作会有一名搭档替你完成。” “那不是和界原调查记者差不多。” 太奉先摇了摇波光粼粼的头道：“不一样，界原调查记者的工作带着很强的目的性，他们寻找的是真实的东西。 作为小说家，我需要的不是真实，而是有趣的故事。 绝大多数时候我不需要知道是不是，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不用你去杀人夺宝，也不用你种田猎国。 我需要的是新鲜的视角和一些不同的思考。 梁先生，你只要去和不同的世界碰撞，痛击世界或者被世界痛击，然后将你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炮制成有趣的故事交上来就行了。 你取材之后和搭档胡编乱造也无所谓，只要我觉得交上来的东西有趣，就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这份小说家外勤助手的工作底薪是2.5k，每月至少要完成一次取材任务，每月首次任务报销差旅费，其他的就要你自负盈亏了。” “听起来还不错，奉先老师，如果月薪能再高一点点的话就更好了，您看，我要是能早点回家，您就可以早点破境，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愿景，所以我觉得15k左右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薪资水平……” 太奉先把dry马丁尼鸡尾酒里的柠檬皮拿出来生嚼了，眼神平淡：“怎么，你觉得我很有钱吗？” “呃……不是吗？” 太奉先痛心疾首地把酸涩的柠檬皮全部咽了下去，面目开始扭曲： “很多人都以为做我们这行的都已经财务自由了，其实当邪神和当小说家赚的钱根本不够用！ 你以为你是我最后一个要了断的因果吗？ 这些年我四处查漏补缺的分身比一碗恒河水里的细菌还多！ 你只是我这艘千疮百孔的破船上的一个针眼！ 一个针眼！ 我明明是个正派处男为什么会长这么多针眼，为什么想升个级这么麻烦！ 每个月15k，15k！你知道我有多少个雇员要发工资吗，你知道邪神眷属工会有多难缠吗！你怎么不去抢！” 太奉先愤怒地摔碎了酒杯，然后渐渐平静了下来： “梁先生，我希望你明白，对我来说你的确是一个问题，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不可能在你身上花太多的财力物力精力。 如果是别的地方也就算了，想回最古蓝星，你就只能自己趟一条路出来。成了最好，我补上一个针眼，破境更有把握，实在不行，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达摩渡江时只有一根苇草，我好歹还有艘船呢。 现在我的财务情况也很紧张，只能给你提供一份还算稳定的外勤工作，做不做由你。” “奉先老师，3k行不行？” “每个月给你多发100因果补助，不行就拉倒。”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你还是叫我奉先老师吧，都是文艺工作者，不要搞得那么庸俗。” 太奉先挥手从空中拿出一个文件袋和一支签字笔扔给梁德。 “把合同签了，填好入职信息表，收拾收拾东西和你的老师同学道完别就直接去上岗。 你的派驻地点是空海此岸415号世界，也属蓝星大系，生活环境和你老家很像，不用担心水土不服。 那儿会有另一个邪神雇员接应你，以后她就是你的搭档，主要处理后勤内务和素材整理工作。” 梁德转着笔很快看完了合同内容，没什么问题，再坑也没有他老家的劳动合同和用户协议坑，签就是了。 “奉先老师，这个职位名称填什么，取材小助手？” “填空想之拳。” “空想之拳？” “对，空想之拳。” “为了空想而挥出的拳头吗，奉先老师你这个职位名称还挺点题的，那我搭档职位叫什么，空想之jio？。” “你的搭档是我师弟杜公台的雇员，职位叫空想之笺。 等你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穿界巴士一到空海此岸，她就会用仪式召唤你过去。” 梁德刚想问问能不能预支几个月工资，太奉先已经化作虚无原地消失。 …… 接下来的两个月梁德一直在送人。 在雷霆崖伊吕波市下车去参加春招的人占了九成以上，又过了几天，穿界巴士里盛无虚私立高中原班人马除了梁德就只剩下了几个还没下车的阴魔教师。 百川海集世界在空海两岸的分界处，这些研究了好几个月优惠方案下了无数定金的赤劫行者们打算去现场提货，多少能省点快递费。 两岸分界处，百川海集90万光年外的宇宙无人区。 穿界巴士在一颗红巨星旁边停了下来，几个剑下亡魂准备下车去疯狂买买买。 “阿德，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有机会到彼岸来读我的研究生。” 常断玄摘下那副阿玛尼金丝细边眼镜给梁德戴上： “这副眼镜就送给你了。” “我不近视啊，师傅。” 梁德伸手去摘眼镜却发现鼻梁上空无一物，正准备问常断玄是怎么回事，常断玄已经和其他几个剑下亡魂下了穿界巴士。 莫飞升抖出一方飞毯式的空间迁跃器，和袁胜天、常断玄、董存真、赵孤峰、江迟盘膝坐了上去。 袁老头拿出一个新的陶笛声光琴准备吹上一曲，却被莫飞升一脸嫌弃地制止。 “老袁，今天别吹你那首倒霉玩意儿了，换首别的。 这年头谁还不会点乐器了。” 这粗豪汉子以幻海玄气凝成一把二十一弦秦筝摆在身前，董存真拿出一面铜鼓，赵孤峰手持两块铁绰板，江迟取刀化作一柄胡琴，常断玄从袖中拿出一支洞箫。 “老董你起个调。” 铿锵固执的铜鼓声之后，他们的合奏声在荒凉的宇宙边缘响了起来。 羽徵角商宫，角商宫羽徵…… 这曲调虽然简单，却也有些大乐必易的意味。 乐声一起，无数星辰动摇绽裂，煌煌如雷，将宇宙边荒映得一片灿烂，光涌如潮。 剑下亡魂们的歌声在恒星爆炸的辉煌耀光中渐行渐远。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 送走所有人后，梁德踏入了穿界巴士禁止站立区的召唤阵图。 下一站，空海此岸415号世界。 他的身影一阵模糊，消失在了阵图中央。 【第一卷“拳与彼岸与自动售货机”完】 【第二卷“拳与此岸与魔法少女”预告】 一只做梦都想回到蓝星老家的无能社畜。 一双做梦才能打爆诸天万界的狂怒拳头。 为了守护文学和头发与世界疯狂互殴拳拳到肉！ 你说穿越者也要加班？ 我梁德今次便是要他妈的轰爆你他妈的狗头呀！ 强者生活就是这么惊心动魄且浮夸！ 第一章.魔神坠落 一片黑暗中，梁德悄无声息地降临到了蓝星大系空海此岸415号世界。 未曾谋面的搭档使用的是非常传统的召唤仪式。 时间是深夜子时的开始，室内的逢魔时刻，23:00。 地点是常年暗无天日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众多活物留下的强烈的情绪痕迹。 梁德侧身看向邻座一言不发的新搭档，试探性地说了声： “喂？” “嘘。” 搭档竖起食指挡在嘴唇前面，又指了指前面的银幕，把手边的爆米花桶和一副观影眼镜递给了梁德。 梁德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看完这场电影再说。 梁德向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吃着爆米花开始观看这部名为《魔神坠落》的宇宙公路片。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十三个被称为魔神的强大生物为了寻找“终极”的存在，结伴向多元宇宙时间线的原点坠落的故事。 当主角团中的红河之王和四世界之想毫不犹豫地舍弃一切向着时间线原点坠落时，观影眼镜的弹幕里满屏是“男人的浪漫”。 这时梁德听到邻座的搭档“噗嗤”了一声，像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钻头是男人的浪漫，巨舰大炮是男人的浪漫，开高达是男人的浪漫，豆腐火腩饭是男人的浪漫，连傻乎乎地去找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也是男人的浪漫。 男人的浪漫到底是什么，所有带点傻气的东西都是男人的浪漫吗？”搭档小姐的声线在率性之中带着一点脆亮，听起来像是八闽一带的口音。 梁德闻言笑了一声，摩擦空气点了根烟。 邻座的搭档刚想制止他，却发现烟头处有一层琥珀色的微光拦住了散逸的烟雾，这个男人一口气把香烟吸到了尽头，却始终没有吐出任何烟雾。 梁德不顾搭档震惊的眼神，无所谓地把非凡之力拟化的烟头扔进嘴里分解回收，用一种平静而超然的语气说道： “以凡人之躯追逐遥不可及的虚幻之物，自有其险峻和愚蠢之处，用以概括这种险峻和愚蠢，即是‘男人的浪漫’这个词的天命。” 梁德又搓出一根烟点着，道： “整场只有我们两个人，这部电影的票房这么差的吗？” “我在门口用了人类驱逐咒。” “自我介绍一下？” “你先来吧。”穿着针织卫衣的搭档喝了口可乐纸杯里的饮料，梁德闻到了空气中酒精、焦糖和麦芽的味道。 在电影院用可乐杯喝烈性黑啤？ 讲究。 “那我就抛砖引玉。”梁德回忆着这段时间在穿界巴士上写的求职简历，照本宣科。 “鄙人梁德，出身蓝星大系，白劫下位界原行者，目前受雇于雷霆邪宗太奉先先生，职位为空想之拳。 鄙人持有空海彼岸423号破〇之王世界环球精英体育中心大学武学学士学位，主攻东国古拳法应用与开发方向，擅长持久战和地道战，于透支治愈、生体改造、奇物炼制、儿童教育等方面亦有丰富经验。 你可以叫我” “老梁。”搭档抢答道。 老梁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又伸出右手比了一下，示意搭档小姐开始自我介绍。 搭档小姐的手笼在卫衣袖子里，捧着可乐纸杯里的烈性黑啤吨吨吨喝了个干净。 “栗知弦，如你所见，普普通通的美少女。” 说完这句之后，栗知弦支吾着陷入了思考。 等一下，据我所知，普普通通的美少女是不会说自己是美少女的。 梁德运起强化夜视能力的猛禽妖瞳，在电影院的黑暗中重新打量了一遍搭档小姐。 栗知弦穿着休闲风的圆领套头龙猫卫衣，直筒水洗牛仔裤下蹬着一双懒懒散散的低帮帆布鞋，一头黑色长发介于直卷之间，是那种有点凌乱的纹理烫，发尾挑染了一点略显沉静的余烬红。 她复古圆框眼镜下的黑眸带着三分醉意，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德扶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脑海中复杂的美少女鉴定机制在一瞬之后得出了结论。 普普通通的美少女，这个评价，我认可。 下面是梁先生的美少女知识课堂。 问，如何判定一个女孩子是不是美少女。 毋庸置疑，所有的女孩子都是美少女。 好了，现在请直男朋友们看向下一行。 梁先生美少女法则第一条： “美少女不可用24个月内活跃的流行语形容。” 美少女之美，带有穿越时空的永恒性，是一种超越了常识的存在。 当一个人想用“美哭了”、“这什么神仙颜值”、“我又可以了”等常用彩虹屁词汇形容这种超越常识的美，他在将要出口的瞬间便会感到不妥。 因为美少女根本不需要彩虹屁，因为发自内心的彩虹屁是不能以彩虹屁的普通形式呈现的。 第一梯队的美少女只能用四字成语形容。 当我们谈起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广末凉子，谈起当时的青霞曼玉和祖贤，我们需要描述的是一种在千年前便已经俘获了古人的美感，而不是一种恰好迎合了时代潮流的皮相，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是美人在骨，是风华绝代，是一见忘俗。 第二梯队的美少女则适合用五七言诗词来形容。 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是嫣然一笑竹篱间，漫山桃李总粗俗。 是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总而言之，当你发现无法找出一个相匹配的流行语来进行赞美，那么对方就是美少女。 梁德的武道元神高速运转，想要找出两句合适的形容。 栗知弦的思维同样也在高速运转，酒精的镇定作用让她没有夺路而逃，但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委实不能淡然处之。 她睡到上午十点半牙都没刷就收到了快递送来的姑祖母遗物，两本破旧的羊皮书里竟然说栗家的先祖世世代代都是空海邪神杜公台的祭祀。 掌握万千世界的权柄，威能无远弗届的强大邪神？ 信你个鬼啦，受过高等魔法教育的栗知弦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恐怖邪神，宣传词又夸张又老套，多半是乡镇级的迷信教派，早几十年前就被完全消灭了的无聊东西。 可偏偏她昨天晚上喝太多，早上起来为了缓解宿醉喝回魂酒又不小心多喝了两瓶，整个人处于一种异常兴奋的状态。 “空想之笺？好像是个轻松的文职，反正也失业这么久了，给邪神打打工也无所谓嘛！” 醉酒后她以惊人的效率开始布置空想之拳的召唤仪式。 栗知弦在这间没有魔法报警装置的小型影院使用了人类驱逐咒，然后在放映厅里用草莓牛奶代替羊皮书上写的“赤色果实+山羊之乳”画好了魔法阵。 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成功吧，如果真的是强大的邪神眷属怎么可能会响应这种便宜打折牛奶的召唤，至少得是特〇苏才行吧！ 然而……召唤大成功！ 栗知弦盯着邻座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看了半天，除了发现他笑起来有点像柴犬之外毫无收获。 我明白了！ 和男人一起看电影不是我的主场，在这种陌生场景下想不出应对之策很正常，必须转换到一个我熟悉的环境！ “那个……老梁啊，要不我们先去撸个串喝两杯？” 撸串？ 梁德的关外之魂在这一刻瞬间激活。 “老妹儿是个讲究人，走着！” 第二章.酒过三瓶 蓝星大系空海此岸415号世界，襄北市大学城附近的烧烤夜市。 “羊肉串一根，里脊肉一根，烤鸡皮一根，烤韭菜一根，烤红椒一根……一共十块。” 栗知弦低头把卡片包里的零钱数了三遍。 二十八，减掉十块还有十八，刚刚好。 “老板，再来半件‘普京’，要冰的。” 梁德表情复杂道：“老妹儿，你们这里撸串是一根一根一根点的吗？”这很不关外。 “你吃串的时候不也是一根一根一根地吃。 还有，我不叫老妹儿，我叫栗知弦，你可以叫我” “弦哥。”老梁抢答道。 弦哥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开始拆桌上的塑封餐具。 “弦哥你刚才点的‘普京’是燕京普啤的意思吗？” “燕京啤酒10p清爽型，600毫升瓶装。” “那和我老家是一个意思，就是普通燕京。” 奉先老师说这个世界和我老家很像，看来不是一般的像，是非常像，比〇〇飞车和跑跑卡丁车还像，比跑跑卡丁车和马里奥赛车还像。 栗知弦摇头道：“‘普京’的‘普’，是‘普度众生’的‘普’。 涨价涨了这么多年，夜宵摊上的普京也不过3块钱一瓶。只要3块钱就能消除一个人的烦恼，简直是液体菩萨。” “弦哥，刚才忘记和你说了，我不喝酒的。” “没给你点，两个人只喝6瓶？你怎么想的。” “哦……哦。” 老板娘很快拿了6瓶冰镇的绿瓶啤酒过来。 栗知弦拿起一瓶，用大拇指弹开了瓶盖。 “我先干为敬。” 她一仰脖一擦嘴，桌上多了个空啤酒瓶。 “你刚刚才喝了黑啤，现在又喝黄啤，不怕喝混了吗。” 梁德举起一次性塑料茶杯喝了一口。 “日子都能混着过，酒怎么不能混着喝，觉得难受挺着就是了。” 栗知弦说着又开了一瓶“普京”，慢慢地倒在杯子里。 “有道理。”梁德点点头，吃了颗夜宵摊送的油炸花生米。 他在桌下搓了搓手，从海纳幻藏里拿出一块浅蓝色平板。 这个手搓平板虽然背面凹凸不平，整体造型也非常丑，但商务平板基本的功能都有，内置的办公应用也很齐全。 梁德和审时语共享了记忆之后，吸收了不少幻海玄气的应用知识，但知识只是知识，做手工这件事，有时候就是大脑觉得易如反掌，而双手只想当场自杀。 在穿界巴士上梁德努力练习了一段时间奇物制造，但技能熟练度的提高相当有限，他做出来的奇物综合性能不到审时语的十分之一，而且外观相当之丑……不说了，以免有人把产品颜值和制造者的颜值联系起来，得出一些不正确的结论。 梁德打开日程表应用，把平板放在栗知弦面前。 “我不太清楚你们空想之笺的考勤办法，我这边的话是弹性工作制，但我想还是做一个比较明确的日程计划按时执行比较好。 我看过岗位职责手册了，固定任务是在每个自然月的最后一天结算，今天是4月2日星期日，时间还算比较充裕。 我想从明天开始正式工作。 我准备是在下个星期五，也就是4月7日前把标准穿界门架起来，相关的开支应该可以进派驻点的办公费用，要请你尽快向上面走个固定资产采购申请表。 我计划购买这台魏越精工的甲亥型家用穿界门，贵是贵了一点，但比较注重舒适性，我用武道元神在线上试用过了，比起一般的传送符阵舒服太多了。 你可能不知道，穿界的时候人脑袋里就像煮红汤火锅一样，咕咚咕咚的，如果用这台魏越精工的产品，感觉就像红汤变成了清汤，体验非常好。 而且它的占地面积比一般的双门衣柜还小，如果办公地点有地下室的话，放在地下室再合适不过。” “没有地下室。” “那摆在办公室其实也……” “也没有办公室。” “不好意思，我冒昧地问一下，弦哥你平常住在哪里？” “网咖。” 梁德瞟了一眼栗知弦清爽的头发，道： “可是你今天洗了头。” “我是第一次召唤邪神眷属，想正式一点，就洗了个头，还涂了个唇膏。” “网咖里怎么洗头？” “你不知道吗，网上有很多折价出售的健身房会员卡，花点钱买一张，要洗漱的时候去健身房就好了，有的健身房还免费提供毛巾，很方便。” “弦哥你一直是住在网咖里吗，不是，你打算一直在网咖住下去吗？” “我倒是想，住网咖也要花钱的，老梁你真是何不食肉糜。”栗知弦打开小巧的卡片包，里面有很多张卡和一点点钱。 “我失业很久了，吃完这顿烧烤我就一分钱都没有了……不对，你等一下。” 栗知弦把包里的钱数了第四遍，在钱包角落发现了一个五毛硬币。 “老板，结账。”栗知弦把硬币和那叠皱巴巴的票子递给老板，“不用找了。” 老板数了一遍，拿着那枚五毛硬币，表情复杂地说了声谢谢。 栗知弦重新看向梁德：“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想住网咖也住不了。我本来在大学城旁边租了个带小阁楼的loft公寓，两个月没交房租被赶出来了，不过暂时也没人租走。 我的东西和宠物都还在里面，房东说明天晚上再交不出房租就全部给我扔了，我昨天晚上烦得要命，就把卡里的钱都买了滑铁卢黑啤来喝。” 栗知弦喝空第三瓶啤酒，脸颊微红，道： “像我这种普普通通的美少女，如果不是因为身无分文又稍微喝多了一点，怎么会召唤什么乱七八糟的邪神眷属？ 我没钱租什么办公地点，合同里面写的那些布阵材料我也没钱买。 老梁，说真的，雷霆四友很邪吗？ 不工作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我也失业这么久了，连我妈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邪神比老妈还厉害吗？” 梁德表情一肃，道： “栗知弦小姐，我要严肃指出几个问题。 第一，你也是合同制邪神眷属，有按照合同条款妥善履行‘空想之笺’工作职责的义务。 第二，从目前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状态来看，我相信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邪神眷属都没有你这么乱七八糟。 第三，据我所知，雷霆四友是从界原之子时代就开始活跃于空海两岸的人气邪神组合，究竟有多邪我不太清楚，我也不是很喜欢议论公司高层。 但是我想提醒你一点，作为雷霆四友的雇员，如果当月绩效考核在c以下，你会永远失去三分之一的头发。” “别扯了，我见过的邪神多了去了，哪里有这种诅咒的。”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马上向杜公台常务董事默祷，在祷辞中说明脱发的数量和时间，杜董事会即时回应你，这是你作为雷霆四友雇员的福利之一。” “我才不信会有这种事。”栗知弦咬着烤鸡皮，抬头望天道。 “老杜你在吗？给我掉十根，就现在！” “嗯？是栗家的虔心之血啊。 怎么还有这种要求，真是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女孩子……如你所愿。”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在栗知弦脑海中响起。 十根发尾染成余烬红的黑色长发应声而脱，从栗知弦不可置信的眼前飘落。 “……你说绩效考核c会掉三分之一的头发？” “三分之一，向上取整。” 栗知弦拎着酒瓶拍案而起！ “不就是工作吗！不就是钱吗！我有办法，跟我来！” 第三章.绝顶之路 凌晨两点的健身房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光线之强声音之大令人忍不住疑心有人在健身房里打铁，而且想一直打到凌晨四点。 梁德跟在栗知弦背后，亦步亦趋。 “我中午来洗头的时候看到了海报，waf主办的腕力王大奖赛地区赛就在这里，业余组随时接受挑战者也基本没人参加，所以今晚就决胜负，赢了就有5万奖金，一年半的租金都够了。” “凌晨举办腕力大赛？来参赛的都是兼职程序员吗？键盘的锻炼效果这么好？” “参赛嘉宾里来头最大的都是罗西亚人，有好几个是在世界腕力锦标赛拿过名次的大只佬。 选在凌晨比赛是为了照顾他们的时间，襄北本地的强手提前了一个月调整生物钟，昼伏夜出，养精蓄锐，还没参赛就差点被老婆打死一半。” 梁德暗自发笑。 呵，有老婆的人怎么可能锻炼出最强的腕力，这群人三心二意，死不足惜。 “弦哥你还挺懂的。” “没办法，像我这样的美少女出现在健身房被人搭讪是难免的，近期的热门话题除了连环猝死就是腕力大赛了。” 栗知弦在前台出示了白金会员卡，顺利地领着梁德到了腕力大奖赛的现场。 两个金发碧眼的罗西亚肌肉佬正在专用的比赛台前较劲，右手交握，手肘立在身体正中间，左手紧抓握杆，龇牙咧嘴地用上了全身力气想要将对方压倒。 栗知弦扫了一眼，在心里给左边用拉腕战术的金发肌肉佬下了亚军通知书。 肩关节上的旋转肌袖太弱了，再坚持下去也破坏不了对面手臂的三角结构，一身鶸肌的弱鸡，没什么看头。 如果换成我的话，只用一个手指头就能扳倒这两个人。 虽然是弱鸡，局部力量也已经快接近普通人的极限了。 有点手痒……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评估这个邪神眷属的危险性，亲手犯下的错就由我亲手填平，毕竟我曾经也是守护过这个国家的魔…… “我先去给你报名。” “弦哥你为什么不自己参加？这种程度的普通人，来几百个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梁德叫住了栗知弦，眼眶里的猛禽妖瞳上闪过一缕微光。 被看出来了吗…… 栗知弦叹了口气，道：“这种全国性的大型连锁商铺里都设置了魔法报警装置，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做过需要登记在案的工作，要是被督查组发现我使用非凡之力谋利，5万块根本不够捞我出来。 老梁你也可以的吧，我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你身上有非凡之力，我看不出来，魔法报警装置肯定也检测不到，5万块轻轻松松就能到手，不说了，我去给你报名了。” “等一下。” “嗯？” “参赛的这些人都是体育爱好者吧。 我从中学时代开始就一直很讨厌体育生，成绩一般，经常打架，在教室和食堂里横行霸道，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太碍眼了。” “那不是正好，你身上也没块儿，玩一波先抑后扬的扮猪吃老虎，打败这群肌肉佬给中学时代弱小无助的你报仇。” 梁德拿了一瓶腕力大奖赛免费提供的苏打水，望着还在激烈角逐的两个罗西亚肌肉佬道： “我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室友是体育生，所以我知道他们每天都起得最早，不管气温是零下还是40度以上，每天都在挥汗如雨。 我室友练的是田径，为了训练体能，教练有时会骑着摩托车在前面低速领跑，用拔河的绳子绑在他们腰上，绳子另一头绑在摩托车后座上。 有一次我室友没睡好，晨跑的时候一个恍惚被摩托车拽倒在地上，整整拖了十几米，送到医院以后前胸后背都缠满了绷带。 他伤一好就继续参加训练，没和我们倒过一点苦水。 这些参加腕力大赛的选手一定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吧，尤其是业余组的人，下班后拖着燃烧殆尽的身体坚持自己的爱好，日复一日地把自己锻炼到了可以参赛的程度，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做到，至少以前的我肯定做不到。 我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体育项目，对那些以健美身材为荣的人也颇有一些看法。 但是如果要我无视他们的努力，用另一个层次的力量去玩什么扮猪吃老虎。 这种事情，我不想做。” 梁德说完后自顾自地走出了健身房，和栗知弦一前一后走在凌晨的街道上。 “襄北市的互联网产业怎么样？”他问。 “全国前三的样子吧……大概，北区有个很大的互联网产业园。” “带我去那儿，我有办法筹一笔钱。” “今天周日，又已经凌晨两点多了，那儿都没人了吧。” “全国前三的互联网产业园，怎么可能周日凌晨两点多就没人加班。” 梁德和栗知弦赶到襄北市互联网产业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产业园里的几栋大楼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楼层还亮着灯。 楼前广场旁的公共吸烟区里，十几个人零零散散或站或坐。 梁德指间夹了根细支香烟，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公共吸烟区头发密度最低，格子衬衫密度最高的地方。 最强的程序员，一定就在这里。 梁德别有用心地靠近了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啤酒肚老哥。 这里的人很难用发型分别，只能靠脖子以下的部位来区分。 “老哥，借个火。” 啤酒肚老哥微微一笑，摸出一个塑料防风打火机递给梁德。 梁德点着了烟，这支烟特意没有制造薄荷爆珠，没有窒息氧气的效果。 梁德把打火机还给啤酒肚老哥，装作随意地摸了一下头发。 “原来我头发也挺少的。” 啤酒肚老哥再度微微一笑： “老弟，国医古方还是新式植发？ 这么晚了还在做地推也不容易，我留个手机号给你。” 梁德被老哥洞彻一切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老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存在一个误区，老弟，你们以为程序员头发少就会特别在意头发。 其实做我们这行的，如果太在意头发，是做不出名堂的。” 三年前我下定决心要在架构师的道路上一决胜负的时候，就已经把头发和女朋友置之度外。 现在我二十五岁了，头发差不多没了，女朋友也没了，可是梦想差不多还在。 啤酒肚老哥拍了一下梁德肩膀，熄灭了烟准备上楼。 梁德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老弟，等一等。” 第四章.熄灭了烟 “老弟，你相信头发和程序员可以共存吗？” 啤酒肚老弟愣了一下还没答话，这时有人替他回答了梁德的问题。 “头发和程序员共存？只是个梦而已！” 梁德一看，一个穿着黑色上衣和深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人拿着烟盒走进了吸烟区。 他的头发又黑又浓密，但是语气里对梁德的共存假设不屑一顾。 啤酒肚老弟给出一个年轻又油腻的讨好笑：“乔工。” 乔工向他点了点头，对梁德道：“老弟，做生发行业，你得多了解了解计算机发展史。 历史，早就说明了一切。” 梁德一脸懵逼：“啥？” 乔工点燃烟卷，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小雷，上学的时候选修过计算机简史吗。” 啤酒肚老弟小雷的声音非常自信：“九十七分。” “那够用了。”乔工点点头，又问道： “了解norwood-hamilton脱发等级分类法吗？” 啤酒肚老弟小雷的声音更自信了：“烂熟于胸。” 乔工给了他一个赞许笑：“不愧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架构师……”他看着啤酒肚老弟，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linux之父林纳斯·托瓦兹是哪一级！” 小雷不假思索：“二级脱发，发际线明显后移，用斜刘海掩饰但是欲盖弥彰。” “c语言之父丹尼斯·里奇。” “二a级脱发，发际线后移至外耳道连线处，额头突出，岌岌可危。” “现代计算机之父冯·诺依曼。” “四级脱发。前额明显秃发，头顶整体稀疏但没有完全脱落，剩下一些细软头发更显凄凉，有不如无。” “c之父比雅尼·斯特劳斯特鲁普，b语言与unix之父肯·汤普逊，java之父詹姆斯·高斯林。” “六级马蹄形脱发，地中海海岸线由‘c’形向后收缩，前额部位基本脱落，头顶脱发向后扩大趋势更加明显。 詹姆斯·高斯林留了大胡子，所以胡子看起来比头发还多，喧宾夺主，令人扼腕。” “vb之父阿兰·库珀。” “绝顶境界，一无所有。” 乔工往不锈钢垃圾桶顶部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用低沉的声音追忆着往事： “近两个世纪以来，做到了可以青史留名的传奇程序员里，只有python之父吉多·范罗苏姆称得上头发茂密，所以我入门的时候学python，不仅仅因为它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小雷一手摸着自己的啤酒肚，另一只手摸着地中海中央光滑的头顶，他看了看乔工头顶异常茂密的黑发，喃喃自语道： “果然是java害了我么……” 乔工面无表情地在专用垃圾桶顶部的白沙里熄灭了烟头，双手缓缓抬起摘下了那顶乌黑浓密的假发，露出比小雷还要广阔几倍的地中海和已经斑白稀疏的后枕部余发。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从来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男人在勇攀高峰的时候，不管落在后面的是什么东西都只能一并舍弃。 三十年了，我写下的代码比失去的头发多出几十倍。 它们应该可以瞑目了。” “乔工……”啤酒肚老弟小雷的眼眶莫名地湿润了，他眼里的乔工在这一瞬间被无数传奇程序员灵魂附体，头顶上好像反射着智慧的光芒……不，不是好像，是真的在反光。 “女人就不是这样吗？” 旁边一个抽金陵十二钗的女前端工程师熄灭了烟。 “我已经快三年没掀过刘海了，一掀刘海，我就觉得自己是八旗子弟。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如果头发真的有三千丈，那还有什么好发愁的。 护发生发养发，我的加班费全部花在这些东西上面，直到发现世界首富是个秃子我才明白，除了植发，为了生发花钱的行为全都是徒劳。 加再多的班，赚再多的钱，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 上个星期猝死的vr工程师是我同事，她本来约了这个星期去植发，然后人就没了。” 一个抽铁盒黄鹤楼的技术总监熄灭了烟，他的眼神沧桑，吨位沉稳，人生阅历和啤酒肚都是小雷的好几倍，没戴假发也没戴帽子，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脂溢性脱发中年。 “我女儿开始讨厌我了，她说有那么多人工作比你忙还是坚持健身，说我就是因为生活方式不健康，抽烟喝酒又不努力健身才会掉头发。 我难道不知道我的生活方式不健康吗？我难道不知道自己最需要运动锻炼吗？ 上上个星期猝死的项目助理是我大学的学弟，才二十八，进过校足球队，浑身腱子肉，不管多晚下班都会去健身房运动半小时再走。 那天他两点半去的顶楼健身房，人是坐在推胸机上面没的，过了好几个小时才被夜班保安发现。 我比他大了十四岁，我不害怕吗？ 房贷还剩下十五年，老婆想生二胎，孩子成绩也不好，上高中了，补课费一年比一年高。 我比谁都怕得病，可是酒还得喝，烟还得抽，我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钢铸的，我也会难受啊。 我做不到更自律更自制了，头发掉了，我的错吗？ 没人在乎这个，有头发的人不管我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程序员脱发笑话比我掉的头发还多。 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保健品公司、洗发水公司都想来收我们的智商税……什么下三滥的东西都来了。” 技术总监走到梁德身边拍了拍他的背，道：“老弟，趁年轻换个行当，别拿什么生发秘方、防脱科技糊弄人了，做我们这行收入是高点儿，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这个点没睡你应该也明白，谁都不容易。 换个不亏心的买卖做吧。” 梁德熄灭了手里的薄荷烟。 他以敛息藏气法将天生神力的琥珀色内气化作无色无相之物向外散发，悄无声息地渗入乔工、小雷、女前端和他旁边的脂溢性脱发老哥体内。 普通蓝星人类体质……好办。 瞬息之间，梁德便已根据四人的具体情况以细胞增殖法再造了毛囊组织，并调整了生发速度。 头发正常的生长速度是一天0.2毫米到0.4毫米，梁德直接调快了十倍，只有当新生的头发长到10厘米以后，生发速度才会恢复正常。 梁德装作从兜里掏出一个用幻海玄气现做的蓝色手环，当着四个人的面戴在手上，又拿出一个蓝色的理发推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把自己的头发剃了个干干净净，头发和烟头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没想糊弄人，我们公司的产品是真实有效的。 老哥，你说程序员和头发共存只是一个梦而已……但如果是真的在乎的东西，即使是梦我也会去相信。” 梁德拿出四个手环，又让栗知弦写了四张带联系方式的纸片，和手环一起分给了他们。 “一个手环能用三天，戴一个晚上试试，好用就联系我。” 他转身招呼栗知弦一起离开。 四人拿着手环和纸片，目送着那个光头男人离开。 在那人浅蓝色的t恤背后印着四个字： “枯木逢春。” 第五章.咸鱼之笺 “你给他们的手环真的能生发？” “手环只是个样子，我用了功夫。” “功夫？” 梁德晃晃脑袋直接把剃光的头发长了回来，断发再生干干净净，还省了一次洗头的麻烦。 栗知弦脸上一喜刚要开口说什么，梁德没等她说出口就摆手道： “别做梦了，雷霆四友咒杀的头发，你换个脑袋都长不回来。 你帮我查一下，襄北市去年的月平均工资是多少？” 栗知弦拿出手机搜了一下。 “8000出头……平均数被有钱人拉得这么高，我看襄北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拖后腿的。” “那就每个人收3000。” “才3000？你这也收太少了吧。” 栗知弦看着手机上新搜索到的信息，道：“fue无痕植发是10元到12元一个毛囊单位，一般得两万多一个人，而且效果肯定不如你这个好。” “我不缺钱，也用不到钱，你没听刚才那个老哥说吗，别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够用就行了。” “还有不缺钱的人？老梁你总得吃饭吧。” “我能喝风。” 还能吃土，梁德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在空气质量指数（aqi）高于100的城市，只要偶尔开一下吞天食地法，根本用不着特意去吃东西。 襄北市的空气一般，可吸入颗粒物不少，尝起来aqi在130上下，轻度污染，霾入口是绵柔型，不如咱们关外霾醇厚。 唉，月是故乡明，霾是故乡醇，又想家了。 “让让，你挡住我吸风了。” 梁德猛吸一口西北风，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栗知弦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睡觉呢，你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我走着就能睡，偶尔每两毫秒睡一毫秒就可以了，从我见到你开始我已经睡了快1小时，足够我活动两天了。” 梁德拿出一杯咖啡抿了一口，这段时间他的修仙魔功又有进步，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尝试每1毫秒睡0.5毫秒了，这样不间断地锻炼时觉，时觉才会不停地提高。 “你不还抽烟吗，抽烟总得花钱吧？” “不好意思，我的超能力是自产香烟。” 梁德具现化出几十包蓝盒薄荷烟，让香烟像花式洗牌一样在双手间开合，然后全部收回了界原上的自动售货机。 “那你穿的衣服呢，你总不能……” 栗知弦话没说完就看见梁德双手亮着蓝光凭空搓出来一件纯色t恤，他五指在t恤胸前一抹，留下一个黑色的对勾图案。 “还有其他问题吗？” 栗知弦眼角抽搐着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姑祖母遗物里的两本羊皮书把这种名为“界原行者”的高等邪神眷属吹得神乎其神，她本来以为只是乡镇级迷信团伙的胡言乱语……现在看来，恐怕吹得还不够。 没有任何波动的非凡之力。 几乎可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的身体。 诡异莫测的生体操作和造物能力。 虽然还不知道他的正面战斗力如何……这些能力加在一起放在蒙昧的古代已经可以成为一代教祖了。 最好的办法是马上通知邪神与魔法灾害对策管理局，但这件事完完全全是我捅出来的篓子，还牵涉到家里的血脉…… 世世代代侍奉空海邪神的虔心之血？ 我有时髦值这么高的设定怎么想都应该战到大结局吧！ 为什么会提前失业啊！ 梁德和栗知弦在一处公交车站坐下，梁德拿出一杯新的咖啡递给她。 “喝咖啡吗？55度，不烫。” 栗知弦接过咖啡吨吨吨地喝了一大口，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你这是假咖啡吧？” 凡人修仙，双倍特浓美式咖啡，极苦，心怀斗志的生者饮用后，可指定下一次入睡时间……心无斗志者，饮此无用亦无味。 “……是假咖啡，你当水喝吧。” 梁德喝着自己的苦咖啡，心想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真实的咸鱼，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我梁德还是太小看天下废柴了。 人的内在和外在经常是矛盾的，有的人装作坚强是为了垮掉，有的人装作垮掉是为了坚强。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你这种坦坦荡荡的咸鱼美少女，垮掉就是垮掉，好真诚好不做作。 也好，没有斗志就没有野心，没有野心就没有威胁。 有这么一个搭档来处理内务和后勤，绝对不用担心被她背后捅刀。 说起来“零斗志”应该也算一条珍稀属性…… 就当你是个sr搭档吧。 “弦哥你要不先睡会儿，我做个飞机枕给你。” 梁德双手亮起蓝光，却被栗知弦制止。 “不用了，我虽然没有你那么厉害，偶尔两三天不睡也没什么。 等秃头四人组的电话吧。” 栗知弦从卫衣兜里拿出充电宝接在手机上，向后一仰靠在公交站广告牌上。 公交站座椅的设计以反人类为目的，不好坐也不好躺，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占用公交车站。 梁德和栗知弦倒是无所谓，他们两个人离正常人类的标准都有点远，更何况梁德以刚柔蛇身操控空气做了个无形沙发，栗知弦窝在空气沙发里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梁德搓着下巴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本来放在第一位的穿界门布置得往后挪一步了。 梁先生现在全副身家不到200晶簇，栗知弦撸串的时候又当场表演了一次身无分文。 所以当务之急是赚钱买一些凡物祭品把空想之笺的内线邪神祭坛布置起来。 栗知弦不是界原行者，灵魂无法通过穿界门，必须得使用邪神祭坛与雷霆崖财务总部取得联系，才能保证日常费用能够正常报销，联系上之后还可以让她用空想之笺的权限申请一笔备用金下来。 虽然她能直接和杜公台沟通，但总不能把空海邪神当电话前台用吧。 再想想搭档那个混不吝的性子，如果没有内线邪神祭坛，她喝高了之后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 “老杜，给我转接一下财务总部，快点儿，有两笔差旅费急着报销，老梁催我几天了，赶紧的啊。” 还想不想要头发了！ 梁德不是没有想过一手包办所有工作，但是他的岗位没有相关权限，想自己去申请也申请不下来。 空想之拳主外，空想之笺主内，栗知弦管不了他想做什么任务，他也管不了资金后勤，制度如此，梁德也没办法。 “万事开头难呐……说到底还是缺钱。” 在专用手机开通了跨界通讯权限之后，妄想之银、安平保险等大型金融机构已经给他发来了无数广告短信。 问他要不要办信用卡啦，要不要借消费贷啦，说我们有一份非常适合您的产品啦……越是没钱越不能碰这些东西，除非是实在周转不过来。 贫穷如风，常伴吾身啊。 梁德看着自性界原上那些芝麻粒大小的晶簇，忍不住叹了口气。 …… 早上7:30，梁德在空气里吸到了刚做好的煎饼果子的味道。 “这煎饼果子里怎么还能放培根呢，这也太不讲究了！” 梁德痛心疾首，正准备循味而去把摊主和食客批判一番顺便就近吸一吸食物的颗粒。 这时栗知弦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来自襄北的陌生号码。 “来了！” 第六章.男人承诺 上午6:30。 手机的第三个闹钟响起，软件架构师雷其终于睁开了眼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戴着蓝色手环的手按掉了手机闹钟。 雷其从床头柜上拿起昨天的袜子闻了闻。 没什么味道，还可以再穿一天。 他穿上袜子下床后看了一眼戴在手上的蓝色手环，自言自语道： “我也是傻了……怎么会信这种东西。” 雷其把蓝色手环从腕上扯下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块新买的g-shock·高达40周年纪念款的夏亚专用扎古ii运动腕表戴在手上，这是他第五次决定最后一次买g-shock腕表的时候买的。 上一块g-shock他买的是同系列的元祖高达rx-78-2款。 但是我和g-shock的缘分就要终结在白色恶魔上吗？ 比起阿姆罗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夏亚……而且戴上这款rx-78-2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阿姆罗说过的话： “人类总是不断地犯同样的错误！” 我也是个普通的人类，就让我最后再犯一次错误和g-shock留下美好的回忆吧！ 这个月的钱不够了？ 阿姆罗还说过：“人类的力量可以克服一切困难！” “我是最适合戴g-shock腕表的人！” “信用卡出击！” 夏亚！果然最需要你的人就是阿姆罗！ 你和阿姆罗命中注定要互相吸引！ 刷卡买下这块夏亚专用扎古ii款g-shock腕表之后，雷其终于心满意足。 大概它就是陪我到最后的腕上伴侣了，我的一生挚爱，我绝对不会和你分开，这是我作为男人的承诺。 雷其迷恋地在红色的表盘外框上看了一眼，挺着啤酒肚走进了洗手间。 他没有开灯也没戴眼镜，初春的清晨光线暗淡，洗漱镜上的人影模糊不清。 没有必要看清……镜子里的我不是我，那只是一个被社会的大手塑造的痴肥人形，镜子根本照不出我那个高贵清瘦的灵魂！ 雷其在手上挤了一大团洗面奶，是比常人至少多出一倍的量。 常人就是头发数量正常的人。 因为他有一小半的头顶……要用洗面奶来洗。 雷其的手在脸上揉搓着，逐渐越过前额向头顶移动。 头顶有点粗糙的感觉……怎么回事，这个感觉难道是…… 雷其打开水龙头胡乱抹了两把洗掉脸上头上的泡沫，擦干脸打开灯戴上高度眼镜凑到了镜子前面。 在他原本光滑的头皮上，赫然长出了两三毫米的黑色发茬。 雷其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十条声带来发出符合自己情绪的声音！ 但他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雷其疯狂地挥动着双手，在洗漱镜前打了一套不按套路打的鹰爪挠！ 没有和最心爱的女人分过手的人，没有失去过头发的人，根本不会懂得这种心情！ 这是失而复得的爱和头发才能带来的致命悸动！ 雷其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一边转身一边解手上的表带，走出洗手间把左腕上的红色腕表随手扔到床上，连跑带扑奔向垃圾桶从里面翻出了被扔掉的蓝色手环。 雷其跪在地上，以一种神圣的仪式感将蓝色手环戴上左腕，深情地亲吻着它。 “原来真正的爱……是一种会让男人把所有的承诺都舍弃的感情！” 雷其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纸片上那个男人留下的号码。 与此同时，在襄北市的其他三面镜子前。 资深全栈工程师乔军的剃须刀duang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几乎把脸贴在了镜子上，一根一根地抚摸着新生的发茬，脸上泫然欲嘤。 …… 脂溢性脱发的技术总监赵四月在镜前猛地挤出了三十多厘米长的牙膏，他啪地一下把膏尽人亡的牙膏扔进了洗漱台盆，两只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呼呼呼地喘粗气。 上一次这么高兴，还是在女儿出生的时候。 …… 前端开发工程师邵清鸿坐在梳妆镜前，左手掀开了自己的刘海，下一秒，右手拿着的ysl黑金方管52号珊瑚粉被她无意识地按断在嘴唇上。 “我操……” 因为失而复得的头发，秃头四人组女爆粗男嘤嘤，回过神来以后，他们马上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枯木回春男的号码！ …… 梁德刚用栗知弦的手机接起一个电话，就马上有另外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上次他这么受欢迎，还是手机号码被开发商卖给装修公司的时候。 接了两个，回拨了两个，梁德让秃头四人组先加栗知弦这个号码的致富宝转2500定金，晚上九点在吸烟区见，到时候给他们可以长期使用的产品之后再付剩下的钱。 梁德没说总价是3000，这价格听着太离谱了，而且总价3000却要收2500定金，说不定会让秃头四人组疑心自己想捞一笔就跑，反而不好。 栗知弦在梁德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她揉着眼睛道： “钱到手了？” “收了定金，一共1万。” “那去买布置祭坛的东西吧，我手机里有《纯宗祭礼》羊皮书的照片，按上面的清单买就行了。” 梁德把手机还给栗知弦道： “这笔钱先给你付房租吧，你之前说五万能租一年半，那就是两千七百多一个月。 补上你欠的两个月房租，再交一个月，八千三百多。 我们总得先有个固定办公的地方。 《纯宗祭礼》我看过了，你是虔心之血，祭品数量可以打六折，大部分上网买的话一两千就够了。 能在网上买的我都放到你购物车里了，你地址太多我不知道选哪一个，你确认一下把款付了，剩下的等下去你住的地方附近的超市买。” 栗知弦在手机上点开购物车，给今天加入的商品一个一个打勾，手指正要勾上那瓶早就想买了的梅乃宿纯米大吟酿，余光里忽然看到了梁德杀意十足的微笑脸。 “弦哥，你刚才已经在左边点了十六下，现在应该点右下角的结算按钮了。” “老梁，别这么严肃嘛，反正钱还够，酒买回来我们俩一起喝，我住的地方附近有家玉流馆冷面，配这瓶酒佐餐正好，我跟你说纯米大吟酿的妙处就在于……” 梁德打断了她，道：“栗知弦小姐，因为你的工作失误，我的日程至少要往后推5天。” 梁德拿出他自制的暴丑平板，点开日程表摆在栗知弦面前。 “原计划是4月7日前完成穿界门的搭建，现在必须等你的备用金下来才能下单，把门搭好至少得到4月12日，也就是下周三。 穿界门建成之后，这个月就只剩下18个自然日。 我只能挑一些难度较低、时间较短的固定任务去完成，本来就会影响业绩考评。 如果这个月再因为你酗酒，或是其他的不良行为影响到工作进度，我一定会实名向雷霆崖审计监察部检举你的渎职行为。 到时候就不是三分之一的发量这么简单了，你一定不会想知道，雷霆四友除了脱发之外还掌握了哪些堪称中年噩梦的权柄。” “哈哈哈哈哈，我开玩笑而已，老梁你这个人就是太严肃了，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栗知弦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瓶纯米大吟酿，把梁德添加的商品全部结算完毕，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 “走吧，去我家吧。” 第七章.忠诚赞歌 栗知弦租的loft公寓在襄北市大学城山前街的一栋老楼里，两人走到转角处时，梁德突然拉住了栗知弦。 在远处一间沙阳小吃的门口，系着围裙的老板在门口转悠。 “你很喜欢吃沙阳小吃吗？” “嗯？” “你购物软件里所有的地址我都用地图应用查过了，你在襄北市住过的地方三百米内必然有一间沙阳小吃。 而且……” 梁德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几张地图街景截图，每张截图上都有同一个人的身影。 “每一家沙阳小吃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 梁德凝视着沙阳小吃门口转悠的老板，经脉中转为无色无相形态的天生神力向那个一米六五左右的壮实男人探出了触须。 “他身上有非凡之力的波动，不是普通人。” 你有超能力犯罪的前科？” “邪神与魔法灾害对策管理局九科的暗线李巴山，负责监控我两年了，去他那儿吃饭不用给钱。” 栗知弦打着哈欠道：“就是吃腻了不太想去吃了，卤汤不行，草果放太多了，火候不够，要不是局里批钱给他，他吃不了小吃店这碗饭。 我没有前科，只是局里觉得我这种失业美少女是个危险源，让他盯着我。” “可你身边没有人跟着你。” “原来有，被我打了几次，不敢跟了。” “暂时不能回你家，我是黑户，突然有陌生人出现在你身边，他一定会上报邪灾局七科。” “你还知道七科和九科的关系？” “七九不分嘛，你睡着的时候我用你的手机上了会儿网……这不是重点，你已经一夜没回家了，如果还不出现，说不定他会调动相关的监控，那我就会被发现。” “你真麻烦。”栗知弦打了个哈欠靠在街角的红砖墙上。 这女人着实可恶…… 安排空想之拳在415号世界的合理身份……这本来应该是空想之笺的工作啊！ 梁德拿出自己的专用手机，痛苦地闭着眼睛打开了跨界通讯开关。 这一开，就是1晶簇1秒。 和任务世界不同，在空想之拳派驻点世界发生的跨界通讯费用按制度只能凭票报销60%。 一想到自性界原上那些不成气候的芝麻晶簇，梁德就心如刀割。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常驻空想之拳梁德，工号18201105，接雷霆崖综合事务管理部。” “好的，请您稍等。” “……”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响起一个职业化的甜美女声： “你好，综合事务管理部空想之拳相关事务对接专员李寒珠，工号16941121，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呢？”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空想之笺栗知弦因特殊原因无法正常履职，未能安排本人穿越后的合理身份，特请综合管理部给予支援。” “请稍等，信息核实中。” “……” “核实完毕，情况属实，综合管理部将尽快为您提供支援，预计在1分钟后完成，本次支援的相关费用将从空想之笺栗知弦本月的岗位工资中扣除。” “什么？！”栗知弦耳朵尖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立马跳了起来。 “这就扣工资了？凭什么！你们连个上岗培训都没有，我牙都没刷酒也没醒就连夜上班，这是我的责任吗？这能怪我吗？ 对了，我一个月工资多少？” “您好，此次处理完全依照公司制度严格执行，考虑到您是杜公台常务董事的虔心之血，此次仅扣除相关费用，不影响您本月的绩效考核。 薪资相关问题请咨询人力资源部，如有其他意见按9转接内部投诉专员。” “那个，老妹儿啊……我这次打跨界电话完全是为了公事，你看能不能全报？” “没问题的，相关费用将在栗知弦小姐本月的工资中一并扣除。” “那行，谢谢啊。” “不客气的，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没了，老妹儿啊，下回到总部一定要让我请你吃饭，你这工作态度和业务能力没得说，不愧是总部精英，声甜人美又优秀，两个字，卓越！” “梁哥你太客气啦，我先挂了啊，拜拜。” “拜拜。” 梁德挂了电话，和栗知弦无声对峙，一股肃杀的气息逐渐弥漫。 “你报电话费从我工资里扣，你不帮我抗议就算了，还拍她马屁，老梁，你这是搭档该做的事儿吗？ 昨天才一起看完电影喝完酒，今天你就翻脸不认人，你是我哥们儿吗？” “酒都是你喝的，串我也没吃着。” “就为了这？！” 梁德一抬手示意栗知弦先别说话，他的专用手机收到了一封来自雷霆崖综合管理部的邮件，邮件里是给他在此岸415号世界安排的身份信息。 梁德迅速过了一遍。 不得不说，综合管理部给办的这个身份……够稳，够专业。 也正常，有虔心之血存在，说明这个世界早就在雷霆四友关注之下，他们在这儿的影响力说不定只比青埂峰直辖的世界低一点点，无非是显隐之分，能办到这种事不算稀奇。 反而是栗知弦这个虔心之血混得这么差非常诡异。 但是初步了解了栗知弦这个人之后又觉得很正常。 资本之外能力为零，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咸鱼吧。 梁德再没有顾虑，带着栗知弦大踏步地走到了沙阳小吃门口，用坚毅的眼神与系着围裙的老板李巴山对视。 “一曲忠诚的赞歌。” 他适时放出了一股作为接头暗号的特定频率非凡之力。 李巴山手中的杂牌大屏机跌落在地，他与梁德四目相望，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嘶哑。 “甘洒热血……谱春秋。” 梁德用力握住他的双手，声音饱含感情： “巴山同志，你辛苦了！” 李巴山的双手被梁德用力过猛地摇晃着，他喃喃自语道： “两年了，我还以为局里已经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呢，就算是一盘飘香拌面，一笼柳叶蒸饺都有它的存在感和价值。 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巴山同志，局里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栗知弦的监控工作从今天起由我接手。 你赶快去局里报到吧。” 等到李巴山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梁德转向栗知弦，他一本正经的语调还没能转回来，用政委式男中音说道： “栗知弦同志，我是邪神与魔法灾害对策管理局七科特派专员梁德，今后负责你的监视管理工作，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合作愉快。” 栗知弦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不用再纠结举报不举报了……这份工作能做，搞不好还很有前途。 “弦哥！你进人家店里做什么？闯空门啊。” “锅里还有卤味。” “你不是说吃腻了吗？” “我只是说吃腻了不太想吃，难道成年人说自己不想吃白食不想吃软饭就真的不会继续吃了吗？ 不吃白不吃，老梁你真幼稚。” “喂，你留个鸭腿给我啊！” 第八章.奋斗无忧（第三更，推荐票↑加更） 两人洗劫沙阳小吃店之后，栗知弦给房东老太太打了电话转了钱，获得了新的防盗门密码。 梁德和栗知弦打着饱嗝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挑高6米的loft公寓，分上下两层，加起来四十多平米。 进了门玄关右边是一段式厨房，左边是浴室洗手间，一楼是带飘窗的客厅，二楼是一间小卧室。 梁德一进门就关闭了吞天食地法。 复合型霉味儿太大了！ 玄关厨房的内嵌电磁炉上，平底锅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烧焦了什么东西。 客厅地上全是啤酒易拉罐和空酒瓶子，茶几上摆着几个没吃完的塑料餐盒，餐盒里的牛蛙骨头看起来离尸变只差一步，完全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梁德停在门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弦哥，你要不先打扫打扫？” “你过不了你自己去打扫，我觉得还行。 这种程度就不行了，你算什么老爷们儿？” 栗知弦毫不在意地走进房间，踩着地上的垃圾从客厅冰箱里拿出半瓶青葡萄味的真露烧酒，瘫在颜色极为复杂的沙发上开始吨吨吨了起来。 梁先生皱着一副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扫了一遍栗小姐的狗窝，实在不敢下脚，他只好就近约了两个钟点工过来打扫，鸡飞狗跳了两三个小时才把这间loft公寓清理出来。 “弦哥，以后这里是公共场所了，你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啊。” 栗知弦没理他，把烧酒瓶倒过来往嘴里摇了摇，摇到一滴也不剩了，她就随手把空酒瓶子扔在了地上。 我他妈…… 梁德撸起袖子就搓出一个能捡酒瓶子的浅蓝色拾荒机器人，启动后只见它舞着两只机械臂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傻乎乎地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栗知弦脚边的酒瓶子，颤颤巍巍地把酒瓶子夹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他走进客厅左看右看，用赤铜色内气混合幻海玄气在地上画了个十平米的方框，捏了个蓝色办公桌。 “以后这就是我的办公区，红线之外弦哥你为所欲为，红线之内给我老梁一个面子，中不中？” “肿。”栗知弦迷迷糊糊地答应着，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到晚上八点，栗知弦也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 梁德也没叫醒她，随手搓了张蓝色薄被扔她身上，自己打了个车往北区的互联网产业园去了。 …… 赵四月满头虚汗出了电梯，径直穿过大堂准备去吸烟区。 和“枯木逢春”约见的时间是九点，现在还只有八点半，但是他习惯提早半个小时到。 从普通程序员到技术总监，他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工作习惯。 要出办公楼大门的时候，他扫了一眼旁边红红火火的易拉宝海报架。 “996奋斗无忧白领意外险？” 他看着海报上的文字停了一下，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马上走了过来。 “大哥您好，我们公司最新推出的这款奋斗无忧险是市面上最新最划算的产品，它充分考虑了当代奋斗者的实际情况，猝死加意外都能赔，是双重保障，而且急性病医疗费用补偿赔付比高达80%，您可以了解一下。 这么晚了您还在公司，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拼搏者，奋斗者，我们公司的奋斗无忧险呢，就是给努力拼搏的您一份安心保障。 我们这个产品分四个保障方案，分别是拼搏计划、坚强计划、奋斗计划和劳模计划，覆盖18岁到55岁的多个职业。 最低每年只要19元的保费，意外身故给付和急性病身故给付高达10万元，让您工作起来更加放心。” 赵四月呵呵两声道：“也就是个保身故的意外险，附加了急性病和猝死的责任呗……你们这个产品与时俱进啊，紧抓用户痛点，名字起得可真好。” 推销保险的愣头青还没听出来赵四月的意思，笑得满脸是花：“大哥您真懂行，我们这个产品的性价比绝对超高，您详细了解一下？” 愣头青递过来一张彩印宣传折页，赵四月也不好不接，他拿过来看了两眼……这傻哔保险的性价比的确还行，正好能做自己意外险的补充。 赵四月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把脚挡没了的肚子，又想了想老婆和女儿，对愣头青道： “能现场办吗？能办我办一个，你们是合资公司？” “您放心，我们绝对是正规企业，东外合资，进了国内五百强的。” “那行吧，我办一个你们这个劳模计划。” 赵四月在保险公司摆的桌子前面坐下，伏案看起了具体的合同条款。 提前赶到吸烟区的梁德睁着一双鹰眼，把大堂里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抽着嘴里的烟，低头看向手里几个做好的蓝色手环。 “社畜需要的只是头发吗？” …… 九点，梁德在吸烟区和秃头四人组一一握手。 戴着假发的乔军热泪盈眶：“妙手仁心，枯木逢春，小梁你们这个产品的意义太大了，今后如果《计算机发展史》再版，一定要给你们这个产品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乔工你过奖了，我们这个产品还在测试阶段，过段时间还会升级设备给各位试用，到时候还请乔工多提意见。” “一定，一定。” 雷其腆着啤酒肚蹭了过来：“梁工，你们这个测试机还有没有多的，我有几个朋友都想试一试，钱我现在就可以打给你。” “测试机就这几台了，等我们正式的产品下线，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购买方式。” “梁工，你们这个手环如果一次多戴几个能不能提高头发生长的速度？” “邵姐，我们这个产品主要是激发人体本身的潜能，戴一个就够了。” “小梁啊，有没有大一码的手环，这手环对我来说太小了点儿，勒得慌。” “四月大哥，我下次给你送升级版的时候一定选个大码的，你先将就两天，我们的升级设备很快就做出来了。” 几个人爽快地支付了尾款，和梁德挥烟告别。 梁德离开襄北市互联网产业园，拿出专用手机点开“常用工具人”群组找到了白鹤空。 “梁德：有空做外包吗，一个小玩意儿，预算30晶簇，三天后出图。” “白鹤空：需求呢？” “梁德：你今天讲话怎么这么正常？” “白鹤空：啊啦啊啦，梁德同学真是讨厌死了呢，小心被人家画圈圈诅咒哦。” “梁德：姐我错了，您继续正常，求求了。” “白鹤空：需求发我邮箱，明天有空就回你。” 梁德把具体需求发到白鹤空的邮箱，他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互联网产业园，双手插兜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第九章.采购祭品 梁德回到山前街红叶楼的loft公寓，在门口正好撞上了来送还宠物的房东老太太，他以栗知弦远房表哥的身份接受了老太太半个多小时的絮絮叨叨，在保证一定饲养好这条咸鱼和她的宠物以后，老太太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梁德提溜着鸟笼子进了门，笼子里的猫头鹰一直恋恋不舍地看着离开的老太太，对重新见到主人这件事一点都不快乐。 栗知弦收腿坐在沙发上看十点档，手里拿着一罐滑铁卢黑啤。 电视上一男一女并肩坐在天台上互诉衷肠，手里的啤酒喝了快半集没喝完，简直费拉不堪，放在乡村爱〇故事这种硬核关外剧集里根本混不成男女主角。 栗知弦则是平均三口一罐，随喝随扔。 幸好梁德早有先见之明，给拾荒机器人内置了一个小型压块机，能把多个易拉罐收集起来压缩成烟盒大小的金属块，要不然这屋子里又要污秽了。 栗知弦在沙发上晃着脚丫子，袜子上的猫头鹰图案像在不停地摇头，她听到脚步声，扭头给梁德提在手里的猫头鹰打了个招呼。 “哟，璃璃。” 猫头鹰在笼子里张开鸟喙道： “时机已到。” 惊了，这鸟还是烟嗓。 栗知弦对梁德道：“你把笼子打开吧，它想吃饭了，不会跑的。” 梁德把鸟笼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的猫头鹰走出笼门给了他一个难兄难弟的眼神，自己走到了厨房。 梁德看着会说话的猫头鹰熟练地自己打开厨房柜门抓了一袋鸟粮和一个碗出来给自己倒吃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对栗知弦道： “你养的这是猫头鹰还是鹦鹉？” “是长耳鸮，我原来的引导兽，名字叫璃璃，就会翻来覆去说几句废话，和鹦鹉比不了。” “你还挺舍得给宠物花钱的，主粮和辅食都是进口货。” 梁德瞅了眼鸟粮袋子上没撕掉的价签，哟呵，这鸟吃得比人还好。 栗知弦拿着空啤酒罐，眯着眼瞄准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拾荒机器人，准确地扔进了它顶部的压块机投料口里。 “引导兽是局里拨款养的，以前都是给我卡里打钱，后来改成直接发物资了，真不方便。” 梁德看着这条酒渍咸鱼，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邪灾局会改成给她发物资。 也就是鸟粮不能下酒，要不然…… “老梁，你瞅瞅柜子里还有多少储备粮，多的话我挂几包到网上卖了买酒。” 烟嗓猫头鹰听到栗知弦的话大惊失色，立马张开翅膀挡在厨房柜门前，鸟喙里发出深沉的声音： “邪恶正在骚动！” “璃璃你真小气！少吃点不就行了吗。” 栗知弦走下沙发，一步步向厨房柜的鸟粮逼近。 猫头鹰璃璃紧紧贴在柜门上，眼睛里绝望与勇气交织，鸟喙里发出无助的声音： “黑暗的命运，将要降临了！” 梁德给猫头鹰甩了个老铁放心的眼神，挺身拦住了栗知弦。 “尾款已经收齐了，明天去超市买剩下的祭品，顺便给你买点打折的酒水吧，别和鸟争食了。” 栗知弦向后一倒，手撑地板一个利落的后手翻瘫回了沙发上。 “明天九点出发，我已经在你的手机里设置了从8点到8点半的30个闹钟，应该够了吧。” “老梁，我们是弹性工作制，现在才第一周，时间多的是，你要不要这么死板。” 栗知弦打开手机正要删除闹钟，梁德阴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脱发，痛风，颈纹，脚气，痔疮，狐臭，口臭，大叔臭，中年发福，鼻毛疯长，腰椎间盘突出，口腔溃疡，慢性胃炎……” 栗知弦听得浑身发冷，连忙在手机上给自己又加了30个闹钟，加完闹钟她一看时间不早，洗漱完噔噔噔上楼躺进了卧室。 “明天见。”楼下传来那个死板社畜充满快意的声音。 栗知弦抽出放满了酒版的床头柜抽屉，连喝了三个50毫升装的干邑白兰地酒版才沉沉入睡。 “妈蛋，怎么做邪神雇员比做魔法少女还麻烦……” …… 上午九点十分的超市生鲜区里充满了老头老太太。 梁德让栗知弦推着购物车，自己站在购物车两米外，翻阅着《纯宗祭礼》上的今日祭品推荐。 这本羊皮书上的内容不是一成不变的，用于祭祀杜公台的祭品每天都不同，必须根据当天的祭品推荐目录来定。 他在网上订购的主要是构筑邪神祭坛的材料和几种固定祭品，其他的祭品都得临时采购。 “榛果巧克力一盒，要110克以上的。无核话梅一罐，要150克以上的，再拿一包原味薯片分享装，两袋水果硬糖，抹茶味和草莓味的poky都拿三盒。 好了，去生鲜水果区。” “一斤菠萝蜜，两斤荔枝，四个椰青…… 猪肋排这么贵啊，换成羊肉片算了……大姐，这黑虎虾是野生的吗，我怎么瞅着不像啊？行行行，我买点回去尝尝看。 师傅，捞一条瓜子斑，就那条，对对对，最皮的那条，游得这么活泼，一定好吃，让你皮。 有彩云鲷吗？ 哦哦，看到了，捞那条，胖的那条，诶对。” 买完鱼，梁德打开暴丑平板上的购物清单和羊皮书比对了一下，道： “还差两袋洗衣凝珠和一箱护发素，我们去日化区吧。” 栗知弦看看在购物车里蹦跶的鱼，又看看梁德，道： “老梁，我们这是在给邪神买祭品呢，还是在帮他老妈购物啊？ 雷霆纯宗杜先生对祭品的要求这么亲民的吗？ 新祭坛不用杀几个人来暖暖场吗？” 梁德收起平板道：“你理解的邪神，是邪灾局平时对付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杂鱼魔怪。 雷霆四友都是青劫上位的界原行者，认真起来说不定能颠覆一个空海大系，你觉得他们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得不到，必须要你献上去的？” “护发素？”栗知弦认真猜测。 梁德摇摇头：“这些祭品根本不是给邪神本人的。 雷霆崖的邪神祭坛主要有两个功能。 第一用于上下联络，相当于内部办公电话。 第二就是提供一个邪神眷属之间的交易平台。 我们今天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其他的邪神眷属们发出的需求，献祭完这些东西之后，你的账户里就有了100积分，自动升到初级用户组，然后就可以正常使用邪神祭坛的内部通讯功能，也可以用积分在平台上购物。” “还能购物啊……那你昨天说我是虔心之血能打六折是什么意思？” “假设别人献祭一份祭品才能得1积分，同样的祭品你只要献祭0.6份就能得1积分。” “那我岂不是可以收费代祭？” “弦哥你在这方面的思路真是又广又活跃啊……” “老梁，这个项目有搞头的，一开始薄利多销，发展用户，我只抽十个点，这谁会不乐意？ 你多介绍几个认识的邪神眷属给我，我到时候按人头给你分红，一个人分你两个点！” 栗知弦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但是弦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献祭特权的邪神眷属，这时候一个世世代代侍奉邪神、被上面钦点为忠不可言的虔心之血过来找你，问你要不要一起薅邪神的羊毛……你会怎么想？” “这王八蛋一定是想钓鱼执法！ 我以前就上过局里同事的钩，那一年她评了先进工作者！” 人生阅历丰富的栗知弦若有所思，认真思考着要怎么解决这个关键的信任问题。 梁德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九点半了，他打开专用手机的跨界通讯开关刷新邮箱，看白鹤空有没有回复他的邮件。 第十章.神秘乙方 白鹤空的回复邮件很简单，只有五个字： “干不了，谢谢。” 你是白话先锋胡适之吗！惜墨如金到这个地步你是在忙着打牌吗！ 不过想想也是，白鹤空的主要专长是设计制造各类爆弹和配套的机械，炸天炸地炸一切，几乎从不考虑人机交互和用户体验。 整天只会炸炸炸，真是个粗鲁的女人！ 梁德正要回信把她批判一番再去另请高明，却发现白鹤空在诸界即时通讯app“通虚”上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这段信息比邮件长了几百倍。 白鹤空列出了梁德需求里的难点和重点，然后说这个医疗设备涉及的人机交互和传感分析技术不是她的强项，她不想为了30晶簇的单子恶补学习专精之外的知识，划不来也没必要。 最后是一个好心提醒，说海学部一年级级长无名氏为了供养他的跨界通讯尊享套餐，迫不得已办了妄想之银的信用卡，现在这个苦命的鳗鱼头为了供信用卡疯狂接单日肝夜肝，而且报价极低……白鹤空在最后一条信息里推送了无名氏的名片。 梁德心想既然鳗鱼头的斗志如此旺盛，身为老同学没理由不去支持他的创业奋斗，顺便还能高价卖点咖啡给他，助人也助己，何乐而不为呢。 梁德很快加了无名氏的好友，将具体需求、时限和预算发给了他。 “无名氏：我长得有半点像蓝星人类吗？我会去掌握这种对我屁用都没有的知识吗？” “无名氏：你是不是傻？鳗鱼暴怒.jpg” 无名氏的文字气泡上堆满了奢华的特效，金光闪闪，发表情包的时候还有全屏动画，差点晃花了梁德的眼睛。 果然是有钱人，梁德把心里已经非常离谱的预报价又提高了1倍。 “梁德：那你买咖啡吗？能让你加班无忧的那种。 1晶簇100组，第二份打八折。” “无名氏：你卖给三年级的时候不是收的非凡之力吗！卖给我就要收晶簇？ 你妈的，为什么！” “梁德：阿鳗，时代变了，你问问那些囤了货的人，看他们愿意收非凡之力卖给你吗？:)” “无名氏：梁德，你必死！” “梁德：你买不买？现在买给你一个10%off，100组只要0.9晶簇。” “无名氏：……” “无名氏：来10组。” …… 关掉和无名氏的对话，梁德把海学部认识的人全部过了一遍。 没办法，他打算在产品设计完成后以一人工厂的模式量产设备，所以只能找同样修行幻海玄气的设计师。 如果委托给百川海集网站上的普通设计公司或个体设计师的话，基本上不可能用80晶簇以下的价格满足他的需求。 80晶簇，是贫穷阿德现在的底线。 海学部的话…… 莫飞升老哥想都不用想，他的初步咨询费用都是上万晶簇起步，根本请不起。 学生里面除了白鹤空和无名氏，还有谁可以考虑…… 海学部三年级级长三角头是个硅基生物，他擅长的人体机改主要是把人做成半机械尸傀，明显不符合自己的需求。 排除了两个级长和一个二次元，那他在海学部认识的人里面，知识全面、能力顶尖、作风可靠的人就只剩下……只剩下那个连名字也不能提的神秘人。 梁德点开了备注名“神秘人”的好友，把刚才发给无名氏的信息又转发给她。 “神秘人：30晶簇？别做这种无意义的试探浪费时间。 把你心里真正的预算提高50%再发给我。” “梁德：你这是做乙方的态度吗？” “神秘人：凡人适用的元气能经脉传感器和匹配的分析模块，一个月内完成可迅速量产的成熟设计，整个海学部只有我做得到。 而且我的一个月内，是指16个小时内。” 梁德气得想把手机吃了，却还是迅速开始回复。 不能延迟，延迟就会暴露犹豫。 在这个女人面前，犹豫，就会败北！ “梁德：你也知道是给凡人用的东西，收益本来就有限，我不做亏本的生意，顶多给你35晶簇，我不会再加价了，你爱接不接。” “神秘人：给凡人使用而且要量产，你是准备与世相争来拓展自性界原，一本万利的买卖。 82晶簇，16个小时后找我要图。” 82晶簇，刚好比我的底线高一点点，而且不是无所谓的一点点，是会肉疼的一点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梁德紧握手机咬牙切齿，花了半分钟说服了浑身不爽的细胞才给那个女人把晶簇转了过去。 空海彼岸977号世界西南星区，玄铁锻炉星莫氏重工奇物武装设计中心，审时语点击收下“梁小筷”的转账，又给他转了2晶簇过去。 梁德一看手机。 “神秘人：这2晶簇换成3000组咖啡和3000包薄荷烟寄过来，运费到付，我现在的地址和新号码是：……” 为什么我好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感觉真是不爽。 你妈的，为什么！ 梁德愤愤不平地预约了中正速运的上门取件，继续和栗知弦在超市里采购祭品。 “我来推购物车吧，你离远一点。” 栗知弦满头问号：“为什么要离远一点？你有恐女症？我是美少女诶，完完全全的正统派美少女诶。” “先不说你对正统派有什么误解，不管是什么美少女，我都不会和她并肩逛超市，这是我的原则。” 栗知弦头上的问号数量迅速增加。 “你……为什么？” 梁德扶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道： “弦哥，你最不能忍受藕断丝连的前男友和其他异性做什么？” 栗知弦扶了一下真实存在的眼镜，道： “梁老师，你这道题超纲了，我是母胎solo玩家。” “这道题需要的就是对不存在的对象的想象力，我也没有藕断丝连心心念念的前女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绝对不能接受的就是喜欢的人和其他异性一起并肩逛超市。 并肩逛超市这种事，应该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行！ 为了无限的时空中无数可能爱慕我的美少女，我不能在记忆中留下和其他女人并肩逛超市的记忆。” 栗知弦的镜片下闪过一道亮光。 “我明白了，就好像可以接受喜欢的人和异性在高档西餐厅装模作样地喝红酒，但是绝对不能接受喜欢的人和异性并肩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喝啤酒。 因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喝啤酒这种事只有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行！” “弦哥！虽然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好像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老梁！也许这就是惺惺相惜吧！” 栗知弦猛地凑到梁德面前，用近在咫尺的脸庞填满了他的视野。 梁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道： “我在购物车里插了眼，你把刚才偷偷藏到椰青下面的那瓶培恩银樽龙舌兰放回去！” 第十一章.邪神祭礼（第三更，推荐票↑加更） 山前街红叶楼loft公寓内。 栗知弦盘着腿坐在地上，看着梁德拆开十六个今天刚到的快递包裹，取出十六种不同的天然矿石标本。 菱铁矿，霰石，黄铜矿，葡萄石，尖晶石，萤石，红玛瑙，钴方解石，透辉石，白钨，雄黄，雌黄，三水铝，玻璃陨石，天青石，孔雀石。 梁德拿起这些颜色各异的矿石，一口吞进了嘴里。 他幻海玄气的火候不够，想一次性炼出邪神祭坛必须配合如钢似铁锻体法五脏为炉的法门，以水火合炼。 栗知弦看着梁德的脸半红半蓝闪来闪去觉得挺有意思，她看了一会儿，自己低头翻阅着《纯宗祭礼》羊皮书上记载的各种邪神祭坛样式。 一个小时之后，梁德的脸上红绿蓝三色交替闪动，五脏火炉中的祭坛器坯进入最后的上色阶段。 这个基本款邪神祭坛器型方方正正，难点就在于最后的上色。 按照《纯宗祭礼》的要求，这种邪神祭坛必须是浅牛皮纸色，也就是普通瓦楞纸的颜色。 梁德的瓦楞纸咖啡防烫杯套是深褐色的，不能直接往上套，所以他只能动用赤铜红（red）、琥珀绿（green）、幻海蓝（blue）三种彩色内气来手工调制需要的色彩。 复杂的数值在梁德的武道元神中闪烁。 浅牛皮纸色的印刷色彩模式是c13，m22，y33，k0，换算成rgb模式就是，g199，b171。 梁德不断调整rgb三色的比例，将三色内气调和成了纯正的浅牛皮纸色，他缓了一口气，一丝不苟地将调好的内气彩漆涂在方正的器坯上，器坯共有六面，他以幻海玄气之水和五脏炉火翻动烘烤，很快就要完成上色。 这时栗知弦在《纯宗祭礼》的羊皮书上翻到了一个让她两眼一亮的样式，连忙举在梁德面前，道： “我要这个，给我炼这个。” 梁德瞅了一眼，那是一个碧玺、蓝锥、紫翠玉、蛋白石合炼而成的璀璨祭坛，不但材质上等，祭坛表面的浮雕工艺更是有一种超越了本身宝石材质的华丽之美，非大匠不能为之。 “做你的春秋大秦梦！rua！” 梁德rua地一声将练成的基本款邪神祭坛吐了出来。 栗知弦伸手在新鲜出炉的祭坛上拍了两下。 “老梁……你是不是拿错图纸了，这不是个纸箱吗！” 摆在梁德和栗知弦之间的，赫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浅牛皮纸色的中号纸箱。 “不是纸箱，是邪神祭坛。” “可这明明就是纸箱！” “表面上看起来是纸箱，其实是邪神祭坛。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肤浅，看事物只看表面……” 栗知弦打开纸箱上方的外盖和防尘翼，只见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精密机械或是繁复法阵，和外表一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空纸箱。 她抬起头道：“老梁你别扯了，这不就是一个装快递的普通纸箱吗，街边的流浪汉和遗弃狗睡的那种，卖到废品收购站顶多六七毛钱一斤，邪什么神祭什么坛啊。 不要以为是从你嘴里吐出来的我就会信，到了我这个年纪的美少女，不管是甜言蜜语还是纸箱，我已经不会相信任何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了。” “纸箱祭坛的妙处，就在于它可以隐藏在民居之中，平平无奇，返璞归真，还可以睡在里面掩藏玄机，不愧为空海两岸高人气邪神祭坛款式之首。” “切，你生的纸箱你怎么都说好咯。” 梁德没理会这个无知的女人，起身把在超市买的各类生鲜祭品都放进纸箱里面。 栗知弦这才发现了纸箱祭坛的的神奇之处。 所有的祭品放入纸箱之后都缩成了四四方方的立体图标，只有麻将大小，一层能放60种祭品，看纸箱的高度，大概能放四五层的样子。 梁德把上午在超市购买的祭品全部放入，摆满了纸箱最底下的一层。 “你来主持祭礼吧。” “怎么主持？” “把手放在纸箱盖子上，照着《纯宗祭礼》上的祷辞读三遍……弦哥，到底你是空想之笺我是空想之笺，这些东西你自己多看一下岗位手册啊。” “你看看你，多说几句就不乐意了，我这是给你跨界锻炼的机会，现代社会需要的是什么，复合型人才！” 栗知弦左手拿着羊皮书，右手按着纸箱祭坛的盖子，正要硬着头皮把那篇又长又拗口的祷辞读一遍，纸箱上盖突然变得柔软如泥，印出了她的掌纹。 宛如黄泥的纸箱表面不断出现各种签章的印痕，章上的文字千奇百怪，接受了完整界原行者教育的梁德也只能认出其中的一小部分。 片刻后，两个无形的大印一左一右盖在栗知弦的手掌两旁。 左边的印文是“虔心之血”，右边的印文是“祭礼完成”。 竟然是省略了祭礼的大部分步骤，直接完成了仪式。 栗知弦眼前一花，被激活的空想之笺办公系统界面出现在了她的意识中。 纸箱里的祭品已经凭空消失，栗知弦看向办公系统界面的右下角，积分余额为：500。 老梁不是说我是六折吗……献祭价值一百积分的祭品，得到的应该是一百六十多分啊，难道我不是一般的vip，我是心悦三？ 梁德见栗知弦望着空中出神，连忙问她： “成功了吗？” “成功了成功了，166.6积分，不多不少，我马上申请备用金，我看看额度，1500晶簇，够了吗？” 栗知弦看着系统显示的额度语气不变，直接少说了一个零。 “1500吗？一般的空想之笺只有1000的备用金额度，你竟然有1500，你们信二代就是了不起啊。 嗯……我们现在申请1000晶簇就够了，这个月只做简单任务，除了购买穿界门，前期各项准备花不了多少钱。 弦哥，你不太熟悉公司制度，我先和你说清楚了，备用金到了年底是要清账的。 空想之笺既是会计又是出纳，一手掌握财权，我管不了你的账，可你要是借多了还不上，和我这个空想之拳一分钱关系也没有，我是不用负任何责任的。” “行了行了，我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吗？” 栗知弦不耐烦地将纸箱踢到墙角，关闭了意识中的空想之笺办公管理系统。 “固定资产采购申请我已经在oa上走了，上面一同意我就给你下穿界门的单，我今天没别的事了吧？” 她拿起一罐在超市买的打折瓦伦丁黑啤，坐地上靠着沙发，皱着眉毛吨吨吨了起来。 梁德看了看手机地图应用上附近的成人用品店。 “那我先出去一趟。” 第十二章.狼性觉醒 栗知弦确认梁德出门走远后，她像大猫一样噌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在意识中打开了空想之笺的办公系统界面。 “可申请备用金额度：14000晶簇。” 她点开雷霆崖接待用品供应商白名单中一家叫空海浊贤酒坊的公司，在几百页的产品目录中流连忘返，口水欲流又止。 “妙啊，妙啊，喵啊……呜呜呜呜呜，喵喵喵！” 栗知弦关闭浊贤酒坊的产品目录，一脸贼猫表情搓着手回到了备用金申请的界面。 “总而言之先借个两千来买酒。” 她以意识唤出系统界面的选择光标，正要点向那个“确定申请”的按钮，这时一个二头身的卡通老太太突然出现在系统界面的中央，伸手攥住栗知弦意识控制的光标箭头狠狠一捏，栗知弦顿时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疼疼疼疼疼！” 栗知弦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剧烈的头痛过了好几秒才完全消失。 她回到空想之笺办公管理系统的界面，那个卡通老太太抱着胳膊，一脸凶巴巴地看着她。 “姑婆？你不是升天了吗？” 出现在系统界面的卡通老太太赫然是栗知弦前几天去世的姑祖母，也就是那两本《纯宗祭礼》羊皮书原来的主人。 “不是升天，是升职。 我现在是雷霆纯宗祭礼文化部副部长，以虔心之血的身份主持工作，要不然你这个死丫头第一次献祭能有那么大的折扣吗？ 拿到传承之书这么久了才开始第一次献祭，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喝喝酒，睡睡觉，逛超市，然后就是帮一些中年社畜解决脱发问题吧……” 栗知弦揉着额头，在姑婆面前乖乖地正坐着。 小时候因为母亲工作太忙，她放学后经常是在姑婆家里吃饭睡觉，从小就被这个严厉耿直的老太太严格管教。 尽管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弦哥已经高度社会化，但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摆出她那副酒渍咸鱼的架势来。 “姑婆，那我爸是不是也是升职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爸是真的升天了，转世之身都已经上高中了，天天逃课撩妹，和小时候一样欠抽。” 栗知弦点点头，问道：“姑婆，咱们家这个虔心之血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突然之间就成信二代了。” 老太太从身后拿出一个坐垫坐了下来，道： “本来想过几年再告诉你的，这次调动太仓促了，我吃完午饭接到的通知，晚上就断了气。 祭礼文化部缺人啊，又刚好碰到总部巡视，我一上任就忙着做迎检材料，好几千个盒子都装不下，所以一直没时间托梦给你。 阿弦，我们栗家从新石器时代就开始侍奉杜公台大人，一代一代传下来，两千三百年前被纳入诸真血谱，人才辈出，繁盛至今。 纯宗十姓，我们栗氏稳居前五。 烈祖季夜公现在是青埂峰邪神眷属总工会常务副主席，雷霆崖的祭礼文化口和工会口这五百年来一向是我们栗家说了算。” “噢” 栗知弦恍然大悟道：“姑婆，我明白了，你今天是来告诉我，咱上面有人，要放手去摸！” 老太太板着脸一捏手里的光标箭头，栗知弦又抱着头在地上滚了几圈。 “幼稚！ 就是因为上面的人太多了，有你没你根本不重要，你只要伸手被捉，马上就是上面大义灭亲踩着升职的垫脚石，谁也救不了你！ 唉，如果不是这次突然调动，我还能驻世三十年，谁能想到……阿弦，你现在是我们这支在此世界唯一的祭祀，必须挑起分家主祭的大梁来。” 滚了一会儿的栗知弦躺在地上一脸没兴趣的表情： “说好的人才辈出呢，怎么就只剩我一个了？” “我们栗家祖上出过好几位界原行者，万余年来开枝散叶，在空海两岸各个世界都有分支，在我们此岸415号世界的其他星球上也还有其他几个分家。 我们这支是运气不好，不少先祖在强行晋升高等祭祀时三番五次犯了独身、丧偶、无子的缺弊，到你这一辈就只剩下一根独苗，所以一直由着你的性子来，你想做什么就让你去做什么。 今日不同往日，阿弦，这个空想之笺的职位是我豁出一张老脸才给你求来的，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你知道当时为了这个机会，你有多少外星来的堂兄堂妹乘着特快星舰往蓝星赶吗？” “来都来了，他们想做就让给他们去做呗。 这个工作有什么好的嘛，连酒都不让我买。” 栗知弦可怜巴巴地看着姑婆，生怕她又捏手里那个光标箭头。 老太太看着她这副不成器的样子，气得把手里的光标箭头啪的一下甩在地上，栗知弦感觉自己像被平底锅敲中了脑袋，整个人变得晕晕乎乎起来。 “你还有脸说！ 我们这支的祖祖辈辈辛辛苦苦积累信用，一个晶簇一个晶簇地提额，好不容易才把备用金额度提到了15000晶簇。 这些钱能办多少大事、能让你积累业绩比其他人快多少倍你没想过吗？竟然还想着挪用公款来买酒！ 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晶簇消费是你能碰得起的吗？” 栗知弦被二头身老太太训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好啦，姑婆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尽量好好工作咯。” “你想不好好工作也不行了，我已经以监护人的身份代你签了奋斗者协议，要是你今年绩效考核在b+以下，就准备接受变身神罚吧。” “变身神罚？” 老太太冷笑道：“你想必已经知道雷霆崖诸位邪神掌握的是哪个领域的权柄了吧。” 栗知弦不太确定道：“脱发？” “是中年危机。” 栗知弦：“？？？” 老太太沉声道：“脱发不过是一个表征。 雷霆崖诸邪神所执掌的，是一切众生走向衰颓后开始异常活跃的内生病变之力，如果你没能达到奋斗者协议中的要求，就会被神罚之力变成你最讨厌的中老年异性的样子，直到你达成目标才能恢复原身。” 栗知弦如遭雷击，脸颊惨白。 不努力工作我就会变成毕〇剑？！ 我不要啊！！！ “总之你先好好工作，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系统界面中央的卡通老太太站起身来，走到右上角消失不见了。 …… 梁德逛完几十家无人售货的成人用品店回到红叶楼公寓，一进门就看到栗知弦一脸刚毅地站在窗前。 微风拂动着她的长发，眺望远方的坚定眼神看起来无比硬派。 “努力！奋斗！” 栗知弦突然扯开嗓子向窗外大喊，充满斗志的声音吓翻了好几个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的小孩。 怎么回事？这咸鱼喝假酒了？ 梁德刚要说话，栗知弦转过身一拍窗台，声音比起平时至少高了一个八度： “老梁，你现在的工作状态太悠闲了！我这个搭档真是看不下去了！ 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升职加薪走上巅峰？ 把你的工作日程拿过来，我看看有哪些事情是可以提前完成的，我帮你一起去做！ 快！快点！时间不等人！ 给我平板！嗷呜！” 第十三章.成人用品 晚上23:30，梁德在手机上收到了神秘人发来的医疗检测手环图纸和配套的手机应用安装包。 从早上到现在只花了14个小时不到，这效率着实有点厉害，哼，活该你做乙方。 梁德用武道元神过了一遍图纸，将各处细节反复牢记后，掌中涌起棒球大小的幻海玄气，很快就按照图纸制造出了第一件成品。 梁德看了看审时语图纸上那个造型简洁优雅、带有别致螺钉设计的金属质感天蓝手镯，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好像用蓝玻璃烟灰缸抠掉底弄出来的玩意儿，颜狗梁先生在心里暗自决定以后绝不以貌取人。 “弦哥，你戴上这个试试，没问题的话等下跟我出去铺货。” 栗知弦戴上那个没有任何标志、只在内测印了一个应用下载二维码的蓝色手环，好奇地在手腕上转了几圈，问道： “这是什么？脱发克星升级版？” “没那么简单，这个996icu手环不但整合了自动生发的功能，而且能够与人体经脉相连实时监控佩戴者的身体情况，然后通过内置的医疗分析模块迅速作出诊断，及时发现严重疾病隐患，在第一时间提醒佩戴者尽早就医，有效预防突发急性病和过劳猝死。 本产品可自动吸纳外界游离的天地元气维持运转，使用年限高达两年半，这么棒的产品，只卖99.6元，可以说是物美价廉的社畜之友。” “只卖九十九块六？ 老梁你没弄错吧，普通的运动手环都不止这个价了。 那些白领很舍得给电子设备花钱的，吃土买新手机新主机新掌机的人多了去了，你这个996手环卖9960元也有大把人买，嫌数字不吉利也可以卖8848啊，纯手工制作的手环哎，以前谁见过这么高端的玩意儿？” 栗知弦通过996icu手环配套的手机应用查看着自己的身体情况： ……食管静脉曲张、白细胞增多、肝肿大、酸碱平衡失调，初步诊断为早期酒精性脂肪肝，建议及早就医。 酒精肝，嗯，我也这么觉得，这东西还挺准的。 她抬起头对梁德道： “至少得卖三千吧，老梁，自信一点，虽然你这个手环又丑又重体现不了工匠精神和情怀，但是你的核心功能还是可以的，榔头手机都敢卖两三千，你为什么不行。 那些小资白领连大几千的无线吸尘器都舍得买，何况是这种能救狗命的好东西，加价，必须加价。 我觉得定价乘个30吧，2988元，听起来就吉利。” 梁德拿着专用手机，头也不抬道： “谁跟你说白领是主要用户群？ 现在的白领是很辛苦，但是比起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那些年纪更大、薪酬更低、工作环境更差、体力劳动更多的一线工作者才更容易生病吧。 我这个996手环是三无产品，定价太高了他们不会买的。” “老梁你既不留名也不赚钱，做这些事情干什么，你是空想之拳又不是社畜救星，再说光有这个手环也救不了社畜啊。” “穿界门还要过几天才到，所以我想趁有空做点愿意做的事情，解决一下我不够持久的问题。” 栗知弦差点把嘴里的混酿半甜白葡萄酒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喷了，你有持久问题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啊！ 对这种关乎男人自尊的事情你这么无所谓的吗！ 界原展开不到2分东的梁德没再说话，他专心操作，用专用手机抓取着415号世界的相关数据，在给审时语做的手机应用做最后的本地化改造。 主要是通过抓取415号世界各个医疗机构的数据，在手机应用中加入各类常见疾病的平均治疗费用和相关流程介绍。 梁德还附加了一个功能，就是用户可以选择忽略一些本来就被忽略的小毛病。 什么颈椎病、腰椎病、腱鞘炎、慢性咽炎、眼疲劳、胃炎……社畜们或多或少都有这些勋章，天天提醒也不会去看医生的，想去看医生也请不到假的，还不如屏蔽掉，以免加重在社畜中广泛存在的强迫症和精神衰弱。 还有就是用户可以设置一个医疗预算，一旦检测到会超出此预算的疾病马上预警。 梁德给的默认提醒预算是4000，也就是襄北市去年平均收入的二分之一，用户觉得太高或者太低也可以自己修改。 他做完本地化之后，马上开启量产模式，幻海玄气全力输出，很快在海纳幻藏中堆了几百个做好的996icu手环。 自动生产模式已开启，可以去铺货了。 “弦哥，走吧，争取今天晚上把货铺满襄北市。” 几分钟后，栗知弦一脸蛋疼地站在无人售货的成人用品店门外，了无生趣地给用鸽隐化作透明人潜入的老梁放风。 没错，东国现行的法律是禁止使用童工的，这个996icu医疗检测手环是不折不扣的成人产品。 而且无人售货的成人用品店一般都有门帘，再加上现在主题酒店房间内逐渐开始普及小型桌面式售货机，所以成人用品门店的客流量越来越少了，老梁隐身进去搞机修和铺货，基本上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梁德徒手拆开成人用品店的自动售货机，在里面硬生生加装了一个蓝色货道摆上996icu手环，然后在货道尽头留了一个海纳幻藏的海眼通道，方便以后随时补货。 投币设置的话……只收现金，凭身份证每天仅可购买一次，储币箱里也留一个通往海纳幻藏的海眼。 梁德忙完这一波，隐着身走出成人用品店拍了拍栗知弦的肩膀。 “这家搞定了，去下一家。” 栗知弦走在深夜的街道上，行尸走肉，踉踉跄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一次有了想要努力工作的理由。 第一次就算是晚上加班也无所谓。 本来应该是像做梦一样的狼性励志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这个普普通通的正统派美少女，为什么会和一个男人一夜之间逛遍襄北市所有的成人用品店啊！ “嗷呜……” 哀伤的狼嚎在月下美少女的心里回荡。 …… 凌晨两点。 一个巨大的肥硕身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一家挂着不透明门帘的店铺。 还在产业园加班的技术总监赵四月五分钟前收到了梁德发来的短信，他带着身份证下了楼，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公司附近的成人用品无人店。 “996icu手环？” 第十四章.四月之病 赵四月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大白馒头在小碟子里蘸炼乳，咬了一口的白馒头摁在淡黄色的炼乳里转了又转。 “老赵，你蘸这么多差不多行了啊。 瞅瞅你这架势，咬一口馒头能吃掉半碟子炼乳，你说你还吃什么馒头呀，明天我给你包个炼乳馅儿的大包子得了。” 坐赵四月旁边穿职业装显得特别干练的短发女人拍了他手背一下，嫌弃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就这样还说自己这个月要减10斤呢，别再胖10斤我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雨涵，你可千万别学你爸，吃胖了就不好看了。” “嗯。”坐在爸妈对面吃早餐的高中女生低头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小涵，别听你妈的，女孩儿要胖一点才好看，喜欢吃什么就去吃，零花钱不够找爸要。” 这回连个“嗯”字都没了，赵四月直接被女儿无视，他尴尬地笑了两声，继续啃自己的炼乳馒头。 他昨晚两点多才回家，睡了四个多小时就起床和老婆女儿一起吃早餐。 有人说社畜一天要醒来两次，一次是早上身体醒来去上班，一次是下班后灵魂醒来去生活。 这几个月公司连续好几个项目进入关键期，赵四月每天回家时老婆女儿都已经睡了，想生活也没人和他生活。 只有早上七点吃早餐的时候，一家三口才能坐在一起聊聊天，当然他女儿基本不答他的话就是了。 尽管如此赵四月每天还是先起来吃完早餐，然后回房睡一两个小时再去上班。 “我上学去了。” 赵四月的女儿把筷子一放，拎起挂着猫咪公仔的书包走出了家门。 “小涵，路上电动车多，你骑车一定要注意安全，当心点儿啊。” 赵四月拿着馒头回头大声叮嘱，和平常一样没有得到女儿的回答。 门关上了，赵四月的老婆站起身来收拾桌面，右手不小心和赵四月左腕上的蓝色手环碰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好大一个手环，跟穿了底的玻璃烟灰缸似的，怪不得碰一下还挺疼的。 “不错啊，老赵，上个月买了新手机，这个月又买新手环了，一看就是傻大黑粗的土豪商务款，不便宜吧？” 赵四月在家里伏低做小惯了，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冲着老婆羞怯一笑，道：“朋友公司做的医疗手环，测心率用的，才九十九块六，我老赵勤俭持家，从来不乱花钱，请夫人放心。” “医疗手环才九十九块六？你就骗鬼吧。”赵夫人轻轻捏住赵四月的脸上的肉揪了揪，恶狠狠地道：“早晚把你的私房钱都揪出来。” 她把碗碟筷子放进洗碗槽，洗了手拿起通勤包往玄关走。 “我上班去了，你再好好睡会儿。午饭餐盒在冰箱里，给你做了素丸子和木樨肉，出门记得拿啊。” 赵四月举着馒头双手合十： “谢夫人恩典，夫人慢走。” …… 赵四月到公司的时候差不多快十点了，十点半有几个重要客户过来开前期沟通会。 实际上前期沟通会根本没他什么事，基本的东西和报价市场运营那边都懂，就是客户点名要和技术总监当面聊聊。 其实客户懂个鸡儿，这些年前期沟通点名要他参加的重要客户里没有一个懂行的，总是问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让赵大总监只能耐着性子给他们讲一些好像有点意义的回答。 其实在很多时候，甲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没办法，谁给钱谁是爸爸。 你爸爸还不一定给你钱呢，但是甲方多多少少会给一点。 所以赵大总监还是决定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前期沟通会上花掉宝贵的半小时，他提前十分钟坐在会议室里，无聊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过了一会儿。 “人呢？怎么还没来？”赵四月问一个运营的小伙子。 原定的会议开始时间是十点半，现在都十点四十了，还是不见爸爸的影子。 爸爸去哪儿了？ “赵总，黄总和夏总突然有点事情，要晚个十来分钟……” “行吧。” 赵四月坐了一会儿觉得胸口有点闷，他拿起纸杯，喝下第三杯寡淡无味的茶水，背后窗帘晃动，外面好像吹了一股阴冷的寒风进来，让他觉得特别不舒服。 这时他腕上的蓝色手环突然震动起来，蓝中带红，快速闪烁。 赵四月的手机同时震动，他打开996icu手环的应用一看，整个界面都是警告红。 “警告！冠状动脉缺血，心律失常……预计2小时后，至迟5小时内，极有可能突发急性心肌梗死，请立即就医！” “帮我请个假，我要去趟医院。” 赵四月想也不想就马上出了会议室，走到自己办公室拿出常备的阿司匹林吞服了两片，又在舌下含了一片硝酸甘油。 经过脱发再生的事情以后，他对梁德公司开发的产品有一种超越常识的信任。 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个手环的诊断准不准，而是在想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命。 幸好赵四月对急性病的发作早有预案，毕竟他是一个连同类保险都会买好几份来互相补充的两百多斤的稳重男人。 “两个小时，那来得及。” 他在办公室拿了身份证、诊疗卡、病历本和一万现金放进公文包，换了双运动鞋就往电梯间走，步履匆忙，公文包上的猫咪公仔挂件急促地晃动。 电梯开门，运营总监带着两个没见过的秃顶男走了出来。 “赵总，就开会了，你要去哪？” “我身体不太舒服，要去趟医院。” 赵四月拎着包就往电梯里走，运营总监连忙拽住他的手，低声道： “老赵，黄总和夏总难得来一趟，前期沟通会也不长，我看你也没什么大问题，为了工作克服一下吧。” 赵四月一把甩开运营总监的手，眼睛都是红的。 “我克服你妈！” 赵四月进了电梯，尽量平缓自己的呼吸和情绪，到地下车库取了车就往北区的市二医院开。 不堵车只要十五分钟，来得及的。 赵四月上车就给老婆打了电话。 “秀英，你请个假到市二医院来，急诊科，我可能要做个小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什么手术，老赵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 “我在车上了，还有十五分钟到医院，没事儿，也不一定要做手术，就是个小毛病，你别着急。 你请一天假吧，要是检查了没事儿，咱们到市二医院旁边的公园走走，两个人一起吃顿午晚饭，别和小涵说，她还上课呢。” 他听到手机那头老婆的声音带了哭腔，又安慰道： “真的没事儿，就一个小毛病，要不我还能自己开车去医院和你打电话吗，你来了要是没见着我你就听医生的，咱别着急啊。” 十七分钟后，赵四月停了车，走到市二医院急诊科门口突然胸口一痛，胃里像火烧似的，喉咙里说不出的恶心。 “医生，我……” 他晃了一晃，整个人向右歪倒靠在了急诊科的玻璃门上。 第十五章.新的旅程 赵四月见到很多穿白大褂的人围了过来，他很快被抱上了担架床，却还是悬着一颗心，绷着一根弦。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子哭声，他才放下了一颗心。 这时赵四月的胸口更疼了，他却微笑起来。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上次去新马泰玩算命先生说我是长寿弥勒相，将来我和秀英还得替小涵带孩子呢，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忍住胸痛，展颜强笑，用力握住了妻子的手。 “秀英，我没事儿，别哭了，听话，啊。” …… “周医生，病人的心电图和验血结果出来了，st升高，t波倒立，血液中肌酸激酶同工酶和肌钙蛋白明显上升，是急性心梗。病人目前心肌缺血，心律失常，随时有停搏的可能。” “先做溶栓治疗，通知心内准备做pci，病人家属来了吗？” “来了，就在旁边等着。” “抓紧。” ……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早晨。 赵四月睁开眼睛动了动被子下面的左手。 “秀英，秀英……”他的声音很虚弱，却还是叫醒了一直没睡踏实的妻子。 “老赵，你觉得怎么样，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赵四月看着妻子又红又黑的眼眶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没事儿，你别一直攥着我了，手都麻了。” “不是我。” 赵四月动了动左手，艰难地抬起脖子看了一眼，发现是女儿紧抓着自己的手，女孩儿头枕在床尾的被子上睡着了，闭着眼睛发出轻微的鼾声。 “不是让你带小涵回去吗，这儿有护工，我没多大事儿，过俩星期就出院了。” “她自己不肯，哭得稀里哗啦的，犟脾气，谁能劝得动她。” “像你。” “像我不好吗！”赵夫人柳眉倒竖。 “好，特别好。” …… 梁德和栗知弦相隔数米站在山前街红叶楼的天台上，遥遥眺望着远处那家排了几百米队伍的成人用品店。 栗知弦喝着手里的印度淡色艾尔啤酒，在蓝天下打了个哈欠。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火烧华尔街，水淹富土康，推动社会再分配？”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梁德看着队伍中那些形形色色的劳动者的面孔，烟头的星星之火在指间燃烧。 他的自性界原在做完996icu医疗手环的项目后扩张到了800立方米。 随着996icu手环的影响扩大，自性界原还在不断地扩张。 梁德的武道元神得到自性界原的反哺，强度有所提升，目前界原展开的持续时间已经达到了2分15秒，超过一般企业家水平。 界原行者要想提升实力，效率最高的办法就是不停地穿越世界，探索世界，与世合流或是与世相争。 对世界产生的影响越大，自性界原的拓展便越多。 奇怪，那个女人怎么知道我是要与世相争而不是与世合流…… 栗知弦喝完啤酒随手把空罐扔进了天台的明沟里，活动着肩膀走到梁德旁边。 “我还以为老梁你准备做一番翻天覆地的大事，白期待了。” 梁德笑了一声，道：“翻天覆地的大事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能做的。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能付出这一点点适当的努力了。” “你的996手环也许会让一些人加更多的班也说不定。” “的确说不定，但是你知道吗……” 梁德对着排队的人群扬了扬下巴，道： “8小时工作制，法定节假日，最低工资，同工同酬，产期工资，工伤补偿……这些保障劳动者权益的法律条款并不是哪个仁慈的资本家给卖命加班的奴隶的奖赏，而是劳动者们靠自己的抗争夺来的。 不要小看这些熬夜加班努力生活的人，如果剥削和不义之事一直存在，他们会自己解救自己的。” 此后的几天，襄北市成人用品店客流量及销量激增，立派的成年人们有了堂堂正正光顾的理由后，也会借此机会暗搓搓地买点别的什么。 其实成人用品本来就是给成人用的，根本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如果能放下这种不必要的扭扭捏捏，光是成人用品店导购员的职位就能为不少人提供工作的机会，可惜这一天还遥遥无期，实在可惜。 4月12日，梁德签收了中正速运的快递，将穿界门布置在了红叶楼loft公寓客厅的沙发底下。 那条酒渍咸鱼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申请到了落地价750晶簇的新款便携式商务穿界门，比梁德原来想买的那台魏越精工甲亥型家用穿界门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这种便携式穿界门薄得像一层毯子，放在布艺沙发下面根本不占地方。 栗知弦不是界原行者用不了穿界门，所以也不用担心这条咸鱼在沙发上躺着躺着就去了另一个世界，非常妥当。 4月份还剩下18天，为了保险起见，梁德和栗知弦决定从那些一般流程在10天左右的固定任务里做选择，这样的话即使在任务中出了岔子也有一些喘息之机。 他们最后定下的目标是空海彼岸042号，一个被称为“真髓之梦”的世界。 据说真髓之梦世界的起源是一头强大灵吸怪的梦境。 这头名为“痉挛剧痛”的灵吸怪在诞生时出了点问题，它没能彻底吃光作为宿主的半风精巨人的脑干，因此新生的灵吸怪意识与幼年巨人残存的意识一直在“痉挛剧痛”的脑海里纠缠。 因为出生仪式的缺憾，深入骨髓的精神剧痛一直伴随着这位灵吸怪绅士，以至于它拷打敌人时的口头禅都是“痛苦是我的挚友，请容许我向你介绍”。 由于受到精神剧痛的影响，灵吸怪“痉挛剧痛”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每个晚上它都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奇梦。 这位文艺修养极高的灵吸怪绅士后来出过一本叫《一千零一夜奇梦记》的空海畅销书，在它本人的梦境和这本畅销书的共同影响下，空海彼岸诞生出了名为“真髓之梦”的奇异世界。 这个世界由无数个梦境叠加而成，内容丰富，变幻不休，一直以来都是邪神小说家太奉先老师取材的宝库。 新入职的空想之拳们一般都是从这个梦境开始自己的取材之旅，梁德也不打算另辟蹊径。 我还是个萌新，按部就班比较好，等熟悉了这份工作，能浪的时候再浪一浪吧。 梁德的基本装备和补给都已经放入了海纳幻藏，检查无误后，他向栗知弦挥手道别，鱼跃而起一头扎进了布艺沙发下已经调试好的穿界门里。 第十六章.真髓之梦 梁德这次穿界旅行非常惬意，750晶簇的穿界门用起来脑壳里凉丝丝的，不但没有煮火锅的感觉，反而像倒了一杯冰镇柠檬茶，令到他有点飘飘然。 正所谓一杯柠檬茶，爽过蒸桑拿，梁先生爽到小脸通红，飘飘然地穿过茫茫空海，逐渐地接近了真髓之梦世界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枚绽放着瑰丽灵光的奇异星点，迷幻的色彩不可久视。 梁德在融入那枚代表世界的奇异星点前，恍惚间看到了一头身材高大的灵吸怪。 它皮肤淡蓝，眼珠银白，四条淡紫色的触须神经质地抽搐扭动着，身周隐隐流动的空气吹动着它的长袍，好像还有许多兔狲在这头灵吸怪的身边跑来跑去。 梁德闭上眼睛穿过了世界的壁障，在进入真髓之梦世界的一瞬间自性界原大概拓展了1%的样子。 按照这个进度，我的晶簇自由之路还很漫长啊。 梁德站在真髓之梦的边缘，观察着这个万色石榴似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外观既不是星河宇宙也不是单独的星球，而是由无数个梦境石榴籽结合在一起的复杂结构。 每个不同颜色的石榴籽都是单独的梦境，由于“痉挛剧痛”先生的睡眠质量不佳，梦境随生随灭，难以久存。 梁德选了半天钻进了一个烂番茄色的梦境。 按照空想之拳内部论坛上同行们的经验，这种颜色的梦境一般可以持续十五天到二十天左右，对于只剩十八天的他来说刚刚好。 钻梦境的感觉像钻果冻一样，梁德手脚并用爬进那个烂番茄色的梦境，忽然发现灵魂里多了点东西。 是正常现象。 很多世界都会给穿越者一些馈赠，不然穿越者哪来那么多金手指。 只不过这些馈赠很难长期保有，尤其是那些彼岸世界的馈赠，基本上会在再次穿界时消失，对于界原行者老梁来说用处不大。 虽然用处不大，梁德还是仔细查看了一下，万一能过把爽文主角的瘾呢，了解一下没什么坏处。 财富转换系统？ 系统提供资金给宿主进行商业活动，定期结算后根据盈亏按比例转化为宿主的个人财产。 盈余转化比例100:1，亏损转化比例1:1？ 这不是想让我亏成首富吗？ 好创意！ 梁德忍不住击节赞叹。 这个系统设置看似不合理，在商业活动的方方面面都有些解释不通的地方，但系统本来就是不合理的，根本没有读者会去在意这些细节。 以这个对宿主来说亏优于盈的前提出发，架构出一系列为了亏钱反而大获成功的故事，不但情节有趣，而且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幽默，耐人寻味，想出这个创意的人真是天才。 就让我投资奇才梁德在这个世界掀起一场胡作非为的商海浪潮，留下无数传奇故事后回到常驻世界从奉先老师手里狂赚晶簇。 两份人生，两种享受，空想之拳这份工作真是太爽了。 决定了！我的传奇人生就从制作贪玩〇月称霸页游界开始！ 梁德自信满满地带着系统降临梦境，迎接他的是一片荒凉的无人戈壁滩。 哈？ 梁德搓出一个单筒望远镜，配合妖化鹰眼环视一周，发现这个梦境世界全他妈是戈壁滩，梦境的边缘离他大概三四千公里，他换了七八个角度，愣是没发现一个有人的地方。 梁德运转武道元神全力展开武者灵觉，也没有发现任何活物的气息。 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到哪里去找古〇乐和渣渣辉来给贪玩〇月做广告。 完了完了，我的页游帝国完了。 梁先生万念俱灰，像啃棒冰一样把单筒望远镜回收了，然后一屁股坐倒在戈壁滩上。 这种没有半个活人的戈壁滩能搜集到什么素材，我看着荒凉的风景在脑内排一出类似《等待戈多》的荒诞剧？ 这种事在家做不就好了，何必花50个晶簇穿到真髓之梦来啊！ 没办法了。 穿界门5天后才能结束冷却，我只能在这片戈壁滩上决一胜负了！ 梁德强行给自己鼓了鼓劲，继续全力展开武者灵觉在戈壁滩里搜来搜去，就像一个找不到高速资源的寂寞宅男。 有人了？ 怎么回事，刚才这一片明明没有活人的。 见鬼了？ 见鬼也行啊，鬼多有意思，荒野灵异和聊斋流都有搞头的。 梁德欣喜若狂，一个猛子扎进地下，无声无息地向着那个被他搜索到的活人接近。 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只花了他半个小时不到，特种钻头成精也不过如此。 梁先生小心翼翼地在一棵巨大仙人掌的根部掏了个小洞，无声无息地扔出十几颗长了细胳膊细腿的鹰眼向那个戈壁滩里唯一的活人靠拢。 调整一下镜头角度……能看清了。 梁德将十几颗鹰眼传回的信息综合起来，得到了这位戈壁独苗的完整图像。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白肤碧眼的棕发青年，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灰头土脸，全身都有脱水的症状。 依梁先生之见，这个棕发青年处在要死不死之间，死了很正常，活着也不稀奇，是一种在生死边缘反复滚动的状态。 在梁德第一次扫描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活物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个棕发青年之前要么不在这里，要么是个死人。 可能之一，穿越者。 可能之二，复活者。 无论是哪一种，都有资格做故事的男主角。 梁德搓出一个微型摄像机，在仙人掌上掏了个小洞，开始了取材拍摄的工作。 只见那个棕发青年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喘着粗气坐在灼热的沙土上，右手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铜瓶挂饰。 那个冬枣大小的铜瓶放出浑浊的深黄色光芒，棕发青年的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下一刻，梁德便听见那个白肤碧眼的棕发青年用字正腔圆的保定官话大喊了一声： “系统！” 梁先生举着摄像机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 众所周知，诸天万界的穿越者多半都是东国人，而冀北人口占到东国总人口的5.4%，出现一个保定籍贯的穿越者很正常。 原来是魂穿复活，可以，很经典。 看来这个世界是对所有的穿越者免费赠送一个系统，这位保定同胞看起来这么高兴，怕不是抽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生赢家系统。 梁德将镜头锁定在棕发青年的脸上，只见狂喜的表情还未散去，棕发青年的眼睛里就突然泛起一片诡异的蓝光，他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怪声，脑袋疯狂摇动了十几秒，很快便失去生机倒在了戈壁滩上。 梁德：“？？？”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脑死亡了？ 这是被送了过把瘾就死系统？还是说被送了可以立即开始下一次魂穿的诸天流主角系统？ 梁德马上将妖化鹰眼切换成妖化鸦瞳，目光牢牢锁定了喊完“系统”就死的棕发青年。 乌鸦通常被认为是沟通阴阳两界的告死鸟，它的妖化眼瞳具有深入观测灵界的功能。 梁德瞪眼一看，发现这位保定同胞已经进入了魂飞魄散的阶段，而在他的魂魄完全消散后，天外又有一道新的魂魄投入了棕发青年的体内。 魂穿送的复活buff生效，旧瓶装新酒的棕发青年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右手握住了胸前的铜瓶挂饰，铜瓶立即放出深黄色的浑浊光芒。 棕发青年的脸上露出微表情略有不同的狂喜神色，仰天高呼： “系统！” 听口音这回是河间的老乡。 太亲切了，一听这个口音，就仿佛闻到了驴肉火烧的香味。 没有一头驴能活着走出保定，而在河间，每一头驴都愿意从容就义。 为了河间火烧而死，总好过为了阿胶而死，你们死得那么好吃，是很有价值的…… 梁德还没从老河间驴肉火烧的美好记忆里回过神来，刚魂穿过来的河间老乡已经翻着冒蓝光的白眼倒了下去。 又是脑死亡？怎么回事？ 梁德眼见天外又有一道穿越而来的魂魄要投入棕发青年的尸体里，他反正不怕脑死亡，索性将肉身放入海纳幻藏，自己纵起武道元神向前一扑，抢先一步投入了那个棕发青年的体内。 我倒要看看，你尸体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第十七章.铜瓶魔鬼 梁德的武道元神刚刚钻进棕发青年的体内，便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耳语声，不过因为声音太小，有点听不清它在讲什么。 他左看右看，才发现有一些深黄色细丝在武道元神脚下像海葵一样摆动，那些模糊的耳语声正是来自这些深黄色细丝的震颤。 哦……法穿太低透不进我的元神所以听不清啊。 梁德的元神伸手薅住了一把深黄色细丝，动作灵巧地把它编成了一条麻花辫。 这个强度的话应该可以听清了，凑近点就行。 梁德把深黄色麻花辫塞进了武道元神的耳孔。 寄宿在铜瓶中的深黄色魂灵一阵狂喜，马上以最大的频率死命震颤，将蛊惑人心的灵魂之语送入梁德的元神之中。 “握住铜瓶，开启成神之旅？”梁德勉强听清楚了。 可你这说得不清不楚的，有点可疑啊。 梁德扯住深黄色细丝编成的麻花辫，双手用力把藏在铜瓶里的东西像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成神之旅是咋回事？老弟你给展开讲一下呗。” 梁德把铜瓶里的深黄色魂魄拎在面前，用意识传输诚心诚意地发问道。 欧德曼瑟瑟发抖，离开铜瓶后，他的灵魂再无半点保护，此刻赤裸裸地直面着眼前这位强大又神秘的存在，光是对方散逸的些微魂力就让他的灵魂战栗不已。 无法匹敌，不可直视，这个犹如彩虹一般的刺目人形究竟是神灵还是恶魔。 梁德看了看抖个不停的小黄人紧闭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元神身上宛如四色霓虹灯一样闪烁的彩色光芒。 “害，原来是忘关灯了。” 梁德将灰黑色的鳞纹真性涂遍元神，降低了明亮度，然后伸手掰开了小黄人的眼皮。 小黄人哆哆嗦嗦地传来一道信息： “伟大的存在啊……” “老弟你太客气了，叫梁哥就行，别太见外。” “伟大的梁哥啊……” “……行吧。”伟大的梁哥道。 小黄人被梁德攥住头发提在半空中，可怜巴巴地摇晃着四肢发出灵魂之语： “如您所见，我的名字叫欧德曼，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魔鬼，为了像您一样伟大的存在看守宝藏，在铜瓶中寄宿了数千年。” 像我一样伟大？ 梁德摇了摇头，那就是个渣渣啊，不足为虑。 “都有啥宝藏啊，给我看看呗。” “请您握住这个储魂瓶，它是宝藏唯一的钥匙。” 梁德想到了刚才保定同胞和河间老乡从穿越到扑街的全过程……好像就是从握住铜瓶开始的吧。 无所谓了，那两个人扑街的全过程被梁先生看得一清二楚，是脑死亡引起的魂飞魄散。 试问我无头骑士梁德什么时候怕过脑死亡了，再说这具身体也不是我的，搞他妈的！ 梁德操纵棕发青年的身体握住胸前的铜瓶，一片夏夜星空瞬间映入脑海。 一闪一闪亮晶晶。 天上的光芒，全部是系统！ 风流骑士系统，肉装剑圣系统，全职法神系统，祖传土豪系统，极品捉妖系统，学霸的黑科技系统，最强天赋升级系统，三清传承系统，吃鸭腿饭变强系统，医保卡不动如山系统，大帅逼医疗系统…… 没有深蓝？垃圾！ 梁德仔仔细细数了一遍，整整有八十八套系统储存在铜瓶之中，只需要大喊一声“系统”便可以全部启动，令宿主火速走上人生巅峰，这真是极好极好的。 美中不足的是，依照梁先生的预估，每个系统至少要占用普通人80%的大脑运行内存，一旦全部启动就会令宿主意识蓝屏，思维中断，大脑宕机，死得要多快有多快。 梁德很快明白了冀北省来的两位朋友是怎么扑街的。 原来是死于内存不足啊。 “系统！” 梁德毫不犹豫地喊出了八十八套系统的唯一指定启动词，被他拎在手里的小黄人抑制不住地一阵狂喜。 成功了！睿智的欧德曼又一次骗过了异界之魂！ 等吸取了这个强大的异界之魂溃散时残留的魂力，欧德曼的灵魂就可以成长到足以承载所有系统的程度。 赞美一切！ 梁德喊出“系统”之后，八十八套金手指同时启动，令他有种吃撑了想吐的感觉。 梁德强忍吐意，运起天生神力。 不就是内存不够吗，加内存不就好了，你梁哥差这点儿营养吗！ 他开启海纳幻藏，丰富的营养从本体源源不断地传输而来。 在小黄人欧德曼惊骇的眼神中，棕发青年的脖子上争先恐后地长出了八十七个新脑袋，密集的脑袋像一串沉甸甸的葡萄，层层叠叠地挂在棕发青年不堪重负的肩膀上。 从未见过这等精神污染的小黄人欧德曼差点被吓晕了过去。 梁德暂时没兴趣理会欧德曼，他运转武道元神，拎着小黄人在八十八个脑袋里跑了个来回，发现这些系统都是梦境世界的馈赠，彼岸假货，一出去就没用的玩意儿。 可是这梦境世界就是一片只能维持十几天的戈壁滩，就算在这个梦境世界里面这些系统也没啥用啊。 梁德把这些系统挨个儿关了，收起葡萄头神通，把提在手里面容呆滞的小黄人晃了又晃。 “老弟，你这宝藏也不咋地啊。 有什么来历没有啊？ 梁哥开诚布公地和你说吧，我啥也没有，你有故事吗？” 小黄人欧德曼表情绝望毫无反应，梁德叹了口气，对他发动了两相通心法。 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康康又何妨。 灰黑色的元神触手将小黄人缠成了触手球，欧德曼本来就只剩魂体，搜起魂来和给暴露狂搜身似的，方便得很。 梁德搜完欧德曼的魂魄后，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欧德曼不是什么魔鬼，他就是地上这具棕发青年尸体的原主。 记忆里显示欧德曼是一个伯爵家族的长子，因为家族遭到政敌陷害，一家上下只差他一个就被断头台打出了full_bo，是个堂堂正正的死剩种。 死剩种欧德曼背着血海深仇亡命天涯，从伯爵领一直逃到帝国边陲，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戈壁滩里。 幸运的是家传的铜瓶挂饰在他灵魂离体的一刹那激活，让他可以寄宿在储魂瓶中不断收割异界之魂溃散后残留的魂力。 这些天里欧德曼已经收割了八十七个异界之魂和他们的系统，只要再收割四五个灵魂引发魂力质变，他便可以负担起数十个系统的运行，重掌身体上演一出还魂尸伯爵复仇记。 然后他就遇见了伟大的梁哥。 两相通心法逆用完毕，梁德一甩脑袋，一爆一长恢复原样，接着用棕发青年的脸露出了沉思之色。 “这方圆三四千公里都是戈壁滩，再往外就是梦境边缘，哪儿有什么帝国伯爵领，黄老弟你怕不是在做梦…… 我明白了，老弟你也是个可怜人呐。” 梁德把生无可恋陷入呆滞的小黄人揉成球形，在紫府中用力拍打了几下之后又做了两个胯下运球。 “老弟，醒一醒，梁哥有话和你说。” 第十八章.梦醒时分 梁德也不管欧德曼有没有醒来，武道元神一纵离开了棕发青年的身体，与海纳幻藏中放出的本体瞬间合二为一。 梁德左手紧紧握住欧德曼被揉成咖喱鱼丸大小的灵体，数十条灰黑色的元神触手从他掌心伸出紧紧地缠住了那枚深黄色的灵体鱼丸，令其无法逃脱。 他另一只手运起天生神力，充分灌注真性的内气在手掌上呈现出黑加仑琥珀一般的光泽。 黑加仑琥珀色的天生神力以金蛇刚柔法的频率高速振动，操纵空气锁住地上棕发青年的身体将其提了起来。 “欧德曼丸，单球灵体，附身合体！” 梁德在大吼中将鱼丸灵体和棕发青年的身体粗暴地按在一起，令其形神合一。 欧德曼魂归本体后很快便醒了过来，这名棕发青年碧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惶，不知该向面前的异界来客说些什么。 梁德懒得解释太多，按住欧德曼的脑袋给他整了双妖化鹰眼，随后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一副机械蝠翼，拎起眼睛疼得大喊大叫的欧德曼飞上了千米高空。 “睁开眼，去看看周围！” 梁德以金蛇缠沾手驾驭欧德曼的骨骼肌肉，令他睁开一双妖化鹰眼，透过梁德手里的望远镜扭动脖子去看四周的景象。 戈壁，戈壁，戈壁。 四面八方都是荒凉的戈壁滩。 数千公里外，戈壁的尽头不是绿洲也不是城镇，而是幻彩迷离的梦境壁障。 欧德曼记忆中的帝国边陲景象没有半点踪影。 我的帝国呢？ 我那么大的一个帝国呢？ 梁德扇动着机械蝠翼悬停在空中，等欧德曼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来，便带着他回到了地面。 他用幻海玄气炼出两个沙发和一张方桌，和欧德曼各坐一边，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蓝色小相机给欧德曼拍了几张构图垃圾的大头照。 “老弟，刚才在天上你也看过了。 这是个梦境世界，除了戈壁滩什么也没有。 你是一个梦境中的人物。 你的帝国是假的，伯爵领是假的，被灭门的全家老小和仇人也都是假的，从来没有存在过。 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没有什么亡命之旅，你记得的这些东西完全是假的，是梦境世界在造魂的时候填进去的虚假记忆。 你的身体是梦境世界以地水风火直接构筑而成，天生天养，是个没有妈的孤儿，但不是你记忆中那么没的妈，你本来就没有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德意识传讯，非常友善地向欧德曼解释了当前的状况。 “我是一个梦境中的人物？” 欧德曼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声音干涩。 “不光你是，他们也是。” 梁德从天上拽下来一个“异界之魂”，搓了个普通人体把他塞了进去。 只见“异界之魂”得到身体后先是迷糊了一会儿，接着伸手去握胸前并不存在的铜瓶，脸上随即浮现出狂喜之色，以一口标准的邯郸话喊道：“系统！” 梁德把这条“异界之魂”扯出来又塞进去，没过几秒，邯郸口音的“异界之魂”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 “瞅见没有，假的，复读机，不是完整的魂魄，没有自我意识，就是个拼凑的简易工具魂。” 梁德在欧德曼面前把“异界之魂”掰开了揉碎了展示部件，让他看明白这些“异界之魂”是什么东西。 “那我呢？我也是工具灵魂吗？” 此时欧德曼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声音也低不可闻。 “你和他们不太一样，你是一个完整的灵魂，只是被填充很多虚假记忆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创造我们的人要这么做？” 欧德曼眼里有了一丝亮光，嘴唇颤抖着问道。 “为什么？做梦哪有为什么，就是梦到了呗。 你应该也有做梦的假记忆吧。 老弟，没有什么惊天大阴谋，就是有一位名为‘痉挛剧痛’的强大存在做梦被空海倒映，在彼岸生成了这么一个梦境世界，客观来讲这是一种自然现象，究其根本也赖不到做梦的那位身上。 至于‘痉挛剧痛’先生为什么会梦到这么一出剧情，可能是他长期以来对系统流作品有些看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咯。” 梁德翘起二郎腿，把笔记本搁在大腿上，桌上摆了录音笔，桌旁用三脚架架了台固定摄像机，一副专业记者的样子。 “老弟，目前的情况都已经和你说明了，能不能深入地谈一下你现在的感想。” “我的感想……您又是什么人？” “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界原行者，专程来这里采风而已。” 梁德见欧德曼听得半懂不懂，反手就是一个梁先生精华语言包拍在这个棕发青年脑门上，顺便还附带了一些真髓之梦世界的基本常识。 欧德曼消化了梁德以两相通心法传输的知识后，像一团皱巴巴的塑料袋一样，非常萎靡地瘫在了沙发里。 什么情况？ 我只是传了语言包过去，没有包含我个人的生活理念啊！ 梁德赶紧把咸鱼化的欧德曼给摇了起来，边摇边关心道： “老弟，你怎么回事？” “至多二十天后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而我也将和这个世界一同毁灭……” 欧德曼用中文喃喃自语，不自觉地带着一种关外咏叹调的感觉。 “神明啊，我虚假而短暂的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梁德大喜过望，对，就是这样，要的就是这种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的感觉。 正所谓文章憎命达，欧德曼老弟，你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在平平无奇的一天发现过去的一切都只是谎言，而这个虚假的世界也即将毁灭，没有给你留下任何时间去寻找人生的意义。 在这种巨大的无常面前，你的文艺之魂应该熊熊燃烧，迸发出直击心灵的最强音，在空海彼岸留下不朽的篇章。 我梁德何其有幸，能在真髓之梦世界目睹一篇名作的诞生，真是不枉此行。 梁德拿好纸笔，全神贯注地盯着进入了深思状态的欧德曼。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旦他将心中的情感和思想化作刀剑一般锐利的语言喷薄而出，那就是严肃文学名作诞生之时！ 梁德目不转睛地看着欧德曼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只见白肤碧眼的棕发青年满脸悲愤，仰天狂吼： “你二大爷的！点解会咁样！” 你二大爷的！说好的严肃文学呢！ 第十九章.求生之人 梁德收起纸笔，扶起了狂吼后趴在地上又哭又闹的欧德曼。 果然文学还是需要一点天赋。 虽说文章憎命达，可也不是每个苦命人都能写出名作，不然我也早该变成带文学家了。 家道中落的纨绔子弟那么多，可是曹雪芹只有一个。 这个老弟是指望不上了，白白浪费了这次固定任务的公费穿越机会，只能自认倒霉。 梁德把欧德曼搀回沙发上，刚要松手，崩溃边缘的棕发青年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斩钉截铁： “我不相信我活在梦里！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术！ 你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使者，这一切只是你为了让我创作经典文学编织的谎言！ 帝国是真的，我的家族是真的，我不是一个梦！” 梁德叹了口气道：“老弟啊，你这个类似‘缸中之脑’的猜想有点意思，但是，如果我真的无所不能，又怎么会让你醒悟过来认识到这一点？ 再说了，如果你的帝国是真的，帝国里的文学大师应该不少吧，我去找他们不就好了，你在文学界很有名吗？ 按虚假记忆的设定你是个贵族子弟，肯定接受过艺术方面的教育，我也不说什么传奇史诗了，你现在哼个帝国小曲儿来听听，能哼出来吗？ 来来，我给你起个调，红日滚滚落西坡你来！” 欧德曼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得灰败颓然，像一片毫无生机的枯叶。 他知道小曲儿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帝国肯定是有小曲儿的，可他的头脑里空空如也，完全想不到任何一种旋律。 梁德坐回欧德曼对面的沙发上，道： “这是资源分配的问题。 真髓之梦世界就像一个万色石榴，一万个不同的梦境在这个世界里同时运行，每个梦境调动的世界资源都是有限的。 所以偷工减料很正常，世界不可能为了你一个死剩种npc编出一整套的详细设定，反正你趴在戈壁滩上哪儿也去不了，思维基本上是个简单定式，给你随便塞点记忆糊弄一下就行了。 如果我不来打断，你多半要复读到世界尽头。” 欧德曼干涸的双眼倒映着空洞的天空，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货已经被关外岭南话深度污染，现在又毫无激情，多半是创作不出什么文学名篇了。 梁德打开平板浏览已知诸界列表，盘算着过五天穿界门重启之后要换哪个世界去做任务。 文艺工作难做啊，现在拍的这个欧德曼崩溃记毫无撸点，估计值不了几个晶簇，这个月说不得只能吃底薪了。 “梁……梁先生。”欧德曼双手按在桌上，靠近梁德道： “您有办法阻止这个梦境的毁灭吗？” 梁先生一向对无用之人冷酷无情，他看着平板头也不抬道： “都跟你说了资源有限。 灵吸怪‘痉挛剧痛’每天都会做梦，有时候一做就是好几个，一旦它的新梦映入空海，真髓之梦世界里最早生成的梦境就会立即破灭，以便在旧梦的残骸上生成新的梦境。 这个梦境已经变成烂番茄色，顶多二十天就完了，没救了，你安心等死吧。” 欧德曼仍不死心，继续问道： “那么，您有没有让我在世界破灭后继续生存的方法呢。 梁先生，也许在您眼里我只是一件造物主随手制造的劣质工具，只有虚假的过去和贫乏的人生，但对我而言，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梁德抬起头来，他有些迷惑，道： “老弟，可是你为什么而活呢，我见过为亲人而活的人，见过为责任而活的人，也见过为爱情而活的人，可是这些你都没有……按理说你不该有这么强的求生欲啊。 你这具身体我也检查过了，几乎没有写入生物本能，是个空空荡荡的白板肉人。 老弟，你为什么这么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需要理由吗？”欧德曼反问。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梁德哑然。 是啊，想活下去需要理由吗？ 不管他被创造时赋予的使命是什么，不管他是怎么被创造的，他已经觉醒了，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什么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非凡者了。 我也只是个在浩瀚世界努力挣扎想要回家的普通人而已，没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别装什么无情大佬了，吔屎啦梁非凡。 梁德自嘲地笑了一声，认真想了想对欧德曼道： “老弟，就算活下去不需要理由，可是我怎么帮你活下去？ 我阻止不了这个梦境的毁灭，也没办法用穿界门带你离开。 你不是界原行者，没有界原的认可是不能随意穿越诸界的。不然的话，带你离开也就是多花50个晶簇，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你梁哥虽说差钱吧，也不是特别差钱，不会差这点钱。” 欧德曼像一根被点燃的枯草，眼睛里泛起顽强的光芒。 “您刚才说过……” “别您来您去了老弟，随意点儿，搞这套没必要。” 梁德给欧德曼递了根烟点上。 “放松点儿，说你想说的。” 欧德曼学着梁德的样子吸了口香烟，猛烈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了红晕。 “……梁哥你刚才说过，这个世界是由一万个梦境组成的，这些梦境按照生成的顺序逐一毁灭，而后在残骸上生成新的梦境。 我无法离开这个世界，那我能不能离开这个梦境去到别的梦境？ 只要我不停地在各个梦境之间穿梭，从即将毁灭的世界跳跃到新的世界，不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吗？” 梁德搓着下巴上的胡渣想了一会儿，道： “你身板儿差了点，我给你改改也不是不行，问题是……在梦境中是看不到另一个梦境的颜色的，没办法确定一个梦境处在什么状态。 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跑了，也不会留在这里和你唠嗑。” 梁德见欧德曼有些迷惑，便解释道： “每一个梦境都和其他所有梦境相连，你每一次越境都有可能踏入正在毁灭的梦境，只要沾到了，想逃都逃不掉。” “对我来说，总比在这里等死好，不是吗。” 欧德曼笑了笑，向梁德伸出了手。 “梁哥，帮老弟一把。” 你这语言学习能力害挺强…… 梁哥握住了欧德曼老弟的手，道： “老弟，我可以帮你一把，我有个朋友说过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我挺欣赏他的。 但是我有两件事情要先和你说明白了。” “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第一呢，我本人的学术理念以实用为主，除非是特别了解的身体，否则改出来肯定会有出入。 要给你这身板儿改到能越过梦境的强度，肯定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客观来讲，改完之后你外观上很大概率不会太像人，你愿意吗。” “没问题，梁哥你不是说了吗，我是天生天养的孤儿，本来也只是样子像人吧，我和普通人类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改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这第二呢，老弟，即使你可以一直靠着穿越梦境活下来，但是你往后的人生，你遇到的一切事物，你认识的所有人，全都是假的，最长保质期不会超过一万天。 我想象了一下这种生活，感觉挺虚无的，你能受得了吗？” “没事儿梁哥。” 欧德曼起身取下梁德脖子上的蓝色小相机挂到自己脖子上。 “我已经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第二十章.盗摄魔人 欧德曼端起相机，遥望着梦境的天空。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我会把它和真实连接起来。从今往后，巡游世界就是我的工作。 我会见证一切梦境的破灭，也会用这台相机去连接所有梦境的历史，只要有一个见证者，它们就不只是一个梦而已。 梁哥，你再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如果我还活着，你会收获很多很多的故事。” “行吧。” 梁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欧德曼的背后，单掌按住了他的背心。 “稍微会有点痒哦。” 黑加仑琥珀色的天生神力内气涌入经脉，欧德曼只觉得后心传来一阵奇痒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梁德两眼放光地盯着欧德曼搓手手。 “既然你不介意外观，那我就来放手大干一场。 要百分百保证能越过梦境，金属化是最妥当的，把头铁放到第一位……再给你加一个能正大光明全天候拍摄的重要部件……这样的话天生神力就不够用了，那就再加上幻海玄气的人体机改……哈哈哈哈哈，武学之道，奇妙如斯！” 空旷的戈壁滩上，渐渐响起了类似捶打铁块和焊接钢板的声音。 硬核武学工程师梁先生戴了个护目镜，手上轮流使用着金工锤、棘轮改锥和活动扳手，欧德曼的头部位置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块，时不时地有火星冒出来。 “嗯？是不是多了个螺丝？算了，不重要，反正为了防水我已经彻底焊死了他的脑壳，少个螺丝也没什么，接下来只要多做几个备用镜头就行了。” 10个小时后，欧德曼被烦人的金属摩擦声吵醒，他转动着脖子，金属摩擦声更大了，脑袋好像变得非常沉重，有种奇怪的感觉。 欧德曼缓缓站了起来，他感到身体比原来沉重了数倍，但是关节和肌肉的力量变化更大，活动起来毫不吃力，欧德曼尝试着挥臂踢腿，带起了类似钝器的风声。 眼前的画面格外清晰，而且可以随意将远处的景象拉到眼前，分毫毕现。 画面边缘还亮着一些细小的字符。 白平衡，曝光补偿，分辨率，画幅比例……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抬手去摸异样感最强的脑袋，结果摸到了冰凉坚硬的金属外壳，应该是脸的位置只摸到一片光滑的弧面。 这时他听到了梁德的声音。 “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转换摄像头，启动自拍模式。” 欧德曼吃力地辨认着画面边缘的细小文字，找到了自拍模式的启动按钮，他将意识集中在那个方形虚拟按键上，很快便启动了自拍模式。 欧德曼平坦的金属头顶向左右裂开，一支带有摄像头的机械臂从中伸出，延伸到适当长度后调了个头对准了欧德曼自己。 尽管欧德曼已经做好了变成怪物的准备，但是眼前的景象依然让他吓了一跳。 原本脑袋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长方体，长方体正前方是透明的圆形镜头。 欧德曼很快在梁先生精华语言包里找到了这种设备的名称。 数码摄像机？ 银色数码摄像机是头部，头部以下看起来是正常的人类身体，只是被换上了一身略有拘束感的黑色西服，白衬衫黑领带，还戴着一双白手套，身侧挎着一个黑色镜头箱，背后是个商务背包，看起来非常正式。 梁工扔掉手里的精工改锥点了根烟，满意地上下打量着改造型欧德曼。 “你身上穿的衣服我都强化过了，绝对不会出现越过梦境后被人当做裸奔变态的情况。 这个半机械化的造型简约而不简单，完全为盗摄而生。 全画幅，高分辨，不管是清晰度、最低照度还是宽动态功能都是上上之选，人机一体，如臂使指。 整个取景器都是焦点，锐度犹如刀锋，快门好似机枪，闪光灯全程同步，再加上我别出心裁的十二轴颈椎防抖设计，天上天下，没有比你更强的盗摄改造人了。” “盗摄改造人？”欧德曼听得半懂不懂，这是梁先生精华语言包里没有包含的内容。 “就是半机械vlog战士。我寻思你要去别的梦境拍摄呢，大多数情况下无法取得被拍摄人的同意，如果脖子上挂个小相机或者扛一台摄像机目标太大了，而且你越境刚好有头铁的需求，我就整合到了一起。 摄像机里我还整合了定位功能，既方便你扫描寻路，也方便我以后找你。 基本就这些了，肌体强化不值一提，比你原来的身板儿强个二三十倍吧，没测具体数值。 你觉得怎么样，要加需求吗？” 欧德曼哐哐哐地在自己的金属“脸颊”上拍了几下，问道： “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一点？” “不会，梦里什么都有。 据我所知，真髓之梦里出现过撩起小裙子万炮齐鸣的舰娘战斗群、用胆结石做金丹的修真者、飞机耳的怂货猫妖等等，无奇不有，你这个造型在梦里只能算一般货色，完全不用担心被围观。” 欧德曼艰难地点了点镜头。 “那就这样吧，梁哥，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可以开始尖叫了。” 梁德两根手指夹着烟点燃了欧德曼背后的背包形状的火焰推进器。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狂野的火光拔地而起，转瞬冲破了天空后的梦境壁障。 在空中鬼哭狼嚎的欧德曼听到了梁德清晰的声音，那是预先存在摄像机内部的录音。 “越境推进器的燃料是从你身体里抽取的，记得多吃点好的。 老弟，要是没死，后会有期。” 梁德向着欧德曼的尾焰挥手道别，直到那道火红的亮光彻底从梦境中消失。 他拿出专用手机调试好穿界门的参数，便坐在沙发上抽烟打坐，睡觉练功。 五天的冷却时间一到，梁德的身影便没入了穿界门的光圈，越过茫茫空海后，他一脸沙尘从红叶楼loft公寓客厅的沙发底下冒了出来。 栗知弦站在厨房旁边的小吧台后面，正拿着一大瓶灰雁伏特加往西柚汁里兑，她听到穿界门开启的声音，懒洋洋地向梁德打了个招呼。 “哟，回来挺快啊，一出门就遇着异界莎士比亚了？” “别提了，就拍了个蛋疼vlog，还给人投资了一套设备，下次去真髓之梦看能不能收回投资吧。” 梁德皱着鼻子闻了闻，看了一圈道： “家里怎么这么干净，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了杀人藏尸打扫了一遍？” 栗知弦把空了的伏特加瓶子扔进纸箱型的邪神祭坛，道： “我把垃圾都献祭了。” 梁德不禁为搭档的操作热烈鼓掌：“弦哥你天天往祭坛里扔垃圾还没被神罚，不愧是信二代。” 栗知弦打了个酒隔，道：“有人要那还叫垃圾吗，能换不少积分呢。 老梁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神罚俩字啊，不然兄弟没得做。” “你还忌讳这个，我姥爷总和我说一句老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就等着吧。” “也别跟我提姥爷两个字！”栗知弦气得吨吨吨了一大口西柚伏特加，仰着头对天吸气。 “弦哥你毛病是越来越多了……拿卷轴和笔墨出来吧，该做正事了。” 第二十一章.一星厕纸 栗知弦拿出专门用于记录素材的青色卷轴，平铺在茶几上。 空想之笺标配的自动毛笔悬浮在空中，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她已经看过了梁德带回来的影音记录，琢磨再三却迟迟无法下笔。 空想之笺的主要工作之一，便是将空想之拳带回的素材进行二次加工后递交给邪神小说家太奉先老师。 奉先老师对于故事的真实性和合理性毫不在意，评判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有趣，所以空想之笺修改的空间很大，甚至可以魔改到面目全非。 但这种标准模糊的工作反而很难下手。 栗知弦想了又想，却始终没想好该怎么修改梁德带回来的这个故事。 “老梁，你这个作品，缺乏成为爆款的潜质啊。” “啊？” “先说场景吧，一片戈壁，只能让人想到经典国骂，一点都不浪漫，如果故事发生在一个风光优美的海岛，氛围会好得多。” “我到哪里去弄个海岛出来，难道要把地面涂成蓝色冒充大海吗？ 再说了，只要心里有沙，哪里不是马尔代夫，这个戈壁滩到处都是沙，还不够你幻想的吗？” “算了，客观环境的确是没办法，可是老梁你这个创作思路一开始就歪了。 从当前的市场环境来看，这种双男主角的故事想火只有两条路。 要么不是gay硬说是gay，要么是gay硬说不是gay，营造出一种似gay非gay的感觉，让人浑身发痒，欲罢不能。 但是你看看你拍的这些东西，百分之九十都是你在搞电焊拧螺丝，再加上你这张让异性恋和同性恋都毫无邪念的大众脸，只能让人联想到手工耿，我想脑补情节都脑补不出来好吗。” 栗知弦捧起西柚伏特加抿了一口，虽然一个字都没写，但是特别理直气壮。 老梁捂着他那张大众脸没好气地道： “那你就不要脑补啊，平铺直叙地写出来不就好了。 为了讨好观众强行加入流行元素根本是南辕北辙，你以为观众就那么肤浅吗，你以为他们是在盲目追逐流行吗？ 他们才不管流行不流行，只是简单地在追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已。 再说太奉先老师是个钢铁直男，怎么会喜欢你说的那种调调。” “行吧，和你这种直男说不清楚，反正取材奖金我只能拿百分之一，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栗知弦操纵着自动毛笔在卷轴上奋笔疾书，又勾勒出一些方框填入剪辑后的影像资料，一直写了三四米才把梁德第一次取材带回的故事写完。 她收起笔墨，把卷轴扔给了梁德审阅。 梁德粗看了一遍，栗知弦的文笔清淡有味，既不夸张也不枯燥，用平常的语句将盗摄魔人欧德曼的故事清楚明白地讲述了出来，卷轴上放映的画面都是关键之处，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可以，献祭给奉先老师吧，只要评价不是1星我就满足了。” 太奉先对空想之拳带回来的素材采用五星评分制，1星最低，5星最高。 1星素材的奖金是100晶簇，每上升一个星等，奖金翻一倍。 5星素材的奖金有1600晶簇，相当于老梁半个多月的工资，这一块才是空想之拳的主要收入来源。 栗知弦把青色卷轴绑好投入邪神祭坛，纸箱里传出类似马桶冲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变成黑色表示已阅的卷轴从纸箱里跳了出来。 黑色卷轴上印了一个银白色的五角星，跳出纸箱后，太奉先的声音凭空响起。 “阿德，太无聊了。 双男主角独处了这么久竟然只有电焊带火花，干巴巴的，一点暧昧互动都没有，让人想嗑cp都无从嗑起，我看连面向中学生的青春杂志都不会要你这种故事。 这100晶簇你拿去多买两本空海两岸流行的少年漫、少女漫学习一下，下次如果还是这种水准，我就要把你的名字写上秃头七箭书了。” 滚啊！你个老秃头竟然还喜欢嗑cp，你从哪里搞来的猎奇少女心啊！ 栗知弦接住声音消失后从空中落下的黑色卷轴，她露出早知如此的得意笑，一下一下地用卷轴敲着手心。 “我就说了吧，奉先老师明明就很懂，老梁，是你和流行文化脱节太久了。 听我的，下次找个盛产美男子的世界多拍点素材回来，配合我车速180迈的绝赞剪辑，拿5星易如反掌。” “我梁德一日直男一世直男，绝对不会为了一点点金钱就出卖自己的灵魂！你死心吧！” “哼，等你真香的那一天。” 栗知弦_(:3)∠)_回沙发上，晃了晃手里的黑色卷轴道： “这东西放哪？以后会越来越多吧，能献祭吗？” “素材卷轴要存档，以后上面可能会来检查。 嗯……你睡了以后我在公寓下面挖个地窖来放吧，等会儿我先挖下去看看管道和地基，不好动的话我就往深了挖。” “那你可以开始了，我今天通宵补剧。” 栗知弦打开客厅电视，无聊地看着开机广告。 “你白天又没事做，为什么一定要通宵补剧。” “干卿底事，挖你的洞。” 也许咸鱼就是这样一种昼伏夜出的动物吧。 梁德摇了摇头，翘起一块地板化身钻头钻了下去，无声无息，无尘作业，留下的洞口只有乒乓球大小，令栗知弦大开眼界。 她选了一部多年前的煽情老韩剧，左手酒杯右手抽纸，窝在沙发里看得目不转睛。 当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大排档喝了五六杯烧啤，栗知弦同步喝了几十罐啤酒有点上头的时候，山前街红叶楼的上空忽然涌起了隐秘的黑暗魔力。 两个穿着哥特系洛丽塔洋装的少女牵着裙摆从夜空降落，优雅地落在了红叶楼无人的天台上。 高傲如天鹅的金发少女嫌恶地扫了一眼这栋老楼脏乱的天台，松开裙摆对身侧的黑发少女道： “你说的那个人就住在这里吗？” 黑发少女有些畏惧地开口道：“是的，阿格蕾斯大人，她退役以后换了很多住所，但是我听说……” 她还没说完就被金发少女阿格蕾斯强硬地捏住了下巴。 “你在害怕，那不过是个大龄失业女而已，即使还掌握着一些魔法，也只是早就被邪灾局淘汰了的把戏，见识过我主赐下的神术之后，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用她血沐浴过后，你就能成为我主的侍女，到时候邪灾局也不能把你这个背叛者怎么样，雅米，你在害怕什么呢？” 阿格蕾斯用纯黑色的指甲划破了黑发少女的脸颊，蘸起一点猩红的鲜血放到舌尖。 “是动摇的味道。 怎么了雅米，你已经开始后悔带我来找她了么，毕竟是曾经培养过你的教官，有些动摇也无可厚非呢，这样的话……” 黑发少女雅米挣脱阿格蕾斯捏住她下巴的手，单膝跪地，任由脸上的血滴落在浅黑金的精致裙面上。 “阿格蕾斯大人，我会用她的血洗去心中最后的动摇，请您相信我的决心。” “我会看着你的，雅米。” 金发少女轻笑着舞动裙摆，以亵渎符文构成的魔法阵从她裙下展开，宛如枯骨之笼的黑暗结界瞬间罩住了红叶楼，将这栋老旧的建筑无声无息地拖入了世界的里侧。 “就是现在了！” 酒渍咸鱼突然在沙发上站了起来。 片头毫无意义的前情提要时间！ 栗知弦猛地一个侧手翻离开沙发，灵巧的身体在空中迅速转向扑向冰箱，在空中开门拿酒一气呵成，她单手在冰箱上一撑，关门的同时借力后退，啪的一声落回了沙发上。 她打开罐装啤酒，客厅电视上正好开始播放新一集的正片。 怎么男主角还不表白，急死人了，这编剧好懂又好烦啊。 第二十二章.魔法少女 栗知弦按下了静音键，窗外浓稠的黑暗像是火锅蘸料里放多了老抽和蚝油，一直专心看剧的她似乎终于发觉了异样。 她把遥控器塞进沙发的缝隙里，仰脖吨了一罐蛇毒啤酒。 酒精度67.5，不错的热身酒。 栗知弦用手背擦拭唇角，这时辉煌而黯淡的暗色浊潮从窗外一拥而入，吞没了她眼前清晰的一切。 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魔力汇成了一道蚀骨腐心的光芒，即使是高纯度的以太体也无法抵御它的侵蚀，只能在浊潮中痛苦挣扎直至消亡。 这便是阿格蕾斯所在的教派针对邪灾局魔法少女开发的最新术式恶靥的深吻。 阿格蕾斯和雅米浮在窗外的空中，她们身前亵渎的魔法阵光影还未散去，圆环中血色与黑色交织的五芒星像是用某种野兽的肮脏肉泥涂抹而成，污秽而危险。 “得手了吗？”黑发少女雅米不安地屈伸着裙下的脚趾。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阿格蕾斯拿着一柄宫廷折扇掩口轻笑，“你这位教官也许是失业太久了，甚至没来得及变身呢。” “不会的，如果是教官的话……” 阿格蕾斯展开折扇拂去恶靥深吻残留的魔力，惊愕地发现那栋红砖老楼竟然毫发无损。 栗知弦捂着鼻子放下挡在身前的纸箱，打开空调选择了换气模式。 什么嘛，献祭完只有15个积分，吟唱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东西呢。 她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拿着啤酒一脸无奈地和浮在空中的两个少女对望。 “恶靥教派的魔法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臭啊，我都有点搞不清楚你们是想做邪灾局之敌还是环保局之敌了。” 栗知弦看向那个纤弱的黑发少女，道： “雅米，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堕落也要找个好下家，加入恶靥教派这种发展了上百年都没走出襄北的地区级弱鸡势力没前途的，还不如回家念书争取过几年考个公务员，以后相亲也比较有优势。 还有啊，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也许不知道，恶靥教派邪神侍女的lo装完全就是山寨邪灾局十年前的战斗制服，无非是把配色换成了浅黑金，知山穿山，恬不知耻，我看恶靥不如改名叫穿山甲教派好了。 而且雅米你根本不适合这种哥特系的小裙子……” “教官，我……” “没必要和她废话！” 金发少女阿格蕾斯粗暴地将雅米扯到身后，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对栗知弦冷冷道： “你东拉西扯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很遗憾，被我的恶靥迷梦拖入里世界以后，邪灾局最新型的魔法侦测器也感应不到魔力的波动，你期待中的支援永远也不会来呢。” “哦？是吗？” 栗知弦喝口啤酒润了润嗓子，回头一声大喊： “老梁！” 话音未落，阿格蕾斯和雅米便见到一个男人像土拨鼠一样从地板下探出了脑袋。 “做咩啊？” 阿格蕾斯抓紧了手中的折扇。 她知道这个男人，栗知弦新的监视者，邪灾局七科特派专员梁德，情报中是一个没有非凡之力的普通人。 可是这个男人是怎么从现世一路挖到这里来的，而且我的恶靥迷梦竟然被他……竟然被他挖穿了？ 梁德钻出地面恢复了正常身形，活动着脖子走到栗知弦身边。 “这个小姑娘怎么看起来凶巴巴的。” 他扭过头对栗知弦道，“要帮忙吗？” 栗知弦摆摆手道：“打两个小朋友而已，用不着你。 你看好房子，别被打坏了，楼里还有其他人呢。” 她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道：“……奇怪，怎么这么安静，现在市民素质这么高的吗。” “我让他们睡得更沉了一点，人家明天还上班呢，打架吵着人多不好。” 梁德走到冰箱拿出一袋混合坚果，道：“你快点儿吧，我过会儿还得继续挖地下室，没时间看你血虐未成年少女。” 栗知弦越过窗台走到空中时，两个小朋友已经吟唱了半天听起来像是青春伤痛散文诗的咒文。 黑红相间的巨大魔法阵占据了恶靥迷梦中将近二分之一的天空，缓缓转动的亵渎符文上血光缭绕，浓烈的尸臭味令人闻之欲呕。 幸好梁德已经用幻海玄气把整栋楼封了起来，楼内的其他居民才没被臭醒。 栗知弦看着空中黑红相间的魔法阵，不屑地嘁了一声。 “花里胡哨。” 她摘掉眼镜，从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心形化妆镜盒捧在手心。 “月棱镜威力，变身！” 梁德咳嗽着喷出一口嚼碎的坚果。 月棱镜根本不是化妆镜盒的样子好吗，别仗着是魔法少女就乱喊名台词啊！ 栗知弦翻开化妆镜盒的瞬间，凛冽的狂风凭空而生。 她染成余烬红的发尾飘扬如焰，点亮了黑暗的夜空。 在化妆镜放出的纯白色烈烈光芒中，女子闭目昂首双手后扬，任由高度凝聚的纯白魔力覆盖全身。 遵循星光的指引，乘着以太风而来。 她在纯白魔力的包覆中抱膝蜷缩，直到魔力浓度达到上限才将四肢舒展开来，同时生出了公主袖和白色过膝袜。 心形化妆镜底部伸出长柄，在栗知弦手中转动延长，变幻成一柄三米多长的杖型魔导器。 光芒散去。 变身后的栗知弦头上绑着绣有十字图案的缎带，竖条纹的齐胸上衣之下绑着浅色的束腰，层层堆叠的蛋糕裙随风摇曳，一双纯白色的高跟鞋在空中踏出了一圈圈魔力涟漪。 “市民，我是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的栗知弦上尉，这里交给我，请迅速撤离到安全地带。” 栗知弦低声念着过去的登场台词，挥动着手中有些陌生的魔导器。 那柄被她提在手里的魔导器与其说是仙女棒不如说是一柄纯白色的丈二斧枪，在大龄魔法少女的随手挥动下发出沉重的钝器破空声。 栗知弦提着斧枪缓步向面前的魔法阵走去，这时阿格蕾斯和雅米的双重吟唱已经进入了尾声，黑红相间的魔法阵中央涌出了一大团像是血肉尸骸和黑泥混合而成的物质。 在两名哥特风少女的操纵下，堆积如山的血肉黑泥被塑造成一条十余米长的黑红蛞蝓。 蛞蝓外形的邪兽疯狂地蠕动着庞大的身体，不停向四周溅洒着黑红色的大片毒汁，声势骇人地朝身前渺小的栗知弦碾去。 浓稠如血的黑暗魔力像山洪一样倾落，栗知弦只是面无表情地平举斧枪，一缕缕高强度魔力显化的电光在她周身闪烁。 栗知弦双手持枪，枪身上浮现出三个简单粗暴纯为强化炮击威力而生的魔法阵，暴躁不安的魔力在斧枪前聚成布满电光的圆球。 “这么精密的复合型魔法阵看着就让人头疼，真亏你们恶靥教派能想出这么麻烦的东西。 雅米，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魔法技能只要点闪光和换装就够了，真正的魔法少女靠的是拳法，决心……和炮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宛如大河决堤般的纯白色魔力炮击淹没了视线内的一切，庞大的蛞蝓邪兽被一炮轰中正面，在恶心的咕噜声中溃散成了一滩烂泥。 “不愧是邪灾局曾经的一等空尉，只可惜，你这个老女人的魔法太过时了！” 金发少女阿格蕾斯挥动黑色的羽毛折扇，散落各处的巨蛞蝓残骸亮起浑浊的光芒，一个覆盖了恶靥迷梦结界全部地面的魔法阵以残骸为节点迅速生成。 栗知弦身上的纯白色光芒陡然黯淡，她的魔力被阿格蕾斯针对性的场域术式压制，只剩下全盛时期的5%左右。 “哦？” 发尾如焰的魔法少女放下沉重的斧枪，握紧的拳头发出危险的喀啦声。 黄毛丫头，你选择了更加血腥暴力的展开。 第二十三章.复仇恶靥 栗知弦从小就为自己稍微有点夸张的怪力感到头疼，以至于在成年后不得不采取了一些抑制措施。 “稍微有点夸张”是她接受了高等魔法教育之后得出的结论。 也就是说，在见过许多能单手按停大货车的魔法少女之后，大学时代的栗知弦依然认为自己天生的肉身力量稍微有点夸张。 虽然一直没机会尝试，但大学时代的她觉得自己在高速公路上迎面逆推二三十辆行驶中的满载大货车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种不讲道理的力气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提升，过了二十五岁之后才进入增速相对较缓的时期。 栗知弦本来担心这种不合理的天赋会有“廿七大限”之类的致命缺陷，直到某天和白发苍苍的姑婆掰手腕落败后才消除了这份担忧。 不秃也能变强，这大概就是所谓虔心之血的特别之处吧。 栗知弦半蹲着脱掉了变身后穿上的羽翼高跟鞋，失去飞翔道具后的她马上向下坠落。 一支车轮粗细的枯骨之箭从阿格蕾斯身前的魔法阵中央浮出，如同一列高速驰行的火车撞向坠落中的栗知弦。 在梁德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的时候，栗知弦停止了坠落。 她滞空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用力向后蹬腿。 栗知弦脚底踏出的白色气浪猛烈地冲击着地面，在接连不断的音爆声中，她踩着重重白色气浪不退反进，正面迎向了那支粗如梁柱的枯骨之箭。 阿格蕾斯望着突进的栗知弦，毫不在意地轻轻摇动着折扇。 愚蠢的老女人，退役人员的情报就像容颜老去的女人一样廉价，不过是一身蠢笨如牛的力气罢了，给我陷入血与骨的绝望泥淖吧！ 阿格蕾斯头顶和脚下同时亮起一圈由上万枚亵渎符文构成的精密魔法阵，两个魔法阵向着相反的方向缓缓转动。 空中的枯骨之箭表面沁出大股猩红的血水，干枯的箭体碎成无数森白的骨粉，与猩红血水混合搅拌，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面团。 黑发少女雅米双手舞动，操控着空中的血骨泥淖化作巨掌将栗知弦抓在了手里。 “结束了，教官。”她的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我已经不会再回去了。” 被困入血骨泥淖之中，纵使有千钧之力也会被这些韧性极强的半流体缓冲化解，就像在水银里出拳踢腿，只能做无用之功。 而且这是一片会和所困之人一起移动的活沼泽，不管如何前进都无法走出这团噩梦般的泥淖。 教官残留的魔力已经用不出炮击魔法了，只剩下一身力气的她无路可走，只能坐以待毙。 雅米操纵着血肉泥淖向内挤压，感受着泥淖内部那个挣扎的女人，她想起了那些作为邪灾局魔法少女的往日记忆。 一次一次地和强大的邪恶作战，为了保护普通民众不惜豁出性命，可是邪恶永远不会消失，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结束。 迟早会死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我迟早会死的。 人类的恶念永远不会消失，邪灾局不可能彻底消灭所有的邪恶，魔法少女部队不过是上位者手中的工具，邪神和魔法灾害永远会有，不停地重复牺牲根本没有意义！ 黑发少女猛地朝着血肉泥淖中隐约可见的人形大喊： “教官，你们是错的，邪恶永远不会消失，我们这些非凡者不应该死得毫无价值！ 恶念的来源就是那些普通人！他们不过是自作自受，凭什么要我们为了那些愚昧又弱小的民众牺牲生命！” “凭什么？” 血肉泥淖中传出栗知弦清晰响亮的声音。 “强者保护弱者需要什么理由呢？ 邪恶永远不会消失，对抗邪恶的人也永远不会消失。 雅米，死不可怕，怕才可怕。 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英雄，而不是更多的懦夫。 你竟然是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叛变，看来我的确是不会教学生。 也罢，最后就让我用这双拳头来引渡你的心吧。” “少说大话了老女人，你马上就要消失了！” “哦？是吗？” 浓烈的酒精气味从血骨泥淖中向外散发，几乎将空气变成了流动的高度酒。 随着身体里的酒精气化排出，栗知弦长期自我抑制的血脉怪力飞速恢复。 她清亮的眼眸深处像有通红的火炭抖落了身上的灰烬，眼眶里宛如两朵赤炎之莲燃烧盛放。 栗知弦伸手抓下一团血骨胶泥放在掌心揉了揉。 不出所料，这东西的密度不算高。 密度低的物质一般都可以通过压缩来大幅减小体积，这是常识。 她张开双臂，用力将黏在身周的血骨胶泥向里对折，泥淖的内部荡起了千臂千手的残影，对折，对折，对折，对折，对折！ 看起来像是对折，实则是用怪力将这些血骨胶泥不断地挤压夯实，夯实夯实夯实夯实夯实夯实，比大会报告里出现的夯实还要频繁的夯实！ 小山丘似的血骨泥淖被栗知弦压成了排球大小，紧紧地抱在胸前。 之所以说是排球而不是篮球，并不是因为害怕律师函，而是因为她脱身后在血骨圆球的表面压出了排球的花纹，并以标准的发球姿势将其高高抛起。 “杀人排球奥义，怪人扣杀！” 栗知弦跃起的身体向后完全对折然后弹开，无可匹敌的怪力顺着脊椎一直传到手掌，击球的巨响像有人用鞭子抽爆了十万层叠加后吹起的庞大气球。 凶猛的冲击波将阿格蕾斯和雅米挡在身前的防御魔法阵打得粉碎，破裂的血骨排球旋转着向四周射出泥水，恐怖的高压液流像刀锋一样划破了两名邪神侍女的裙装和皮肤，淋漓的鲜血和惨叫声打破了恶靥迷梦结界中沉闷的气氛。 一个比杀人排球更为恐怖的身影踏空而至，伸出双手抓住了两张小巧的巴掌脸，随即响起的清脆骨裂声点亮了栗知弦烦躁的心情。 她紧抓着阿格蕾斯和雅米的脸俯身向下冲去，将两个破布娃娃似的少女以倒栽葱的姿势按进了坚硬的大地里。 被两个美少女贴脸输出的地地发出痛苦的响动，地面出现了深达数米的∞形大坑。 栗知弦仍未停止向下按压，一直到被挤压夯实的硬质土层没过了肘部，她才停下了向着地心冲锋的步伐，从硬如陶瓷的泥土中抽出了双臂。 “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阿格蕾斯痛苦怨毒的声音从地下传出，几头猩红色的女性怨灵从她和雅米裙装下摆的骷髅刺绣中脱出，厉啸着围向赤手空拳的栗知弦。 栗知弦在猩红怨灵的包围中表情变得异常冰冷。 “复仇恶靥……雅米你已经进行过一次沐血仪式了么。 说实话我有点喜欢你，但这不算什么。 本来还想把你活着移交给邪灾局，现在我改主意了。” 第二十四章.以血还血 栗知弦右臂一甩，一条魔力凝成的纯白色绳索将五头猩红怨灵捆绑束缚，这五头复仇恶靥出乎意料地弱小，没等她用出下一步的封印术式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她解除了魔法少女变身，恢复了穿着棉质家居服的样子。 已经没有必要再维持战斗形态了。 复仇恶靥弱到这种程度，只可能是驾驭者已经死了。 太久没有全力作战，稍微用力过头了……不过无所谓，反正结果没差。 栗知弦右足跺地，将亲手栽下的两个哥特系少女从深坑里震了出来。 两张少女的面庞七窍流血，失去了所有生机。 阿格蕾斯的脸上出现了灰色的裂纹，一层像是蚯蚓外皮的肌肤从她脸上卷曲褪下，露出了一张满是疤痕的丑陋面孔。 金发少女娇小纤细的身体迅速膨胀腐烂，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具臃肿的腐尸。 飞速过来围观的梁德倒吸了一口冷气，道： “这就是雅洲四大邪术中的东国化妆术吗？” 栗知弦凝视着雅米紧闭双眼的遗容，低声道： “恶靥教派邪神侍女的沐血仪式分为两种，沐浴强者之血可以获得超凡力量，沐浴弱者之血则可以获得青春美貌。 她这个样子，至少杀了上百个普通人。” 梁德沉默了几秒，道：“结界已经在瓦解了，我打个内线电话给邪灾局让他们过来收拾场面？” 栗知弦摇头道：“邪灾局对怨灵的标准处理程序是就地灭杀，我想先把这几个复仇恶靥送回家去。” “送鬼回家？” 梁德看了一眼被绑住的五头复仇恶靥，不解道： “有这个必要吗？她们已经没有理性了吧。” 他看出这几头猩红的女性怨灵的魂魄已经在恶毒的改造中受到了难以逆转的损伤，只保留了一点基本的神智，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超度往生罢了。 栗知弦暂时没有解释的心情，她伸出右手用近距离的高热炮击将雅米的尸身焚化成灰，然后轻扯着纯白色的魔力拘束绳将地上的五头复仇恶靥拉了起来。 “我飞行的方式容易引人注目，你能送我一下吗？” 她没有看着梁德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梁德没有多问，掌中涌出大量的幻海玄气塑成一架双轮板车，让栗知弦和五头复仇恶靥坐了上去。 他振起背后的机械蝠翼，用凤鸣铁布衫中的鸽隐一式消去人车形迹后拖着载满乘客的双轮车飞上了天空。 “往哪儿走？” 栗知弦松开一头复仇恶靥的束缚，只在那头猩红怨灵背后留了一根魔力凝成的白色细线，像风筝一样把那头怨灵放了出去。 “跟着她。” 梁德点点头，跟在那头面容急切的女性怨灵背后向着城市的另一端疾驰飞行。 目的地是一处建筑工地旁用废弃厂房改造的农民工子弟小学。 梁德从空中降下，将双轮板车调整为集装箱式的的囚笼锁住剩下的四头复仇恶靥，然后和栗知弦一前一后跟着那头放出的复仇恶靥走进了校门。 学校里只有一栋教学楼和一栋宿舍楼，两栋废旧厂房之间是一片水泥地和两个篮筐生了锈的篮球架，小操场旁边立着两组孤零零的双杠。 这是一所全日制寄宿制的民办简易学校。 很多人没有听说过寄宿制小学，因为城镇居民子女的寄宿制学校生活一般是从中学开始的。 毕竟六年级的小学生也只有十二三岁，谁家的父母舍得把自己的几岁大的孩子送去读寄宿制小学呢。 但是有的人没办法。 在留守儿童家庭之外，还有一些家庭连让儿童留守的条件都没有。 或者是家中老人已经去世，或者是家中老人自顾不暇、无力照顾小孩，这些人只能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进城务工。 能够让孩子读上一所带有托幼性质的全日制寄宿制小学，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幸运。 流动儿童是很难进入公立教育系统的，别说流动儿童，在这个教育资源上宽下窄的时代，连一些学区房业主都需要集体维权才能让子女顺利就读当地的公立学校，只有那些买到学位房的人方可高枕无忧。 所以没有襄北市户籍的农民工子弟只能选择一些民办简易学校就读，更多的流动儿童连就读民办简易学校的机会都没有。 那头猩红色的怨灵飘飘荡荡地向宿舍楼走去，魂体之外动荡的怨气渐渐平复，这时勉强可以看出这头怨灵生前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她的额头和颧骨上有几处淤青，脸颊和脖子上布满了血痕。 她走到一间宿舍的窗前，透过窗户的缝隙望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 小男孩睡在下铺，盖着一床边角有些发黑的棉被，微张着嘴巴，不知梦到了什么。 窗外的猩红怨灵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嘴里轻轻地唱着：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呀。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栗知弦勾动纯白色的丝线，默念净化咒文，在纯白色的微光中，那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妇女不舍地看了熟睡的小男孩一眼，她转过身向栗知弦和梁德鞠了个躬，和纯白微光中飘落的片片羽毛一起消失在了夜空中。 梁德点了根烟，和栗知弦静静地走出校门，将剩下的四个复仇恶靥送回她们牵挂的地方后一一净化超度。 两人沉默了一路，回到襄北市大学城附近的烧烤夜市找了家大排档坐了下来。 梁德给栗知弦倒了杯普度众生，淡黄色的圆形杯面上泛着细小的泡沫，仿佛轻云蔽月。 栗知弦喝了三分之一，眼睛盯着一次性塑料杯里的啤酒泡沫，像是自顾自地说道： “恶靥侍女沐浴弱者之血后必须为献出鲜血的弱者复仇。 恶靥教派眼中的弱者是那些饱受欺凌却从不反抗的人，这些年她们举行沐血仪式牺牲得最多的就是被家暴的妇女。 杀死那些被家暴的女人，驱使她们的怨灵去杀光施暴者和施暴者的所有直系亲属，然后永远奴役这些女人的怨灵，这就是恶靥教派的以血还血。” 她顿了顿，抬头望着梁德的眼睛说道： “我不明白。” 第二十五章.水满则溢 “这五头怨灵没有变成黑色，说明复仇仪式还没有完成。 欺凌她们的人还活在世上，可是她们最牵挂、最想去的不是那些施暴者所在的地方，而是深爱的人所在的地方。 我不明白，为什么很多没有经历过家暴的人咄咄逼人地责问家暴受害者，问他们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但是却从来不去了解那些受害者选择默默忍受的原因。 这些人第一次被老师体罚的时候没有选择退学，第一次被无偿996的时候没有选择辞职，但是他们却可以理直气壮地责问那些受害者：为什么你第一次受到家暴的时候不选择果断分手？ 我理解不了这些人，他们更像是想要宣扬一套绝对正确的理念从而显得高高在上，嘴里说着止损、解套之类和利益相关的词语，却不去关心那些活生生的人，不去关心那些被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拳脚相加的人。 被嘴里说着爱你的人伤害，这种伤害难道只存在于身体上吗？难道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绝对理智吗？ 不言自明的事实太多了，但是这些人比起活生生的受害者们更关心理念。 邪灾局也是这样，总是这样。 老梁，我不明白，我他妈的不明白。” 栗知弦拿起酒瓶一饮而尽，失业后她已经习惯了恍恍惚惚的状态，再没有酒精的陪伴，她害怕自己继续清醒下去会做出一些不理性的事情。 梁德给她开了一瓶新啤酒，又用幻海玄气做了个足够大的啤酒杯倒满了递给她。 他明白自己不是什么适合倾诉的对象，他和栗知弦还称不上交好的朋友，他只是恰好遇到了一场内心的水满则溢而已。 男德法则第一条，不要给向你倾诉的女孩提人生建议和解决方案。 在开口之前先想想自己过得怎么样吧，如果一个人足够清醒，他就会知道没有任何人真的需要自己的人生建议。 梁德给栗知弦充当着倒酒工具人，抽着烟回想起了他过去和家暴有关的记忆。 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先驱阿德勒（四级脱发）说过，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梁德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他见过最严重的家暴，是李卫红同志在大冬天强迫梁建国同志坐在马桶上尿尿。 要知道，在带有自动加热功能的智能马桶出现以前，再温暖的男孩也无法和冬天的马桶圈和平共处，毕竟……两腚连心。 老牌暖男梁建国同志忍辱负重，每天早上都要做半天心理建设才能进洗手间，每次坐下时随机扭曲的表情让老老梁练成了不在檀〇斗社长之下的精湛颜艺。 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了下来，真是一个很恐怖的男人。 对此李卫红同志振振有词：“我们关外人谈恋爱，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以前的梁先生对挨这种打隐隐有些期待，现在的梁先生对此持保留意见，因为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认识了许多真的能打死他的女孩子，比如说……呸呸呸。 一个海蓝色的啤酒杯怼到了他面前。 “酒呢？” 梁德大声招呼老板又送了一件“普京”过来，顺便点了一碟松花鸡腿。 他嚼着鸡腿肉和松花皮蛋卷在一起切成的厚片，打开专用手机花了两个晶簇在《人间之鉴》里查询了蓝星老家和家暴有关的数据。 以下信息据说来自梁德蓝星老家的官方报刊： 东国妇联在十五年前的调查显示，全国2.7亿个家庭里有30%左右的妇女曾经遭受过家暴。 受害者平均在遭受家暴35次后才会报警，最快报警的受害者是在遭受家暴三年后求助，十五年前，家暴致死占东国妇女他杀原因的比例在40%以上。 十三年前东国妇女报主编在某次国际会议上披露，近几年东国年均自杀人数为28.7万，其中15.7万为妇女。 农村妇女的自杀人数是城市妇女的三倍以上。 在一次对260多个农村的调查中发现，这些农村里66%以上的妇女自杀与家庭暴力相关。 …… 在梁德的记忆中，最近一部关于家暴的国内作品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但那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电视剧了。 在他猝死前的几年，他很少在主流媒体上听到关于家暴的声音，现状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最近一次看到有关家暴的新闻，是申城一个男人因为妻子很漂亮担心她出轨，就剁掉了她的左手。 在梁德的印象中，这也并不是个例。 更加离谱的惨案也不在少数。 家暴的受害者不只有妇女，还有老人、儿童、残疾人，以及壮年男子。 是的，家暴的受害者里还有壮年男子，他们的处境尤为尴尬。 早些年梁德看过一条令人啼笑皆非的新闻： 一个老实人经常被老婆殴打，某天他忍无可忍愤然还手，却被老婆报警说他家暴，被弄得焦头烂额。 家暴就像人海中的海洋污染，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没有人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梁德吐了个烟圈，在栗知弦筷下抢走了最后一片松花鸡腿。 他又能怎么样呢？ 给415号世界的所有人戴上一个监视手环，给所有人制定一套清教徒式的行为守则，一有违反就立即击毙并纳入征信？ 他不知道哪里不对，但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梁德成为非凡生物之后知道自己可以活很久，虽然不能做到像修真者的寿元那么具体，但他暂时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什么原因自然死亡。 他应该是可以看到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和很多其他世界的未来的。 未来会更好还是会更坏？ 这取决于现在的人。 他相信现在的人。 他觉得明天会更好，不需要什么奇迹和圣人，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好。 如果一个世界需要奇迹和圣人才能确保未来会变得更好，这个世界差不多就完了。 …… 梁德和大排档老板结完账，便跟在蹦蹦跳跳的栗知弦身后回到了山前街红叶楼的loft公寓。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真醉还是假醉，但是无所谓。 他觉得栗知弦今天晚上无论是喝醉还是装醉都有她的理由。 在有正当理由的时候，不管是开心还是伤心，不管是真醉还是装醉，都是一种孤独的浪漫。 浪漫，是一种多少超越了自身的幻觉。 与这种幻觉共舞，就是我的浪漫。 梁德将栗知弦送回卧室盖好被子，自己回到公寓一楼眺望着窗外的夜色。 他想做点什么。 第二十六章.散步偶遇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梁德换上邪灾局专员的工作制服，熟练地拿起纯黑色领带给自己打了个四手结。 整理完衣装，他用幻海玄气造出一柄装修电钻启动后顶住了一楼的天花板，才钻了5分钟不到，暴走的栗知弦便从二楼卧室冲了出来，气势汹汹犹如猛虎出闸。 “狗贼，纳命来！” 梁德施施然将蓝色电钻收回怀中，扔出一瓶罗盘针柑橘威士忌击退了杀气冲天的栗知弦。 “换上空尉常服跟我去襄北市邪灾局述职。” 吨吨吨吨吨……栗知弦拧开瓶盖一饮而尽，将空瓶甩手扔进了纸箱祭坛，眼神桀骜不驯。 “一瓶不够！” 梁德早有准备，又从怀里掏出一瓶柑橘威士忌扔给她。 “剩下一半等回来再给。” “一言为定！” 栗知弦向后一倒，连续七个后手翻跃回了卧室，只听见衣柜开门后好像山体滑坡一般的杂物掉落声，和一些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十分钟后，换上一身邪灾局空尉常服的栗知弦从二楼走了下来。 这身常服以冷色调的蓝灰色为主，上身是利落的平驳领猎装，搭配一顶小巧的卷檐帽，帽子中间是银色的邪灾局徽章一只飞翔于城市之上的夜鹰，底部衬以荆棘、长剑和松枝的图案。 栗知弦整理着腰间的牛皮束带，代表尉官的亮银色领花和肩章闪闪发光。 这个女人穿上空尉常服后有种咸鱼变剑鱼的感觉，脸上像打了高光，连黑色军靴踩在楼梯上的声音都格外有力。 “走吧，梁专员。” “你眼线画歪了。” “靠，这都能发现你是直男吗！再等我一分钟！” …… 襄北市邪灾局办公楼，梁德和栗知弦各自端着一杯豆浆，手里拿着香菇肉馅的包子走过一条狭长的走廊。 许多表情严肃的人脚步匆匆地从他们两个旁边穿过，非凡之力的气息时隐时现，平均两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非凡者，来往的普通人也个个目光锐利，脚步沉稳，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英。 平心而论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楼里的气氛像加了劣质增稠剂，令人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梁德知道这是因为这栋办公楼里设置了许多封印类和防御类的魔法装置，日常运转中魔力难免会有散逸，而且一些封印类魔法阵的边界也不是特别清晰，所以降低了这栋办公楼的舒适性。 不过邪灾局的建筑设计本来就不是以舒适宜居为第一目的，比如梁德和栗知弦所在的顶楼没有一扇门窗，走廊的两边都是平滑光洁的墙面和宣传栏，邪灾局领导层的办公室一间也看不到。 这条狭长的走廊被施加了名为“定时散步”的特殊结界，必须用规定的时间走完规定的距离，才能见到办公室的入口。 他们要拜访的是襄北市邪灾局局长，办公室门牌号3201，按照今天的结界设置，必须花25分钟时间在廊道里走1983米，不能快也不能慢。 所以梁德和栗知弦只能在走廊里慢悠悠地散步吃早餐。 梁德喝着豆浆，无聊地用视线在墙上的宣传栏里扫来扫去。 这期宣传的主题是襄北市邪灾局十大杰出青年，九男一女，男多女少，但排第一的却是那位女性。 没错，襄北市邪灾局的十大杰出青年是有排位的，颇有一种十大高手的感觉。 梁德停下脚步，视线在那位高居榜首的杰出女青年照片上跑了四个圈。 这年头妹子连一些证件照和简历寸照都会修图，可以说照片已经无法作为判断一个人真实颜值的依据。 梁先生以一位立派成年人多年的看图经验判断，这位连获三届先进工作者的女副局长应该只使用了简单的美肤滤镜，剔除滤镜的影响后，颜值位于直男好球区的中上位置。 只看脸的话，和栗知弦差不多咖位，但是做人的差距就太大了。 不对，已经不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了，是优秀的人和酒渍咸鱼之间的差距。 梁德看着啃着包子嘴角油光发亮的栗知弦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恨鱼不做人的叹息，栗知弦趁机从他提着的塑料袋里偷走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 “知弦，好久不见了。”知性优雅的女声，友善轻柔，略带惊喜，用罐装饮料作比喻的话就是微微冰镇过的茉莉清茶。 “唔唔唔……唔。”咸鱼吃太急被肉包噎住的声音，用罐装饮料作比喻的话……一定要用罐装饮料作比喻的话需要邀请老干妈加入罐装饮料界。 “俞局长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梁德。” 邪灾局副局长俞佩环伸出手和梁德握了握，微笑道： “梁专员你好，我从局长那里听说过你的大名了，总局零科出身的精英，以后知弦就麻烦你照顾了。” 梁德报以礼貌而不失亲切的微笑，道：“哪里哪里，这是我分内的工作，理所应当，说不上麻烦。 俞局和栗上尉认识？” 俞佩环走到栗知弦身侧，轻拍着咸鱼的背部让她把包子全部咽下去。 “我和知弦原来是魔法少女部队的同期，搭档过好几年，不过后来我转了文职，她又从邪灾局退役，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栗知弦拉起俞佩环的袖口擦干净了嘴边的油渍，眼神不善道： “少见面好，见你见多了，我怕我吃不下饭。” 俞佩环手上浮现出微型的清洁魔法阵将袖口上的油污处理干净，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变化。 “梁专员，你和知弦今天是来找局长述职的吧，局长今天刚好不在，让我代他处理相关的工作，关于知弦的情况，你向我汇报也是一样的。” 梁德点点头道：“那正好，也不用继续散步去找办公室了，就在这说了吧。 俞局，据我近期观察，栗知弦上尉情绪稳定，态度乐观，积极向上，生活规律，饮食健康，可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同志，正好我近期有一项重点工作需要一位资深魔法少女配合，我看不如就让栗知弦上尉来帮我一下，你觉得如何？” 第二十七章.酒逢知己 俞佩环抿嘴笑了一下，像是十分随意地伸手给梁德整理了一下外套的衣领。 “知弦以前是非常优秀的魔法少女，但是她已经退役很久了，和现役人员相比各方面都存在一定的差距。 梁专员想找得力人手辅助的话，我们襄北市邪灾局有很多优秀干员可以备选。” 她后退一步，四指并拢在襄北市邪灾局十大杰出青年的宣传海报前虚划了一下。 “如果梁专员的重要工作确有需要，这九位邪灾局高级资深干员随时可以出动，我会做好协调工作。” 梁德“嗯”了一声，像在认真思考，过了一会儿，他严肃道： “那俞局你今天有空吗，我这项重要工作对颜值有比较高的要求，最好是美少女和我一起出动才能万无一失，我看俞局你就很合适。” 俞佩环和栗知弦同时看着梁德朴实的柴犬笑楞了一下。 大哥你别逗了，你都能参加的工作还需要高颜值？ 俞佩环双手交叠，柔声道：“在平时的话，我很乐意和梁专员共事，正好能向总局精英学习先进经验，只是最近黄局长不在，我还要主持襄北市邪灾局的日常工作，所以…… 其实呢，我局现役魔法少女部队里也有不少品貌德才俱佳的优秀成员，相信一定可以满足梁专员的要求，不如先去我办公室看一下资料？” 梁德花了几百毫秒才抵抗住去看现役魔法少女资料的诱惑，他艰难地开口道： “俞局，除了颜值以外，这项重要工作对酒量也有要求，请问现役魔法少女里有比栗知弦上尉还能喝的人吗？” 俞佩环微微提高了声调，道：“梁专员，栗知弦上尉是提前退役人员，我们邪灾局原则上是不建议返聘启用这一类人员的，这是总局文件的精神，总局张局座在好几次重要会议上对这点三令五申，你应该也……” 梁德低头用豆浆吸管发出巨大的噪音打断了俞佩环的长篇大论。 “俞局，总局也支持临时招募具备特殊技能的编外人员帮助完成工作，不管栗知弦上尉是不是提前退役，她的颜值和酒量摆在这里，尤其是后一项，在襄北市可以说不做第二人想。 俞局你有异议的话，可以在食堂摆一桌带你的高级资深干员出来比一比。 我直说了吧，今天来局里呢，主要是想登记一下栗知弦上尉的特别征召人员身份，恢复她包括盘问、搜查、现场管制、使用军械、击毙匪徒等权力在内的综合执法权。” “好啊。”俞佩环笑着答应道。 梁德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正要假模假式地道谢，却听见俞佩环道： “今天中午在食堂摆一桌，比一比酒量，还请梁专员临场指导。” 我又不喝酒我指导什么，指导你们在兜里揣头孢在杯底养鲸鱼吗。 “这个嘛……” 梁德扭头想问问弦哥的意见，只见她气定神闲，眸中精光湛然，周身散发出一股岳峙渊渟般的宗师气度。 “喝什么酒，生命之水？” 俞佩环拿出手机发着信息，道：“精馏伏特加太伤身了，都是同事，没必要这么拼，喝点金麦吧。” “金麦酒在襄北不是已经禁售了吗？” “上星期缴获的走私品，向总局打过报告了，让我们自行处置。” “环环，以后有这种事情其实可以直接找我来……” 栗知弦嫣然一笑朝俞佩环走过去，被梁德一把拉住，低声问道：“金麦酒是什么？” “谷物蒸馏酒，95度，味道还行。” “普通医用酒精也只有75度啊！” “不对吧，酒精我喝过95度的啊。”栗知弦质疑道。 “那是擦紫外线灯和镜头用的！” 而且你为什么会直接喝酒精啊！ “你行不行啊，对面至少有九个人。” 栗知弦笑了一声，摘下头顶的空尉卷檐帽，道： “别跟我说人有多少，身体有多好，喝酒有多厉害，门道有多深奥。 人不辞路，虎不辞山，怕就别碰酒，不怕就接着喝。 喝酒，两个字，一横一竖，输的人，横着出去，站着的才有资格说话。 我从第一次喝酒到现在，一直是站着说话。” 栗知弦腰杆挺得笔直，用眼神扫了俞佩环一下。 “走吧。” …… 襄北市邪灾局小食堂包厢。 俞佩环领着栗知弦和梁德进门的时候，圆桌旁已经坐了九个男人。 十大杰出青年一个不少。 见到三人进来，九个杰出青年马上站了起来。 “俞局，知弦姐。” 栗知弦懒洋洋地摆摆手示意九个杰出青年坐下，自己走到了距离最近的座位上。 几十箱金麦酒堆在墙边，还有差不多数量的野格利口酒和纯净水。 3盎司95度的金麦酒，3盎司35度的野格利口酒，5盎司纯净水，1/6茶匙盐，这就是一杯“死亡瞬间”的配方。 易使饮者大醉的鸡尾酒通常有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字，比如：僵尸、午后死亡、爱尔兰汽车炸弹、挣扎的混蛋、快死的混蛋、死混蛋等等。 以上这些高烈度鸡尾酒通常和暗藏杀机的长岛冰茶、北极光等品类并列十大失身酒，但是以金麦酒为主要成分的“死亡瞬间”却鲜少出现在失身酒的名单上，大概是因为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这种度数仅次于“生命之水”的谷物蒸馏酒在大部分地区早就被禁售，退役后久未参加缉私任务的栗知弦已经好几年没有尝过“死亡瞬间”的滋味。 临场指导的梁专员起身宣布了规则，不许用非凡之力，不许将酒精排出体外，不许洒酒，饮多者为胜。 栗知弦在梁德说话时自顾自地喝光了一瓶金麦，她把空瓶向后一扔，稳稳地靠墙立在了地上。 她又拿起一瓶吨了个干净，对九个脸色煞白的杰出男青年道： “要是各喝各的，你们几个估计没胆子和我拼酒。 一个一个来吧，车轮战，谁倒了就把谁扔出去。 那谁，你脑袋最大，你先来吧。” 大脑袋青年抱着头愁眉苦脸：“知弦姐，你就摇了我吧。” “嗯？” 俞佩环温柔地和大脑袋青年对视，看得他头皮发麻。 “佩环姐，我……我干了。” 大脑袋眼睛一闭，闷头干了一瓶金麦酒，用力捂着嘴滑到了桌子底下，口齿不清地道： “窝输了……” 其他八个人有样学样，吹完一瓶捂嘴下遁，圆桌旁还没倒下的只剩下俞佩环、栗知弦、梁德三人。 酒气冲天，梁德皱着鼻子对俞佩环道： “俞局，胜负已分，咱们去登记吧。” 俞佩环没说话，她拿起一瓶金麦酒倒立在桌上，挥手斩去瓶底，端起酒来喝得一滴不剩。 这个温婉女人冲栗知弦挑了挑眉，挑衅的意味不遮不掩。 这对时隔数年再会的老搭档老酒友相视一笑，同时举起了一瓶新酒。 吨吨吨吨吨吨吨。 第二十八章.久别重逢 梁德眼见这场老搭档重逢酒宴的场面异常凶险，脑袋伸到桌底下给装死的九大杰出青年使了个眼色，带着九个人一拱一拱地溜出了邪灾局食堂包厢，然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任由门后洪水滔天。 梁德从兜里拿出一个蓝色打火机，朝九大杰出青年中脑袋最大的那个晃了晃，笑容和善道： “老弟，忘带烟了，借个烟。” 自产的薄荷凉烟抽久了有点腻，偶尔也得换换口味，他刚才在包厢里闻了一圈，只有这个大脑袋身上有烟草味。 九分之一啊，忧国忧民的梁先生暗暗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抽烟比例越来越低，作为税收支柱的烟草业恐有五百年未遇之变局，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烟民，我必须挺身而出多抽两包了。 大脑袋掏出一盒外壳洒饰金箔的软装烟，被梁德闪电般地伸手拿走甩了一根出来。 梁德把整盒烟揣进兜里，将甩出来的那根烟还给了大脑袋，冲九大杰出青年摆了摆手。 “各忙各的去吧，吃饭喝酒打闺密，没多大事儿，这儿我守着就行。” 大脑袋拿烟的手微微颤抖，支吾着想说点什么。 “梁，梁……” “叫梁哥就行。” “梁哥，我的烟……” “烟烟烟，还想着烟！老弟，你结婚了吗？” “没。” “找对象了吗？” “……没。” “在襄北买房了吗？” “没……” “你看看你看看，大头啊，不是我说你，抽烟这个事情，一是对身体不好，二是不招女孩子喜欢，三是费钱，你现在这个状况还没醒悟吗，这都是抽烟害了你呀。” 梁德把那盒烟拿出来晃了一下又收回兜里，道： “这烟一看就不便宜，你要是不抽烟，说不定早就买上房了。 择日不如撞日，梁哥顺手帮你个忙，今天开始戒烟吧，相信自己，你行的，奥利给！” 梁德在大脑袋背上拍了两下，摆出政委式的表情道： “好了，大头，去工作吧，我们邪灾局干部拿的是国民的税金，不能有一时一刻的懈怠，要撸起袖子加油干，走你！ 对了，你今天开始戒烟的话这根也不用留了，我帮你拿着，哎呀，别攥着了，不就是一根烟吗，听话，松手。 大头，记住梁哥的话，百分之九十九的决心不是决心，百分之百的决心才是决心。 走吧走吧，你看其他人都走了，年轻人得合群一点儿，别太傲，还愣着干啥，走吧！” 梁德用力推了两把才把欲言又止的大脑袋推走，等九大杰出青年都走没了影，他向后靠在门上尖起耳朵探听着包厢里的动静。 门后包厢里乒乒乓乓，都是酒瓶破碎的声音。 小场面，不用管。 梁德点上大脑袋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烟挺醇的，本色本香，吸起来没有一丝阻扰感，一个字，很润。 这大脑袋有点品位，不愧是十大杰出青年里脑袋最大的。 下次借烟还找他。 梁德靠在门上吞云吐雾，门后酒瓶破碎的声音越来越频繁，一开始是碎在地上的声音，后来变成了碎在墙上、桌上、天花板上和天灵盖上的声音。 梁先生不为所动，淡定抽烟。 魔法少女么，以拳会友很正常，不用管。 包厢内，栗知弦和俞佩环站在圆桌的两端，各持一个碎了一半的酒瓶指着对方。 俞佩环的细跟鞋陷进了实木桌面，眼角发红，原本知性典雅的短发垂下几缕散乱地贴在脸颊上。 “你不是说再也不见我了么？” 栗知弦震脚弹起一瓶新酒喝了个干净，然后甩手将空瓶在墙上砸了个粉碎。 她右手平举指向俞佩环的破瓶子自始至终稳如磐石。 “见不见你，我根本无所谓。” 俞佩环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拿起一瓶新酒，闭上眼睛喝了好几分钟。 她轻轻地将空瓶放回桌上，用左手小指将贴在右脸上的散发缓缓捋回耳后。 “那个男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我们住在一起没多久，不了解。” 俞佩环冷着脸扔掉了手里的破瓶子，双手插进深色铅笔裤的兜里，道： “为什么突然想回局里，你这几年白天偷偷做义警不是已经过足了超级英雄的瘾吗，还回来做什么。” “不知道，他说让我复出，我听他的。” 栗知弦手里的破酒瓶裂口边缘泛着锋利的闪光，瓶肩倒映着她镜框后低垂的眼眸。 俞佩环从实木桌面抽出纤细的鞋跟，走下桌面坐回了椅子上，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栗知弦跃下圆桌，背对着俞佩环向包厢外走去。 “见到你我本来就不好过，还能怎么不好过，你尽管试试啊。” 她推开门，用手背在梁德肩侧拍了一下。 “走吧。” 梁德熄灭了烟往包厢里一望，满地都是破碎的酒瓶碎片，桌面墙面和天花板上伤痕累累。 俞佩环双腿交叠坐在一堆碎片中央的椅子上，仪态无可挑剔，她拿起手机向梁德晃了一下，道： “梁专员，知弦的身份登记我已经做好了。 暂时返聘为襄北市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特别顾问，恢复一等空尉的所有职权，你需要领用装备的话，知弦知道该去哪儿拿。” “谢了，俞局，那咱们改日再见。” “再见。” 梁德关上门，和头发凌乱的栗知弦并肩向外走去。 他咀嚼着几秒前俞佩环温柔的眼神。 这娘们儿有点想杀我……为什么，听她们聊了半天根本不关我事，要杀也应该杀栗至咸啊。 梁德搓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就读期间，他每天都被高速弹幕般的杀意冲袭，因此对敌意培养出了堪比海学部杀意罗盘的敏锐直觉。 俞佩环隐藏得很好，但是那一丝宛如薄雾的杀意依然没能逃过梁德的感知。 程度和黑魂玩家对宫崎〇高的杀意差不多，还没到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步。 梁德将俞佩环同时列入美少女名单和怪人名单，放下手机对栗知弦道： “带我去领两个固化了侦测邪恶的魔法饰品。” “我会侦测邪恶。” “和你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我左手戴一个右手戴一个，保持体态平衡。” “一人只能领一个。” “你领一个给我就行呗，反正你自己会。 弦哥你今天咋了，这么循规蹈矩呆呆板板完全不像你啊。” 栗知弦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 “你要开展的重要工作是什么？” 梁德双手并用理了理领带，正色道： “保护原创设计，打击盗版山寨。” “哈？” 第二十九章.重拳出击 “邪灾局10年前的09式魔法少女制服出自一位独立设计师之手。 这套制服实用性强，牢固耐磨，在传统风哥特式裙装中注入了俏皮可爱的时尚元素，可以说是邪灾局10年来最受魔法少女部队欢迎的人气制服。 可惜两年后总局决定将魔法少女部队的常服改成军装风格，停止采购09式制服。 那位独立设计师失去了主要收入来源，工作室资金链断裂，为了生活她只好重新入职某家大公司，才做了两年不到的个人品牌成了一现昙花，再无声息。” 梁德谈起小裙子来异常认真，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庄严气场，以至听得一头雾水的栗知弦也没有出声打断他。 “但是你知道吗，恶靥教派自从山寨了09式魔法少女制服之后一直用到现在，如今恶靥的邪神侍女穿的仍然是简单修改过的09式哥特风裙装。 这10年来，恶靥教派从来没有向原创者支付过一分钱设计使用费，如果不是这些人罔顾知识产权，制山穿山，那位天资横溢的独立设计师又怎么会因为资金不足无奈放弃她打造个人品牌的梦想，正是因为山寨横行，才导致无数设计出漂亮小裙子的原创者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这种事，正义的我无法坐视不理！ 我要重拳出击痛打恶靥教派的那群穿山甲，让她们尝尝正义的制裁。” 栗知弦把散乱的头发揉成一团塞进卷檐帽里，道： “不用找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你无非是发现我跟恶靥有冲突，怕哪天出差回来发现我死在家里，守不住你的后方大本营。 也行，我正好心情不好，一双手闲着也是闲着，干一架就干一架。” 梁德跟在栗知弦背后到襄北市邪灾局装备处领了两件魔法饰品。 为了配合军装风格，这两年邪灾局的侦测邪恶饰品都做成了太阳镜的外形，梁德左戴一个右戴一个的计划破产，只好和栗知弦一人一个。 走出邪灾局大楼时，梁德拿着发还的空尉证件翻来覆去地看，证件照里的栗知弦一头挑染了枫红色的脏辫马尾，抱着胳膊戴着太阳镜，看起来攻得不行，和现在这条至尊咸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栗知弦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把空尉证件放到她眼前。 “你瞅瞅你瞅瞅，以前不挺好的吗，你不高兴给谁看。 你得坚强起来，你瞅你蓬头垢面整的，你过去那头型呢？ 弦哥，你得支棱起来呀。 你一个爱与正义的魔法少女咋能这样，遇到点坎坷就一蹶不振，你得精神起来。 综合执法权也到手了，哥们儿带你去痛痛快快打一架，打完去超市买点打折酒水回家看剧，把这一页给翻过去，成不成？” 栗知弦听完停下脚步，摘掉眼镜戴上侦测邪恶太阳镜，透过镜片，梁德看到她的眼里多了一团火。 “买什么买，食堂包厢里还有几箱金麦没喝完，俞佩环应该已经走了，老梁你跟我杀个回马枪，冲进去抱了酒就跑，这儿的地形和监控我熟得很，等会儿跑的时候听我指挥，懂？” 行吧……不管为了什么，你有干劲就好。 “你把996手环取下来，我给你加个储物功能。” “老梁，真有你的！ 这下我更有把握了，不如我们再去洗了邪灾局的招待用品仓库，到时候五五分成，谁也不许出卖谁。” “改，改天吧。” 三小时后，斗志昂扬的栗知弦和做贼心虚的梁德戴着太阳镜走到了襄北市远郊的一间咖啡馆门外。 栗知弦拿着手里小巧的指南针对了半天，对梁德道： “应该就是这儿了，买索魂针这500积分得进办公费用啊，过两天找你签字证明。” “行行行，赶紧的吧。” 和这条咸鱼在邪灾局偷酒磨蹭了半天，梁德已经不清楚自己现在还算不算正义的伙伴了。 两人走进咖啡馆，大厅里空无一人。 这很正常，连市区的杂牌咖啡馆也经常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热闹的时候多半是吸引了许多买一杯坐一天的创业者、学生党、加班狗，翻台率低得不行，谁开谁找虐。 梁德始终想不到星〇克之外的某些大型连锁咖啡馆靠什么盈利，比如〇岛咖啡什么的，到处都有门店，每一间门店都没什么客人，但就是一直不倒闭，非常神秘，极有可能是伪装成咖啡馆的秘密结社据点。 索魂针表盘上显示这间咖啡馆地下有四五十个红点，根据襄北市邪灾局的内部资料，这里至少是恶靥教派五分之一以上的穿山甲了。 梁德和栗知弦穿着邪灾局制服光明正大地走进这个恶靥教派的据点，吧台后的咖啡师立即化作一蓬血雾渗入地板，地下室里正在开茶会的穿山甲们很快骚动了起来。 梁德耳朵动了动，凝神去听穿山甲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等他听仔细，栗知弦猛地在地上一踏，将大理石地面和地下室顶部的结界一并震碎，两人从天而降，落在了恶靥教派邪神侍女茶会的正中央。 地下室里顿时响起了密集的吟唱声，伤痛的句子层出不穷，就像有几十个小学生在进行郭〇明老师作品选诵读比赛。 黑红相间尸臭刺鼻的魔法阵布满了地下室的空间，浓稠的黑暗魔力宛如实质，形成了铺天盖地的黑潮向梁德和栗知弦涌来。 梁德伸手在旁边的餐车上拿了颗蛇果咬了两口扔掉，拍拍手走进了数十名邪神侍女联手发动的术式中。 黑暗魔力之潮在他身外的灰黑色鳞纹内气上哀鸣着溃散，梁德伸手拎起一只一米四五左右的哥特少女，太阳镜里的她浑身都是深红色，精致的裙装刺绣中至少封存了七八头复仇恶靥。 梁德左手攥着她的领子，右手从怀里拿出一柄蓝色装修电钻，顶住她的脑门一钻到底。 栗知弦从餐桌上随便拿了瓶酒，喝完后凶暴地砸在离她最近的邪神侍女头顶，她在一片尖叫声中将那个还没吟唱完全部咒文的哥特少女一把抓起来怼在墙上猛砸。 杯盘碰撞声中，一场宴会开始了。 第三十章.喧闹茶会 电钻无情地凿穿了哥特少女的后脑勺，暴露在空气中的钻头像抹了一层番茄酱。 这时梁德突然想起还没告诉这个恶靥侍女为什么要杀她。 不教而诛谓之虐，似乎有损男德。 梁德看这名恶靥侍女的魂魄还没离体消散，马上用一口高浓缩天生神力将她奶了回来。 死里逃生的哥特少女马上释放了束缚在裙面刺绣中的复仇恶靥，八张纯黑色的怨毒鬼面嚎叫着朝梁德扑了过来，她猛地扯断了被梁德攥住的衣领，手脚并用地朝后方逃去。 梁先生的临终教育演讲被憋在嗓子眼里，他看着袭来的黑色怨灵叹了口气，挥手扔出几个半红半白的空心圆球，精准地击中了八张表情怨毒的黑色鬼面。 那些红白圆球一碰到空中的怨灵便马上从中裂开，将那八头已完成最后仪式的黑色复仇恶靥吸了进去。 这些捕魂球是他根据真髓之梦中欧德曼储魂瓶的原理制造出的奇物武装，专门用来捕捉装载这些复仇恶靥的灵体，免得在战斗中不小心把他们打灭了。 毕竟都是一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可怜之人也许确有可恨之处，但是到哪里去找一个完美的可怜人呢？ 如果恶靥教派的以血还血单纯是因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出手帮助弱者倒也罢了，但他们的主要目的却是通过沐浴弱者之血的仪式获得青春美貌，动辄灭门的复仇也只是为了增强恶靥怨灵的力量。 那些被家暴的女人，被霸凌的学生，被勒索的小摊贩，被控制的残疾乞丐……都不过是他们完成仪式获取青春美貌和非凡之力的牺牲品。 梁德在用电钻凿穿那名哥特少女脑门的时候，逆用两相通心法搜索了她的记忆，得到的信息令他感到异常恶心。 本来还想先骂你几句…… 不教而诛谓之虐？ 我寻思你也教不好了，虐就虐吧。 梁德探出天生神力的内气触手将那个“起死回生”的恶靥侍女一把扯了回来，蓝色装修电钻稳定输出作业，血肉飞散，就像有一颗山楂被扔进了破壁机。 那名恶靥侍女精致白皙的表皮在高速转动的钻头下崩解脱落，露出一张老朽不堪、满是伤疤的丑陋面孔。 空中一声爆鸣，十余名恶靥侍女联手释放的炮击术式已经吟唱完毕，一道黑红相间的粗壮炮击越空而至射向梁德。 梁德脑袋一歪，让过了那一发从前方射来的黑红色炮击光束，随后发力扔出提在手中的哥特少女，脱手时顺便在她的裙子里塞了一组海学部特制威力加强版钢砂爆弹。 被凿穿脑门后卷成一团的哥特少女宛如一枚黑色保龄球，呼啸着从十几张餐桌上方飞过，在旋转着击倒了十几个后排吟唱的同伴后轰然爆开。 耀眼的火光和四溅的钢砂将三四个来不及防御和躲避的恶靥侍女糊成了黑巧克力威化饼的形状，又脆又蓬松。 梁德左手整理着黑色领带，右手提着那柄装修电钻缓步向前，太阳镜里深红色的恶靥侍女们惊惶地提起裙摆，上百张凄厉尖叫的黑色鬼面从裙面的刺绣中飞出，结成了一堵鬼面盾墙。 那道黑红色的炮击光束被梁德避开后并未消散，而是宛如活物一般在空中蠕动盘旋。 黑红光束像一条变异的臃肿蛔虫，抽搐着收缩变短，表皮皱起深深的肉褶，腐蚀性极强的粘稠汁水从肉褶中大团大团地滑落。 在短暂的蓄力结束后，那条黑红色的臃肿蛔虫一个弹射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向梁德扑来。 梁德跃至空中闪开黑红色臃肿蛔虫的扑击，非凡之力的强度也就那样，问题是太恶心了。 今天好不容易穿正装打领带扮暴徒绅士，要是被这条肥虫的汁汁水水淋了一身，就再也做不回精致男孩了。 我尼古拉斯·梁德，不要这样。 他震动体表肌肉操纵气流浮在空中，思考着下一步的战术，余光瞟向了另一战区的搭档栗知弦。 只见她那身空尉制服内搭的白衬衫领口已经血迹斑斑，而空中的血雨还在不停地滴落。 栗知弦抓着一个黑色背带裤美少年的脚踝手起人落手起人落手起人落，从茶会这头一直砸到那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双厚底军靴在黑曜石地板上一踩一个脚印，石屑飞溅。 那些纤弱正太模样的邪神侍者被栗知弦一个接一个地抓起来凌空锤爆轰向上方，地下室残留的天花板上像是沾了十几团榴莲状的蚊子血。 她抡起手里穿着黑色过膝袜的弱气美少年，照着茶会中央的香槟塔往下一砸，把还没倒上香槟的五层水晶高脚杯砸了个粉碎。 邪神侍者的脑袋咚的一声砸塌了蒙着白色桌布的火烧石长条桌，一个个用来缓冲防御的贴身魔法阵被狞猛的暴力瞬间摧毁，那名面相阴柔的美少年瘫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我让你他妈穿山寨！” 栗知弦撸起袖子，正要上去补刀，却听见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弱气美少年挣扎着说道： “恶靥的男装……是我亲手设计的，我，没有山寨……” 栗知弦透过太阳镜看着地上那个血红色的人影，一脚将他踢上了天花板，让他和之前上天的教友们糊成了同样的形状。 “我让你他妈喝这么好的香槟，小白脸哪来这么多钱！” 黑红色臃肿蛔虫又一次与梁德擦肩而过，它撞在残余的七八名邪神侍女前的那堵黑色鬼面盾墙上，从中汲取了更多的黑暗魔力和怨气，接着向后反弹撞向空中的梁德。 梁德已经用先天罡气月式斩断这条蛔虫四五次，但鬼面盾墙上密布的五官里每次都会迅速冒出大量黑气，修复这条臃肿蛔虫的伤势。 好家伙，是会超速再生的恶心玩意儿。 关键在于破坏那堵源源不断提供黑暗魔力的鬼面盾墙，但那么做势必会让组成盾墙的复仇恶靥魂飞魄散，所以梁德迟迟没有动手。 栗知弦从猎装口袋里掏出那个心形化妆镜盒，翻开后高高举起。 “赐予我力量吧，希曼！” 都说了让你变身的时候别乱喊名台词啊！ 你下次再这样我就要叫变身警察了！ 栗知弦在一片纯白色的魔力中抬起头，她穿着魔法少女的裙装平举丈二斧枪，枪身从头至尾亮起九个纯白魔法阵，蕴藏着恐怖炮击的光球在斧枪前端汇聚。 她以斧枪式魔导器直指前方，炮击目标正是那堵挡在邪神侍女身前的鬼面盾墙。 邪灾局一等空尉栗知弦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女人。 复仇恶靥化身的鬼面在庞大的魔力威压下瑟瑟发抖。 这可能谈不上什么必要的牺牲，但是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邪神与魔法灾害管理局魔法少女部队作战纪律第七条： 任何情况下，绝不接受任何人质威胁。 栗知弦斧枪前端的纯白色光球越来越亮，像有什么极为耀眼的事物要从光球中破壳而出。 梁德挡在了即将发射的炮击魔法和复仇恶靥之间。 他背对栗知弦，在肺里点了根薄荷烟。 “你先等会儿，让我试试。”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完整版】 各位好，我是杜停杯，你一天一更的忠实朋友。 以下这番话本来准备在布克文学奖的颁奖仪式上发表，但是考虑到可能不会获奖，所以就现在讲了。 顺便一提，因为考虑到可能上不了架，这篇上架感言是拙作《空想之拳》还只有十九章的时候写的，可喜可贺，没有白写。 首先，谈谈为什么写这本小说。 我们不讲什么文以载道、不朽之盛事之类的大话，我全职写这本小说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恰饭，如果能嗷嗷嗷恰烂钱是再好不过。 然而恰饭的道路有万千条，为什么要选择写小说呢？ 而且也可以一边上班一边写小说，为什么一定要全职呢？ 毕竟扑街一写书，亲人两行泪，为什么不再慎重些呢？ 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本人能力有限。 孟子问许行的门徒陈相：“许子奚为不自织？许子何不为陶冶？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 陈相对曰：“百工之事，且不可耕且为也。” 因为个人的生产力有限，百工之货，亲自耕种的勤劳典范许子也只能以粟易之。 假如许子是一位天顶星科技万用机械改造人，那么不要说且耕且织，且耕且造要塞炮也没什么问题，届时孟子就只能问陈相，许子为什么不一边耕种一边和女朋友谈恋爱了（陈相对曰：女朋友之事，岂是人人都能有的么）。 很遗憾，我不但不是天顶星科技万用机械改造人，甚至连爱学习的小学生都不如，每天至少要花十几个小时摸鱼，是摸鱼佬中的豪杰，鱼下七武海，为了正常更新，我只能选择全职码字。 过去我还在解放路国营肉联厂门卫处做保安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一边上班一边写书，从工作生活中汲取养分，下班后转化成严肃文学，天天两开花，想想就很刺激。 然而世事难如人愿，自六七年前在起点上传第一本小说以来，本人的前作无一完本，更被读者老爷陆续赠以月刊少女杜停杯、杜狗、jierless·joe、杜停更等等雅号，提刀催更的宋兄催到他自己写了250万字霞浦高中日常推理我还是一书无成，后来我也不是很想继续上班了，两开花计划彻底宣告破产。 因为屡战屡败，对自己毫无信心，开始写作《空想之拳》时，我连酒肉朋友诸葛兄都没有告知，只是说等到二十万字再讲，着实很没出息。 达瓦里希，已经三十多万字了，有空的话请来看看吧。 综上所述，能力有限是我选择全职的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是我觉得写书恰饭这件事非常自由，非常平等，可以说比地上最强漫画家板垣老师更加自由，比152mm口径m10火炮前的一切更加平等。 我所做过的工作，要么是对上负责，要么是对下负责。 众所周知，我从华东反外星火箭炮民兵小队退役后，一直在解放路肉联厂门卫二处工作，差不多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城乡结合部都市兵王。 肉联厂保安的工作主要是对上负责，或者明面上宣称对下负责，其实是对上负责，偶尔需要唯上媚上，厂里的等级思想和官僚作风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 说出来不怕大家噗嗤，我在肉联厂工作的时候对领导始终抱有畏惧之心，做错一点涉及领导的小事就惶惶不可终日，仿佛契科夫《小公务员之死》的主人公，十分可笑。 再加上我在肉联厂安保工作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换个人做也是一样，某天我在冷库模仿洛基打悬挂冻肉被人发现后觉得十分尴尬，第二天我就不再去解放路肉联厂上班恰饭了。 但是写书恰饭不一样。 世界，作品，读者，作者，四个要素之间是平等的。 即使是在商业写作成为主流的时代，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关系也像朋友多过甲方乙方，作者对世界、读者、作品和自己负责，不唯上，不欺下，很快乐。 我很喜欢这种平等的感觉。 再者，阅读是一件很自由很私人的事情，即使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读同一本书（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得到的也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读后不必写无限拔高无病呻吟的感想，不必顾虑谁的心情假装喜欢。 在阅读时我们不设防备，不戴面具，不必对自己和他人说谎，真诚的想法袒露无疑，心底的感触自然发生。 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读者不是因为我是谁或者因为我英俊异常而来看书。[1] 我的见解，我的审美，我对世界的看法，我的人生……一切都在书中，每日更新，与千百人在清晨或傍晚相遇。 我很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 这种平等和自由让写书恰饭像是参加竞选。 读者用收藏、订阅、推荐、打赏、安利等方式投票，很多人支持就有饭恰，没人支持就喝西北风，简单明了。 我的工作好坏不再取决于个别人的主观判断，我写我的书，不必唯唯诺诺担惊受怕，我做的是能自我认可的事情，实不相瞒，实在很爽。 当然，写书远没有在肉联厂做保安来得安稳。 鲁迅先生说过：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 我花了一些时间克服有哪天会没饭恰的恐惧，离开了安稳的道路。 我想做什么呢，在此借七尺居士老师一句话：我想用三寸笔锋，写出七尺立锥之地。 全职写作糊口很难，但我想殚精竭虑，拼尽全力，为了一星一线的希望奋不顾身。 这不是很美妙吗？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坚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突然成功的人。 就像在追逐蝴蝶的时候蓦然登上了山巅。 这是一种男人的浪漫。 但是，在苦苦攀缘山峰的时候蓦然遇见蝴蝶，在即将燃烧殆尽的时候重获新生，这也是一种男人的浪漫。 我觉得不停地攀向险峻处并期待遇见蝴蝶这件事不止是浪漫，甚至带了一点英雄主义的意味。 就是那种在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以后依然热爱生活的英雄主义。 坦白来讲，我从来没有认清过生活的真相，也不够热爱生活，真正的英雄主义到底是什么，我也还在探索。 但是我想先找一件热爱的事情来做，相信曾经相信过的自己，相信曾经相信过我的朋友。 这件事就是写作，为了金钱写作，为了金钱严肃地写作。 我，杜停杯，今年对外也是十七岁，竞选口号是“keep_chinese_magi_fantasy_great，感叹号嗷”，希望大家订阅支持我，让我有饭可以恰，有酒可以喝，有书可以写。 最后，我们不讲什么相逢就是缘分之类的怪话，来讲一段引用自怪话之王祝佳音老师置顶微博的怪话： 我觉得读这本书的朋友多少都有一些共性，相互讨论很好，有不同意见也很正常，但冷嘲热讽或是恶言相向就太焚琴煮鹤啦。 我希望大家善意讨论，不爽就一起骂杜狗这个作者，令到他在浅色床单上泣不成声，其乐融融，岂不美哉。 最后的最后，谢谢大家和我一起做梦。 谢谢大家。 杜停杯 于蜗居斗室台前灯下（假的，白天没开灯，为了装逼这么写 2019年9月12日 【上架感言脱水版】 什么英雄主义不英雄主义，英雄主义爬！ 严肃文学只是窝谋利的工具，窝一心只想码字恰烂钱，rua！ [1]：此处存疑，颜粉美少女请和我的经纪人002联系，不要讲什么一直很尊重杜老师，杜老师不值得尊重，可远观也可亵玩，非常easy，欢迎来玩。 第三十一章.打完收工（感谢消脱止—M老哥的盟主打赏！） 这些组成盾墙的复仇恶靥结合紧密，用捕魂球吸不动. 展开一期一会使用暂停效果的话可是这些复仇恶靥灵体的强度太低了，定一下说不定撑不住。 梁德排除掉几个选项，向外展开武者灵觉感应着空气中氧气含量的变化。 鬼面盾墙后剩下的几个邪神侍女手牵着手，在死亡威胁下不自觉地急促呼吸着，快速消耗着氧气。 你们需要有氧呼吸啊，那就好办了。 梁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起脖子，像一头吐息前的红龙。 他在肺里点烟抽已经很久了，为此还特意在肺部开了个海纳幻藏当烟灰缸。 男人过多久会清理一次自己的烟灰缸 如果这个烟灰缸足够大，答案是永远不会。 梁德将肺部海纳幻藏的出口挪到嘴里，对准鬼面盾墙rua地一声吐出了多达数吨的薄荷烟灰。 至强至恶的高浓度二手烟吐息狂涌而出，瞬间吞没了鬼面盾墙和躲在墙后的邪神侍女。 无孔不入的薄荷烟灰像是大团大团的淡蓝色羽绒，在活埋了那些邪神侍女后迅速侵入上呼吸道，进而扩散到整个体。 这些凉意刺骨的微尘附着在气管壁、肺泡和血液中，令血红蛋白变坏死，细胞色素氧化酶纷纷失活，邪神侍女们脆弱的呼吸系统转瞬崩溃，面目扭曲着倒在了地上. 被薄荷烟灰透过的复仇恶靥毫发无损，毕竟灵体是不需要有氧呼吸的。 计划通。 梁德反手洒出一片素白色罡气雨，将空中失去超速再生能力的恶心蛔虫撕成了黑红碎片。 他将剩余的薄荷烟灰收回海纳幻藏，然后扔出数百个红白色捕魂球将失去āo)控者后散开的复仇恶靥收入其中。 他回过神对收起炮击斧枪的栗知弦道： “是先超度送走这一批复仇恶靥，还是先去下一个恶靥的据点” 栗知弦解除魔法少女变，走到旁边把剩下的香槟收进储物手环，道： “先去下一个据点，不然穿山甲可能会跑。” “弦哥，我反思了一下，刚才这波突袭白璧微瑕，缺少了一个前置程序。 他们大部分人死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没起到警示教育的作用，不够到位。” 栗知弦：“哈” 梁德看着地上那些表错愕的尸体，正色道： “邪灾局的工作方法一直很传统，你们这些正义使者总是在反派势力正在做坏事的时候出击，非常被动，所以反派被锤的时候一般都知道是因为什么被锤，不需要特别的教育。 但是我和你这一次采用了二话不说天降正义的全新模式，对他们来说非常突然，死得有点不明不白，没有起到教育作用.” “那你说要怎么办” 梁德搓出两个赤铜红的袖章，再以赤铜红和琥珀绿调成金黄色颜料，用指头蘸着在红袖章上写了几个字。 梁德把写着“十级o娘”的红袖章扔给栗知弦，自己戴上了“o娘警察”的红袖章。 “这样就行了，开打之前亮一下，让这些穿山甲知道我们打击山寨盗版的决心。” “滚啊要戴你自己戴我要o娘警察的那个 你才是十级o娘你全家都是十级o娘” “全家都是想想还刺激的。” 两人戴着墨镜并肩走出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咖啡馆，梁德指间夹着烟，扯下逆用两相通心法后即将爆炸的脑袋向后扔进了咖啡馆的废墟。 那颗脑袋扔出前已经被他用血炼构形法制成了一枚大当量爆弹。 人头落地，轰然爆开，赤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咖啡馆废墟付之一炬。 “老梁，我觉得比起恶靥还是你比较邪。” “住口，你也是高级邪神雇员，有什么立场讲我” 这一天，恶靥教派在襄北市的全部据点被火力全开的o娘警察和十级o娘连续袭击，邪神侍女和男侍几乎全军覆没。 恶靥邪神的主祭坛被某位暴走的十级o娘锤成了豆腐渣，邪神本体降临后又被贴脸来了几十发魔力炮击。 在被打得支离破碎怀疑人生的时候，恶靥邪神听到了某位o娘警察失望的声音。 “这也叫邪神，那我高中同学岂不是个个是邪神 弦哥你让开点，我开个大。” 人生走马灯照耀下，世界凝固，万物定格，试图遁逃的恶靥邪神被留在了半空中。 关灯，突进，梁德跃起的影宛如闪现。 燃烧着琥珀光焰的拳头轰中了那头有着纯真笑靥的黑红邪灵，愚顽坚硬的灰黑色真摧枯折腐，将恶靥邪神的灵体碾成了漫天碎屑。 梁德收拳落地，对栗知弦道： “杀一次能管多久” “没有信徒主持祭祀，恶念再度凝成邪神至少要两三年。” “那就见一次杀一次好了。” 栗知弦拿出一瓶白玉为瓶的祭灵桂酒，将金黄色的发光酒液洒在恶靥祭坛的边缘，勾勒出一个大型的净化超度阵图。 梁德将装有复仇恶靥的捕魂球尽数取出，放在净化魔法阵的中央。 “不先送他们回家吗” “这瓶酒是雷霆纯宗祭礼文化部专供的祭祀用品，配合相应的仪轨，这些被超度的复仇恶靥被洗去怨气后会自行去往最牵挂的地方，然后往生转世。” “酒钱要进办公费用吗” 栗知弦没理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金黄光酒勾勒的复杂阵图渐次亮起，数百个捕魂球像扇贝一样张开。 那些或红或黑的复仇恶靥从捕魂球中脱出，被阵图柔和的光芒洗去了怨毒气息后，向梁德和栗知弦点头微笑，挥着手消失在星光点点的夜空中。 “去超市买零食吧，晚上看什么剧” “世界奇妙物语第一季精选重置版。” “这也太老了吧。” “你懂个，这一版是千原老师两年前亲自āo)刀重剪的，还写了新的主题曲，比几十年前那一版有意思多了。” “听你的语气是看过了啊，二刷” “呵呵，我是千原老师真正的粉丝，怎么可能只有二刷，是二十二刷” “厉害厉害，不愧是你。” 梁德和栗知弦在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和打折酒水回到红叶楼公寓，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他拿出专用手机，打开跨界数据开关，开始查收今天的信息。 他用的是最基础的跨界通讯餐，按时间收费，每秒02晶簇，疼但也还过得去，反正每天只有晚上开一次看看新闻收收信息，快的话几秒钟就搞定了。 说起来至尊豪华餐是按流量收费，5晶簇g，还不能关闭跨界数据，也不知道鳗鱼头无名氏是怎么熬过来的。 梁德点开收件箱，除了广告邮件，只有一封发件人为“神秘人”的来信。 搞什么。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你想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吗 梁德点开了“神秘人”的邮件。 第三十二章.普通同学 邮件全文只有三个字： “视频我。” 视频你就视频你，我还会怕你吗？ 梁德在通讯录找到“神秘人”，点击视频通话。 通虚立即弹出了视频连接中的界面，显然对方是秒接。 这女人估计是一直开着跨界通讯，真是穷奢极欲。 莫氏重工的工资这么高的吗。 梁德在视频接通前切换到后置摄像头，他的视频框里显示的是客厅电视的画面。 和她面对面视频有点尴尬，没有必要露脸。 通虚迅速确认了双方所在的世界坐标，根据不同的时间流速设定了音画播放参数，然后接通了视频。 视频画面里的审时语低着头，手里削得尖尖的铅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她背后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卧室，枕头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鲸鱼布偶。 她瘦了好多。 梁德在手机麦克风小孔上弹了两下。 审时语没抬头，盯着纸上的设计图草稿道： “我过段时间到空海此岸415号世界来。” “你来做什么？” “我是彼岸行者。” “你要稳固修为多得是可以去的地方。 还有，关我什么事？” 梁德刚问出口便想到了关他什么事。 彼岸世界出身的界原行者降临此岸世界会被压制实力，她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向导和保镖。 审时语抬起眼睛，看到视频画面中的电视机微微楞了一下，道： “20晶簇。” “我最近工作忙得很，哪有时间给你做地陪。” “每天20晶簇。” “你什么时候到？” “老梁你能不能小点声，要视频出去视频，看剧呢，注意素质。” 梁德拿着手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公寓门外。 审时语放下手中的铅笔，道：“你旁边有人？” “同事。” “你那边都十二点多了，什么同事这个时间还陪着你一起看剧？” “审小姐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审时语盯着手表算了一下，道： “按你那边的时间算，我明天上午10点到，把你家穿界门的坐标和秘钥发给我。” 审时语说完便挂断了视频，梁德把手机揣进兜里回到客厅，对栗知弦道： “我有个同学明天到襄北来旅游。” “你还有同学？” 栗知弦惊异地看了梁德一眼，手在脖子上横划了一下，双手比了个掰头甩飞的动作。 “像你这样的？” “也不尽然……我属于成绩比较突出的那一批，不是每个同学都能达到我这样的水平。 什么叫我还有同学，有同学不是很正常吗，你从小到大都没同学？” 梁德坐回沙发上，抓了把海苔浪味仙放进嘴里咔嚓咔嚓。 “你不是界原行者吗，上位邪神眷属，纵横诸天万界，厉害得一塌糊涂的那种，这种人设一般不都是独行侠吗。” 梁德灌了口肥宅快乐水，把浪味仙咽下去，道： “这种人设一般还都是大帅哥，你看我像吗。 每个人都有过去，老铁，很多人以为做我们这行没什么朋友，其实界原行者也有高中同学。 你呢，魔法少女就没有同学吗？” “有啊。” 栗知弦转着手里的百加得黑朗姆的酒瓶子，怎么没有，白天还喝了顿大酒，打了场狠架。 “你同学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习惯上不会提她的名字。” “什么鬼，你同学是你爹，得避讳？” “倒也不是……你有没有看过？” “没有，就看过。” “哦对，是。 我这个同学的身份非常之神秘，和里的某个人物有点像，是一个不能提起名字的神秘人。” “你同学是伏地魔？” 栗知弦喝了口黑朗姆，满头问号。 “我可没这么说啊，你明天别和她提这个。”梁德连忙摆手。 “那你同学会不会阿瓦达索命？” “不会，我同学肯定不会。” 但是她会很多其它的索命方法，梁德在心里暗自补充。 “老梁，听你一说我觉得有点可疑啊，是不是到邪灾局报备一下比较好。” “不用吧，弦哥你紧张过头了。 我同学是做工业设计的，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子，平时主要兴趣就是做做手工养养鱼，不是什么危险人物，我和她从小玩到大，不会看错人的。” “老梁你说得这么好听，是不是收了钱啊。” “哈哈哈哈哈，弦哥你说笑了，我老梁是这种人吗？” 梁德笑得很大声。 “对了弦哥你起来一下。” “啊？” 梁德把薄毯状的商务穿界门从沙发坐垫下抽了出来，拂了拂灰尘铺在地上。 “我同学明天上午到，你别在穿界门上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知道了，嗦。” “我出去转转。” 栗知弦“嗯”了一声，背后传来公寓房门打开关闭的声音。 这个男人天天晚上不睡觉，叼着根烟出去乱转，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栗知弦抛弄着手中的遥控器，看一眼电视看一眼手游，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 次日上午10点，红叶楼一楼loft公寓客厅，薄毯状的便携式商务穿界门上泛起冰蓝色的光芒。 模糊的光影闪了几下。 审时语身着驼色修身风衣，提着一个方形的复古旅行箱从穿界门中央浮出。 她放下旅行箱，与沙发上被非凡之力波动吵醒的栗知弦四目相对。 栗知弦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和审时语打了个招呼： “神秘人同学？” “我姓审，审判的审。” “审同学你好，来得挺早的啊，吃了吗？” 栗知弦伸手按着额头，昨天晚上她混着喝了两三箱不同风味的预调朗姆酒，对她而言没到宿醉的的程度，但还是有点头疼。 审时语看了眼栗知弦按头的手上那个像用玻璃烟灰缸抠出来的蓝色手环，道：“手环是他给你做的？” 栗知弦点点头，晃了晃腕上加了储物功能后重达五六十公斤的蓝色手环，道： “还挺好用的。” “丑得不像样子，我给你改改。” 审时语摇摇头，冲栗知弦笑了笑，伸手把笨重的蓝色手环从她腕上褪下来。 冰蓝色的幻海玄气在她双掌间闪烁，片刻后，审时语递给栗知弦一个纤美小巧的天蓝色手镯。 被审时语改过的996手环颜色素雅静秀，椭圆形镯身贴合手腕，戴上后轻得恍若无物，手镯两侧镶嵌了一圈细密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就像倒映在蓝海里的璀璨繁星。 栗知弦抚摸着新的手环，不仅是外观突飞猛进，储物空间也翻了几倍，连里显示的各项数值也比原来精确了好几位。 审时语大大方方地脱下驼色风衣挂在客厅沙发旁的衣架上，她双手交握向上拉伸，在窗前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穿界旅行变得有点僵硬的优美身体。 她眺望了一会儿窗外久违的蓝星城市风景，回过身对栗知弦道： “梁德死哪儿去了？” 第三十三章.去往南极（感谢一身还有一乾坤老哥的盟主打赏！） 栗知弦两手一摊：“我也刚睡醒，他昨天晚上出去了就没回来.，” 审时语运转武道元神，敏锐的武者灵觉全面展开，很快便在数公里外搜索到了那道熟悉又讨厌的气息。 她和栗知弦说了一声，便出门顺着灵觉的感应走到了一家大型生活超市的粮油蔬果区。 只见梁德推着购物车停在大米区，正和一个花臂大哥争论谁更懂关外大米，两人的争执逐渐白化，隔着两三米远挥胳膊抬腿，比比划划，好像有两个看不见的替在激烈交战。 “老弟你咋就这么犟呢，我都跟你说了，关外大米五常第一，响水第二，盘锦第三，谁吃谁知道。” 花臂大哥扬着大花臂在空中激动地画圈，语气斩钉截铁。 “害，哥你可别扯了，咱们关外大米还得是桓仁第一，五常、响水、盘锦只能争第二。 你是没见过刚煮好的桓仁大米，那家伙，又黄又香，金珠稻明白不，我原来一个人就能吃这么大一盆。” 梁德奋力张开双手比划：“这么大。” “你就可劲儿吹吧，你就是没吃过正宗的五常大米，我跟你说” 感应到审时语的出现，梁德向花臂大哥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约定来再战. 花臂大哥看了眼审时语，对梁德点头比了个“”，左手拎着一袋大葱，右手牵起在旁边观战已久的小luoli。 “和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小luoli声气地说道。， 梁德蹲下子和花臂大哥的女儿挥手道别，起推着已经堆满一小半的购物车来到审时语面前。 “中午整个铁锅炖鱼，贴几个玉米面饼子，再炒俩小菜，拌个海蜇皮，我买了莴笋、圆茄子和菠菜，你看还要买点啥。” 审时语伸手在购物车里翻了两下，拿出那包梁德买的玉米面抖了两下。 “你这买的粗玉米面，怎么做饼子，哪个货架拿的，去换一包。我在公寓厨房看了，什么也没有，先去把油盐调料买了，最后买鱼。 再做个锅包吧，我看你室友体格壮的，就一个硬菜估计不够吃。” “那还得去买里脊和上浆用的土豆淀粉，你会调糖醋汁儿吗，加番茄酱和橙汁的我可不吃啊。” “阿姨原来教过我。” “那完犊子了，我妈做的锅包比真柴还柴.” “你吃不吃。” 梁德和审时语并肩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货架间穿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 超市和菜市场就是这样的地方，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让心和话语都变得柔软自在。 梁德拿了一瓶米醋放进购物车，道： “你这次来要呆多久？” “五天。”审时语把梁德挑的那瓶醋放回去，换了瓶包装更好看的。 “一次把年假全休了？” “算培训。” “莫氏重工的福利待遇这么好？现在还招人吗，我的幻海玄气练得也不差啊。”梁德问完马上自己摇了摇头。 “你是飞升老哥的真传弟子，亲闺女待遇，我去了那儿肯定只能打杂。” “一个手环都能做成那样，打杂都不会用你。” “外形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功能，我这叫得意忘形，你那是华而不实，没什么用。” 审时语不屑地笑了一声。 “按照我给你的图纸标准，不谈外观只看能，你的优品率有多少？能超过25我输半个月工资给你。” “你半个月工资能有多少，不稀罕。 说正事儿。 只有五天你也干不了什么。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背后是雷霆四友，不可能让你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举动。 这几天我带你到处逛逛，打打坐练练功，把基本的界原拓展领了，尽力巩固一下灵魂本质，差不多就这样吧。” 审时语道：“我要去南极。” 去南极？ 梁德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 “你去南极做什么？那儿连活人都没几个，你能做什么。 你现在还没到急需巩固修为的时候，你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这个世界有雷霆四友看护，你又跟在我旁边，我能捅什么大篓子？” “那可说不定，很多大新闻都是从普通事件发展来的。” “那你就半步不离地盯着我好了，我雇你不就是为了找个保镖吗。” 审时语推着购物车向收银台走去，梁德低着头跟在后面。 我就知道这笔外快不好捞。 “你们要去南极？”栗知弦嘴里咬着玉米面饼子，碗里放着一个，手里筷子夹着一个。 “老梁你这个月的自由任务不做了？” “我暂时没摸到头绪，自由任务不报销往返差旅费，穿界门一往一返至少是100晶簇，如果获取的素材还是1星评价，那我就打白工了，说不定还会亏。 我陪她去南极散散心，顺便也整理整理下一步工作的思路，5天后就回来，这几天你先在已知的任务世界里面帮我挑一下，看去哪儿比较好。” “行吧。” 栗知弦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梁德完成取材任务后她能拿到的提升微乎其微，梁德做不做自由取材任务跟她关系不大。 审时语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道： “机票已经订好了，吃完饭我们就去机场。”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南极点。 深厚的冰盖之下，一道方形门框出现在冰冷的海水中。 一个短发男子从门框中跨出，在海水中行走自如，浑若无事。 他拿出一个书签形状的通讯器，向另一个世界的上司发去讯息。 “校阅部实习编辑秦霄已抵达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即将开始进行事实确认工作。” 秦霄收起书签通讯器，从斜跨的书包里拿出一册厚厚的方格原稿。 原稿第一页的标题是空海此岸冰海见闻录。11 第三十四章.校正现实 秦霄手拿原稿从寒冷的冰海中浮出水面，几个起落间跳到了附近一座极地冰峰的顶部。 他拿出一支自动彩铅，在《空海此岸冰海见闻录》的方格原稿上划了一条红线。 红线上的句子是： “由于环境变化，磷虾数量急剧下降，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南极罗斯海区的阿德利企鹅已经全部灭绝，令人惋惜。” 秦霄在手表上按了几下，一道微不可见的光线从表盘向天空射出，纯白色的界原虚影在他背后浮动，呈现出一张九环星图的外相。 秦霄顺着表盘射出的光柱向天空深处望去，背后的九环星图上亮起了几颗晶莹的明珠。 “太岁在巳，此界蓝星是大荒落之年，空间迁跃常数定为64……第一站去西经158°至东经170°之间的罗斯海区确认阿德利企鹅是否确已全部灭绝，如否则对其进行校正，预计花费时间120小时。”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金属圆规，仔细地调整了圆规握柄下的细小齿轮，然后张开圆规，弯腰用在雪上画了一个直径64厘米的正圆。 正圆的中央一阵模糊，圈内冰雪变成了绝对光滑的镜面，从镜面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片冰山漂浮的暗蓝色海洋。 秦霄将金属圆规放回书包，迈步踏入圆镜之中，整个人随着向内收缩的镜面消失不见。 …… 吃完午饭，栗知弦_∠)_回了沙发雷打不动。 梁德和审时语收拾完桌子洗完了碗，便准备出门去南极。 审时语穿上驼色风衣，系上围巾，提起放在角落的复古旅行箱走到公寓门外。 “你还拎这么大个箱子，放海纳幻藏里呗，等下到了机场省得托运。” “里面是空间迁跃设备，核心部件使用了禁忌主星产出的死亡水晶。海纳幻藏里的内气势能对死晶有一定影响，会影响性能，缩短使用年限，而且属于不保修情况。” “你带了魏越精工的便携式界内传送门？” 一提核心部件材料，梁德马上猜到了审时语带的是什么设备。 他每晚利用有限时间疯狂浏览空海两岸的购物网站，虽然什么也没买，但却对各类畅销商品如数家珍，是一个非常懂生活懂网购的贫穷兄弟。 “啧啧啧，你们莫氏重工真舍得花钱啊，连员工穿界培训都给配这么贵的设备。” 梁德盯着那个复古旅行箱眼睛发直，目光恨不得从缝隙里钻进去一探究竟。 “我自己买的。” “你自己买的？这玩意儿二手的也得两三千晶簇呢，你在哪儿买的，优惠活动还在做吗？” 梁德搓着手两眼放光，想着审时语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工资应该和他差不多。 她都买得起没道理我买不起，有了这东西探索世界可就方便多了，有优惠活动的话我也得整一个…… “魏越精工自营店，新款旗舰，6500晶簇，不算贵，也就半个月工资。 暂时没有优惠，购物送了我一张全场九折券，你要吗？” 梁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魏越精工的商品目录，发现他用得上并且打九折以后舍得买的一样也没有，道： “九折优惠券谁稀罕，你自己留着吧。” 他走了两步，突然回过神来道：“你带了界内传送门那咱们还去机场干嘛，传送门只用消耗非凡之力，我出都行。” 审时语没有停下脚步，道：“这次是公费培训，不是我个人的行为。莫氏重工向雷霆崖提交了正式访问申请，我的入界行为已经登记在案，凡事都要按规矩来。 雷霆崖总部交通管理部要求界内传送必须去专设的迁跃出发区，离这儿最近的一处就在襄北机场。” 两人走到干道旁边的停车场，一辆黑色高级轿车打着双闪，司机是个穿条纹polo衫的中年人，他从车里走出来，满面笑容地朝梁德和审时语打了个招呼。 “审工，梁老师，初次见面，我是黄传潮，这次负责两位的接送工作。” “梁老师？” 梁德摸着后脑勺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好像也没做过和老师相关的行业啊，只是对一些老师有比较全面透彻的了解罢了…… “您是太奉先常务直管的空想之拳嘛，文艺工作者，我觉得叫您老师比较合适。” “老哥太客气了，你也是雷霆崖的员工？” “雷霆真宗综合管理部行政专干，在415号世界呆了几十年了，估计要在这儿干到退休喽。 本来梁老师你调到襄北常驻我早就应该上门拜访，就是这段时间我刚好在燕京开会，今天早上才回襄北。 我一听有这么一个接送的活儿，能给审工这样的空海精英服务，又能和梁老师打打招呼，马上就过来了。 好几个人跟我争呢，哈哈，都没争过我。” 梁德和黄传潮双手相握摇了十几秒，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才上车。 雷霆崖下设真宗、邪宗、魔宗、纯宗，相当于四个独立子公司，雷霆四友是四宗之主，同时也是雷霆崖董事局的常务董事。 四宗之间相对独立，交集不算太多，别看这位老哥殷勤备至，其实他和黄传潮之间也没有什么严格的上下关系。 而且虽说雷霆崖董事局主席是轮值制，理论上每三百年要进行一次轮换，但雷霆真宗普玄德已经连任成自然，从雷霆四十七友结义以来便一直执掌雷霆崖青埂峰碧游宫，稳如泰山，甚至有人将他称为界原青帝。 因此雷霆真宗隐隐比其他三宗高出一截，多多少少有点主宗的意思。 再说人家还是襄北地头蛇，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交道要打。 所以梁德对这位隶属雷霆真宗的黄老哥客客气气，一点也不因为自己是界原行者就扮高冷，两个职场老男人在前排你一句我一句散发着油腻的社交气息，后座的审时语干脆戴上了耳机不去理会他们两个。 黄传潮拐了几个弯，把车开到一条正在施工建议绕行的路上，油门一踩车尾高抬，车头直奔下水道井盖。 黑色轿车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钻进了方形格栅井盖，在一片黑暗的管道里奔驰。 没过多久，黑色轿车从下水道钻出，虚化隐形后直接开进了襄北机场t2航站楼的安检区，顺着履带和其他旅客的行李箱一起进入了t型行李物品检查系统内部。 梁德眼前一亮，车窗外是一个明亮宽敞的大厅，厅中服务台背后的墙上挂着“空海此岸415号世界襄北市空间迁跃出发区”的牌子。 黄传潮拔掉车钥匙，车座自动上抬将三人扶起，黑色轿车散作几缕青烟消失不见。 “审工，老梁，我就送到这儿了，等你们回来了打我电话，我再送你们出去。” 审时语点点头，去服务台登记了一下自带传送门的设备码。 她和梁德走进传送区域，打开了那个复古手提箱。 手提箱内白雪皑皑，寒风呼啸，就像打开冰箱见到了一片微缩的极地雪原。 对面就是南极，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宇宙更远的地方。 梁德和审时语一步跨入南极，走进了零下四十多度的冰原裂缝里。 “都到这儿了，你该告诉我要做什么了吧。” 审时语关上背后的旅行箱提在手里，道： “我从蓟马那里买到的消息，映雪堂书店校阅部有个叫秦霄的实习编辑这几天在南极做事实确认工作，这个人出身斧凿派，多半会根据原稿内容进行世界校正。 不管他做什么，我们都和他反着来。” “哈？”梁德露出迷惑的表情。 合着审小姐你是专程到此岸和人抬杠对线来了？ 第三十五章.出现偏差 审时语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一沓资料递给梁德，他拿过去翻了一遍，很快明白了审时语想要做什么. 界原行者必须不断穿梭诸界、与不同的世界进行深度交互，才能持续拓展自己的自界原。 有的界原行者选择与世合流，在各个世界既定的框架下盛装起舞，立德立功立言，建立被世界认可的不朽伟业。 有的界原行者选择与世相争，与各个世界现行的规则或现象对抗，逆流而上，战天斗地，在世界的历史上刻下深深的印痕。 也有的界原行者选择遗世独行，他们几乎不和所至世界的智慧文明接触，而是独自探索各种天险绝境，发掘世界的秘密，记录新奇的知识。 即使是去往同一个目的地世界，每个界原行者旅行的目的不一样，寻找的东西不一样，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 普玄德想要一次又一次地怦然心动，和不同世界的美好异展开千姿百态的恋，所以他分无数遍洒两岸，尽一切努力向空海深处探索新的世界，结果他遇到了千奇百怪的异，经常被吓得心肌梗塞，无数分亡命天涯。 太奉先一直在追寻有趣的东西，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有意思就行。 这本来是非常容易满足的要求，但当他所见的诸界万象越来越多，能让他觉得有趣的东西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陈词滥调让他从一个满头秀发的文艺少年变成了一毛不拔的秃头中年. 这些青劫大能们几乎已经踏遍了所有自己能去的地方，有的世界甚至去过成千上万次，有的文明从单细胞生物进化到飞出星系殖民宇宙的历程都在他们的关注之下，有的物质宇宙每一个基本粒子都被他们盘了几百万年。 他们实在是经百战见得太多了，人生经验过于丰富，已知诸界对他们来说就像嚼了七天七夜的口香糖、去过几十次的团建主题公园、用过上百次的本漫画，所有的世界都是那么索然无味。 所以空海界原的大能们才会建立各种跨界组织，为那些还在成长期的界原行者们提供各类工作岗位，让这些新的旅行者去探索新的世界，以新的视角发现新的风景。 如此一来，大能们作为雇佣者、投资者、教导者便可从中获得一定的反馈，从而拓展自的自界原。 映雪堂书店校阅部的外勤编辑作为一个只招界原行者的特殊职位，与其说是书稿的编辑，不如说是世界的编辑。 尤其是其中的斧凿派，比起在探索观察世界确认事实之后校正原稿内容，他们更喜欢校正世界。 毕竟能在映雪堂出版书籍的作家们几乎都不是什么好沟通的人比如太奉先老师，校正世界比起说服作家更快更省事，而且获得的界原拓展更多。 审时语要做的就是反向āo)作，阻止这位映雪堂编辑的校正行为. 消除重大影响也是一种重大影响，获得的自界原拓展绝不比校正世界来得少，而且维护世界稳定比改造世界安全多了，说不定还会被世界青睐 梁德放下资料文件，对审时语道： “为了一己之私妨碍别人的正常工作，你不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内疚吗？ 不，你不会，只有我这种有道德有底线的人才会。” 他运起幻海玄气，和审时语一起调试着放在地上空间迁跃波动探测仪。 “定位以后先别凑太近，我用天生神力掩迹潜行，从冰层下面挖过去，你在下面爆兵，我在上面侦察，埋伏他一手，到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两个打一个，我也能分到界原拓展，何乐而不为。 审时语从头到尾没搭理他，手里举着冰蓝色教鞭形状的探测仪，认真地搜寻着穿界门和界内传送留下的空间波动。 映雪堂书店作为人间之鉴的出版运营方，所属员工在绝大多数跨界组织掌控的世界都有入界免签权，不用去雷霆崖设置的空间迁跃出发区登记。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穿越和传送留下的痕迹格外明显，易于追索。 “迁跃常数64他用的是太岁定位法，岁，大荒落找到了。” 审时语很快找到了秦霄所在的位置，打开迁跃旅行箱和梁德走进去，一步走到秦霄所在的罗斯海区附近，距离秦霄五百公里左右。 梁德在进入迁跃旅行箱前就用天生神力隐去了两人的气息，资料上这个叫秦霄的编辑也是白劫下位，隔了这么远，他有自信绝对不会被发现。 梁德从海纳幻藏中取出几十组家用人体炼成材料包扔在冰面上，开始制造掘进工程专用型一次梁德军团。 这些材料包是梁德从某个彼岸世界的国家炼金术师手里买来的二手货，内含水35升、碳素20千克、氨4升、石灰15千克、磷00克、盐分250克、硝石100克、硫磺0克、氟75克、铁5克、硅3克还有许多构成人体的必要元素，而且经过炼金术的特殊强化，具备非凡特，作为他制造普通分体和妖化分体的消耗品都非常适合。 这位国家炼金术师老兄是梁德在某个猛男番交流nn上认识的水友，母胎单数百年，平时也没什么其他好，就是喜欢在家里用人体炼成阵做一些高精度的等手办，所以每年都会趁年中打折像囤厕纸一样在家囤积材料包，不知不觉已经堆积如山。 结果他最近在猫咖认识了一个妹子，两人投意合迅速谈婚论嫁，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妹子对他的好并不欣赏，所以他决定低价出掉手里的人体炼成材料包。 梁先生先是猛烈抨击了炼金术师老兄为了女人自我n的叛徒行为，然后10晶包邮解君愁，以低廉的价格将这一批精炼材料包收入囊中，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用担心营养缺乏的问题了。 只见梁德先是一分为三，在原地左右晃动，带着魔的节奏不断分，几分钟后，白色冰面上站满了黑衣黑裤的一次梁德，在一声令下之后动作整齐地开始了掘进作业。 映雪堂书店校阅部的实习编辑秦霄站在海边的礁石上，浑然不知地下有一座战争基地正在成形。 即使知道了他可能也不会太在意，因为更加头痛的事摆在了他的眼前。 他前九环星图的界原虚影上放映着蓝星的三维地图，南极洲大陆和附近的海域布满了红色光点和褐色光点。 红色光点代表阿德利企鹅，初步预估超过1千万头。 褐色光点代表南极磷虾，初步预估超过70多万亿只。 秦霄眼眸中无数细小文字浮动，盯着不远处的因为磷虾密集而呈现出浅褐色的海面。 “1立方米海水里就有3万多只” 秦霄的表逐渐失控，他狠狠地将空海此岸冰海见闻录的原稿扔进海里，像炮弹爆开一样激起了十几米高的水花。 “n！这叫数量急剧下降？！这叫已经灭绝？！狗作者你不知道具体况就不要瞎几把写啊！” 他拿出书签型跨界通讯器，接通后尽量保持语气平静道： “部长，事实偏离太大，常规手段难以起效，我申请采购一批定向基因武器用于校对。” 1 第三十六章.预算不足 秦霄将跨界通讯书签放在耳边，听到了部长不急不缓喝茶的声音。 “小秦，降本增效是我们映雪堂书店今年管理提质的重要主题，你不要动不动就想着用基因武器，基因武器从订制生产到运输回收每个环节都不便宜，现在图书出版的利润率本来就很低，一定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我们斧凿派的强项是什么，就是用简单快速物美价廉的方法解决问题，这就是斧凿精神！ 你先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其他可替代基因武器的创新手段，能够开放地解决眼前的问题。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再好好想一想。” “部长！”秦霄喊住就要挂断的部长，加快语速道： “部长，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南极洲现在有上千万头阿德利企鹅，70多万亿只南极磷虾，南极洲大陆加上南冰洋海域，分布区域的面积接近3500万平方公里。 我只是一个白劫下位的彼岸行者，到此岸世界已经被压制了25%以上，没有基因武器再怎么想办法也不可能完成这次校对啊。 部长，我这次申请绝对是合理合规的，您给审批通过一下吧。 一校的进度拖后了半个月，我这个二校再拖的话，《空海此岸冰海见闻录》说不定就没办法如期上市了。” 部长叹了口气，道：“小秦，不是我要为难你，这本书的校对预算已经超标了，肯定不可能再给你采购基因武器。” 秦霄不可置信道：“预算怎么就超标了，二校才刚刚开始，我才到第一个世界啊。 王燧冰的一校是怎么做的，花了这么多钱，连这么大的事实偏差都没发现吗？ 不可能啊，他是老校对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部长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小秦，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等项目结束了，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剩下的校对工作做好，不要总是强调客观条件，谁在工作中没遇到过困难，但是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发挥主观能动去克服的。 我做外勤校对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作者信口开河，说有人在天界浅海养殖深渊带鱼。 当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能够校正的偏差，作者又不肯修改，项目长期搁置。 结果怎么样？我埋头三年读了一个彼岸水产养殖和渔业管理的学硕，在读期间成功研发出了深渊带鱼浅海养殖技术，带领天界渔民搞带鱼养殖，漂亮地完成了任务。 这就是我第一次升职的契机。 小秦，你不要把困难看成是困难，要把它当作一次机遇。 这次你如果能完成任务，回来我就给你申请转正。” “部长，你上次说我做完《悲风记》的三校就给我转正的……” “哎，计划没有变化快，再说《悲风记》的内容不是基本没有错误吗，悲风老师为人和蔼很好说话，又不是什么特别有难度的工作，我想给你提转正定级的事也没底气啊。” 秦霄拿着书签通讯器的手颤抖了起来，无比悲愤地说道： “就是因为内容基本没错误才可怕好吗！ 《悲风记》里15万张手绘插图都是我一个人审阅核实的，胎生、卵生、湿生、化生，一切有众生……部长你知道有多吓人吗！” “咳咳，小秦啊，我这来工作了，你先做好校对，我等着回来给你办庆功宴。” 部长迅速挂断了跨界通讯，秦霄不死心地打了七八次，每次都是嘟嘟嘟的忙音。 茫茫冰原，寒风呼啸，秦霄斜挎书包独立南极冰峰之上，头顶灰蓝色的天空中偶有一两只白尾黑羽的景风海燕飞过。 罗斯海岸边，黑白相间的阿德利企鹅们憨态可掬地排着队摇摇晃晃，有的在捡石头筑巢，有的在潜水觅食，有的趴在冰面上疯狂摩擦，粗略一数，光是这段海岸线附近就有十多万只阿德利企鹅。 在一瞬间，他有一百万句主谓宾式的脏话想讲给部长听。 但是工作不能不做。 龙卷般的淡米色非凡之力将他的短发吹得根根竖起。 一道犹如无数纸张拼贴而成的真天引冲破了空际云层，淡米色柱上刻着无数点线相连的星象简图，一卷宛如纸张的纯白色界原虚影降临此世。 “界原展开江山入画！” 秦霄展开界原虚影裂解后与非凡之力结合而成的完整九环星图，他伸手在星图上一拂，星点明灭，从画卷上飘起后散落天地之间。 片刻后，方圆百里内的景象被纤毫毕现地录入了秦霄前的画卷中。 秦霄在画卷左边的工具栏里点击快速选择工具，选中了画卷冰原中的几十只阿德利企鹅，然后点击删除。 秦霄的手指用力按下，那几十只阿德利企鹅被直接抹成了粒子，因为他在快速选择时抠图不够精细，那些阿德利企鹅旁边的冰层、海水和大块礁石也被一并抹除，被抹除的地方留下了光滑如镜的切痕。 这个短发男子像暴走的音游玩家一样十指狂点，脑袋和肩膀抽搐式地抖动，甚至有了几分郎〇弹奏《野蜂飞舞》的风采，薄薄的画卷被他按得纸背到处凸起，震个不停。 面前的画卷上的阿德利企鹅被秦霄接连不断地选取删除，几秒间就有上千只阿德利企鹅消失在了世界上，天然的海岸线上遍布生硬的人工切痕，像有人用一柄美工刀在刮除油画上的颜料。 冰雪中，几颗妖化鹰眼缓缓转动，密切监视着秦霄的一举一动。 梁德传音入密给审时语，道：“现在动手吗？他的界原展开有点意思，不过奈何不了我们两个。 我上去开灯定格，你用幻海鲸落把他困住击昏扔进穿界门，一波带走。 敢回来就再控他打他扔他，不停地遣返，看他有没有那么多晶簇穿越。” “再等一会儿，他只杀了这么点企鹅，没达到种群灭绝的威胁程度，阻止他价值不大。” 审时语在梁德挖掘出的地下基地中调试着战偶母机幻海巢礁，进一步扩大生产，基地仓库中已有数万头海豹型极地战偶蓄势待发，其余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墨鱼仔和香辣蟹的战偶。 幻海巢礁内部，数十只高产型一次梁德不要钱似的往外挤奇物坯料，审时语爆兵的速度远超以往，再加上她不断根据一次坯料矿藏男孩梁德的特点优化设计，爆兵的速度不说直线上升，至少是螺旋式交替上升。 而且梁德挖出的战争基地足足有五个之多，已经形成了大包围圈，不要说一个被压制的彼岸白劫行者，就算是雅典娜座下领悟了第九感的黄金圣斗士，也要在这千军万马的围困下望而兴叹。 梁德埋伏在冰层中，感知到审时语的战偶军团数量，觉得自己这一波又稳又狗，实在找不到输的理由。 冰峰之上，秦霄猛烈输出消灭了四五千只阿德利企鹅后解散了界原展开形态，他用书包垫着坐在地上，双手抽筋，嘴里喃喃自语。 谁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了。 秦霄拿出那枚书签型跨界通讯器，从书签侧面拉出一面光幕。 出现在光幕上的赫然是……连连看！ ready！go！ …… 梁德和审时语通过妖化鹰眼看着秦霄玩了一个多小时连连看，始终没有起的意思。 “他在做什么？”审时语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梁德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怀念。 “他在对抗资本家的压榨，在对抗企业的剥削，在精神和物质的夹缝里翩然起舞，在既定的社会规则下追求最后的自由。 这个男人，他在…… 上班摸鱼！” 第三十七章.冰封心事 梁德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玩连连看的映雪堂校阅编辑，回想起了前世上班时的摸鱼岁月，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只要摸得足够多，资本家就榨取不了我全部的剩余价值。 只要摸得足够快，就不会浪费任何一点碎片化的时间。 是摸鱼让他在复一的社畜生活守住了最后一丝自由的天，是摸鱼让他没有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尸走，摸鱼是他平凡生活的希望之光。 我摸鱼，摸鱼万岁！ 坐镇战争基地枢的审时语拿出专用手机，开始拨打映雪堂书店的投诉电话。 “尊敬的客户您好，这里是映雪堂书店外部投诉线……” 梁德听到审时语手机里传出的声音，顿时从往美好的摸鱼回忆里醒了过来。 他将武道元神转移到审时语边的一次分体里，惊讶地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 “我要向映雪堂书店举报他消极怠工的行为，督促他加快工作进度。” “你也是上班族，竟然想要出卖摸鱼兄弟？” 梁德夺过审时语的手机按了挂断，瞪大并不大的眼睛望着审时语： “天下摸鱼是一家，老妹儿你还有没有人，你这是要做工贼啊。” 审时语理都不理他，直接用幻海玄气捏了个新手机，继续拨打映雪堂书店的投诉电话。 “等一下，你先别打，我和他聊聊。 我先和他聊一聊，不行你再打电话好不好。 一边摸鱼一边工作是一种人生常态，人家又不会一直摸下去，你急什么。” 审时语放下手机，道：“你怎么聊？大大方方从地里钻出来和他聊？” 嗯……这么做好像是有点可疑。 梁德眼珠子一转，洒出去的妖化鹰眼也跟着一转。 他切换到妖化鹰眼的视角，只见秦霄已经没玩连连看了，而是拿着书签型的跨界通讯器在上下摇动。 梁德将画面拉近，发现这个摸鱼兄弟是在玩通虚的摇一摇功能，也就是在匹配同时摇晃手机的人。 他马上在通虚上注册了一个小号，昵称“冰封心事”，别女，年龄19岁，然后选了一张白鹤空略显忧伤的自拍做头像，又在通虚朋友圈发了十几张白鹤空的自拍并设置为非好友可访问10张照片。 万事俱备，梁德死死地盯着秦霄的右手，运用毫秒级的时觉和他同步摇一摇。 妖化鹰眼视野，秦霄停止摇晃通讯器，在光幕点开“冰封心事”的相册翻看了起来。 数秒后，梁德的小号“冰封心事”收到了一条消息。 “霄云外：嗨，你也在空海此岸415号世界的蓝星吗~” 妈的，通虚的摇一摇会显示大概位置，我竟然忘了这一点。 不过也无所谓，此岸415号世界背后是雷霆崖，有界原行者很正常。 “霄云外：我是映雪堂书店校阅部的正式编辑，今天正好在这里出差，南极的风景好美，你喜欢旅游吗？” 他发了两张罗斯海区的风景照，安静的冰海看起来非常小清新，蓝色的海面上隐约倒映出一个短发男子俊朗拔的影。 梁德在妖化鹰眼的视野把秦霄神速修图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卑鄙的撩妹路，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梁先生对这个摸鱼兄弟的观感顿时变坏了很多。 “冰封心事：我也想来南极，但是我讨厌阿德利企鹅，要是没有这些企鹅就好了。” 平平淡淡的口吻，没有加任何画蛇添足的语气词。 很多在社交网络上男扮女装的朋友有一些误会，这些人为了使自己的萌妹人设更加可信，经常在发言末尾加上一些“哦啦哦啦”的猛男式萌口癖。 比如什么“晚安哦”，“不是啦”，“是的哦”，“讨厌啦”。 在梁德看来，这根本是矫揉造作，可笑至极。 这些人严重低估了直男的脑补能力，做出了十分多余的举动。 要知道，直男是这个世界上想象力最丰富的动物，细节的萌点他们会自动添加补全，完全不需要刻意卖萌。 当你顶着美少女的头像并将别设置为女以后，只要普普通通讲话就可以了，总有直男会觉得你很萌的！ 梁德自觉这一波āo)作天衣无缝，却看到冰峰上的秦霄拿着通讯器的双手颤抖起来。 “霄云外：干！你是部长吧，你绝壁是部长吧！太卑鄙了，竟然对我用这种手段！呕呕呕！” 什么，竟然没有被迷惑！ 白鹤空你真没用！ “冰封心事：小秦，既然被你看穿那我也不用再装什么萌妹子鼓励你了。 我早就派人到415号世界蓝星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刚才摸鱼的事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再不动起来干活的话，就别想转正了:}” “霄云外：你有毒啊！在蓝星有多的人手让他出来帮我一起校对啊！我数一二三，他不出来我就走，这个烂摊子谁接谁接。” 秦霄站起来，背后架起随时可以离开的穿界门，在冰峰顶部大声数数。 “一！” “二！” “三！” 他正要走进穿界门，只见地上爆起一团雪雾，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破地而出。 “老弟，等一等！” 梁德张开机械蝠翼迅速飞至冰峰顶部，一把拉住了半只脚踏进穿界门的秦霄。 “舍得出来了？”秦霄关掉穿界门，叉着腰气势高涨，“你哪个部门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工牌呢？” “误会，都是误会，秦老弟，我是雷霆邪宗的空想之拳梁德，今天到这儿取材采风来的。” 梁德拿出雷霆崖的工作证，让秦霄验了一遍。 工作证上有太奉先老师的签名和印鉴，还有梁德的职位信息。 太奉先是闻名空海两岸的邪神小说家，在映雪堂书店出版过好几本代表作，秦霄在映雪堂总部也见过他的海报和签名。 他确认了一下工作证上独一无二的青劫气息，把工作证扔还给梁德，道： “这么大一个宇宙，这么大一个蓝星，你哪儿都不去，刚好就在我附近，有这么巧吗？” “谁说不是呢，怪不得有人说界原行者会相互吸引，这话还真有点道理。”梁德笑得像个皮薄馅大十8个褶的大包子。 秦霄全神戒备，一非凡之力如箭在弦，引而不发，道： “那你偷偷摸摸藏在地下，又装作部长和我聊天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八章.物种灭绝 “这个……你也知道我们空想之拳的工作性质。 我无意中听到秦老师你和部长打电话，觉得这个事情还挺有意思的，就想当作一个素材收集起来。 我之前看到你一动不动，不利于推进剧情，所以才出此下策。 大家都是文艺工作者，都是为了艺术不远万里在异界他乡努力工作，相信你也能够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我的出发点呢，就是想让你好好工作，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梁德语气诚恳，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散发着陈年老实人的气息。 秦霄依然没有放松戒备，表情却变得友善起来： “我在这儿只能呆两天，你听了我跟部长打电话，应该也知道我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个工作，我完成不了这个工作，你就取不到完整的素材。 我们映雪堂书店和太奉先老师合作已久，一直以来互帮互助，多年来可以说是携手并进，肝胆相照……” “秦霄老师，大家都是敞亮人，你有话就直说吧。” 秦霄紧紧握住梁德的双手，道：“梁老师，我看你暂时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不如搭把手帮个忙，和我一起完成降低南极磷虾数量和灭绝阿德利企鹅的校对工作，我可以支付100晶簇的劳务费用给你。” 梁德连忙摇头，道：“秦老师，其实我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不阻止你已经是我最大限度的让步，和你一起搞物种灭绝这种事我真的过不了自己的良心这一关，你看这些企鹅呆萌呆萌的多可爱，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呢。” 开什么玩笑，我要是和你联手灭绝阿德利企鹅，怕不是要被地下那个掌握五座战争基地的无情女人一起包了饺子。 “可爱？”秦霄松开梁德的手，指着冰峰下那些摇摇晃晃的阿德利企鹅，“你说它们可爱？！ 阿德利企鹅是蓝星现存17种企鹅里最下三滥、最没底线、最无耻的一种企鹅，你看海那边。” 梁德顺着秦霄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块覆盖着冰雪的礁石上方，一群阿德利企鹅正准备下水捕食。 一只站在最前面的阿德利企鹅一个不留神，就被它旁边的伙伴用鳍状肢狠狠地打了下去。 一只在水中潜伏已久的威德尔海豹马上游向那只倒霉鬼，一口咬住了它的脑袋，巨海豹摆动着三米长的肥硕身躯，将企鹅在水里甩来甩去，海水里腾起团团血雾。 冰雪礁石上观望的阿德利企鹅们马上集体后撤，呆萌地张着翅膀，一只比一只跑得快。 “你看到了吧，阿德利企鹅每次捕食前都会推兄弟下去试水，看看有没有海豹，出卖兄弟，是为不义，更别说它们有的时候还会强暴兄弟。” “这么卑鄙的吗……”梁德倒吸了一口南极冷气。 秦霄点点头，道：“那些雌性阿德利企鹅则会趁老公不在家到处勾搭邻居，换取筑巢孵卵用的石头，背叛老公，是为不忠。 还有啊，你看那只雄性企鹅，就是不停地在地面摩擦的那只，你觉得它在做什么？ 你看你看，它颤了一下趴在地上了。 这种企鹅到底哪里可爱了，反正你们小动保只保护那些可爱的小动物吧。 梁老师，阿德利企鹅可以说不忠不孝毫无廉耻，灭绝掉它们对世界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秦老师，为什么你会这么懂啊？” “因为我原来校对过悲……”秦霄突然闭口不言。 “悲？”梁德满脸好奇。 “《悲伤的南极探险家》，我原来校对过《悲伤的南极探险家》，这本书里面记载了很多探险家的所见所闻，所以我对南极生物都还比较了解，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梁德点点头，道： “秦老师，我们不能用人类的伦理道德去要求动物的生活，毕竟它们没有高等智慧。 阿德利企鹅是南极生物圈的重要组成部分，南极磷虾更是南极生态系统的关键物种，对于保持物种多样性来说，它们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为了校正图书内容搞物种灭绝还太离谱了，你还是自己加把劲吧。” 你快点的吧，我好快点和那个女人把你赶走领取界原拓展。 秦霄双手猛地向外张开，神情激动道： “它们有什么重要意义，如果它们真的有重要意义你们雷霆崖会放着我不管吗？ 物种灭绝是一种常态，这颗蓝星正处在第6次物种大灭绝的进程中，每天都有70多个物种自然灭绝，平均每小时就有3个物种灭绝。 4.4亿年前，奥陶纪末期有85%以上的物种灭绝，蓝星怎么样了吗？世界毁灭了吗？” “人为去灭绝总归不太好吧。”文科生梁先生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弱弱地反驳。 秦霄更激动了，在原地走来走去，大声道： “人为灭绝，自然灭绝，为什么人类要把自己摘出来好像高高在上似的？人类不是自然的一部分吗？我们界原行者不是空海两岸生态的一部分吗？ 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人为导致的物种灭绝没有灵魂？ 界原空海之间有无数的世界，无数的宇宙星辰，无数的物种，灭绝一两种低等生物算什么？ 再说了此岸415号世界其他星球上也存在阿德利企鹅和南极磷虾，又不是彻底灭绝。 即使南极生态系统真的崩溃了，你们雷霆崖随手就可以修复，都是小事情！” 梁德看着秦霄又激动又认真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说其实我对这种事情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想黄雀在后gank你一波…… 而且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大声科普好烦啊……是想和我吵架吗？ 别看你一副博览群书的样子，吵架这种事，谁对谁错不重要，谁的知识更渊博不重要，谁的涵养更好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杠之力。 论抬杠，试问我梁德作为一个蓝星资深网络暴民又怕过谁了。 梁先生严肃地皱起眉毛，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 “秦老师，空海无垠，宇宙无限，灭绝一两个物种当然不算什么，那么，在无限的时空里，有一本书或者几本书的内容出现几个错误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花这么大的功夫来这里校正现实不也没什么意义吗？” 秦霄狂舞着双手，道： “是没意义啊，工作里面很多事情就是没意义的，我也根本不想来做这种事，但是完不成会扣我工资啊！ 一口价，200晶簇，梁老师你做不做？” 在这一瞬间，梁老师着实有些心动，正所谓相由心生，他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些微表情。 在地下战争基地旁观的审时语冷笑一声，扳动了手边的启动杆。 顷刻之间，地动山摇！ 第三十九章.以牙还牙 地上的冰层像被折断的饼干一样裂开，数万头凶猛的海豹战偶从裂缝中一涌而出，将冰峰上的梁德和秦霄团团包围。 整座冰峰已经被海豹战偶堆得失去了轮廓，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由海豹垒成的山丘。 空中出现了审时语坐在冰蓝王座上的全息投影。 她没有从战争基地的控制中枢出来，梁小筷成功凝聚真之后，可以说是陆学部公认的第四个级长级战力，抛开雷动岚不谈，一年级的林保龙和二年级的木艺规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 人生走马灯连续暂停定格的自神通配合快到恶心的超速再生，他的综合突脸能力说不定比雷动岚还强。 虽然审时语在近战机械师一道上颇有造诣，但她并不想冒险。 梁德在海豹环伺之中，对着天空中审时语的全息投影大声道：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那种人！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200晶簇就能收买我吗，我有这么easy这么便宜吗？” “你是哪种人我还不清楚吗？”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最好不是。” 秦霄震惊地扫视着趴在冰峰上的数万头海豹战偶，还有它们背后张牙舞爪的香辣蟹战偶，说不慌是假的。 他只是一个学院派文职界原行者，哪里见过这种杀气腾腾的架势。 为什么海豹的背上会有像是火箭炮的东西，为什么香辣蟹八只脚上都是高周波震荡)刃？ 蓝星这么危险的吗，我只是来做校对工作，没有搞也不想搞什么大新闻啊！ “梁……梁老师，这位女士是？”秦霄缩在梁德后，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同学，来南极旅游的，碰巧遇到而已，秦老师你别紧张，我和她聊聊。” 梁德回安抚住秦霄，将脸转向空中审时语的投影，道： “你淡定一点好不好，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阵势，搞不好阿德利企鹅终结者会是你诶。” 审时语无声冷笑，道：“我看是你想当阿德利企鹅终结者。 他有映雪堂的天心护符不怕事，你为了200晶簇竟然想去做有可能被此界蓝星厌恶的事，你是不是傻？” “蓝星之灵不过是一个假说而已，再说了，我也只是有点心动，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心动的次数还少吗，真正行动过的有几回？” 梁德说完这句，却发现审时语的脸色变得更坏了，围在四周的海豹战偶全部进入冲锋准备状态，两只豹眼里红光闪烁。 “好好好，是我错了，是我不对好不好。 那你说该怎么办？光不高兴有什么用，你总得提个建设意见吧。” 审时语在冰蓝王座上一挥手，数万头海豹战偶背上的弹头全部对准了梁德背后的秦霄。 秦霄寒毛直竖，被从未经历过的冷酷杀意吓得浑僵直，一滴冷汗从额头缓缓滑落。 “同学！有话好说！” 数十只香辣蟹战偶快速向前，将随时可以启动的高周波刃节肢架在了秦霄的脖子上。 “好好上班，别摸鱼。”他听见冰蓝王座上那个恐怖的女人这样说道。 梁德一把将那些火红色的蟹形战偶拨开，用黑加仑琥珀色的天生神力罩住了秦霄，对审时语道： “你bi)他也没用，刚才你也听到了，他只能在这儿呆两天半，就他那个自神通的抠图效率，通宵加班也不可能把上千万阿德利企鹅杀到bi)近灭绝，顶多杀个十几万只，，你阻止他又能获得多少界原拓展？ 还不如和我在415号世界到处逛逛，就当是度个假。 大家都是打工仔，他一个实习员工被派出来背锅已经很惨了，让他多少感受一点社会的温暖好不好？” “梁老师，背锅是什么意思？”秦霄小声道。 “哈？我看你摸鱼还以为你已经明白了，你做了上面的背锅侠到现在还没醒悟过来吗？刚才你跟部长打电话，他跟你虚头巴脑讲了那么多，明显是你上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把校对预算用完了，现在准备把这个锅甩给你这个实习编辑让你来做替罪羊啊。” 秦霄听了梁德的话，正要说些什么，空中审时语的全息投影在手中平板上连连按动，其他四座战争基地里的战偶也纷纷出笼。 “我把这些战偶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他，让他āo)纵战偶来校正现实不就好了？” 梁德叹了口气，“你把这些都交给他，到时候我们真的能拦住他吗？到时候如果真的触怒了蓝星之灵，提供战偶的你能逃过牵连吗？别弄巧成拙。 我现在有一个双赢方案。” 他散去了罩住秦霄的天生神力，让海豹和香辣蟹战偶重新掌控秦霄，一脸诚恳地对审时语道： “不如就让他打开穿界门带我们两个去映雪堂总部所在的海中界原，光是踏上那里获得的界原拓展就非常可观，然后我们帮他解决背锅的问题，让他重新拿到预算回到这里灭绝阿德利企鹅，我们到时候再阻止他，拿两份界原拓展。” 梁德把秦霄揪到前，道：“你同不同意，不同意我就不管了，让你和她去商量。” 秦霄看了看空中杀气凛然的审时语，又看了看虽然不像什么好人但是好歹一直好声好气和他沟通的梁老师，忙不迭地说道：“我同意，完全同意，如果背锅的话我肯定会被映雪堂开除，你的方案我认可，现在走都行。” 他在背后展开一道像是方形门框的穿界门，诚心诚意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第四十章.过河拆桥 梁德走到审时语身边，抱着胳膊道：“你刚才演得太浮夸了，特别是杀气爆发的时候非常突兀，我根本感觉不到你情绪递进的层次。 审小姐，不是眼睛瞪得够大就是会演戏的，你还……” “你是第一次看海吧。” 审时语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望着天空中飞翔的海鸟。 空中有几只信天翁和景风海燕盘旋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孤单的鸣叫。 梁德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 他看向前方略带藏青色的冰海，数着一座座冰山和海浪中那些时隐时现的“泳者”。 这里是南纬76度左右，罗斯陆缘冰之北。 阳光洒在罗斯海细密的波纹上，三只虎鲸在浮冰的边缘巡游，它们交替着跃出水面，露出高耸的黑色背鳍和光滑的脊背。 虎鲸们下沉时尾巴拍打海面溅起白色的水花，上浮时从头顶的气孔中喷出阵阵水雾，这些体型庞大的生灵在辽阔的大海中显得顽皮而灵巧，像是沉静大海别在发鬓间的烂漫花朵。 梁德放下抱着胳膊的双手，右手无意间与和身边审时语的手背轻碰了一下。 他把手揣进兜里，道：“海很一般。” 不过也还行。 也不知道带弟现在怎么样了，她看到海之后会是什么心情呢。 “走吧，正好到映雪堂那边吃晚饭，地方你选，我请你。” 审时语点了一下头，和梁德一起从海岸边往回走。 “也别挑太贵的啊，我就意思一下，大家这么熟了，你懂的。” 没有任何情绪递进就突然爆发的杀气再一次涌向了老梁。 …… 空海茫茫，梁德、审时语和秦霄坐在一片白银书签上，在无边无际的虚无里穿行，偶尔能看到一两座死灰色的无主界原从旁边掠过。 使用穿界门在诸界之间旅行和界内传送的体验截然不同，界内传送和瞬移差不多，穿过传送门马上就能到目的地。 而穿界门更像是一个通道入口，进入穿界门后必须经过一段长度不等的空海航道才能抵达目的地。 穿界门的核心功能其实是身份认证和扩大声音，第一步，确认使用者的界原行者身份，第二步，将使用者的身份和使用者想去的地方吼一嗓子传达给界原。 然后界原便会在空海中开辟出一条风平浪静的航道，让穿界门的使用者沿着航道去往目的地。 为什么界原要给界原行者开路？ 因为诸界众生的祖先是界原之子，只是在长期繁衍后与界原的联系变得十分疏远。 非凡者神入界原后，等于是和失联已久的远房亲戚续上了家谱，界原认了你这门亲戚，帮你开个路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又不是不收路费。 路程1小时内，穿界门需要消耗50晶簇，这是起步价。 路程超过1小时，每10分钟消耗20晶簇，谁来都一样，远房亲戚，童叟无欺。 坑爹之处在于界原每次给两岸行者开辟的通道并不等长，同样是从空海彼岸977号世界玄铁锻炉星到空海此岸415号世界蓝星，每次穿界耗费的时间可能都不一样。 直线航道、曲线航道、螺旋航道，那耗时能一样吗？ 氪星科学理事会天文分会的随机穿界探索事业之所以做不起来，就是因为经费不足。 同样是投入10万晶簇，和界原吼一嗓子说老表你随便把我送哪都行，结果下车一看，远房亲戚给你兜了个圈子送回了出发点附近，欲哭无泪还没地方投诉，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大能们架设的空海灯塔和经过长期实践探索出的高速航道才显得尤为可贵，可惜大能们一样收费，萌新界原行者受到来自各方各面的压榨，惨兮兮的，有点上进心的界原行者不找个能报销差旅费的正经工作根本混不下去。 从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到映雪堂总部所在的海中界原花十五六个小时，路费接近2000晶簇，如果不是蹭秦霄的穿界门，梁德根本没底气在固定任务之后去映雪堂总部。 固定任务也基本不会选择去那儿，映雪堂总部所在的海中界原是著名的旅游区，资深空想之拳们早就刷了一遍又一遍，很难再榨出什么有趣的素材，如果不是手头宽裕得不得了想要度假休闲，梁德绝对不会挑这种地方。 空海潮汐声渐渐隐去，三人乘坐着白银书签没入了一团雪色的耀眼光团。 落地后，秦霄收起书签型的穿界门，对梁德道： “梁老师，我已经为你和审女士登记了游客身份，你们不用去买映雪界原的门票，直接和我去总部大楼就可以了。” 梁德对审时语一笑，道：“你看，还省了两张门票。” 审时语拎着复古旅行箱，转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映雪界原的入口，来自诸天万界的旅客们在此集中。 有人在小腿上绑着神行甲马疾速行走，有人骑着用雄厚斗气拟化的骏马奔行，有人醉醺醺地开着帽型飞船晃晃悠悠地前进，还有人展开洁白的翅膀向着市中心飞驰。 梁德神入界原仔细感知。 光是抵达此处获得的拓展就超过了300立方米，真是不虚此行。 他脚下溢出大量浅蓝色的幻海玄气，快速架构出一辆两座皮卡，停在他和审时语身前。 审时语看着这辆像是从低像素游戏中开出来的丑陋皮卡，皱着眉毛上前踢了一脚。 浅蓝色皮卡车表面泛起动荡的涟漪，冰蓝色的光圈一闪而逝，一辆经典造型的甲壳虫小轿车出现在原地。 梁德接过审时语手中的复古旅行箱放到后备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上车，自己坐到主驾驶位上，循规蹈矩地系上了安全带。 他摇下车窗向秦霄挥了挥手。 “秦老师，后会有期。” “梁……梁老师，你不是说要帮我去映雪堂书店总部据理力争抢回预算吗？”秦霄不安地拽着书包的肩带。 “秦老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啊。 你要回预算后，难道真的会老老实实回415号世界灭绝企鹅让我们阻止你吗？ 不说了，说得太明白了伤感情， 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大家后会有期。” 梁德踩下油门，驾驶着那辆冰蓝色的甲壳虫向着映雪界原市中心开去。 甲壳虫一骑绝尘，秦霄绝望地站在原地，脸上泫然欲泣。 “我在《人间之鉴》下了映雪界原的旅行攻略，有家安南菜还不错，晚餐去吃米浆卷怎么样？” “嗯。” 第四十一章.下班时间（感谢萧萧淡如水的盟主打赏！） 秦霄失魂落魄地用圆规在地上展开界内传送门，待映雪堂书店总部大楼传送管理员确认之后，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映雪堂书店校阅二部的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在埋头工作，通讯铃声此起彼伏，快速翻阅原稿纸张的声音像有千百只蜂鸟在室内振翅，编辑们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敲定着校正世界的计划。 不时有人打开传送门出现或消失，没有一个人关注秦霄的出现。 他把单肩书包随手挂上办公椅，整理了一下在此岸415号世界南极洲被吹乱的头发，忐忑不安地敲响了部长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 独立办公室门口的传送脚垫光芒一闪，秦霄被送到了一座烟柳扶疏，青苔点点的池塘旁边。 映雪堂书店校阅二部部长周分众收起钓竿，神态悠闲地将刚刚钓起的一条深渊带鱼放入竹编鱼篓。 “小秦，这么快就完成了校对任务，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只要放手一搏，没有完不成的工作。” 周分众笑眯眯地走近秦霄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人手不足，你对《空海此岸冰海见闻录》这个项目又比较熟悉，第三校你也一起做了吧。” “部长，我没能完成空海此岸415号世界罗斯海区阿德利企鹅和南极磷虾数量的校正。” 周分众皱起眉毛道：“那你回来做什么？这一往一返好几千晶簇，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部长，我打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打王燧冰的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事实偏差实在太大了，光靠我的自神通根本无法在期限内完成任务，所以我就……” “哎！”周分众一脸不悦地打断了秦霄，语气变重道： “小秦，你进公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一点都不沉稳。 跨界通讯出现延迟中断问题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就不能等一等再打电话向我申请吗？ 这个项目的校对预算本来就不够，你又给我来这么一出，第三校还怎么做？” 秦霄急道：“我就是因为预算不够的问题才提前回来，想和部长你商量一下，看能不能……” “小秦，公司请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你总是想着提问题，却不思考怎么去解决问题，现在还制造了新的问题，你这个职业素养啊……我本来已经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把项目后期能省的地方都省掉一点，调了半天计划，好不容易给你把定制基因武器的资金凑了出来，正要打电话通知你。 你呢，不请示不汇报，二话不说就回来了，穿界门一开就是几千晶簇，我现在到哪儿给你找多的钱？还是说这次差旅费你自己出？” “部长，我……”秦霄被周分众劈头盖脸这么一通说教，僵在原地一时之间想不到怎么回答。 这件事好像是我做得差了，可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带着那些海豹突然出现，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就…… “算了，小秦，你也刚参加工作不久，犯点错误正常，我也不可能让你自己出这么多钱。 明天你和我一起到文艺编辑部找冰海见闻录的责编认错道歉，为了如期上市，只能和文艺部一起向上面申请增加预算了。 你先出去吧。 对了，明天晚上有个百年杰出小说奖的颁奖仪式，筹备组缺人手，王燧冰被借过去了还是忙过不来，你也去帮把手吧。” “谢谢部长，那我先走了。” 秦霄从烟柳池塘边传送消失后，周分众拿出一片黄金书签，拨通了“市场部南浮”的号码。 “我这边处理妥当了，你把手尾弄干净一点。” “老周，我欠你一个人，你手下那个小伙子没什么绪吧？” “实习生小毛头一个，能有什么绪。 也没让他扛什么大事，顶多是个行政记过，扣点绩效，延迟转正。 我心里有数，你那边不出篓子就行。” “那我就放心了。” 通话结束，周分众坐回池塘边柳树下，甩下鱼钩，开始钓今天的第三条鱼。 …… 梁德拎着十几个映雪堂书店的纸袋，和审时语一起走进那家在线上评分很高的安南菜餐厅。 他这回在映雪堂买到了《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清晨的野餐》和《我在无限大系当轮回者的那些年》的实体书，可以说满载而归。 梁德本来以为育儿百科的实体书是好几间仓库都放不下的那种，买到手才知道也就是5厘米厚的十六开本，但是怎么翻也翻不完，书页似乎是用某种奇异兽类的脸皮制成的，摸上去的手感有点像天然橡胶。 他在收银台用晶簇兑换了映雪界原的通用货币，和审时语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梁德点了招牌米纸卷拼盘、甘蔗虾、咖喱蟹和海鲜酸汤，审时语加了几样新鲜时蔬和青木瓜沙拉，主食是两碗堆着满满炸猪皮和叉烧的安南米线。 透过开放式厨房的玻璃能看到大厨们烹饪的实况，那些赤发靛眼的高大汉子纷纷现出了三头六臂的法相，一人料理三个台案，效率非常之高。 没过多久他们点的菜品就端了过来。 米纸卷的米皮薄得透明，紧紧地包裹着里面的虾仁、青瓜条、薄荷叶等内馅，蘸着特制的鱼露酱汁一口吃掉，丰富的口感让梁德十分满意。 审时语吃不太惯鱼露的味道，只夹了拼盘里那些包着猕猴桃、菠萝、草莓的鲜果彩虹米纸卷。 两个人都觉得不错的是用虾胶虾泥裹着细甘蔗枝炸制的甘蔗虾，外皮金黄酥脆，虾鲜甜弹牙，又有甘蔗和椰子的清香，一点都不腻。 两人都不喝酒，各点了一杯三色冰。 梁德举起玻璃杯正要仪式地和审时语碰一下，餐厅角落传来了杯盘震动的喧哗声。 “先生，您这样会打扰到其他客人的，请您……” “打扰就打扰了，不爽就让他们来打我啊，我也很不爽。 凭什么畅销书就不能获艺术奖，你说这有道理吗？你说说看？” “先生……”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梁德朝餐厅角落望去，只见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在灯下熠熠生辉。 奉先老师…… 坐在光头对面的中年男子起把明显喝多了两杯的太奉先劝回了座位上。 “师兄，何必为了这种小事生气，知我罪我，其惟秋，将来只有文学史可以评判你，那些评委算什么东西。” 这个面如金纸的中年人脚步虚浮，头发白了大半，眼神涣散，黑眼圈又大又深，一看就让人觉得他需要补肾强。 太奉先光滑的后脑勺上突然浮起第二张脸，与梁德四目相对： “阿德，别在那偷看了，过来陪我喝两杯！” 第四十二章.职权骚扰 太奉先对面的肾虚中年一只手按住这个醉酒光头的肩膀，道： “师兄，人家年轻人下班约会，吃饭吃得好好的，你去打什么岔。” “呸，我就是见不得他们好！” 太奉先一把将肾虚中年的手从肩上扒开，屈起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 梁德和审时语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一张紫檀八仙桌旁边，桌上除了他们之前点的菜品，还多了几样简单的下酒菜。 梁德瞅了一眼左边光头红得像蜘蛛侠的太奉先，苦笑道： “奉先老师，我和她都不喝酒的。” 妈耶，下班后被邪神董事职权扰，可以向邪神眷属工会投诉吗？ 太奉先耸了两下鼻子，道：“叫你过来喝两杯而已，又不是一定要喝酒，你想喝什么喝什么呗。 酒只是个引子，重要的是聊一聊！ 能聊起来你喝百可乐和洁厕灵都行，谁管你啊。” 面如金纸的肾虚中年从大碗里分了一小碟泡菜放到梁德和审时语中间，笑道： “你们别理他，他没拿到这次的映雪堂百年小说最佳故事奖，自己跟自己生闷气，骂骂咧咧喝了好几天了。” 梁德看着那张在雷霆崖官网上见过的肾虚脸，道： “杜常务，幸会。” 雷霆纯宗杜公台抬起手，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道： “下班时间，没有什么上下级，这里只有一个喝闷酒的秃头大叔和他无可奈何的老友而已。 我是太师兄的责任编辑，你叫我杜老师就好，或者跟那个和你搭档的栗家小姑娘一样，叫我老杜也行。” “杜老师，幸会。” 梁德举起手里的三色冰和杜公台碰了一下杯，审时语也举杯敬了太奉先一下。 太奉先晃动着手里的小酒杯，道： “小审，我跟你说，阿德这个人完全不行，搞工作磨磨蹭蹭，摸起鱼来大发神威，第一个月就是吃底薪，没什么前途。 你们小姑娘谈朋友还是要谨慎，得找潜力股，别被摸鱼佬浪费了青。 阿德，我说话直你别在意啊。” 不在意，不在意，奉先老师你尽管说，反正我在这个女人心里根本没什么口碑，在座各位尽管将我踩，我就是一个曾话过要戒烟但讲了就算，把梦与想丢低很远又对返工厌倦的渣男。 审时语听到“摸起鱼来大发神威”忍不住笑了一下，道： “奉先老师，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最好。 小审，我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谁没年轻过，谁头发没多过呢，我很懂的。 你不要觉得什么青梅竹马、高中同学是命中注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这就是一个随机件。 你明白吗，这些都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分了远了很正常，说不上别说谎，谁还不是铁石心肠了，别舍不得，说散就散。” “太师兄你少说两句，你谈过恋吗，你懂个的年轻人。”杜公台给太奉先倒满酒，“你早就不年轻啦。” “你放，大多数年轻人也没谈过恋好吗，我还能不懂他们？” 太奉先闷了一杯68度的闷倒驴，他不是驴所以没倒，这个秃头中年晃着光头醉醺醺地对梁德道： “阿德，你怎么会来映雪界原，豁出脸不要蹭了女朋友的穿界门？” “女朋友？不存在的。 奉先老师你也知道，我一门心思想回蓝星老家，哪有精力搞别的事，我这次是蹭了映雪堂一个外勤编辑的穿界门。” 梁德把关于秦霄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听得太奉先和杜公台乐不可支，疯狂拍桌。 “阿德，不愧是你，有我们雷霆崖贫穷兄弟会的风范，有机会发展你入会呀。” “师兄，我找朋友八卦一下，你们等我一下。” 杜公台闭上眼睛，右手食指在高杯酒里拨弄着冰块，毫无血色的脸上光芒闪烁。 “我师弟很早以前就是映雪堂的编辑了，原来还做过映雪堂的独立董事，有不少熟人在这边。” 太奉先自斟自饮，道：“他去八卦，肯定能挖出点什么来。” 没过多久，杜公台睁开了眼睛，道： “问到了，老路，没什么新鲜的。” 太奉先道：“你说说看嘛，说不定有点意思呢。” 杜公台喝了口高杯酒，道： “现在映雪堂市场三十一部的部长南浮和校阅二部的部长周分众是同学。 他们两个为了把空海游记类图书的知名作者陆衍从钩玄馆挖过来，越过制度花了大笔经费用于招待，费尽心思才争取到陆衍的新书《空海此岸冰海见闻录》。 陆衍这小子师兄你也知道，他平时总和普师兄混在一起，整天逛夜店找乐子，手头一直不宽松，缺钱缺得急。 钩玄馆那边太死板，不肯通融，一定要校正了陆衍新书里所有的事实偏差才肯出版上市。 南浮和周分众答应了陆衍以最快速度出版新书才把他争取过来。 校对预算不足是因为他们挪了钱招待陆衍去花天酒地，那个叫秦霄的实习编辑估计要背锅了。” 太奉先摇着光头道：“没什么意思，上级的过错给下属来扛，老路了。” “我就说没什么意思了，是师兄你让我说的嘛，得罚你一杯。” 杜公台拿起闷倒驴的酒囊，为了倒酒和太奉先在桌上开启了快速攻防模式。 “那个，奉先老师，这种事你们不管的吗？” 太奉先和杜公台笑了起来，杜公台道： “阿德，我早就不在映雪堂供职了，管不了他们。 再说我们雷霆崖执掌的权柄是中年危机，有人倒霉我们高兴还来不及，管这种事做什么。 映雪堂校阅部的编辑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看他们遭受挫折简直大快人心。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他去吧。” 梁德放下手中的三色冰，审时语扯了一下他的衣摆，他却没有理会。 “杜老师，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人生赢家倒霉我也看，但我更想看到那些该倒霉的人倒霉，您能不能……” 杜公台摆了摆手打断了梁德，道：“南浮和周分众不算什么，只是陆衍已经内定了这次的映雪堂百年小说最佳故事奖，颁奖嘉宾是普师兄，这时候没必要去扫他的兴。” 砰！ 太奉先重重地放下酒杯，双目圆睁，蜘蛛侠似的红色光头亮得像快要爆炸的恒星。 “他内定了最佳故事奖？他凭什么得最佳故事奖？！”f 第四十三章.临危受命 “这次的最佳故事奖颁给谁我都无所谓，可凭什么是陆衍！ 他写的那些无病呻吟的流水账有半点故事吗？我呸！” 太奉先气得把杯中酒都洒了大半，脑袋红得像膨胀中的红巨星。 “也不是这么说，陆衍这几百年里写的游记很受文学评论界青睐，又有普师兄给他站台造势，得奖也是意料之中。 师兄，你等下一届吧，反正你也不缺这么个奖，再说今年的最佳人气奖还是你的，犯不着生气。” 杜公台给太奉先把酒满上，笑着在他的背上轻拍了两下，可太奉先的怒气依然好似一线城市房价般居高不下。 “上次映雪堂的最佳故事奖颁给王路飞我心服口服，王路飞写的无限群像的确是给人一种万花筒式的阅读体验，我上一个千年的作品都不如他，我认。 但是我这次苦心孤诣构思了一百年，以最佳状态写出了《刺杀fff团团长》这部自信之作，我为了什么？ 我就是为了这次机会，我要在今年的颁奖仪式上争一口气。 我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诉大家，我应得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到！ 陆衍算什么东西？ 论修为，他进青劫没多久。 论成绩，他一个十八线作者，在空海文艺圈都不配在我面前讲话！ 他凭什么？你说，他凭什么？！” 杜公台摇头道：“故事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又没有客观标准，普师兄早就放话要撑陆衍，各方各面都给他面子。 这一届的颁奖词都已经写好了，师兄你等下个百年奖吧。 到时候提前跟普师兄说一下，让雷霆至尊、界原青帝支持支持你，保证万无一失。” “我写的小说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支持才能得奖？ 普玄德他懂个，他懂艺术吗，他只会把妹！ 当初第一个说组乐队的是他，第一个要解散乐队留回头发的也是他，从头到尾他只把乐队当成他把妹的工具。 如果不是他肆意妄为，现在界原空海人气第一的朋克摇滚乐队还是我们秃头四！” 杜公台喝了口酒，脸上有点怀念的神色，却还是道： “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师兄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我也留回头发了，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和我断交啊？ 普师兄始终是雷霆崖第一把交椅，能忍就忍忍吧。” “哼。” 太奉先冷哼了一声，转向默不作声想要装隐形人的梁德。 “阿德，你来说，我的小说需要盘外招才能得奖吗？” 梁德拿着啃了一半的甘蔗虾，有些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奉先老师，我……” 太奉先看着梁德慌得一匹的表，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缓缓道： “阿德，虽然我不像有的大学老师要求学生那样强制雇员买自己写的书。 但是你做空想之拳的主要工作是为我取材，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读过我写的小说吧？” 餐厅乐队演奏着即兴爵士，钢琴和萨克斯若即若离，微妙随的旋律像在钢丝上跳着轻快的舞步。 梁德看着老板半半晴的表，一颗心跳得雷急火急。 “奉先老师，你知道的，我一直忙着工作，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阿德你平常工作忙，又要练功练拳，没多少时间读书。 不过你这次忙里偷闲来映雪界原逛书店，拎了这么多袋子，里面一定买了我的书吧。” 太奉先勾动手指，梁德装书的纸袋飞至半空。 奉先老师打了个响指，那些印着映雪堂logo的牛皮纸袋马上变成了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的什么书籍看得一清二楚。 “《青野儿科学会育儿百科》，阿德你打算结婚生子吗？” “没，没有，个人兴趣而已，个人兴趣。” “《清晨的野餐》，这本书还不错，适合在小雨天读。” “最后一本是……哇，是著名小说家王路飞老师的《我在无限大系当轮回者的那些年》耶！” 太奉先笑得超大声，他按住梁德的肩膀，道： “阿德，我没记错的话，映雪堂书店里王路飞的小说和我的小说是摆在一起的。 通俗小说区，我的海报最大，我的书摆的位置最醒目。 这样你都不买我的书，阿德，抛开工作不谈，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和王路飞更熟吗？友支持都不给我一个的吗？” 杜公台拉开太奉先的手，持酒劝道：“师兄啊，你和他们差了多少代，年轻人不看你的小说也很正常吧。” “你是说我落伍了喽？ 我明白了，最佳人气奖这种浅薄的奖项怎么能和最佳故事奖相比并论，不就是销量高加印多嘛，满铜臭味，一点都不高雅。 阿德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你也觉得我就是一个销量高的媚俗小说家，写的东西毫无营养，连给王路飞提鞋都不配，对不对？” 还没等梁德回答，太奉先就从怀里掏出一册气机晦暗的枯黄书稿。 “买对你一点用都没用的育儿百科！买王路飞炒冷饭的二流作品！就是不买我的小说！ 阿德，你好得很，我现在就把你的名字写上秃头七箭书！ 这是私人恩怨，你闹到邪神眷属工会也没用！” 梁德连忙起，道： “奉先老师，别这样，别这样，奉先老师……” 审时语在一旁捂着嘴笑。 梁德瞪了她一眼：“我都要秃了你还笑！” “我无所谓啊。” 审时语从她的纸袋里拿出一本《你心里的头发已经秃了》，又用幻海玄气凝成一支签字笔。 “奉先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 太奉先眼睛一亮，收回秃头七箭书，接过审时语手中的书和签字笔，刷刷刷地给审时语划了个特签。 “远离渣男，桃花朵朵。 to审时语。” 他把书递还给审时语，恶狠狠地剜了梁德一眼，道： “小审啊，你的品位比某些人高多了，不用勉强自己向下兼容，不值得。 给你分享一个小经验，和男人约会的时候，懂门道的女人会和他聊聊最近读过的小说，看他是喜欢读王路飞还是喜欢读太奉先。 如果是喜欢读王路飞的话，说明他有眼无珠，思想幼稚，不适合长期交往，这已经成为我们文艺圈里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审时语将书放回纸袋，道： “我知道了，奉先老师。 有的人就是有眼无珠，我都快习惯了。” 太奉先坐回座椅上，大声道： “妈的，越想越气，明天我不去了！ 阿德，你明天代我去领最佳人气奖，在台上把那些不知所谓的评委还有陆衍都给我臭骂一遍！ 骂得痛快我给你报销回去的路费！” “奉先老师，我这个人一直都很儒雅随和，骂人这种事我……” “嗯？” 太奉先从怀中将秃头七箭书掏出一半。 “保证完成任务！” 第四十四章.临门一脚 映雪界原市中心，东山大酒店门前广场。 映雪堂书店百年杰出小说奖的横幅遮蔽天空，变幻的云朵与天空用蓝白二色构出提名作品的封面，令人目不暇接。 梁德穿着一身三件套正装西服，内袋里揣着太奉先手写的激情辱骂演讲稿，脸上无喜无悲。 他已经决定在发表获奖感言时全程面无表情，不流露任何个人情绪，像深沉的司马懿一样喜怒不形于色。 因为这次来映雪堂颁奖领奖的嘉宾是真的牛皮，赤劫起步，群英荟萃，连青劫上位的大佬都有好几个，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得罪了这些大佬，说不定哪天出差会被连同所在星球一起轰爆。 虽然奉先老师昨天吃饭的时候拍桌子保证一定会罩住他，但是梁先生也算是一个成熟男人，他从来不会相信另一个男人酒后做出的具体承诺。 而且通过和太奉先老师和杜公台老师的接触，他发现所谓的“太上忘情”很难套到界原行者身上。 梁德直接或间接接触到的青劫大能也不只一个两个，多多少少总结出了一些共性。 盛无虚，周伯符，太奉先，杜公台，这四个人性格各异，共性就是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还有被奉先老师反复批判的雷霆真宗普玄德，如果真的像奉先老师酒后所说的那样，普玄德根本就是一个比豆腐渣还渣的渣男，连普通人的道德标准都达不到。 太上忘情？仙风道骨？超然世外？ 这几个人和这几个词根本不沾边，明明是能够覆灭宇宙的大能，却一个比一个性格恶劣。 不过说回来。 按梁德的理解，有了翻天覆地的伟力之后当然要为所欲为，没理由把自己搞成一个“太上忘情”的白板人，这些青劫大能一个比一个过分也很正常，毕竟，谁能真正忘情呢？ 至少梁先生忘不了。 审时语一身蓝色鱼尾裙礼服，和梁德保持着45厘米的私人距离，余光瞟到梁德的表情有点想笑强忍没笑。 杜公台在前面领着他们两个入场，途径的每个人都向他们含笑致礼，要嘲笑也不是时候。 东山大酒店门前，负责迎宾的高挑女子眼眸中带着一抹钢青色，小西服左领上佩戴着映雪堂的司徽，她站在门前，像一柄如玉如虹的名剑，锋利又出众。 “蓟马，映雪堂的工作还适应吗？” 高挑女子朝杜公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托您的福。” 梁德和审时语经过门前时，蓟马稍稍偏过头，向审时语展颜微笑。 审时语碰了一下梁德的肩膀，低声道： “蓟马传音入密说颁奖仪式结束后请我们两个吃宵夜。” “她怎么只和你说不和我说。” “你很讨厌啊。” “胡扯，都是出生入死的关系了，怎么还搞区别对待的。” “因为你面目可憎啊。” 梁德一口气提上来，看了看审时语和蓟马的侧颜，快速比较敌我颜值后，一口气又咽了下去。 “你说是那就是。” 两人走入颁奖大厅，落座后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仪式开始。 忽然间，梁德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发现在他的背后，有一股很猛烈很厉害的能量正在涌进来。 直觉告诉他，有一个大人物正走进来。 梁德回头望向颁奖厅的大门，半个颁奖厅都已经失去原有的形色，变成了一片混沌不明的昏暗景象。 天花乱坠，五音嘈杂，混沌中一缕青光由远及近。 一架紫电缭绕的单辕双轮车自混沌中出现，车驾前十二条青色蛟龙长须戟张，口中电光如潮，奋力向前飞行。 蛟车周围，十万八千名金发碧眼的黄毛力士腾云驾雾拱卫左右，军阵之威凛如朔风。 青蛟车驾落地后，空中飘坠的繁花和黄毛力士都消失不见，颁奖大厅恢复原状，混沌宇宙的景象归于无形，只剩下由十二条青蛟拉动的单辕车驾。 青蛟车驾左边端坐的清瘦道人将青玉拂尘搭在臂弯上，与居中的俊秀僧人一并下车，居于车右的散发道士下车后恭敬地跟在一僧一道背后。 映雪堂书店工作人员席位，秦霄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清瘦道人和他身边的俊秀和尚，对身旁的同事道： “王哥，普玄德、杜公台要颁奖，太奉先要领奖，现在连雷霆魔宗朱元直也到了，那这次岂不是雷霆四友都在现场？” “这有什么，青劫行者顶多是派个分身来参加颁奖仪式，要是本体前来，映雪界原哪容得下这么多大佬。 雷霆四友在空海两岸很活跃的，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人物，你多跑几次外勤就明白了。” 映雪堂校阅二部资深编辑王燧冰左右张望： “奇怪，怎么没见到太奉先老师。” …… “杜师弟，你来得好早啊。” 手持青玉拂尘的清瘦道人坐到杜公台旁边，笑吟吟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我原来在映雪堂上过班嘛，知道筹备颁奖仪式有多辛苦，早点来早点让他们放心。” 杜公台喝着茶水，朝那个玉树丰神的俊秀僧人一笑。 “阿朱，怎么你也有空来这里。” 朱元直拨动着掌中数珠，微笑道：“听普师兄说这次颁奖仪式有不少新锐女作家出席，我来看看这些女施主是否和我佛有缘。 若是有缘，我便同她们参一参佛法。” “哈哈哈哈哈。”普玄德用手中的青玉拂尘顶了两下朱元直，“阿朱，那也得让我先挑挑有灵根的女施主，和她们共悟大道，谈空说有，剩下的再让你来点化点化。” “那是自然，师兄，佛本是道，若有你点化不通的女施主，不妨让与我来开导开导呀。” 普玄德与朱元直讲了些闲话，神识一荡，对杜公台道： “杜师弟，太师弟今天不是要来领最佳人气奖吗？他人呢？” 杜公台一脸邪笑，凑到普玄德耳边，道： “有几个视觉系的兽人花魁来映雪界原做活动，太师兄去捧场了，要等到领奖时再回来。” 普玄德手中的青玉拂尘耸动不已，让杜公台与朱元直都附耳过来： “我怕太师弟一个人无聊，去陪陪他。留个假身在这里候场，你们帮我照看一下。” 普玄德说完便将神识遁走，杜公台和朱元直相视而笑。 杜公台握紧了手中的折扇。 单刀直入无后卫，就差临门一脚了。 第四十五章.欢乐时光 晚上九点，映雪堂书店百年杰出小说奖颁奖仪式准时开始。 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站在聚光灯下，声情并茂地回忆着映雪堂书店和百年杰出小说奖的光辉历史。 两分钟左右的开场白里塞满了长句，对仗工整还有点押韵，主持人庄重而不失亲切的声音在颁奖大厅回荡，塑造出一种不明觉厉的仪式感。 “感谢今晚拨冗到场的各位来宾，特别感谢来自雷霆崖青埂峰的普玄德普先生，朱元直朱先生，杜公台杜先生，还有来自……” 这次颁奖仪式的嘉宾数量远超往届，梁德吃完第三个水果拼盘的时候，主持人才终于谢完了所有需要提到名字的大佬，进入了颁奖仪式的正题。 “今天颁发的第一个奖项是最佳人气奖。 最佳人气奖没有提名环节，也不需要提名环节，一切全凭销量说话。 这部获奖作品在百年间共卖出23.5亿册，书本首尾相连将近5万公里。 5万公里，这是目前一部杰出小说在百年时间里能够走出的最远距离，是无数读者摩肩接踵共同完成的旅程。 在这一个百年，界原空海两岸诸界最受欢迎的小说和小说家是《刺杀fff团团长》和太奉先老师！ 恭喜太奉先老师蝉联三届映雪堂百年杰出小说最佳人气奖！ 下面，请太奉先老师的取材助理梁德先生代为领奖和发表获奖感言。” 空中出现了《刺杀fff团团长》精装版的全息投影，书封上“太奉先”三个字像纯度极高的秃头一样闪闪发光。 主持人带头鼓掌，颁奖大厅里顿时掌声如潮。 审时语身体前倾给梁德整理了一下领带，低声道： “看着信纸念，别和任何人对视。” “你不说我也知道。” 梁德面无表情地起身向前走去，像慢动作掏枪一样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了那封太奉先老师酒后激情创作的辱骂信。 台下前排的雷霆魔宗朱元直把玩着掌中的翠玉数珠，对杜公台道： “太师兄不来了吗？” …… “太师弟，你不去领奖吗？” 狂兽之恋酒吧，普玄德抱着两个妆容发色非常艳丽的莫西干头女兽人坐在沙发上，一柄青玉拂尘斜插在道袍后领中，清瘦的脸上多了五六个颜色各异的唇印。 太奉先摇了摇比酒吧灯球还亮的光头，道： “没什么意思，实至名归，有没有这个奖我都是界原空海两岸诸界人气第一的小说家，无可置疑。 还是在这里陪师兄你喝酒更有趣。” 普玄德嗅着莫西干头女兽人的发香，笑道： “我这次在两岸诸界请了不少朋友来给你捧场助威，你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薄功名，轻禄利，这就是真名士的风度吧。 我不如你。” “呵呵，师兄你是要给你那个叫陆衍的小兄弟捧场吧，一出手就是含金量第一的最佳故事奖，我争了好几千年都没争到的奖项。 不愧是界原青帝，威震空海，手眼通天，映雪堂书店也要给你几分面子，不对，不是几分，是几十分，了不起！” 普玄德被太奉先揭穿后面色不变，笑着端起一杯用淡奶油、薄荷利口酒、白可可利口酒调成的“绿色蚱蜢”。 “陆衍他刚晋升青劫不久，门路窄圈子小，我是趁这次机会帮他敲敲门开条路。 我本来想，太师弟你横行诸天，不会在乎这些虚名，没想到你对最佳故事奖有这么深的执念。 师兄我自罚一杯，向你赔礼道歉。” 普玄德饮尽锥形杯中的“绿色蚱蜢”，抱着两个兽人花魁凑近太奉先道： “太师弟，雷霆四友，同气连枝。 我这个做师兄的在映雪堂也算有几分薄面，既然你想要这个最佳故事奖，下一届这个奖就一定是你的，谁来了也抢不走，我说的。 你想多蝉联几届也没问题，师兄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办妥。” “不必了，我想用盘外招的话，拜托杜师弟都能帮我拿到这个奖，何必劳烦师兄你呢。 总有一天，我会用笔下的皓月之光让那些米粒之珠相形见绌，堂堂正正地拿到映雪堂最佳故事奖。” 太奉先让酒吧侍者开了瓶百事吉白兰地，举起瓶子喝了一大半。 “好志气，师弟，这一杯我祝你马到成功！” 太奉先拿着瓶子和普玄德碰了一下，道： “师兄你请了不少朋友到颁奖仪式现场来？” “对，就是那些酒肉朋友，你也认识的，里面青劫上位的就七八个，剩下的十几个都是青劫中位，普普通通，不算什么。” 太奉先脸上露出略显古怪的笑容，道： “捧场的朋友多就好，人多热闹。” “哈哈哈哈哈，热闹有热闹的妙处，两个人喝酒也有两个人喝酒的妙处，太师弟，说真的，和你一起喝酒比和他们在一起快活多了。” “师兄你高兴就好。”太奉先伸手揽住普玄德的右肩，“今晚我们师兄弟两个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 梁德站在台上，展开那张折成了长条的白色信纸。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晚上好，在此，我代表太奉先老师，向映雪堂文学评议团的成员和今晚所有出席颁奖仪式的尊贵嘉宾致以最热烈的问候。” 梁德放下信纸向台下的嘉宾鞠了一躬，又重新拿起了信纸。 朱元直眼中雷光隐现，一眼便看尽了那张信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个俊秀和尚阅罢无声而笑，眉眼间好似百花盛放，教人轻易挪不开眼睛。 “杜师弟，太师兄这张嘴未免太毒辣了些，你不怕这个叫梁德的小伙子被映雪堂的人赶下台吗？” 朱元直微微眯眼，视线在梁德身上停留了片刻。 “原来是自性中藏了半枚谢先生的万卷书签，映雪堂的人是决计不会动他了，只能乖乖坐在台下被骂得狗血淋头，太师兄真是好算计。” 杜公台低头观赏着扇面上的金碧山水，道： “不光是映雪堂的人，今晚谁也动不了他。” 梁德以金蛇刚柔法固定住每一块面部肌肉和皮肤，咽了口口水，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继续往下念： “首先，我要特别问候映雪堂文学评议团各位成员们已经不存在的某位女性直系亲属，因为……” 梁德刚要继续诵读太奉先老师长达数千字的伦理问题探讨，突然间他手中的白色信纸上钻出了一枚生有双翼的方孔金钱。 那枚方孔金钱挥动着小小的翅膀，在白色信纸上飞来飞去，犹如橡皮一般将太奉先亲笔写下的文字擦得一干二净。 做完擦除工作后，生有双翼的方孔金钱消失不见。 字迹全无的白色信纸在梁德手中疾速旋转，宛如厨师指尖的印度飞饼，变得越来越大。 梁德全身被一种不可抵御的力量攫住，动不了一粒细胞也发不出一分贝声音，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白色信纸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银幕。 “因为什么我们稍后再说，请各位先欣赏一段精彩短片。” 梁德听到自己的嘴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巨大的银幕上闪出了短片的标题： “朋友是苦主的别名普玄德和酒肉朋友老婆们的欢乐时光。” 第四十六章.雷霆大会 朱元直神色一变，立即以神念沟通了正在狂兽之恋酒吧寻欢作乐的普玄德，将颁奖仪式现场的情况发给了他。 普玄德拔下斜插在后领中的青玉拂尘，正要将分神遁回颁奖大厅，却被坐在他旁边的太奉先一把揽住。 “普师兄，不是说今晚不醉不归吗，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太奉先周身环绕着青紫相间的雷光，秃头七箭书已经祭在空中，枯黄的书页中杀机无限。 普玄德头上那顶翡翠雕成的青帝道冠上云气氤氲，背后四口裹着雷光的飞剑缓缓转动。 这清瘦道人从背后四口雷霆飞剑中召出一柄持在手中，他两指并拢抚过剑脊上“诛发剑”的篆字铭文，映雪界原周边的空海之水忽然间波浪滔滔，动荡不安。 “磨砺以须，问天下头颅几许。 太师弟，你留不住我的。” “哦？师兄你再看看我这手段如何？” 太奉先一拍光头，二十四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浮出虚空，绕着他缓缓转动，明珠之光无远弗届，被普玄德神通搅动的空海为之一静。 “哈哈，杜师弟连他的定发神珠都交给你了，看来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普玄德神色一肃，元神暗自与朱元直沟通。 “阿朱，你太师兄留客，杜师弟那里你帮我料理一下。” 朱元直早已取下佩在腰间的一个小葫芦，他拔下木塞，道了声“请宝贝现身”。 只见葫芦内一线白色毫光向外飞射，白光中有一物身长七寸五分，眉目宛然，正要从葫芦口中飞出，却被一枚生有双翼的方孔金钱压住，不得动弹。 杜公台轻摇折扇，道： “阿朱，你这口斩鬓飞刀今晚还是不要出鞘了罢。” 朱元直握紧葫芦，全力与杜公台的落发金钱相抗，口中道：“ 杜师弟，就算太师兄做了青埂峰之主，你又能比现在舒服多少？ 我知道你与太师兄相交莫逆，可人心善变，他在那把交椅上坐个几千几万年，还会一直和你兄友弟恭么？” 杜公台笑道：“阿朱，这次要坐雷霆崖第一把交椅的人不是太师兄，是我。 雷霆四友，普太朱杜，我这个敬陪末座的雷霆纯宗都坐得，你雷霆魔宗朱元直当然也坐得。 我只坐三百年，绝不恋栈。 再说，我这点微末本事，就是想恋栈不去也学不来普师兄镇压万古的如岳神威啊。 青埂峰之主本来就是轮值制，四个人轮流坐总好过一个人坐着不动。 我们师兄弟四人同气连枝，今天我和太师兄也不是要把他怎么样，只是寻个引子让他动一动位置而已。 他这些在座的酒肉朋友就算知道了自己顶上气运纯青，又能把普师兄怎么样了？” 朱元直松开手中的小葫芦，一双桃花眼望向台上。 “联席会上我不会帮你们。” “不用不用，万事俱备，阿朱你继续赤胆忠心就好。” 杜公台收回落发金钱，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雷霆四友的攻防只在一瞬之间。 尘埃落定后，梁德身前的巨大银幕开始了短片放映。 梁德看得目不转睛，他想转睛也转不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快进地看完了一部兼具爱情与动作元素的短片。 有句讲句，以梁德经验丰富的眼光来看，《朋友是苦主的别名普玄德与酒肉朋友老婆们的欢乐时光》绝对是一部水准之上的作品。 影片的打光、运镜、调色、剪辑无可挑剔，虽然是纪录片的形式却一点也不显得枯燥乏味，灼热的爱情和火爆的动作交织在一起，还加入了一些雷霆真宗普玄德对于感情生活的思考，影片中颇有一些警句让梁德觉得有记下来的价值。 “人们都知道应该尽量少谈论他们自己，却不知道还应当更少地谈论他们的妻子，尤其是在我面前。” “最高的寝取并非出于背德和占有的欲望，而是用越过界线的恋慕和孤注一掷的真心去赴一场不顾一切的冒险。” “绿人者人恒绿之，但不绿人就不会被绿吗？ 你不想绿他，可他却未尝不想绿你，不如先绿为强。 这就是绿色森林理论。” “做人最重要是开心，被绿就一定不开心吗，你好好想想。” “喝最烈的美酒，绿最好的朋友。” “勇者才能拥有自由的爱情，懦夫只配忍受枯燥的婚姻。” “原谅是最高的美德，它比光更快速，比海更博大，may_the_forgive_be_with_you.” 梁德不知道台下那些普玄德的酒肉朋友有没有领悟到原谅的美好，只见青色的界原虚影将颁奖大厅挤得满满当当，二十多个至少是青劫中位的界原行者沉默着朝普玄德的位置靠拢。 杜公台挥手驱散了普玄德留下的假身，站起来向那些顶上气运纯青的酒肉朋友们大声道： “普师兄已经先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听说他最近和这位陆衍先生走得很近，不如你们问问他？” 那个跟着普玄德和朱元直一起来的散发道士满脸惊惶。 “大家有话好说，不关我事啊！” “各位苦友，我们先擒下这厮，再去找普玄德那狗贼算账！” “杀上青埂峰，活捉普玄德！” …… 一处雷云密布的海中界原，一座青峰在雷云中若隐若现。 雷霆崖青埂峰碧游宫议事殿，殿上挂着一块写着“义气连云”的青玉匾额。 四十五把交椅上都已经坐了人，唯独正中央那把铺着虎皮的交椅上空空如也。 雷霆崖四十六友尚有一人未至。 杜公台不耐烦地用折扇敲打着桌子，对身旁一位白袍儒生道： “纪慎，你来得最早，等了大半天了吧。” “对啊，早知道我就多收两笔账再来，说真的普师兄是有点过了，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开会还迟迟不到，不知道他什么心态。” 这时雷光一闪，普玄德在雷霆崖第一把交椅上落座。 殿上四十五人中顿时站起大半向他问好。 “普师兄。” “不好意思，迟到少少。 纪慎，你久等了吧。” 白袍儒生纪慎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而已。” 普玄德环顾四周，目光在太奉先和杜公台脸上停了片刻。 “好了，青埂峰董事局人都到齐了，现在开始开会。” 第四十七章.赏罚分明 普玄德端起青瓷茶碗抿了一口，气定神闲道： “今天我和朱、太、杜三位师弟在映雪界原参加百年杰出小说颁奖仪式，出了点小风波，在座的各位师兄弟可能已经知道了。 关于这件事，我想解释一下。” 杜公台用折扇敲了两下桌子，高声道： “师兄，出来混，错了就要认，被打要立正，现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刚才二十多个青劫行者联袂来袭，打坏了多少公司资产？更不要说这一次我们雷霆崖的声誉严重受损，以后势必受到多方势力打压，负面影响不可计量。 勾二嫂乃是江湖大忌，太师兄号称雷霆邪宗也不过是涉足了‘云绿帽’的权柄，说白了只是贩卖绿帽焦虑而已。 普师兄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暗中修炼寝取神通，有没有想过今天的后果？ 你这个青埂峰之主到底有没有把诸位兄弟放在眼里、摆在心上？” 朱元直对杜公台怒目而视，一双桃花眼瞪得目眦欲裂： “还不是你和太奉先吃里扒外，出卖普师兄，要不然怎么会出这种事！” 太奉先嘿嘿了两声，道： “阿朱，我和杜师弟现在不把这件事捅出来，等界原青帝普大师兄绿遍了空海两岸，集齐十万八千大能苦主，我怕到时候青埂峰要被夷为平地，我等四十六人苦心经营的基业都要毁于一旦。 你和普师兄一向交好，那你是知道这件事还是不知道这件事？” 朱元直继续对太杜二人怒目而视，却没能再说出半个字来。 普玄德长叹一声，对太奉先道： “阿太，你是不是一定要闹得你死我活啊？ 外面都说宁学桃园三结义，莫学雷霆一炉香，我一直嗤之以鼻，没想到现在真的要兄弟阋墙，我着实不忍心……” “师兄，你做了几千几万年的王八蛋，这当儿还装什么忍者神龟呢？” 杜公台站起来走到普玄德座前，俯身凑近了那个清瘦道人。 “纪慎不过是与人相争失手打破了一座空海灯塔，你就把他逐下青埂峰一千五百年，令他不得参与殿上议事。 阿慎，你可服气么？” “杜师兄，这件事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白袍儒生纪慎哈哈一笑，道： “普师兄是雷霆至尊，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有什么服气不服气的。” 杜公台又指向一个袖口盘着无数触须的黑袍人。 “外星雷霆也是青埂峰上一脉正传，只因为与你真宗理念不合，就被你普大师兄一直压在彼岸边缘，连雷霆崖掌控的几个空海港区都不能使用。 艾迪，你觉得普师兄处事公正么？” 那黑袍人袖口的触须作响，自兜帽中传出低沉的诡异声音：“我力不如人，心服口服。” “普师兄，这青埂峰上哪一个人没领教过你雷霆至尊的威风？ 当年你为了再生造化，将我费尽心血炼成的二十四颗定发神珠强占了三千年，为了大局，我只能忍气吞声。 今日你暗练寝取神通，视雷霆崖基业如儿戏，教我如何忍得下去？ 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一天站出来。 如果由我一手包办，雷霆崖的声誉又怎么会受损？” 普玄德冷声道：“杜师弟，你说够了没有？” 杜公台坐回交椅，道： “我是就事论事，雷霆崖想昌盛长久，是不是要赏罚分明？ 不管地位有多高，身份是什么，有错就要认。” 朱元直怒道：“你有话直说，别弯弯绕绕嗦嗦！” 杜公台喝了口茶，环视左右，道： “每次选举，都是普大师兄你做董事局主席，谁还记得我们雷霆崖是轮值主席制？ 这几千年根本连选都不选，普师兄自动连任，那不如改成终身制咯！” 朱元直立刻道：“普师兄坐这个位置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你和太师兄把家丑外扬，雷霆崖这些年的发展都很顺利……” “但是我不顺啊，我觉得今年要重选！” 杜公台声如雷震，桌上的青瓷茶碗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雷霆崖搞到今时今日这般田地，问题根源就是假民主！ 连普师兄这种人都能一直连任青埂峰之主，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你们的公民意识是有多差？！” 普玄德道：“杜师弟，你是不是很想坐这个位子？” “按规矩是三百年重选一次，我是不是有资格出来参选呢？ 太师兄，你说。” “是啊。”太奉先点头道，“按规矩是这样。” 杜公台放缓声音道： “这些年我为雷霆崖做了这么多事，我想大家应该都很清楚。 悲风，我们俩从小玩到大，当年在百川海集砍那些半兽人一战成名，你记不记得那时有多风光啊？” “记得。”左首一个抱着猫的男子答道。 “八千五百年前，普师兄下令让我赶走此岸415号世界的亚特兰蒂斯人，把河外星系的水域都收回来，我做到了。 三千八百年前，我孤身挺进彼岸深海为雷霆崖开辟第九十七峰寻觅一处无主界原，花了上千年终于成功裂地封疆打下界碑。 做完这件事，我的本体在空海乱流里困了整整二百五十一年才返回来。 论功行赏，我绝对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对不对？” 杜公台指着普玄德的虎皮交椅，目光灼灼。 “对。”普玄德点头。 “还有，雷霆崖同门师兄弟找我帮忙，我哪件事情没有办得妥妥当当的？啊？” 议事殿里雷霆崖众人交头接耳。 “对啊，每一次都办得妥妥当当。” “杜师兄这些年真的为公司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对啊。” 杜公台听着耳畔的议论声，朝默不作声的普玄德道： “师兄，你坐在碧游宫里，整天遥控当然舒服了，我们在外头做事很辛苦的。” 普玄德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道： “我这个人很民主，今年正好到了青埂峰换届的时候，如果大家心目中有人选，我愿意退位让贤。” 杜公台展开折扇，对太奉先道： “太师兄，你主持大局。” 太奉先拍了两下手掌，道： “今天到场的师兄弟都有权投票，给大家两纳秒时间想一想。 各位师兄弟，哪一位选杜师弟的，请举手。” 两纳秒后，太奉先第一个举起手道： “如果由杜师弟坐这个位置，我太奉先第一个赞成。 杜师弟说得没错，应该赏罚分明，有能者居之。” 短暂的喧哗过后，雷霆崖四十六友中绝大多数人都举起了右手。 朱元直拍案而起，佩在腰间的小葫芦白光刺目。 “你们干什么！普师兄平时怎么待你们的？都把手放下来！” 杜公台斜着眼睛，阴阳怪气道： “阿朱，你比周伯符的老婆还凶啊！” 朱元直指着太奉先的鼻子： “你第一个举手，我第一个砍你！” “阿朱，在你讲话之前麻烦你想清楚。” 太奉先皮笑肉不笑地摸着光头，手里捏出一个小和尚模样的人偶。 朱元直还要说话，却被普玄德按住肩膀拉了下来。 普玄德从虎皮交椅上缓缓起身，道： “选举是公平的，我愿意接受这个结果，青埂峰之主的位置，让给杜师弟来做。” 他走到交椅一侧，取下手上的七宝青玉指环放在桌上，向杜公台比了个请的手势。 “先晾凉一会儿吧，阿朱这么凶，我怕坐上去得痔疮。” 杜公台将七宝青玉指环戴在手上，志得意满地环顾四周。 “各位师兄弟，既然我坐了这个位置，就一定会尽职履责。 雷霆崖有些陈年积弊也是时候改一改了！” …… 映雪界原，东山大酒店附近的一家九宫格麻辣烫。 梁德、审时语和蓟马坐在靠门口的一桌，等着下到锅底的串串煮熟。 梁德用跨界手机拨通了常断玄的视频，这个老头子坐在一处松柏苍翠的山巅，在视频里一脸坏笑道： “哈哈哈哈哈，阿德，你好大胆，做得好大事！” 第四十八章.邪神往事 梁德一脸无奈的苦笑，道： “师傅，连你也知道了？” 常断玄拈这胡须，道：“我一直是太先生的书迷，今天也有看映雪堂百年杰出小说奖颁奖仪式的直播啊。 阿德，现在网上传的那些普玄德欢乐时光都是录屏的，画质不行，你有没有原版的啊。 你尽管发大文件过来，话费师傅帮你来充。” 梁德捂着额头，道：“师傅，我这边有女生啊。” 他转动手机摄像头，将审时语和蓟马摄入画面，两人一脸嫌弃地和常断玄打了招呼。 “常指导。” “常指导好。” 常断玄面不改色，笑吟吟地在视频里向审时语和蓟马挥了挥手，道： “你们也好。” 不愧是赤劫境界的搞笑系武学宗师兼成熟男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在女孩子面前暴露不良爱好也浑若无事。 这种境界的武学家，怕不是可以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移动硬盘交给直系亲属。 我和师傅之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啊。 梁德拿着手机走到店门外，为了避免被审时语和蓟马听到，他用灌注真性的黑加仑琥珀色天生神力做了个隔音层。 “师傅，既然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再多说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继续做你的空想之拳，老老实实上班就行啊。” 常断玄无所谓道。 “你担心什么，担心雷霆纯宗普玄德迁怒你把你打得形神俱灭？” “对啊，师傅，虽然奉先老师让我去代他领奖前说过一定会罩我，但是油腻中年在酒桌上讲的话怎么能信。 刚才我都以为自己走不出颁奖大厅了，结果一直到了吃麻辣烫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来找茬的人。 师傅，我有点慌。” 常断玄笑道：“太先生是骗你的，这件事他根本不会罩你？” “哈？那我该怎么办，师傅，我还是去环球精英体育中心投奔你吧！” “稍安勿躁。” 常断玄伸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道： “你啊，书读得太少，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得太多。 不罩你是因为根本不用罩。 你转职空想之拳以后去看过雷霆崖的背景资料吗？” “没……我又不写材料，了解公司的发展历程做什么。” “你啊，做摸鱼社畜太久了，思想僵化，该改一改了，多读点书没坏处。 雷霆崖四十六友将执掌的诸多邪异权柄戏称为‘中年危机’。 遍观两岸诸界，不光是一切有情众生自身有‘中年危机’，一个组织，一种关系，一段感情，各种各样的有形无形之物都会有‘中年危机’。 谎言，背叛，伪善，狂乱，堕落，衰朽，畸形，互害…… 雷霆四友之所以要选择在这个领域代天掌命，不是被权柄影响，而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这种人，喜欢做这种事。 雷霆四友同气连枝就是个笑话，正所谓宁学桃园三结义，莫学雷霆一炉香。 普玄德一家独大之前，雷霆崖四十六友之间不知道内斗了多少次，杜公台号称背刺之王，太先生都被他坑过无数次，太杜合流也就是这几千年的事情。 普玄德独斗三友，太先生七起七落，朱元直后宫起火，杜公台被困空海，纪子敬流放千年，艾守义被贬彼岸……这都不是什么秘辛，雷霆崖从来就不避讳这些事。 而雷霆崖之所以能有现在这么大的局面，就是因为碧游宫里的四十六个青劫大能从来都是自己斗自己的，绝不迁怒他人，也不牵连下属。 你这次被太奉先和杜公台钦点为倒普先锋，是福不是祸，《人间之鉴》新闻版已经发了通稿：普玄德颁奖爆丑闻，杜公台入主碧游宫。 杜公台做了青埂峰之主，太先生居功至伟，你是点燃导火索的先锋，少不了你的好处。 阿德，安安心心去吃你的修罗场麻辣烫，你安全得很。 只是普玄德大权旁落，杜公台肆无忌惮，空海又要乱起来。“常断玄叹了口气，拂去了膝上的墨绿松针。 “空海要乱？”梁德有些惊疑地问道。 “我说得夸张了，空海那么大，乱的只是一小撮地方而已。 雷霆四友中，普玄德其实是最无害的。 普先生也没有别的爱好，只希望多同几个女人恋爱，和各个世界的女人接触，再就是涉足‘超前消费’的权柄，在妄想之银做大股东剥削卡奴，不算太过分。 他执掌青埂峰的这些年，别的雷霆邪神都被他管束镇压，对空海两岸已知诸界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普玄德下野，杜公台和太奉先上位，界原空海只怕是又要多事了。” “师傅，奉先老师和杜老师很凶吗？ 我感觉他们两个还行啊，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坏的人。” 梁德回忆了一下和雷霆四友接触的经历，这四人之中，反而是普玄德和朱元直更像坏人。 “你以为‘邪神’这两个字是白叫的？ 当年雷霆四友异常活跃的时期，彼此两岸无数直男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直男？” “没错，雷霆四友穷凶极恶，专门迫害直男，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好汉敢怒不敢言。 普玄德夺人所爱不必多说。 太奉先贩卖绿帽焦虑，到处派发云绿帽。 已婚直男因为绿帽入脑惶惶不可终日，许多恩爱伴侣相互猜疑劳燕分飞。那些女朋友都没有的直男也被他魔染，整天患得患失，对伴侣失去信任，生怕自己做了绿帽接盘侠，单身到死也不敢放胆去爱。 朱元直引人火中取栗，让那些志存高远心有不甘的男子汉纷纷铤而走险，为了追求一夜暴富一举成名不顾生死，孤注一掷，有时甚至会为了追求极致的新鲜刺激变得犹如疯魔。 杜公台四处兜售男德，想给直男也制定一套三从四德的条条框框，颠倒阴阳，混淆黑白，对非处直男口诛笔伐，侮辱他们的人格，践踏他们的尊严，不知有多少钢铁直男着了他的道儿，成了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老婆奴女儿奴。 他们被普玄德压制了这么多年，这次复出，只怕会变本加厉。” “可怕……” 梁德听常断玄讲完雷霆四友的所作所为，作为直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阿德，你现在是雷霆四友的得力爪牙，你怕什么。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你谨守武德，好自为之吧。 之后有大文件记得传给我。” 常断玄说完这句便挂断了视频通话。 梁德收起跨界手机回到麻辣烫店里，之前下到锅里的串串已经被审时语和蓟马吃掉了大半。 “你们两个怎么老神在在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都不担心吗？” 第四十九章.后巷萤火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吊儿郎当不学无术？” 审时语给他夹了串无骨鸭掌，用筷子捋下来放进梁德的碟子里，道： “去雷霆崖工作不看雷霆崖发展史，在太奉先老师旗下做空想之拳不买他的小说，从事文艺工作不读美学原理……”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梁德打断了有点絮絮叨叨倾向的审时语，道： “人丑就该多读书，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他咽下嘴里的无骨鸭掌，对蓟马道： “老铁，你在映雪堂书店哪个部门？” “文艺部，主要负责催几个新人作家的稿件。” 蓟马用先天罡气将千叶豆腐和左海鱼滑剖成几百张薄纸似的方片，按照一层豆腐一层鱼滑的顺序码在一起，蘸上一点芥末酱油送入口中。 “是杜老师介绍你去的？” “嗯，他说我人狠话不多，适合做这行。” 杜老师真是慧眼识英才……那几个新人作家有福了。 三个人一边吃着九宫格火锅，一边聊些闲话。 从盛无虚私立高中毕业的这几个月，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受到界原空海两岸的广阔无垠和庞大恐怖，但还不够让他们结识新的朋友，不够让他们熟悉新的生活状态。 梁德算是好的，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虽然回到蓝星老家的目标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但他总有一个明确的，可以去努力追逐的目标。 审时语和蓟马孑然一身，都没有选择回到原本出身的世界，她们作为界原行者身处无限辽阔的两岸诸界，只是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言语间都有些淡淡的茫然。 梁德觉得她们两个是还没有找到特别想做的事情，不明白自己到底要过怎样的人生。 不是每个界原行者都会尽一切力量提升自己，终其一生停留在白劫下位的界原行者占了这个群体的绝大多数，而其中没有凝成真性的白劫行者又占了绝大多数。 毕竟白劫行者的寿元已经够长了，掌握的神通技艺大多数时候也够用，等他们活到一定的年纪，多半已经找到了习惯的生活模式，占有的资源也一般够花。 强中自有强中手，长生未必能开心。 只有运气、天赋、努力三者皆备的界原行者才能走到顶峰，在这三个要素里，恐怕运气和天赋所占的成分要比努力高那么一点点。 所以找到自己舒适区的界原行者很少会继续拼命，像是在空海500强任职的很多中低层管理人员，他们作为界原行者里的中产阶级，可能只有在度假时才会穿越去新的世界，平时才懒得跑东跑西四处冒险。 界原行者里的“年轻人”则过得不是很舒心。 目标谈不上明确，熟人谈不上朋友，晶簇也谈不上够用。 让他们随便找个低魔世界称孤道寡、成佛作祖很容易，但那么做又好像浪费了界原行者的本钱。 不甘心默默无名，想在无限广阔的界原空海出人头地？ 似乎又有点好高骛远。 这不是言语能回答的问题，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所以梁德大部分刚毕业的同学都过得很虚无，连审时语和蓟马这样坚强的人都会有些茫然。 梁德举起盛着蜂蜜沙棘汁的玻璃杯： “那个，我说句说烂了的老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管他妈的，干就行了。”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依旧有些茫然的声音。 …… 深夜两点。 蓟马将放在冰蓝色储物手环中的数十种常备工具拿出来检查了一遍，链锯剑、锁魂钉、捕网枪、局部定身符、天雷电椅、痛悔鞭、吐真锤、抽思刃……确认工具状态良好后，她一件件地放了回去。 “我去催稿了。” 蓟马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头也不回地说道： “对了，毕业旅行的时候，谢谢。” 她手指虚划，在身前展开一扇六边形的穿界门，迈开一双枪戟似的长腿踏入门中消失不见。 “她说谢谢你，你半天不说话想什么呢？” 审时语剥着手里的黑虎虾，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梁德表情严肃地扶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 “我在想……她结账了没有。” 审时语翻了个白眼：“你就这点儿出息！” “出去抽根烟？” “嗯。” 火锅店后巷，梁德和审时语随意地靠在墙上。 他点了根烟，一点火星在指间亮起，像是夏夜的萤火。 两人习以为常地低头对火，乌青的发丝被夜风吹到了他的脸颊上。 薄荷味的淡蓝色烟雾升上后巷的夜空，两点火星保持着基本不变的距离。 “莫问前程……要是真的回不去呢？” “我死透了才能说真的回不去，没死就继续乱撞，要是死了，也不用想这个问题。” “叔叔阿姨还有小勺儿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肯定不会希望你一直冒险。” “管他呢，我从小就不听话，谁也管不了我。” “是啊，你从小就欠抽，谁也管不了你。”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咳咳……” 审时语被薄荷烟呛了一下，她没有拿开烟，反而是用力深吸了一口，然后转头望向身边人的眼睛。 梁德掰着手指头道： “奉先老师说给我报销回去的路费，你蹭我的穿界门先回此岸415号世界，从415号世界回莫氏重工总部你也能报销，走高速航道，这一趟至少能省两三千晶簇，挺划算的。” 审时语在青苔斑驳的墙上摁灭了烟头，一言不发地朝小巷外走去。 “喂，你工资也就那么多，神气什么。 别小看这些差旅费，平时能蹭车就蹭车，日积月累的，能省不老少呢。” “你闭嘴！” “咋还生气了，那你明天要不要一起走嘛。” 梁德把烟头扔进嘴里分解，跟在审时语背后絮絮叨叨。 “你得改改你这大手大脚的毛病了，就说那个魏越精工的界内传送门吧，买二手的不行吗。 我妈说了，用的东西瓷实就行，新不新的都无所谓，我在网上看了，二手的能省好几百呢。 你有闲钱可以搞个基金定投，存起来也行，晶簇挺保值的，靠活期利息也能跑赢通胀，炒股也行，我关注《人间之鉴》财经版好久了，有空给你推荐几支……” “闭嘴！” 第五十章.处男之证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 梁德和那个提着复古旅行箱的女人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回到了襄北市大学城附近的山前街红叶楼公寓。 他下了黑色高级轿车，和老司机黄传潮挥手道别。 黄传潮从车窗探出头，和红叶楼前那个坐在啤酒箱子上喝酒的咸鱼女笑着打了个招呼，发动汽车一溜烟地钻进了下水道，变成一团柔软的黑巧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德走到栗知弦跟前，道： “怎么在外面喝酒，家里被垃圾堆得站不下了？你不是献祭得挺勤的吗？” 栗知弦吨了一瓶打嗝海狸的花生酱牛奶世涛啤酒，像酒标上的海狸一样打了个酒嗝，道： “老杜带了个光头在客厅等你，我的沙发被他们霸占了。” 和杜老师同行的光头，应该就是奉先老师了，他们两个来找我做什么，分享上位的喜悦？ “哇，弦哥你都不慌的吗，你知不知道杜老师和奉先老师是界原空海数一数二的邪……” 栗知弦满不在乎道：“不就是老板吗，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家能给老杜打这么久的工，就说明他人还不错啊。” “你这个逻辑好像也没错。” 栗知弦从坐着的啤酒箱子里又拿出一瓶，道： “就你整天咋咋呼呼地怕这怕那，人老杜性格挺随和的，你来之前我和他聊了会儿天，三观正，懂女权，不装逼。 不像某些中年油腻男，只会在姑娘面前讲荤段子，喝酒也不含糊，挺好一人。” 何止是懂女权……那家伙是懂过头了的空海男德导师啊。 梁德想了想，道： “他没计较你天天献祭各种生活垃圾的事情吗？” “没啊，老杜刚才自己还往纸箱祭坛里扔垃圾呢，就是叮嘱了我几句，说分个类再扔能换到的祭祀积分多点。 他还动手把你做的捡瓶子机器人改造了一下，现在机器人会分类整理了，捡了垃圾还会自己扔到祭坛里，我只要等纸箱满了去按个手印启动献祭就成。” “那你还跑出来躲这喝酒？” “和老杜一起来的那个光头太自来熟了，一来就吃我的零食喝我的酒，嘴一张一闭跟粉碎机似的。 我赶紧搬了箱啤酒出来喝，要不我的存货就被他一网打尽了。” 栗知弦心有余悸地摸着幸存的那箱啤酒，吹了一瓶给自己压惊。 “那行，你继续喝吧，我去看看是什么事找我。” 梁德推开公寓房门，便见到太奉先和杜公台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喝酒看电视，屏幕上两个古装男女躲在一座庄严庙宇的香案下吃鸡腿，也不知道是什么剧。 “阿德，回来了？” 太奉先正脸看剧，光头侧面浮现出一张新脸，和梁德打了个招呼。 杜公台也扭过头朝他微微一笑。 “回来了回来了，您二位今天这是？” “阿德你帮我和太师兄做了这么大的事，我和他今天特地来给你发放一些应有的奖励，普师兄现在心里不太快活，就不请你去青埂峰公开表彰了。” 太奉先冷笑道：“谁管他快不快活，只是没必要弄那些虚的。” 梁德含羞带臊地搓着手：“啥奖励啊，能给涨工资不，不用太多，每个月多两三万晶簇就行。” 杜公台摇了摇手指，道： “阿德，男人有钱就变坏，男子无钱便是德。 要那么多钱没用，你想要的东西，不是钱可以买得到的，但是我可以帮你。” “我想要的东西……杜老师，您能送我回蓝星老家？” 梁德脸上一喜，青埂峰之主就是青埂峰之主，和某些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人完全不一样！ “不能，但我可以帮你换一种更有效率的方式去找回家的路。” 杜公台说着伸出右手，从梁德鼻梁上取了一副阿玛尼的金丝细边眼镜下来。 “有人以四分之一枚万卷书签炼成这副眼镜戴在你脸上，是想让它渐渐融入你的自性，与你自性中另四分之一枚万卷书签合二为一。 等你自性中有了二分之一枚万卷书签，你与去过此岸454号世界的那位之间的因果便更深一层，与他遇见的可能大大提高。 映雪堂的谢先生向来乐于助人，只要你找到了他就可以回到老家……可惜，炼制这副眼镜的人有巧思却无巧手，手法拙劣，不堪入目，照目前的融合进度，恐怕要等到千百年后。” 杜公台突然闭口不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血色，握住金丝眼镜的手中溢出青紫相间的光芒。 “杜师弟的炼器之术冠绝雷霆崖，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有他帮你重炼这副眼镜，你回家的成功率不知提高了多少倍。” 太奉先将栗知弦最后一袋虾条整包倒进嘴里，咔嚓咔嚓吃了个干净。 梁德双掌合十，朝正在炼器的杜公台连摇了好几下表示感谢，又着一张柴犬脸凑到太奉先身边。 “奉先老师，我可是您老人家的嫡系部队，杜老师出手都这么大气了……” “滚滚滚，我哪儿老，我们文学家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岁的青劫行者和十八岁的普通人不也差不多吗！” “您说多少岁？” “呸呸呸，不该问的别问！” 太奉先把手伸进后脑勺光滑的镜面里，拿出一个绿色封皮的小本本扔给梁德。 “给你的。” 梁德接过一看，绿色封皮上印着几个烫金大字： “副处级处男证？” 喷了！我还要这种东西来证明自己吗！ 而且为什么只有副处级，我比正处级处男差在哪里！ 等一下，重点不在这里，先看看里面有什么。 梁德翻开处男证，正面是他的寸照和个人信息，第二页写了一句“持此证者即为处男”，底下是四个风格各异的签名和雷霆崖青埂峰的墨绿色方印。 ……雷霆真宗普玄德竟然给我这个欢乐时光放映师签了字，这东西真的是奖励品吗！ 梁德合上处男证翻过来，封底是普玄德亲笔题写的一行草书： “童贞都守护不了的男人，守护不了任何东西！” 你这个前界原青帝兼现界原“青”帝有什么资格在处男证上题字啊！ 这张证件的公信力马上荡然无存了好吗！ 难道只要有证就算处男，一点事实依据都不需要的吗！ 那我这种货真价实的处男还有什么价值！ 梁德拿着他的副处级处男证，脸上的表情逐渐失控。 “阿德，领了这张处男证，以后你就是雷霆崖贫穷兄弟会的自己人了，本身职务连升三级，再给你配一个界外助理帮忙。” 哦？这个还不错，副处级就副处级吧，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无情无欲冰清玉洁的男人。 “我和杜师弟此后要大展鸿图，虽然要展的鸿图和你没什么太大关系，但是如果你抓住机会好好参与，对你实现回老家的目标也有不少帮助，至少比你现在好多了。” 太奉先嘿嘿一笑，道： “第一次固定任务竟然选真髓之梦，我看你根本还没弄清探索回家路的方向。” “奉先老师，这话怎么说？” 梁德连忙给太奉先递上栗知弦的最后一袋灯影牛肉，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第五十一章.神圣使命 “阿德，你的目标是回空海此岸的蓝星老家，你还没到急需破境的时候，你一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此岸行者去彼岸世界做什么？ 别人不敢在此岸乱窜，是因为怕穿越到比出生地更稳固的世界，实力受到压制。 昨天我问了普玄德，他说你搞不好真的是最古蓝星人，放眼空海此岸，没有一个能压制你的世界。 你有这么硬的身板，就应该持续在空海此岸进行随机穿越。 排除掉那些在《人间之鉴》上有坐标的世界，只去未知世界，并且尽量提高穿越频次。” 梁德疑惑道：“奉先老师，尽量提高穿越频次我懂，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去未知世界，万一映雪堂谢先生在已知诸界呢？” 太奉先嚼着灯影牛肉，道： “袁胜天在穿界巴士上不是说了吗，谢先生和他夫人去找《冰与之歌》《职猎人》和《十二记》完结的世界了。 我作为一个青劫上位巅峰大圆满九重极境的邪神文学家，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在已有坐标的两岸诸界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世界。” 梁德若有所思，道： “奉先老师，那我能不能想办法找一个有这三部作品的世界，用各种手段让作者完本，从而把谢先生吸引过来？ “不对。” 梁德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映雪堂书店的催稿人员比我专业得多，我能想到的办法他们不可能想不到……为什么，这三部作品的作者催不得？” “催什么催！”著名拖稿家太奉先老师眉毛一竖，道： “催出来的那还是原汁原味的东西吗？ 照你这个思路，谢先生怎么不召集空海两岸的文豪画伯直接续上这三部作品，或者到某个世界以神通操控三个作者日夜赶稿直到完结，这么做不是更简单吗？ 对他那种人来说，若是不以其道而得之，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 你要是胡搞瞎搞弄出些狗尾续貂的东西，平白无故扼杀了诸界杰出作者的可能性，说不定映雪堂主人以后连见都不想见你。” “明白了，奉先老师，多谢指点。 问题是我每个月就一次能报销差旅费的机会，哪有钱去玩随机穿越，连很多大型探索机构都未必玩得起这种土豪操作吧。” 梁德双手一摊道：“连升三级加上因果津贴，我每月底薪也只有6600晶簇，去未知世界又没有成熟攻略可以参考，怎么想都是亏。 奉先老师，我缺的不是思路，是钱啊。” “你没钱，我有啊。” 太奉先的脑袋金光闪闪，像显示屏一样浮现出在妄想之银的账户余额，一时间他满脑袋都是“0”。 梁德看得目眩神迷，道： “奉先老师你之前还说自己没多少钱，是一毛不拔的硬核贫穷兄弟，原来你骗我。” “我自己是没钱啊，但是现在普玄德倒台了，我太奉先会差这点公款吗？” 太奉先收起满脑袋的“0”，对梁德道： “你现在是白劫下位，自由任务我给你5万晶簇的随机穿越差旅额度，只要你从此岸新世界搜集到的素材不低于三星，我就给你公费报销。 等你阶位提高了，这个额度还可以酌情上调。” 太奉先说完后，见梁德脸上有点迟疑，便调侃道： “怎么，怕业绩差变成秃头不敢接？” 梁德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普通社畜不管业绩好不好都有可能脱发。我给奉先老师您打工，只有业绩差才会脱发，业绩好还能长回来，已经是其他人欲求而不可得的梦幻待遇了。 主要是经历了上次任务，我发现故事素材这东西的好坏太玄乎了，我不知道您觉得什么东西有趣，对三星素材有哪些要求。 我身上有您的因果，不怕欠您的钱，可也不能整天瞎混浪费资源，您说对吗？” “阿德你还算有点良心……我觉得什么东西有趣？嘿嘿，我觉得考验真爱的故事最有趣。” “您是要我去到处散播绿帽焦虑，给人戴云绿帽？” “呸！什么绿帽焦虑，那都是别人对我的偏见，俗不可耐！” 太奉先气得在沙发上一阵摇晃，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捏出一个长着洁白羽翼、拿着小弓箭的金发小男孩玩偶。 “丘比特知道吗？” “知道，爱情小天使呗，蒙着眼睛到处乱射，射谁谁恋爱。” “错！丘比特之箭有两种，金箭让人相爱，铅箭让人分手，我是让你去做铅箭的丘比特。” “奉先老师，这有点儿损吧……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您看我长得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好人，怎么能无缘无故去做别人家庭的破坏者呢，我这长相也不允许啊。” 梁德连忙摆手，丘比特这小破孩整天光着身子飞来飞去射人玩儿，实在坏得很，俺老梁不能学他。 太奉先将丘比特的玩偶一把捏爆扔进纸箱祭坛，大声道： “还拆婚？等到他们结婚就晚了！ 要阻敌于表白之前，最迟也要御敌于酒店之外。 阿德，你错就错在觉得恋爱结婚是好的，分手单身是坏的。 其实恋亦何欢，单亦何苦，再说了，两个人在一起，彼此信任是不是最基础的？” “对。” “信任不是空口白话，经得起考验的才是信任。 多少人恋爱崩盘，多少人婚姻不幸，都是因为信任危机。 我提倡的不是不恋不婚，而是优恋优婚，是让每个人提前考虑对方是否值得信任，有哪些问题需要担心，多想想对方的前男友小奶狗，老同学旧情人，大老板小同事…… 解决了这些问题再去恋爱结婚，是不是就更有可能获得一段美满幸福的真爱呢？” “奉先老师，你这哪是让我去**情弓箭手，你是让我去**情的刀盾兵啊。” “做刀盾兵不好吗，那些狗情侣整天扯什么恋爱以后好像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盔甲，你就上去砍他两刀试试，让他看看盔甲硬不硬，软肋疼不疼！” 太奉先表情庄严地拍了两下梁德的肩膀： “阿德，我们单身处男兄弟一定要团结起来，不要再为了别人甜甜的恋爱恰柠檬了，那都是假象！ 只有经过重重考验的爱才是真爱，这是一项神圣而光荣的使命，值得为之奋斗终生，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传播我的真爱理念吗？” 梁德正要回话，太奉先旁边像沙雕一样一动不动的杜公台突然松开了手掌。 青紫相间的盛大辉光中，一件看不清形状的器物飘到了梁德面前。 第五十二章.放下柠檬 梁德伸手探向那件与自己武道元神息息相关的器物，却被太奉先抢先一步，将杜公台重炼的四分之一枚万卷书签捞在手里。 太奉先两手一分，那副金丝细边眼镜被他刷了一个皮肤特效，变成了一个祥云金箍的样子。 他郑重其事地捧着手里的金箍，摆在梁德面前。 梁德脸上无悲无喜，道： “奉先老师，我开始明白你说的话了。 以前我看事物，是不经思考地去看，模模糊糊。 当我把回到蓝星老家作为第一目标，所有的事物都看得前所未有的那么清楚。 我已经领悟到了，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阿德，尘世间的甜甜恋爱，你不再柠檬了吗？” “没关系了，恋亦何欢，单亦何苦，最喜欢的人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人，最合适的人也不一定是最喜欢的人。 我最想做的事并不是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虽然我也很想和最喜欢的人一起，但是……” 但是，我想要回到最爱我的人身边。 “阿德，在戴上这个金箍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梁德突然连退三步，对太奉先道： “奉先老师，你这个金箍不会是戴上之后再也不能沾半点人世间的**吧？” 杜公台笑道：“他只是刷了个皮肤特效增强仪式感，看起来像是金箍而已，我炼制的这副眼镜绝对没有让你断情绝欲的功能。” 梁德这才放心地拿起金箍戴在头上，正色道： “奉先老师，我绝不会再柠檬尘世间甜甜的恋爱，考验诸天万界真爱的重任，我梁德愿一力承担！” “哈哈哈哈哈，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阿德，你去照照镜子吧！” 太奉先和杜公台大笑着消失在沙发中，回荡在loft公寓中的声音非男非女，没有任何特征，也不知道是谁人所说。 梁德摸了摸头顶，没有摸到金箍。 他双手向下抚摸，鼻梁上也空无一物。 他又反刍了一遍毕生所学，不管是回忆最让他心动的女孩子还是回忆前世硬盘中的重要学习资料，他的头顶都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点拘束。 “什么意思，升职和奖励都是幻觉？” 梁德走到洗手间盥洗台镜前，镜中的他戴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人模狗样，斯文败类。 梁德忍不住伸出右手中指扶了一下眼镜中梁，他本身的非凡之力忽然间消失了一部分，几行方正小标宋简体二号字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名称：不存在的眼镜】 【类型：？？？】 【品质：？？？】 【特效：1.不平的镜子：调用《人间之鉴》部分内容对指定物品进行一次鉴定，本特效最终解释权归于……反正不是你；2.在人间：持有者装备此物品后必定穿越到存在智慧生物的世界；3.套中人：提升持有者穿越后遇见映雪堂主人的概率。】 【备注：阿玛尼！我的阿玛尼！】 梁德马上拿出太奉先给他的处男证，推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发动了鉴定特效。 【名称：副处级处男证（雷霆四友联名版）】 【类型：灵魂武具】 【品质：传说】 【特效：1.单身汉：提升纯阳、辟邪、破魔、不死属性，持有者可修行一切前置条件为童子身的功法；2.樱桃园：持有者每日可对他人进行三次处男鉴定；3.罪与罚：持有者对非处生物造成双倍伤害】 【备注：孤独是强大的别名】 梁德对着镜子愣了半天，马上将副处级处男证扔进灵魂深处，然后扯开嗓子大喊： “弦哥！人都走了，帮我个忙！” 栗知弦抱着啤酒纸箱风速出现，拎着酒瓶道： “干嘛？” 梁先生搔首弄姿，五指张开拦在脸前，道： “我这副眼镜怎么样？” 栗知弦看看梁德又看看镜子，道： “老梁，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邪灾局有针对员工的免费心理咨询，要不要帮你预约一下？” 梁德扶了一下只有自己能感应到的眼镜，道： “不用了，我没事。 弦哥，你不用帮我找合适的穿越任务了，接下来我另有安排，让你白忙活了，不好意思。 “没事。”栗知弦非常大度，“我还没开始帮你找。” “行吧……” 栗知弦抱着啤酒箱子退出洗手间，趴在客厅地上左嗅右嗅。 她掀开地板，望着空空如也的暗格表情呆滞。 “老梁，我藏了包灯影牛肉在这……” 梁德面不改色，道：“被太奉先常务吃了，别说地板下面，人家是邪神大佬，你藏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啊。” 栗知弦万念俱灰地躺在客厅地板上，半晌没说一句话。 “不至于吧，弦哥，你现在被邪灾局返聘了，根本不缺钱，想吃灯影牛肉你去超市再买一包就是了，没必要这么绝望吧。” 栗至咸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道： “那包牛肉是我一个川东的朋友寄给我的，通川特产，超市里卖的根本不是那个味！” “被人吃了就被人吃了呗，你少喝两瓶也不是坏事。” “你懂个屁！” 梁德没理会在地上瘫着的绝望咸鱼，出门打了个车，直奔襄北市邪灾局。 梁德穿过邪灾局一楼的自动感应门，摁了电梯上行键，老老实实地在一楼候梯。 邪灾局办公大楼的防御结界叠床架屋，一层一层又一层，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冗余防御体系，直接飞上去肯定会闹出大动静，还是走正常程序比较稳妥。 梁德等了几分钟，电梯门匀速打开，一个大脑袋青年缩在电梯里迟迟不敢出来，他与梁德四目相对，小声道： “梁，梁哥……” 梁德一手撑着电梯门，耸动鼻翼，很快皱起了眉毛。 “大头，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身上又有烟味？” 梁哥伸手从襄北市邪灾局第五杰出青年的兜里掏出一包高档香烟，闻了闻之后塞进自己兜里。 “你怎么一点意志力都没有，还杰出青年呢，烟都戒不了那还能叫杰出青年吗？ 大头，抽烟不是什么好事，你要知耻啊！” 梁德点了根大头的烟含在嘴里，在琥珀色内气护罩中吐了几个烟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杰出青年大头表情呆滞，被梁先生正气凛然的架势和恐怖的非凡之力势能镇住，半晌没说出话来。 “算了，戒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来日方长吧。 大头，今天局里有哪些领导在？我有点事情要找领导。” “梁专员，你有什么事情？” 梁德回头一望，一个温婉知性的女子微笑着站在他身后。 第五十三章.电梯对谈 . +浏览器搜索. +可/以快速找到你在本站看♂的书.+ 梁德回头一看，襄北市邪灾局副局长俞佩环微笑着站在他背后。 她站姿优雅，腰直肩平，双手自然地叠放在腹部，询问时微微偏着头，展露出一段清晰紧致的下颔线。 梁德把还在死死盯着他放烟裤兜的大脑袋扯出电梯，伸手拦住电梯门，对俞佩环道： “俞局，进电梯聊吧，今天有件小事要麻烦局里协调一下。” “好。” 俞佩环走进电梯后，梁德猛按关门键，让电梯门将杰出青年大脑袋呆滞的大脸逐渐吞没。 “大头，好好戒烟啊，我会经常关注你的。” 电梯上行，俞佩环的目光随着逐层亮起的圆形按键向上移动，电梯到达7楼时，她才收拾好自己烦躁的心。 梁德一言不发，一直等到这个女人平复心中的杀意，才看向她的眼睛。 俞佩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清澈，像是夏天里沁凉的茉莉清茶： “梁专员，这次是什么事，知弦没和你一起来吗？” “这回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弦哥把灯影牛吃完了又懒得出去买，在地板上翻打滚呢。” 听到“灯影牛”四个字，俞佩环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听说知弦退役后经常失眠，最近她睡得还好吗？” 她放在腹部的右手掌心悄然亮起了一个硬币大小的测谎魔法阵。 “啊？我又没跟她住在一起，怎么知道她睡得好不好。” 梁德降临到此岸415号世界后，和栗知弦只是白天在红叶楼公寓一块儿上班，晚上偶尔一起看个剧，然后各玩各的。 梁德晚上不用睡觉，等栗知弦回了卧室，他就出门乱逛乱转，在街头巷尾探索襄北市五光十色的夜生活，从来没在红叶楼留宿过。 “我只知道她白天基本都在沙发上打瞌睡，醒来就喝酒，喝完接着睡，雷打不动。 你们俩不是魔法少女部队的同期吗，想知道她睡得好不好直接去问她本人呗。” 梁德一脸迷惑地看着俞佩环，这时他的武者灵觉微微一动。 奇怪，这女人对我的杀意突然消失了，什么况？ 听到栗至咸越来越废柴所以心大好？ 你俩这仇结得有点深啊。 “你是来申请新装备的吗？” 俞佩环很快转换了话题。 她放松肩膀，消去测谎法阵后让双手自然下垂，手指轻快地在腿侧敲打着，微笑从脸颊表面转到了眼睛里面。 “局长上次到燕京开会从总局带了一批最新式的魔导器回来，他还没告诉别人，怕局里那些高级资深干员去他办公室堵门哭穷。 你可以找他先预留几件，别说是我说的哈。 反正你是总局出，就说总局有人给你漏了风好了。” 梁德摆摆手，道：“我一个半文职人员就不和一线争装备了，这次来主要是想借阅局里的案件卷宗。 最近上面让我负责侦办一个与邪神有关的杀案，我对这类案件没什么经验，所以想参考参考其他类似案件的详细况和侦办流程。” “杀案？” “嗯，最好是旧人反目成仇的类型，优先命案，但也不是非命案不可。 关键是要有侣纠纷，最好是两个人闹到撕破脸大打出手，和都市感类节目有点像的那种，我想广泛深入地了解学习一下。” 俞佩环emmmm了一下，道： “就是有点像狗血社会新闻的那种？” “对！不过社会新闻太鸡毛蒜皮了，我看了很多都不够劲，所以想来看看超自然犯罪里面有没有更厉害的。” “不够劲？” “咳，我是说……社会新闻的深度不够，缺乏参考价值。” 俞佩环一笑：“梁专员你讲话有意思的。 嗯……总是梁专员梁专员的叫你，感觉太生分了，我看我们年纪差不多，不如以后我叫你” “俞局你也和弦哥一样叫我老梁吧，我都被她叫习惯了。” “那行，老梁你以后也别叫我俞局了，听起来好像我很老似的。” 你很麻烦耶，名字加职务的称呼是最方便的，不叫你俞局叫你什么，没叫你俞副局长算好的了，还嫌显老，你这人真是…… 梁先生点点头，但一时之间还没想到要改口叫她什么才不会显老。 俞佩环拿出手机，在移动办公系统里快速为梁德进行了授权。 “局里档案卷宗这方面的工作是我分管，我已经在线上授权给你了，老梁你直接去15楼的档案科就行，七天时间，够了吗？” 这时电梯已经到了13楼，俞佩环眼疾手快地按了一下电梯面板上的“15”。 “够了够了，太感谢你了小俞，不愧是全国最年轻的直辖市局领导，雷厉风行，大将风范，先进工作者实至名归。” “行了行了，老梁你再夸我，我都忍不住要膨胀了。” 电梯停靠15楼，好久没被人叫过“小俞”的小俞按住开门键道： “我今天还得到对口扶贫点做慰问活动，就不陪你一起去了，档案科那边我发短信打了招呼，你有什么事找他们帮忙就行。” “感谢感谢，对了，我能再领一个带侦测邪恶的太阳镜吗？” “你之前不是刚领过一个吗？” “呃，我和弦哥捣毁恶靥教派据点的时候战斗过于激烈，那个太阳镜……在战斗中不幸损毁了。” 梁德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掰头炸咖啡馆的时候忘了摘墨镜，给无辜惨死的墨镜同志编了个英勇牺牲的设定。 “行，你干脆再多领一个备用吧，我一起给你审批了，省得你老是跑。” “感谢感谢，那我先去档案科了。” 梁德双手合十，对着俞佩环摇了好几下，一脚迈出电梯。 “老梁。” 背后的俞佩环突然叫住了他，道： “其实知弦她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只是有些心结还没解开。 局里派李巴山盯着她，主要也是为了照顾照顾她的生活。 她这个人一直不修边幅，退役以后变本加厉，子过得特别马虎。 要是知弦那里出了什么事，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 这么关心栗至咸，难道她欠了你的钱？ 梁德满口答应，和俞佩环挥手道别，然后走进了襄北市邪灾局档案科。 档案科存放案件卷宗的仓库占了整整三层楼，面积大，过道窄，法阵多，不了解内部况的人进去以后说不定会迷路。 幸好俞佩环提前给分管的档案科打了招呼，长得一表人才可惜二级脱发的档案科科长殷勤备至，端茶倒水摆果盘，还让四五个得力科员放下手头的工作帮梁德找卷宗。 半个小时后，梁德面前桌上的十几摞卷宗堆得比a股散户的血压还高。 “全都在这儿了？”梁德问道。 档案科科长迟疑了一下，道： “梁专员，还有一部分机密级卷宗没拿出来，俞局的授权调阅不了那些卷宗，您要看的话，还得找黄局长授权。” “黄局长？” 最.+新章节前往/♂.+♂网址：♂. /♂ 第五十四章.任务实录 梁德从小就有轻微的强迫症，主要症状是盲目求全，欲罢不能。 小时候背诗词名句，他一定会找到全篇把它背完，尽管有的诗词除了名句之外的部分都很平庸，但他就是要背下来。 追番看剧，只要看完了正片，他一定会找到pv、sp、ova、续集、工作人员访谈等相关内容全部看完，就算这些东西无聊透顶，他也会一帧不落地过目。 玩游戏也是一见到续作就忍不住掏钱入手。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受到《仙剑奇侠传二》《失落星球3》《质量效应：仙女座》《本能2》《超人归来》和《洛基6》的荼毒，强迫症真是害人不浅。 更可怕的是，当他看完一部臭作，也会在强迫症的驱使下把臭作三兄弟都找来看看。 在倍速播放功能还没出现的年代，阿德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浪费着青春。 青春结束多年后的今天，老梁依然没有改掉这个毛病，一听到还有看不全的机密卷宗，心里就好像有只哈士奇在撕纸，痒得不行。 梁德走进邪灾局32楼附加了特殊结界的长廊里，在今天规定的2分零9秒时间里，走完了规定的15532米距离。 规定的时间，规定的距离，两个规定，这个特殊结界与其叫“定时散步”不如叫…… 梁德在最后一秒踏出最后一步，身侧的白墙上出现了一扇办公室门，门牌号3201，正是邪灾局局长办公室。 梁德在黑色的门上一长两短地敲了三下，办公室里马上有人道： “请进。” 梁德按下金属把手推门而入，办公室中间的实木大班台后面，一只戴着圆框眼镜的岭南土松狮抬起头，友善地冲梁德汪了两声。 这只憨态可掬的淡黄色土松狮站在真皮转椅上，右爪持笔，正在认真地批阅桌上的一大堆文件。 “黄局长，忙着呢？”梁德对那只土松狮友善地笑着，从兜里拿出缴获的香烟，“抽烟不？” “忙？我不忙，倒是老梁你怎么有空到我这指导工作来了？” 梁德转头一看，办公室角落里摆了张根雕茶案，开黑色高级轿车穿白色polo衫的黄传潮老哥正在那儿饮茶抽烟玩手机。 黄局长翘着二郎腿，摁灭烟头，道： “师秘书，你出去一下，我和梁专员有事情要谈。” “汪汪！” 那只趴在办公桌上努力工作的土松狮点点头，放下笔合上笔帽，悄么声儿地钻了出去。 梁德笑着坐到黄传潮旁边，道： “黄哥，你这班上得可以啊，啥也不干，优哉游哉，给个神仙也不换。” “比不得你们自由自在，可惜啊，你黄哥太懒，上面估计是不会调我去界外空海咯。” “升职加薪的事谁说的清呢，来来来，抽根烟。” 梁德笑着坐到黄传潮旁边，把手里的烟递了过去。 黄传潮看了一眼，道：“这是大头的烟吧，我抽得太多了，你试试我这个。” 梁德从黄传潮手里接过那盒金黄色的双喜沉香，和黄传潮一起愉快地吞云吐雾起来。 黄传潮给梁德倒了杯功夫茶，道： “早知道你要来邪灾局，我就把你一起载过来了，今天是什么事儿找我啊？” 梁德便和黄传潮说了想查阅机密卷宗的事情，黄老哥是雷霆真宗的行政专干，和他用不着遮遮掩掩。 奉先老师贩卖绿帽焦虑……不对，是考验真爱的喜好在雷霆崖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黄传潮听梁德讲完便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黄传潮退出手机上的一片绿色的炒股app，翻了半天才找到邪灾局的办公应用，密码输错了七八次才登录成功。 他三下五除二给梁德弄了一个最高权限，机密随便看，想看多久都行。 档案科的机密卷宗在邪灾局是机密，但是对于他们这些驻世办公的雷霆崖员工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东西。 黄传潮放下手机，道：“你算是找对地方了，邪灾局的机密卷宗里一大半是魔法少女部队的任务实录，爱恨情仇、锥心虐恋多得很，比社会新闻狗血多了。 那家伙，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都看哭过好几回，要不是今天有事，我就陪你去再刷一遍。” “黄哥你也去扶贫？” “我还扶什么贫，普常务那档子事一出，真宗的股票连续跌停，你是不知道，上面软硬兼施让我们掏钱入场救市，现在最需要扶贫的就是我。” 黄老哥叹了口气，道： “映雪堂要在襄北开间分店，主事的人晚上到，我得去接待一下，你晚上有空没，一起吃饭？” “不了不了，商务餐太严肃甩不开腮帮子，我还是自己随便整点吃的，家里还有个饭来张口的等着我带零食回去呢。” 黄传潮摇摇头，道： “哎，小栗她原来也不是这样，纯宗祭礼文化部的栗部长上次还让我多照顾点她，人家一个小女孩子，我也不太好去照顾……老梁你和她搭档多担待点儿，算我欠你的人情。” “黄哥你说哪儿的话，都是同事，能帮我肯定帮。” 梁德和黄传潮又客套了几句，便回到档案科，以最高权限穿过几十道魔法阵的封锁，独自进入了襄北市邪灾局的机密卷宗存放室。 昏暗的房间里，一颗颗被切割成雪花形状的粉色水晶摆放在墙面层板上，大部分都是魔法少女部队的任务实录。 隶属于邪灾局的魔法少女外出执行任务时，会随身携带一枚固定了监控法阵的魔导器，实时监测魔法少女的一举一动，任务结束后，储存着影音信息的雪花粉晶便会送到这里存档。 梁德按动墙上的触摸面板，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三个字： “栗至咸。” 不好意思，打错字了。 “栗知弦……”梁德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个“俞佩环”。 点击确认后，墙面层板底部的魔法阵亮起，满满一盒雪花粉晶被送到梁德面前，里面少说放了一两千枚。 梁德取消搜索，将盒子送回。 他神接界原，在人生走马灯里回顾了一遍这段时间里与栗知弦、俞佩环相关的灵魂记忆之后，又添加了一个关键词。 “灯影牛肉。” 这次只有一枚雪花粉晶被送到梁德面前。 梁德握住那枚晶莹剔透的宝石雪花，以黄传潮授予的权限解开封印。 他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蓝如湖泊的天空，白如哈达的云朵，远处的雪山上隐约可见几头牦牛。 七年前，此岸415号世界川西藏区。 两个背着书包的姑娘一前一后骑在牦牛上，茉莉清茶一般的歌声在山间回荡。 第五十五章.丹巴多吉 当地向导在前面牵着牦牛的缰绳，这个憨厚的康巴汉子低声哼着歌，领着牛背上的两个姑娘朝山的那边进发。 这段山路的海拔超过4000米，地形崎岖复杂，普通车辆难以通行。有的地方山坡极为陡峭，还有很多乱石堆砌的荒滩，连驮马都无法长时间行走，所以当地人只能依靠被称为“高原之舟”的牦牛赶路，这种温顺的大块头耐苦耐寒，四蹄厚实又长了软垫，非常适应高原环境，很会爬坡。 “这还要多久啊，直接飞过去不行吗？” 坐在前面的栗知弦无聊地拨弄着牦牛头顶上细柔的软毛，牦牛先生偶尔低头去舔咬石缝中的小草，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一个无聊的魔法少女编了半头小辫子。 “这次任务要求我们隐藏身份，飞过去被幕后黑手发现的可能太大了，知弦你再忍一下吧。” 向导一脸抱歉地回过头来，道：“不好意思，俞少尉，栗少尉，我们川西邪灾局在这里的力量太薄弱了，没办法保证周围无人窥伺，只能委屈你们了。 再翻过三座山，我们就到木雅乡中心小学了。” 他说话带着些许口音，听起来不是很利索。 “还有三座山？！” 栗知弦啪地一声向前倒在牦牛背上，两只手把自己一头清汤挂面的柔顺长发抓成了酱油炒面。 俞佩环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小梳子，给坐在她前面的栗知弦仔细梳理那头乱糟糟的纯黑长发。 “别梳啦，我等会儿还要再抓一遍。 局里真是没事找事，这种清汤挂面头根本不适合我啊！ 老黄对女大学生的刻板印象太严重了，什么白衣翩翩长发飘飘，这个老古板完全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因为写诗太烂被校花甩掉的回忆里吧！” 俞佩环手中握着一缕栗知弦的头发，笑道： “黄局长说得也没错，哪有女大学生染一头红发扎着脏辫去山区支教的，教坏了山里的小姑娘怎么办…… 你这样也挺好看的。” “老黄不给我报销染黑拉直的钱，染回去扎辫子又要钱，环环你也帮着老男人欺负我，呜呜呜，我不活了！” “别假哭啦，反正你每次回家过年都要染黑拉直一次，现在离过年也不久了，你就一直留到过年呗。” 栗知弦突然回过头，差点甩飞了俞佩环手里的小梳子。 “你今年去我家一起过年呗，我妈做的焖豆腐和太平燕可好吃了，还有甜芋泥和荔枝肉也超好吃！ 过了年我陪你一起去福利院看奶奶。” “别乱动。”俞佩环轻轻地用梳齿拨开缠在一起的头发，“到时候再说吧，过年还远着呢。” 栗知弦又趴回了牦牛背上，开始给牦牛先生扎另外半头小辫子。 康藏高原的寒风把两个人的脸吹得红红的，俞佩环没有继续唱歌，牦牛先生头皮发紧，有些不解地眨着大眼睛。 又翻过了两座山，栗知弦和俞佩环看到远处山顶上挂着五彩经幡，缝在长绳上的蓝白红绿黄五色方布在风中飘扬，布片上用粗犷的笔触书写着佛陀的真言，还画着一些鸟兽的图案。 栗知弦的耳朵动了动，叫住了牵着牦牛往前走的向导。 “那边有人，一个人，一头牛。” 栗知弦指向远处山路的转角，低声道： “就在那后面，停着不动好一会儿了。” 向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戒备着继续向前。 没走多远，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们挥动双手，大声呼喊着，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向导松开牦牛的缰绳，快步跑到前面和那个停止挥舞双臂的人交谈了一会儿，片刻后，两个人牵着一头白脸黑背的牦牛走了回来。 这人身量很高，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古铜色的脸上饱经风霜，鼻梁高挺，轮廓深刻，是典型的康巴人五官，看样子已经有了四五十岁年纪。 他背上绑着一个半米来高的国徽，右手拿着一杆卷起来的红旗，脚步沉稳，目光坚毅。 走近后，向导给两边介绍。 “这是川西中级法院的丹巴多吉法官，也是去木雅乡，去做巡回……巡回……” “巡回审判。” 丹巴多吉的声音浑厚而清晰，像一碗盐巴放得恰好的酥油茶。 “这是小俞和小栗，金陵大学来的高材生，知识分子，是来支教的。” 丹巴多吉点点头，左手摸了摸牦牛的背，道： “前面的路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堵住了，牦牛过不去，得换条路走。” 向导牵着牦牛调转方向，和丹巴多吉一前一后，继续向木雅乡前进。 栗知弦时不时地伸手去摸那头白脸牦牛的下巴，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丹巴多吉聊着天。 “大叔，这头牦牛是你自己养的吗？” “租的，牦牛很贵，我养不起。” “哦……那大叔你吃过牦牛肉吗？” …… “大叔，你是去木雅乡查案的吗？就像电视里那种钦差大臣八府巡按似的。” “不是查案，有个老乡把羊给邻居代养几天，羊被狼吃了二十来只，代养的那个不肯赔钱，老乡就把邻居告了。 他们住得偏，出来一趟不容易，我去他们那里了解了解情况，就地立案，就地开庭，把事情调解开。” “哦……那狼和牦牛哪个比较厉害？” …… 丹巴多吉揉了揉眉心，问道： “你们是去木雅乡中心小学支教吗？” 俞佩环道：“对，我们是第一次参加支教，听说那里很缺老师。 多吉大叔，你经常去木雅乡吗？” “经常去。”丹巴多吉点头道，“山里的纠纷不算少，这些年普法的任务也重，还有几个老乡托我给他们带药，一个月总得去一两次。” 他抬起头，语气有些严肃，道： “姑娘，山里不比城里，木雅乡的条件苦的很，天黑了有狼，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前几个月有几个大学生去木雅乡支教，晚上在山里走丢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能早点走就早点走吧，你们也不能在这呆一辈子，木雅乡缺老师缺了几十年，你们几个大学生来支教根本没用。” 栗知弦在白脸牦牛的脑袋上狠狠地摸了几把，直起身大声道： “大叔，我们不怕苦，木雅乡有牦牛肉吃吗，牦牛肉好吃吗！” 趁丹巴多吉又去揉眉心的时候，栗知弦悄悄握住俞佩环的手，将借着伸手摸牦牛用透视扫描魔法阵拍到的图像发给了她。 魔法少女任务实录图像的右下角浮现出一个小窗口，展示出栗知弦拍到的图像。 丹巴多吉牦牛背上的布袋里，赫然放着一串雕刻着诡异花纹的人骨数珠。 第五十六章.木雅小学 俞佩环看了眼栗知弦发来的图像，借着顺毛在她耳边小声道： “别大惊小怪，藏区用来祈福护身的密宗法器常见得很，真正的嘎巴拉数珠都是有法力的喇嘛在坐化前自愿捐出的眉心骨和指骨磨成的，每一件都有来历，不是邪门的东西。” “那要是假的呢？”栗知弦更小声道。 “假的嘎巴拉多半是用兽骨做的，牛骨羊骨，蛇骨狼髀都有，旅游区骗人的玩意儿，给你你说不定都敢拿去炖汤喝。” “呸呸呸，别把我们八闽人和岭南人混为一谈。 多半是兽骨，那还有小半呢？” “还有一小半是岭南人都不敢拿来炖汤喝的东西，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栗知弦趴在牦牛先生背上若有所思。 观看着这段任务实录的梁德也若有所思。 还有我们岭南人不敢拿来炖汤喝的东西？ 那不是比邪门法器更加可怕了吗！ 两头牦牛埋头赶路，因为绕路又多翻了一座山，直到黄昏时候才抵达了山那边的木雅乡。 法官丹巴多吉独自一人驾着牦牛往木雅乡边缘的牧区赶去，向导把栗知弦和俞佩环送到木雅乡中心小学，接待她们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妇女。 这个叫多杰花毛的老女人眼神很凶，脸上沟壑纵横，嘴唇裂了几道让人一看就不舒服的口子，说话声音干涩短促，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她今年五十六岁，是这所乡村小学的校长，同时也是四个年级的语文老师和后勤总管，全校两百多人的伙食都是她一手包办。 在和多杰花毛的对话中，栗知弦和俞佩环大致了解了木雅乡中心小学的大致情况，与她们在邪灾局了解到的基本一致。 木雅乡离县城有三四百公里，境内设置了十一个行政村，总人口不到四千，每年人均纯收入只有一千出头，低保人数占了总人口数的四分之一还多。 因为土地贫瘠，乡民们靠种地和放牧很难生活，大多数人每年都要缴纳一笔数额不等的山价费到外地挖虫草过活，近几年川西铁路通到了县城，外出打工的人也不少。 在木雅乡中心小学就读的学生共有243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特困住校生，只有六七十个走读生，在这六七十个走读生里，还有不少是留守儿童。 这所小学一共有八个班，一二年级各两个班，其余四个年级各一个班，基本都是二十来人的小班，六年级的人数最少，只有二十二个人。 即便如此，木雅乡中心小学的老师还是不够，常年只有几个老教师在学校授课。 偶尔有大学生来这里支教，但是都呆不了多久。 穷乡僻壤不是说克服就能克服的，理想很崇高，厕所很恶心，光是一个上厕所的问题就能让许多来自外面的人苦不堪言，只想早日脱身。 多杰花毛带着栗知弦和俞佩环到了住的地方，那是一间收拾出来没多久的杂物房，低矮狭窄得像是快要装不下3瓦灯泡的昏黄灯光，一张锈迹斑驳的上下铺铁架床靠墙放着，栗知弦皱了皱鼻子，像是闻到了难闻的味道。 多杰花毛驼着背把钥匙交给两个女孩，布满血丝的眼睛毫不客气地瞪着栗知弦和俞佩环。 “晚上，待在房里别出去，白天也别出学校，有狼。” 俞佩环握住多杰花毛的手，柔声道：“知道了，谢谢您，今天辛苦您啦。” 多杰花毛突然握紧了俞佩环的双手，一张老脸几乎贴到了俞佩环的脸上。 “不准出学校，也不准跟到学生家里去，做完了支教马上走，听到了吗！” 栗知弦见俞佩环眉头微蹙，立即上前握住多杰花毛的手，让俞佩环将手抽了出来。 “阿婆，我们知道了，一定不会出学校的。” 多杰花毛深深地看了两个女孩子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片刻后，栗知弦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对俞佩环道： “已经走远了，这个人有点古怪。” 俞佩环摇摇头，道：“她身上没有邪气，只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栗知弦泄气似的躺倒在铁架床的下铺上： “还以为一来就能找到幕后黑手，夜里飞回襄北找老黄请吃宵夜，狠狠宰他两刀。” “哪有这么容易，川西邪灾局也有不少强手，今年先后有四个支教大学生、六个学生失踪，他们查了两个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没办法才向总局申请的支援。” “嘁，川西能有什么强手，每年全国系统比武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 “你这话可别让川西的同事听见了，影响不好。” “听到了又怎么样，我才不怕。” “好啦，先不说这些，你明天教什么？” “……语文吧，我就带着那些小孩读读课文呗。” “嗯，你的普通话我是一直很胡气，不胡不行。”俞佩环笑着揶揄道。 栗知弦拿着多杰花毛给的钥匙回身把门锁上，张牙舞爪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取笑本大爷，库库库，今天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 “救命啊！”俞佩环抱住一个花布枕头装作害怕的样子，“你不要胡胡胡胡胡来呀！” 栗知弦像只大猫一样扑了过去，双手绕过枕头作势去挠俞佩环的痒痒。 俞佩环还没被挠到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半张脸埋在花布枕头里笑得停不下来。 任务实录的画面中，窄小的房间里一阵鸡飞狗跳。 “哈嘶哈嘶。” 梁德按下暂停键，捂着胸口似乎有点心率过载，但眼神却亮得像是黎明的晨星。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一切，都逃不过我猛男阿德的法眼！ 梁德腾地一下蹿起来跑下楼在邪灾局附近的邮亭小卖部买了一瓶两升装的柑橘果汁，又买了两包甜甜的曲奇和几袋薯片虾条，这才回到档案科的机密卷宗库继续观剧。 灯关了又亮，栗知弦揉着眼睛推开门，在清晨的空气里大口呼吸。 早上七点，木雅乡中心小学的晨读课还有一个小时开始。 俞佩环在瞳孔中展开远距观测的微型魔法阵，校门内外的景象尽收眼底。 背着手工布书包的走读生们陆陆续续地赶到，多杰花毛驼着背站在校门旁边，死死地盯着远处一个比其他人高出一截的小女孩。 第五十七章.分头行动 “布赤本玛！” 多杰花毛快步走到那个比其他走读生高出半个头的女孩子面前，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蛮横地将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子扯到了校门边上。 栗知弦正要走过去制止那个动作粗暴的老女人，却被俞佩环迅速拉住。 俞佩环无声地摇了摇头，栗知弦与她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和她一起留在原地，用魔法阵监听多杰花毛和那个女生的对话。 “多杰阿妈……” 布赤本玛不敢从多杰花毛手里挣脱手臂，她害怕地看着多杰花毛严厉的眼睛，有些不安地瑟缩着身体。 多杰花毛抓得更紧了，这个又老又矮的女人猛地把布赤本玛扯到身前，干瘦得像爪子一样的右手从小女孩的脖子上扯下一块东西来。 “谁让你戴这个来学校的！” 多杰花毛推开布赤本玛，扬起手似要将那东西扔到地上，过了一会儿，这个老女人喘着粗气，缓缓地放下手臂，将从小女孩脖子上扯下来的东西塞进了怀里。 “多杰阿妈，他们都戴了，我……” “你不准戴，听到了吗，去教室里！” “我知道了，多杰阿妈。” 布赤本玛低着头，拖着脚步跟在其他走读生后面一起往教室走去。 “你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了吗？” 栗知弦轻轻地撞了一下俞佩环的肩膀。 俞佩环小声道：“我的魔力没能穿过去，只看到是个菱形的东西，你魔力比我强，你看清楚了吗？” “我没来得及叠透视法阵……” 栗知弦老神在在地背着手，道：“没事儿，她就住学校里，晚上我给你把东西偷出来，我那手法，包管神不知鬼不觉，妥妥的。” “明明我们是来查案的，怎么跟你在一块儿我总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哼，我就是亦正亦邪，可爱又迷人的复杂角色。” 栗知弦一溜儿小跑，跟着那个比同学高了一头的小女孩到三年级教室领学生晨读去了。 栗老师声情并茂地带着三年级读了几遍《我们的民族小学》。 “早晨，从山坡上，从坪坝里，从一条条开着绒球花和太阳花的小路上，走来了许多小学生……大家穿戴不同，语言不同，来到学校，都成了好朋友……同学们向在校园里欢唱的小鸟打招呼，向敬爱的老师问好，向高高飘扬的国旗敬礼……” 这篇课文全文只有三百多字，最重要的是有可能hf不分的字不超过五个，非常适合八闽来的栗老师发挥。 她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台下那个比同学高出半头的女孩子，除了发现那个小女孩子读起课文来特别认真之外一无所获。 栗老师在讲台上摇头晃脑，享受着台下小学生憧憬崇敬的目光，她领着学生读了三遍，讲台下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稀稀拉拉变得整齐起来。 栗知弦拿着课本，望着那些孩子的脸和眼睛，不由得放慢了语速，更加用心地读着那篇《我们的民族小学》。 晨读结束后，学生们到食堂吃饭。 木雅乡中心小学受到“爱心早餐”项目的资助，所有学生可以享受一顿免费的早餐，除了主食之外，还有一个煮鸡蛋和一盒纯牛奶。 俞佩环和栗知弦一边帮忙给两百多个学生们分发鸡蛋牛奶，一边悄悄地观察着多杰花毛和布赤本玛。 布赤本玛很快吃完了碗里的水淘糌粑和几片青菜，小女孩把煮鸡蛋和纸盒牛奶放进兜里，正要离开食堂，却被多杰花毛驼着背拦在门口。 “兜里是什么，拿出来！” 布赤本玛从兜里拿出煮鸡蛋和纸盒牛奶，小声道： “多杰阿妈，我吃不完这么多，想带回家去吃。” 多杰花毛一把夺过布赤本玛手里的鸡蛋牛奶，严厉道： “只准在学校吃，不吃就扔掉！” 布赤本玛眼睛有点发红，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吃还是不吃！” 多杰花毛拿着牛奶鸡蛋往布赤本玛面前一怼，瞪着眼睛再不说一句话。 布赤本玛接过多杰花毛手里的牛奶和鸡蛋，站在原地慢慢地吃了起来，她的样子有点神不守舍，尽管吃得很慢，却还是被蛋黄噎住咳了起来。 栗知弦有点看不过去，走到布赤本玛旁边帮她拍背。 “小心点儿，不急。” 她看着远处多杰花毛收拾餐桌的背影，皱起了眉毛。 …… 四点放学后，栗知弦和俞佩环回到房间，交换着今天观察到的情报。 栗知弦维持着带有侦察和隔音双重效果的复合结界，将她白天收集到的信息告知俞佩环，将汇总分析的任务交给自己这位一直以来十分可靠的搭档。 “住校生没问题，走读生身上或多或少有神佛香火的味道，那个叫布赤本玛的女生身上也有，但也没有特别突出。” 俞佩环道：“藏区家家户户有经堂，除了佛陀，拜生神格拉、地方神域拉、庄稼主洛达、女神拉姆和萨鲁塔鲁的都有，走读生身上有香火侵染很正常，我已经挨个看了一遍，没有邪神的味道。 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那个叫布赤本玛的妹妹挺可怜的，我问了几个老教师，说她是汉藏混血，被人说和她妈命里相克，几岁大就养在姑姑家里，爸妈都在城里打工，每个月寄点钱回来给她姑姑。 后来听说是她爸妈在城里又有了小孩，就没再寄钱回来了，联系也联系不到，她上完二年级辍了好几年学，今年是因为学校受了几个公益项目扶助，免除学杂费还包早午餐，所以才让她这么大了还来读二年级。 她和多杰花毛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有一点比较可疑，之前来的几个支教大学生因为同情她经常和她接触，送她东西……” 俞佩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知弦，你今晚去多杰花毛那儿，去看看她早上从布赤本玛脖子上扯下来的是什么东西，我去布赤本玛家里看看。” “那这儿怎么办？留个空屋？” “和川西的同事联系一下，让他来接我们。和多杰花毛就说被褥太硬了，我们睡不好，要去县城里买好一点的床上用品，今天住县城的酒店。 翻到山那边我们再折回来，分头行动，保持联系。” “好。” 第五十八章.曲措阿妈 . +浏览器搜索. +可/以快速找到你在本站看♂的书.+ 黄昏渐浓，两边长满野草的乡村公路上，布赤本玛背着碎布头做的花布书包，和几个同村的走读生结伴往大坝村的方向走去。 布赤本玛拿着有些卷边的语文课本，向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生请教几个词的念法，给上课时没记住的词语注上拼音，遇到两个人都不会的地方，便用铅笔划两个重重的圈。 远处的大坝上，有几头野山羊为了tiǎn)食岩石上的盐分，踩着大坝上的缝隙，在近乎垂直的岩土坝面上攀缘跳跃。 家住大坝村的走读生们沿着蜿蜒的硬化路曲折前进，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村里那座土黄色的残破古碉楼和旁边层叠错落的土石碉房。 那些三到四层的藏式民居屋顶立着四个尖尖的顶角，顶角上设置了顶拉神的神垒，神垒上放着白色的石头用以驱邪避灾。 俞佩环一直用魔法阵隐去形跟在布赤本玛后面，她眼瞳中的微型魔法阵旋转张缩，侦测到的相关数据都显示在任务实录画面的右下角。 这个小小村庄的每一座民居都被浓厚的神佛香火浸染，那些堆叠着白色石头的神垒上，确确实实地存在着非凡之力的波动，而且强度不低。 俞佩环立即在工作志中录入了“极有可能诞生编外神灵”的信息，进入大坝村前，她又给自己叠了一层隐匿法阵，并将一枚纽扣大小的魔导器嵌入掌心，做好了随时向栗知弦和川西邪灾局干员求援的准备。 可以，武德充沛，令人赞赏。 在画面前看剧吃零食的梁先生对小俞的谨慎表示认可。 梁德在此岸415号世界呆的时间不算短了，又在邪灾局挂了个特派专员的虚职，他对此界蓝星东国的非凡者管理制度，尤其是对本地所谓神灵的相关管理制度已经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理论上，川西地区所有编制内的合法神灵都在当地邪灾局的密切监管之下，按季度接受严格考核，赏善罚恶。 同时，各地邪灾局会定期对辖区进行排查清理，确保辖区内不存在无证上岗的野神和违法乱纪的邪神。 每当有新的善神诞生，当地神事负责人便会尽快向邪灾局汇报况，由邪灾局派出专人对新神展开任前考察，根据新神的出成分和现实表现对其进行评分，然后酌增编定岗，或是与新神签订雇佣合同后纳入邪灾局管理体系。 东国邪灾局底蕴深厚，兵多将广，一直保持着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光荣传统，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魔法少女部队军势如火，在非凡生物管理方面一向非常强势。 奈何历史悠久是把双刃剑，在神州赤县这片遍布传奇的土地上，有头有脸的善神恶神野神邪神层出不穷，都不用翻地方志，随便一个老百姓翻开族谱往上数七代，说不定祖宗里都出过几个城隍土地。 那些有古都名头的城市，有时工地挖掘机一铲子下去都能刨出好几个邪神来。 在搬山卸岭摸金倒斗一行里摸爬滚打的朋友，但凡有点家教传承知道生命可贵的，一般都只敢碰前朝的墓。 历史超过二百年的，风水有点名堂的，本地有邪门传说的，一律躲着走，谁来请也不去，别管是干哪行，谁还没点安全生产意识了？ 延续至今的民间非凡传承千奇百怪，基本上有一两手绝活而且学会了闷声……韬光养晦，如果不是为了奋不顾，谁又知道隔壁老王祖上是懂穿墙术的崂山道士呢。 地广人多，负能量思想难以管控，很多所谓的神灵像伤风感冒和口腔溃疡一样反复发作。 这就使得东国邪灾局的管理工作很难做深做实做细。 老少边穷地区多多少少残留了一些封建糟粕，无知群众里面难免有坏人，所以在大坝村这种香火旺盛的地方，很难讲会不会藏着无证野神或者邪神。 已经有四个支教老师和六个学生下落不明，川西邪灾局忙活了两个月一无所获，俞佩环的谨慎很有必要。 她无声无息地浮在空中，跟着布赤本玛进入了一栋三层高的石墙碉房。 俞佩环先去了设在碉房三楼经堂，经堂是这栋碉房里最为宽敞华丽的地方，雕刻精美的佛龛整整占去了一面墙，佛龛里供奉着多尊佛像，俞佩环一尊尊看过，都是川西藏区常见佛像，没有出格的存在。 除了佛像，布赤本玛家的经堂里还供奉着昂贵的唐卡和各种法器，上方挂着几个金黄色的铜盆，墙边摆着为上师准备的考究禅，上面铺着厚厚的精致毛毯。 俞佩环仔细检查了一遍经堂里的各类摆设，也没有发现特别之处，她正要到其他房间检查，楼下突然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斥责声。 俞佩环飘到碉房一层，便看到一个穿着大领藏袍的中年妇女推搡着她面前的布赤本玛。 “牛呢！鸡蛋呢！让你带回来的东西呢！” 布赤本玛和那个中年妇女差不多一般高，却低着头不敢还手，也不敢走开，任由那个中年妇女把她推来推去。 “曲措阿妈，老师说牛和鸡蛋只能在学校里吃，我想偷偷带出来的，被多杰阿妈挡住了，只好自己吃掉了。” 小女孩低着头，满脸的内疚和害怕。 那个被叫做曲措阿妈的中年妇女却不肯放过她，先是又推了她一把，然后一脚踢在布赤本玛的膝弯上，让小女孩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自己吃了，你吃了你妹妹吃什么！ 又花钱，又不听话，养了你有什么用！” 曲措阿妈抬起手要去打布赤本玛的脑袋，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布赤本玛，挨了曲措一个凶狠的巴掌。 “阿妈！你怎么又打本玛！”那个眼睛很大的少年起膛将布赤本玛护在后。 “次仁，她吃了你妹妹的牛和鸡蛋，她……” “本玛也是我的妹妹，她也要吃东西，你不许打她！” 达瓦次仁护着表妹，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怒目而视。 最.+新章节前往/♂.+♂网址：♂. /♂ 第五十九章. 达瓦次仁和曲措对峙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双手轻轻地放在布赤本玛的肩头，道： “本玛，天快黑了，你先去做作业，有不会的地方就来问我。” 布赤本玛抬眼去看曲措，见她没说什么，便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对达瓦次仁道： “次仁哥哥，我去做作业了。” 等布赤本玛离开，达瓦次仁眼睛里的愤怒依然没有消失。 “阿妈，你为什么不让两个妹妹接受慕华项目的资助，有了这笔资助，顿珠可以去县里上幼儿园，本玛以后上初中上高中也都不用愁了。 我问了丹纠老师，是你一直不肯，你为什么这么做！” 曲措在儿子面前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她拉起达瓦次仁的手，柔声道： “次仁，是他们不肯连你一起资助，所以阿妈才没有同意，你再等几天，他们来捐钱一定有好处拿，捐不出去着急的是他们。 再过几天，等他们同意资助你了，阿妈就……” 达瓦次仁一把甩脱曲措的手，道： “阿妈，慕华项目是专门资助妹妹的，我有县里给的奖学金，我不用他们资助！” 曲措的手僵在空中，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次仁，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 你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是佛陀、神灵和祖先都在庇佑你，你以后是会有大出息的。 阿妈拿到了钱，就请安觉寺的上师到家里给你摩顶祈福，保佑我的次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你到了城里一切都会顺利，这是我们家里最大的事。” “阿妈，高中是我用功读书才考上的，只要我好好学习不做坏事，不用花钱请上师赐福佛陀也会保佑我的。 你花掉了这笔钱，妹妹们读书怎么办？” “她们读书有什么用？ 阿妈没读过多少书，还不是一样靠种地放羊把你们养大，女人只要肯吃苦能干活就行了，不用读那么多书。” “读书有用！ 阿妈，慕华项目的钱本来就是好心人捐给妹妹们读书用的，我们不能乱要乱花。” “那些好心人捐钱不就是为了帮穷人家的孩子读书吗，你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吗？ 他们捐了钱，钱就不是他们的了，要怎么花是上面的人说了算。 去年村里收到几万块给老人的捐款，有多少钱真的给了村里的老人？ 那些好心人是不知道我们穷地方的穷人家是怎么过日子，他们不会怪罪我们的。 次仁，阿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阿爸在城里打工寄回来的钱越来越少，家里四个人要吃要穿，阿妈起早贪黑也顾不过来，你一定要听阿妈的话，不然阿妈就活不下去了。” 曲措作势去擦眼泪，达瓦次仁的眼眶也有些红，但他紧绷着胸膛和两臂，没有去安慰他的母亲。 “阿妈，顿珠和本玛一定要读书，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去上高中了，我和阿爸一样到城里去打工，我自己赚钱供妹妹读书！” 达瓦次仁硬着心肠，快步从曲措身边走过，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曲措喘着粗气站在原地，她气得咬牙切齿、浑身抖动，挂在脖子上的天珠项链哗啦作响。 俞佩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保持着隐形状态飘进布赤本玛所在的房间，抿着嘴看着那个其实也没有比她小太多的女孩子。 她看着布赤本玛认认真真地做了十几分钟作业，小心翼翼地在这栋藏式碉房里留下数十个隐藏式监控法阵，然后飘出了布赤本玛家的房子。 俞佩环像幽灵一样在大坝村里飘荡了一圈，她走遍了每一栋藏式碉房的经堂，抚遍了每一块“白色神石”，看过了每一面飘扬的风马旗，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有些风马旗上被人偷偷画了几只猫。 她拿出手机，在工作日志中录入“川西邪灾局前期调查结果基本无误，大坝村暂未发现异常”的信息，正要离开大坝村去和栗知弦回合，却听到村口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俞佩环循着声音飘到村口，便看到此前偶遇的法官丹巴多吉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到一堵石墙下，将背后金红相间的国徽挂到墙上，又展开手里的那面“红旗”。 俞佩环这才看清，丹巴多吉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红旗，而是一条缠在硬木手杖上的红色横幅。 丹巴多吉将那条“川西中级法院巡回审判法庭”横幅挂到国徽下面，旁边的几个人搬来了几张桌椅，原告被告落座，一场巡回审判就此开始。 俞佩环在工作日志中将丹巴多吉列入重点关注人物，无声无息地飘离了大坝村。 不知道她注意到了没有，梁德在任务实录画面中分明看到，坐在法官席上的丹巴多吉皱着眉看向俞佩环的方向，直到她逐渐飘远。 …… 木雅乡中心小学，栗知弦虽然用隐匿法阵给自己做了遮掩，但因为魔力操作不过关，没能达到俞佩环那种彻底隐身的效果，如果仔细去看，便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蹑手蹑脚地前进。 她轻盈地跃起，用手指勾住屋檐，像一只灵活的狸猫在木雅乡中心小学宿舍楼上方腾挪。 俞佩环早已在校园四处布下了监控法阵，共享了监控画面的栗知弦可以确定，那件多杰花毛从布赤本玛脖子上扯下来的东西一直留在她怀里，没有丢弃也没有销毁。 木雅小学的宿管工作也是多杰花毛在做，这个有些驼背的老女人就住在宿舍楼一楼的小房间里。 栗知弦仅凭肌肉的力量吸附在外墙上，透过窗户上的毛玻璃监视着多杰花毛的一举一动。 晚上九点半，多杰花毛打着手电筒出门去巡查寝室。 栗知弦间不容发地从门缝里钻进多杰花毛的房间，羽毛般无声落地，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了多杰花毛放在里面的东西。 栗知弦用留影法阵拍下了那样东西的样子，那是一枚菱形的护符，五彩丝线将一页经文缠绕其中，散发着淡淡的非凡之力波动。 “护身符？” 第六十章.关于责任 栗知弦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拼成“取景框”，在虎口之间展开了一个由七个竖眼图案构成的魔法阵。 她用竖眼法阵录下那枚菱形护符的全息影像和非凡之力的数据，小心翼翼地将护符放回抽屉里原来的位置。 多杰花毛没有锁门，栗知弦像幽灵一样闪出房间，合上门后，她近乎透明的身影疾速翻滚冲出校门，却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她一路急行奔出将近六十公里，身影飘进了一处公路隧道的入口。 ins>咦，少了一段！喜欢请大家收藏：更新速度最快。/ins>p id=”b5”> 俞佩环已经在安全屋里等了一会儿，见栗知弦进来，她便在书桌上展开了亲自确认后的大坝村非凡之力节点图，直接开始了工作会议。 “布赤本玛家的非凡之力强度很普通，和大坝村大多数村民家里的波动差不多，供奉的神佛也都是合规合法的常见类别，我没有发现特殊的地方。 ab>靠，又少了一段！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ab>p id=”p8”> 栗知弦摊开右掌，以法阵录下的菱形护符浮现在空气中，虽然只是个虚影，却也散发着微弱的非凡之力波动。 “这就是多杰花毛从布赤本玛身上扯下来的东西。” 俞佩环轻轻拨动栗知弦掌上的护符虚影，从各个角度仔细观察了一遍，道： “是常见的藏地护符，从彩色护身线的缠绕方式来看，应该出自格鲁派。 uu>日，没法看了又少了段！一秒钟记住，。/uu>p id=”a2”> “咦。” 俞佩环突然凑近空中那枚护符虚影，道： “这些五色护身线，是用人的头发做成的。” 栗知弦也凑近虚影观察，道： “是邪法吗？” “护身线里的纸页上写的是六字真言，非凡之力的波动也没问题，是用来驱邪护身的东西。 我发给局里确认一下。” 俞佩环接过栗知弦手里的护符虚影，将关键信息发回了襄北市邪灾局鉴定科。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道： “没有问题，就是普通的藏地护符，作用是驱邪避灾。” 栗知弦神色一肃，道：“那多杰花毛就是……” “不能下断言。”俞佩环皱着好看的眉毛，道：“川西邪灾局的同事对多杰花毛进行过深入调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她是木雅乡最早的一批公费师范生，当年拒绝了分配在市里的工作回木雅乡做老师，一呆就是几十年。 她没有犯罪的动机，而且，如果她是凶手，她怎么会那么粗心大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扯掉布赤本玛的护符？” “不用想得那么复杂。” 栗知弦双手插兜在安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道： “情况很清楚了，要么是多杰花毛有问题，要么是布赤本玛和她家里的人有问题，现在多杰花毛的嫌疑较小，我们可以对布赤本玛和她姑姑进行突击审讯，这样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是你想得太简单了，要是事情这么好办，川西邪灾局怎么会一筹莫展。 四个支教老师，六个学生，这十个失踪的人现在生死不明，我们的第一任务是确认这十个人的生死，第一目标是把这十个人救出来。 能在五省交界、多族聚居的地方保一方平安，川西邪灾局没你想象的那么无能，他们全力排查不可能找不出凶手。 可如果这十个人还活着，声势太张扬的行动就可能打草惊蛇，导致幕后凶手杀人灭迹。 快过年了，川西邪灾局不想出这么大的事故，总局也不想出这么大的事故，这才是上面秘密抽调我和你来川西跨省查案的原因。 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明天继续按部就班调查，照原计划行事。” 俞佩环看起来心烦意乱，拿着铅笔在那张非凡之力节点图的空白处写写画画，半天也没能列出个一二三来。 栗知弦握住了她拿笔的手，道： “上面是为了什么我不管，我来这里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救人，一个是除恶。 如果不找出凶手，受害者只会越来越多。 上面让我们装成支教大学生引蛇出洞，这个计划看起来很稳妥，可万一凶手就此收手呢，万一凶手到其他地区去犯案呢？ 那十个失踪人员的生死除了凶手谁能控制得了？那不是我们的责任，用最快的速度找出凶手绳之以法才是我们的责任。 我不会干等的。” “要是那十个人因为你死了，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俞佩环左手用力按住栗知弦的手背，但却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向搭档异常明亮的眼睛。 栗知弦缓慢坚决地抽出手，道： “是你怕担这个责，我不怕。 我会用我的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把凶手找出来，如果那十个人因为我死了，我会亲手替他们报仇。” “栗知弦，这次行动是以我为主！” “那你去告我的状啊。” 栗知弦转身穿出隧道安全屋的墙壁，只留俞佩环一个人在桌前。 …… 大坝村。 川西中级法院的法官丹巴多吉从借宿的老乡家里出来，走到了大坝村那座残破的四角古碉旁边。 这座古碉楼看起来像一根梯形方柱，四条锋利的棱线宛如刀刃，顶端耸立的四个尖角刺向黑夜，在垒石建筑的沉稳厚重中透着一股锐气。 碉楼入口的门被锁了，还贴了几张驱魔纸马。 丹巴多吉挽起衬衫的袖子，两手各结金刚拳，而后将左拳放在胸前竖起食指，右拳握住左手食指，结出大智拳印，即金刚界大日如来及一字金轮佛顶所结之印。 他闭目诵念，身周似有若隐若现的香花坠地消失。 “佛告阿难，其有比丘比丘尼，持四法熟思正心不随心。外亦思善，中亦思善，心亦无所复贪乐，心不惊恐不复走……身心如幻，非我者亦非我所。” 丹巴多吉迈出右脚踏在四角碉楼的底部，下一瞬，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那座三十多米高的古碉楼顶部。 他望着布赤本玛家的三层碉房和远处一座黑黝黝的山丘，双手合十，古铜色的脸上现出悲悯的神色。 一滴浊泪从丹巴多吉的右眼中落下。 第六十一章.两次折返 巴西邪灾局隧道安全屋正南10公里。 栗知弦隐着身行走在乡村公路的边缘，她几次展开通讯魔法阵，却总是在发动魔法阵之前取消了术式。 她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有些烦躁地踩倒了几株野草，在草叶上用力转动着脚尖。 栗知弦每隔几分钟就拿出手机来看，但屏幕上始终没有新消息的提示。 ii>咦，少了一段！喜欢请大家收藏：更新速度最快。/ii>p id=”p1”> 栗知弦突然在原地蹦跶了三四下，深呼吸后小声对自己道： “再等十分钟，就十分钟，十分钟再不联系我，我就……” dfn>靠，又少了一段！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dfn>p id=”a9”> “喂，谁呀？” 栗知弦抱着胳膊趾高气扬，声音听起来格外讨厌。 通讯魔法阵的另一头响起了一个呆板的电子男声： “栗知弦少尉，你目前的状态已不适合继续执行调查任务。 abbr>日，没法看了又少了段！一秒钟记住，。/abbr>p id=”b4”> 栗知弦冷着脸掐灭了耳廓中的那点微光，她伸手展开一个新的通讯魔法阵，在代表收讯人的位置画出一个像是土松狮的花押。 通讯法阵很快接通，振动着发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小栗啊，这都几点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上班再说吗？” “黄大局长，912领导小组黄副组长，你好大的官威啊，招呼也不打就临阵换将。 我做错了什么？ 什么叫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执行任务？ 害怕凶手继续作案所以只准低调行动，这还是邪灾局吗！” “你一上来冲我发什么脾气，你被踢出任务关我什么事，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什么时候在下班后处理过工作？ 就是上班时间我也不稀得理你的事情好吗。 你第一天认识我摸鱼王黄传潮吗？！” 黄传潮十分不满地抬高了调门，背景杂音里好像有人在催他出牌。 “对哦……” 十九岁的栗知弦还不够社会，她被黄传潮气势十足的声音压制住，有点不好意思地降低了音量。 “老黄，他们不让我继续跟912的任务了，说要派个人换了我，我跟俞佩环搭档那么久了，谁还能比我更合适啊，你帮我跟上面说说呗。” “我帮你说有什么用，我就是一个挂名副组长，巴西局的老李是常务副组长，他们踢你都没知会我，现在踢都踢了，我再去说还有什么用？ 我平常是不鸟他们，可他们也可以不鸟我啊。 你回来吧，我给你放几天假，你不是总想去樱岛奈良玩吗，护照我帮你申请出来，公务签证我帮你办好，来回机票我给你报销，局里的年节物资让你在樱岛采购一部分，好不好？” “我不去，我要做任务。 俞佩环什么都不懂，我走了她怎么办啊，老黄，这回咱们可是代表襄北局的脸面，我出师未捷被劝退算怎么回事。 你刚才说的话我可都录下来了啊，你不帮我我就去总局举报你，说你滥用职权。” 黄传潮不屑一笑： “这还用你录下来？ 你又没仔细看任务说明吧，这次任务极其重要，是多个省局联合侦办，所以任务实录不是记录后上交，是现场直播。 你说什么做什么现在都有人看着呢！” “那老黄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录下来就录下来，在全国邪灾局系统大会上循环播放都行，我早就不想干这个破差事了，你去举报我，你马上去举报我，让总局来撤我的职，把我开除了。 呵，我巴不得他们把我帽子撸了，让我和我的狗清闲两年。 再说了，在襄北这一亩三分地，老张头又能把我怎么样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在我面前耍花样……哎！小栗你等会儿啊。 栗大姐，你打了的牌怎么能收回去呢，我都看见了是张一筒了，肯定是见光死啊，牌品如人品，你不能这样啊。 放下放下，哎，一筒就平安无事了，大四喜门前清对对胡混一色五暗坎五个花，一百六十番，16晶！ 啊？ 行行行，你输钱你为大，都听你的，不过这回宵夜得你请啊。” 黄传潮那边传出喝茶的声音，喝完茶，他对栗知弦道： “小栗啊，你想怎么着怎么着，只要别把天捅破，我全都帮你兜下来，任务做完了老李和老张头那儿我去说，我挂了啊，以后下班时间少给我打电话。” “黄叔，你先别挂。” “嗯？” “你帮我看一下，上面踢我，是不是……是不是俞佩环提的。” “你没事多看看流程规章吧，俞佩环的流程首先要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能是她提的吗？ 挂了挂了，我这打牌呢，以后谈工作分轻重缓急啊，轻的缓的去找我秘书，重的急的找几个副局，反正别找我。” 黄传潮挂断通讯魔法阵，栗知弦又在原地蹦跶了几下，低着头笑得跟傻狍子似的。 她向后转身，挥动双臂往公路隧道安全屋那边跑去。 “哼，大人不记小人过。”栗知弦自言自语，“最后最后再原谅你一次。” 一路奔行，黑黝黝的隧道入口闯进视野，栗知弦俯低身形，再次加快了速度。 这时一个微型通讯魔法阵的光点在栗知弦耳畔剧烈闪烁。 “知弦，你马上去木雅乡中心小学，多杰花毛房间里的监控画面突然断了，一定是有其他的非凡之力干扰。” “我就在隧道口，你一起去吗？” “不了，巴西的超自然事件发生频次很高，多杰花毛那里的异变不一定和912有关，我变身飞行的目标太大了，有可能打草惊蛇。 知弦，我会马上赶去布赤本玛家暗中侦察，你去学校里确认多杰花毛的情况，保持联系，随时准备互相支援。” “明白。” 栗知弦一个后空翻变向，右脚踏地如陷淤泥，而后她的身影像碎镜中的花朵一般突兀消失。 夜风如故，对天生怪力和魔力的极致掌控消弭了所有异样的声响。 寂静的乡村公路旁，深达数十厘米的足印不断出现在土地里，又不断被魔力操控的泥土填平。 一个疾如雷电的身影穿透空气，朝着木雅乡中心小学赶去。 第六十二章.寄魂之物 木雅乡中心小学的宿舍楼外刮过一阵略显急促的夜风。 疾速奔行中，栗知弦眼瞳里浮现出数枚微小的符文，数枚符文变幻成阵，陡然增长的视距和透视效果让她看清楚了多杰花毛房间里的情况。 阴暗晦涩的非凡之力波动像是一团黑色水草，挤满了多杰花毛的房间，破旧的单人床上，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奋力挣扎着，嘴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她脚踝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 她直接撞碎了房门，纯白色的魔力在空中勾勒出强效净化法阵，一道圆形光柱罩在多杰花毛身上。 abbr>咦，少了一段！喜欢请大家收藏：更新速度最快。/abbr>p id=”p1”> 但净化之光完全没能减缓多杰花毛身体消失的速度，除了脚踝，她的肩膀、手肘和膝盖都出现了灰色泥土一样的异物，持续不断地吞噬着她的身体。 栗知弦尝试伸手将多杰花毛拉出那片阴暗气息的覆盖范围，可她的手徒然从那个白发苍苍的女人身上穿过，无法触及，无法挽救。 dfn>靠，又少了一段！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dfn>p id=”b6”> 栗知弦单膝触地跪在床边，尽力驱除着那些阴暗气息，微微动摇的眼神落在了多杰花毛粗糙黯淡的脸庞上。 “多杰老师，我是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的栗知弦少尉，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多杰花毛艰难地抬起右手，颤抖着指向低矮的天花板。 “他，他们……” ab>日，没法看了又少了段！一秒钟记住，。/ab>p id=”p9”> 栗知弦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正如她逐渐坚定的眼神。 多杰花毛的右手颓然落下，重重地砸在床边上。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是……曲措，布赤本玛的姑姑曲措，失踪的十个人……都已经被她杀了。 嗬嗬……嗬…… ……她最后一次杀人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她威胁我，不许我说出去，不然……不然她就要杀掉我，杀掉所有的学生，我……我害怕了，我和她说……只要停止继续杀人，我就不会说出去。 抽屉里有个护符，是她杀人的工具，我……以为上面是本玛的头发，原来……是我的头发。 栗老师，我对不起他们。 栗少尉，拜托你了……” 栗知弦缓缓点头，她在多杰花毛的身体彻底消失后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间里那张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那枚缠绕着五彩丝线的菱形护符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1角硬币大小的少许残留。 栗知弦接入912事件联合侦办领导小组指挥室，沉声道： “912事件凶手初步确定为木雅乡大坝村村民扎西曲措，本人将立即赶往大坝村对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请巴西局尽快加派增援。 汇报人，襄北市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三等空尉，栗知弦。” 不等对面回话，栗知弦抬手掐灭了通讯魔法阵的光点，她向着多杰花毛的床铺深深鞠躬，从兜里取出了一个略显朴素的化妆镜盒。 纯白色的强大魔力向四面八方射出，木雅乡中心小学上空的黑夜里亮起了一颗燃烧的星星。 手持斧枪的魔法少女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燃烧的痕迹。 在空中全速飞行的栗知弦想用通讯魔法阵联系俞佩环，却因为对面强烈的非凡之力干扰始终无法建立起稳定的联系。 她不再继续尝试，咬着牙超限输出魔力，脚下飞翼高跟鞋底部迸射出更为炽烈的纯白色光束，飞行的速度再次提升。 “等着我。” …… 大坝村上空。 俞佩环手持一柄黑色长戟样式的魔导器，从长戟尖端放出水波状的沉静魔力，将布赤本玛家的碉房以水幕结界笼罩，防止其中的阴暗气息向外溢出。 没过多久，那座破旧的三层碉房就被无数阴暗气息拖入了世界的里侧，原地只剩下一团晦暗不明的漩涡。 俞佩环解散水幕结界，从空中落下，站在晦暗漩涡的旁边并未踏入其中。 此前设在布赤本玛家中的监控法阵已经全部失灵，所有的画面都已中断消失。 俞佩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手持长戟站在漩涡的边缘，她不时望向天空，像在等待着谁。 村口那座古碉楼的顶部闪过一点金光，下一刻，丹巴多吉泛着淡金色的身影出现在漩涡旁边。 他双手合十，向俞佩环行了一礼。 俞佩环侧身还礼，道： “大师，我查过了，你是非法转世吧。” 丹巴多吉点了点头，道： “百余年前，我将木雅的寄魂之物封在山间，没想到百年之后竟又造此杀孽。 此间事了，我便去自首。” 丹巴多吉向俞佩环扬起右掌，掌心正是俞佩环设在四角碉楼上的监控魔法阵，魔法阵上笼罩着一层坚固的金光。 他一步迈入地上的巨大漩涡，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新的监控画面出现在俞佩环的视野里，她全力感知，将监控魔法阵的触角延伸到了那座三层碉房的每个角落。 曲措好端端地睡在床上，一脸平静，嘴角微微扬起，大概是做了个美梦。 布赤本玛小脸煞白，皱着眉毛躺在床上，被子已经被她踢到了床下，小女孩的肩头不停地颤动，两腿抽搐，好像要从溺水一般的梦境中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一枚缠着五彩丝线的菱形护符挂在她的胸前，黯淡的光芒一闪一闪。 布赤本玛床边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头身形模糊的野兽，看不清样子，只有它额头上那张碗口大小的惨白人脸格外清晰。 骨骼碰撞的空灵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一座低矮的山丘在黑暗中摇晃，山丘的顶部，走下了一只浑身披满人骨的黑色羚牛，在羚牛的额头上，长着一张惨白色的圆形人脸。 那张惨白的人类睁开了眼睛，贪婪地吮吸着黑暗，目光死死地盯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布赤本玛。 第六十三章.漩涡深处 布赤本玛床边，黑色羚牛身上披着的人骨晃动着发出欢愉的乐声。 黑色羚牛额头上那张惨白色的人面像心脏一样鼓起跳动，白骨上细小的五官向着各个方向扭着，人面边缘的裂缝越来越大，仿佛要从那头黑色羚牛的额上挣脱逃走。 随着白骨人面的躁动，那头肩高超过两米的黑色羚牛绕着布赤本玛的床铺走了一圈，轻缓地摆动着身后又长又密的牛尾。 仔细一看，那牛尾分明是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垂下的头发，牛尾摆动中，一双怨毒的眼睛在浓密的黑发之后时隐时现。 黑色羚牛在行进中晃动着身上的白骨和那对粗壮的牛角，它颔下胡须状的垂毛宛如水母触手，不断向上弯曲扭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黑暗中响起了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有千百个快被溺死的人在水中求救。 一圈，两圈，三圈。 在黑色羚牛额上挣扎的白骨人面安静下来，露出眉眼平和的微笑，那笑容中甚至有些圣洁的意味。 身披白骨的黑色羚牛转过身，朝着那座黑暗中的低矮山丘走去。 布赤本玛紧闭着双眼，四肢僵硬地从床上爬起，像一具被操纵的傀儡人偶，轻飘飘地跟在那头异常高大的黑色羚牛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中那座低矮的山丘。 她跟在羚牛身后走出了房间，走下了楼梯，僵硬的身体碰到不少家具，发出在宁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的声音，但她还是没有从梦中醒来，仍然紧闭着双眼，跌跌撞撞地跟在黑色羚牛的身后，朝着碉房一楼的大门走去。 碉房之外已是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有那座低矮的山丘在天际浮浮沉沉。 碉房二楼，曲措枕边的幼童突然大哭起来，用力蹬动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可是睡在她旁边的曲措无动于衷，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达瓦次仁听到了房间里的异响，他轻手轻脚地迅速穿上衣裤，慢慢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便看到他的妹妹布赤本玛像梦游一样行走着，跟在一头高大如山、浑身白骨的黑色羚牛背后。 达瓦次仁猛地抬起手腕塞进嘴里，堵住了即将出口的惊呼声，少年算不上强壮的手腕上立时被咬出血来。 他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柄白铜为鞘的雕花藏刀。 少年郑重地抚过白铜刀鞘上的群鹏图腾，抽出雪亮的刀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将藏刀举过头顶。 “战无不胜的格萨尔王啊，请保佑你的子孙。” 达瓦次仁将刀鞘留在房间里，带着那柄一尺来长的利刃走出了房间。 他屏住呼吸，踮着脚尖跟在布赤本玛身后，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快步接近后，他紧紧抓住了布赤本玛的右手。 达瓦次仁凑近布赤本玛耳边，压低声音急促道： “本玛！醒一醒！” 布赤本玛毫无反应，行尸走肉一般地继续向前走去。 达瓦次仁松开她的右手，双手握住刀柄，迈开步子冲向了那头黑色羚牛。 雪亮的刀尖一往无前地朝着黑色羚牛臀后的要害刺去，达瓦次仁将刀柄抵在自己的胸膛上，想要靠着身体撞击的力量把刀尖尽可能地刺得更深。 刀尖猛地撞在黑色羚牛身后，发出金属摩擦般的酸涩声音。 在死者长发一般的牛尾后，那个面目惨白的头颅一口咬住了达瓦次仁手中的刀刃，令其不得寸进。 黑色羚牛额头的白骨人面眨了眨眼睛，羚牛扬起死者黑发编成的尾巴，从上方非常轻柔地向来不及反应的达瓦次仁脸上落去。 一只覆盖着金光的宽厚手掌穿过黑暗，似慢实快地挡在了黑色羚牛扬起的尾巴之前。 羚牛额上的白骨人面顿时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尖叫。 那些死者的黑发被金色手掌牢牢抓住，丝丝缕缕阴暗的气息被温暖的金光驱散，那颗表情怨毒的头颅合上了双眼，在大日普照般的耀眼光芒中消散无踪。 金光照耀下，布赤本玛如梦方醒，睁开眼睛愣愣地站在原地。 丹巴多吉松开黑色羚牛的尾巴，将布赤本玛和达瓦次仁拉到身后。 “多吉阿爸……” 达瓦次仁牵着丹巴多吉的手，整个人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次仁，你很勇敢，是个好孩子。” 丹巴多吉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顶，金光闪动，达瓦次仁和布赤本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送到了十余米外结界的边缘。 这个衣着朴素的康巴汉子双掌合十，身周的金光愈发凝实，健壮的躯体仿佛是由黄金浇筑而成的雕塑。 他看向那头转过身来的黑色羚牛，目光中满是愤怒。 “曲措，你不该杀人！” 黑色羚牛额头上的白骨人面并不答话，它伸出八条细长的尖锐节肢，深深地没入了羚牛的头颅。 白骨人面的八条节肢之间长出许多犬牙交错的细密骨刺，在黑色羚牛的脸上织出了曲措的五官。 “丹巴多吉，我只杀了十来个人，可你封住我们木雅的寄魂羚牛，折了木雅的运数，百年来饿死的人，穷死的人，病死的人，数不尽的人，都是你杀的！ 等我再献上一个木雅祭司的骨血，把木雅的寄魂物换成神山，木雅就会兴旺，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本玛能献出她的骨血，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福分。 丹巴多吉，你前生今世都是木雅人，你为什么不肯帮木雅！” 丹巴多吉身上的金光剧烈振动着，脸上的怒容越来越盛。 “黑羚牛以人为食，杀人为乐，你把它的魂寄到山上，就是要造出一座杀人食人的黑山。 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享福，这是邪魔外道！” 他不再多说，掏出一件法器拿在手里。 那法器一头是类似金刚杵的五股灯笼头，另一头是尖锐的三棱锥，中间有三个佛头浮雕一笑一怒一骂，分别是甘露王、阎魔敌和马头明王，赫然是一柄梵林普巴杵，亦即金刚降魔杵。 丹巴多吉高举手中的金刚降魔杵，炽盛的金光在他背后凝成一尊三头三目六臂双翼的普巴金刚法相，伟岸的身形几乎与那头肩高两米的黑色羚牛不相上下。 金刚怒目，持杵砸下，结界中已成实质的浓厚黑暗被这一击猛然荡开。 黑色羚牛低下头上粗壮的弯曲尖角，甩开四蹄朝着丹巴多吉站在金光中的本体撞去，巨兽狂奔好似地动山摇，声势十分惊人。 这头黑暗巨兽刚刚冲到一半，突然间，它的额头上又长出了一张小碗大小的白骨人面，一出现便张口咬向了曲措那张骨面伸出的细长节肢，生生咬断了其中的三条。 曲措的白骨人面发出狂怒的嘶嚎，立刻张大弯月形的嘴咬了回去。 俞佩环通过监控法阵看得清清楚楚，那张新出现的白骨人面分明是多杰花毛的样子。 曲措和多杰花毛的骨面凶狠地咬成一团，曲措很快占了上风，一口咬掉了多杰花毛的下半截骨面，但这时又有十张年轻的面孔从黑色羚牛脸上钻了出来，将曲措死死地围在中心，让她无法立即夺回寄魂羚牛的操控权。 黑色羚牛呆滞地停在原地，丹巴多吉见状马上倒转了手中金刚伏魔杵的方向，用三棱锥的那头刺向羚牛的头颅。 曲措这时已经将十一张人面全部啃噬，但也来不及躲开丹巴多吉的刚猛一击。 金光耀眼的三棱锥落下，白骨人面的嘴里发出绝望的哀嚎，这时一个身影突然跃出挡在丹巴多吉的降魔杵之前。 “多吉阿爸，多吉上师，不要杀我阿妈！” 丹巴多吉看着挡在母亲面前的达瓦次仁，手中的金刚降魔杵不由得顿了一顿。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黑色羚牛从达瓦次仁背后冲出，一对蕴藏着阴暗法力的粗壮尖角刺入了丹巴多吉的胸膛，将他高高挑起后摔在了地上。 普巴金刚的法相当即破碎，降魔杵脱手后滚落一旁，丹巴多吉身上的金光几乎全部消失，只有眼中还残留着些微光芒。 他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仍旧挡在布赤本玛和黑色羚牛之间。 “次仁，我不会杀了你阿妈。” 曲措发出一阵狂笑，道： “我的好儿子，不要怕，他哪里敢杀我，这头黑羚牛是木雅的寄魂物，杀了我，木雅的运数就尽了。 丹巴多吉，你封印不了我了，我要让你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转世重修！” 达瓦次仁扑通一声跪在黑色羚牛面前，用那把刀尖断了一截的藏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阿妈，我求你……” 少年没说完，黑色羚牛颔下一缕垂毛飘落后钻入他的鼻孔，少年手中的断刃无力滑落，他缓缓坐倒在地，垂着头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我的好儿子，等你醒来的时候，就会见到木雅的神山，到那时，你一定会过上最好最好的日子。” 曲措望向丹巴多吉，只见他正在强撑着结印念咒，白骨人面冷笑一声，驱动结界中的阴暗气息压向了勉力施法的丹巴多吉。 丹巴多吉吐出一口淡金色的鲜血，再也无法维持胸前的手印，喘息着倒在了地上。 黑色羚牛一步一步地走向双腿发软缩在结界边缘的布赤本玛，曲措的白骨人面上又恢复了那种圣洁的笑容。 “本玛，你身上有祭司的血，为了木雅的神山牺牲是你生下来之前就已经注定的命运，神山会是你最好的归宿，木雅人会永远记住你，感谢你。” 布赤本玛拼命地摇着头，双手在身下的泥地上抓出了道道深痕。 “曲措阿妈，不要，我不想死，我还要读书……不！我不读书了，我听你的话，我去城里打工赚钱，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可曲措根本不听她的哀求，只是一步一步靠近。 漩涡之外，俞佩环再次联系栗知弦失败后，在原地留下一个魔法阵显示着漩涡内监控法阵传来的实时画面。 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手持长戟踏入了幽深黑暗的漩涡中央。 没入漩涡前，她回头看了眼画面上布赤本玛惊恐的小脸，轻声道： “别怕，姐姐来了。” 第六十四章.与山角力 黑暗的漩涡上空，一股清泉从天而降，于半空化作千重翠澜落下。 俞佩环立在空中，她穿风衣式的黑色制服，手中的黑色长戟直指前方，双手双脚穿着中世纪风格的复古铁甲，背后披风式的白色立领大衣猎猎作响。 在黑色长戟的指挥下，数十层波光粼粼的水幕挡在布赤本玛前面，以变化多端的连绵起伏化解了那头黑色羚牛的凶猛冲撞。 形似水幕的简易结界在狂乱的牛角刺击下不断破裂，但在一层水幕破裂后，总会有新的水幕生出。 黑色羚牛聚拢了结界中全部的暗气息，头上扭曲的尖角失去了形体，像是两条郁的乌黑云气，伸长后暴烈地抽击俞佩环前的水幕波光，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薄薄的屏障。 俞佩环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手持长戟向斜上方横划，一道半透明的翠色魔力斩在黑色羚牛头上，令那头不可一世的狂兽微微一晃。 曲措正要重整旗鼓催动羚牛再次冲锋，结界中风声大作，数十道纤细的翠色魔力斩在羚牛头顶，高速斩击的残影在黑暗中留下久久不散的痕迹。 当黑色羚牛硬顶着数十道凌厉斩击冲破水幕，空中那些魔力留下的虚线骤然亮起，一个摩天**小的翠色魔法阵抵住了黑色羚牛的尖角，数万枚结构繁复的符文在魔法阵的两重圆环中旋转飞动，六根翠色的三叉戟从阵中发***准地钉住了黑色羚牛的四肢和双脚，令其趴伏在地上不得动弹。 曲措的白骨人面再次扩张，惨白色的骨质像流水一样覆盖了黑色羚牛的体，上一层惨白色骨甲的黑色羚牛气力大增，它激烈地摇头摆尾，起拧断了钉住四肢和双角的翠色三叉戟。 白骨羚牛作势前冲，俞佩环早已用魔力凝成了六根锋利的翠色长矛，从魔法阵的中心激而出。 没想到曲措āo)控下的白骨羚牛只是虚晃一枪，两条粗如圆木的前蹄没入泥土中一弯一弹，那头寄托着木雅运数的如山羚牛便调转方向朝着后的三层碉房冲去。 俞佩环立即将那根翠色长矛掷向背对自己的白骨羚牛，可惜已经慢了半拍，只有一根翠色长矛擦中了白骨羚牛的脊背。 寄魂羚牛的骨甲被长矛的锋芒划破，笔直的裂口中流出许多沥青般的乌青血液。 严重的伤势未能阻止那头庞大巨兽的拼死冲锋，土石材质的三层碉楼被白骨羚牛撞碎了大半边，碉楼二层一间卧室被毁去一角，羚牛将头颅伸进缺口处，俯视着卧室里躺在上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曲措自己的，一个是她的二女儿普布顿珠。 “曲措阿妈，不要！” 布赤本玛四肢着地，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混成一团浑浊的液体，看起来狼狈至极。 曲措的白骨人面只是迟疑了一瞬，便让羚牛低下头颅，轻轻叼住那个哭个不停的幼童放在远离碉房的安全处，然后一口咬住了自己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中，黑羚牛的死灵得到了木雅祭司的骨血。 那头披惨白骨甲的黑羚牛跪倒在地，散成了一堆黑白相间的灰烬，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卷起地上的尘灰，吹向了那座如真似幻的黑色山丘。 当黑羚牛的灰烬与山丘合为一体，那座低矮山丘像是活了过来，山体表面的黑色树林被像是在剧烈呼吸的泥土吞没，惨白色的暗力量从山丘的核心向外流溢，没过多久便为那座不起眼的低矮山丘穿上了一件华丽而森的衣装。 曲措的脸在惨白色的山丘表面若隐若现，沉闷的呻吟声在黑暗的结界中回荡)。 俞佩环闷哼一声，双眼中流出两行血泪，本就有摩天**小的两重圆环魔法阵又扩大了整整一倍，飞蝗般的翠色长矛从魔法阵之中飞出，雨打芭蕉似的倾泻在惨白色山丘的顶部。 只是这一场翠色的急雨太过短暂，只下了不到半分钟就没了声响。 俞佩环手中的长戟当啷一声顿在地上，砸出一个七八厘米深的小坑，她拄着黑色长戟，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泪，眼中全无惧色。 她看也不看那座生出四蹄跳奔而来的惨白山丘，只是抬头望向结界的上空。 处绝境的魔法少女握紧了拳头，那魔力凝结的白色风衣和覆盖四肢的金属盔甲迅速消失，在顷刻间化作点点微光，融入了她纤瘦的体，她上后仰举起手中的黑色长戟，一声清喝，将长度超过两米半的长戟型魔导器掷向了上空。 被她掷出的黑戟尾部拖着一条长长的翠色焰尾，焰尾的另一端连接着那座即将化作羚牛之形的惨白山丘。 “知弦！” 俞佩环的声音划破了重重黑暗，传达到了伙伴的耳中。 一连七发粗如水缸的纯白色魔力炮击洞彻结界，沿着黑戟末端翠色尾焰的轨迹轰中了那座上百米高的惨白山丘顶部，将那个房屋大小的羚牛头颅炸得粉碎。 耗尽魔力的栗知弦扔掉手中的斧枪式魔导器，散去上的蛋糕裙和公主袖，任凭重力将她从高空砸到地上。 尘土飞扬，解除变的栗知弦站在原地，看着那座被魔力炮击轰掉十分之一的惨白山丘在原地吸纳土石，片刻后，山丘恢复原状，剧烈收缩着，变成了一头肩高两米，背上驮着一座微型山丘的白色羚牛。 白色羚牛背上驮着的山丘表面，曲措的面孔已经扭曲得模糊不清，眼中只剩下癫狂的色彩。 “还要更多！我还要更多的祭司骨血！” 白色羚牛健硕的躯中蕴藏着整整一座山丘的力量，它低头向前，鼻孔中黑气喷涌，朝着布赤本玛的方向全速冲锋。 栗知弦扶着俞佩环坐到地上，在她耳边说了句“放心”。 她还没完全站起来，那头有着山丘之力的白色羚牛已经冲到了近边。 栗知弦半蹲着子，两手抱住白色羚牛粗壮前蹄，头皮的毛孔中渗出了赤红若焰的血色。 满头黑发被染成枫红的女人怒吼着掀翻了那头山丘变化的羚牛，猛起一拳砸在了大如红柚的牛眼上！ “给老子滚开！” 第六十五章.未来何在 栗知弦的手臂从眼眶里深深地没入了白色羚牛的头颅，她抽出拳头，整条衣袖被羚牛坚硬如石的骨骼血撕成了碎片，露在外的手臂上鲜血淋漓，数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向外散逸着暗的气息。 赤发若燃的魔法少女怒意未消，原地跃起后一脚踢在羚牛的腹部，结界中一阵地震似的摇晃，那头重如山丘的白色羚牛竟被她踢得滚到了十多米之外。 四蹄朝天倒在地上的白色羚牛癫痫似的抽搐，四条惨白色的牛蹄表面出现了无数石缝般的裂纹，巨大的牛蹄散落成四堆碎石，向下滚落移动到了羚牛背脊的两侧。 白色羚牛从背上长出了四条牛蹄，曲措被栗知弦砸碎了一半的白骨人面奋力挣动，将羚牛的头颅倒转了过来。 这头山石拼接的怪物腹部向上，双角向前，蹄下烟尘滚滚，再次向着布赤本玛的方向袭来。 曲措的骨面上属于人类的表已经完全消失，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小女孩的祭司骨血。 俞佩环把布赤本玛抱在怀里，拿出手帕给她擦去涕泪，轻拍着小女孩的背脊道： “别怕，姐姐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栗知弦抬起双手将挡在眼前有些碍事的散乱长发拢到脑后，从握着的地方一把扯断掷在了地上。 她晃了晃只到耳畔的短发，赤色火星般的碎发在黑暗中向四周飘落。 风乍起，火星乱。 栗知弦仅凭脚掌发力便跃至半空，右腿向后一蹬，踏出了一大片白色的气浪。 借着踩踏空气的反震之力，栗知弦一拳砸在那头将近一层楼高的白色羚牛头顶，用霸道至极的蛮力一拳砸停了它的冲锋，也砸裂了它的颅骨。 白色羚牛四蹄一软跪倒在地，硕大的头颅被那个拳头砸得贴在了地上，嘴里啃进了一大口泥土。 栗知弦握住两根牛角的根部，铁箍般的十指生生握进了那对岩石牛角的表面，惨白色的石粉簌簌滑落。 她举起羚牛的头颅，火炭般的瞳仁与曲措的骨面对视了片刻，直接用头槌撞了上去。 轰！ 炸雷般的撞击声令整个结界为之一震，俞佩环连忙捂住了布赤本玛的耳朵，可小女孩还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响吓得两腿一软。 轰！轰！轰！轰！轰！ 栗知弦双臂紧绷，提着白色羚牛的双角向上拉扯，接连不断地用头槌猛撞着羚牛额头上那层白骨人面。 曲措的脸上惊骇绝，庞大的羚牛像被拧住耳朵的兔子一样蹬动四腿，却始终无法脱离栗知弦的掌控。 头槌撞击的蛮力越来越大，曲措的白骨人面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 起初曲措还能勉力修复，等到栗知弦拔下白色羚牛的脑袋提在手里疯狂撞击的时候，那张白骨人面弯月形的嘴里便只能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丹巴多吉捂着前的伤口，艰难地走到栗知弦旁边，道： “不能杀她，她已经和木雅的寄魂物合为一体，杀了她便会折损木雅未来的运数。” “未来的运数？” 栗知弦停下撞击，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木雅的未来在这里，这里和这里！” 她转过，重重地指向达瓦次仁、布赤本玛和那个仍在哇哇大哭的幼童，然后将手中的骨面牛头提在丹巴多吉面前： “而不是在这种早就该死的垃圾里！” 栗知弦一拳轰碎了濒临破裂的白骨人面，曲措的魂魄和作为载体的山丘羚牛在一声哀鸣后土崩瓦解。 栗知弦拍了拍手心的灰尘，伸手将扔在远处的斧枪召回，用刚刚恢复了一点的魔力化作一发炮击炸开了无人主持的黑暗结界。 大坝村里那个幽深的漩涡开始反向转动，没过多久，那座塌了一半的三层碉房和栗知弦、俞佩环等人重新回到了现世。 大坝村外，那座丹巴多吉眺望过的低矮山丘中异响连连，黑点似的群鸟仓皇地飞向天空，各种各样的野兽像是背后有东西在追赶，争先恐后地逃出了山林。 没过多久，山林中的树木尽数枯萎死去，山丘的表面出现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木雅人供奉的神灵们有所感应，附近几个村落的屋顶、灶台、门槛等处纷纷出现了泛着各色灵光的古怪影，有的高如楼栋，有的小如玩偶，兽首人，奇形怪状。 它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座死去的山丘，在黑夜中唱起了一首古朴低沉的哀歌。 俞佩环指尖亮起两个砂粒大小的魔法阵，她扬手将两粒光砂抛进布赤本玛和大哭的幼童眼睛里，让她们沉沉睡去。 栗知弦戴上耳机，伸手分给俞佩环一半，耳机里传出激昂的电吉他前奏。 两人并肩坐着望向夜空，十几颗飞驰的流星正在接近，那是巴西局援军的飞行轨迹。 栗知弦跟着耳机音乐哼唱了起来，俞佩环却依然低垂着眉眼。 “怎么了，因为多杰花毛和其他的受害者不开心？” “有一点吧。”俞佩环叹了口气，道： “邪神、魔怪、诅咒……这些东西归根结底是**，我们学了很多魔法，完成了很多任务，但好像其实并没有解决很多问题。 小时候以为魔法是万能的，等接受了魔法教育，做了魔法少女，才知道魔法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那能怎么办，见一次打一次呗，邪灾局这么多年了不都是这样。” “从来如此，未必就对。 知弦，我想到更高的地方去，也许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就能做到只靠魔法做不到的事。 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行吧，虽然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栗知弦伸了个懒腰。 “那个……你借我点钱吧，我这个月的工资差不多花光了已经。” “你要干嘛，又缺钱买酒了？” “没，我是觉得，我只是缺钱买酒就很难过了，那些缺钱吃饭读书的小孩一定更难过。 我过去也知道很多人在过苦子，但这回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我想给慕华项目多少捐点儿，等这次任务的奖金发下来我就还给你，好不好？” “不好。” “呜哇！俞佩环你怎么这样，你无，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第六十六章.灯影牛肉 “我是说你不用还了，发了奖金请我喝酒就行。” 栗知弦闻言大喜，没皮没脸地抱住俞佩环的手臂一顿猛摇，还捏着嗓子发出谄媚小人的甜腻声音： “我就知道我们环环对我最好了，才不无，才不残酷，才不无理取闹呢！” “滚滚滚，别乱动，耳机要掉了。 明天我们去县城一趟，多买几包灯影牛回来。” “干嘛，你要给老黄带特产？” “你上课的时候偷偷吃了几包灯影牛吧。” “咳……栗老师为了教书育人补充能量，能叫偷吃吗！” “很多孩子看到也闻到栗老师你补充能量了，特别馋，有几个下了课忍不住来问我你吃的是什么，走之前给他们买点尝尝吧。” “那我也多买两包，你别说，在川西本地的就是比在襄北买的好吃，啊……以后想吃到这么正宗的灯影牛就难了，可是灯影牛也好贵啊，钱到用时方恨少，好气啊！” …… 流星坠地，巴西局派出支援的魔法少女终于赶到，双方简单对接后，便开始了封锁现场、转移伤员、安抚民众等善后工作。 善后工作进行到一半，栗知弦突然一下跳了起来，大呼小叫地冲进了现场，俞佩环拉都拉不住。 “姐妹！那把头发是我的，先别收起来！ 你们这里有收长头发的吗！多少钱一把，我天天用卡诗的无硅油洗发水洗头，发质很好的！” …… 善后结束，这次任务实录便进入了尾声，后面的记录都是些很琐碎的事，比如栗知弦和俞佩环给木雅乡中心小学的学生们上完最后一课后告别，比如她们给布赤本玛留下了通讯地址，约定以后互相写信…… 梁德面前的全息影像消失不见，他拿着手里那枚雪花状的粉色水晶，有点犹豫不决。 我要不要继续看其他的记录，这么做似乎好像有点不太光明磊落的样子。 梁德本来对看看栗知弦的任务实录没什么心理负担，因为弦哥又咸鱼又社会又不着调，他向来是把那条酒渍咸鱼当哥们儿，哥们儿之间，不用讲究那么多。 可是看完这段她和俞佩环的任务实录，梁德感觉……且不说现在的弦哥如何，七年前尚未深度社会化的栗知弦并不令人讨厌，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可和一点点值得尊重。 梁德捧住脑袋，四核元神分饰两角，神识之中开始了比天人交战更为激烈的“梁德”交战。 “阿德！不能再看下去了！ 作为一个立派的成年直男，怎么能做这种不尊重女孩子的事！” “呵呵，老梁，你太虚伪，太狭隘了！ 难道只有女孩子值得尊重吗，叔叔阿姨，大爷大妈，细佬阿妹，肌佬二次元工具人油腻男鳗鱼头，每个人都应该被尊重，但是…… 老梁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每个人都尊重吗！” “我……”老梁神色剧变，言又止。 “没有！你没有！你就是一个两副脸孔的乐色！ 既然你实际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尊重，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尊重栗至咸！ 什么立派的成年人，我阿德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无知男童，对世界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 老梁，满屋子的魔法少女任务实录就摆在你面前，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猛男！是猛男就快给我看！” “不！” 内心深处的老梁发出一声怒吼： “我嘴臭，双标，抬杠，阳怪气比呼吸还要频繁，但我知道我是个好男孩！ 阿德，猛男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你想看，就应该去问清楚人家愿不愿意让你这么做！ 不问而取是为贼，照你那么做，和视狂、盗摄魔有什么区别！ 猛男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当年在围脖上关注小勺儿被她移除以后，我就从来没有去看过她的围脖，更没有用什么小号关注去偷看她。 这，才是真正的猛男！” 梁德虎躯狂震，驱散了意识中的老梁和阿德，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襄北市邪灾局的机密卷宗存放室。 也许现在的栗知弦的确不值得尊重，但是当年那个贯彻与正义的十九岁魔法少女值得！ 梁德走出襄北市邪灾局，这时天已经黑了，晚高峰的车流十分嘈杂，时不时还有司机按下车窗对喷，用最直接的粗口质疑对方会不会开车。 汽车问世尚未超过两百年，司机相轻的现象已经比文人相轻更为严重，早晚高峰的出现虽然造成了交通拥堵，但也有力地发展了国骂文化，意义深远。 梁先生本来是个文质彬彬温文有礼的成年人，自从早晚高峰蹭同事的车上下班以后，他就不知不觉地学会了许多天南地北的粗鄙之语。 这就是驾照的隐藏特效提升口才！ 梁德时刻不忘学习，左耳旁听两个追了尾的司机小伙吵架，同时拿出手机给襄北邪灾局局长黄传潮老哥打了个电话。 “老梁，那么多的任务实录你就看完了？厉害啊。 我这刚到吃饭的地方，菜还没上齐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我刚才和映雪堂襄北分店的秦霄经理聊天来着，他说你们认识啊，你不来叙叙旧？” 秦霄？那个在南极暴打企鹅的背锅侠？ “不了不了，我还有点事。 黄哥，你知道俞佩环住哪吗？” …… 梁德和扶贫回来的俞佩环挥手道别，手里拿着一个还没拆开的快递纸箱走出她住的小区。 快递单寄件人一栏写着“布赤本玛”，寄件人地址是川西一所公立幼儿园。 到了红叶楼公寓，梁德站在门口拆开纸箱，想了想，只拿出了一袋灯影牛，其他的全部收入海纳幻藏的储物空间，准备有时间再还给俞佩环。 他推门进屋，栗知弦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看剧，头上顶着猫头鹰璃璃，手里拎着一瓶艾雷岛布纳哈本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缓慢吨吨，一脸的生无可恋。 梁德扬手把那袋灯影牛扔向栗知弦。 “奉先老师说灯影牛太油了，吃多了脱发，还给你了。” 栗知弦一个虎扑按住那包灯影牛，欢天喜地地拆开吃了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像诈尸一样死而复生。 梁德坐到沙发上扫了眼电视机屏幕。 “诶？你原来不是基本只看恋剧的吗，怎么现在看起这个来了。” 第六十七章.达成共识 “你以前不是说打打杀杀的剧情没意思吗？” 梁德看着电视里那部正在激烈交火的刑侦剧，有点疑惑地问道。 栗知弦摆正了头顶的猫头鹰，道： “你不懂，现在很多恋爱剧里面几乎没有坏人，反派软弱无力，长得帅的角色在大结局肯定会被洗白，很难找到从头到尾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坏人。 刑侦剧就不同了，推理题材发展到今天，能搞的正常噱头基本上都被编剧搞完了，只有加入一些猎奇向的重口味案件才能吸引观众挑剔的眼球。 所以现在当红刑侦剧里的纯粹反派非常多，而且非常变态。” “合着你是冲着变态反派看的剧，嘶……你这口味病得不轻。” 栗知弦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 “我要找到一个外形俊朗、气质不凡的中老年男反派，让他取代毕〇剑成为我心中最讨厌的异性！ 可恶，这个用驳壳枪连环杀人的老教授有点帅过头了吧，这种沧桑美男子我根本讨厌不起来啊！” “等等！” 梁德不可置信地看着栗知弦，道： “你是不是和公司签了奋斗者协议？ 就是那个年度绩效考核在b+以下就要接受变身神罚的奋斗者协议。” “对啊，怎么样，你是不是对本奋斗者肃然起敬了！” “你可拉倒吧，你要是奋斗者我就是斋藤飞鸟的男朋友。” 梁德抽出沙发缝隙里的遥控器，退出那部犯罪嫌疑人帅到可能对青少年朋友造成不良影响的刑侦剧，切换到了猛男喜闻乐见的深夜动画。 “别傻了，都说了是神罚还能让你变成大帅比吗。 执行变身的时候是在你的记忆里抽取颜值最低身材最烂的那个异性，再给你上一个雷霆崖中年危机全家桶，包你天天去男科通宵，酸爽到不要不要的。 弦哥你说你一个饭桶派美少女何必呢，达到协议要求也只是多发两个月工资而已，达不到就至少要做一年的百病挫男，风险和收益不成比例啊。” “是正统派美少女！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为什么生活要这么对我一个美少女！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要去看男科啊！” 栗知弦抱着脑袋东倒西歪，吓得头顶的宠物猫头鹰连忙飞到了旁边的落地台灯上。 梁德见她即将变成美少女中的奇行种，于是使出了直男必备技能之“其实我对你的遭遇根本无所谓但出于礼貌还是多少讲两句屁话的虚伪安慰”。 “弦哥，这才四月底，半年都没过呢，你对我们有点信心，不就是b+吗，我俩努把力拼一拼说不定能行。” “放屁！要是你真的有信心你会不去签奋斗者协议吗？ 那可是两个月工资诶，你这种话费都舍不得自己出的人能拿会不去拿吗！” 弦哥你对我的了解有点透彻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搭档吗。 “我是未虑胜先虑败，况且对我这种狼性沸腾的男人来说，奋斗是理所当然的，签不签协议我都会全力以赴。” “你全力以赴个鬼啦！ 四月份的固定取材任务就带回来一卷一星厕纸，自由任务做都不做就带着女朋友去南极旅游……” “什么女朋友，弦哥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我作为国民偶像保持单身是基本操守，哪来的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就是青梅竹马的前女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神秘人的关系吗！你当我弦哥是瞎的啊！” “错！我是和神秘人交锋之后大难不死的男孩。” “呵呵，永远单身，永远有一个伤你伤到不行的前任，永远把自己包装成大男孩，渣男！” “你这句话是对我母胎单身二十七年历史的侮辱，我要求你立刻改正！” 栗知弦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老梁，再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们在三四月份的时候摸鱼，又怎么能指望七八月份的时候收获呢。 罢了，罢了，天妒红颜，本宫命该如此，你退下吧。” 栗知弦一想到毕〇剑的脸和经常在路上看到的男科小纸片，不由得悲从中来，再也无心和梁德斗嘴，像一条有手有脚的咸鱼一样爬上沙发_(:3」∠)_了起来。 “喂，其实想拿b+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梁德关掉电视机，扭头对栗知弦道： “我升职了你知不知道。” “关我屁事，明天宵夜你买。” “我升职以后上面给我派了新的工作，让我去别的空想之拳去不了的地方，在空海此岸开拓新的世界，同时做一些奉先老师喜闻乐见的事情。 因为是开拓新世界，我的工作评价一开始就比别人高，今年还有8个月，只要我们搜集到的素材能让奉先老师喜欢，次次拿到三星以上的评价……别说一个b+，拿a也不是不可能。” “梁先生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便教我梁德每次吃红汤火锅都咬到舌头！” “好！”栗知弦猛地站了起来，精气神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老梁，那我就诚心诚意地问了，奉先老师最喜欢的是什么！”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梁德也站了起来，眼中火焰熊熊。 “弦哥，你对又甜又般配的情侣有什么看法？” “我恨不得一拳轰爆他们的狗头再浇上两桶铝热剂一把火烧成骨灰倒进河里喂鱼。” “好！这下我就放心了，我们是同心同德的同志！ 弦哥，奉先老师最喜欢的，就是考验真爱！” “具体点。” “就是挡桃花拆情侣斩孽缘，**情的刀盾兵！” “好！非常好！” 栗知弦握紧了拳头，眼睛里燃起了和梁德一样的单身狗之火。 “没想到我们的工作可以变得这么有意义，奉先老师真是一个正气凛然的好邪神！” 栗知弦低头捂脸发出一阵反派笑： “想让我栗知弦变毕〇剑没那么容易，看了这么多的虐恋小说虐恋剧，今天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老梁，你放手去做！ 必要的时候，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从女性角度给你指导的！” “好！我去办个跨界通讯的副卡给你手机装上，到时候话费放我头上报销！” “老梁！我再也不会咸鱼了！” “弦哥！我再也不会摸鱼了！ 让我们同心协力，为了回家，为了绩效，为了奖金，烧一切可以烧的情侣！” 在空海此岸415号蓝星一间略显凌乱的loft公寓里，这对跨越万千世界相遇却一直摩擦不断的搭档四手交握，眼神炽热。 为了以火焰革新世界的神圣目标，他们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矛盾和成见，紧紧地团结在了一起。 两个人眼中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夜晚。 第六十八章.特别招聘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常驻空想之拳梁德，工号18201105，接雷霆崖人力资源部。” 梁德报出工号后，手机那头传来了柔和悦耳的音乐声。 梁德感到有些奇怪，上次他拨打雷霆崖总机时，并没有听到这首非常好听的曲子。 “尊敬的副处级处男梁先生，感谢您为公司做出的卓越贡献，正在为您转接中，请您稍等，祝您工作生活愉快，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嚯！这就是雷霆崖副处级处男的待遇吗，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作为处男被人尊敬吧……为什么我会有一点淡淡的感动，难道接线员吃了两斤洋葱？ 在梁德的老家，处女备受尊重，是冰清玉洁的代名词，而处男备受歧视，成为了不受欢迎和呆笨无能的代名词。 一些被洗脑的处男兄弟在人生的关键时刻甚至会上〇乎提问：“第一次xx，要怎么装作经常xx的样子”，他们总觉得自己是成年男性中的二等公民，尽力掩藏自己的处男身份，为了融入朋友圈满口荤话，在老司机面前抬不起头来。 但这是不对的，就像每一个非处都应该被尊重一样，每一个处男也应该被尊重。 雷霆崖的企业文化真是太棒了，值得诸天万界每一个组织机构学习！ 副处级处男梁先生走了会儿神，幻想着他在一众美少女面前亮出大（gao）魔（ling）导（chu）士（nan）身份后获得满堂喝彩的场景。 那样的时代……一定，一定会到来的吧！ “雷霆崖总部人力资源部专员李寒珠，工号16941121。” 一个职业化的甜美女声在手机那头响起，梁德从幻想中醒了过来。 “梁哥，恭喜你连升三级！上次你说请我吃饭，我可一直记着的哈。” 按照规程报完工号后，那个职业化的甜美女声放松了很多也亲切了很多，语调中带着些许俏皮，让人意识到在手机那头说话的不止是一个职业女性，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是寒珠啊……” 梁德想起了这个妹子是谁，他刚到空海此岸415号世界时因为栗知弦太不靠谱，无奈之下向雷霆崖总部请求援助，当时和他对接的就是这个叫李寒珠的妹子。 “寒珠你不是在综合管理部做空想之拳相关事务对接专员吗，调到人力资源部了？” “嗯，就前两天的事儿，我在人力资源部也是主要负责空想之拳相关的事情，大红人，以后多多关照哈。” “哈哈，什么大红人，我就是个外派的小跑腿，和你们总部精英比不了。” 资深社畜梁德不由自主地油腻客套起来，发出莫得真情实感的笑声。 “梁哥你是来对接界外助理的事情的吧，推荐名单我已经帮你做好了，公司内部现在有3484个合适人选，我马上发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寒珠，我已经有了一个助理人选，这次我是想申请一枚彼岸通海符把他从原生世界接出来，人力资源部这个月还有特别招聘的名额吗？ 哎，害你白白整理了这么多推荐，挺不好意思的，太辛苦你了。” 为了装作情真意切，卑鄙的成年人阿德稍微压低了声音，并加强了鼻腔共鸣。 当众放片连升三级后，梁德得到了配备一个界外助理的资格。 根据雷霆崖的规章制度，这个界外助理他不但可以从公司内部选择，也可以在公司外部选择，因为空想之拳的界外助理是公私一肩挑，不但要帮空想之拳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有需要的时候还得给空想之拳们处理生活上的私事，厅堂厨房，鞍前马后，比综合秘书还综合，所以在公司内部未必能挑到合适的人。 众所周知，某些职业的主要工作和最麻烦的工作并不是岗位职责说明书里长篇累牍的这个那个，而是岗位职责末尾那一句不起眼的“领导安排的其他工作”。 领导安排的其他工作是哪些工作？ 领导安排的其他工作应该怎么做？ 领导有权力给我安排这个工作吗？ 我该怎么拒绝领导给我安排的不合理工作？ 这些问题非常难解，可以说是很多社畜痛苦的源泉。 不过雷霆崖挺敞亮的，给界外助理的合同里写得明明白白，特别标注了给空想之拳办私事是助理职责的一部分，也详细列出了私事的具体范围，不让雇员为难。 由于界外助理工作性质特殊，所以有很多空想之拳是在公司外部找自己的熟人担任助理，而界原行者的熟人遍布诸天万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说来就来，这时就需要申请由青劫大能出手炼制的通海符。 “没有没有，推荐名单是输入要求后一键生成的，怪我没和你提前沟通。 梁哥，彼岸通海符我已经帮你申请了，流程走到你那儿记得通过一下，通海符一下来我就马上寄给你。” “行，你发中正速运吧，企鹅物流也行，越快越好。 谢谢你啊，寒珠。” “客气啦，下次来总部记得请我吃饭哈。” “那必须的。” 梁德挂断电话，把公寓客厅地上的便携式穿界门设置好参数，然后塞回了沙发坐垫底下。 漂浮在空海界原之间的无数世界就像出租屋，生活在这些世界里的人像是房客。 房客想要离开出租屋去到空海之中，只要有一定的渠道，又没有卷走太多房东的东西，房东并不会太过在意。 走了就走了，房客多得是，别偷值钱东西走就行。 只要手持青劫大能炼制的通海符，就能将所有彼岸世界和部分此岸世界的房客灵魂带出界外，栗知弦的姑婆升职就是走的这个程序，破界后进入雷霆崖的海中界原工作，再不受原生世界的诸多限制。 但是想从空海进入世界内部就非常困难了，除了可以任意穿梭两岸诸界的界原行者，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幸运儿会成为穿越者，概率极低，原理不明，难以复制。 用通海符离开原生世界进入空海的人，基本上就再也回不去了，除非他们能成为界原行者。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学生们之所以能够进入剑仙遗迹世界，是因为盛无虚以身化界，敞开大门广招新生，才造就了那么多穿越者，和其他世界的房东比起来，这位邪道剑仙简直可以叫盛无私。 毕竟，连可以开天造界的紫劫大能也不会做这种事，谁会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那么多因果呢，完全是得不偿失。 盛无虚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二是因为他死前被太奉先锤疯了，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 梁德拆开跨界快递的包裹，将那枚长得像金色飞贼的碧绿色通海符收进海纳幻藏，启动了沙发下的穿界门。 想要脱离原生世界，并且愿意再也不回的朋友，他刚好有一个。 下一站，空海彼岸042号世界，真髓之梦。 第六十九章.狂蛇之灾 真髓之梦世界，宛如万色石榴的梦境集合体闪烁不停，一些颜色各异的电弧在万色石榴的表面和内部蹿动跳跃。 一个烂番茄色的梦境内部，虚假的天空显现出夏季傍晚的颓废颜色。 残阳如血，傍晚的巨大城市被迟暮的阳光浸透，仿佛褪了色的摩天大楼在遍布晚霞的天空下矗立，就像是一片没有野兽和飞鸟的沉默丛林。 街道上穿行不息的车辆是沉默丛林里浑浊不堪的河流，疲惫的都市人群在河流的浪花中挣扎喘息。 一座自立式铁质镂空塔的顶部，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顶着摄像机脑袋的怪人单手抓着一根横杠，整个身体呈45度斜吊在铁塔上，用镜头俯视着地上的城市。 摄像机怪人的身边站着一个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白色内裤的矮壮男人，矮壮男的右肩上扛着一台型号老旧的摄像机，时不时看向暮色四合的天空。 欧德曼启动连拍模式，站在铁塔上用满是划痕的镜头拍摄城市的风景，可那些清晰的画面在定格后都慢慢变成了扭曲错乱的样子。 被拍到的摩天大楼不是变矮就是弯折，异常明亮或是异常黯淡的色块挤压着清晰的图像，粗大的蛇形裂缝爬满了照片。 “连这个梦境世界也在拒绝我吗……” 欧德曼单臂回拉，结束了倾斜俯视的姿势，和那个肩扛老旧摄像机的矮壮男人并肩而立。 铁塔之下，高速运转的城市突然像一台出现了故障的机器，大片大片的车辆和行人被凝固在原地，街道上出现了不断荡漾的透明壁障。 “村西导演，梦境的变动越来越剧烈，他们就要来了。” “nie哟。” 被称作村西导演的矮壮男人说着樱岛口音的英文，荞麦色的脸上泛起令人安心的温和笑容。 “欧德曼君，这一次你也会带来让我战栗不已的精彩动作场面吧。” “敬请期待。” 欧德曼向并肩而立的伙伴自信地点了点镜头，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快速检查着黑西装里的武器，双手指尖抚过金属弹壳的声音像是一支热烈舞曲的前奏，充满了跃跃欲试的节拍。 两个与摄像机为伴的男人像是等待舞伴的舞者，站在铁塔上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敌人。 铁塔之下的城市街道上，那些表面波动不休的透明壁障之后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些古怪的长条状黑影出现在透明壁障的内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这个万色石榴似的世界起源于灵吸怪痉挛剧痛先生的古怪梦境，痉挛剧痛每晚所做的新梦都会令这个彼岸世界产生变化。 欧德曼在生生灭灭的梦境中旅行了不知道多久，独自见证了无数个梦境的破灭之后，他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敌人和伙伴。 那位患有偏头痛的灵吸怪绅士不知是因为看了终结者系列电影还是别的什么出到第四季第五集的动画，又或者是在冥冥之中受到欧德曼这个特殊个体的影响，某一天，灵吸怪痉挛剧痛突然梦到了形形色色的梦境穿越者，彼岸042号世界的梦境立即随之变化…… 时至今日，万色石榴梦境中已经诞生出了数量众多的穿梦者，他们能吃能喝能繁殖，性格开朗有理想，根据欧德曼旅行中的所见所闻，真髓之梦世界里甚至已经出现了好几个不断扩张的大型穿梦者组织。 这些获得了穿越能力的梦境生物为了各自的目标在梦里游走，将这个本就光怪陆离的梦境世界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随着梦境穿越的结束，梦境间的透明壁障渐渐消失，原地出现了上百条头戴护目镜、身穿特种作战服，用尾巴卷着各类枪械的绿色响尾蛇。 它们双眼闪烁着红光，动作训练有素地打开枪械保险向四周倾泻火力，一时之间枪声和鲜血共舞，那些还能活动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在响尾蛇特种兵部队的驱赶下发出震破耳膜的尖叫和哭喊。 “狗屎！狗屎！狗屎！” 一条半机械响尾蛇开着陆战机甲在街道上横行霸道，它在透明的半圆罩控制室内疯狂地吐着蛇信，机甲握持的两管加特林哒哒哒地冒着蓝火，无情地扫射着视野内的一切非蛇生物。 香香鸡小吃店门口，一只戴着红领巾的可爱宠物狗没来得及逃走，被这条暴躁的半机械响尾蛇打成了一堆肉酱。 “嘶嘶嘶，愚蠢的虚假生命，你活在梦里！ 接受天选之蛇的制裁吧！” 半机械响尾蛇将两挺高速机炮对准了更远处的人群，这时一阵剧烈的白光从铁塔顶部射出，将黄昏的街道闪成了一张曝光过度的烂照片。 白光中，两个行动迅速的身影从天而降，在响尾蛇特种部队一片混乱时冲入了它们的阵型。 在村西导演的掩护下，欧德曼手持两柄黑色军用匕首，利用背后内置的火焰推进器在地表划出锯齿闪电般的轨迹，水泥路面开裂的声音，钢铁与钢铁碰撞的声音，慌乱开火的声音，**被利刃凌虐的声音，蛇类绝望狂嘶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响个不停。 一瞬之后，枪炮轰鸣的战场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白光散去。 欧德曼上身前倾双臂交叉站在街道的尽头，停止舞动的两把军用匕首已经变成了猩红，他身后掉满了被斩断的枪械残骸和响尾蛇肉段，满是划痕的摄像机外壳在夕阳下泛着犹如温热血液一样的光泽。 “嘶嘶嘶，可恶的欧德曼！” 半机械响尾蛇驾驶的陆战机甲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中央，它这次带来的部下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尚未完全失活的段状蛇尸在乱七八糟地扭动着。 “欧德曼！这次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所以，你准备接受又一次惨败了吗？ 不必回答，你的回答并不重要！” 欧德曼话音未落便开启火焰喷射冲了出去，两把匕首的弧光切开了陆战机甲顶部的透明圆罩，一枚高爆手雷被他从切口掷入，剧烈的爆炸摧毁了机甲的控制室。 一条矫健的黑影从火光跃出，在空中灵活地变向，尾巴上卷着蛇形战刀的带着硝烟斩向了欧德曼的镜头变焦环，而背对着战刀的欧德曼似乎已经来不及反应。 “骚凹瑞，让你久等了，可能都等过头了……蛇君s形的身姿真是sexy呐，准备” 只见那个身穿白色内裤的矮壮男人猛地抬起肩头的摄像机，一道比青春期躁动还要火热的激光束从镜头中喷涌而出。 “开拍！” 第七十章.不想离开 沉重的蛇形战刀从空中掉落，半机械响尾蛇被村西导演的激光中，s形的姿猛地绷成了一条痛苦的直线，然后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欧德曼的镜头上看不清表，他半蹲着，一柄匕首抵住了半机械响尾蛇的蛇胆，另一柄匕首抵住了它的能源炉。 半机械响尾蛇的伤口处涌出大量的红色血浆和白色润滑油，它不甘地抬起蛇头，用嘶太久所以有点哑的嘶哑声音道： “欧德曼，你也是天选之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保护这些活在梦里的虚假生命，他们的人生毫无意义！ 他们活着只是浪费资源，只要彻底杀光这些虚假生命，让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天选者，我们就能迎来全新的时代！” 欧德曼的头上的电源灯沉稳地闪动着，他抬起镜头望向尚未完全落下的夕阳，道： “他们不是虚假的，这个世界是有阳光照的地方，它应该属于每一个人。” “别说这些幼稚的漂亮话了，这些短命种也有资格和我们天选者一起共享世界吗！ 这个梦境已经变成了熟透了的番茄色，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在十几天后毁灭，你守护的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正因为短暂，所以才值得好好珍惜吧。 如果你们要破坏一切，就由我来见证一切，连接一切！” 欧德曼将两柄军用匕首刺入半机械响尾蛇的蛇胆和能源炉，杀死了这条尾巴上沾满了梦境生物鲜血的爬行杀戮者。 白光闪动，欧德曼拍下了响尾蛇死亡的瞬间。 他站起来，正要和旁边的村西导演说话，却突然间愣在了原地。 欧德曼的摄像头上，一个从未亮过的蓝色小灯快速闪烁起来。 他头部摄像机内置的定位模块迅速升温，体里储备的能源成倍地消耗着。 十几秒后，欧德曼的脑海中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喂，喂，能听到吗？” “能……能听到，梁哥。” 欧德曼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老弟，你在原地别动，这回我有带你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了，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听到梁德的话，欧德曼的镜头焦距不由自主地变短，镜头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好的，我明白了。” 欧德曼用力晃了晃镜头调回焦距，掩饰着内心的激动，转向村西导演道： “村西导演，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要来了。” “那个人？” “就是将我从绝望的循环中拯救出来，给了我翅膀的人，那个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是吗？” 村西看着这位向来十分沉稳的伙伴，惊讶地发现这个颈椎里有着十二轴防抖设计的伙伴在紧张地晃动。 这个矮壮男人拍了拍欧德曼的肩膀，用他令人信任的温和声音道： “不要紧张，欧德曼君，我和你拍摄的故事绝对会让那个人满意，这是我和你灌注了全部人生才完成的作品，不管是在真实的世界还是虚假的世界，都是可以打动人心的故事！” 村西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魅力，让欧德曼很快平静了下来。 “村西导演你说得没错，我全部的人生都已经投入到了这些故事里，没有比这更棒的故事了。” 两个人和两台摄像机在战后的街道上静静地等候着。 这个梦境的城市只是一再上演着黄昏的景象，除了这条街道上的车和人，其他地方都不存在任何人，当然也没有官方的武装力量来处理市中心发生的异常事态。 幸存的人们畏惧地看着他们，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出现了一片无人靠近的区域。 黄昏的晚霞忽然闪烁不定，天空中的云彩像是滚筒洗衣机里的衣服一样开始疯狂地转动变形，火红的霞光和瓦蓝色的天色混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杯搅拌中的奇异饮品。 整个天空在朝着中心剧烈收缩，落山落了一半的红色夕阳被收缩的天幕扯了回来。 在所有人惊骇绝的注视下，一个男人从内部撕开了夕阳的外皮，从夕阳里钻了出来。 梁德以金蛇刚柔法āo)纵气流从空中落下，分毫不差地落在欧德曼和村西旁边。 “老弟，有子不见了，你的梦境旅行vlog拍得怎么样了？” 欧德曼从摄像机脑袋后面取下一个u盘交给梁德，道： “梁哥，都在这里了，好不好的我说了不算，你自己看吧。” 在梁德的关外之魂感召下，欧德曼的樱岛翻译腔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关外普通话，听起来有一种淡淡的大碴子味，令梁先生感到十分亲切。 “那行，现在也不急，等回去再看吧，这你朋友？” 梁德上下打量着那个扛着摄像机的白色内裤男，感觉比起欧德曼来，这个矮壮的男人更有资格被称为盗摄魔人。 不对，这个男人的气势太坦荡)了……奇怪，从打扮来看明明是个除了三角区一览无余的变态，为什么他的气势这么强，看起来这么堂堂正正。 “梁哥，这位是村西导演，我和他结伴穿越了几百个梦境，这些作品都是在他的指导下拍摄出来的。 村西导演的品位和想象力远在我之上，他的故事有种打动人心的魔力，他……” “那个，老弟，回头有空再聊你朋友。 言归正传啊，我这次来是这有一份助理的工作给你，可以带你离开这儿，只是一走就基本回不来了。 合同在这，你先看看，同意就把合同签了，签完合同我就带你离开真髓之梦。” 欧德曼迅速看完了合同，道： “梁哥，我看完了，其实比起我，村西导演才是更适合这份工作的人，你带他离开吧，我在梦境世界还有想要做的事。” “你不想走了？” 梁德惊讶地看着欧德曼，当初那个一心想要离开朝不保夕的梦境、获得真正自由的人，现在竟然想要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欧德曼正要回答，村西导演却摇了摇头走到他和梁德面前。 “欧德曼君，不用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村西导演，外面的世界比这里广阔多了，你的艺术梦想一定可以在无限广阔的世界里实现！” 第七十一章.洗号重练 村西导演放下扛在肩头的老旧摄像机，面对已经天空中已经愈合的梦境夕阳，壮硕的膛上洒满了暗金色的阳光。 “欧德曼君，每次你和我谈起外面的世界，谈起你所知晓的外界知识，那个名为界原空海的庞然大物总是令我感到恐惧。 这些年里我和你去过寒冷的雪山、带的岛屿、深邃的裂谷、寂静的盐湖，去过在沙漠里狂奔的钢铁城市，去过漂浮在天空的古老城堡……但是，在我拍摄的作品里，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发生在小旅馆房间里的故事。 无限广阔的世界对我来说是一个太大了的摄影棚，是一位太美的少女，是一段太长的航程，是一瓶太香的香水，是一幕我无法拍摄的风景。 这个朝生暮死的狭窄梦境就像一个四畳半的小房间，在这里我反倒能自得其乐。” 村西导演从内裤里拿出一支香烟，弯腰在因为发激光外壳变得异常灼的摄像机上将其点燃。 他吐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烟圈，对欧德曼道： “欧德曼君，等你成为了界原行者，就回来看我的新作品吧。” “可是……” 欧德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村西导演笑着打断。 “不要再勉强自己了，我的朋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有多想离开这个梦境世界，有多想去到那个浩瀚无边的舞台上。 你只是觉得我在创作上更有才能，想让这位拯救过你的梁先生得到更好更有趣的故事，所以才会把机会让给我吧。” 村西导演郑重地对梁德道： “梁先生，请许我向您介绍，这个叫作欧德曼的男人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创作者，他对人生的，他在创作上的潜力，都远远在我之上。 他充满勇气的舞姿时常令我心醉神迷，请你带他去那个无限广阔的舞台，去打动更多的人吧。” “村西导演！” 欧德曼镜头内的光圈叶片一酸，取景框的边缘泛起了感动的红色。 梁德努力绷紧了表，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庄重。 妈耶……我只是带他去做份朝九晚五的行政工作，怎么搞得跟漫画男主角进新地图似的。 但是他没有表露出心中的尴尬。 因为，一个真正的猛男，从来不会破坏男人之间浪漫的气氛。 梁德点燃一根薄荷烟，和村西导演一起看着夕阳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这个男人绽放出应有的光芒。” 梁德从海纳幻藏中拿出那个长着小巧飞翼的青金球，以特定非凡之力波动解开制后扔向了欧德曼。 那枚雷霆崖人力资源部配发的彼岸通海符绕着欧德曼飞了三圈，将飞翼上闪闪发光的绿色粉末洒在了欧德曼的头顶上。 梁德将灰黑色的真凝聚在双眼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欧德曼周围的虚空。 在他的视野中，欧德曼灵魂中的种种羁绊和深入根源的命理之弦都在变浅变淡，真髓之梦世界和他灵魂的联系变得非常薄弱，只剩下一条若有若无的纽带。 从根源上干涉万物，这就是青劫大能的手段么……有点厉害啊，怪不得当初我在周伯符面前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回光返照，差点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梁德展开备用穿界门，一个朴实无华的圆形光圈在空中浮现。 和栗知弦达成共识通力合作以后，这条咸鱼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在空想之笺的办公系统里申请了一切可以申请的物资设备，又利用虔心之血的份死缠烂打，硬是让原来至少要走十几个个工作的流程在当天走完，狼吞虎咽地把梁德连升三级后能拿和没说不能拿的东西都拿了个遍。 信二代就是信二代，打起擦边球来比乒乓国手还厉害。 这台备用穿界门就是栗知弦这次死缠烂打的成果之一。 以梁德的级别，暂时还配备不了无冷却的高级穿界门，但是入手了这台备用穿界门以后，至少单次往返他是不用再等穿界门冷却了，能节约出不少时间。 “两位，准备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梁德靠在穿界门上，随手把一截烟灰掸进了茫茫空海。 穿界门光圈前，村西导演给了欧德曼一个离别的拥抱，道： “欧德曼君，前方的道路也许并不平坦，但人生最重要的不是顺风顺水时的自我，而是失去希望时的自我，是不知所措的自我。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注定要和绝望相伴度过大半生。 如果想要继续走下去的话，就得拼命往下看。 当你觉得走不下去的时候，就想一想梦境世界里那个只剩一条内裤四处流浪的樱岛人吧。” 欧德曼郑重地点了点镜头，道： “村西导演，我会记住的。 你要保重自己，现在穿梦者越来越多，这个世界就要变成野蛮的丛林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村西笑道：“不用担心，欧德曼君，别看我这样，在高中的时候我可是被称为百兽之王的男人，没有人可以在丛林里战胜我。 那么……再会了，我的朋友。” “再会了村西导演，我一定会回来的！” 梁德探出两条灰黑色的元神触手，一条将欧德曼的小黄人灵魂抽出来装进了一个一半迷彩一半白色的储魂球，另一条在他的脊髓里读取记录了全的遗传信息。 梁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早期作品“盗摄魔人”，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也不算很丑嘛……” 他向村西挥手道别，带着欧德曼的灵魂穿到了雷霆崖第九十七峰的海中界原。 界原入口，早有雷霆崖人力资源部的干事等在那里。 梁德扔出一个家用人体炼成材料包，分分钟给欧德曼搓了个穿蓝色工装的体，打开储魂球把欧德曼塞进了天然无污染的有机，等于是给他洗了个号。 盗摄魔人形态只是权宜之计，战斗力还行但潜能有限，既然这个小老弟想神入界原晋升白劫，那还是按部就班来比较好。 “梁处，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入职培训，让欧德曼助理尽快上岗，不耽误您的重要工作。” “行，那我把他交给你们了，给他配上跨界通讯器之后记得发号码给我。” 梁德拍了拍欧德曼的背，道： “老弟，我以前传给你的知识杂七杂八的也不全面，你这次系系统统地学一次，对以后往界原行者发展有好处，你不讨厌学习吧？” “不讨厌不讨厌。” 从盗摄魔人变回棕发青年的欧德曼欣喜地摸着自己的脑袋，道： “梁哥你放心吧，在真髓之梦到处跑的时候，我利用业余时间读了三个博士学位和五个学士学位，我还喜欢学习的。” 梁德有点难以置信，道の： “老弟，你不会是从那八十八个系统里得了学魔养成系统之类的东西吧。” “没啊，就感觉我学起东西来还快的，不算太难。” 带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这些彼岸种都是神级学霸吗！ “那行，我先走了，回头联系。” 自有的两台穿界门都在冷却，梁德在界原入口大厅找了台投币式的公共穿界门，投入晶簇后穿回了空海此岸415号世界。 梁德挤开沙发上裹在浅黄毯子里像粟米条一样的栗知弦，拿出手机在通虚上打开了屏蔽已久的盛无虚私立高中群组。 对于即将开始的此岸探索之旅，勤俭节约的梁先生已经有了一个稳赚不赔的计划。 “亲的同学们，都来做我的工具人吧！” 第七十二章.此岸伴游 几毫秒后，一条新鲜出炉的油腻广告文案被发到了盛无虚私立高中毕业生的总群。 “界原，行者，一静一动。 界原静，行者动。 界原无限，行者无疆，灵魂和身体，总有一个要在路上。 第一次穿越世界的旅行是宛如初恋的邂逅。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为了沉重的工作在重复的彼岸世界奔波跋涉，在一个牢笼般的小圈子里茫然打转，包罗万象的茫茫空海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我们，作为界原行者的我们，空海两岸最自由的生物，在夜深人静时，不由得一次次叩问自己的心灵：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我们是探索世界的旅者，不是循环往复的机器。 而一次真正的旅行，最重要的不是到达终点，而是沿途的风景，看风景的心情，以及陪你看风景的人。 对彼岸行者来说，最美丽的，莫过于此岸的风景。 最好的心情，莫过于在此岸世界稳固本质、拓展界原的喜悦心情。 你缺少的，只是一个陪你看风景的人。 梁德，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唯一此岸行者，来自最古蓝星的忠实伙伴，雷师姐钦点陆学部首席战斗牧师，无冕之级长，地道战持久战专家，能奶能扛，跑路无双。 如果您要去此岸，阿德就在您身旁！ 临近年中，为回馈各位同学，现面向盛无虚私立高中陆海空三部推出“空海此岸惊喜行伴游服务”。 旅行地点为随机此岸世界，旅行时间至少7天，每次仅接待1位游客，本人单对单全程护航，24小时保障出行安全。 总费用仅需1500晶簇，涵盖穿界门往返费用和基本伴游服务费，绝无强制购物。 同学们，你还在为界原面积过小而焦虑吗，你还在为破境速度太慢而烦恼吗？ 一次洗涤心灵的旅行，一次性解决你所有问题！ 全新体验+界原拓展+靠谱老铁，全部只要1500晶簇，是兄弟就来此岸找我！ 有意者请与本人私聊预约，每月仅接待两人，前10名预约可享受9折优惠，名额有限，时间宝贵，非诚勿扰。 梁德，即日。” 梁德发完这条信息，便用他那条残影漫天的风神麒麟臂飞速点开着每一个好友的私聊界面，看都有哪些人显示“正在输入”。 他找师傅常断玄要了盛无虚私立高中毕业生就业情况表，对这些曾经打生打死的同学现在的收入水平非常了解。 先不说母校剑仙遗迹的教育理念如何，它的教育水平绝对当得起空海名校这四个字。 名为高中，但实际上毕业生全部都达到了全日制非凡学士的水平，再加上全部是界原行者……这种恐怖至极的底蕴，放眼空海，没有一所名校能比得上。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盛无虚私立高中的毕业生个个都很能打，毕竟不能打的都已经被打死了，活不到毕业的那天。 界原空海两岸诸界的界原行者本来就少，真正能打的界原行者是少之又少。 像是映雪堂秦霄这种缺乏战斗经验的文职类白劫行者，遇上老梁和他的同学，基本上凶多吉少，跑都难跑。 再加上盛无虚私立高中的毕业生受到上面几个赤劫教师的制约，在常规情况下不得同门相残，也不能做一些过于丧心病狂的事情，一旦违背毕业生守则，就要去向江迟江主任说明情况，否则江主任会亲自找到你，教育你……在这种异常凶险的成人再教育压力下，他们的塑料同学情有了一个比较稳固的基础。 从高中同学里面找客户，在为奉先老师取材的同时开展此岸伴游的副业，不但多了一个勉强靠得住的帮手，还可以捞点外快，每次赚到至少1500晶簇。 我阿德果然是万中无一的恰钱奇才！ 如果不是副处级处男的级别只能多报销一个人的旅费，我还能恰更多！ 梁德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着第一条上钩的同学。 他已经研究过毕业生的平均收入了，综合月薪都在3000晶簇以上，还有自产的晶簇补充，只花半个月工资就能到此岸旅个游，还有和蔼可亲的梁先生保驾护航，相信没有人能抵抗住这个诱惑。 通虚app跳出一条信息提示，有人在盛无虚私立高中总群发言。 “海学部-审时语：买过一次，只去了此岸415号世界和映雪界原，本质稳固全靠自己，界原拓展不到800方，性价比一般。” 那个女人的信息出现后，梁德的专用手机疯狂嗡嗡，震得像个老式金属闹钟。 那些平时基本不联系的高中同学纷纷发来了私聊，好像他们都会在近期结婚似的。 梁德飞速扫视，突然发现无名氏的私聊窗口也显示着“正在输入”。 不好意思，阿鳗，这次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 他马上给所有同学群发了一条信息： “私人经营，现金结账，不接受信用卡。 本小利薄，概不赊欠，谢绝还价，面斥不雅。” 无名氏那条“正在输入”的状态立即消失，过了几毫秒后又闪了起来。 “无名氏：你妈的，为什么！鳗鱼突刺.jpg” 梁德眯着眼，在无名氏奢华的全屏特效中给他回了条信息： “梁德：阿鳗，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还好吗？ 看你空海云音乐应用里的动态，每天都听几百遍《我相信》《我的未来不是梦》《倔强》《男人哭吧不是罪》和《从头再来》，你这么爱听歌，一定活得很难过吧。” “无名氏：梁德，你必死嗷！” “梁德：阿鳗，听说你外包越接越多，也没时间出来旅游啊，还是先赚钱养活自己吧。 要补点加班咖啡吗？现在买1000组给你个20%off，只要8晶簇。” “无名氏：真、真的吗……” “无名氏：800组行不行，快递到付。鳗鱼流泪.jpg” 行吧，今天就当做慈善了…… 梁德收了无名氏转来的8晶簇，从自动售货机储物空间拿出1200组凡人修仙咖啡装进纸箱，给企鹅物流下了个单。 梁德继续浏览私聊窗口，把那些杂兵弱鸡刷掉，重点关注三个学部三个年级的级长、体委和学委。 那个女人……最近没空。 要是大师姐有兴趣就好了，我俩配合那还不是一路平推，见一个锤一个，谁挡谁仆街。 二师兄人太狗了，差点意思，木艺规和他一丘之貉，都是老油子，有得选绝壁不带他俩。 林保龙大兄弟不错，沉稳踏实，界原展开还是防守型，突出一个稳，第二优选。 想着想着，梁德划拉手机屏幕的指尖突然一停。 “白鹤空：在吗?w?” 第七十三章.什么惊喜 清晨七点二十五分，梁德和打着哈欠的栗知弦坐在沙发上，大口吃着刚煎好的鸡蛋吐司，煎到微黄的吐司边又香又脆，咬起来咔嚓咔嚓的。 薄毯状的魏越精工便携式穿界门摆在客厅地板上，第一位参加梁先生此岸游的客人还没有出现。 梁德倾推出的空海此岸伴游业务大受欢迎，这几天几乎全部同学都给他发了私聊信息预约名额，同时发来消息的人也不少，不太好定先后顺序。 梁先生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发起了一场争夺此岸游头名的斗地主大赛，每人起手1000欢乐豆，输光即退场。 为了照顾手气不好的同学，比赛特别规定，选手在第一次输光后可向梁先生购买一次欢乐豆，1晶簇1000豆，每人仅可购买5000豆。 梁德曾经在穿界巴士上横扫一切校内牌桌，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同学们虽然看不穿他的自神通，但出于对梁先生人品的信任，他们一致认为老梁这个仆街仔绝壁是出千了。 因此，他们非常强硬地拒绝梁先生旁观这场斗地主比赛，也止他参加任何外围赌局，以免他暗中出手干扰比赛结果。 此时这场激烈的斗地主大赛尚未结束，所以梁德现在也不知道第一位客人是谁。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七点半，盛无虚私立高中斗地主第二人的份就要揭晓了。 没错，就算是赢了所有人，也只是凡人的智慧，根本无法与我赌神阿德争锋，永远只是第二而已。 梁德摇了摇头，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一群手下败将，连让我看牌指导的勇气都没有，这样下去你们的水平怎么能提高呢！” 栗知弦吃完十片鸡蛋吐司，道： “怎么还没来，真的有那么多同学跟你预约吗？ 老梁你不会是吹的吧。” 梁德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在栗知弦面前摇了摇食指道： “呵，你不了解我在学校里的地位，不然不会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 栗知弦嗤了一声，道： “你什么地位啊，学生会长？五道杠？” 梁德亮出握紧的拳头，调整肌摆出一副型男表道： “我们学校从来不整那些虚的，全靠这个说话。 这么和你说吧，我是本校毕业前几场狠架的主打人，一年级出了名的狠角色。 当年我从教学楼一路打到图书馆，从天上打到地下，咔咔就是干，专治不服，谁也拦不住我。” 栗知弦啧啧两声，道： “你就可劲儿编吧，你这么厉害，上次你同学神秘人来怎么没见你耀武扬威，做饭、收拾桌子的时候被人指挥得老老实实的，这么说你打不过她？” 梁德有点心虚：“她……她也就勉强能和我五五开。 什么叫老老实实，我那是绅士风度，传统男德你识得唔识得啊，再说了……” 梁德正要讲出一通大道理把栗知弦批判一番，地板上的穿界门薄毯亮了起来。 矿泉水瓶盖大小的青色光环在薄毯中心慢慢扩大，一个闪烁不停的剪影出现在光环的上方。 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过后，光环上方的人影变得清晰凝实，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出现在穿界门上。 她上是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色衬衫，大大的翻领中间系着糖果色丝带蝴蝶结，外面了一件浅杏色的针织外，小小的手掌笼在针织衫的袖子里面。 白鹤空拍了拍海蓝格的百褶短裙，直起来，肩膀微微上抬的同时对沙发上的梁德和栗知弦眨了一下左眼。 “早上好呀，梁德同学和梁德同学的同事。” 栗知弦被这个眨眼时好像加了特效的小女生电到，双手连握了几下才克制住想要上去摸摸抱抱举高高的冲动。 可恶，为什么这么可的女孩子不是我的同学，老梁读的到底是什么神仙学校啊！ 梁德拎起沙发扶手边上装着界内传送门的手提箱，对白鹤空道： “走吧。” 他指了一下墙角新买的假山盆栽式穿界门，拎着箱子跳进盆栽，变成一个拇指小人走进了假山里。 “可是我还没吃早餐诶。” 白鹤空抱怨着跟上，栗知弦一听马上拿了块鸡蛋吐司给她。 “谢谢啦，梁德同学的同事。” 白鹤空甜甜一笑，小皮鞋开启悬浮模块，飘进盆栽后，咬着吐司跟在梁德背后，很快走进那座拳头大小的石头假山消失不见。 …… “梁德同学，这次的目的地是哪个此岸世界呀？” 白鹤空和梁德站在飞行的假山上，边就是茫茫空海，虚空里时不时飘过一两座孤岛似的界原，全都是代表无主的灰色。 “我怎么知道。” 梁德奇怪地看了白鹤空一眼，好像她问了什么不可理喻的问题。 “你是导游诶，导游会不知道旅行的目的地吗？” “我在广告里不是说了吗，去随机此岸世界，我也是第一次去。” “随机的意思……不是你从去过的此岸世界里面随机挑一个吗？” “那叫什么随机，我是用词那么不严谨的人吗？ 我这个此岸旅游服务的卖点就是惊喜，知道会去哪那还能叫惊喜吗？ 白鹤空同学，我开的是随机穿界模式，现在我们将去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此岸世界，就连《人间之鉴》里，也找不到关于它的任何记载，简单来说，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未知之旅。 这，就是惊喜。” 白鹤空手里的半片鸡蛋吐司被她捏成了一团。 “这就是惊喜？！” “对啊，这就是惊喜，你有没有惊喜到？” “我再问一遍，梁德同学，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虚幻的潮汐声在假山周围响起，数十个海纳幻藏同时打开，各种型号的橡皮爆弹在白鹤空背后堆积如山，活火山一般的内气势能越升越高。 “老妹儿，旅行嘛，来都来了，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哎，哎，哎，别引爆别引爆，这穿界门是公司的，坏了要赔的，同桌一场，今天给我个面子老妹儿，别，姐姐，我叫你姐姐好不好……” “爹！” 梁德一声怒吼，终于镇住了一触即发的白鹤空。 过了一会儿，他看白鹤空深呼吸了两下没那么生气了，又小声哔哔道： “话说在前头，到了地方不管你入不入界，钱我可不退啊。” “梁！德！” …… 空海此岸，未知世界蓝星。 深夜11点，一列只有三节车厢的火车静静地停靠在无人的车站。 第二节车厢，一男一女两个高中生有些害怕地望着窗外的车站。 锈迹斑驳的白色站牌上写着一个从未听过的车站名： “群真站。” 第七十四章.热心网友 穗高春弥假装在看手机，用余光偷偷地瞄着身旁榛名奏的侧脸。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穗高春弥身边戴着浣熊围巾的女孩表情有点焦急，因为害怕有些苍白的脸颊几乎贴到了玻璃窗上，双手不安地抓着围巾尾部垂下的流苏。 列车已经在这个闻所未闻的群真站停留了半个小时以上，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乘务人员来说明情况，窗外的车站里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两人在十多分钟前已经感到有点不对，想去道别的车厢找人询问，却发现车厢两头的门都已经被锁死了，他们贴着门用力呼喊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人理会。 穗高春弥尝试过用金属外壳的保温水杯猛砸车窗， 明明两个人的手机信号都显示满格，却无法成功拨通任何人的电话。 想试着上网求救，浏览器却一直显示网页正在加载中，邮件也无法发出。 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两人精疲力尽地坐回座位上休息。 像这样和她两个人独处还是第一次……可恶，为什么偏偏是今天遇到这种事情啊。 穗高春弥盯着加载中的手机网页，想要鼓起勇气去安慰身边的女孩，但实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即使想到了也没办法好好说出口吧。 因为……我也在害怕啊。 穗高春弥不自觉地抓紧了手机。 “春弥君，能打开网页了吗？” 为了尽可能延长手机的使用时间，两人只开了一台手机，每十五分钟轮换一次，看是否能拨出或接到家人的电话。 现在保持开机状态的是穗高春弥，他向榛名奏展示了一下手机屏幕，那个代表加载中的环形箭头还在转个不停。 榛名奏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道： “春弥君，非常抱歉，如果不是为了陪我去岩岛町找a君，你也不会……”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但是微微的气声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穗高春弥努力挤出一个不知道是否恰当的笑容，对榛名奏道： “榛名同学，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决定要陪你来的。 我们今晚搭乘两毛线去栃木县的事情已经和家人说过了，发现联系不上的事情之后，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榛名同学，不要太担心了，一定会没事的。 你先休息一下吧，网络连通以后我会叫醒你的。” “谢谢你，春弥君。” 榛名奏听到穗高春弥的话好像安心了一些，她不再看向车窗外，闭上眼睛靠在了车座上。 穗高春弥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又该想些什么，他放空大脑盯着手机屏幕上加载中的网页，空旷的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车窗外的光线好像变得越来越暗，密闭的车厢里似乎又冷了一些。 深夜12:00。 穗高春弥闭紧眼睛，为了不吵醒身边的女孩，他仰起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他冰冷的指尖摩挲着按上手机背面的指纹识别区。 不知第几次低头查看，穗高春弥本已不抱希望，却发现那个加载中的环形箭头已经消失不见，手机浏览器上显示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论坛页面。 “榛名同学！” 穗高春弥马上叫醒了同伴，两个人一起凑到了手机屏幕前。 “快拨打视频通话。” 穗高春弥有些僵硬的手指点了好几下才切换到line，找到父亲的账号按下了视频通话的图标。 无人接听。 母亲，哥哥，老师，同学……两人试遍了每一个好友，却没有一人接通。 邮件也发不出去，不管输入哪个网站的网址，最后都会跳到那个无名论坛的页面。 无可奈何之下，穗高春弥只能在那个版面空空荡荡的可疑论坛里发了一个求救的帖子。 谢天谢地，终于发出去了。 他和榛名奏盯着论坛页面，每隔几十秒就刷新一次，没过多久他们的帖子就收到了回复。 “邻家的派豆龙：从东京站出发去栃木却停在了从来没听过的车站？这是都市怪谈故事吗？（笑” “多串君的蛋黄酱：好像以前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呢，好可怕好可怕。” “堕天使武士：群真站？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站，不要在车里浪费时间了，赶快下车去找大人求救吧！” “天然理心流的大猩猩：是啊，车站里一定有值班的工作人员，下车去找他们求救吧。”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我发的内容啊！ 我不是说了车门被锁住了打不开吗！ 穗高春弥正要回复那些给出建议的网友，车厢头部突然传来了机械转动的声音。 一阵寒风从外面灌进了车厢里。 车门，自动打开了。 穗高春弥和榛名奏脸色发白，缩在车座上无声地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榛名奏鼓起勇气开口道： “春弥君，要出去吗……” …… 空海此岸，化作假山的穿界门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个透明核桃似的球体在空海中缓缓自转，纹路凹凸不平的界膜下，是数之不尽的星辰。 梁德看了下穿界门的消耗。 4396晶簇。 从消耗来看，这次随机穿越没有深入此岸太远，自然也不可能是最古蓝星。 虽然也没指望第一次随机穿越就回到老家，但梁德还是有点失望。 就像虽然不指望真的买中大乐透一等奖，但是每次对比彩票上的数字发现自己又交了一笔智商税的时候，总会有些失落。 失败乃成功之母，阿德啊阿德，不要灰心丧气，拿出你的国足精神，人生在世，多几个妈妈又有什么所谓，奥利给！ 梁德给自己鼓了鼓劲，开始重点思考为奉先老师取材的事情。 这次穿界消耗的四千多晶簇由雷霆邪宗的公司账户先行垫付，记在梁德的账上。 四月的固定任务指标已经用掉了，这次是自由任务。 按照他和奉先老师的约定，如果这次任务带回的素材得到三星以上的评价，就可以全额报销差旅费。 如果素材评价低于三星，就得他自己买单，这是梁先生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长期入不敷出就会被迫借贷，借钱借得多了，就会变成天天接外包听励志歌曲的鳗鱼头。 可怕可怕可怕……我必须踏踏实实做好空想之拳这份主业了。 想赚钱保持高频穿越，取材主业要抓，伴游副业也要抓。 梁德心怀鬼胎地看了眼白鹤空。 莫氏重工的工资待遇那么好，得想办法从她身上多捞点。 “怎样啊！” 白鹤空的武者灵觉感应到梁德鬼鬼祟祟的眼神，十分不爽地横了他一眼。 “不怎样，不怎样……白鹤空同学，您老人家入不入界？” 梁德指着那个透明核桃似的此岸世界，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还能怎样，来都来了啊！” 白鹤空气鼓鼓地朝着透明核桃飞去，梁德收起穿界门变化的浮空假山紧随其后。 第七十五章.低俗怪谈 梁德在和白鹤空穿过界膜的瞬间打开了界内传送门手提箱，在需要输入参数时，他扶了一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 【特效之二“在人间”：持有者开启此特效后必定穿越到存在智慧生物的世界。】 经过梁德在此岸415号世界的测试，“在人间”的特效也能作用于界内传送门，只要在开启“在人间”之后使用界内传送门的随机模式，就一定能传送到存在智慧生物的地方。 虽然梁德的天生神力已经练到单细胞重生境界，在低魔宜居行星上搞一波梁德兽潮污染生物圈都不算难事，但宇宙中能分分钟弄死他的地方还是太多了。比方说磁场强度达到1千万亿高斯的磁星，先不说它的辐射流，光是它的磁场就足以从原子层面撕碎几乎所有靠得太近的碳基生物，区区白劫境界，不管你是单细胞重生还是单原子重生，都只能马上舍弃肉身神入界原逃命。 有了“在人间”这个装备特效，梁德就基本上不用担心被空投到黑洞、红巨星、磁星之类的地方，这也是他敢带同学到没有任何情报的未知世界来浪的底气之一。 要是这个世界刚好有能在黑洞、红巨星、磁星上生存的智慧生物呢？梁德觉得自己还没有倒霉到这种程度…… “是蓝星啊。” 梁德和白鹤空降临到了一片大海上，两人很快合力搓了颗自带隐形的手工卫星用传送门放上太空。 经过扫描确认，他们降临的地方正是此界蓝星，所处位置在相模湾附近。 唔，这么看来，这个宇宙极有可能只有蓝星才存在智慧生命。“你的综合实力被压制了多少？” “只有彼岸界外状态的33%左右。” “那你老家在彼岸挺里面的啊，怪不得急着要巩固灵魂本质……你刚才拿了多少界原拓展？” “不告诉你。” 梁德和白鹤空在黑暗的大海上踏波而行，白鹤空调整着手中的看起来像是大鹦鹉螺的的奇物，接收着空气中的电磁波信号，在奇物中转化为可以整理分析的数据。 过了半个来小时，白鹤空将整理完成的数据库传输给梁德，道： “普通的低魔蓝星，没有界原行者活动的痕迹，按卡尔达肖夫等级来分的话，是尚未达到i型的低级科技文明，载人航天器最远只到过月球，原住民的语言文字在《人间之鉴》里都能找到类似的，探索难度不算大。” “重复度高，探索难度低，那就是探索收获也不会很高。 我是来取材的无所谓，你呢，除了巩固灵魂本质还打算做什么？你定了所寻之物没有？” “不告诉你。” 这也不说，那也不说，女人，你的名字是无可奉告！ “不说就不说，反正这次此岸旅行是以我为主，我去哪儿你去哪儿，你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可不保障你的人身安全……等等。” 梁德在海面上停了一下，道： “你说这是低魔蓝星，那主要非凡生物类型是什么？” 白鹤空抬头撩了一下头发，看着天空中的几颗六等星道： “综合几个高价值数据库的资讯来看，此界蓝星的阴阳两界还没有彻底分开，地下还没有出现能够订立秩序的神灵，地上的话，人和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也还没有彻底分开，古老的血脉尚未衰落到失去种种异能的程度。 要说此界蓝星的主要非凡生物，就是那些通常被称作鬼怪和古裔的东西。 这种尚未彻底稳固的此岸世界最难定义了，说不定有能和你匹敌的非凡生物，不过小心点应该没事，反正你们陆学部跟蟑螂一样很难死的嘛。” 梁德伸手拉起袖子，打开了腕表形状的“索爱雷达”，这是雷霆崖易主后奉先老师给所有空想之拳统一配发的装备，可以用来探测附近的恋爱讯号，无论是正在进行中的热恋还是蠢蠢欲动的暧昧，都无法逃过这台索爱雷达的搜索。 腕表的指针停止转动，表盘上发出青苹果一样的光芒，几行细小的文字顺着光芒投进梁德的眼里： 来自高中校园的恋爱讯号，少年和少女之间带着青涩甜味和苦味的懵懂感情，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能捅破的爱意，可是却怎么也无法传达到。 深夜的旅行，冰冷的车厢，陪着我的时候想着他，不敢表白也不敢猜测你的回答。 呐，我的心意，真的能够传达到吗？ 什么鸡儿，ww真是酸臭得令人反胃。 高中生就应该好好读书，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它不香吗，恋爱有什么好谈的！ 就让我梁德挥刀斩暧昧，让你们重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道路！ 急公好义的梁先生立刻按照索爱雷达给出的坐标参数启动了界内传送门，和白鹤空一起走进了一片黑暗的手提箱里。 “咦？” 梁德出箱后环顾四周，发现这地方根本是一片荒山野岭，野生的狸猫和兔子倒是能看到几只，根本没有什么处于暧昧期的高中生情侣。 奉先老师手搓的三无产品出毛病了？ 梁德拍打着手上的青色腕表，可是表盘上的参数依然没有变化。 白鹤空拿出一副单片眼镜戴上，运转幻海玄气，武道元神的视线穿透了阴阳两界。 “这里是阴阳两界的交汇处，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无意中进入到了阴阳交叠的空间里。” “那要怎么进去？把人拉到世界里侧的魔法结界我倒是挖穿过，阴阳两界……往地下挖能挖穿吗？” “用内气探入到阴界节点里就好了，只是我们两个进去的话，说不定这个交汇点会被内气势能干扰消失，那里面的人就会堕入阴界深处，不太好找。” “把肉身收进海纳幻藏，只用武道元神进去呢？” “应该可以，尽量收敛一下。”两人同时将肉身收入海纳幻藏，琥珀色和海蓝色的内气一闪而逝，两个武道元神从空气中隐现的裂缝中钻进了阴阳两界的交汇点。 梁德刚一落地，一个抱着脑袋浑身是血的无头鬼怪便阴测测地迎了上来。 第七十六章.迈向车门 “咦噫矣！” 梁德没被那个步步逼近的无头鬼怪吓到，反倒被被旁边白鹤空一声说小不小的惊呼吓了一跳。 他一脸疑惑地望向白鹤空的武道元神，道： “你什么毛病？” “好恶心！” 白鹤空的武道元神一脸嫌恶地往后飘了几米，远离那只不停往四周散发尸臭味的无头鬼怪，捂着小巧的鼻子道： “又丑又臭，你赶快把它杀了。” 你现在是武道元神出窍，捂住鼻子又有什么用，还咦噫矣……咦噫矣！真是个矫揉造作的女人！ 梁德腹诽了两句，武道元神挥手斩出一道素白色的先天罡气，十分爽利地将那只无头鬼怪从肩到胯劈成了两半，黑色沥青一样的粘稠汁液从无头鬼怪的残骸中渗出，没过多久地上就只剩下两张干瘪的黄皮。 “咦噫矣！” “你又怎么了？！不是已经杀掉了吗？” “这样变得更恶心了好吗！” “别得寸进尺啊，我还得调个马赛克色的内气给你把血腥画面遮上怎么的，你小声点，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梁德扫视周围，发现这儿就是个年久失修的废弃车站，远处有一截几百米长的铁轨，铁轨两头都通往幽深的黑暗，看不清来处和去处。 铁轨上停着一辆三节列车，除了列车中间那节车厢里有两个活人的气息，其他两节车厢和车站其他地方都充斥着浓郁的阴气。 这场景也不适合谈恋爱啊，大晚上跑到这儿来玩暧昧，啧啧啧，现在的高中生真是不得了！ 梁德探出一条灰黑色的元神触手将那两张鬼怪黄皮勾起来抛了两下，对白鹤空道： “这鬼东西有实体，不是纯粹的阴魂，这个阴阳交汇点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你测一下数值，看能不能把肉身投进来。” 白鹤空的武道元神上泛起一阵阵涟漪，一道海蓝色的光环从她的元神上落下散开，很快将这个阴阳两界的交汇点扫描了一遍。 站台、铁轨、列车、售票厅、候车室，还有站外的一点点山野……这个交汇点的面积不超过10平方公里，维持稳固起来不是很难。 她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一卷和纸胶带，拉开后像鞭子一样抽向了这个阴阳交汇点的边界。 细细的和纸胶带在被抽出后迅速延展到半尺来宽，胶带纸背上的海浪纹渐次亮起。 数十条海浪纹和纸胶带像是被少女舞动的水流，盘旋着探入空中，将阴阳两界在此处的交汇节点勾连起来，并反复粘贴加固。 白鹤空将剩下的奇物胶带收回海纳幻藏，废弃车站的上空已经粘满了蓝色的海浪。 她此前收起的身体轻盈地从空中落下，与海蓝色的武道元神合二为一。 白鹤空小心地按着裙摆踏上地面，对远处那个人形四色霓虹灯道： “可以了，你出手的时候小心一点，别碰到我用来加固的奇物胶带就行。” 梁德牌四色霓虹灯闻言后就地一滚，和从地里冒出来的肉身滚成一团，翻滚着扑向了那辆一动不动的列车。 梁德像壁虎一样趴在那辆三节列车的侧面，竖起耳朵偷听里面的高中生情侣在说些什么。 几十枚细胳膊细腿的妖化鹰眼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车厢，藏在角落里开始暗中拍摄。 这列车外面罩了一层阴气迷障，普通人接收不到外面真实的景象和声音，估计是这个交汇点里的鬼怪设下的东西，现在正好方便了居心不良的梁先生。 车厢内，穗高春弥和榛名奏害怕地缩在车座上，两人的肩膀紧紧地靠在一起，但谁也没有心思泛起别样的情绪。 车门开启的时机实在太巧了。 之前榛名奏提出下车看一看时像被鬼迷了心窍，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了那句话。 幸亏穗高春弥坚定地拒绝了她，并且拉着她不让她下车，她回过神来以后吓得小脸煞白，甚至不敢再去看手机上那个论坛的界面。 穗高春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求救帖，这个帖子下面几分钟内突然多了几百条回复，来自几百个名字不同的论坛用户，回复内容都是劝他们下车去看看，一开始回复的内容还有些差别，到了后面重复率越来越高，干脆就是在复读了。 穗高春弥试着回复了其中几个名字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向他们说明现在的情况，请求援助，但那些人里没有一个回复他。 敞开的车门外好像传来了奇怪的脚步声…… 到底要不要下去看看，一直呆在车厢里就会没事吗，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穗高春弥，冷静下来！ 你是一个男子汉，必须保持冷静，头脑清醒地思考问题，现在能保护榛名同学的就只有你了！ 穗高春弥的手紧紧地抓着车座，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之后，起身对旁边的女孩道： “榛名同学，我去车门那里，看能不能把门关上。” 榛名奏一把拉住了穗高春弥的右手，用力地摇了摇头，道： “春弥君，那样做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躲在这里等待救援吧。” 穗高春弥轻轻挣脱了女孩的手，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我刚才听到车门那里有异样的声音，论坛里的那些奇怪的人想让我们下车，一定是车外面有什么东西。 我听开侦探事务所的哥哥说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件，这一次我们说不定就是卷进了和灵异相关的麻烦……榛名同学，我现在去关上那扇门，关不上也要站在那里时刻观察外面的情况，否则外面的东西突然进来了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其他出口可以逃走。 如果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不会有事情的！” 榛名奏突然站了起来，柔弱的声音里带着坚定的意味。 “春弥君，我和你一起去。” 女孩出乎意料的举动让穗高春弥有些慌乱。 “榛名同学，我一个人就……” “不行，春弥君，如果外面真的有东西进来，我等在这里反而会更危险。 我们一起到车门口观察，有东西来了就分头逃跑，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活下来一个人。” 榛名奏打开书包，从包里一条还没织完的黑色围巾上抽出两根不锈钢棒针拿在手里，又拿出一把折叠的水果刀和一个防狼电击器递给穗高春弥。 “榛名同学，电击器还是你拿着吧，我有这把小刀就可以了。” 榛名奏摇了摇头，道：“春弥君，你个子比我高，身体比我强壮，这个电击器给你更好。” 少年和少女将书包背在身前作为防护，拿着有些可笑的“武器”慢慢地走向了车门。 “咦噫矣~” 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趴在列车上的梁德浑身一震。 第七十七章.环形铁路 “拜托！你要怎样啦！你很烦人耶！” 梁德一脸蛋疼地看着凑过来的白鹤空，一口朴实刚健的关外普通话已经被她带偏到了夷州海峡。 这就是东国方言的传染性差异。 通常来说，岭南方言和岭南普通话的传染性是最低的，因为真的很难讲，有时候模仿它都需要一点点天分。而关外普通话和荆楚一带的塑料普通话传染性极强，是地方特色普通话中的强力传染源，不知不觉就会着了它们的道。 宝岛腔则是终极带偏武器，一旦遇到，连盘锦一带的关外人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尤其是看过不少宝岛偶像剧、本来就有相当词汇量的关外猛男，带偏起来非常容易。 “我现在在工作耶，你要咦噫矣到别的地方去咦噫矣好不好，我忍你很久了，你真的有够机车厚！”白鹤空戴着单片眼镜，眯着眼睛道： “你看那个男孩子，明明很害怕，怕得连膝盖都在颤抖，却还是想逞强去保护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也很害怕，但是又冷静又勇敢，不让那个男孩子一个人冒险。 虽然他们现在的举动是还有很多欠缺不妥啦，但是在这个年纪遇到这样的好朋友真的好难得诶，炒鸡有爱。” “那又怎样啦，用爱能把堵在车门那儿的小便斗淤泥怪感动走吗，还是说用爱能瞬间发电使出十万伏特或者紫雷九击什么的？”梁德伸手一指，只见阴气迷障后，一头浑身流淌着黄绿色污泥的鬼怪用它高达三米的方形大嘴堵在车门口，不断有污泥滴落的嘴里长着数十只腐烂的人手，像菊花海葵一样在阴气里摇曳着，整体形状看起来就像一个脏过头了的壁挂式小便器。 可是慢慢靠近的少年和少女无法看透那层阴气的帷幕，一点一点地朝着车门移动。 “小便斗是什么？”白鹤空疑问道。 “你真的很无知耶，小便斗就是……” 等等！好像小便斗这种东西是只有男厕所才有……我在对女孩子讲些什么！ “嗯？是什么啊。” “说了你也不懂，安心看戏吧。” 说话间，梁德已经从身上抖落了两个高配分身从地下挖到了小便斗淤泥怪的下方，四只小手伸出一扣，金蛇刚柔法的强劲节奏便像电流一样穿过小便斗淤泥怪的全身，瞬间掌握了这头妖鬼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白鹤空看到梁德的动作，好奇道：“你打算怎么考验他们呀？” 她对梁德的工作和雷霆邪宗太奉先的事迹都有一定的了解。 毕竟青埂峰易主是近期震动空海两岸的大事件，想不关注都不行。 雷霆大会之后，《人间之鉴》社会版和各种八卦周刊上登载了一系列的报道，对雷霆四友当年的所作所为多多少少提到了一些，令人回想起太朱杜三人的恐怖。 雷霆邪宗太奉先掌控着被戏称为“云绿帽”的邪异权柄，在普玄德没有横压雷霆崖约束三个师弟之前，太奉先丧心病狂地向无数世界的男男女女散播猜疑和恐惧，大幅降低结婚率，减少生育，加速社会老龄化，让一个又一个年轻的文明陷入困局。 他手下的“铅箭丘比特”空想之拳以考验真爱为口号肆虐诸界，不知道拆散了多少恩爱夫妻，斩断了多少旷世奇缘。 当年某处彼岸世界有一株绛珠仙草落入凡间化生为女子，本要与下凡转世的神瑛侍者再续前缘，却被一位空想之拳从中作梗，将一门霸道绝伦的的大力猴王拳传授给绛珠仙子，令她走上了一条拳镇河山的霸者之路，和转世为富贵公子的神瑛侍者再无瓜葛。 还有把传功神雕改造成兽娘美少女引诱少年侠士变心的，有揭穿男装才女身份将其开革出校的，如此种种，罄竹难书。 所以白鹤空十分好奇，梁德会用什么方式考验这对少年少女间的恋情，在那层暧昧的窗户纸还没捅破之前，让他们之间砌起一堵高墙。 梁德的眼中闪烁着嫉妒的火焰，好像有无数个现充在火焰中哀嚎着化为灰烬。 “我要操纵那头鬼怪出两套试卷给他们做，吓唬他们说考试结束后会吃掉分数低的那个人。 这两个小鬼为了不被吃掉一定会拼命做题，从合作者变成竞争者，然后反目成仇！ 这样不但可以拆散这对愚蠢的高中生，还可以让他们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从这鬼地方逃出去之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真是一举两得！” 白鹤空满头问号：“梁德同学你对高中生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稍微也考虑下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啊！ 还有，这么烂的考验，真的算得上好素材吗？ 而且人家还没有真的恋爱啊，这种朦胧的感情就算被斩断了也没什么力度吧。” “我作为成年人讨厌高中生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读初中的时候讨厌小学生， . 读高中的时候讨厌初中生，读大学的时候讨厌高中生，毕业了就讨厌大学生……为什么这种青春恋爱物语我从来没有过，为什么他们可以不顾学习压力去谈恋爱，可恶，我一定要替天行道！” “也有那种恋爱学习两不误的啊！” “呵呵，白鹤空同学，你太单纯了。 学生时代的恋爱学习两不误，就好像走入社会后的爱情事业双丰收。 在这个竞争如此激烈的时代，是不可能存在这种好事的。 如果一个男人在谈恋爱的时候还能保持好成绩或者做好事业，那就说明他不够爱你！ 这种男人不分手留着做什么！” “你这都什么歪理啊！” 白鹤空一挥手，数百个海蓝色的零件组成一台宝箱怪似的战偶，将那头小便斗污泥怪吞了进去。 “照你说的那么做，肯定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有个好主意，可以让你考验到更有趣的爱情，收集到更好的素材，你要不要试一试？” “哈？你凭什么来对我指手画脚啊。” “你没谈过恋爱吧？” “可以这么说……” “什么叫可以这么说啊，你就是没谈过咯。” “某种程度上吧。” “哼，虽然我也没有恋爱过，但是一直以来就很受欢迎，很多人都会来找我商谈恋爱上的事情，所以我对恋爱的了解程度远在你这个外行人之上！” 那不也是没谈过吗，你这女人在神气个什么？“那你想怎么做？” “我要造一条环形铁路，开启少年少女的奇幻之旅！” 第七十八章.十倍奉还 “环形铁路？” 梁德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圈形铁路。 “是特意设计出来解决扳道工困境，不管怎么扳火车都会转圈轧死所有人，所以扳不扳都无所谓的那种铁路吗？” 白鹤空一脸无语地打了个响指，用幻海玄气在空中勾勒出一幅环形铁路的简易图纸。 “环形铁路被设计出来是为了测试新型号的火车，所以理论上几乎可以模拟出任何一条铁路线的情况。 我的设计主要参考了彼岸712世界的燕京环铁基地，以大环试验线、小环试验线、小环复线等构成主体，小型化之后用……” “等一下，朋友，等一下。”梁德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道： “你搞什么，我是来考验真爱的，不是来支援异世界铁路建设的，在鬼窟修铁路试验基地，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 白鹤空散去空中的海蓝色设计图，道： “所以说你一点都不懂恋爱的醍醐味啊，在这种吓人的环境里，就算有好感提升也是因为吊桥效应，能算得上什么真爱啊。 为了促成真正的恋爱，首先要改变环境，让他们放松一点，把环形铁路修起来，让列车动起来，再在窗外放映不同的奇幻风景，把半夜撞鬼变成神隐之旅。 等他们放松心情渐入佳境，再出其不意地把他们扔进恐怖困局里面去考验，这样才有意思啊。” “你的意思是……布景看起来是宫崎骏，其实内核是新海诚，最后结局还有可能是伊藤润二和电锯惊魂？” “没错！” “有点意思，异世界樱岛也算是你们二次元的主场，姑且信你一回。 铺设环形铁路一共需要多少方奇物坯料？” “我测一下列车的相关数据……emmmmm，1500方应该够了，原有的铁轨可以利用起来，能够节省一部分材料。” 梁德撸起袖子，将混合动力系统中的幻海玄气部分调到全力生产模式，一块块现做的浅蓝色奇物坯料立方体从空中落下，整整齐齐地堆码在群真站站台的空地上。 白鹤空伸出指尖隔空在奇物坯料表面点了两下，蕴藏着详细指令的神念注入其中。 那堆几层楼高的浅蓝色立方体立即散作漫天微粒，自行组成一节节车轨和零碎构件，在白鹤空内气的操纵下拼合成型落到地上，与那截已经被梁德掰弯得恰到好处的铁轨严丝合缝地对接在一起。 这个环形铁路看起来工程量巨大，但本质上只是一个体积比较大的凡物。 白鹤空有现成的范例可以参考，又有梁德这个产能过剩的供应商做后盾，完成施工对这位莫飞升老哥的真传弟子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施工全程无噪音无污染，又有阴气迷障遮挡，那两个站在车门口张望的少年少女浑然不觉，只是阴气深处有些感知敏锐的鬼物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低吼。 环形铁路架设完成，梁德正要询问白鹤空下一步要怎么做，敞开的列车车门突然自动合上，列车尾部车厢里的阴气波动急剧上升，在武者灵觉中就像是一锅被煮沸的热可可。 梁德元神微动，埋伏在第二节车厢中的妖化鹰眼立即分出一半，手足并用地从缝隙里钻进了列车尾部的车厢。 “这鬼玩意儿数量多得有点精神污染啊。” 梁德看着妖化鹰眼传回的实时画面，饶是他久经考验，曾经在损友的引诱下看了不少类似莲蓬乳、负子蝽之类的东西，一时之间也有点精神不适。 如果被白鹤空看到，一定会发出震破耳膜的“咦噫矣”吧……唔，算了算了，工作要紧，先录下来，等下次有机会再发给她。 “我去清理一下第三节车厢里的鬼东西，你想办法在第三节车厢和第二节车厢之间设置一个缓冲带，免得我不小心霸气侧漏，把男主角和女主角误伤了。” “第三节车厢里有什么呀？” “以后你会知道的。” 梁德一个贴地滑铲冲到第三节车厢与铁轨之间，伸手在车厢底部挠出一个破洞，整个人嘶溜一声钻了进去。 第三节车厢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了几十倍，其中浑浊的阴气几乎要化为实质，车厢四壁不断有黄绿色的浓稠汁液溢出，蠕动的肉瘤像钟乳石一样从顶部垂下，时不时地从体表的孔隙中喷出一大团毒雾。 当梁德出现在第三节车厢内部，立即有成千上万道阴森的目光汇聚到了他的全身上下。 只见在车厢深处，数千头状似蟾蜍的鬼怪用只剩骨头的前爪捧着手机，伸出猪肝色的腥臭长舌在手机屏幕上舔动打字，它们不停地在某个论坛上发布着回复帖，异常恶心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手机屏幕亮光的照耀下，那些长舌蟾蜍的前脸显得尤为诡异，更别提它们的背上还密布着半嵌入式的腐烂头颅。 那些头颅好像还保留这自己的意识，此刻它们也都阴测测地看着梁德，嘴角流出混合着臭虫的涎水。 在这些蟾蜍鬼怪的背后，液化的阴气形成了一池绿水，不断有新的蟾蜍鬼怪从阴气池里孵化出来。 “你们搞什么，这么晚了还在玩手机，手机不用睡觉的吗？” 梁德痛心疾首地训斥着对面的蟾蜍鬼怪，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对付面前这些满身恶臭丰富多汁的鬼东西。 近身肉搏是不可能近身肉搏的，要我和这些鬼东西贴身战，我宁可去化粪池里蹦迪。 思索间，那些玩着手机的蟾蜍鬼怪不但没有接受梁先生的善意批评，反而一个个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蟾蜍们纷纷将手机放回嘴里，猪肝色的腥臭长舌向后一勾向前一甩，将镶嵌在背后的腐尸头颅猛地掷了出来。 那些腐烂的头颅在空中大口大口地吸吮阴气，迅速膨胀到了南瓜大小。 它们张开了伤疤似的烂嘴，争先恐后地朝着梁德的脑袋啃了过去！ 梁德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想要我的脑袋是吧？ 蕴藏着疯邪生机的琥珀色光焰骤然亮起，将梁德的头部燃成了一颗太阳。 “吃我一招以头还头，十倍奉还！” 第七十九章.灵能侦探 汹涌的琥珀光焰中，成千上万的脑袋被梁德舞出漫天残影的手臂扔向对面。 他倒没有恶趣味到真的不停地长脑袋出来做武器，只是为了和那些蟾蜍鬼怪针锋相对，顺手把量产型罡气雨爆弹做成了脑袋的外形而已。 一时之间，整个车厢都是梁德的“脑袋”，爆弹上充满恶意的笑容让那些来自阴界深处的鬼怪也不禁有些发冷。 刺目的白光从人头爆弹的眼耳口鼻中射出，数千枚爆弹同时凌空炸裂。 一蓬蓬细如牛毛的罡气针穿破浓重的阴气，将那些南瓜大小的腐尸头颅打成了南瓜糊糊。 梁德打得兴起，武道元神全力运转，任督引擎开启爆燃模式，人头爆弹生产和投掷的速度又上新高。 这时他武道元神中一本绿皮证书陡然浮现，一股至刚至阳的力量从那本副处级处男证之中散发出来，扩散到了梁德形神的每一个角落。 堂堂正正的破魔金光照彻车厢鬼窟，成千上万的蟾蜍鬼怪在这股纯阳之力面前溃不成军，吱哇乱叫着抱头鼠窜，但这只是稍微减缓了它们灭亡的脚步。 金光过处，尸骨无存。 整个车厢中的浓重阴气被梁德向外散发的破魔金光一扫而空，那些黄绿色的恶心汁水、车厢内壁上的阴气肉瘤、还有生产长舌蟾蜍的阴气池，全都被这股至刚至强的纯阳之力扫荡一空。 原来副处级处男证的“单身汉”特效是这么增加纯阳、破魔、辟邪属性……我还以为是个被动来着。 梁德被自己强大的处男之力微微震到，收回破魔金光，从他来时挖出的破洞中又钻了出去。 “全部都解决掉了？” 梁德抬头一看，只见白鹤空操纵着两节用幻海玄气新做出来的车厢，将列车前后的两节车厢悄然替换。 新车厢对接完成后，白鹤空打了个响指，让那个堵在车门口的蓝色宝箱怪吹出一股强劲的气流将男女主角吹进车厢里，哐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万事俱备，开始第一个怦然心动的关卡！” 列车内部，车厢之间的密封门自动打开，被强风吹倒的穗高春弥和榛名奏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前方车厢里的森林幻境有些不知所措。 叮叮咚咚的八音盒鸣奏声中，一只背后插着金属发条钥匙的玩具小熊从车厢里憨态可掬地走了出来，对着表情呆滞的穗高春弥和榛名奏鞠了一躬。 “你们好呀，我是这片森林的主人，被选中的孩子们哟，请问需要帮助吗？” …… 未知此岸世界，阴阳两界结汇点群真站之外。 三个装束古怪的人突然出现在这片异常黑暗的荒山野岭。 一个是手持禅杖的魁梧僧侣，他穿着一身像是用花衬衫缝成的时尚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保龄球大小的佛珠，看起来只比他的脑袋小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一个是戴着草帽的枯槁老头，手里拄着一根细瘦的t字铁拐，腰间系着一根粗大的麻绳，脚下踩着将近半米高的木质高跷，正是因为踩着高跷，草帽老头才能把那根长过头了的铁拐顺利地拄在手里。 最后一个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穿着一身咖啡色的休闲西服，如果不是他撕掉了西装和衬衫的袖子，裸露着两条筋肉横生的粗壮手臂，又在不停地挥舞着一根钉了不少生锈铁钉的木质球棒，那么他看起来和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也没什么差别。 魁梧僧侣看了一眼因为焦躁不安开始用球棒敲打自己脑袋的青年，道： “穗高先生，还请稍安勿躁，你的面相一如往常，令弟应该只是误入阴界边缘，尚未遇到致命的危险。” 被称作穗高先生的青年放下球棒，用力抓揉着自己那张凶恶的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澄海大师，请您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春弥是我祖父最喜欢的孙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一定会被老头子扔到十八层地狱里面去的！” 戴着草帽的高跷老头发出尖利的笑声，道： “放心吧穗高小哥，江户川区最强的三位灵能侦探联手出马，还会有办不成的事情吗？ 澄海，你找到入口了吗？” 澄海和尚转动着脖子上的巨大佛珠，一双铜铃大眼中精光隐现。 佛珠光滑的漆面上倒映出此地阴气流动的轨迹，丝丝缕缕的细线交缠在一起，只有深谙此道的灵能力者才能找到其中的规律。 “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澄海和尚放下佛珠，对两位同伴道： “以此处阴气的强度来看，那辆鬼怪列车的终点站一定就在这里。 但我方才用森罗万象之珠进行探查，却始终找不到阴阳两界交汇的缝隙。 宛如一件无缝的天衣，让人无从下手。” “无缝天衣？那么把它撕破不就好了吗！” 草帽老头枯槁的老脸上突然亮起一层橘络般的白色纹路，他高高扬起手中细瘦的t字铁拐，铁拐的尖端在血脉之力的催化下散发出阵阵寒意，化作一点足以撕破阴阳两界屏障的锋芒，犹如冷电一般劈进了面前的黑暗。 列车外，白鹤空皱了下眉毛，抬头望向上空。 “怎么了？” “有人在撕我粘上去的胶带，再撕个几十下，说不定就被他撕开了。 一下，两下，三下……他停了。” “我还是出去看看吧，你帮我盯一下摄像，关键时刻别忘了给特写。” “你不是可以分身吗？留一个分身盯着呗。” “我的分身干点粗活还行，做不了太复杂的判断，留下来不管说不定连摄像机都啃了。”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你快去吧。” 白鹤空津津有味地看着从车厢里传回的全息图像，挥手示意让梁德别啰嗦赶紧走。 梁德将肉身收入海纳幻藏，武道元神遁出群真车站，回到阳间的那片荒山。 只见一个瘦得像鲣鱼干的草帽老头呼哧呼哧地坐在地上，一个花衣和尚和一个裸臂壮汉关切地围在老头旁边，给老头喂水抚背。 “老夫……老夫只是一时力竭，等我休息片刻再，再……就一定能，能……” 草帽老头又呼哧呼哧了好久，半晌没说出话来。 壮汉跟和尚走到一旁的树下低声交谈。 “穗高小哥，连相模坊先生都无法打开通道，你还是回家请令祖父点燃咒香，直接将令弟的魂魄召回家祠吧。” 第八十章.四方会谈 “我去，我摄影棚才刚刚搭好呢，你们现在要紧急召回我的男主角？那我的前期投资怎么办？” 梁德梁导演连忙纵起元神飘到和尚和壮汉旁边，凑近后蹲在一边保持密切偷听。 那个胳膊上纹着船锚的壮汉苦着脸道： “澄海大师你有所不知，春弥他继承的是来自我曾祖母的天人之血，自然寿命超过五百岁，所以要到八十岁以后才会显现古裔之力，在八十岁返老还童之前他都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用咒香招魂的话，恐怕他的魂魄坚持不到归返家祠就已经消散了。” “咒香招魂也不能用，这可如何是好。” 澄海和尚皱起浓眉，托着两颗佛珠沉思片刻，道： “穗高小哥，如果能请动供奉在御殿场平和公园的佛陀舍利，小僧有信心将此处暂时化为佛国净土，令阴界收缩退却，如此一来，生者自然会回到阳间。” “御殿场平和公园的佛陀舍利吗……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如此了，我祖父和妙法寺的日达主持有些交情，我马上就和祖父联系！” 穗高夏之介正要打电话回家，却被澄海和尚抬手制止。 “阿弥陀佛，倒也不必为了这点小事惊动忠岩大人。” 澄海和尚拿出手机，道： “现在只要注册我们日莲宗系新推出的佛宝租借app，就能非常方便地借用数量众多的法器。 御殿场平和公园的开放时间是上午9点，只要在此之前将佛陀舍利归还给妙法寺就可以了。” 穗高夏之介楞了一下，“……还可以这样做吗？” “正是如此。” 澄海和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胸前金色的刺绣折五条好像在闪闪发光： “新注册用户送一张八折优惠券，御殿场的佛陀舍利只需要8百万元便能租用2小时，妙法寺还会派出一位法力僧全程护送，完全不必担心安保方面的问题。” 穗高夏之介在澄海的指点下拿出手机，愣愣地下载注册了那个名为“日莲shop”的app。 “介绍人这里填小僧的法号就可以了…… 借用订单的审核时间会不会太长？ 放心吧穗高小哥，像你这样出身名门、身家雄厚的灵能界新秀，哪有寺庙会不愿意将佛宝借给你呢，一定会马上通过的。” 穗高夏之介正要按下提交订单的按钮，他脚下的泥土里突然伸出两只人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脚踝！ “小心！” 穗高夏之介只来得及出声示警，便被一股琥珀色的奇异力量从脚踝侵入，他的毛发、皮肤、肌肉、骨骼、血液……乃至构成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无孔不入的琥珀溪流侵蚀下快速颤动。 他血脉中来自远古祖先的非凡力量尚未形成防御壁垒，便被那股琥珀溪流裹挟着在身体里四处冲刷，令他像浑身过电般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穗高小哥！” 澄海和尚和草帽老头相模坊还没来得及出手相助，便被四只从土地中伸出的大手一把抓住，在异力侵蚀下和穗高夏之介一起抖得头晕脑胀，嘴里发出口齿不清的奇怪声音。 “呜哇哇哇哇哇哇……” “嘟嘟噜噜噜噜噜……” 江户川区最强的三位灵能侦探在原地抖了四五分钟后，所有的反抗都被无情镇压，三人像被秘偶大师掌控灵体之线的受害者一样身不由己地活动着僵硬的四肢，走到一棵柏树下面齐齐盘膝坐下。 梁德抽着烟从黑暗中现身，活动着脖子在三个被金蛇缠沾手控住的“人偶”旁边坐下，他面对草帽老头，伸出双手跟穗高夏之介和澄海和尚勾肩搭背，把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 “我先解开你们五官的封印，不许嘴臭骂人吐口水，谁犯规我就让谁抱着这棵树跳钢管脱衣舞。 都说好了，谁也不许反悔啊。” 他早就使用过在百川海集网购的常见语言包，樱岛语的听说读写能力都达到了专八以上的水准，虽然发音还是有点挥之不去的大碴子味儿，但并不影响日常沟通。 梁德说完后控制着其他三个人微笑点头，非常民主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一解开五官的控制，穗高夏之介便急不可耐地吼了出来： “你把我的弟弟怎么样了！” “穗高小哥，你的面相没有变化，令弟应该还平安无事，稍安勿躁，请稍安勿躁！” 澄海赶紧出声劝解，并朝着穗高夏之介连使眼色，以免他触怒那个高深莫测的神秘男子。 灵能力者们对阴界的探索还十分有限，据说阴界深处存在着极为强大的未知存在，也许这个神秘男子就是其中的一员吧。 阴界来客并不全是邪恶之辈，这个神秘男子的身上没有怨气和秽气，只要不去激怒他，应该就不会有事。 “什么叫我把你弟弟怎么样了，我只是个偶然路过的热心人而已。 你弟弟是那个叫作穗高春弥的小子吗？” 梁德装作从没偷听过的样子，脸上一肃，像个正经人一样问道。 “是、是的……非常抱歉。” 穗高夏之介迟疑着收起了愤怒的表情，声音小了好几倍。 是啊，这个人只是突然袭击了我们，不一定和春弥的失踪有关，怎么能这么武断地冤枉人家呢，我真是太冒失了。 “他没事。” 梁德用武道元神连上妖化鹰眼，扫了眼车厢内的画面，见白鹤空设置的关卡还是童话风格，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便从手掌中挤出一大团幻海玄气搓了个98寸的大屏幕，把少年少女在森林里冒险的景象转播了过来。 只见在一大片浓绿色的树冠上，穗高春弥牵着因为恐高有些腿软的榛名奏，小心翼翼地踩在红色浆果形状的落脚点上，一步一步地向着远处的浮空城堡进发。 “你瞅瞅你瞅瞅，和女孩子牵个手脸就红成这样，脸皮子这么薄以后怎么谈恋爱。 你们这个教育方针就有问题，我一看就知道，你家肯定是上学的时候严防死守，不让早恋不让这个那个，等到了年纪就拼命催婚，那对象也不是充话费送的大街上捡的说有就有，你们这么干能行吗？” 梁德拍打着左腕上的手表，切换到本地时间亮给三个人看。 “现在才周六凌晨一点多，人家都已经读高中了，而且是和水灵灵的同学小姑娘出来玩儿，又不是跟可疑的肌肉男离家出走。 这才不见了多久你就呼朋唤友要把人带回去，你弟弟找不到女朋友你能负责吗？一个少年蔷薇色的青春时代无疾而终了你能负责吗？” “我们家里从来没有干涉过春弥恋爱的事情，甚至非常支持他追求喜欢的女孩子，这次只是……” “穗高小哥，令弟恋爱的话题我们以后再聊，那个，那个……” 眼看穗高夏之介这个缺心眼的就要和神秘男子一起把话题带偏，澄海和尚用力晃动着光头，把梁德的视线吸引到了他身上。 “这位……” “叫我朝伟就行。” “朝伟先生，您能和我们说明一下穗高先生的弟弟现在这样是个什么情况吗？” 澄海和尚朝着屏幕画面努了努嘴，一脸诚恳地问道。 第八十一章.恋爱之神 梁德（字朝伟）搓着下巴，用妖化鹰眼拍了张白鹤空的背影套上水彩滤镜，又在水彩人像上添上点睛之笔，给她加了一堆国产页游风的时装特效，有光环有翅膀，看起来相当酷炫。 非常合理，这一套太配她的气质了。 国产页游也是二次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a没有高下之分，谁不承认谁就是妄图分裂二次元！ 画完之后，梁德在直播大屏幕的右下角划拉出一个小画面，把魔改后的酷炫版水彩白鹤空贴了上去，然后操纵着三个灵能侦探坐成一排看向屏幕。 “咳，这就是来自阴界深处的恋爱与恶作剧之神，你弟弟和同学被她抓进了无尽列车，只有完成她的恋爱考验才可以从里面出来。 而我就是来自阴界深处的未成年人保护神，为了在这个恶神手下保护两个无辜的高中生免受侵害，不远万里来到阳间。” 梁德说完后运起元神给自己脸上刷了一层圣洁的彩光，把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荒山都照得亮堂起来。 穗高夏之介、澄海和尚和草帽老头相模坊快速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 这个男人真的是阴界神灵吗？ 如果他不是，那他为什么会有如此诡异强大的力量。 如果他是……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阴界已经出现了不止一个神灵，若是今后有邪神来到阳间，我们这些还未能寻回上古荣光的灵能力者要如何与他们对抗？ “总之呢，有我未成年人保护神朝伟先生在，不会让你弟弟和那个小姑娘出一点事情，顶多是恋爱未遂从此绝交，你们不要太担心了，踏踏实实看直播吧。” 梁德收起脸上的四色彩光，算是给了这三位灵能侦探一个解释，不管他们信不信，至少能知道穗高春弥和榛名奏暂时没事。 他也是个做哥哥的人，多少能明白穗高夏之介的焦急和不安。 虽说为奉先老师取材的工作也很重要，但还是尽量不给诸天万界的人民群众添太多麻烦，要做个尊德守礼的空想之拳。 我们东国是礼义之邦，东国出身的界原行者必须注意个人的道德修养，不能跟个gta玩家似的到处乱搞不负责任。 不说穿越一界造福一方，至少不能穷凶极恶为祸一方。 破坏破坏甜甜的恋爱，伤害伤害未成年人的春心就行了，没必要让他家里人心惊胆战牵肠挂肚的。 穗高夏之介三人听完梁德的话心乱如麻，为了世界的未来忐忑不已，三颗大脑被千头万绪的思考挤得快要爆炸，三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但他们此时此刻受控于人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只好在梁德的控制下和他一起看恋爱直播。 …… 白鹤空制造的幻境车厢中，穗高春弥已经找到了树冠中落脚点分布的规律，他牵着榛名奏的手，踩着树冠中的呈十二星座状分布的红色浆果，飞快地朝着浮空城堡的入口跑去。 穗高春弥破解谜题后，榛名奏钦佩的眼神被梁德看得一清二楚。 “你这不行啊，难度太低了。” 梁德马上向在列车外掌控幻境的白鹤空传音入密。 “白策划，你这设计的什么弱智关卡？ 游戏流程毫无挑战难度，人家就算不知道星图，一点点探路不也能过关吗？ 这还被那小子秀出冷知识卓识者的人设来了，好感度至少上升了5个点，我很痛心啊。 你得多加点挡道的东西，把落脚点弄滑一点，弄几个带电击麻痹陷阱的特殊落脚点，让他站不稳往下滑，一掉下来就重回起跑线，充分降低玩家的游戏体验。 超级玛丽地狱模式和flappy_bird玩过没？要的就是那种感觉。 还有啊，女玩家恐高你就让她一直抱大腿，你是看不起女玩家吗？你得提高人家的参与度，给她一个发挥关键作用的机会。 我抛砖引玉，给你个思路参考参考。 在提升坠落失败概率以后，每次重新出发时，那个小姑娘都必须啃掉十只烤蝎子，烤蜘蛛也行，怕什么就给她来什么，不吃完就不能重新开始。 总之一句话，让男玩家反复失败，让女玩家接受惩罚，循环个几十次，你还怕他们不翻脸吗？ 快，先在树上加几个火圈和地刺，再放几个灰烬审判者、幻影破戒僧什么的，让两个小年轻燥起来。” 白鹤空白策划不为所动，马上给踩中落脚点的少年加了金色星星升起的特效和音乐，树枝上还出现了毛茸茸的可爱小松鼠给少年少女齐声鼓劲加油，就连终点浮空城堡的大门都被她悄悄往前挪了好几十米，穗高春弥和榛名奏只要再过掉摩羯座的星图就可以马上进入下一个场景，游戏进度至少被她加快了三分之一。 有些恐高的榛名奏这时也好了很多，在童话般的森林场景中，她和穗高春弥相视一笑，牵着手继续往前。 见到这一幕，大屏幕前的灵能侦探三人组脸上都浮现出了温暖的慈父笑。 “真是羡慕呀……” “加油啊春弥！” “这就是青春吧。” 澄海和尚眼中竟然泛起了感动的泪花，“朝伟先生，这位恋爱之神真的是恶神吗？” 场外指导梁先生气得嘴里的烟都掉了，给白鹤空的传音直接提高了好几个八度。 “你在搞什么！说好的新海诚和伊藤润二呢，汤浅政明的狗粮作都没有你这么甜啊！” “梁德同学你没有看到吗，我在帮他们好好恋爱呀。 人家可从来没说过是站在给我安排惊喜之旅的梁德同学这一边哦。 就算说过也不算数，女孩子可以反悔三次！” 白鹤空伸出一根指头拉下眼皮，吐着舌头朝着天空做了个鬼脸。 她再也不理梁德，遥控着幻海玄气在下一关的浮空城堡里加入了更多的可爱玩偶作为np。 下一关就让他们在城堡里打工好了，就说攒够了金币才能离开这个幻境。 为了同一个目标在一起努力的话，很快就会把朦胧的好感变成更加具体的东西吧。 姐姐只能帮你们到这里咯~ 梁德一拳砸在大屏幕上，在左上角轰出一个大洞。 灵能侦探三人组惊愕地看向这个表情扭曲的男人，只见他浑身燃烧着一种恐怖莫名的气势，一双眼睛里火焰熊熊。 “这种酸臭至极的场景我这个未成年人保护神真是看不下去了！ 快凌晨两点了还不睡，沉迷恋爱，不思进取，这样下去能考上东大吗？ 那边的粗胳膊老弟，告诉我你弟弟所有难以启齿的糗事，我要亲自下场纠正他们的偏差！” 第八十二章.网恋教父 穗高夏之介的两条粗眉毛拧在一起，在梁德焚尽八荒的气势面前一脸的视死如归。 “我是绝对不会出卖春弥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 梁德指着大屏幕上的榛名奏问道： “如果她是你妹妹，你还会支持她和同班男生谈恋爱吗？” “不会，我会把那个臭小子抓起来揍一顿，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穗高夏之介偏着头想了想，坦诚地回答道。 “是吧！我想也是。 老弟，你的思想太狭隘了，古语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妹吾妹以及人之妹。 别人的妹妹就不是妹妹了吗？ 你只知道偏爱自己的弟弟，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妹妹会怎么样，你就是人间之屑！” 梁德义正辞严，指着穗高夏之介的鼻子，眼中尽是不屑。 穗高夏之介惭愧地低下了头，但还是小声说道： “我，我就算是屑也不会出卖春弥的。” “你这是为了小情小义，不顾世间大义，我看不起你！ 你们也支持他吗？” 梁德转向澄海和尚和草帽老头寻求舆论支持，试图给穗高夏之介施压让他屈服。 虽然逆用两相通心法可以搜索穗高夏之介的记忆，但梁德是个为所欲为的人，不是个为所欲为的人，为了获取高中生的糗事去搜魂这种事尚在他的下限之下。 听到梁德的询问，澄海和尚和草帽老头相模坊齐齐点头。 “朝伟先生，据小僧所知，春弥君的偏差值在70以上，考上东大应该不难的。 而且我看那位榛名小姐的样子也并不讨厌春弥君，不如就顺其自然，让他们自由发展吧。” 相模坊听得连连点头，满脸都是赞同。 你这个六根不净的野和尚，竟然支持高中生恋爱，你也是屑！ 梁德见从三个恋爱脑的异装癖侦探这里得不到什么帮助，便纵起武道元神直奔群真车站。 “高中生的恋情有多么不堪一击，你们就坐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吧！” 他一头钻进阴阳两界交汇之处，肉身从海纳幻藏中落下，与武道元神合为一体，一股母胎单身二十七年的炽热杀意锁死了眼前的白鹤空。 白鹤空一点都不害怕，依然是笑眯眯的。 “梁德同学你回来啦？ 和我一起来帮少年和少女打开心扉吧。” “住口！白日做梦，你这个叛徒！”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呀，不让他们好好恋爱哪有什么真爱给你考验嘛。” “住口！我之前怎么没看出你个二次元恋爱脑来，我就是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人了。” “我也没办法呀，他们看起来太甜了。” “住口！” 梁德从怀里掏出一把叫栗知弦起床使惯了的蓝色装修电钻，遥遥指着反叛的白鹤空，一字一句道： “到这个此岸世界，你又能拿界原拓展，又能巩固灵魂本质，都这样了你还不满足，还要来坏我的事，我辛辛苦苦工作挣几个晶簇我容易吗我？ 白鹤空，我跟你同学一场，你竟然这么对我。 从今天开始，窝桶雷恩断义绝！ 我劝你马上弃暗投明，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白鹤空哼了一声，用幻海玄气造出一把托卡列夫手枪指向梁德的脑门： “你开枪呀！ 虽然我只剩下33%的实力，真的动起手来，这个阴阳点说不定会被炸掉，你忍心看到一对无辜的少年少女落入阴界深处吗？” “可笑。” 梁德收起装修电钻摩拳擦掌，体表躁动不安的琥珀色光焰好似金蛇狂舞，一寸一寸地夺取着身周土壤、气流、微生物乃至天地元气的掌控权。 “你以为，在我面前还有你动手的机会吗？” “你敢对我用金蛇缠沾手的话，我就一边哭一边告诉时语姐！” “你、你告诉她有什么用，笑死人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会怕她？” “那你试试看啊！” “……白鹤空，说到底我们同学一场，我再给你一个面子。 今天不比武功，我跟你比想法。” 梁德收起一身天生神力的琥珀色内气，负手而立。 “怎么比？” 白鹤空散去手中的托卡列夫手枪，拍了拍手问道。 梁德抱着胳膊道： “就在下一关的浮空城堡比。 我和你每人掌管600个游戏币，通过np向两个玩家发布任务。 任务内容和任务奖励可以自由设置，但最多只能发布10个任务，玩家做哪边的任务，做不做任务，全凭自愿。 集齐1000个游戏币，玩家就可以离开城堡回到现世。 离开浮空城堡的时候，如果他们已经恋爱或者还是好朋友就算你赢，否则算我赢。” 白鹤空想了想，道： “不准用npp，不准对玩家进行生体改造，不准用任何陆学部的卑鄙手段直接操控玩家的身体和意志，不准伤害他们，不准让他们做不健康的事情。” “可以。” “也不准制造那种下流的np！” “可以。” “emmmm……我再想想。” 梁德嘲讽地笑了几声，一脸不屑地摇了摇头。 “白鹤空同学，你对甜甜的恋爱就这么没信心吗？ 不能用生体改造，不能用npp，我基本上就只剩下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来跟你比想法。 这你还怕这怕那，其实你才是最不相信爱情的人吧。” 白鹤空挥舞了两下小拳头，道： “好！我和你比！ 如果我赢了，你要退一半的旅费给我。” “哇，你们莫氏重工的待遇那么高还舍不得这点旅费，我有多穷你知道吗，你这是想从陈皮里榨出果粒橙！” “怎样啊，不敢啊。” “一半旅费就一半旅费，如果我赢了，这次此岸之旅你就得老老实实给我打辅助，而且以后你要免费接我三次总工时费不超过800晶簇的设计制造委托。” “顶多一次。” “咦噫矣，原来某些人还没比就已经觉得自己会输了。” “三次就三次。” 白鹤空画出一道海蓝色的长虹投入车厢内的森林幻境，只见那片浓绿的树冠突然升高了好几米，一个长着灰色苔藓胡须的老树人站了起来，带着头顶的穗高春弥和榛名奏向前奔出数十米，然后轻轻地低下头，把他们送入了下一个车厢中的浮空城堡。 …… 通虚app，新建不到1分钟的“惩戒之炎”群组。 “孙寻桥：师弟，你说的那个小子真的又学霸又受女孩子欢迎？” “木艺规：而且头发还很多？” “梁德：而且还很靓仔啊！有图有dio，你们看： 现充高中生.jpg” “孙寻桥：烧烧烧！” “木艺规：烧烧烧！” “单伏天：也就一般啊。” “孙寻桥：靓仔天你闭嘴！” “孙寻桥：师弟你放心，白鹤空我熟得很，她也就是看过几百本少女漫，满脑子甜蜜幻想，对真实恋爱的残酷一无所知。 只要集中我们单身猛男的智慧，二次元根本不足挂齿。” “木艺规：不足挂齿！” “孙寻桥：第一个任务就让我网恋教父孙寻桥来亲自操刀。” …… 浮空城堡大厅，听完游戏规则后，穗高春弥和榛名奏在长颈鹿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任务发布点。 任务发布栏的左边是粉白色，右边是火红色。 粉白色一栏里的任务是“一起做陶土小动物”，任务奖励为100游戏币。 火红色一栏里还是空白一片。 穗高春弥和榛名奏正要领取那个陶艺任务，火红色的任务栏里忽然浮现出几行闪得像霓虹灯一样的加粗艺术字： “任务内容：合作通关一次小游戏【战斗屎块剧场】。 特别提示：游戏内所有屎类道具均由屎味巧克力制成，食品级材质，无污染无公害，请尽情享受。” “任务奖励：399游戏币。” 第八十三章.团结起来 战斗屎块剧场？！ 车厢外，白鹤空深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 “别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白策划，你先等会儿，还没到最可气的时候呢。” 梁德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要跃龙门了，大手一挥，又是一波霓虹色内气涌进了浮空城堡的任务栏。 只见少年少女面前的火红色任务栏上又多了几行大字： “本任务领取条件为：在3分钟内完成【一起做陶土小动物】，若3分钟后未能成功领取任务，则本任务永远消失。 特别提示：本任务为重要主线任务，未能成功领取任务或任务失败均无法离开城堡。 倒计时开始！” 任务栏上跳出一个3分钟的倒计时，一边剧烈闪动，一边发出好似定时炸弹计时器的声音。 穗高春弥和榛名奏来不及思考，马上领取了粉白色任务栏里的陶艺任务。 慌起来吧，忙起来吧！ 就是要这样！ 不愧是号称陆学部卑鄙之王的二师兄，甚至不需要向游戏内投放新的np，只用简单的任务设置就将白鹤空这个叛徒逼到了绝境。 首先是将白鹤空设计的陶艺任务时间缩短到3分钟，绝不留下任何培养感情的间隙。 其次是将屎味巧克力的概念引入游戏，拉低整体格调，造成持续性的精神污染。 就算这对少年男女天赋异禀，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可以私定终身，但那种情况只可能出现在他们心无旁骛全情投入的时候。 在知道了所谓主线任务的恐怖内容之后，满脑子巧克力的他们又怎么可能静下心来做陶艺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通过霸王条款将白鹤空发布的任务强行前置，得到了兵家必争的后手位。 网恋教父孙寻桥在看过无数美食番剧之后悟出了一个真理，那就是 先上菜的人一定会输！ 以猛男飙血漫画《〇药之灵》为例。 截至252话的联队食戟第12战，漫画中真正决出了胜负的料理对决共有25场。 其中后手厨师获胜20场，先手厨师仅获胜5场，后手胜率高达80%！ 被尊称为“药王”的男主角幸平〇真更是始终坚持“先手必输，后手必胜”的原则，从他出道以来，只要是后手就从来没输过（先手也从来没赢过）。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人类对于一段体验的感受往往取决于这段体验的高峰和结尾，也就是所谓的峰终定律。 想一想吧，如果这场游戏的结局是男女主角在疲惫不堪地从巧克力大战中脱身后一同做陶艺，说不定这两个精神受创的可怜人还会相互舔舐伤口，成为世界上最能理解对方的人，从而诞生出一种异常的恋爱情感。 但如果是在满脑子巧克力的情况下一起做3分钟陶艺，然后真的被扔进了到处都是巧克力的世界…… 我就不信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出现甜甜的恋爱！ 出现巧克力味的恋爱还差不多啊！ 白鹤空，胜利的法则已经确定了，来吧，开始游戏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德发出奸计得逞的笑声，双手虚握好像拿着两个鸡腿，步伐灵活地在白鹤空面前跳起了黑人炸鸡舞。 “如何！白策划，现在你感觉如何了呀！” 他提前切断了听觉以免被白鹤空愤怒的大喊震到，只见那个一身jk打扮的娇小女孩双手握拳向外张开，身后跃动着愤怒的海蓝色光焰，强劲的内气势能吹动着她的发丝和裙摆，看起来像是超级赛亚人变身似的。 “梁！！！德！！！” 看到梁德实时转播的画面，惩戒之炎群组内一片欢声笑语，充满了提前过年的喜庆氛围。 孙寻桥和木艺规连发了几十个狗头表情和狂笑语音，陆学部二年级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团结。 “林保龙：……” “单伏天：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人家啊……你们就是因为这样才找不到女朋友的吧。” “单伏天被管理员木艺规禁言10分钟。” “木艺规：你这种头发又长又多的靓仔什么也不懂！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意志不坚定的直男，我们单身直男才会一步一步沦落到舆论食物链的底端。 你说啊，你为什么要背叛兄弟！” “孙寻桥：没错！凭什么有女朋友就高人一等，你的价值全部是靠着女人来体现的吗？ 你这只被社会驯化的可怜虫，一见到可爱的女生就忘记了男男平等的兄弟之情！ 我告诉你，男人因其自身而伟大，吾辈直男，神通自足，不需要谁来评价或同情！ 我们铁血直男绝不低头，绝不屈服，就算单身到死也绝不向女人低头讨好！” “木艺规：说得好！但是偶像不在此列！” “孙寻桥：草，为什么？” “木艺规：男人跪女人当然不行，但是男人跪女神又有什么错！” “孙寻桥：滚滚滚，你就是因为意志不坚定，所以才会一直掉头发！” “木艺规：等等，我先数一下……” “木艺规：真的掉了一根！薪朵！我的薪朵！你怎么能这么离我而去！ 孙狗，是不是你在诅咒我的薪朵！” “孙寻桥：滚啊！谁他妈记得你那些头发的名字。” “梁德：师兄，你们等会儿再吵，你先把屎味巧克力的配方发给我。” “孙寻桥：发你邮箱了，按步骤来做就行，材料你都有吧。” “梁德：有的有的，我在无涯之森饿怕了，海纳幻藏里什么吃的都有，巧克力好几吨呢。 师兄，你研发这个屎味巧克力真的是屎味的吗？” “孙寻桥：当然是了，我作为一个职业料理人，从来不会在味道上开玩笑。” “梁德：师兄，那我就要问了，为什么你在彼岸北少林旗舰寺厨房进修会知道屎的味道啊！” “木艺规：这还用问吗，狗改不了吃屎，孙狗他一定是自己吃过了！” “孙寻桥：你才吃屎，给老子爬！” “木艺规：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看孙寻桥和木艺规又吵了起来，一副没有几百页停不下来的架势，梁德不再水群，按照孙寻桥发来的配方开始配置特种巧克力。 当他用巧克力色的方块布置完副本，只见两个穿成宇航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穗高春弥和榛名奏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内循环防护服，完全隔绝了外部的巧克力，而且还带有浮空功能！ 梁德：“？？？” 第八十四章.贫穷JK 改进型菌毯探索者防护服……背后还加装了奥克塔维斯辅助臂？！ 拥有海学部级长级知识储备的梁德定睛一看，马上认出了他们身上穿的奇物武装。 那对少年少女并着肩在空中漫步，摇摇晃晃，有说有笑，享受着第一次飞行的新奇感。 至于脚底下的那些巧克力陷阱，全都被他们那套防护服背后伸出的四条机械触手一一化解。 八条液态金属似的光带环绕着空中的少年少女，带着他们越过巧克力熔岩池，爬上巧克力冰山，在巧克力石林里像究极蜘蛛侠一样飞荡。 灵活的机械触手各负其责，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巧克力水果切碎回收，不留一点痕迹。 梁德收回吃饱了狗粮的目光，恶狠狠地看向了正在吹口哨的白鹤空： “你是不是玩不起？” “用前一个任务获得的奖励道具解决下一个任务，这不是非常经典的游戏设计吗？ 梁策划你设计的这个关卡好像太简单了一点诶，你真的懂游戏吗？” 梁德拿出手机，反手一个群主禁言，塞住了正在和孙寻桥高强度对线的木艺规，瞬间恢复了群里的和平稳定。 “梁德：师兄，你有没有那种，带穿甲渗透特效又不会伤到普通人的巧克力配方？” “孙寻桥：师弟，那你有没有傻乎乎地提一些狗屁不通的无脑问题却不会被人喷的沟通技巧呢。” “孙寻桥被群主禁言1分钟。” 梁德将失去利用价值的嘴臭工具人孙狗塞住之后，马上解除了木艺规的禁言。 “梁德：木艺规，学长，现在这种情况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木艺规：原来三角头教训一年级的时候耍过一招除你武器，好像是用幻海玄气入侵对方的奇物武装，然后反客为主。 你不是也练过幻海玄气吗，试试看呗。” “木艺规被群主禁言1分钟。” “梁德：学长，你不也是管理员吗，试试看给自己解除禁言呗:)” 如果有远程脱去敌衣的神技，我还会到群里问你们吗！ 练过幻海玄气和擅用幻海玄气，这两者之间少说差了十万八千里。 拥有和某位海学部级长相同的知识储备。 拥有海学部级长的实力。 这两者之间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幻海玄气的诀要在于随物赋形，尽水之变，所以海学部学委以上高手的知识储备中绝大多数都是基本原理和经典设计。 梁德只是共享了那个女人的记忆，并没有复制到她的理解能力、科研能力和动手能力。 他对那些基本原理似懂非懂，懂的那些也不太会用，要不然也不会连做个医疗手环都要找外援。 对面是海学部一年级学委，幻海舰圣莫飞升最看重的真传弟子之一，你让我远程入侵反客为主？ 你怎么不让我开发高维粒子巧克力呢？ 木艺规刚才的发问听在梁德耳朵里，就像过年期间被亲戚知道了专业，然后那些沙雕亲戚一脸纯真地问道： 你学文学的？古代文学方向？那你现场表演下作诗呗。 你学物理的？你也知道e=m2？那你会造原子弹吗，整一个呗？ 你学计算机的？你读过《计算机网络安全基础》？那你能黑进舟游的伺服器帮我修改下源石数量吗？ 吔屎啦你！ 专业问题还是要找专业人士。 那谁……算了，估计不会帮我。 梁德翻了翻通讯录，把一个用王冠鳗鱼做头像的人拉进了惩戒之炎群组。 “无名氏：鳗鱼疑问.jpg” “无名氏：惩戒之炎？这是什么沙雕群？ 我有十几张图到了死线赶着要出呢，没时间水群。” “梁德：是什么群以后再和你说，我有个外包给你，具体情况你翻一下通虚云端的完整群聊记录。” 他把白鹤空制作的改装型防护服的相关数据发给了无名氏，等了一小会儿。 “梁德：怎么样，有能做到远程破甲不伤人的方案吗？” “无名氏：可以是可以……你和白鹤空在赌什么啊？” “梁德：就二分之一旅费，750晶簇，还有三次总工时费不超过800晶簇的委托，她输了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阿鳗，赶紧发我方案，以后你的续命咖啡我全包了。” 无名氏在群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了一条消息。 “无名氏：你找别人吧，我不做。” “梁德：？？？ 阿鳗你没事吧，痛宰富婆替天行道的事情你不做？” “无名氏：什么富婆啊，白鹤空她比我还穷啊，一两千晶簇对她来说不算少了。” “孙寻桥：笑死爹了，鳗鱼头竟然有脸说别人比自己穷，你接外包接太多把脑子用坏了？” “木艺规：笑死爷了，现在谁不知道老莫是极端人族沙文主义者，鼎鼎有名的种族大骑士，你一个鳗鱼头在莫氏重工的待遇会比白鹤空好？ 你别做武器设计了，去做蒲烧鳗鱼饭吧！” “无名氏：孙寻桥，木艺规你们必死嗷！ 我是高收入群体！只是话费比别人多了一点点！ 我这么努力，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梁德：无名氏，白鹤空怎么会穷？那谁的月薪不是有一万多晶簇吗，她也是老莫的真传弟子，收入应该差不多啊。” “无名氏：她毕业以后说再也不想设计杀人武器了，和战争相关的装备项目都拒绝参与，坚决不肯去我们公司的核心部门。 老莫也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放到一个附属的小企业做玩具设计主管，那儿效益不好，所以工资很低。 她一个月加起来可能也就一两千晶簇，好一点的穿界门都舍不得买，我经常在公司内部的公用穿界门碰到她。 梁德你现在不差这几个钱吧，别和她赌了呗。 鳗鱼泪光.jpg” “孙寻桥：她工资少不会接外包吗，是不是傻？” “无名氏：你才傻！谁会给莫氏重工的设计师发杀人武器以外的委托啊。” “孙寻桥：适应不了那她回原生世界老家啊，还呆在莫氏重工做什么，脑子有坑？” “无名氏：我怎么知道！孙狗不要和我说话，我听不懂狗话！” …… 梁德收起了手机，用金蛇刚柔法扯住脸皮，以免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 他看了眼正在笑着为少年少女加油的白鹤空，想起了那次在无涯之森躲避蓟马追杀时她说过的话。 “好啦，以后就再也不用过担心杀人和被杀的日子了。” 那个女孩子在死亡之雨来临前曾经这么说过。 梁德点了根烟夹在左手指间。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缺钱啊。 眼看那对少年男女就要通关，梁德伸出被蓝光覆盖的右手探入阴阳相交的节点，用力扯下了白鹤空用来加固的海浪纹胶带。 下一个瞬间，群真车站和环形铁路开始剧烈晃动。 第八十五章.打好辅助 低质高产的幻海玄气染蓝了一大片空气，梁德千手并用，不断将虚化的海浪纹胶带从空中抓出扯断，这个被白鹤空加固过的阴阳交汇点顿时动荡不安。 他们的赌局是：穗高春弥和榛名奏离开浮空城堡时候已经相恋或者还是好友就算白鹤空赢，否则就算梁德赢。 只要分开阴阳两界，让车厢里的浮空城堡失去存在的基础，这个赌局就会提前结束。 此时穗高春弥和榛名奏还没有开始交往，至于好朋友？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那就不是好朋友！ 梁德虎躯狂震，又抖落了几十个一次性梁德帮着扯胶带，但因为注入兽性的分身全部不太聪明的样子，找胶带都要找个半天，效率其实也没有提高多少。 早就该分开的阴阳两界在梁德的帮助下回到了自然状态，被白鹤空强扭在一起的世界两侧像一对早就看透了彼此的多年怨侣，分得很坚决。 但阴阳两界毕竟是多年怨侣，阴界多少有些舍不得阳界，终究分不了那么快。 这就给了白鹤空操作的空间。 白鹤空单膝跪地，双手按住地面，海蓝色的眼眸里波光粼粼。 在此岸世界被压制到33%的她无论是武道元神强度还是内气制造效率都差了梁德一大截，但是在对幻海玄气的掌控方面，她有信心甩开梁德这个只上过补习班的野路子几十条街。 幻海玄气数量不足？这对专精械能混合方向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如果真的打起来也许不行，但只是贴胶带的话 她双手一震，海蓝色的光芒导入地下。 只见上百个泥土聚合而成的轮胎形战偶破地而出，除了两点发挥统御之能的海蓝色星火，这些泥胎战偶的其他部分都是普普通通的土壤，内气消耗非常少。 白鹤空从海纳幻藏中倒出胶带存货，让每个泥胎战偶都缠上好几卷海浪纹和纸胶带，那些泥胎战偶高速转动着开上天幕，在被梁德破坏的地方补上新的胶带，即将分开的阴阳两界又稳定了下来。 无数建筑构件从天而降，这个本该在吞噬生人后迅速消失的鬼怪车站越来越稳，不停地添砖加瓦，大有建成恋爱主题公园的架势。 阴阳两界的诡异变化令阴阳二气乱作一团。 群真车站外三个被定身的灵能侦探满脸铁青，灵感最强的澄海和尚已经流下两行血泪，他脖子上那串保龄球大小的佛珠一个接一个地裂开，花花绿绿的袈裟像被点燃的纸一样蜷曲了起来。 “澄海大师！”穗高夏之介脸上的血管根根暴起，他努力甩动着脑袋，想要挣脱身上的诡异封印。 “相模坊，你看到了吗？ 阴界的意志……它在看着我们。” 澄海和尚在双目失明前闭上了眼睛，喘息着说出了这句令穗高夏之介瞠目结舌的话语。 草帽老头相模坊脸上橘络似的白色纹路变成了焦黑的颜色，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道： “澄海，你看着地下的时候我在看着天上。 阳界的意志，也在看着我们。” “阿弥陀佛……穗高小哥，不要浪费时间挣扎了，那位朝伟先生设下的封印不是你我可以解开的。 睁大你的眼睛，我们正在见证历史。” “见证历史？” “新的时代，阴阳两界真正并存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澄海和尚紧闭的双眼中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将他先前流出的血泪冲淡了许多，但这和尚脸上的悲恸之色却越来越重。 “一夜怪谈尚且有许多无辜者丧生，若鬼蜮长存人间，又会出现多少惨剧。” 相模坊大声斥道：“ 澄海你哭什么！阴阳相合，百鬼临世，这千年未有之变局正是男儿发奋之时！ 日哭到夜，夜哭到日，难道能哭死那些邪鬼吗！ 我辈身负荣光之血，便要负起荣光之血的责任来！” …… 群真车站内，梁德收起了本体伸出的千条手臂，那些造出来撕胶带的一次性梁德也被他还原为营养物质收回海纳幻藏。 白鹤空也不再制造泥胎战偶，站起身后望向了阴界所在的一方。 阴界稳固的进度太快了，远远超出了白鹤空现在所能达到的极限。 察觉到异常后，梁德和白鹤空马上停下胶带攻防战，将武者灵觉投向了阴界深处。 “残破不全的世界意识竟然有这么高的智能……” “也不算特别高，我稳固阴阳交界的办法是最为简单直接的那种，无非是将阴气节点以一定规律排布，它能学会也不出奇。” 白鹤空认真的时候没有一点萌口癖，吐字清晰快速，眼神坚定锐利。 梁德叹了口气，道： “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赌下去了，这场赌局就算我……” 他正要开口认输，却被白鹤空抢了先。 “是我输了，他们还没有恋爱，就算恋爱也不一定能善始善终，以后说不定连朋友也做不成。 梁德同学，这个乱七八糟的恋爱故事已经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是我错了，我愿赌服输。 等他们离开以后，就让他们自寻死路，你别去找他们取材了，好吗？” “行吧，高中生恋爱的确没什么意思，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还有一件事。” “嗯？” “这次的赌约我只能履行一半，我再多输你三次设计制造委托作为补偿，多出来的这三次材料我来出。” “你什么意思？” 白鹤空望着阴界深处翻腾的阴气之海，道： “这次旅行我不能按照赌约给你打辅助了，篓子是我捅出来的，我要自己……” “你说不打就不打，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梁德抬高了调门，“你这算什么愿赌服输？” “我差你三次设计委托怎么的，我也是莫老哥手把手教的幻海玄气，量大活好路子野，你们级长无名氏对我推崇备至，如果转到海学部我至少是个体育委员，水平能比你差？ 我稀罕你的设计吗？” “再说了，你个33%的弱渣不打辅助能打什么，你这么菜能arry全场吗？” 梁德骂骂咧咧地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一副血色的机械蝠翼，振翅一飞向着阴界深处冲去。 “我现在要去阴界把那个偷师学艺的狗东西锤到内分泌失忆，你愿赌服输就老老实实跟上来给我打辅助！” 第八十六章.全盘优化 白鹤空低着头笑了笑，脚底延伸出一道道海蓝色的波纹，群真车站内的环形铁路和幻境车厢被波纹触及后尽数由实转虚，归返为纯粹的幻海玄气漂浮在空中。 浩浩荡荡的蓝色内气像一条在夜色中流淌的大河，柔和的波浪托举着穗高春弥和榛名奏，将这对少年少女送到了群真车站之外。 蓝色大河的余波刷洗着被梁德忘在柏树下的三个灵能侦探，很快将梁德留下的琥珀色内气去除干净，让他们解除禁制重获自由。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鹤空向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少年少女挥了挥手，在背上凝出一具精致的机械蝠翼。 她扇动蝠翼腾空而起，穿过重重阴气，朝着梁德的方向疾速追去。 …… 阴界上空，梁德睁着一双妖化鸦瞳扫射四周，寻觅着阴界意志的踪迹。 他的武者灵觉隐约能感应到阴界意志留下的痕迹，但是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无法精准锁定，所以他只能沿着那道痕迹一路飞行追索，确保阴界意志还在他武者灵觉的感应范围之内。 一个海蓝色的身影从后方追至，绕着梁德转来转去，一会儿飞到左边，一会儿飞到右边。 “牙哒~ 梁德同学怎么还留着我送给你的这副机械翼，让人家误会了怎么办。” “滚犊子！这副机械蝠翼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血汗结晶，你只出了图纸，而且还是删减版！ 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删减版，你才牙哒！” 咦，为什么我要说牙哒……鸭累鸭累，一不小心就被染上了二次元病毒，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好啦好啦，小气吧啦的，不就是少了喷射推进器吗，我帮你补上不就好了。” “这是售后服务，不能算一次设计委托啊。” “小气！” 白鹤空接过梁德从背后卸下来的血色蝠翼，拆掉几个外部构件后开始往里面填充幻海玄气。 “咦噫矣，你真的看懂了我的图纸吗，这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呀，你这东西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梁德同学你其实有绿皮血统吧……好丑的流体齿轮，恶心心。” 白鹤空本来只想给他加装一个喷射推进器就完事，却因为自身过高的设计水平和审美，不知不觉开始给梁德的血炼蝠翼做起了整体优化。 老梁对此乐见其成，不但不反驳，还时不时地告诉她这具奇物武装里更加糊弄事的地方。 他早就想整个好点儿的翅膀了。 陆学部所传授的武学中，短距离位移的技能很多，虽然大部分都是直来直去的类型，但是爆发力极强。 五十米内，空学部的高手一个不小心都可能被他们从天上薅下来锤成高手酱。 梁德的战斗经验以跑路为主，比较被动，所以在这些陆学部特色冲锋技能上没投入多少精力，但他现在可以打着打着把自己打得到处都是，打出一个包围圈，让敌人陷入一次性梁德的汪洋大海，因此也不打算在短距离位移技能上投入太多精力。 现在超长距离位移有界内传送门支持，他欠缺的也就是个能上天的中距离快速位移技能。 梁德使用金蛇缠沾手可以操纵气流浮空飞行，但是速度和灵活性都非常一般，有种在空中开kv-4k重坦的感觉。 毕竟金蛇缠沾手本身就不是个位移技能，就好像虽然有的手机可以做暖宝宝，有的手机可以做水果刀，还有的手机可以做手榴弹，但手机终究只是手机，有这些惊喜功能已经是手机厂商精诚努力的结果，在取暖、削皮、爆炸方面的性能比不上专用工具很正常，不应苛求。 而东国古拳法中的铁腿水上漂太吃经验，没有三十年勤学苦练下不来，梁德近期又不会去那些时间流速较快的彼岸世界刷经验，所以一直是用海学部的机械蝠翼辅助飞行。 其实燃气式喷射推进器他也会造，但是梁工自己手搓出来的破烂玩意儿吧……不说也罢。 但是梁工的眼力依然称得上级长水平，根据他的估计，白鹤空给他的血炼蝠翼做完整体优化再加上喷射器补丁以后，配合他嗨到痛经的气血爆燃模式，和空学部杂鱼在近空交锋不成问题。 杂鱼就杂鱼吧，能接上一条短腿算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梁德踩踏着阴界上空的气流浮浮沉沉，他超频运转看瞎了十几双妖化鸦瞳，却只是看到了一处处阴界的城镇村落和成千上万的各色鬼怪，完全找不到阴界意志的踪迹，这让他心里开始有点焦躁。 武者灵觉中感应不到新的移动痕迹，它就在我双目所及之处，可它到底在哪……那些阴界生物只是长得奇形怪状，绝大部分身上都没有秽恶之气，他不可能进行无差别打击。 白鹤空的单片眼镜上反复刷新着没多少价值的数据，也一直没有收获。 “你能不能设计一个针对性的索敌仪器出来？” “做不到，它没有特征，或者说……它的特征太多了。” 白鹤空散去单片眼镜，将刚才观测到的数据发给梁德。 “这个世界的阴界意志，说它是阴界意志其实不准确。 它并不是阴界本身诞生的意志，而是从阴界众生散逸的性灵之光中诞生出的非凡生物，叫它众阴之灵更合适。 它的身上汇聚了一切阴界众生的气息，可以任意变化，隐藏在无数阴界众生之中。 气息太混乱了，我甚至想不到能利用什么原理把它找出来。” 梁德粗略地扫了一遍白鹤空发来的数据，认可了她的结论。 这一团乱麻，别说我和白鹤空，那谁估计也造不出来，嗯，应该是造不出来。 这该怎么办…… 白鹤空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托着下巴，emmmmm了又emmmmm。 讲道理是绝对找不出来，那如果不讲道理的话呢。 她握起拳头在掌心敲了一下。 “我知道有个人说不定能造出来合适的奇物，但是我不想和他联系。” “谁？” “三年级的三角头。” “哈？三角头不是还没有那谁厉害吗？”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古法炼成这个东西……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第八十七章.博大精深 因为那谁对于三角头十分不屑，所以梁德共享到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关于这位海学部三年级级长的报，只是在毕业旅行中和他有过几面之缘。 据白鹤空所说，三角头是海学部相信古法炼成而混成年级干部的唯一的人，不对，是唯一的硅基生物。 而三角头之所以会掉进古法炼成的坑里，是因为他处在莫飞升老哥歧视链的底层位置。 莫飞升大师年轻时浪迹诸天，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也歧视过许多种族的生物。 作为一个始终不渝的种族大骑士，莫大师的歧视非常有层次感，顺序清晰，等级森严。 简单来说，他的歧视链大致如下： 蓝星人类＞蓝星异种＞异星人类＞异星异种＞蓝星硅基生物＞异星硅基生物＞别的什么狗卵子东西。 注：莫飞升大师对蓝星人类的部分种族也颇有一些极富层次感的看法，此处不作赘述。 原本硅基生物是被莫飞升归类在“别的什么狗卵子东西”里面，但他毕竟在战锤大系学习过很多年，在机械神教旗下干过一段时间战场工造士和锻炉之主，所以尽管他仍然对机魂体系嗤之以鼻，但还是把硅基生物从“狗卵子东西”里提取出来，单独列作一类。 三年级的三角头，就是一个在莫飞升眼里只比狗卵子东西高一级的异星硅基生物。 于是三角头学到了莫飞升最看不起的“连狗卵子都不如”的古法炼成。 莫老哥原本以为三角头会死在一年级上学期，没想到这头三棱锥模样的硅基生物惊才绝艳，竟然在研究古法炼成之余顺便点了自动战偶、械能混合、人体机改三个专精，凭借一名为“童子”的古法战偶横压海学部同辈，不但在一年级就当上了级长，而且一直活到了三年级下学期。 毕业后，三角头考虑到企业文化的因素没有选择加入莫氏重工，而是在百川海集开了独立工坊，专门炼制独一无二的古法奇物。 想不独一无二也很难，古法炼成这东西基本上是黑箱系统，充满了玄学，虽然每个古法炼成传承者讲起来都是一又一，但是如果让他们再炼一次，重复以前的成功经验，他们多半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你收集到的这些数据几乎没有参考价值，三角头人在百川海集世界，离这里不知道多远，真的能行吗？” “……他的话，说不定连这些数据都不需要。” “真的假的，有这么玄学吗。” 梁德将信将疑地在通虚上找到三角头，拨出了视频电话。 连接成功后，只见视频画面中烟雾缭绕，那位长得和大号棱锥差不多的硅基生物穿着一特制的立领唐装，白衣飘飘，仙风道骨。他手里端着一个斗彩过枝竹石纹玲珑瓷盖碗茶杯，手边的紫檀茶几上摆着一个白铜鎏金镂空龙纹香篆炉，棱锥脸前面的圆形独眼半睁半闭，饮茶闻香，好不悠哉。 “角哥，需求刚才都发给你了，能做吗？” 三角头手托茶船，用茶盖拨了拨茶碗面上的浮沫，不急不缓道： “你问得太俗了，能不能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 你瞧这些香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世间因缘，亦复如是。 若是缘分未到，即便我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一通话下来，梁德听得有点懵圈，从三角头高深莫测的表中也看不出什么来，他扭头看了眼躲在视频画面外的白鹤空，只见她双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声叹气的表，表示这位硅基学长就这副德行。 梁德只好又对三角头道： “角哥，那缘分要怎么才能到呢？” “唉，你怎么越问越俗，这缘分若是能用人力勉强，那又怎么能叫作缘分呢？” 冚家铲，我他妈怎么知道！你别老是用问句和人交流啊！ 梁德强压嘴臭之力，又问道： “若是我偏要勉强呢？ 角哥，大家都是同学，你就直说吧，是不是要加钱，要加多少钱，你报个价给我，别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三角头把盖碗茶杯在茶几上重重一放，不悦道： “俗，俗不可耐！什么加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知道君子言义不言利吗？ 简直是污了我的耳朵！” “什么？加钱？！” 一股夹杂着冰霜的狂风从三角头的复古茶室门外吹入，将三角头连人带椅一并掀翻吹飞，哐地一声砸在了墙上，棱锥脑袋陷进去三分之一。 那道快得看不清的“狂风”抢走了三角头的手机，视频中出现了一个背后长着一对冰霜羽翼的金发女子。 空学部三年级的许冰柠？ 只见许冰柠抬脚一踢把那张紫檀茶几踢飞，滚烫的茶水浇透了三角头的立领唐装。 “知根知底、主动加钱的优质客户你都不接，你是不是傻？工坊早晚被你搞垮！ 滚一边儿去，以后客户接待一律我来。” 三角头陷在墙里发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声音，却也只敢小声哔哔，不敢对许冰柠这个占股40%的大股东怎么样。 许冰柠换上一副温柔可亲的表，对梁德道： “学弟，你放心，你的需求我看了，不就是找个众之灵吗，我们工坊的订制地灵尺绝对好用，一试就灵。 你那儿是新此岸世界暂时发不了快递？没事，我直接让他把设计图纸发给你们，手把手指导炼器，直到炼制成功为止，消耗的材料都算我们的，材料费七折，总价再给你打个九五折。 选我们，绝对没错。” “学姐，我不是不信你啊，主要你也不是海学部出，你打的这个包票……” 许冰柠拎起剩下的一张紫檀太师椅哐当一下砸在三角头棱锥体的底部。 “说！你能行吗？能不能打包票！” “呵呵，如此小事，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 “给老娘说人话！” “……能。” “那你还不赶紧从墙上下来给客户服务！要等我踹你下来吗？” 第八十八章.斯文扫地 三角头四肢用力把自己从墙上拔下来，许冰柠又重重地交代了他几句就匆匆忙忙地离开茶室，看起来忙得很。 “咳咳。” 三角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遮住半张棱角分明的脸道：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以圣人无执故无失，无为故无败。 其实工坊平时都是我说了算，你们千万不要高估了她行为的代表性，我并不是怕了许冰柠，只是圣人说过……” “行了行了，角哥，我都懂，你先收拾收拾吧。” 梁德善解人意，眼中充满了同情。 趁着三角头整理茶室的空隙，他翻了一下许冰柠发来的报价清单。 各个项目的单价不算便宜也没有太贵，只要实际炼制的时候别失败太多次，打完折整个算下来不会超过700晶簇。 咦噫矣，这次此岸伴游的钱就这么搭了一小半进去…… 要不让白鹤空来出这笔钱？ 算了算了，贫穷兄弟不宰贫穷姐妹，就当这次惊喜之旅给她打了个五折吧。 梁德见视频画面里的三角头通体发红蒸干了身上的白色唐装，重新端坐在小叶紫檀的太师椅上，道： “角哥，价格没问题，你出图吧，第一稿要等多久？” “等？这么简单的东西还需要等吗？ 我早已成竹在胸，万无一失。 我先把地灵尺的炼制思路和你讲一讲，以免你胶柱鼓瑟，不知变通，画虎不成反类犬，你听好了。” 三角头收起折扇，背着手在茶室里走了一圈，摇头晃脑，表情陶醉，酝酿了半天之后才抑扬顿挫地说道： “天地万物，莫不是禀气成形。你们所说的众阴之灵，或者还有什么众阳之灵，大抵是古来所谓鬼神之流。 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是阴阳二气屈伸往来而成。 来而伸者为神，往而屈者为鬼，其实都是天地阴阳之气的变化。 而什么阴界鬼怪、阳界古裔，稀奇古怪的东西，皆是气之杂揉乖乱所生，清者是气，浊者是形，气是魂精，血乃魄质，即所谓精气为物……” 梁德听得一脸懵逼，除了觉得三角头的口音有点迷之熟悉以外基本没听懂什么，他向白鹤空投去求助的目光，并传音入密道： “那个，还是你来听吧，你是科班出身，正儿八经的一年级学习委员，设计水平和实操能力都比我强多了，我一个只上过补习班的野路子，这也听不懂啊……” 白鹤空捂住耳朵飞快地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梁德只好咳嗽两声打断了渐入佳境的三角头，道： “角哥，那个，你能不能说得简单点儿，通俗点儿，我文化层次有限，你说的这些，我也听不大明白……” 三角头瞪起硕大的独眼： “你不是常指导的真传弟子吗？学东国古拳法怎么能没有一点儿国学素养？ 雷动岚允文允武，我跟她谈笑风生，孙寻桥粗鄙了些，也能和我说上几句，你怎么，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这种……” “角哥，我是文盲，我是丈育好不好。 你就当我是个小学生，咱们朴实点儿，你这一通阴阳二气啥的整得也太高大上了，我寻思半天了也妹整明白，你就直截了当告诉我这地灵尺要咋炼咋用呗，好使就行了，折纸飞机的小学生不懂空气动力学，那它不一样能上天吗？ 哥，你讲这些真没必要。” “我、我这是教你折纸飞机吗，上下五千年，多少古圣先贤的智慧结晶，你竟然……” “行，那我还是和冰柠学姐说吧。” 梁德作势要挂断视频。 “且住！” 三角头猛拍茶几，把折扇一扔，解开两粒唐装的扣子，用幻海玄气在空中画了个地灵尺的草图。 “我这么跟你说吧，既然这个众阴之灵已经壮大到了能影响阴界的程度，是个庞然大物，那么它体现在阴阳二气的变化上，要么是一个巨大的波峰，要么是一个巨大的波谷。 没必要去找众阴之灵本身，你只要用地灵尺观风寻气，然后就可以根据二气变化反推出它的位置。 所以炼制的关键是要让地灵尺和所在之地的阴阳二气产生感应，这就需要一个器引，不过那是最后一步了，现在不用管。 你先取一方在鸡鸣之时炼成、自始至终没见过阳光的奇物坯料出来。” “那啥，角哥，鸡鸣之时是几点？” “……凌晨一点到三点。” “那你就说凌晨一点到三点呗，还鸡鸣之时，那鸡也不一定起这么早啊，一看你就没做过鸡，缺乏生活经验。” “我尼玛……梁德，你以后别让我在百川海集看见你，不把你腿干断我他妈就是棱柱养的！” “早这么说话嘛，听起来亲切多了，角哥我听你口音挺熟悉的，你哪儿人呐？” “我清原的！” “那咱俩还挺近的，老乡啊，我家就住在……” “滚犊子！你个二虎八鸡的此岸山炮，谁他妈和你是老乡！” “哎你咋还地域歧视呢……” …… 一个多小时后，梁德拿着炼制完成的地灵尺看了又看， w. 眼睛都瞪酸了，却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玩意儿就是一粗一细两根圆棒，连在一起有点像曲尺的形状，细的圆棒末端有个用来指示方向的棱锥头，粗的圆棒里面内置了一个三角头设计的运算模块。 梁德将信将疑地拿起来比划了两下，对白鹤空道： “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试试就知道咯，他不是打了包票说无效退款吗？” “那还得先去找器引。” 按三角头的说法，器者，气也，器形不过是载体，关键还是在于气。 他遥隔诸界卜了一卦，认定这众阴之灵是个水土交济之相，为了以气感气，要在阴界找一对三十年以上、水土两栖的介虫之属作为器引，还必须是原配。 “就是找一对儿老王八放血给这玩意儿开开光呗？” 在听梁德说完这句话后，感到斯文扫地的三角头愤然挂断了视频，但他还是有点职业操守，没过多久就把最后一步的祭炼方法发了过来。 梁德换了双妖化鹰眼极目远眺，在附近较为繁华的城市周边搜索。 此界蓝星的阴间看起来比阳间落后了很多，路上的交通工具都是使用畜力，看不到什么科技含量较高的器物，但城市里的各类农副产品还是很丰富。 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了一处位于江边的水产市场，于是和白鹤空一起从云端落下，走进了阴界的人间。 第八十九章.何不归家 在进入水产市场之前，梁德和白鹤空暗中观察了一下市场中鬼怪的模样，以便伪装后潜入其中。 此界阴间的鬼怪种类繁多，形貌各异，比较主流的是兽首人身类和人面兽身类，这两类占到六成以上，多半是阴间原住民，是有血有肉的怪异生物。 来自阳间的亡魂则大部分保持着死亡时的精彩瞬间，有的头上有金枕榴莲，有的胸口有透明弹孔，有的身后有狼牙铁棒，这类鬼怪普遍愁眉苦脸，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外表和阳间生人无异的鬼怪也颇有一些，并不稀奇，所以梁德和白鹤空装扮起来很简单，只要在身上聚拢大量阴气掩盖住生人的气息，再稍微调整下造型就可以了。 老梁把脑袋掰下来夹在胳肢窝里，脸上和脖颈的断口上抹了点调成猩红色的内气，t恤上也抹得跟被人淋了一身麻婆豆腐似的，俨然是个血浆系无头猛鬼。 他在人生走马灯中实时调取灵魂记忆，三百六十度拖动查看这套“猛鬼皮肤”的效果，夹在胳肢窝里的脑袋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不错不错，很配我的气质，生当做猛男，死亦为猛鬼，这就是男人的浪漫！ 白鹤空十指灵巧地捏了个白面红耳的狐狸面具，在狐面一侧点上绯色樱花纹后将其别在鬓边，她提起裙摆轻盈一转，周围浮现出几朵摇曳的海蓝色鬼火，无头猛鬼旁边多了一个飘飘荡荡的和风妖怪少女。 “走吧，带头大哥。” …… 水产市场，梁德双手高举脑袋瞄了一圈，摊主大部分都是长着鱼头的鬼怪，也不知道有没有阿鳗的远方亲戚。 这个水产市场规矩森严，长鲤鱼头的摊主卖鲤鱼，长螃蟹头的摊主卖螃蟹，长龙虾头的摊主卖龙虾，长田螺头的摊主卖田螺，隐隐约约有种我儿子我能打你不能打的意思。 所以卖乌龟王八的摊主长了个……梁德不太好直视的头，幸亏他夹着脑袋也不用和他直视。 “老板，你帮我拿一下脑袋。” 梁德把脑袋塞给甲鱼老板以后，双手伸进水箱里提起一公一母两只甲鱼，天生神力悄然探入背甲之下，从细胞层面确定了这两只甲鱼的年龄。 七十三，八十四，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年龄倒是够了，只是…… “老板，你这两只甲鱼是原配的吗？” 甲鱼老板两个绿豆眼睛眨了又眨，疑惑道： “原配？” “对，我是打算买了送给结婚的朋友，不是原配兆头不好。” 你买原配王八送给新婚夫妇又算是什么好兆头了！ 甲鱼老板生来动作迟缓，但思维速度并不比别的种族低，当即认真说道： “客官，男人总是想做第一个，女人却更想做最后一个。 你把这对甲鱼买回家一锅炖熟，让它们成为最后的彼此，这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这么浪漫的礼物，送给新婚夫妇是再好不过了。” 甲鱼老板的声音诚恳而真挚，如果不是因为头部形象问题，说不定光凭这副嗓音就能成为了不起的水产推销员。 梁德被甲鱼老板火热的爱情观深深感动，然后转身去了旁边卖螃蟹的摊位。 “老板，你这有三十年以上，原配的螃蟹吗？” 蟹老板放下左钳的蟹黄堡，用力敲打着胸口的甲壳： “要原配的水产，找我就对了！” 他从水箱里拿出一对巴掌大小、叠在一起的青蟹，向梁德介绍起来。 根据蟹老板的说法，这种阴河水蟹的雄蟹在五十岁性成熟以后，就会到处寻找四十岁左右、只差一次蜕壳就成熟的雌蟹，找到后雄蟹会将雌蟹死死抓住，牢牢地控制在腹甲下方，只等雌蟹蜕壳成熟就和它交配，所以这种成对的阴河水蟹绝对是原配。 真是卑鄙啊……阴间之蟹。 梁德敲打着上方雄蟹的背壳，确定这对螃蟹的年龄的确和蟹老板说的一样，便用一匹幻海玄气做成的蓝布和他换了这对螃蟹。 那匹蓝布坚韧耐用，水火不侵，等闲刀剑划不出痕迹，蟹老板用大钳子剪了十几下才剪出一个小破口，他当即高高兴兴地收了起来，还送了梁德一小罐自制的秃黄油。 “梁德！这边还有海产卖！你来试吃看看嘛。” 梁德拎着草绳串起的螃蟹往白鹤空的方向走去。 “客官，您的头忘拿了！” 梁德头也不回，拿出一个新头夹在腋下，挥挥手道： “没事，送你了。” …… “怎么还有海产，这儿不是卖江鲜的吗？” 梁德从水箱里提起一只海兔子闻了闻。 “挺鲜的，你们这怎么运过来的啊。” 背生双翼的鱼头摊主憨笑道：“这儿离海不到二百里，我和我哥在海里捞了鱼货连夜飞过来的，保管新鲜。” “那我多买几只，这么鲜的海兔子，都不用怎么放调料，焯焯水焖一焖，隔壁家的佛祖都馋得跳墙了。” “你先别看笔管鱼了，来试吃一下他们的蚵仔。” 白鹤空撬开一个海蛎子，用生蚝刀的刀尖挑出蚝肉递给梁德。 “为什么让我试啊，你自己吃不行吗？” “反正你吃不死嘛。” 行吧……这么说也没错。 陆学部成员基本都兼修过如钢似铁锻体法，练到五脏如炉的境界喝铁水铜汁也能充饥，消化系统极为恐怖，吃几个阴界海产问题不大，不像普通人吃野味，一不小心就会吃出毛病来。 梁德搓出一个喷枪对准蚝肉燎了燎，一口咬进嘴里嚼了两下。 “挺甜的，有点像白珍珠蚝，但是余味很足，带点水果奶香，又嫩又爽口，挺不错的。” “那普通人吃了会出事吗？” “普通人，哪种普通人？” “就415号世界的普通人啊。” “应该没事。”梁德感受着消化系统传来的反馈，“体虚的人吃了可能会拉两天肚子，没什么大问题。” “嗯，那我回去做蚵仔煎给她吃。” “你还会做蚵仔煎？” “你瞧不起谁啊，我老家就在海边，很多女孩子都会做这个。” 梁德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听说你在莫氏重工过得也就一般般，为什么不回老家去算了啊，在莫氏重工做玩具设计没前途的吧。” 白鹤空眉毛一皱，“你听谁说的？” “就你们学部的无名氏啊，他这个人很八卦的，每天没事就在群里讲些有的没的，我们这些正派直男都很烦他。” 梁德面不改色，胳肢窝里的脑袋一脸正气。 白鹤空把买到的海蛎、蚝干、干贝等海货收进海纳幻藏。 哼，看来那条死鳗鱼还是过得太清闲了，等我回去就举报他接竞争对手的外包。 少女伸手将鬓边的狐狸面具取下，装作低头查看打理细绳的样子，不让梁德看见自己的表情。 “我啊……” 第九十章.神兵天降 “最讨厌你们这些问东问西的男人了。” 白鹤空戴上狐狸面具，系好脑后的细绳，看都不看梁德一眼就朝着水产市场外面走去。 有家都不回，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好运气的彼岸人。 梁德抛了抛表情迷惑的脑袋，跟在白鹤空背后，同时在海纳幻藏中启动了地灵尺祭炼程序。 在液态幻海玄气的浸泡萃取下，两缕淡青色的精气从那对阴河水蟹的背部飞出，像两根穿针眼的棉线，一点点地镶进了地灵尺表面的上千个细孔中。 加入器引后，青蓝相间的地灵尺像劲舞少年跳大神一样疯狂颤动旋转起来，接连打翻了好几箱摆在旁边的修仙咖啡。 梁德赶紧把它从海纳幻藏里拿出来，握住了地灵尺下半段的那根粗圆棒。 他用手掌感受着圆棒的剧烈振动，武道元神连上内置的运算模块，神识中展开了一幅简单到有些简陋的曲线图。 曲线图的横轴和纵轴上既没有单位也没有刻度，整个操作界面只有两个功能，一是拖动选取，二是反推定位，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梁德在曲线图上选取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波谷，反推定位后发现对应的是水产市场的几个鬼怪摊主，波谷大小和他们身上的非凡之力波动强度都对得上。 梁德拿着振动的地灵尺上下其手，脑子里的迷惑浓厚到快要从腋下溢出。 “这怎么做到的，两根杆子，一个简单运算模块，两只螃蟹……俺寻思这也不科学啊。” 白鹤空嘁了一声，道： “浪费时间，就你那点可怜巴巴的炼器知识能看出来什么呀。 莫师从小就学家传的古法炼成，结果一直到神入界原都没弄明白古法炼成的原理，他越想越生气，这才尽弃所学、游历两岸诸界，自己趟了条路子出来。 别看啦，你找到众阴之灵了吗？” 梁德转动手中的地灵尺，把神识中的曲线图拖动延长了好几百倍，终于在东南方向找到了一个硕大的波谷。 梁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阴气，喃喃道： “大……” “大什么大？” 梁德迅速对比了一下曲线图上自己的起伏和这波谷的差距，对白鹤空道： “如果三角头的设计没问题，这个众阴之灵在阴界的出力至少相当于白劫中位的界原行者。” 两岸诸界的非凡生物不知凡几，界原行者不过是其中一种，神入界原后带来的穿界能力的确犀利，但界原行者在界原空海这个无限广阔的舞台上并不是所向无敌。 在武力值方面，即使是文明水平非常落后的世界，也有可能存在着极为强大的非凡者，虽然他们无法脱离原生世界，但他们的斗战威能并不在高阶界原行者之下。 在《人间之鉴》的记载中就有一位被称为“人间绝顶”的恐怖强者，她孤身一人与雷霆四友大战一场后对界原行者这个群体深恶痛绝、恨之入骨，但又无法脱界复仇，满腔怒火万年不熄。 于是她固守界膜，不准任何存在出入，甚至有倒霉的青劫下位行者被她隔着界膜弹指击杀，成了她泄愤的牺牲品。 那处彼岸世界周边至今还是著名的空海禁区，除了某四个烂人会定期派分身去隔空讲垃圾话，绝大多数界原行者都不敢从那里经过。 为了方便起见，《人间之鉴》将这些未能神入界原的非凡生物也按十二等分类，与界原行者的紫青赤白四劫十二等相对应，只是用“级”来标注，以示区别。 战斗力相当于白劫中位行者的界内非凡生物，就是白级中位。 当然，这只是说它的绝对出力达到了那个水平，至于打起来谁胜谁负，只有打过才知道。 “白级中位，移山填海级的啊……你现在摆得平吗，还是说我们先准备一下针对它的特化阵地？” “没必要，直接去就行了。” 梁德冷静下来分析了一波，觉得自己优势很大，于是把脑袋放到胸前淡淡一笑： “不过是移山填海，又能奈我何。” 打架不是力气大就有用的，神入界原配合单细胞重生，没特效的物理攻击他根本不虚，命够硬的微生物哪会怕什么地动山摇，移山填海又怎样啦。 戴着狐狸面具的白鹤空点点头，道： “也对哦……你是打不死的蟑螂嘛。 那它要是有精神类的攻击怎么办，你的破烂元神能扛得住吗？” “白鹤空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不是破烂元神，是运用了陆学部总指导袁胜天老师前沿尖端创新技术的四合一混动元神。” “噢，那你的混混元神能扛得住吗？” “呵，有什么好怕的，这种从众生性灵之光里诞生的非凡生物先天不足，它的神魂体量也许很大，纯度和强度就不一定了，我的武道元神只是四合一，而它是千千万万合一，谁强谁弱，一看便知！ 总之，先上去莽一波，莽不过再跑路就是了，有我这个陆学部首席战斗牧师在，你还怕跑不掉吗？” “emmmmm……虽然感觉你蛮怂的，但好像安心了很多诶。” 梁德锁定了众阴之灵的位置后收起地灵尺，用脚尖试了试地上的泥土。 软硬适中，毫无难度。 “直线距离不到五十公里，我带你从地下挖过去，神兵天降，杀它个措手不及！” “这算什么神兵天降啊……”白鹤空小声吐槽，将身体收入海纳幻藏，缩成拇指大小的海蓝色武道元神停在了梁德肩上。 梁德单脚站立原地一转，使出了地下掘进型电光毒龙钻（已独立发表论文），他进入土层后如鱼得水，宛如一支旋转的火箭，穿越重重土石阻挡，在地下全速疾行。 “到了！” 梁德耸了耸鼻翼，这味道，好像是个马厩，这众阴之灵在马厩里干嘛？ 来不及多想，再多想就钻过站了！ 他一个90度变向，脚尖钻破地表，带着无数干草冲天而起，双手展开如鹰隼之翼，正要猛虎落地向下扑击。 只见马厩的干草堆中藏着一个额生双角、身穿兽皮的小女孩，赤玉似的小脸上沾满了草屑，看着梁德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小女孩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对着空中张牙舞爪的梁德和他肩头的白鹤空小声道： “嘘 不要出声哈，有坏人在追我。” 立派的成年人梁先生只感觉领后一紧，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第九十一章.阴阳之战 梁德元神一扫，原来是白鹤空在他背上装了个蓝色竹蜻蜓，用上升力中断了他的猛虎落地。 梁先生看着躲在干草堆里的小女孩心念电转，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说“不要怕，叔叔不是坏人”比较好，还是说“哈哈哈，我就是追你的坏人”比较好。 妈的，这两句发言听起来都很危险啊！ “别愣着了，她身上没有秽气和邪气，制造邪鬼食人和制造邪鬼食人的都不是她。” 白鹤空形神合一从空中落下，她摘掉狐狸面具，挥手用幻海玄气做了一层透明的隔音护罩，然后把趴在干草堆里的小女孩扶了起来，小心地拍打着粘在她身上的干草碎屑。 “现在外面听不到我们说话了，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洛伊不怕，你们身上没有坏人的味道。” 穿着兽皮的小女孩低头嗅了嗅白鹤空的手掌，额头上的赤玉双角闪闪发光。 “姐姐身上有好闻的味道。” 她躲到白鹤空身后，一只手扯着白鹤空针织衫的袖口，另一只手指着还悬停在半空中的梁德小声道： “叔叔好凶，身上有很多吓人的味道，不喜欢叔叔。” 梁德将体内蠢蠢欲动的数百个妖化器官恢复正常，手里的脑袋戴上邪灾局配发的墨镜，冲着众阴之灵刷了一发侦测邪恶。 视野中的灵光白得纯真无邪，看起来就是个没做过坏事没有坏心眼的小孩子。 “怎么回事？”梁德传音入密给白鹤空。 “你先把脑袋装回去，走到一边去，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梁德把“血浆”多得看不清五官的脑袋放回原位，有一说一，惊悚度并没有降低多少。 好在众阴之灵诞生于阴界，不怕这一类鬼东西，梁德完全收起百兽战体的妖气和凶气之后，那个叫洛伊的小女孩脸上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白鹤空拿出一个憨态可掬的柴犬布偶送到小女孩手里，半蹲着身子道： “洛伊，告诉姐姐，追你的坏人是谁，为什么要追你。” “洛伊今天躲坏人的时候，看到姐姐和叔叔在那边做大铁圈和大长车……以前坏人很快就会被扯开，我这边和他那边不会靠在一起很久，结果这一次洛伊躲了好久好久两边也没有分开……后来坏人还追过来了，洛伊就一直跑一直跑……妈妈说……” 洛伊抱着柴犬布偶，有些断断续续地小声解释起来。 梁德站在马厩的角落里旁听，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世界的阴阳两界彼此分离是大势所趋，但过去的众阴之灵也就是洛伊的妈妈和阳界的众阳之灵都想在两界绝缘之前吞掉对方，统合阴阳两界众生的信念，成为天上地下唯一的神灵。 于是自众阴之灵和众阳之灵诞生以来，他们就借着两界短暂接壤的机会激烈交战，想要分出个胜负。 近百年来，阳界文明的发展日新月异，人口数量迅速增长，阳界的性灵之光越来越强盛，众阳之灵从中汲取到了更多的力量，在不久前，他终于击溃了宿敌众阴之灵，夺取了控制阴气和鬼物的权能，只差一步就能完成登神伟业。 可惜前任众阴之灵在魂飞魄散前孕育出一个新的灵体并将她送走，众阳之灵的成神大业功亏一篑，只好抓住每一个两界交汇的短暂时机搜寻那个躲猫猫的小女孩。 现在不必了，众阳之灵已经学会了稳固两界交汇节点的办法，假以时日，甚至能让阴阳共存，人鬼杂居。 只要吞噬了众阴之灵的灵体核心，得到从阴界众生性灵之光中汲取力量的权能，他就能真正成为新世界的神。 “怪不得明明阴界还是农耕时代，那些蟾蜍怪却有手机可以玩……原来是众阳之灵的手笔，怪不得邪鬼的数量那么多，它们被制造出来是为了找众阴之灵，不是为了那对樱岛高中生。 呵，明明是从众生的性灵之光中诞生出来的东西，却不把人命当回事吗。” 梁德拿出地灵尺，变动不休的曲线图上，一个高如山岳的波峰正在迅速靠近。 “你在这看着孩子，我去给外面那位想成神的朋友做做思想工作。” 他走出幻海玄气保护下的马厩，背后灰黑色的真性天引若隐若现，青空云气乱作一团，低沉而危险的百兽嘶吼声振动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草叶。 远处烟尘滚滚，一位骑着白狮的黑色骑士疾驰而至，骑士面甲后的那双眼睛里没有狞恶也没有慈悲，就像一片清澈得虚无的湖水。 黑色骑士拉住那头白狮的缰绳，与那个被血浆盖住了五官的抽烟男人遥遥对视。 “异界的来客，为什么拦住我的去路。 你们的知识很有用，待我一统两界之后，你们可以带走任何想要的东西作为奖赏。 森林、河流、山峰、城市，以及其中的一切生命，我都可以送给你们。 我是天空和大地的主人黑陀罗，我的宝库像天空和大地一样宽广，我的诺言像天空和大地一样永恒，如果你得到了我的友谊，你就得到了天空和大地。” 众阳之灵黑陀罗从白狮上翻身下来，犹如天空和大地一样的非凡之力威压笼罩住了方圆数里的一切，阴气和阳气在他的驾驭下像是两头忠诚的猛兽，黑白两色的漩涡在草地上展开，足以拔起参天大树的狂风扫过四周，附近城镇里的鬼怪们恐惧地趴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马厩中，白鹤空抱着害怕的洛伊，轻轻地摸着小女孩的脑袋。 “别怕，外面那个叔叔虽然看起来凶了一点脏了一点，又经常做些丢人的事情，但有时候他还是很可靠的。” 梁德摁灭了烟头，挑起眉毛望向那个威势宛如神祇的黑色骑士。 “你瞅啥？” 第九十二章.谨慎的心 理所当然的，众阳之灵黑陀罗没有对梁德这句意味不明的发言作出反应。 梁德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黑色骑士看向了更远处的天空。 什么是异国他乡？ 异国他乡是一个“你瞅啥”等不到“瞅你咋地”的地方。 他突然有点想家了。 “异界人，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的回答并不重要。” 梁德迎着狂风双手插袋： “你要统合阴阳两界，为什么不问问阴阳两界的主人？ 你应该问问那些生活在阴阳两界的人们，去听听他们的回答。” “凡人只是随着风在世界上来来去去的尘埃，我才是阴阳两界的主人，天空和大地都要服从我的命令，尘埃也是一样。” “不，你只是刚好有一些影响世界的能力罢了。 天空和大地不是谁的私有物……也没有谁能做谁的主人。” 梁德伸手按在脸上，用一种更为浓烈的红色淹没了自己的五官，看起来就像戴上了一个火焰聚成的面具。 “我见过很多你们界内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我见过曾经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小女孩独自去寻找遥远的大海，我见过苟延残喘千年的阴魔傀儡为了自尊不向能覆灭宇宙的恐怖存在低头，我见过朝生暮死的梦中人在一万个险象环生的梦里寻找真实的人生…… 所有的这些时刻都在提醒我，每个人都可以很了不起，而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今天站在这副面具背后的是一个普通人，与那些因为你和众阴之灵交战而死的无辜者没什么两样。 你觉得你是比普通人更了不起的东西？ 那就来试试我这个普通人的拳头！” 梁德低吼着引燃了经脉中的内气，琥珀色光焰中数以亿计的妖化细胞迅速增殖，百兽战体的缭乱虚影塞满了他和黑陀罗之间的空隙。 无数异兽虚影中，他右拳上赤铜色的火光越来越盛，外溢的内气势能甚至将脚下的地面压出了道道裂纹，而梁德的气势还在不断地向上攀升，狂增猛增暴增！ “唔喔喔喔喔！” 充满兽性的嗥叫声震耳欲聋，逆着狂风传入黑色骑士的耳孔，连他的面甲都在微微振动。 黑陀罗在黑白两色交织的漩涡中伸出双手，白色的阳气在右手中化作长枪，黑色的阴气在左手中化作圆盾，他跨上那头雄壮的白狮，清澈虚无的双眼中无惧无畏。 “为了尘埃而拒绝我的友谊，异界人，你有了化作尘埃的觉悟吗？” 回答他的是音量大了十倍的兽性嚎叫！ “唔喔喔喔喔！ 叔叔看起来好厉害！” 马厩中，洛伊握紧了小拳头，用稚嫩的声音模仿着梁德的嗥叫。 白鹤空按了一下单片眼镜，将战场上下扫描了一遍，看清了状况之后脸上略显无奈。 要不要这么卑鄙啊…… 在黑陀罗提枪持盾对那个气势惊人的身影严阵以待时，梁德武道元神所在的本体已经在大段独白、缭乱虚影和噪音嗥叫的掩护下，无声无息地挖到了那头白狮坐骑的正下方。 你以为我是普通武术家？ 谨慎的心就是我的魔法！ 梁德元神轻动，火焰面具后的小熊猫脸兽性分身全力施展虚张声势的妖化神通“威压”，唔喔喔喔喔着扑向了白狮上的黑色骑士。 他的武者灵觉散开，全力感知着对手的情绪和注意力。 在戴着面具的兽性分身飞扑到长枪攻击范围内的一瞬，梁德终于感知到黑陀罗的绝大部分注意力凝在了兽性分身上，几乎是全神贯注。 就在这一瞬，一股灰黑色的旋风裹挟着无数罡气裂地而出，直击白狮腹部！ 常断玄真传杀招，赵孤峰月罡加持，十二成功力系列——没人性升龙拳！ 如钢似铁的右拳刺进了白狮柔软的腹部，旋转飞散的月弧罡气斩断了它的四肢，这头巨兽还没来得及发出痛呼，就被那个拳头上散开的琥珀色内气腕足攫住了内脏、骨骼和皮肉，失去了对身体的觉知。 “卑鄙的异界人！” 黑陀罗挥动阴气圆盾撞碎虚有其表的面具分身后，手中的长枪毫不犹豫地刺穿了白狮的脊背，灌注着恐怖力量的枪尖直奔梁德头顶而去。 可当长枪还只刺入三分之一，黑陀罗就感受到了异常的阻力，他身下垂死的白狮忽然绷紧了全身，剧烈收缩的血肉筋骨变得比岩石还要坚硬百倍，而这些“岩石”中还长出了狰狞的利爪和尖牙，死死地咬住枪身不放，为梁德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借着刺入腹部的拳头，金蛇缠沾手的节奏已经贯通了白狮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就连那身白如冰雪的毛发也在和梁德的天生神力共鸣，根根竖立，逆风而动。 白狮全身的骨骼尽数异化，血肉皮膜随之变形，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蠕动声后，这头巨兽彻底失去了原貌，变成了梁德想要的形状。 梁德保持着向上挥拳的姿势，一只巨大的白色兽爪将黑陀罗连同枪盾一起抓在半空，在全力抓握无效后，梁德一拳挥下，带动白狮变成的兽爪将黑陀罗猛地砸了出去。 趁着黑色的骑士还在半空中化解冲力和调整身形，梁德单手按在白狮兽爪毛茸茸的侧面，再次操纵这头巨兽收缩变形。 被切断了痛觉的白狮像糯米滋一样被任意拍扁、拉长、延展，柔软地覆上梁德的身体，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大猫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里隐有泪光。 那身黑色骑士甲这么硬，天生神力也透不进去……只能出绝招了。 黑加仑琥珀色的内气笼住了梁德和白狮的身影，在天生神力的隐蔽下，连观战的白鹤空也无法窥探其中的具体情况，只能看到地上那个灰黑色的内气团在不停地晃动变形。 在校学习期间，梁先生因为太怕死就全点了超速再生，攻击力一直是他的短板。 诚然，只会普攻的移山填海级强者拿他没什么办法。 但是他对足够硬的对手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百兽战体的妖化器官都是临时催化的初级产品，潜力有限，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现在可以多叠几个妖化器官体现数量优势，但到了后期，他总不能带几百把铁剑匕首去对抗人家的暗影之斧无尽战刃。 一开始他想学学大师姐，但在看过雷动岚的论文《岚动刚拳：一种天生神力的新型应用法》后，梁德已经放弃了提升身体配置成为魔鬼筋肉人的打算，无他，这条路太他妈难了。 他的四合一元神没有大师姐那么强的掌控力，约束不住异化过头的肌体，坚持得最久的异化实验体不到一星期就爆体而亡，而那头实验体的肌纤维含量可能还比不上雷动岚的一根小指头。 也不纯粹是元神纯度问题，他问过同样专修天生神力的孙寻桥，结果得知二师兄就是做不成魔鬼筋肉人才选择去争陆学部第一远程这种搞笑头衔，妈的，真是丢人。 究竟要如何提高本体的强度，要如何摧毁太硬的对手？ 他的答案是…… 第九十三章.狮子光龙 “变身！” 灰黑色的内气团爆炸般向四周散开，在地表推出数十道放射状的沟痕。 爆炸的中心，梁德身穿一套高约三米的白狮兽铠，缓缓活动着肩膀和手臂。 兽铠表面细雪似的毛皮下，成千上万个浅蓝色的机械零件高速运转，体量惊人的天生神力和幻海玄气分别在这套外骨骼装甲的血肉筋骨和能量管道中涌动，光是些许散逸的内气就造成了强劲至极的风压。 这就是，一次性混动武铠白金狮子号！ 炼不了自己的体，就炼别人的体。 这头非凡白狮的肉身素质和细胞潜力都比我高出数倍，但现在已经变成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东西了。 不惜一切他人代价大胆创新的武学精神，这就是袁胜天老师留给我最宝贵的礼物！ 梁德双手握拳在胸前交叉，胸前护心镜位置的白狮头颅张开大口无声咆哮，铠甲其他部分膨胀收缩了三次，呼吸之间，天生神力异化增殖和幻海玄气提炼榨取的过程在白狮身上重复了三次。 如果使用自己的标配身体这么做，恐怕在第一次异化增殖中就已经爆成了渣渣，但这头被众阳之灵选为坐骑的雄壮白狮此时竟然还有潜力未尽。 三增三榨后，高度浓缩的海量血器原胚汇聚在白狮张开的巨口中，顺时针转动的血色光球宛如一轮红日，散发着灼热暴躁的气息。 感知到强烈的威胁后，调整身形站在空中的黑陀罗收起了长枪，他聚敛阴气将黑色圆盾扩大数倍，竖在身前把整个身体都遮挡起来。 持盾的黑色骑士一点也不迟钝，他脚下踏着黑白二色的漩涡无定向高速移动，在天空中留下无数残影，真假莫辨，难以定位。 梁德紧握的双拳向外张开，两条如鞭抽出的臂膀上附着的白狮肌体像被瞬间蒸发，威力暴增数倍的十字罡气斩脱手而出，两道十几米长的素白色月弧剧烈抖动着斩向空中的黑陀罗。 黑陀罗心知这两道凌厉的白色斩击不过是攻击的前奏，目的是为了打乱他的步调，暴露他的真身，以便为白狮巨口中酝酿的“红日”创造机会，那轮狮口红日才是这个异界人真正的攻击。 上百个黑色骑士残影身前的圆形巨盾上同时现出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中宛如实质的阴气像泥土一般蠕动着，塑成了只有皮膜的鬼怪飞鸟。 遮天蔽日的鬼怪鸟群哀鸣着撞上了素白色的罡气斩击，前仆后继，爪撕喙啄，一点一点地抵消着十字罡气斩中蕴含的力量。 鬼怪飞鸟不断被罡气残片斩碎，飘飘洒洒的血雨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帷幕，彻底掩去了众阳之灵黑陀罗的身影。 数十米外的地上，身着白狮兽铠的梁德立在原地，神色焦急地望着天空，动作呆滞地调整着白狮巨口的方向，想要透过鬼怪飞鸟的血幕瞄准黑陀罗，却总也无法确定方向。 血幕后，黑陀罗的眼中尽是轻蔑，那些鬼怪飞鸟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梁德的举动被他尽收眼底。 他平伸的右掌中，炽烈的阳气聚成了一柄足以洞穿山岳的白色投矛，极度凝练的力量引而不发，体内储备的阳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 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异界人的身体素质甚至还不如座下的白狮，神魂的强度也略逊自己一筹。 这一记全力以赴的熔阳投矛，他有信心将这个卑鄙的异界人湮灭成灰。 接下来，就只剩另一个弱小许多的异界人和新生的众阴之灵了。 黑陀罗将熔阳投矛举过头顶，为了锁死对手，他闭上了藏在面甲后的眼睛，以最为清澈纯净的灵觉去感应周边的气机。 于是他看到六七米外，血雨中一片罡气碎屑里，一个拇指高矮、面目宛然的黑衣小人从白色罡气中钻出，左手指天，吐气开声： “界原展开，一期一会！” 鳞纹深刻的灰黑色真性天引冲破了阵阵血雨，一段纯白色城市街道的虚影穿透界膜从空海而来，这座界原虚影碎成漫天光点与梁德灰黑色的真性相融，化作一盏人生走马灯出现在黑陀罗的头顶。 灯光洒落，万物定格。 血雨不再飘洒，在停滞的血色雨滴和鬼怪鸟翼的遮蔽后，高举投矛的黑色骑士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但黑陀罗并没有完全被梁德的自性神通定住，来自于天赋的强大神魂令他尚有反抗之力，尽管不在阳界主场，他毕竟是实打实的白级中位非凡生物。 那身黑色的骑士甲剧烈震动，与那股强制万物保持静止的力量抗衡着，梁德好不容易提升到将近五分钟的界原展开时间迅速缩短，按照元神之力消耗的速度，只剩下不到1秒的时间。 1秒，足够了。 梁德武道元神所在的拇指小人在人生走马灯照射下也不能移动，但他也没有必要必要移动，在定格前，他已经将黑陀罗的具体位置传给了地上的白狮铠甲中的兽性分身。 数十米外，操纵着混动武铠白金狮子号的兽性分身狂吼挺腰，白狮巨口中的暴烈红日猛然破裂喷涌而出，化作一道粗如冰箱的红色光柱直击黑陀罗。 爆燃气血百倍压缩，狮子光龙拳！ 凝固中的黑色骑士被汹涌的赤光吞没，惊天动地的爆炸撕裂了被定格的空间，包围着马场的坚固石墙像脆弱的沙土一样粉碎，夸张的强光和巨响传出上百公里。 尽管马厩中的白鹤空及时升起了一道海蓝色的壁障抵挡余波，附近一些跪伏在地上的鬼怪居民仍被震得东倒西歪，ww. 耳孔中流出颜色各异的鲜血。 梁德将武道元神转回了穿着白狮兽铠的分身里，呼吸声里透露着炮击命中的快意和些许疲惫。 这套战法可行。 我变硬了，也变长了。 如果不是射程不足，谁愿意贴身肉搏，被人拳拳到肉打得不成人形呢。 师兄，对唔住，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陆学部第一远程。 不就是个丢人的搞笑头衔吗？ 比丢人我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爽爽爽！除了爽，还是爽！ 一炮入魂爽到不行的梁德坐在地上，从海纳幻藏里摸出一盒在黄传潮老哥那里顺来的双喜沉香，正要来一根事后烟舒缓一下情绪。 突然间，一根无声无息的黑白长矛从背后将他连人带甲一齐捅穿！ 染血的矛尖穿透身体刺进地面，炸开了一个深达数米的大坑。 “异界人，你以为只有你会转移灵魂吗？” 远处传来黑陀罗冷漠的声音。 这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 梁德的武道元神在这一击后遭受重创，元神裂口处传来阵阵剧痛，像是灼烧，又像冰冻。 他强忍着武道元神被洞穿的剧痛，站起身从腹部拔出了那根黑白投矛。 腹部的贯穿伤无法超速愈合，带有金属质感的赤色鲜血从中泉涌而出，大量的赤色液流汇集在深坑中，很快淹没了梁德的膝盖。 第九十四章.我的痛苦 梁德拄着黑白投矛转过身来，他腹部的圆洞依然血涌不止，就像是一个被踢爆了的消防栓。 十余米外，黑陀罗的状况也算不上好，尽管用阴气重新塑造了身体，但那身与他灵魂相连的黑色骑士甲被梁德的炮击炸毁了一大半，整个头盔都已经消失不见，破损的胸甲下露出大片新生的灰色肌肤。 藏在头盔下的是一个黑发黑瞳的青年男子，长发飞扬，双目顾盼生辉，眉心的三裂焰纹愤怒地升腾着。 梁德扬起手中的黑白投矛，矛尖直指黑陀罗的鼻尖。 “我还以为你长了六只眼睛三张嘴，原来也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鼻孔。 从众生的性灵之光中诞生，长成了万物之灵的样子，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普通货色！ 妈的，好痛，哈哈哈哈哈……” 梁德突然低下头发出一阵狂笑，他穿着残破兽铠的身体剧烈抖动着，简直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凝聚成形的扭曲杀意随着笑声四散，宛如一条在浓稠血泊中肆意游动的毒龙，随时要择人而噬。 “叔叔身上的味道好吓人。” 马厩中，洛伊抱紧了白鹤空的手臂，眼睛不敢再看向梁德，赤玉似的小脸上尽是恐惧。 “别怕，他只是元神严重受损，在剧烈的痛觉侵袭下多多少少暴露出了一些本性。 疼痛让人愤怒，愤怒的人最容易暴露自己。 不要害怕，这不算什么，这算不上什么。 修罗炼狱之中恶鬼丛生。 他已经是姐姐的同学里最接近正常人的一个了。 别怕，如果……姐姐会保护你的。” 白鹤空摸了摸洛伊的头发，咬着牙将围绕着马场的海蓝色壁障再次加固，并快速向内收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附近的城镇和村落里，还有大量的鬼怪居民没有撤离，他们也没有快速撤离的能力。 他们不是一个个数字，是一张张真实的面孔，是一个个鲜活的家庭。 白鹤空的武道元神强顶着世界的压制超频运转，海蓝色的身姿带着决绝的意味，为了用幻海玄气加固壁障，她的武道元神上裂纹隐现，周身经脉几近干涸。 不管在此岸还是彼岸，不管在哪个世界，我都不想再看到失去家人和亲友的景象了。 我要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东西，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我界原行者白鹤空的所寻之物。 …… 梁德停止了狂笑，他在血池中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些许癫狂笑意，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黑陀罗走去。 他没有从深坑中爬出来，只是一直向前走。 身前的土层被内力形成的四色气旋凿开，地表上被他走出了一条深及半腰的血河，身后不断延长的沟壑中，赤色的波浪动荡不安，随着心中杀意高低起伏。 黑陀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直到脊背靠上了一面海蓝色的坚固壁障才停了下来。 这面壁障可以突破……但是，他不敢在这个疯狂的异界人面前分神。 阴气塑造的新身体终究是不便之物。 也不知道这个频繁更换身体的异界人是怎么适应的副作用…… 灵魂和盔甲在先前的爆炸中受损不轻，强度不到全盛状态的四成。 尚未吞噬阴界之主的核心，虽然能驾驭阴气，但身处阴界始终无法……不，这些都不是他不敢分神的关键原因。 我，天空和大地的主人，竟然在畏惧这个疯了的异界人！ 黑陀罗猛地挺直了上半身，新的长枪和圆盾在手中成形，沸腾的眼神迎上了梁德的目光。 梁德笑了笑，也不去纠结什么不可被直视的关外精神，声音比平时大了很多，放松了很多。 “朋友，我们来聊一聊，朋友。 你是人，我也是人，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 这种聊完以后只能活一个的机会可不多。 朋友，让我们来讲一些平常没机会讲的私人话题！” 黑陀罗保持沉默，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抓紧时间恢复着力量。 当他将回复速度提升到一定层级，却发现再也无法向上提升，速度比起平时至少慢了两倍。 ……那层海蓝色的壁障在阻碍我吸纳阴气，卑鄙的异界人！ “行，你不说，我来说，我先抛砖引玉。” 梁德从血池中浮出坑外，站在地面上云淡风轻地淌着血。 “其实我本人对你没多大意见，你想成神也好，一统阴阳两界也好，杀过不少无辜者也好…… 我只是个路过的异界人，我不认识那些人，那些人又没有死在我面前，我的同情心同理心也就是普通人的程度，还没强到因为没见过的人就怒不可遏的地步。 我想杀你只是因为我觉得能杀你。 来都来了，杀你也算得上一件好事，仅此而已，和天理正义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我现在很痛也很生气，我这个人一生气就很容易迁怒于人，从小到大的老毛病了，改也改不掉，我现在也不打算改了…… 朋友，你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这颗行星上唯一的神吗？” 梁德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望着黑陀罗摇了摇头： “太简单了，我想了想，觉得你的人生目标太简单了。 其实我的人生目标本来也很简单，我只是想回老家去看看爹妈和妹妹，有条件的话谈个恋爱结个婚也不错……但是在这颗行星之外、在这个宇宙之外，是一个庞大到恐怖的无垠世界。 我回不去，也没有人能保证我能回去。 我很怕痛也很怕死，但却不得不穿越一个个未知的世界，和你这种强者打生打死。 你知道寻找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的东西有多绝望吗？ 你知道断肢重生和强行适应新的身体有多难受吗？ 你知道周身经脉中有东西猛烈燃烧有多痛吗……” “异界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朋友，这位人生目标过于简单的幸运儿朋友…… 你也来感受感受我的痛苦！” 梁德松开右手，指间燃烧的烟头掉在了脚下的血泊中。 投矛击出的深坑血池底部，数十条地道向外延伸，土层深处布满了像迷宫一样曲折的地道，每一条地道中都流淌着液态的血炼原胚，流淌着海量易燃易爆炸的高浓缩气血精元。 只见烟头落处一道燃烧的火线蹿入血池。 轰！ 第九十五章.海上花火 天摇地动！ 血色的火光升腾而起，海蓝色屏障中像是捏碎了一颗行星地核，熔岩似的高热物质和凶猛的高能冲击合伙掀起了一场炽烈的风暴，赤焰肆虐，厚达数米的幻海玄气屏障像层蛋壳似的破裂飞散。 赤焰风暴中，一尊腹部空洞尚未愈合的灰黑色武道元神遁入地底。 那尊武道元神消失的瞬间，在尚未完全消失的海蓝色屏障旁和马厩外，无数个黑色的身影破地而出、见风就长，瞬息之后，像是黑曜石雕成的巨人们肩并着肩组成了两道坚壁，准备迎接来自爆炸的高热冲击。 还有无数的黑色身影奔向了附近的城镇和村落，抱起那些来不及逃跑的鬼怪居民朝着远处撤离。 一切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赤焰熔岩混成的风暴像海啸时的浪头，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击力撞上了黑曜石巨人们的胸膛。 那些全身包覆着妖化外骨骼的巨人们瞬间被烧成了焦炭，人墙脆弱得就像一张想要包住熊熊烈火的薄纸，余烬颓然洒落，像有千万座黑曜石巨人像在一刹那风化瓦解。 梁德站在地底仰望上方。 从地表分身的眼里，他看到了那些阴界居民惊恐的眼神，还有一些哇哇乱哭的小鬼在分身的怀里闹个不停，烦死人了。 灼热的风暴好像已经近在咫尺，他濒临崩溃的武道元神像风中残烛一样忽闪忽灭。 差不多已经尽力了，已经消灭了那个漠视生命的众阳之灵，已经阻止了阴阳并存可能带来的两界灾难，已经救了大部分的人……这次是生死之战，为了打败众阳之灵使用这样的攻击是逼不得已，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神入界原逃命也可以无愧于心了。 这样做当然好，很好很好。 他想起了很多人。 老爹，老妈，小勺儿，还有……也许你们都会劝我跑路吧。 那个男人望着上方的双眼里，变成了一片愚顽不堪却坚硬如铁的灰黑色。 他在笑。 抱歉，我可是一个很酷的男人。 轰！ 在融入真性不顾一切地催动下，那尊残破的武道元神燃成了一支熊熊炬火。 更多的黑色身影破地而出，前仆后继地用胸膛迎上了肆虐的赤焰。 那就来看看我和你究竟谁先烧完吧！ …… 马厩外，黑曜石巨人组成的墙壁已只剩下数层。 炎热的强风已经吹到了马厩中，白鹤空跪在干草上，背对爆炸、俯身紧抱着怀里的小女孩，齐耳短发在风中乱舞。 逃吗？ 但是那样一点都不可爱。 背后就是末日，少女瘦削的肩膀抖动着，她在笑。 细沙似的海蓝色真性彼此融汇，合成了星星似的碎片，片刻之后，一道海蓝色的真性天引倔强地突破了马厩上空炎热的强风，那道纤细的海蓝在风中凛然不屈，不动分毫。 界原虚影于此降临，那座纯白色的孤岛已经变成了无数星星汇集的形状。 “界原展开星河缎带！” 群星般的界原虚影与她的真性碎片相融，就像是夏夜星空落入了一片纯净的蓝海。 白鹤空背后，凭空生出了一条海蓝色的缎带。 那条缎带轻柔地展开，盘旋曲折，绕过黑曜石巨人探入了赤焰风暴的核心，温柔的海蓝色在赤焰中回环往复，将熔岩似的高热物质和高能冲击导入了缎带表面的蓝空中。 遍布空中的海蓝色组成了一片起伏的缎带波浪，赤色的火焰像滴落在缎带上的燃料，不断被引入其中，缎带表面蓝空入夜，一点一点的赤焰像流星一样在缎带上划过。 没过多久，地上的赤焰风暴消散一空，只剩下空中起伏的缎带海洋和海面的赤色流星。 马厩已经被先前的冲击毁掉了顶棚，白鹤空把已经昏过去了的小女孩放在地上站起身来。 她轻轻地挥动指尖，千百根海蓝色缎带像浪花一样此起彼伏，缎带表面的赤色流星被导向天空，高热物质和高能冲击在远离地面的高空绽放，犹如一场在海上举行的烟花大会，沉静绚烂。 所有的黑色身影都望着这场海上花火，双眼中渐渐失去了神采。 梁德的武道元神就像一枚烧得只剩一线白的烟头，破破烂烂得不成样子，他遁出地底，从海纳幻藏里取了一具备用身体穿上，点了根烟摇摇晃晃地走到白鹤空旁边。 “星河缎带，这什么土气名字，还不如叫‘星之守鹤’，二次元，有呐味，喊出来响亮多了，你认真考虑一下。” “滚开啦你。” 白鹤空抱起地上的小女孩，又用缎带从爆炸的中心轻柔地卷起一个小婴儿，带到了只剩了下半截的马厩中。 那个哭个不停的小婴儿白皙面庞淡淡发光，眉心一点三裂焰纹不安地浮动着。 “这就是新的众阳之灵？” 梁德抬手就是一个学自《育儿百科》的儿童安抚波，让这个小鬼香香地睡着了。 “嗯。” 白鹤空戳了一下小婴儿柔软的脸颊，. 道： “诶，我们要不要剥离他们影响两界的权能，免得他们以后兴风作浪什么的。” 梁德一副肃然起敬的表情：“从灵魂层面精准剥离能力又不伤人，失敬失敬，原来你的先天罡气已经达到了炼罡入神的境界，我愿称你为陆海兼修最强。” 白鹤空用力打了他一下，疼得重伤未愈的梁德龇牙咧嘴。 “你讲屁啦，我们不行可以请蓟马或者徐珏子过来啊，他们两个总行吧。” 梁德揉着胸口，道： “你真是幼稚，收缴武器就能世界和平了？ 科幻小说家都不敢用这种夸张的设定。 你不如把这个世界的金属材料都收集起来做成十二个巨神兵，再把什么武功秘籍、仙法道书都付之一炬，这样就能和平了？ 拜托，你有没有听过‘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啊。 再说了，这种从众生性灵之光中诞生的非凡生物，差不多就像原始大海里的微生物，你剥离了他们的权能，将来就不会诞生出新的众阴之灵和众阳之灵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要怎样嘛。” “天下人是天下人的天下，这个世界的未来在这个世界的人自己手中，你还能包办界原空海两岸诸界的未来吗？” 梁德吞灭了烟，道： “不过来都来了，我们就再帮他们一个小忙吧。” 第九十六章.遥远星空 数日后，未知此岸世界，阳间。 一处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深处，梁德抱着新生的众阳之灵，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婴儿放进了阳气汇聚的地脉之中。 “再见啦。”白鹤空挥挥手，带起的柔风拂开了一片要掉到小婴儿脸上的落叶。 接触到阳气地脉后，酣睡中的婴儿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亮白色的阳气长河中。 “可以了，众阴之灵和众阳之灵都已经沉入地脉，等到阴阳两界彻底分离，他们才会各自苏醒。 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想兴风作浪也没有动摇阴阳两界的能力了。” 梁德蹲下扯断一根蓝色细线，让那条被钓起的阳气长河缩回了地壳之下。 “呐。” 白鹤空散去手中海蓝色的地脉钓竿，转过身低头踢着地上的落叶，道： “你说，阴阳两界什么时候会彻底分开呢？” “我怎么知道，这个世界阴阳分离是大势所趋，但是具体时间谁也说不准，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百年千年。 你放心吧，我在他们的识海里放了综合教育知识包，方方面面都涵盖到了，以他们的天赋，苏醒之后很快就能消化，不会出什么事的。” “也许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那也无所谓吧，反正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封印的灵体在地脉中又没有知觉，就当睡了一觉呗。” “是啊，他们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 白鹤空弯腰捡起一片好看的糖枫叶，放在眼前仔细研究着它的叶脉，半天没有说话的意思。 梁德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 “我准备回此岸415号世界了，你在这儿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你不去找新的受害者考验真爱了？” 梁德像跳广播体操一样做着扩胸运动，道： “不去了。 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的首要目标是回蓝星老家，多在此岸穿越才是正经事，给奉先老师取材只是顺便做做，欠他人情就欠他人情吧，欠点晶簇也无所谓，反正都是公款。 再说了奉先老师也想让我早点回家，不会拿我怎么样，顶多秃头咯，我无所谓。 工作上的事情差不多就行了，太勤奋了不是我的风格。 接下来我打算回常驻世界养养元神的伤，伤好了就进行下一次穿越。” 雷霆邪宗的新制度要求每个空想之拳穿界后至少启动一次索爱雷达，并进行一次真爱考验。 梁德在这个世界已经达到了基本指标，准备马上开溜。 至于素材能不能得到三星评价的事情，他已经和头发一起置之度外。 反正签奋斗者协议的人不是我，弦哥啊弦哥，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越英俊的男人越会骗人，你未来的幸福还是要你自己去争取呀。 “我想去看看那对高中生现在怎么样了。” 白鹤空放下手中的糖枫叶子对梁德道： “你不会再对他们动坏心眼了吧？” “有你这个恋爱保护神保驾护航，我哪儿敢啊。” 梁德神识连上腕上的索爱雷达，翻找历史记录重新定位后，打开了手提箱里的界内传送门。 “走吧。” 手提箱里盛满了夜色，传送门那边的樱岛已经是晚上了。 梁德和白鹤空隐去身形后跨入校园操场，一场学园祭已经到了尾声。 在操场中心，参加后夜祭的高中生们围着篝火跳起了土风舞，离篝火较远的地方摆着许多社团小摊，章鱼烧和炒面的香味飘了过来。 这场学园祭是对外开放的，操场上三三两两地聚集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 梁德抛起一颗妖化鹰眼，大眼珠子在空中转了半圈就找到了那对高中生。 穗高春弥和榛名奏牵着手，站在卖彩虹色糖霜巧克力香蕉的游泳部摊位前的长队里，小声说着什么。 “咦噫矣，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诶。”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还能牵着手去买巧克力香蕉，也许这就是真爱吧……” “不许提巧克力！” 摊位前，榛名奏好奇地看向穗高春弥的手机屏幕，道： “a君他……给春弥君你发邮件了吗？” “是啊。” 穗高春弥强忍着笑意，道： “他说十年后，他高中毕业的时候一定会来向你表白的，叫我不要太得意了。” 榛名奏见到恋人脸上古怪的表情，闭起眼睛哼了一声。 “其实我并不讨厌年下呢，我会等他的。” “诶？！！！” 她悄悄睁开一丝，看到穗高春弥惊慌失措的表情，牵着他的手又偷偷握紧了一点点。 目睹了一切的梁先生痛心疾首： “咦噫矣，这什么青春校园酸臭剧情，呕呕呕，我要吐了。” “什么啊，人家超甜的好吗！还有，不准学我讲话！” “人你也看到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要去买章鱼烧和苹果糖！” “你很麻烦耶……” “来都来了，你这个黑心伴游怎么这么多话！” …… “好啦，拍完照了，这些你都吃了吧。” 白鹤空一张一张地拍照修图，梁德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没多久就逛遍了所有的小吃摊位。 “现在可以走了吧？” “那边有天文台诶！我们去看看，走了啦！” 两人走到天文台，比起喧闹的后夜祭现场，这里显得格外冷清。 白鹤空上半身前倾，双手叠放在栏杆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夜空中双子座的北河二和北河三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问梁德： “你是什么星座？” “金牛。” “金牛座最好找了。” 白鹤空伸出手指向双子座的西边，划了一个左下角缺了四分之一的正方形圈子，然后又在圈子里画了一个简笔星图。 “看到了吗，金牛座v字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毕宿五，它在金牛座亮于5.5等的98颗恒星里是亮度最高的，也是全天第13亮星。” “你很懂这个啊，车厢游戏的时候，你也用了十二星座的简图吧。” 梁德看着自己的星座，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哪儿像金牛。 “我高中的时候参加了地质研究会，后来因为人数不足，就和天文部合并了，结果后来我反而对天文更感兴趣。” 梁德双手抱拳，正色道：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未请教白姑娘在天地会红花亭畔烧几炷香？” 白鹤空没理会梁德讲的烂话，只是望着天空中遥远的星星。 梁德稍微有点尴尬，又道： “你说宇宙里哪来这么多星星，这不是给学天文的人添麻烦吗。” 白鹤空托着小巧的下巴： “星系会蕴育恒星啊。 在我大学的时候，科学家在凤凰星团发现了超大质量的黑洞，每年都会孕育出500颗恒星。 每年500颗恒星，岂不是说每天都有新的恒星。宇宙之中的时间尺度，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又显得那么短。” 梁德忽然移开视线，拿出手机连上了界原空海大百科《人间之鉴》。 毕业时的穿界巴士他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送走了每一位同学，所以他知道白鹤空出身的是空海彼岸047号世界，在彼岸很深很深的地方。 《人间之鉴》查询结果显示： 彼岸047号的时间流速极快，和剑仙遗迹相比的话……是252:1。 梁德收起手机低头点了根烟，挥散了脑海中的念头。 想东想西的男人和问东问西的男人一样讨厌。 他什么也不想，和身边的少女静静地眺望着星空。 第九十七章.早餐前后 上午8:30，天气晴朗。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蓝星襄北市山前街红叶楼公寓客厅。 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穿界门薄毯上，两个突然出现的剪影从模糊变得清晰。 梁德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发现雷霆真宗的黄传潮老哥给他留了言，说是栗知弦叫了好多天叫不动，让他去襄北邪灾局领一下青埂峰邪神眷属工会发的物资福利。 白鹤空左右望了一下，道： “你同事呢？” “你说弦哥？这个点她肯定还在闷头大睡。” 梁德侧耳听了下二楼卧室里的呼吸声，又闻了闻空气中淡淡的酒味，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走到楼梯旁，搓了个简单装置将那柄蓝色装修电钻固定在卧室底部的一楼天花板上，然后定为半小时后启动。 对咸鱼用特强工作闹钟设置完成。 “我有事先出门了，你自便。 假山里的穿界门应该也冷却完了，我开了访客模式，你自己投晶簇启动就行。” “嗯，那下次再见啦。”白鹤空挥了挥浅杏色针织衫的袖子。 梁德点点头，出公寓打了辆车往襄北市邪灾局去了。 白鹤空细心地卷起袖口，拍了拍手，走到玄关一侧的厨房流理台前系上围裙。 还有半个小时，开始吧。 …… 梁德拎着几个礼盒回到红叶楼公寓，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鲜香味。 栗知弦头上顶着猫头鹰，穿着一身舒舒服服的纯棉睡衣坐在沙发上吃早餐。 惊了，健康生活我弦哥还会吃早餐？ 梁德往茶几上一看，最醒目的是被人用蛮力捏成一堆碎片死无全尸的电钻型闹钟，再就是一碗蚝干粥和一碟蚵仔煎。 “我同学呢？”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栗知弦挠了挠头发和头上的猫头鹰，从盛着蚵仔煎的碟子底下抽出一张小纸条。 梁德低头一看，只见那张小纸条上，用非常幼稚的方头马克笔可爱字体写着： “谢谢你的吐司，超级好吃！ 以后也要好好吃早餐呀~ 下次再见。(^_^)/ 白鹤空” 梁德用力吸了口空中的香气，道： “那天的鸡蛋吐司是我煎的，要谢也应该谢谢我吧。” “老梁啊老梁，你平时没事多反省反省自己，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同学，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栗知弦拿起茶几上的泥煤怪兽威士忌吨吨吨了几口，伸手往玄关一指： “你也有，在微波炉里，鹤鹤特地做了两份，应该还热着呢。” “鹤鹤是什么鬼……” 梁德从微波炉里端出自己那份蚝干粥和蚵仔煎，抽了双筷子，坐到沙发前吃了起来。 这粥……竟然还挺不错的。 大米已经熬到粒粒开花，口感糯而不黏。 粥里不只有蚝干，还加了干贝，这两种来自阴界的海产鲜而不腥，和点缀其中的香菇粒混合成了一股席卷味蕾的咸鲜味…… 这嫩滑的肉块是……原来是快火爆香后的肋排，熬煮后被她去掉了骨头和筋膜，只剩下软烂鲜嫩的排骨肉。 梁德咬了一口蚵仔煎，粉皮金黄酥脆，蚝肉肥美弹牙，吃起来异常满足，相似的味道令他想起了岭南老家的蚝烙。 要是有鱼露蘸着吃就好了…… 栗知弦夹起最后一块蚵仔煎道： “很好吃吧……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做法的蚮饼，我们那边的话还会加芋泥和瘦肉进去，也很好吃，可惜我不会做。 唔，鹤鹤这么可爱又会做饭，啊想娶！” 她吃完倒回沙发上很是扑腾了几下，又开始打起了哈欠。 “你等会儿再睡，先把正事忙完。” 梁德收起碗碟放进水槽，扬手用幻海玄气在客厅电视机墙上糊了一层幕布，把这次穿越之旅的影像记录投了上去。 栗知弦从沙发缝里翻出了自动毛笔和记录素材用的青色卷轴，曲肘支着侧脸看了起来，没过多久就不耐烦地调成了1.5倍速。 数小时后。 “老梁，说好的考验真爱呢，说好的拆散一对是一对呢？ 就这？！” 栗知弦站在沙发上用力甩下右手指向屏幕，因为甩手用力过猛，她整个人都在沙发海绵垫上摇晃起来。 “计划没有变化快，你也看到了，是你心爱的鹤鹤百般阻挠从中作梗，我已经尽力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助啊。”梁德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你还知道有鹤鹤，你看看这份记录，到处都是你。 谁要看你啊，大家都想看鹤鹤好吗！” “怪我咯？”梁先生反正已经不在乎取材质量，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嘻嘻。 “不是，老梁，我感觉你这次整个儿就是虎头蛇尾，虎头蛇尾你明白吗？” 栗知弦指挥着梁德把进度条退回到开头，道： “你看这个群真鬼站奇幻列车环节，你本来可以和鹤鹤斗智斗勇多交锋两次，增加素材的看点和趣味性。 结果呢，第二个任务都没做完你就掀桌子，你能不能有点战略定力？” “是她先玩不起的好吗，做个陶艺任务就给玩家送两套挂机神装，大幅降低玩家参与度，根本就是变相代打，我掀桌子是为了对抗失职策划维护游戏环境，这也要怪我？” “不怪你怪谁，你就不应该那么早下场。 那个穗高春弥身上有特殊血脉，又来了三个灵能侦探外援，你就应该维持开局的灵异模式，然后把三个灵能侦探和他们背后的阳界力量引进来，场面闹大一点，阳界古裔和阴界鬼怪交战的声光电特效拉满，各种正派反派的能力设定一个接一个，这样才有意思，谁要看你扔脑袋炸鬼打碾压局啦？ 结果呢，你就把他们定了身扔在车站外面。 你比蟠桃园里定住仙女的孙悟空还要浪费资源啊！” “肤浅！” 梁德也甩开拖鞋站到了沙发上，摆脱了被栗知弦居高临下的劣势站位。 “奉先老师纵横诸天万界，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搞这种多人大乱斗抛能力设定能打动他吗？” “那你突然间和黑骑士战战战就能打动他了？” “不是简单的战战战，你没看到我戴上火焰面具讲了那么多深邃的独白吗？这怎么能用简单的‘战战战’三个字形容。” “那你要怎么形容？” “不如叫普通武术家无面人大战众阳之灵黑陀罗。” “先不说你的品位有多烂……你的打法有半点像武术家吗，超能力者都没你这么夸张啊！ 而且啊，故事至少得有始有终吧，一开始在车厢里提到的那个a君呢？” 第九十八章.真正考验 “君？哦哦，你是说那个榛名奏在网上认识的过熟小学生。” 梁德想起自己并没有把和白鹤空逛学园祭偷听高中生讲话的内容放入任务记录，所以栗知弦没弄清“君”的事情。 “是个三年级的小屁孩，在网上假扮男子高中生鼓励过低谷期的榛名奏好几次，所以让她有点心动。 后来她和穗高春弥到栃木县见到真人，才知道那个君只有八岁多。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你整理素材的时候删掉就行。” “还删？ 你带回来的素材大部分都得删，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删的余地了，这个细节就留着吧，我再给你补充一点铺垫的情节进去。”栗知弦坐回沙发上，盘着腿想了想，唤醒待机悬停的自动毛笔开始工作。 “铺垫情节？” 栗知弦点点头，道：“从列车游戏跳到大战黑陀罗太仓促了，给人的感觉就是莫名其妙热血了一把。 未能迟而迟，谓之淹滞。 未能速而速，谓之狂驰。你呢，就是讲烂话玩梗太淹滞，突然战战战又太狂驰，一句话，节奏太差。” “那他来都来了，我不打能怎么办嘛，拖得太久他把阴阳两界接壤的地方越连越多，客场变主场，到那个时候就不好打了。” “现在是在和你讨论战略战术吗？我在和你讨论文学创作诶。 老梁，你要时时刻刻认清自己的定位。 你又不是什么人体机修工或者变异战斗狂，你是个文艺工作者好不好。” 好像也是噢……我是个文艺工作者来着…… 老梁有点心虚地搓了搓下巴，道： “你要怎么改？” “给热血战斗找点理由，在大战前加入你在阴间游历的情节，多去看点冥风淳朴的景象，从中体悟到阴间也是人世，再和几个鬼怪小孩玩玩幼稚游戏体现你的爱心。 和众阳之灵黑陀罗打起来的时候，用回忆的形式切到这些画面，你的战斗动机就扎实了。 你以后多拍点异世界的人物风景，我给你加戏用得上。” 栗知弦嫌那支自动毛笔写得太慢，索性将毛笔抓在手里自己在青色卷轴上飞快地写了起来，一手灵飞经小楷清俊秀逸，显然是下过苦工。 她运笔如飞，在卷轴上大刀阔斧地将梁德带回的数小时记录剪到只有半小时，并在一旁写下了简要经过。 有位剧作家说，人的一生中包含了数十万个浓墨重彩的瞬间，琐碎细节更是数不胜数，大师的标志则是只选取几个关键的瞬间便展现出人的一生。 栗知弦远未臻于大师之境，也不是科班出身，但弦哥多年来坚持刷剧，涉猎广泛，不会做诗也会吟。 她比照着心中那个模糊不清的“好剧模型”去切割打磨搭档带回的材料，将梁德充满烂话的异界旅程剪得紧凑了很多。 落下最后一个句点后，栗知弦将墨迹未干的青色卷轴抛给梁德让他审阅。 梁德草草看了一遍，确认改编后的素材在三观、性向方面没有什么差错，便将青色卷轴递还给了栗知弦。 “我看没什么问题，反正我们只是负责取材，又不是写故事正文，用不着那么精细。 取材嘛，新鲜度最重要，雕琢太多太匠气了反而不好，你把它献祭了吧。 要相信自己，我们一定能拿到三星以上评价的！” 不是也无所谓，嘻嘻。 “希望吧。” 栗知弦将青色卷轴绑好，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 “垃圾仔，把纸箱拿过来。” 只见在客厅角落待机的浅蓝色拾荒机器人工作灯一亮，从顶部伸出两根机械臂捧起窗帘后的纸箱祭坛，分毫不差地送到了栗知弦手边。 “去把碗洗了，再收拾收拾卧室和冰箱，过期食品扔一下，再把璃璃的鸟笼子擦干净。” 栗知弦说完后，客厅里雷光一闪。 梁德惊讶地看到，那个自己做的拾荒机器人化作一道雷电瞬间移动到了厨房，打开热水龙头后开始动作轻柔地洗碗。 这还是我亲手搓出来捡酒瓶子用的破烂玩意儿吗？ “它……它觉醒机械意志，自我进化了？” “哈？” 栗知弦看向梁德微微颤抖的右手所指的方向。 “你说垃圾仔啊，上次老杜来不是稍微改了一下吗，后来我发现它能听懂我说话，洗衣做饭刷鞋擦地板都会，还挺方便的，璃璃也喜欢它。” 栗知弦头上的猫头鹰点点头，用沙哑的烟嗓说道： “神圣的事业需要可靠的伙伴。 时机已到。” 洗着碗的浅蓝色机器人一听见“时机一到”四个字，马上从橱柜里取出一袋鸟粮倒了一些在食盆里，机体背后放出一架运输平台型无人机，载着鸟粮和水稳稳地送到了猫头鹰璃璃面前。 梁德换了好几副不同的妖化感官，以他海学部级长水准的眼光，愣是没看出来“垃圾仔”是怎么实现超进化的。 幻海玄气的总量没变，也不存在支持识别复杂指令和实现瞬间移动的构件……这怎么做到的， ww俺寻思都寻思不出来啊。 “老……杜老师他怎么改的？” “他就用酒瓶子随便敲了两下啊，喂，你眼珠子瞪出来了。” 梁德把眼珠子塞回眼眶，围着拾荒机器人转了两圈，道： “下次我那些同学来之前，你就把它藏到纸箱祭坛里，我说能拿出来再拿出来。” 好家伙，青劫大能上手改过的幻海奇物，这我不收海学部一波参观费都对不起公司领导对我的关怀，此岸伴游重要参观项目，起步价至少300晶簇，美得很美得很。 “行吧。” 栗知弦把青色卷轴塞进纸箱里，没过多久，纸箱内部发出了咀嚼饼干的声音。 没过多久，变成黑色的卷轴被纸箱吐了出来，卷轴侧面，赫然被印上了三颗银色的五角星。 “耶！是三星！” “这也能打三星？！” 梁德刚塞回去的眼珠子又差点瞪了出来。 “嗯？” 在沙发上欢呼雀跃的栗知弦有点疑惑，“老梁你什么意思，你这反应不太对吧？” 奉先老师的声音在客厅中响起。 “不错不错，阿德，这次进步很明显，差旅费我给你报了，再给你400晶簇取材奖金。” “奉先老师，我这次穿越考验真爱也没成功，这个三星评价其实我不太明白……” 太奉先：“嗯？谁说考验真爱一定要当场成功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不是已经给那对小鬼留下了有趣的考验吗？”梁德和栗知弦面面相觑。 “也难怪，你们两个都是新手，我今天就给你们讲一讲。” 第九十九章.养伤撸串 纸箱祭坛中飘出一缕青烟，化作太奉先的老脸在空中飘浮。 奉先老师的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轻快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空想之拳们四处考验真爱着实带给他不少单纯的快乐。 “榛名奏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穗高春弥是阳界古裔，身上有来自祖母的天人血脉，寿可至七百，八十岁后还会返老还童，觉醒种种血脉异能。 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尽管出身名门，却一直不敢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 你和白鹤空在群真车站推了他们俩一把，让榛名奏看到了这个好朋友身上的隐藏闪光点，再加上吊桥效应，两个人才捅破窗户纸走到一起。 说白了，他们走到一起其实是借了外力。 白鹤空以为只要你不再去干涉，这份恋情就能平平安安，她想得太天真了。 且不说两个人要如何解决门不当户不对带来的问题，等榛名奏知道真相后，生命本质上的不同会一直折磨着他们。 嘿嘿嘿，况且，比起百年寿和七百年寿的差异，十年左右的年龄差距真的很大吗？ 那个三年级的小鬼五官底子不错，有七分像道枝骏佑，我会好好看着他，不会让他长歪的。 男女之爱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只要埋下了种子，即使放着不管，也会自取灭亡。 世人多愚，迷恋彩云琉璃般的虚幻之光，却不知道这份甜美背后的苦涩代价，等你们见得多了，就会越来越清楚这件事。 阿德，我和杜师弟已经派分身过去等着看戏了，《人间之鉴》的新世界词条也在整理上传中，词条通过审核后，映雪堂书店会给你的账户升权限送礼包，别忘了查收。 继续努力吧，不要怕什么海誓山盟懵懂青春，正义的火焰和雷霆掌握在我等手中！” 青烟散去，梁德缩在布艺沙发里望着天花板。 “弦哥，我突然发现，要拿三星也不是太难，工作比原来好做多了。” 栗知弦高兴的劲儿已经过去了，也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道： “幸好太光头喜欢的是考验男女之爱……如果他要考验对别的东西的爱就难办了。” “别的东西？” “酒色财气，虚拟游戏什么的……就算有邪神的使者来考验，也有很多人割舍不了那份爱吧。” “你说的是**和本能，不是爱。” “**和本能就不是爱了？” 栗知弦将手中的泥煤怪兽一饮而尽，迷迷糊糊的眼睛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德看了眼手机，道：“取材奖金400晶簇到账了，晚上宵夜的酒水我请，空海浊贤酒坊的当季新品你随便挑，总价不超过5晶簇啊。” “真的？！” 栗知弦一个咸鱼打挺跳了起来，喜不自胜地抱起纸箱祭坛开始浏览商品，没过多久，她狐疑地看了梁德一眼，道： “老梁，这么大方不像你啊。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梁德不慌不忙地切断了现任脑袋脸皮上的生物电，保持住表情的绝对平静，道： “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第一次拿三星评价，总得庆祝庆祝吧。 你啊，不要太多疑了，我们可是荣辱与共的搭档。 等年底你达到了奋斗者协议的要求顺利过关，记得要请我的客啊。” “肯定请客！嘿嘿，老梁你人还是不错的嘛。” “那可不，我们关外人自古以来突出一个淳朴善良，绝对好人。” 梁德见栗知弦不再起疑，又把脸插上电，露出了老实人的笑容。 “对了，弦哥你帮我在邪神祭坛上发布一个需求，看有没有见效快的疗伤药品，拿公用积分换点屯着，要针对武道侧高手形神的那种。” “你都能原地复活了还要带疗伤药？” 梁德摇了摇头道：“重建肉身算不上原地复活，现在的身体对我来说跟衣服差不多，大多数时候无关紧要。 这回我是武道元神被人捅了个对穿，不磕点药好起来太慢了。 我在百川海集网站上搜了，合适的药品和治疗方案都太贵，便宜的副作用太大，我顶不住。 你帮我挂个需求上去，看看咱们内部有没有物美价廉的解决办法。” “行，你什么时候要，这两天会穿越吗？” 梁德紫府内的武道元神低下头，看了看元神腹部那个硬币大小的空洞，道： “不是特别着急，我先养养伤缓一缓，要穿越的话至少提前三天和你说。” “行，那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垃圾仔，烧壶热水过来，多放点枸杞。” …… 数日后，襄北市互联网产业园附近，摸鱼佬烧烤店。 这间人气烧烤店还没到十点已经热闹得不行，充满了烧烤的香味和扎啤杯相碰的声音。 赵四月进了门，找半天没找到空桌，他前后左右看了又看，于是就看到了拿着烤猪蹄在啃的梁德。 好大一个烤猪蹄啊，那油，那皮，那肉…… 假的！ 阿弥陀佛，我的眼睛业障重啊。 不存在的，什么猪蹄，我是个要减肥的人了，根本就看不见什么猪蹄，别说烤猪蹄，就是吕记的老汤卤猪蹄我今天也看不见！ “阿德，有日子没见你来了啊，出差回来了？” 赵四月把梁德那桌对面的原木条凳往外拖了半米，才挺着肚子坐了下来。 “回来了回来了，四哥，今天什么日子啊，你不在楼里办公室吃，亲自来吃烧烤？” “别瞎说啊，我减肥呢，不吃烧烤好久了。 今天你嫂子调休，带你侄女儿过来试试摸鱼佬的夺命小串，我陪陪她们，只看不吃。” 梁德放下啃了一半的猪蹄，抽了张纸在嘴上抹了两下，那个猪蹄看得赵四月心尖儿一颤一颤的，好像连冠状动脉里没吸收完的几个支架都在晃。 “四哥你忽悠谁呢，你公司的几个小伙儿我都熟，这几天哪次打包没给你带烤猪蹄？” 梁德举起手晃了两下，大声对几米外的点单小弟道： “老弟，我这桌再来俩烤猪蹄！” 赵四月连忙拉下梁德的手，左右看了两下，确认老婆女儿还没到，小声说道： “别，改天，改天四哥请你，我真减着肥呢。 梁儿你千万别说漏嘴啊，让你嫂子知道了，回去得扒了我的皮。” 说着赵四月眼睛一亮，吃力地站起身向着店门口招手。 “秀英，小涵，在这儿！” 第一百章.打工女孩 梁德顺着赵四月的目光一看，只见店门口来了一对彼此距离足有一米五六的母女。 妈妈三十多岁，短发杏眼，妆容端丽，一言不发地向赵四月挥挥手表示看到了，笑得十分勉强。 女儿穿着襄北市第一高中的春季校服，颜值方面幸运地继承了母亲的基因，但却面若冰霜，抿着嘴，眼睛看着地上，一脸的生人勿近。 梁德不用开武者灵觉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四月大哥今天肯定不好过，作为他的朋友，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当然要…… 他猛地低头将还剩大半的烤猪蹄啃了个一干二净，站起身道： “四哥，我吃完了先走了哈，祝你们一家三口吃得开心。” 赵四月连忙走到梁德那边，抓住他的手腕，眼睛里满是祈求的光。 “阿德，你也看到了。 帮哥哥一个忙，有其他人在她们总得收着点儿，不会那么凶我横我逼我站队了，这种事儿我也不好让公司同事来陪，只能求你了。” 梁德站在原地叹了口气，道： “四哥，那我今天要是没来呢。” 赵四月紧紧地抓着救命稻草不放： “我原来也不知道她们拧成这样了啊，就因为一个五一假旅游的小事儿，这可是亲妈亲闺女儿，谁能想到啊。 阿德，今天这顿我请，改天哥哥再请你吃大餐，去抱石楼吃十八参三十鲍的龙王过海，至少三顿！” 梁德见赵四月一个两百多斤的大男人慌得像弱不禁风的芦苇，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又坐回了条凳上。 “四哥，我就埋头吃东西，给你当个沉默肉盾，别的忙可帮不上啊。” “行，老弟你在就行。” …… “秀英，这是梁德，我跟你说过的，就医疗手环公司的那个朋友。 今天这店里生意太好了，实在是没空位子，还好遇到了他，我就厚着脸皮请人家和咱们一家三口拼个桌。 小涵，叫叔叔。” “梁叔叔好，谢谢叔叔。” 赵雨涵礼貌地笑着，露出两个小梨涡，和店门口那个面若冰霜的女高中生判若两人。 “小梁，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赵四月的老婆挽着女儿，母女俩看起来亲亲密密的，一点儿都看不出在店门口不共戴天的样子。 梁叔叔心里感叹着女人天生的演技，连忙说道： “哎呀，嫂子太客气了，你们不嫌我是大号电灯泡就行。 快坐快坐，都别站着了。 老弟，点单！” 赵四月殷勤备至地给老婆女儿拉开条凳，帮着她俩撕开消毒餐具外面的塑料膜，又是倒茶又是烫筷子，比大观园里的丫鬟还贴心。 可怕，着实可怕，既能做技术总监也能做杂活丫头，疼老婆的已婚男人都是变形金刚吗！ 烤串上来以后，梁德坐在那儿也不好真的一言不发，赵四月的老婆在外企做市场营销，人挺热情，能聊会聊不聒噪，几句话的功夫就和梁德熟络了起来。 赵雨涵在外人面前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偶尔插几句嘴，四个人边吃边聊，看起来其乐融融。 “阿德，你们公司的这个医疗手环什么都好，就是规格尺码太随机了，大的大小的小，轻的轻重的重。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网上都有专门交换手环的群了，就为了找一个合适自己的尺码。 我和你侄女儿手腕都细，戴着特别容易掉，淘换了好几个了也没找到合适的，你看。” 赵四月老婆抬起左手，右手拈着蓝色医疗手环，空隙竟然有好几厘米。 “我跑步掉地上好几次了，还好这东西结实不怕摔。 这手环上也没有售后联系方式，你能不能和你们公司反映一下，最好能固定几个尺码，或者做成手表表带那样能调节的设计。” 梁德老脸微红，其实996社畜医疗手环的原设计里是有一套合理的固定尺码的，只是他量产起来控制不住，这才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他瞅了眼对面两个人的手腕尺寸，手揣兜里用幻海玄气现做了两个手环拿出来。 “英姐，我这刚好有几个比较小的试用手环，你试试看合不合适，合适就换上。”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呀……” “就几十块钱的东西，英姐你别客气了，雨涵你也试试。” …… 两小时后，梁德离开的背影还没消失，摸鱼佬烧烤店内，赵四月身边的气温便立刻从夏天急转到了秋天。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杀气和异常可怕的沉默。 赵四月犹豫再三，看了看老婆又看了看女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那个……秀英啊，小涵这学期成绩进步挺明显的，总是上补习班也特别辛苦，出去旅游放松一下其实也……” 赵夫人当即把筷子在瓷碟上重重一放： “老赵，这么多年你管过她的学习吗？你知道她现在年级排名多少吗？你知道她哪科强哪科弱吗？ 对，这学期成绩进步是明显，明显进步怎么来的？还不是努力补习出来的！ 她都高二了，明年就是高三！还想着出去玩，别人放假都在上补习班她出去玩，放松心情，放松心情能让她考上好大学吗？” 赵四月无言以对，有言也不敢反驳，只好又望向女儿，道： “小涵……” 赵雨涵也把筷子重重一放： “天天学！天天学！ 学吐了学晕了，把脑袋都学大了就能考上好大学了？ 五一假就七天，少补习七天能怎么了？ 是你说这学期化学进步了就给我奖励，现在呢？” “奖励那也得是合理的奖励，你化学是进步了，可你的生物呢？ 雨涵，现在不是你放松的时候，等你上了大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 “天天说为了我好，我想做的事情一件也不让我做，你去为了别人好吧，我不要你为了我好。” “赵雨涵，你胡搅蛮缠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出钱让你去旅游的。” “爸” “你爸也帮不了你！” “爸！” 赵四月一个头两个大，终究是没敢吱声。 …… 赵雨涵一回到家就摔上了卧室门，不管门外怎么敲也不开。 她窝在被子里，用手机翻找着兼职网站上的中学生打工信息。 你们不给我钱，我就自己去赚钱！ 翻着翻着，她的眼睛好像花了一下，每页只有20条的网站页面上出现了第21条信息。 “映雪堂书店襄北分店？” 第一百零一章.店员招聘 赵雨涵揉了揉眼睛，十指尖端和心头都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这不是幻觉，这种感觉，就像以前接受测试时那样…… 她在手机屏幕上连点几下，确认了这个网站其他页面都只有20条信息，但只要她盯着网页看上几十秒，页面上就会出现第21条信息，也就是映雪堂书店襄北分店的招聘广告。 赵雨涵点击滚动截屏，将那条招聘广告的内容保存了起来，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拨出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襄北市邪灾局吗？ 我要报案。” …… 襄北市大学城附近的山后街。 新任映雪堂襄北分店店长的秦霄坐在书店里，满脸微笑地通过面前的光幕进行着远程面试。 分店店长实际上只是秦霄的兼职，说是店长，其实目前分店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因为某个事件由实习编辑转正后，他从校阅部调到了市场部，现在的主职工作是穿越诸界推销图书，所以不可能经常留在此岸415号世界经营书店。 映雪堂要求两岸诸界的分店每周至少营业1小时，为了完成这一硬性指标，他只能在本地找个店员负责导购和收银。 这份工作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是灵感比较强的智慧生物就行。 此岸415号世界离末法时代还远得很，各国官方都有明面上的非凡力量，神神怪怪的东西也不少，所以秦霄本以为招聘店员是一件可以迅速解决的小事，没想到现在书店已经建成了好几天，就连走空海低速物流的各类图书都已经运送到了此界，他却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店员人选。 唉，没办法，这是雷霆四友看护的世界，素质好一点的非凡者几乎全都被雷霆崖和它旗下的世俗组织吸纳掉了，漏网之鱼基本上都是歪瓜劣枣，不堪大用。 所以上面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在这里设置分店啊，估计又是哪个高层拍脑袋决策的吧…… 秦霄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笑容不变，好像在很认真地听着面试者的回答。 光幕那头的面试者是这几天里素质最好的一个，形象气质和沟通能力都不错，虽然是个未成年的鬼魂，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要求太多。 再不穿界谈成两单，这个月就只能拿底薪了…… 秦霄端起马克杯喝了口伯爵红茶，对光幕里的阳光少年道： “经过此次面试，我觉得你的条件非常符合我公司的要求，请问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呢？” “秦店长，我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工作，只是……能不能把书店店址迁到我这里啊。” “啊？把店址迁到你那里，为什么？” 阳光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道： “我是个地缚灵，不能离开死亡地点太远来着。” 秦霄摘下眼镜，低头用手指擦拭着镜片上的灰尘，道： “你刚才说，是在手机直聘app上看到招聘信息的是吧。” “是的。” “你活动范围有多广？” “大概五六米的样子吧。” 秦霄戴好眼镜，在光幕左侧唤出了一排工具栏。 在用裁剪工具将阳光少年地缚灵拿着的灵体手机截取分离之后，他伸手探进光幕，一把抓过那台灵体手机，将其屏幕向下放在了阳光少年十米外的地上。 “你手机没了。” 光幕关闭。 面容冷酷的秦店长打开办公笔记本，开始继续筛选为数不多的简历。 …… 红叶楼公寓客厅，栗知弦懒洋洋地仰卧在沙发上，脑袋靠着格子抱枕，闭着眼睛在空想之笺办公系统里刷剧。 这段时间她已经把这个脑内办公系统的各项功能摸索得差不多了，除了各种雷霆崖内部的专用办公软件以外，这个系统里也有浏览器、播放器什么的，和普通家用机差不多，只不过是放在大脑里。 她作为一名适用弹性工作制的高级邪神雇员，并没有明确的上下班时间，可以随时随地用这台脑内家用机浏览外部站点。 购物、刷剧、水群、游戏都行，只要不被偶尔通过办公系统到访的姑婆发现，天天摸鱼也无所谓。 哼哼，这个月我已经拿到了三星评价，就算是姑婆来了我也不怕！ 而且我刷剧能叫刷剧吗，我这是在积累经验，是在广泛取材！ 表面上我在轻轻松松地刷剧，实际上我为了从中汲取创作的养分，每时每刻都在进行高强度的思考，比认真上班还累。 不管眼睛有多酸，不管脑袋有多重，不管有多想睡觉……每次通宵刷剧我都好好坚持下来了！ 栗知弦啊栗知弦，为了工作每天都这么努力地取材，你真是一个超级励志的正统派文艺美少女。 你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她深陷在软软的沙发里翻了个身，凭感觉从茶几上摸了两个洋葱圈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同时在大脑里点开了《下辈子再好好工作》的下一集。 这部畅销书改编的空海神剧已经拍到了第一千三百三十二季，多年来一直好评如潮，所以每年都会出很多特别篇，除此之外，甚至有狂热粉丝出资拍了不少本篇里一带而过的小剧情背后的故事，还有数之不尽的优秀同人。 一句话，只要入了这个坑，绝对不愁没剧看。 栗知弦是偶然间看到了粉丝剪辑的视频，被其中各具特点的惊艳美人馋到后从第一季开始补剧，一看之下一发而不可收拾，现在已经是《下辈子再好好上班》的忠实粉丝。 如果不是没钱，她恨不得买齐所有的官方周边摆在家里。 其实那些周边本身的价格并不贵，还有很多土豪粉丝为了传教愿意免费赠送，贵的是跨界快递的运费。 不管哪家跨界物流公司，全都是用晶簇结算运费，她现在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晶簇，哪里掏得起钱。 不过，虽然一样都买不起，但她还是一集不落地去看片尾的周边广告。 因为这部剧每一季的片尾周边广告都是实时更新的，时不时地还有粉丝抽奖活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白嫖点什么。 “诶？原作出新书了？现在买书还送全剧组签名照？好想要！ 呜呜呜，虽然买不起但还是看一看吧。” 栗知弦立刻在脑内点击链接，跳转到了购书网站。 “光是运费就要5晶簇啊……怕了怕了，告辞。” 栗知弦正要关掉网页，突然看到了商品图片右边的一行小字。 “……尊敬的顾客，映雪堂已于您所在的世界开设分店，您可选择到店取货？” 劲风骤起，疾影闪动，栗知弦……今天第一次离开了沙发！ 第一百零二章.不速之客（什么，竟然是传说中的4000+大章！） 栗知弦跳下沙发翻跃上楼，洗了个头撸了个快速出门妆，换上圆领套头卫衣和宽松的束脚运动裤，踩着一双亮红色的低帮帆布鞋直接从卧室窗户跳了出去。 映雪堂襄北分店就在山后街383号，去那儿，从屋顶上走过去是最快的。 她抓住窗户上沿，腰身绷紧双手上撑，弹起后一个倒挂金钩勾住了楼上邻居家的窗台，接着脚踝发力带动全身翻转，灵活地攀上了红叶楼的外墙。 她动作熟练地贴着老楼的红砖外墙往上攀缘，三两下就蹿到了屋顶。 栗知弦在一栋栋高矮不一的楼房顶部跳跃，脚步轻盈地踏过一条条小巷的老旧招牌，如风般的身影穿过下午的暗金色阳光，没过多久便在山后街一间卖梅菜扣肉饼的小吃店门口无声落地。 她出窗前用了阿卡林隐身咒，因此一路走来都没有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街巷间那些隐身巡逻的邪灾局干员和躲在天空云层后的少女们也全都假装没有看见她，有几个人甚至主动退避三舍，坚决不同这位襄北市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特别顾问碰面。 被分配到栗知〇所在的大学城片区已经是人生不幸，没被栗〇弦主动找麻烦则是不幸中的万幸，谁还会因为轻微级滥用魔法这种小事去招惹〇知弦这个著名恶霸呢。 听说连俞局长都被她打过！ 云层后的萌新魔法少女们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栗顾问咬着梅菜扣肉饼走进一条小巷，她们才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栗知弦站在映雪堂襄北分店门口打量了一下，莹白色招牌上“映雪堂”三个字写得挺有品的，筋骨挺拔，遒劲丰润，只是不知道落款处那个自称“年方九十”的“谢万卷”是哪里的书家。 唔……用了类似人类驱逐咒的术式，只有灵感比较高的生物才能看见这道门。 栗知弦走进书店，只见店里大部分书架都还空着，地上到处堆放着尚未拆封的包裹，收银台那儿也空无一人，她伸手在黑胡桃色的书架侧面敲了两下。 “有人吗，有人在吗，我要买书！” 听到声音，书店角落的办公室里马上走出一个短发男子，他一脸歉意地走到栗知弦身前，道： “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开始正式营业。 你看，这店里还是乱糟糟的，店员也还没到位，再过两天才能开张，要不你先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等正式营业了我再通知你。” “还没正式营业？可是映雪堂官网上说你这里可以买书了啊。” 栗知弦将脑内办公系统上的网页通过右眼投射到空中，指着网页上的一行字道： “你看，襄北分店已于空海时间5月9日开始营业，换算过来就是本世界的5天前啊。 什么意思，你们映雪堂书店连官网上的信息都靠不住？” 秦霄心里暗自叫苦，前几天上面催他催得厉害，产业发展与运营管理部的专干恨不得一天all他几十次，简直像多了个太粘人的女朋友。 问题是映雪堂在这儿根本没有本地人员支持，他一个人独木难支，想高效也高效不起来。 为了应付吃人的上司和烦人的同事，他只好用自性神通伪造了一份影像资料发过去，跟上面说襄北分店已经正式营业了。 反正上面肯定舍不得派界原行者过来实地考察，反正我过两天就会找到店员开始营业，反正新店开业前几天没卖出去书很正常…… 各种各样的情况他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在这颗映雪堂从来没有投放过广告的此岸蓝星上，竟然真的有人来买书，而且还不是什么信息闭塞好糊弄的此界土著，是能上官网能投诉的那种“重要顾客”。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看到了空中网页浏览器左上角的青埂峰logo，目光马上移到了栗知弦的脸上。 栗知弦眉毛一皱，语气不善道： “干嘛，没见过美少女啊？” 秦霄急忙收回目光，两手连摆，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你是栗知弦女士吧。” 栗知弦女士把装着梅菜扣肉饼的纸袋塞进卫衣兜里，疑惑道： “你认识我？” 原来是她。 雷霆纯宗在此界蓝星的主祭，纯宗祭礼文化部副部长的侄孙女，虔心之血，空想之笺，还有就是……那个梁老师的搭档。 嗯，能和那个人搭档，估计也不是什么…… 不行，我不能先入为主，虽然是梁老师的搭档，她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 秦霄双手递出一张名片，道： “幸会幸会，我是映雪堂的秦霄，刚调来415世界不久，前段时间承蒙雷霆真宗的黄传潮局长款待，吃饭的时候看到了你和他的合影。” “哦，这样啊。” 栗知弦接过名片，看了眼之后和梅菜扣肉饼揣在一起。 “你别转移话题啊，到底有没有正式营业？” “呃，其实已经正式营业了，只是今天我们店里的收银系统出了一点故障，现在买不了书，所以……” “哦“她拖长了语调，“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收银系统出了故障啊。” 栗知弦点了点头，道： “那没事，我不买书不就行了吗。” “啊？” 你到书店不买书你来做什么！ 栗知弦从地上拿起一个包裹搬到书架旁，施施然坐到包裹上，从书架里随手抽了本书看了起来。 “那谁，我闻到你办公室煮伯爵红茶的味儿了，给我倒一杯过来呗。” 明目张胆看白书就算了你还要喝红茶？ 我他妈…… 秦霄正要说话，却看到栗知弦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右手食指似有意似无意，轻轻地在空中映雪堂官网底部的投诉号码上画了个圈。 秦店长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前，微微欠身道： “栗主祭，您的伯爵茶要加牛奶吗？” …… 襄北市邪灾局大楼32层，副局长办公室。 用几个简单摆件布置得素雅美观的办公桌后，俞佩环拿着钢笔低头在材料纸上写着什么。 一个身穿邪灾局干员制服的高大男子站在办公桌前，军姿笔挺，极其认真地向俞佩环汇报着日常工作。 “……于今天上午9点到11点袭击路人破坏手机的地缚灵尚未达到怨灵标准，我们派出的行动人员已经将其制服并做了清灵洗怨处理，襄北市未成年灵体保护基金会同意承担10名受害者的财物损失赔偿。 他所在片区的负责干员和指派的灵体监护人对其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让他写了一万五千字检讨书，他的手机也帮他捡回去了，应用都给他开了青少年模式。 根据调查统计，包括这名地缚灵和昨天报案的赵雨涵在内，襄北市市内共有15名灵感达到二级标准的市民参加了映雪堂襄北分店的面试，具体的资料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面试环节很正常，暂时未发现违法犯罪情况，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栗知弦顾问进入了书店，我们现有的侦测手段无法观察到书店内的具体情形，但从非凡之力波动的数值来看，应该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事件。 五点半的时候，栗顾问还出来买了咖喱面包，吃完又回了书店，之后就一直没有出门。 俞局，我在内部系统里查了这家书店的信息，情况很奇怪，这家书店的超自然用品经营资质是a类，但却没有申报的流程痕迹。” 俞佩环停下钢笔抬头一笑，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就是3201那一位在系统后台给人直接登记了资质又忘了补程序而已，你也是老人了，别假装奇怪了。 既然那一位觉得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 你下班前和师秘书说一下，它会处理的。” “好的，俞局，那我就先回去了。” 高大干员正要转身，俞佩环敲了敲办公桌的桌面。 “等等，赵雨涵的灵感是什么时候达到的二级标准？ 她初三的时候，不是因为灵感只有四级没能通过魔法少女部队的选拔测试吗。 我怎么不知道她突破了？” 高大干员走进办公桌，低声道： “俞局，赵雨涵是多次发育型的魔力体质，高一下学期她的灵感就突破了二级标准，当时她就主动向局里递交了再次进行测试的申请。 您也知道，她是那次事件的亲历者，不太好让她接受专业魔法教育……当时就把文化测试的难度调高了点儿，用文化成绩把她刷下去了。” 俞佩环点点头，道：“还有呢？” 高大干员表情有些不解，“还有？” “我刚才问了你两件事，一是赵雨涵什么时候突破了二级标准，二是……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俞佩环脸上的温婉笑容始终没有变化，高大干员背后却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俞局，当时分管魔法少女部队的还是周局。 是他亲自安排把相关的资料都封存起来了，周局，周局他交接工作的时候没和您说吗？” “哦，原来是老周啊。” 俞佩环合上钢笔笔帽，道： “行了，你出去吧。” 高大干员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走出了3202办公室。 现有侦测手段无法观察到店内的情况吗…… 俞佩环抽出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看了看摆在抽屉里的半瓶金快活龙舌兰，拿出私人手机打了个电话。 “雨涵，是我。” “佩环姐姐！你好久好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赵雨涵惊喜的声音，隐约还听到了瓷器掉落的乒乓声。 “你昨天晚上报案的那家映雪堂书店，我们局里查过了，是登记备案过的正规店铺，主要经营范围是一些超自然书籍和文创产品，你要打工的话，其实挺适合你的，高魔力环境对你的资质发育也有好处。 只是他们店里要求挺高的，今天一天就刷掉了14个面试的人。” “这样啊……”赵雨涵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那我肯定不行了，我连魔法少女部队的第一次选拔都没通过……” 俞佩环柔声道： “也不是一定没机会，我今天了解了一下，那家书店和我们襄北局也有些来往，明天周末你有空吗？ 我明天工作不忙，可以带你一起过去，给你鼓鼓劲支支招什么的。” …… 周六上午，映雪堂书店襄北分店。 梁德自带抱枕和大袋零食走进了店门，和正要出门的秦霄撞了个正着。 “……梁老师。” “秦老师！” 梁德放下抱枕和零食，一脸热情地握住秦霄的双手摇了又摇，用力之猛，连秦霄呆滞无奈的表情都被他摇得生动了起来。 “映雪界原一别，这可是有日子没见了，秦老师，没想到你也调到此岸415来了，这就是缘分啊！” 秦霄勉强笑了笑：“是啊，谁说不是呢，梁老师，你今天这是……” 梁德又拿起了地上的抱枕和零食，道：“我这不是看你新店开张，给你撑场子攒人气来了吗。 我都听我同事说了，映雪堂就是大气，不愧是空海界原首屈一指的大公司，文化产业的龙头。 我毫不夸张地说一句，映雪堂的到来，对我们此岸415号世界蓝星的文化力量来说，是一记强心针，是兴奋剂，是知识的传播者，是文化慈善的先驱……” 秦霄连忙制止了梁德毫无意义的排比句，道： “梁老师你说的这个，文化慈善先驱是什么意思？” “秦老师你就不要谦虚了，我都听我同事说了，你们新店开张，完全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营销活动，只专注知识传播，不但可以免费看书，还有免费的伯爵红茶和小甜品，还有……” “等等等等，你等一下……” “还等什么，不用等了！秦老师，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一个求知若渴的人呐，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去看书就好，安安静静的，绝对不破坏书店高雅的文化氛围。” 梁德夹着抱枕和零食就往里冲，走到一半回头一笑： “对了秦老师，我喜欢喝甜的，我的伯爵红茶多放点糖和奶油啊。 别的就不用加了，简简单单最好，我这个人，突出一个简单质朴，都是打过交道的人了，你懂的。” 秦霄捂着心口走出店门，就见到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站在书店招牌下，时不时地望向巷口，像是在等待着谁。 第一百零三章.书店少女（4000+） 秦霄对比了一下那个女高中生的相貌和昨晚收到的简历照片，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昨天看赵雨涵简历的时候，就忍不住将上面的照片裁剪下来加入私人图库以便反复欣赏，今天见到真人的模样更是十分满意。 在这个因为闺密忘了给自己p掉颈纹就可以反目成仇的时代，已经很少有这种好单纯好不做作、连可以随便p的寸照都不p的女孩子了，实在是世界的瑰宝。 在摄影和后期技术尚不发达的时候，现实中人通常会比照片上的自己可爱个三四倍，现如今则往往会反过来。 因为自性神通“江山入画”的特性，几乎没有人可以在秦霄面前用修过的照片装模作样。 即使是俗世间大师级平面设计师改过的人像照片，在他眼里一样充满了明显的破绽，像抹得太厚的脂粉一样令人反感，这就使得他很难享受那些批量生产的人工之美。 所以秦霄对美化照片的行为十分不屑，但是为了在这个看脸看表面的世界更好地生存，他自己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违心修图，心中充满了被迫同流合污的悲伤和无奈。 望着不施粉黛青春无敌的赵雨涵，秦霄心中如醉。 啊，果然还是这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丽最能打动人心。 就是因为还存在着这样的女孩子，我才不会被肮脏的现实世界所吞噬。 襄北分店的看板娘决定就是你了！ 他低头调了一下脸上的光影，让皮肤显得更有光泽，鼻梁显得更挺，面部轮廓显得更俊朗，眼眸显得更加深邃，然后微笑着走到了赵雨涵面前。 “你好，请问你是今天来面试的赵雨涵同学吗？ 我是映雪堂襄北分店的店长秦霄。” “秦店长你好。“ 赵雨涵大大方方地和秦霄打了招呼，目光在他打了柔光之后宛如古希腊英雄雕塑的脸上稍稍停留了一下。 “有个姐姐会陪我一起参加面试，她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耽搁了一点时间，可能要过会儿才到。” “那你先进来等吧，现在才八点出头，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你先到书店里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好的，谢谢秦店长。” “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秦霄哥哥就……” “好的，谢谢秦叔叔。” 赵雨涵跟着脸上光芒一暗的秦霄走进了书店。 因为某位栗主祭的缘故，秦霄昨天已经把靠近书店门口的咖啡简餐区收拾了出来，周围用几扇古色古香的工笔花鸟屏风和其他区域隔开，遮去了两只白嫖狗的身影和他们狂嚼零食的噪声，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以免他们干扰面试。 屏风上几只毛绒绒的北长尾山雀在枝头跳来跳去，像极了滚动的雪团子，让赵雨涵的目光忍不住追着这些灵活的小东西看了好久。 “你先坐在这儿吧，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不用麻烦了……” 赵雨涵刚要客气一下，就看见那位店长叔叔叹了一口别有幽愁暗恨生的无声长气。 “不麻烦的，反正要煮茶，给你喝好过给那两个…… 你坐着吧，桌上的小零食都可以喂给那些屏风上的画灵山雀，它们喜欢你的话，会从屏风里飞出来和你玩的。 别去第三扇屏风，那儿有只黑叶猴皮得很，会抢你的东西吃。” …… 俞佩环到书店的时候，赵雨涵头上肩上已经落了三只胖乎乎的雪团子，她摊着手掌让它们啄食一种珍珠似的白色坚果，掌心时不时被鸟喙挠到，有点痒痒的，想要笑出来又怕被店长听到显得不够文静，会影响接下来的面试。 “雨涵，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俞佩环把一个有点大的公文包放到桌上，公文包里好像装着什么硬物，磕在桌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她拉开高背椅坐到了赵雨涵的旁边，那三只北长尾山雀好奇地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各自衔起一枚白色坚果，扑棱着翅膀飞回了屏风中，雪团子们躲在几片用淡花青勾出细细叶脉的树叶后面，悄悄地偷看着新来的客人。 把具有初等智慧的人工精灵放在普通装饰里…… 师秘书说这间映雪堂书店和总局零科有些关系，除了总局零科，地方上不能管也管不了它。 现在看来，这间书店不光是路子硬，本身的根底也不浅。 秦霄远远望见了俞佩环的脸庞，立刻给脸上换了一套光影组合，通过微调让面部的线条增添了少许硬朗，与上一套装扮相比，显得更加成熟可靠，看起来比俞佩环大一点点，又没有大出太多。 他迅速连上储物书签的食品区，取出一些恒温保鲜的私人藏品精心搭配了一番，左手托着一杯大吉岭红茶，热气中飘散着麝香葡萄味的醇厚茶香，这杯橘红色的美人穿着一套考究的描金骨瓷杯碟，淡雅的草叶纹在她的裙摆上静静舒展。 食指戴着大号单身戒的右手则提着一个放满了点心的下午茶三层架。 第一层是长条状和小三角形的手拿三明治，奶油芝士烟熏三文鱼馅和蛋黄酱水芹馅各半；第二层是热度恰到好处的葡萄司康饼，旁边用小碟子盛着涂抹用的凝脂奶油和草莓果酱；第三层是柑橘香草马卡龙、杯装三色巧克力慕斯和覆盆子水果塔，三者之间散落着几个浅粉色的泡芙。 秦霄收着下巴走到俞佩环和赵雨涵桌旁，温文尔雅地微笑着，正要酝酿出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开场白，就听见图书区传来了两个狂风般的吸气声，两个声音一轻一重，此起彼伏，气势极为凶猛。 “老梁，你闻到了吗。 那谁竟然还藏着这么好的夏摘大吉岭，结果就让我们在这喝一般般的伯爵红茶，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的良心痛不痛我不知道，被区别对待的我现在痛彻心扉……等会儿我控住他你来抢东西，茶你随便喝，第一层的咸点心你拿回家下酒，第二层的司康饼平分，第三层的甜点归我。” “第三层的卡仕达酒香泡芙我要一半……话说，不用给他留点儿吗？” “秦老师是书店的工作人员，在工作时间居然拿出这么多好吃的和人喝下午茶，简直是伤风败俗。 弦哥，我们不辞辛苦地帮他吃掉，实际上是在帮助他维护映雪堂书店的良好形象，他一定会理解的。” “唔……你说得很有道理！” “你先别起身，等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我们再动手，免得东西洒了，浪费粮食。” “了解，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 这对在某些方面尤为合拍的搭档有恃无恐，一直在用响亮清晰的声音对话，明目张胆，毫不遮掩。 秦霄捏紧了手中的杯碟和三层架，如果不是还当着俞佩环和赵雨涵的面，他就要像多汁龙王一样用口水疯狂地喷吐眼前的茶点，让它们远离那两个不速之客的虎口。 不能崩，我是映雪堂在415世界的脸面，我不能崩！ 这一切都是雷霆崖的阴谋！ 我的绅士范儿绝对不能崩！ 秦霄绷住不堪重负的面皮，从牙缝里挤出了温和平静的男高音： “图书区的两位客人，我这里还有面试，面试结束后，我会为两位再准备一份红茶和甜点的。” 图书区的猛烈吸气声停止了，但是高分贝的窃窃私语仍在继续。 “老梁，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光天化日，怎么还有人在书店里大声喧哗，真没素质！” “好像是咖啡区那边传来的吧，弦哥你知道的，我今天早餐都没吃就过来了，饿得头晕眼花，耳朵也不太好使，没听清楚是什么声音。” “哎，没想到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竟然还有人饿着肚子读书，这像话吗？ 我们放下自己手头的工作来这里给那谁撑场子，那谁还不领情，喊一下动一下，一点都不积极主动，为什么他不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呢。 老梁，说到桃子，我就想到了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你说，给两个人一份吃的，这是不是有阴谋，是不是想要挑拨离间，用甜点破坏我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 “弦哥你说得不无道理，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看来我们要小心了。” 陆学部优秀毕业生梁德点了点头，接着道： “说到桃子，我就想到了西游记里的蟠桃会，你说当初玉帝和王母要是主动请齐天大圣去吃桃子，让他多吃两个，又怎么会有后来的大闹天宫呢？ 真是得不偿失，我们都是读书人，一定要以史为鉴啊。” 你们两个在那儿想个屁的桃子啊！ 我还治不了你们了？！ “两份！” 秦霄一声大吼，震得脸上的美颜光影都在闪动，这一吼之后，图书区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稳稳地把红茶和三层点心架放到桌上，收敛情绪，对神色不变的俞佩环和吃了一惊的赵雨涵道： “我们开始面试吧。” 俞佩环报以一笑，道： “秦店长，看来贵店的工作并不像你在招聘信息里说得那样轻松，尤其是这个工作环境，嗯……我妹妹兼职打工的时薪也许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 图书区，梁德坐在自制的蓝色办公转椅上，背后靠着抱枕，手里拿着一本平装版的《你心里的头发已经掉了》，对栗知弦道： “在这说了这么多，你不出去看看前任小俞？” 坐在地上的栗知弦用书挡着脸，伸出一条长腿蹬在梁德转椅底下的中轴柱上，把他连人带椅蹬出去好远，梁先生耳边风声呼呼的，宛如一个办公椅竞速赛种子选手。 “我的人设是母胎单身美少女，别瞎扯什么前任，熟归熟，乱说话我一样告你诽谤。” 梁德开着办公椅滑了回来，道： “我是说前任搭档。 你们在魔法少女部队的时候是同期吧，还一起做过教官，她转文职以前你们都没分开过。” 栗知弦从书旁边露出一只不爽的眼睛，道： “你知道得还挺多的啊，老梁。” 一看她脚上的红色低帮帆布鞋又在磨蹭着地板，梁德连忙开走转椅，和栗知弦隔开一腿之长的安全距离，断了脸上的电在81.51m外解释道： “都是黄传潮老哥和我说的，哎，他们这些中年男人啊，烟余饭后就喜欢八卦八卦小姑娘，成天说些有的没的，油腻得很，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当时一只手夹着烟，捂耳朵都来不及。 其实我本人作为一个寡言少语的正派直男，对黄老哥这样的行为是非常不赞同的，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严肃地批评批评他。” 栗知弦把眼睛藏回书本后，隔着书本、书架和屏风，正对着俞佩环的方向。 “闹闹她就得了，我不想见她。” “喜欢一个人就专门欺负一个人，你这样有点像丝毫不值得认可的小学男生行为诶。” 梁德话音未落，就被一只甩飞的红色帆布鞋踢在转椅上，人和转椅在原地滴溜溜地转成了陀螺似的残影。 栗知弦闭上眼睛，把脸埋进了书里。 俞佩环在店门外的时候，她就闻到了那半瓶没喝完的金快活龙舌兰的气味。 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 …… 面试结束后，赵雨涵在秦霄的带领下逛了一遍书店，见到了图书区常驻的两位“重要客人”。 因为一位客人一直在原地osplay战斗陀螺，另一位又用书盖着脸，所以其实她也没能和他们真正地打上招呼。 秦霄低声交待：“平时不用理他们，尤其是那个男的，绝对不可能在我们店里买书的，你就当他不存在。” “好的，秦叔叔。” “你还是叫我店长吧……” 教会赵雨涵使用收银系统后，秦霄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襄北分店，踏上了穿越诸界推销图书的旅途。 映雪堂书店内各类设施都有智能指引，光是装饰中的那些画灵就可以完成绝大部分运营工作，他随时能通过跨界通讯了解店内情况，小赵姑娘人很聪明，性格也好，出不了什么事情。 赵雨涵穿着书店制服和店员围裙站在收银台后，时不时地望向图书区的方向。 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 临近中午，店门口忽然传来了风铃的响声。 有顾客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所谓英雄 “欢迎光临映雪堂书店襄北分店，现在购买映雪堂百年杰出小说获奖作品可享受八折优惠，欢迎选购。” 赵雨涵照着收银柜台桌面屏幕上显示的文字读了一遍，带着有点小紧张的营业笑容看向了走入书店的顾客。 新来的顾客穿着一身邪灾局高级干员的制服，脑袋上加大码的宽檐帽被撑得有点变形，衬衫胸口也因为挺胸用力过度被撑得有点变形。 他没有回赵雨涵的话，伸手示意她保持安静，然后探头往书店里扫了两眼。 视线被分割区域的屏风挡住了，一无所获。 他又拿出手机拨号等待了一会儿。 对方未接听。 他正了正头上的宽檐帽，沉稳地踱到赵雨涵面前，左手亮出邪灾局干员证件，右手用手机亮出一张照片，道： “市民，我是襄北市邪灾局高级资深干员叶格，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 你今天见过照片上这个人吗？” 赵雨涵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是一张俞佩环的工作照。 “你找佩环姐姐啊，她没在这儿，上午的时候说有急事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叶格收起证件和手机正要来一句“谢谢你的配合”，突然间他背后寒毛直竖，好像有一只饿了三天的贝尔·格尔里斯不怀好意地盯上了自己，粗重如野兽的吸气声上一秒还在远处，下一秒就到了他的耳边。 被一只手搭住肩头后，叶格像鹌鹑一样缩起着双肩，接着他感到兜里一轻，早上刚拆封只抽了两根的那包烟被身后的人拿在了手里。 “大头，你怎么老是抽钟离产的烤烟，我都快抽腻了，你不腻吗？” “梁哥……你怎么在这……” “梁叔叔，原来玩转椅的是你呀。” 赵雨涵并没有对在书店见到梁德这件事感到惊讶，灵感过人的她早就在爸爸的996医疗手环上察觉到了非凡之力的波动，当时她也向襄北市邪灾局报过一次案，但是没有得到回音。 能造出这种黑科技手环，背后的制造商肯定不是普通的组织。 这样来历不明的产品能在襄北销售并扩散到全国，没有邪灾局的默许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就是邪灾局自己制造的产品。 治脱发、卖手环、抽烟撸串……梁叔叔大概是邪灾局的外围人员吧。 对外围人员都这么和蔼客气，叶干员人真好，就是脑袋有点大…… “不是玩转椅，是被职场霸凌。” “职场霸凌？” “这种事对高中生来说太残酷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见赵雨涵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梁德又补充道： “当然，我知道你们其实已经习得了很多黑暗知识……但是不要告诉我，你演你的纯真少女，我演我的立派成年人，我并没有拿你当小孩看的意思，大家彼此尊重一下。” “噢……” 梁德用琥珀色内气罩住烟头，点燃了戒来的烟，拍了拍叶格的左肩道： “大头，你这个烟瘾也太重了，有损你十大杰出青年的形象，我这段时间都在襄北，得好好帮你戒烟才行。 你换种烟买吧，买贵一点儿你抽不惯的那种，对你戒烟肯定有帮助。” “梁哥，我还有事儿，就先……” 叶格的右肩忽然一沉。 “你找俞佩环做什么？” 他扭头一看，双肩缩得更紧了。 “知弦姐……今天训练基地里有两个魔法少女魔力暴走，情况比较复杂。 那两个新人都是资质比较好的苗子，基地的柳医师只能帮她们稳住生命体征，消除不了魔力中的杂音，明天有关系到年中评价的重要训练，她人都快急哭了。 周局调走以后，现在局里只剩俞局一个一级调律师，她又突然联系不到，我就帮柳医师出来找找。” “我不是一级调律师？ 也对，我都退役这么久了，人走茶凉，局里早就把我给忘了，返聘以后也当我不存在，什么魔法少女部队特别顾问，就是个空头衔。 算了算了，没什么意思，我明天就申请辞职，我栗知弦别的没有就是有骨气，不吃你们襄北局的空饷。” 栗知弦说话的同时，手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叶格的肩膀，危险的震劲让他从头到脚都开始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连脚下的地板都好像凹了下去。 叶格被栗知弦拍得人都矮了半截，又不好怎么回话，只能向梁德投去求助的眼光。 梁哥，你也抽了我这么多烟了……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梁德立刻挪开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他把烟塞回叶格的兜里，望着天花板转身就走。 职场霸凌猛于虎，溜了溜了，大头你好自为之。 他刚走出两步就被栗知弦拉住了背后的衣服。 “魔法少女训练基地在城南郊区，飞过去比较快，我懒得变身，老梁你拉车载我一程。” “啊？” “闲着也是闲着，我去看看这几年新人的水准，顺便给那两个魔力暴走的小姑娘理一理。” 梁德对做载鱼航天工具人毫无兴趣，当即拒绝道： “刚才天上还有几个小姑娘骑着钢铁扫帚巡逻呢，你随便叫一个背你去呗。 我还有本《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脱发哪一个会先来》没看完呢，正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找别人吧。” “大头，今年新入伍的魔法少女里有几个地区级选美冠军？” “六七个吧，跟往年差不多。”叶格有点疑惑，知弦姐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 只见书店中突然蓝光闪动，虚空中又响起了阵阵潮声。 片刻后，一辆侧面装有机械蝠翼的两座敞篷跑车停在了书店门外，强劲的引擎声跃跃欲试。 “上车，时间不等人，救人要紧。” 栗知弦摇着头坐进了跑车的副驾驶座。 老梁你这个人……有时候真是好懂得让人不屑啊。 急公好义的梁先生一脸正色地系上安全带，一脚踩下油门，载着她向城南的魔法少女训练基地飞去。 …… 第二天，映雪堂襄北分店。 赵雨涵端着一碟纸杯蛋糕，在图书区的入口偷偷地看了栗知弦一眼，确认她已经没在睡觉之后，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小姑娘正要端出蛋糕和栗知弦搭话，却发现碟子上的蛋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德在书后面三口两口把手里的纸杯蛋糕吃了个干净，摇晃着转椅靠背道： “她不爱吃甜的，小涵你拿这个讨好她没用，还不如提两斤下酒的豆腐干给她。” 栗知弦揉揉眉心驱散了些许起床气，抬头看了赵雨涵一眼，对小姑娘说道： “不用推销了，我是在等五月的优惠活动买《下辈子再好好上班》，别的书暂时没有想买的，想买也买不起。 你背后那个叔叔只是长得寒碜，其实比我有钱多了，这店里的书没几本他买不起的，你找他推销去吧。” 赵雨涵把碟子抱在店员围裙胸前，飞快地摇头。 “我不是要推销……那个，姐姐你是魔法少女吗？” “以前是。” 被无端评价长得寒碜的梁先生把头凑了过来，道： “小涵你这问题问得，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你栗阿姨都快奔三的人了，还魔什么法少什么女啊，这四个字就不符合你栗阿姨成熟稳重的气质，魔法居委会主任还差不多。” 梁德话音未落，就被栗知弦连人带椅蹬到了几十米外，几乎从是图书区一路滑到了门口。 “栗阿姨，我还会回来的！” 栗知弦伸手抽出赵雨涵抱着的瓷碟，站起身来像投掷铁饼一样掷向了转椅上的梁德。 死！ 扔完碟子，她扶了一下复古风的圆框眼镜，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书店少女。 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也对，那时候她还小，而且经过了那样的事件，善后部队一定对她们使用了淡化记忆的术式。 也好，那样的事情，还是不记得为好。 可惜我酒量好过头了，喝得再多也还是忘不掉。 “你想做魔法少女？” “嗯嗯！”赵雨涵用力点头，道： “其实我已经参加过两次魔法少女部队的选拔了，第一次的时候灵感没达标，第二次是因为文化成绩没达标…… 我现在的成绩比原来好多了，魔力储量也比原来高了一倍多，今年选拔一定可以通过的。 姐姐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些新入伍训练要注意的事情呀，我想提前做好准备，入伍以后表现好一点。我想早点成为正式的魔法少女保护大家。” “这些事情俞佩环没和你说过吗？” 赵雨涵摇摇头，道： “佩环姐姐每天工作都很忙，偶尔给我打电话也都只是问我学习上的事情，问她她就说入伍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不用急着打听……” “以后也没必要打听。” 栗知弦窝回了书架旁浅蓝色的懒人沙发里，道： “像你这种只在电视和网络上了解过魔法少女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 姐姐今天给你一个忠告，你以后做闪光少女也好，做无知少女也好，就是不要做魔法少女。 邪灾局比黑心公司还黑十倍，做魔法少女没双休没年假，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工资少事情多，天天和你讲奉献讲牺牲，就是不给你提高待遇，做一年像十年，谁做谁知道。 打击邪神教派和魔法犯罪又脏又累又危险，有的邪神信徒比鲱鱼罐头还臭，有的邪神信徒比鮟鱇鱼还丑，就这样还有魔法少女愿意堕落去做邪神信徒，你应该知道做魔法少女有多惨了。 别信电视上那些宣传报道，新闻里那些又美又飒又干净的魔法少女都是挑的内勤人员，化好几个小时的妆才出镜，后期还做了处理，真正的魔法少女里面，没有几个干干净净的。 我做魔法少女的时候，忙起来两星期才洗一次头，后来干脆做了个脏辫。 你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利用魔力资质找个体面的高薪工作，魔法学者、魔力调律师什么的，都比做魔法少女强多了。” 赵雨涵脸上露出不可理解的表情，道： “可是……魔法少女不是一份普通的工作，魔法少女是守护国家和民众的英雄。” 栗知弦瘫在沙发上不耐烦道： “什么英雄，你看我像英雄吗？魔法少女部队有英雄的事迹，有英雄的瞬间，就是没有什么英雄，牺牲了才叫英雄，没牺牲，英雄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死了的英雄是纪念碑，活着的魔法少女是螺丝钉。 再说做英雄有什么好的，你随便找几个成年人问一下，问他们是想做英雄还是想做富二代。 谁会选做英雄啊。 不聊了，我要继续睡了。”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再和赵雨涵说话，也没有看到小姑娘脸上失落失望的表情。 …… “梁叔叔，那个姐姐真的是魔法少女吗？” 蹲在映雪堂书店门口抽烟的梁德回过头，看到了赵雨涵脸上略显迷茫的表情。 “以前是啊，退役后还被邪灾局返聘了，现在是襄北市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的特别顾问。 不过她看起来么，在魔法少女这个群体里可能稍微非主流了一点……你有这个疑问也很正常。” “那她为什么那么不喜欢魔法少女，还劝我不要参加选拔啊。” “干一行恨一行不是很正常吗，别说魔法少女，大闸蟹试吃员做久了都会不想上班啊。” “可是魔法少女又不是工作，魔法少女是英雄诶！” 赵雨涵提高了声音，道： “为什么你和她都要用工作来打比方啊，英雄就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名利，为了正义的事情奋不顾身，这样的人才能叫英雄啊。” 梁德低头抽着烟，道： “先别谈什么英雄话题了，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第一百零五章.何苦为难 “你来这家书店打工是为了赚钱去旅游吧，现在离五一也没几天了，能攒够钱吗？” 赵雨涵拿出手机点开账户余额，在梁德面前得意地晃了两下，道： “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佩环姐姐帮我跟秦店长谈好了，先给我预支六个月的工资，加上我爸以前偷偷给我的零花钱，旅行的钱已经凑齐了，过两天我就去报团。” 梁德看了眼小姑娘手机余额数字里的三个零，心想这不过是此界的货币，就算再多几百倍秦霄也会答应，大概是俞佩环担心小姑娘赚得太多，所以和他谈了一个对打工学生来说比较高但还算合理的价格。 小俞人还是稳重的，可惜，你只想到了第二层，离我的思路至少差了三层，尚未达到我诸葛梁智多而近妖的境界。 你只看到了小姑娘，没看到小姑娘她妈。 呵呵，小俞，像你这么漂亮懂事又有出息的女孩子，肯定从小到大都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又怎么会明白妈权的恐怖。 那种恐怖，只有心肝宝贝的倒霉哥哥才会懂！ 帮她攒够钱有什么用？ 你和赵雨涵都想错了，金钱从来就不是万能的，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是妈的问题！ 梁德站起来对赵雨涵道： “你别报团了，到时候去不了还得贴钱，留着等高三毕业的暑假用吧。” 赵雨涵撇撇嘴，道： “为什么我会去不了啊……我妈总不能把我关起来吧，敢关我我就打电话报案，说她虐待未成年人，看她敢不敢。” “不是去不了，是你会不想去，是你去了之后会后悔。” 看到赵雨涵明显不信的表，梁德淡淡一笑，道： “不信？ 梁叔叔给你分析分析” 梁德顿了一下，“回去别跟你妈说啊。” “放心吧，英雄从来不会出卖同伴。” “先问你两个问题。 你这次五一假想去旅游，主要目的是痛痛快快玩一场，而不是为了和你妈对着来，对吗？” “嗯，对。” “你五一不去上补习班去旅游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瞒过你妈，对不对？” “对。” “那你还能痛快得了吗？ 去之前，你妈要絮絮叨叨，说你不懂事不体谅大人的苦心，让你取消计划，你肯定不会听，烦了还会顶嘴，你们两个人还不得吵起来？ 就算你去之前把她瞒住了，你离开襄北她肯定知道了吧。 那时候她一个电话打过来，先劈头盖脸把你训一顿，接着她就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把你当低能儿童一样反复交待，一天给你打六七个电话让你汇报况，早中晚都要和你视频。 等你旅完游了回到家了，一场语重心长的主题教育会免不了吧？ 要是你以后成绩退步了，你妈就会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把这件事翻出来讲，讲到你烦不胜烦生无可恋。” “那我成绩要是进步了呢？” “呵呵，你这个觉悟还想在你妈心里进步？ 我给你模仿一下。” 梁德捏起嗓子，双手叉腰，从嘴里发出妈味十足的声音： “你要是五一没去旅游，成绩只会比现在更好！” “……” 赵雨涵无言以对。 “明白了吧，只要你妈不同意，你就是花钱找不痛快，还不如省着呢。” 赵雨涵哭丧着脸：“那我怎么办啊。” “没事，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了成年了参加工作了……” “她就不会管我了？” 梁德摇头： “不，到那个时候，你就习惯了。 当年我问我爸，人生是一直如此痛苦，还是只有小时候这样。 我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妈，告诉我…… 一直如此。 小涵啊，不管你多大，你妈永远不会放弃管你的，吵和劝都没用，沟通是不可能沟通成功的，不如给她设置一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专属彩铃，看她会不会有所触动，改过自新。” 赵雨涵抱着头，再也不去想什么魔法少女和英雄，满脑子都是妈妈妈妈，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收银柜台后面。 给小赵姑娘做完分析，成功地让她不再纠结魔法少女和英雄的问题，知妈叔叔梁德回到图书区，轻轻跺脚引动构成懒人沙发的幻海玄气，抖了抖躺在上面的栗知弦。 “别装睡了，小姑娘我帮你哄了一下，现在没功夫来找你探讨什么是英雄的蛋疼问题了。 人家才高二，你说的那些谁懂啊，还有啊……” 栗知弦睁开眼睛，“还有什么？” “口口声声把魔法少女说得那么惨，你还不是自愿做了这么多年，退役了还偷偷做超级义警，穷到睡网咖也不去找其他工作。 被返聘了不给你派活儿还不高兴……弦哥，你自己瘾那么大，劝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还没老呢，就忘了年轻是什么感觉了？” 栗知弦没说话。 她再怎么努力，也只会是徒劳，邪灾局不会让她成为魔法少女的…… “你得多传递一点儿正能量，明不明白？” “你懂个！”栗知弦横了他一眼。 “行行行，我什么都不懂，我看书学知识。” 梁德重新拿起那本《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脱发哪一个会先来》，继续研究奉先老师的早期代表作。 这本书售价25晶簇，但是贵有贵的道理。 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莎士比亚心中只有一个哈姆雷特，只是莎士比亚没有办法让每一位读者都看到他心中独一无二的人物之光。 不止是人物，就连“无可奈何”、“豁然开朗”这种常见词语，每个读者的理解和感受也不一样。 可以说，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种无可奈何，作者永远无法知道读者在想些什么。 但映雪堂、钩玄馆等跨界出版社的图书不同，作者根据他们的需要，可以把每一个词、每一个描述传达的感受都确定下来，让读者真正看到他们心中的风景。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作者都会这么做，更多的是一部分确定，一部分留白，给读者留下自行演绎的空间。 空海中有许多著名的读书家，他们阅读后留下自所思所想的批注本有时比原著还受欢迎。 梁德因为是看白书，所以没办法在书本上注入自己的理解和感受，书上很多精彩段落也都是锁定状态，无法调取其中的知识，不知道奉先老师具体是在表达什么。 看以后有没有打折活动吧…… 梁德看了一会儿书，栗知弦突然踢了踢他的转椅。 “你认识那个小姑娘的家长？” “算是吧，怎么了。” “她家里知道她想做魔法少女吗，支持吗？” “肯定不知道，她爸在家没什么话语权，她妈呢就想让她考个好大学，以后当律师、精算师什么的，要是知道她想做魔法少女，啧啧，不骂她就算好的了，绝对不可能支持她。” 栗知弦拿出手机，给叶格发了条信息。 “大头，帮我个忙。” …… 客厅内，赵雨涵的妈妈挂掉了来自邪灾局的电话，怒气冲冲地拨出了女儿的号码。 拨通后，她就听到一个深女声在手机彩铃里唱着：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 第一百零六章.凶名赫赫 书店门口的争吵声持续了将近10分钟。 安静下来以后，梁德听到收银台那边传来了小声的哭泣。 小姑娘哽咽着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不回家了。 在对面那个中年男人明显有些慌了的询问中，她擦着眼泪一一解释，告诉爸爸自己在哪，都有谁在，让他不用担心，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那个人一直在打电话过来。 她摁住电源键关掉了手机，趴在收银台上一动不动。 梁德几乎是在赵雨涵挂断的同时接到了赵四月的电话。 他用天生神力开了个隔音罩，在电话里安抚住那位想抛开重要项目翘班的技术总监，又在通虚app上用“冰封心事”的小号找秦霄要了书店监控系统的权限，把赵雨涵的实时动态在线上分享给赵四月，让他可以随时知道女儿的状况。 “四哥你放心吧，这儿有带床铺和独立卫浴的员工休息室，洗漱用品都有，门口有邪灾局设的固定岗，我在书店里有吃有喝有书看，你下班来之前我都在，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没事没事，我本来就在这看书……行，我帮你多劝劝小涵，挂了啊。” 梁德散去琥珀色的内气屏障，蹲下身猛地抽掉了栗知弦躺着的懒人沙发。 栗知弦膝盖微弯，腰腹绷直，骤然下落的后脑勺和背部离地面只剩两三厘米，却还是凭借着恐怖的核心力量稳住了身形。 “你让人告诉她妈的？ 你觉得她不对她幼稚，你就要去横插一手，栗知弦，你爹味儿挺重的啊。” 栗知弦保持后仰姿势不变，双手抱着胳膊，一板一眼道： “梁专员，我作为襄北市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的特别顾问，有义务为襄北局选拔英才。 我刚才查阅了市民赵雨涵的相关档案，发现她自主报名参加过两次魔法少女选拔，虽然分别因为灵感等级和文化成绩落选，但她其它方面的数据都很优秀，而且现在她的灵感也已经达标。 再加上她本人觉悟较高，有成为魔法少女的强烈意愿，非常令人赞赏，因此我建议邀请她参加下个月襄北局组织的魔法少女试训活动，并请同事与其法定监护人沟通，告知相关事宜。 请问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吔……” 梁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了半天语言，终于还是没能对栗知弦说出那句呼之欲出的龙门粗口。 在这种阴阳怪气的对线战斗中，谁先爆粗谁就输了。 不得不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栗至咸，你等着，我早晚会想到要怎么反驳你。 梁德咽下那句粗口后，冷静下来想了想，发现在不讨论栗知弦动机的情况下，她这么做其实也…… 赵雨涵迟早要面对来自家庭的阻力。 她现在已经高二了，至少有了十六七岁，而邪灾局的魔法少女部队选拔只面向十八岁以下的适格者。 就像五一旅行一样，如果真的想做魔法少女，她不可能瞒住父母一辈子，而她的父母也绝不可能让她自己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 根据梁德对邪灾局系统的了解，魔法少女绝对不是什么值得推荐给未成年人的体面职业。 尽管官方宣传中把她们塑造成英雄和天使，镀上一圈又一圈的炫目金光，歌颂她们的勇敢和无私，但是又有几个父母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做无私英雄呢？ 梁德把懒人沙发扔还给栗知弦，靠在书架上心不在焉地把书翻来翻去。 过了好几个小时，他听到员工洗漱间的方向传来龙头放水的声音。 赵雨涵洗了把脸，红着眼眶站在收银台后，背挺得笔直笔直，目光望着空气中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德拿着喝完的茶杯走到收银台前： “续一杯伯爵红茶，多放糖。” “嗯。” 他跟在赵雨涵后面，一起走到书店的饮品吧台，看着小姑娘有些生疏地在托板上寻找红茶和佛手柑。 三只汤圆似的北长尾山雀从屏风中飞出，它们用小巧的鸟喙衔着伯爵红茶所需的材料放到吧台上，然后停在赵雨涵的肩头，轻轻地用羽毛蹭着她的脸。 “小涵，你爸给我打电话了，他晚上下了班就开车来接你，其实他这几天工作特别忙，本来是要加班到很晚的……我车就停在书店地下室，你没坐过会飞的跑车吧，要不然……” “我不回去，谢谢梁叔叔。” 梁德沉默了一会儿，他没做过爹也没什么爹味儿，更不觉得赵雨涵就一定要听她妈妈的话，赵四月让他帮忙劝劝，可他又有什么好劝的呢。 “你的伯爵红茶好了。” 梁德接过茶杯，道： “也行，你妈妈那边一时半会儿说不通，分开冷静一下也好，你打算呆多久？” “一直呆到通过魔法少女入伍选拔，通过选拔以后邪灾局会给我安排食宿，也有专门的学校读书。” 梁德拿出手机，道： “那还挺久的，你存的钱可能少了点，你账号是多少？ 我借点儿给你，等你当上魔法少女领工资了还给我就行。” 赵雨涵抿着嘴，道： “谢谢梁叔叔，我不能要你的钱。” “什么要不要的，我又不是白送钱给你，以后要还的，还得请我吃饭呢，放心，我这人特抠，你占不了叔叔的便宜。” 赵雨涵倔强地摇了摇头，道： “叔叔，我都明白。 跟你借钱其实就是跟我爸借钱，我不想靠他们了，他们都不懂我，我妈不肯和我好好说话，只会发号施令和发脾气，我爸以为我是在闹小性子，只想哄我。 在书店有地方住有工资拿，只要多卖出去几本书拿到奖金，我就能自己养活自己。” 梁德点点头，又问了几句，知道小姑娘还有纸杯蛋糕吃以后就端着红茶走到了书店门外。 已经快八点了，天都黑了，映雪堂在襄北的这间分店里从早到晚就没来过一个买书的客人。 梁德回头看了眼映雪堂书店楼顶那个比楼还高出好几倍的广告牌，在灵感达标的人眼里，那个巨型广告牌的光芒几乎盖住了整个城市的灯火。 为什么没人来呢…… 映雪堂为了扩展在各个世界的影响力，除了只能以晶簇购买的商品以外，也有不少面向界内非凡者的书籍和文创产品。 梁德盯着广告牌上的信息看了半天，觉得上面展示的商品对界内非凡者还挺有吸引力的，没人来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站在书店门口等了一会儿，趁天空中两个魔法少女八点交班的时候，随风传音把那个下班后准备离开的魔法少女请了下来。 “梁专员，您找我？” 这是个大学生年纪的姑娘，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大大方方的，钢铁扫帚的柄上挂着某个顶流偶像的钥匙扣，带铃铛，风一吹还挺好听。 梁德反手指向背后的书店广告牌，道： “我看这上面东西都挺好的，店铺也在邪灾局备案了，怎么一个来买的人都没有，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梁专员您不知道？” “不知道，你给我说说呗，这上面东西你挑挑，我送你一样。” “那我悄悄地告诉你哈，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因为……栗教官在里边儿。” “就因为她？” “梁专员你从总局调过来可能不太清楚栗教官在襄北的名头……她参与执行的案子里，那些本来可以判死缓争取减刑的，没一个能活，要判十年以上的，没一个是完完整整归的案，局里的前辈，好像都被她打过。 她在这儿看书，襄北人鬼两道没几个敢过来的。” “那邻市的呢，这灯牌邻市也能看到吧，陵南的人呢？” “栗教官的名头在外面也好使……上次我和一个姐妹好几千公里跨省办案，对面嫌疑人一听她是栗教官带的那一届，直接就缴械投降了。” 梁德扭头望向书店内栗知弦的方向。 从襄北到陵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的凶名，是真的厉害。 魔法少女，令人敬畏。 栗知弦，你好强大。 这么下去这书店别想卖出一本书，我得想点办法了…… 第一百零七章.定点团建 梁德回过身来，双手端着红茶，左手在瓷杯上摩挲了几下，元神微动，润物细无声的武者灵觉悄然展开，在面前那个落落大方的姑娘脸上扫了一遍。 表面上倒是晶莹润泽，可惜……梁德的灵觉穿过了她脸上细腻精致的高透明感妆面，用元神“看”到了她最真实的素颜。 皮肤暗沉，额头有痘，眼袋上有淡斑，下颔边缘有些陈年痘印，遮瑕膏重点涂抹的鼻梁左侧有一块浅浅的伤疤，形状像是烧伤。 灵觉继续深入……看她外周血白细胞端粒dna的情况，这个妹子不超过21岁，正是年轻的时候，皮肤之所以会这样，多半是因为上班工作和下班熬夜。 上班时间，魔法少女天天在高空巡逻，外勤任务经常会去到一些极端恶劣的环境，在与邪神信徒和魔法灾害战斗的过程中，她们直面负能量的情况很多，别说皮肤了，连内脏都很受影响。 她这个班次是早上六点到岗，晚上八点下班，午间无休，回到家少说也得八点半了。 工作外属于自己的时间那么少，人总会不自觉地补偿式熬夜，长此以往，即使是魔法少女的非凡体质也会出现一些小问题。 弦哥说她以前护肤品买一次过期一次，从来没用完过，几乎没有打理的时间。 这个姑娘大概也是这样吧，偶尔撸个妆还行，好好护肤是真的没时间。 熬夜我是帮不了你们了…… 大部分的凡人修仙咖啡要供应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同学，少部分挂在百川海集的网站上出售，这两个渠道都是能换到晶簇的。 有余力可以帮帮别人，但是现在他自己也只是个贫穷兄弟。 老实说，梁先生还是想多挣点钱。 雷霆崖无数年来内斗不止，四十六友各自为战，和〇〇省有得一比。 靠山山倒，杜公台和太奉先说不定哪天就被普玄德赶下台了，虽然按照雷霆崖的传统，上面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他这个雷霆邪宗嫡系部队、欢乐时光放映员肯定没办法再得到像现在这么大力度的支持，用公费随机穿越的此岸游就玩不下去了。 扩大产能不现实，他85%以上的内气要用来蕴养元神，强化灵魂，不可能再给咖啡生产线拨资源了。 治不了本，给你们治个标吧。 梁德示意面前的姑娘退开两步，他脚下升起一道幻海玄气构成的幕布，波纹荡漾的幕布表面迅速被神识抚平，变成了一面纤毫毕现的落地镜。 一阵琥珀色的风拂过脸庞，高个子姑娘眯起了眼睛，浑身好像泡进了温泉里，暖洋洋的，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就像是久旱的卷柏遇到了一汪清泉，咕咚咕咚漫上来的勃勃生机让她舒服得彻底闭上了眼睛。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那道绵密浑厚、宛如暖阳一般的力量散去，她觉得自己连骨头都轻了几斤，像在香油里泡了一遍，变得酥酥的。 脸上好像也变轻了…… 高个子姑娘用胳膊肘夹着钢铁扫帚，双手捧住自己脸庞，睁开眼睛，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她忍住尖叫强装淡定，但钢铁扫帚上响个不停的钥匙扣和铃铛还是出卖了她。 脸上的细腻妆容和脱落下来的死皮都被那阵暖风抹掉了，镜中的她是百分百的素颜，但却比之前全妆的自己好看了好几倍。 如瓷似玉的肌肤充盈着健康的气息，暗沉、淡斑和痘印全都无影无踪，连鼻梁旁边的伤疤也不见了，那种天然的水光肌质感清透无暇，不管用多贵的调和粉底和修容高光盘都塑造不出来。 “好像太白了一点，要不要给你换个色号？” 梁德在经脉中测试了一下rgb内气色彩系统，那个女人记忆里的大部分妆容色都能调出来，没想到这些共享来的护肤化妆知识还有用到的一天。 “不用了不用了，梁专员，太感谢您啦。” 高个子姑娘三步两步凑到梁德跟前，眼睛里闪闪发光，充满了看到自己全新面容后迸出来的星星。 “我不要您送我书了……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用魔力护肤和卸妆呀。” 梁德探查了一下她的魔力波动，道：“你的魔力强度和精细度不够，至少得提高个十几倍才行。” “哦……”她有些遗憾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绞着手问道： “梁专员，您今天还有空吗，我有几个同事，她们……她们在以前的任务里受过伤，和我脸上一样，都是魔法伤害，留了去不掉的疤，我能不能带她们过来呀。” 梁德一口喝完了手里的红茶，将瓷杯收进海纳幻藏，道： “可以，我这段时间都在这家书店看书，你叫她们过来吧，没有伤疤的也可以来，我看你们这些魔法少女很多都是亚健康状态，我反正没事，给你们调理一下，多晚下班都无所谓，都可以来。” 高个子姑娘高兴得拉着梁德的双手在原地蹦了好几下，然后夹着钢铁扫帚跑到一边开始疯狂打电话、语音、视频，姑娘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不到一个小时，天空中落下了二十几位骑着钢铁扫帚的魔法少女，连隔壁陵南等好几个市的魔法少女闻讯后也在往这边赶。 为了拯救皮肤，为了变美，栗教官有什么好怕的，她又不会吃人！ 魔法少女们在书店门前排起了长队，梁德本来可以放出一个护肤养生aoe瞬间完成治疗，但这样就达不到他引流促销的目的了。 他刻意放缓了治疗的速度，平均十五分钟才治疗完一个。 “姑娘们，我今天通宵加班，来多少治多少，你们后面的可以先领个号到书店里休息休息，里面有甜点和奶茶，味道都不错的，书也很不错，你们可以先去看看。” “好的，梁专员！” 数十名魔法少女齐声答道，梁专员在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雨涵，你从仓库拿个雨伞架出来，让姐姐们放扫帚。” …… 数小时后，赵四月开着车来到映雪堂书店门前，他看不到书店，却能看到那些魔法少女。 “四哥！” 人群中心的梁德马上站起身来和他打招呼。 “我就说不用担心吧，这书店特安全，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团建定点合作单位，小涵在这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第一百零八章.英雄出处 喜欢就分享 梁德领着赵四月走进了映雪堂襄北分店。 小姑娘正在咖啡简餐区的吧台后面给等待的魔法少女们点单。 大多数来护肤的人慑于某人的凶威只肯在门外等待，但还是有一些魔法少女进到了店里，这些人看起来比门外的那些魔法少女年纪大一些，气质上更像训练有素的军人。 赵雨涵偷偷打量着来点饮品和甜点的姐姐们，看到了和媒体宣传中不同的魔法少女。 这些魔法少女很多是下班回家后才赶过来的，穿着各式各样的便服，因为知道梁德的治疗过程中会卸妆，所以她们基本上都是素颜。 她们的脸上和手上或多或少留着一些疤痕，有的伤疤甚至像蜈蚣一样狰狞，但她们的眼睛都是笑着的。 希望自己变得更美的人，在战斗中受过伤依然坚持守护美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总是笑的。 “一杯葡萄柚绿五分甜去冰加柠檬冻。 再给图书区的栗教官点一杯尔兰咖啡，不要糖和油，也不要咖啡。” “啊？请您稍等。” 听到奇怪要求的赵雨涵连忙低头āo)作屏幕，在系统里确认尔兰咖啡的标准配方。 “尔兰威士忌，咖啡，油……那不是只剩下威士忌了吗？” 赵雨涵迷惑地抬起头，点单的魔法少女是个眼神锐利的姐姐，鼻梁上有一道横着的伤疤，但她的衬衣领子上别着一枚小巧可的四叶草针，穿搭也很少女风。 看到小姑娘脸上迷惑的表，四叶草魔法少女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道： “对啊，只要威士忌就可以了。” 她旁边几个襄北局的同期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也给栗教官点一杯不要咖啡的尔兰咖啡。” “我们也是！” 队伍后几个来自陵南和其他临近城市的魔法少女举起了手。 “一杯有多少威士忌啊，我们多点几杯，直接连瓶拿给教官吧。” “对对对，干脆多点几瓶给教官吧。” “有整箱的吗，一箱有几瓶威士忌啊？” …… “姐姐你的幽兰拿铁少冰三分甜加双倍碧根果碎好了，这是集点卡……会做茶的白鼬画灵是非卖品，烤饼干的浣熊画灵？那也是非卖品，可以在店里给它们买零食……嗯嗯，欢迎以后常来，谢谢。“ 在诸多屏风画灵的帮助下，赵雨涵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看到最后一个魔法少女拿走自己的咖啡，赵四月才走过去和她低声说起话来。 过了一会儿，赵四月回到梁德旁边，没说什么，只是让梁德带他走出了书店。 夜色已深，两人站在赵四月那辆黑色英菲尼迪suv旁边。 赵四月从兜里掏出一包铁盒黄鹤楼，沉默着给自己和梁德一人点了一根。 梁德夹着烟但却没抽，他看见那个中年人靠在车门上显得十分疲惫，吐出的淡蓝色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四哥，没哄好？ 那什么，小涵也是在气头上，攥着拳头憋着劲呢，你过几天再劝劝她，说不定就成了，这事儿也急不来。” “我没劝她，只是问她适不适应，要不要帮她把衣服和平时用的东西送过来。” 赵四月放下夹着烟的右手，掌缘撑着后的英菲尼迪，白色烟灰落在黑色的车前盖上，像是一场无声夜雪。 “她又没做错什么，我没什么好劝的。” “四哥你愿意让小涵做魔法少女？” 赵四月笑了笑，道： “总不能就指着别人家的小孩做英雄。 其实我今天以前都是那么想的，总有人想做英雄，要做别人去做，轮也轮不到自己小孩头上……可现在，我女儿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比了比。 “我能说她错吗？我们打从心底里为她骄傲。 你嫂子中午硬着心肠骂了她一顿，说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话，现在还在家里哭。” 梁德不解道：“四哥，既然你和嫂子其实都同意她去做魔法少女，那……” “小涵她永远不可能成为魔法少女的……她不知道，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心机。 阿德，你是邪灾局的人吧。” “是，我在邪灾局领工资。” “那告诉你应该不算是违规。” 赵四月在车前盖上摁灭了还剩一大半的香烟，后背离开了车门。 “她是污染者，直到心脏停止跳动前，她都是污染者。 不是英雄，是污染者。” …… 映雪堂书店咖啡区，赵雨涵端着一碟杏仁曲奇，走到四叶草魔法少女那一桌旁边，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她还没想好要说的话，那个别着四叶草针的魔法少女就伸出手，飞快地从她端着的瓷碟里拿了块曲奇咬掉一半。 “市民，现在你涉嫌贿赂邪灾局公职人员，作为惩罚，我们要没收掉你所有的曲奇，并对你进行现场批评教育。” 四叶草魔法少女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瓷碟放在桌上，右手像指挥家一样在空中划了个三角形。 随着她的手势，一道闪着薄荷绿的魔力宛如丝绸般展开，轻盈地托着一把高背椅放到了赵雨涵的背后。 “有什么想要问姐姐们的，问吧。” 她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高魔力体质的小姑娘，也发现了她按照选拔考试纲要刻苦锻炼的痕迹。 是个很努力的小姑娘，希望她以后能够成为我们的同伴。 “喂，我们也看到曲奇了，你们襄北局别想独吞！” 又是几张高背椅靠了过来，资深魔法少女们把小姑娘围在中心，像是郁郁葱葱的乔木围绕着初生的树苗。 …… “姐姐，你是怎么让家里同意……” “一个两个都坐在这里叽叽喳喳，明天不用上班的吗！” 赵雨涵的第29个问题还没说完，一股浓烈的酒味冲进了咖啡区。 十几张高背椅被猛然直起的膝弯推翻在地，水晶吊灯下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教官好！” 所有坐着的魔法少女同时站了起来，背手跨立，向栗知弦行注目礼。 “好个好！ 我在那边看书，你们在这里吵个不停，这么兴奋，你们是第一次参加联谊的高中生吗？！ 全部保持安静！” 一片静默中，栗知弦举起手里的尊美醇威士忌吨了半瓶，对楞在原地的赵雨涵道： “你以为搜集八卦做笔记就能做英雄？ 问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教官，我没事的。” 四叶草魔法少女把手轻轻放在小姑娘肩膀上，对栗知弦说道。 “我懒得管你们，下次给我送贵一点的酒。” 刺鼻的酒味离开了。 四叶草魔法少女俯下，对赵雨涵道： “姐姐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与邪神信徒和魔法灾害的战斗中牺牲了。 虽然我没见过他们，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像所有的父母那样，是普普通通的人，是愿意为了他人而出的人。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 …… 半个多小时后，栗知弦在山后街吹完风回到书店图书区，梁德已经坐回了他的转椅上。 “都治完了？” “治完了。” “突然这么好心，肯定不怀好意，我已经在群里警告她们要小心你了。” “小人之心，我只是一直很钦佩魔法少女，能帮就帮帮。” “你老家世界也有魔法少女？” “有啊，有女工人，女教师，女白领、女科学家，女军人，女律师，女医生…… 还有很多平常穿着各式各样的小裙子，蹦最野的迪，熬最久的夜，玩最肝的手游，关键时刻却换上白色战袍出征前线的女孩子。 我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们可以那么勇敢，现在一想，也许这就是英雄的魔法吧。” 栗知弦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梁德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天花板道： “她在屋顶上拿着半瓶酒等了快五个小时了，你不去见见她吗？” 喜欢就分享 第一百零九章.深夜饮酒 “去不去见她？” 栗知弦在爱尔兰威士忌的纸箱旁边坐下，翘着二郎腿靠在书架上，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非此即彼，爹味发问。 难道饭菜只有好吃和不好吃两种状态吗？ 难道人只有高兴和不高兴两种心情吗？ 难道我只有去或者不去两个选择吗？ 一开口就让别人做只有两个选项的单选题，把事情框定在你极其有限的认知里。 老梁，你白天说我爹味重，你身上的爹味也不轻啊。” 白天下午的事情你都还记得，这么记仇的吗…… 梁德被栗知弦一口阴阳怪气喷得一时词穷，只能缩着脖子腹诽。 这咸鱼不知为何突然战意高涨，对线力至少上了三段，此诚不可与争锋。 今天我先不跟你抬杠，等你熬夜喝酒嗓子哑了再说…… 他把这段记忆在人生走马灯里面高光标注，准备等以后再找回场子。 “总之呢。” 栗知弦开始总结陈词： “我可能去也可能不去，可能现在不想去但是过会儿想去，不管我去或者不去，对你都是四个字……” “关我屁事。” 为了不被她的“关你屁事”糊脸，闻到味了的梁德飞速抢答并站起身来。 “对，你说的都对，我出去买包烟，至少三个小时，回来之前给你发信息。” 梁德用遥控器打开自动卷闸门走出书店，却没有把门重新落下上锁。 过了一会儿，栗知弦右手伸进卫衣兜里，解锁手机，拇指快速盲打给好久不用的常用联系人发了条信息： “人都走了，赵雨涵也睡了。” 片刻后，俞佩环从楼顶轻盈落下，提着一个公文包走进了书店。 她拿起梁德放在显眼位置的遥控器关门落锁，转身对栗知弦一笑，然后向图书区走去。 书店大厅的灯已经关掉了，裸色高跟鞋走过紫檀地板的声音宛如一串夜色中的花朵。 栗知弦低着头，没过多久，一双素雅的尖头细高跟走进了她的视野。 俞佩环拉过梁德留下的转椅，坐下后取出公文包里的半瓶金快活龙舌兰，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纸箱上。 “这是那天没喝完的酒。” 栗知弦抬起头道： “我可以再见你，酒也可以接着喝完，但是那一天已经结束了。 你知道吗，赵雨涵想做魔法少女。” 俞佩环左手倒持酒瓶，挥手将那瓶龙舌兰斩为两半。 她取下断面光滑的半截瓶身放在纸箱上，从盛着酒的那半截里倒了三分之二过去，将“酒杯”推给了栗知弦。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她本来可以的。” 栗知弦根本没有看那杯酒，她看着俞佩环的眼睛。 俞佩环垂下眼眸，品尝着龙舌兰独特的橡木余味，道： “比起事件中的其他罹难者，她已经很幸运了。” “她已经很幸运了……你说得这么轻松，这么高高在上，好像你已经不记得那一天的事情了。 俞佩环，你酒喝得比我少，为什么记性比我还差，为什么你可以若无其事？” 俞佩环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你天天喝得烂醉就是为了忘记那些事情吗？ 知弦，你忘得掉吗？ 忘掉了，邪神灾害就不会再发生吗？ 我的记性很好，我记得那些事，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你……” 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调已经变得不像样子，于是戛然而止。 “你接着说啊，我怎么了，我又怎么让俞大局长恨铁不成钢了？ 是不是要让襄北局魔法少女部队再次联名请愿，今天晚上就把我特别顾问的帽子下了。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两年前我没有参与联名请愿，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串联了大多数人，那时候再去反对也没有用，我没有说话，但是我记住了是哪些人。” 俞佩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递给栗知弦，全都是襄北市邪灾局的调令。 “我花了一年多时间，当年联名请愿要求开革你的那些人基本上都被我降职调离了，剩下的几个也成不了气候，襄北局魔法少女部队已经换了新血……” “你说这些不怕被开除公职吗？” 栗知弦指了指俞佩环左手上的尾戒。 俞佩环抬起左手，捏了一下尾戒上雪花状的粉水晶，道： “我在外面试过了所有我知道的邪灾局侦测手段，都探知不了这间书店里的影像和声音。” “呵，原来你在屋顶上五个小时是为了测试这个。” 俞佩环喝了一大口龙舌兰，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平静： “我今天是想告诉你，现在和两年前不一样了。 黄局平时不管事情，局里的日常工作和魔法少女部队工作都是我在主持。 知弦，回来帮我。 你可以像原来那样办案，再也不会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我会帮你处理掉所有的麻烦。 像原来那样，我们两个人一起往上走。 走到足够高的位置，我们就可以做成那些过去无能为力的事情。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做到。” 栗知弦终于伸手握住了身前的下半截酒瓶，金黄色的酒液里映着她平静的脸庞。 “他们联名请愿让我离开魔法少女部队的那天，老黄打电话给我，让我别在意，他可以把这些人全部免职，让他们滚出襄北。 我知道老黄说得出就做得到，总局也奈何不了他。 我请他不要那么做，自己主动申请提前退役，你知道为什么吗？” 栗知弦站起身，把一滴未动的龙舌兰放回了俞佩环面前。 “因为在他们联名请愿的那一天，我最好的朋友没有站出来为我说话。 直到现在，她也没和我道过歉。 也许她知道当时站出来也没用，也许她有她的大局，她要谋定而后动。 但是，俞佩环，我不在乎那些，你根本不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巧合，我根本不会再见你。 以前没喝完的酒，你都扔了吧。” …… 凌晨四点，襄北市邪灾局办公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邪灾局性质特殊，所有科室都有白班夜班两套人马，24小时值班，确保任何时候都有足够的反应能力，所以晚上和白天的在岗人数几乎一样多。 梁德走进邪灾局大楼，这次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从门口到电梯间几十米的距离，就有好几个妹子和他打甜甜的招呼，投喂甜甜的零食，好像他的颜值突然提高了几十倍。 呵，女人。 梁德乘电梯上15楼，进档案科和值班的干员打了个招呼，确认普通卷宗里没有污染者相关的资料后，便用黄传潮老哥给的最高权限走进了机密卷宗存放室。 刚一进门，他就听到存放室深处传来了压抑的抽泣声。 第一百一十章.万圣狂欢 梁德从怀里掏出一柄蓝色装修电钻，像持枪潜入敌方基地的特工一样谨慎地靠近。 机密卷宗存放室，魔法少女任务记录存放区，三四个用完的空抽纸盒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纸盒周围是湿哒哒皱巴巴的纸团。 一股熟悉的烟味，一件熟悉的polo衫，一块熟悉的劳力士，一张熟悉的老脸。 也对，能在档案科干员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机密卷宗存放室，大半夜在邪灾局嘤嘤嘤没人管，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黄传潮夹烟的手里还攥着一枚粉色水晶雕琢而成的雪花，不停地用纸巾擦着眼泪，旁边的桌上摆着2l分享装的红瓶可乐和大桶爆米花，还有一个快装满的青花瓷烟灰缸。 “老梁，你今天来二刷？” 梁德收起装修电钻，道： “黄哥，这么晚了还不睡，太敬业了吧。 你是襄北局的定海神针，要多注意注意身体啊。” “没事，我秘书替我睡呢，每天至少睡足八小时。” 黄传潮抽纸擤了擤鼻涕，擦干净手给梁德抽了张椅子。 “睡觉也能让秘书替？” “一点血脉异能，也就能让别人代为吃喝拉撒睡觉生病什么的，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他把烟盒扔给梁德，指了指摆在桌面上的十几枚粉水晶雪花，道： “这都是我精选的魔法少女任务记录，二十年经典虐恋集，你二刷可以先从左边那几个开始，循序渐进，包虐包哭，不哭找我。” “不了不了，黄哥，我心脆，看剧都只能看大团圆，你好的这口儿我来不了。” “甜的也有啊，我都给你拿过来，甜到忧伤，不甜不要钱，你等会儿。” 黄传潮正要起身，梁德连忙解释道： “黄哥，我是来查污染者相关资料的，记录改天再看吧。” “哦，你是来找赵雨涵的资料。” 梁德楞了一下，道： “对，黄哥你也在关注她？” 黄传潮把烟搁在烟灰缸边缘，道： “襄北就她一个污染者。 经历重大邪神灾害事件，被邪神之力侵染的普通人哪有那么容易活下来，全国也就十几个。 你别找了，档案科的相关资料都是被人改过的，我给你说说来龙去脉得了。” 黄传潮替雷霆真宗坐镇襄北邪灾局多年，襄北局的事情，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襄北市不被夷为平地，襄北市民没被一锅端走，他在雷霆崖青埂峰的绩效考核就能过。 一桩邪灾局上上下下捂了四五年，为了应对监察巡视不惜篡改机密卷宗的惨剧，被他轻描淡写地当八卦讲给了梁德。 “……那时候经济下行，全国下岗分流了两三千万人，襄北好几个老厂子都不行了，人心惶惶，恶念横生，活不下去寻短见的人也挺多。 那两年邪神是一茬接一茬，被忽悠入市的股民都没那么多，召唤难度比往常低了几倍。 当时就有十几个邪神教派在襄北一中附属小学联手设祭，准备来一出万圣节。” “万圣节？” “你也知道，415这块儿神灵的概念挺广的，天地山川祖庙五祀之属都能叫神。 这邪神数量一多，就容易同质化，属性重复、臭味相投的不少。 那十几个教派虽然供奉的邪神不同，但核心教义都是三阳劫变的那一套，都信什么白阳降世、涤荡人间，所以才乱七八糟地联合起来，准备血祭附小，办一场多名邪神狂欢的盛宴。” “他们成功了？” “差一点。 祭阵核心设在赵雨涵那个班的教室，他们班既是第一批活祭品，也是人质。 当时分管魔法少女部队的副局长姓周，他立刻命令在场的魔法少女全力进行魔力反制，不管那些人质的死活，直接引爆万圣节祭典的核心，以免邪神召唤成功，到时候整个区的人都活不下来。 召唤仪式已经快成形了，只有高级调律师能进行反制，别的魔法少女也帮不上忙。 结果他命令一下，在祭典现场的两个一级调律师都不肯配合。 老周自己也是一级，脑子一热就单枪匹马冲进去了。 另外两个一级调律师你也认识，就是小栗和小俞，两个人跟着老周冲进去，和在里面严阵以待的邪神信徒一场血战。 老周这个人也是外强中干，娘炮一个，他隔着门指挥铁血无情，到了门里面见到人质又缩手缩脚，放不开手段，三个人差点死在里面。 最后还是小俞果断，找机会用魔力反调引爆了祭阵核心，救了老周和小栗的命。” “那……那些人质呢？” “都死了，祭阵破碎，邪力四溢，普通人哪儿遭得住。只有赵雨涵因为是魔力体质撑了下来，但她也被邪力浸染，成了污染者。 她以后不接触深层魔力还好，一旦接触，她就是那些邪神在现世最好的跳板。 襄北局暗中派了专人盯着她，监护人也知情，问题不大，不接受高等魔法教育，她碰不到深层。” 梁德听完，手指着天花板，道： “415世界乱成这样，上面不管管吗？” 雷霆崖统辖世界的运营管理工作基本上是由雷霆真宗负责，其他三宗的成员参与极少，所以梁德并不清楚415世界的具体管理情况。 黄传潮笑了笑，道： “这有什么好管的，我都不在乎这些，上面会在乎吗？ 恶念与善念产生神灵是415世界的核心规律之一，青劫大能代天掌命，毕竟只是代天，还不是天，四位常务也只是在415代为掌管了一些边边角角的权柄，核心的东西碰不了也不想碰。 诸界才是空海和界原的亲儿子，真要逆世而行，触及核心规则，说不定世界自行调整，重启宇宙，到时候损失更多，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例子。 老梁，你想帮帮她？ 那也简单，你传个雷霆福音，让她供奉太奉先常务，只要信了邪宗，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毛神敢来招惹她？” 梁德摇摇头，“黄哥，我知道了，我再想想。” …… 映雪堂书店襄北分店，赵雨涵心中苦恼着要如何尽快提升魔力和文化成绩，手上整理着架上的书本。 忽然一本黑色的单行本从上方掉落砸在了她的头上。 “《心魔精进法》，作者……朱元直？” 赵雨涵捡起书本，小声念出了封面上的文字。 第一百一十一章.心魔精进 此时是早晨七点半，两个常驻熟客都还没到，店里只有赵雨涵一个人。 赵雨涵低头翻开那本《心魔精进法》，只见书页上全是竖排繁体字，书中内容用词晦涩，语句艰深，她一个高二理科生读起来半懂不懂，唯独扉页上的几句话大致能看明白： 天地不仁，万类相争。 元直一生，不弱于人。 传法大千，以待有缘。 入我门来，百死莫怨。 “奇奇怪怪……这种书能卖得出去吗。” 赵雨涵踩着圆形书踏，踮着脚把那本书放回了书架的顶部。 她刚从书踏上下来，那本朱元直所著的《心魔精进法》便从书架上自行弹出，黑色单行本在空中如烟变幻，化作一滴虚实莫辨的墨水砸进了她的眉心。 赵雨涵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用尽全力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只感觉脑海中有一点水滴在游来游去，不断地吸收着自己意识中的什么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挣脱束缚，体微微颤抖，迷惘的眼神好像还在梦中。 在方才的一瞬，她在意识中经历了无数个可能的未来，一败涂地的未来，平庸琐屑的未来，心有不甘的未来。 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真实，那些悔恨像是在黏在心头烧灼的暗红毒焰，一次次彻夜难眠，一次次自怨自艾……她没有成为光芒万丈的英雄，她做了泥地里的尘埃。 只因为她在人生的关键时刻没有选择放手一搏，没有奋不顾地去争取想要的东西，忍一时，百般妥协，退一步，万丈深渊。 “百分之九十的决心不是决心，百分之百的决心才是决心。 成王败寇，输就会一无所有…… 魔法少女部队只招收十八岁以下的新兵，我只有一次机会了，这次我一定要赢。” 赵雨涵喃喃自语，虚弱的声音里满是坚决。 她脑海中的墨色水滴已然消散无形，名为“心魔精进法”的邪异法门在潜意识深处自行运转，将细碎的杂念聚拢捏合，化作一头头足以动摇自我的心魔，不停地在赵雨涵的闪念中浮现。 绝望的未来令人恐惧，而恐惧会使人突破心中的枷锁和外壳。 流着涎水的猛兽在后追赶，所处之地一片黑暗，前方则是明亮如灯塔的理想。 “只要不停地激发潜力打败心魔，就能得到比按部就班快上几十倍的进步。 如果能在选拔前接触到深层魔力……邪灾局一定会认可我。 要想赢，就必须变成更好的自己！” 赵雨涵握紧了拳头，从意识中提炼出第一头心魔，按《心魔精进法》所说，第一头心魔便是她此刻最害怕，最需要克服的事物。 恶形恶状的魔影浮出意识的沼泽，心魔头上顶着一张她最为熟悉的面孔。 “妈妈……” “你怎么了？” 来映雪堂书店吃早餐的栗知弦拍了拍原地发呆的赵雨涵，让她从呆滞中醒来。 赵雨涵深吸了几口气，道： “我没事，姐姐你昨天晚上说得对，只靠做笔记，是成为不了英雄的。” “哈？” 栗知弦看着赵雨涵走向咖啡区的背影，感觉今天的小姑娘好像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是哪里。 “奇奇怪怪……” …… 没过多久，梁德也到了书店。 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收银柜台后面，赵雨涵趁着还没有客人来低头认真复习试题，上的魔力有规律地波动着，心无旁骛，全神贯注，连梁德来了也没有发现。 从凌晨四点想到现在，他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解决办法。 黄传潮的建议不过是和他开玩笑，要成为邪神眷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作为高级邪神雇员，他很清楚，对雷霆崖诸位邪神来说，麾下的眷属就是工具人。 他们并不需要信仰，也不在乎手下的眷属是否虔诚，工具人的首要要求是“有用”。 如果对雷霆四友无用，再怎么虔诚也不会得到他们的认可。 所谓的虔心之血并不是说这一支血脉有多虔诚，这个头衔翻译过来其实是：经过长期考验，能突出，适用广，发挥稳定，且具备繁衍能力的界内工具人种族。 与雷霆四友共存了漫长年月的虔心之血们也非常清楚：虔诚是次要的，好用才是根本。 如果只虔诚不好用，早晚会被革出诸真血谱，在雷霆四友眼里，没有利用价值的忠诚毫无意义，空海邪神不是慈善家，白花花的晶簇可不养闲人。 所以，像是赵雨涵这种对奉先老师来说百无一用的小姑娘，基本上没可能成为雷霆邪宗的邪神眷属，长得再好看再可也没用，奉先老师那样孤高的万劫处男并不吃这一，至于现有界内成员数量最多的雷霆真宗……梁德实在接受不来普玄德的绿化思想，不敢把小姑娘介绍到那一片青青草原。 梁德联系了还在海中界原学习的助理欧德曼，让他帮自己搜集一下普通人成为邪神眷属的例子，现在资料还没发过来，估计得等到晚上。 “小涵，这么早就在学习啊，别太用功了，速则不达，你要注意劳逸结合啊。” “嗯，梁叔叔早，早餐已经做好了，放在微波炉里。” 赵雨涵头也不抬，眼睛像在考题上生了根，一点也没有和梁德多聊几句的意思。 但此刻的梁德丝毫没有支持青少年认真学习的想法，赵雨涵的污染者体质解决不了，学得越多越危险，虽然黄传潮说她不接受正规的高等魔法教育没可能接触到深层魔力，但万一她是万中无一的魔法奇才呢，比方说从小经常吃地瓜所以魔力特别浑厚什么的。 “小涵啊，你听说过太奉先吗？” “知道啊，映雪堂百年杰出小说奖人气奖得主啊，他的书在图书区第一排的正中间，梁叔叔你现在买的话有八折优惠。” “不不，买书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是想问问你对太奉先老师和他的作品有什么看法，你看过他的书吗，感觉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断情绝欲 “我还没读过他的书，上次本来想看来着，可是那些书翻开以后都是白纸，还会震动警告，说我没达到阅读的门槛…… 只看封底简介的话，好像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写的主角都是中年人吧，我读起来肯定没有代入感，不想看。” 赵雨涵答着话，又翻了一页魔法少女选拔测试参考书，水性笔在书页上写写画画，标注重点，学习笔记做得一丝不苟。 “实体书的简介多半是编辑写的，体现不出一本书的精髓，太奉先老师书中的主角虽然是秃头中年，但都有一颗跳动不安的少女心，不会影响你代入的。 小涵你之前翻的应该是给上位非凡生物的高级版，我买本入门版的给你吧。 学习这个事情啊，需要触类旁通，光读死书是没用的。适当地读点闲书，调剂一下，反而可以激活你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提高学习效率。” 梁德扭过头，提高声音向着图书区喊道： “弦哥，扔本入门版的《无发无天》过来，平装本。” 话音未落，一本小红书呼啸而至。 梁德伸手接住那本《无发无天》，五指一抹消去暗劲后放在收银台上，他拿出手机打开妄想之银的app准备支付，这时赵雨涵终于合上了那本参考书，抬起头对梁德道： “梁叔叔，假如今天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你梦寐以求的人生目标还没实现，但还有机会实现，在这个时候，你还会想着劳逸结合、触类旁通吗？” 当然不会了。 梁先生淡淡一笑。 最后一天还劳个屁，我一定从早嗨到晚，把不能不敢不该的事情统统试一遍，连开钢丝球制造厂的富婆也估不到我会有多快乐。 但是看着小姑娘认真的眼神，梁德没办法放弃扮演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讲不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小涵，你这个最后一天的假设太极端了，你才十七岁，多的是时间，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只有把每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时间才不会被白白浪费，人的一生也只有三万天左右而已。 等到我像叔叔这么大的时候，我不想像叔叔现在这样。 叔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过去的自己再努力一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你会是襄北市邪灾局的高级干员，甚至是副局长，局长，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围人员。 你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梁叔叔，我不想等到你这个年纪再后悔。” 赵雨涵低下头，换了一本《初等魔力理论》，水性笔又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 惨遭小姑娘否定的梁德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咖啡区的微波炉前，打开炉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能用吞天食地法吸到一点点粒子余味。 “我早餐呢？” 他扭头看向唯一的嫌疑人。 “谁让你在收银台磨叽那么久，香肠煎蛋和烤番茄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帮你吃了，不用谢。” 犯罪者栗知弦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满足地躺在懒人沙发上拍了拍肚子，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装陷在浅蓝色懒人沙发里，眯着眼睛，整个儿看起来就像一只躺着不动的卡比兽。 “你怎么能这样，小涵给我放在微波炉里就是方便我热一下再吃啊。 栗知弦，我长大以后绝对不要成为你这样的人！” “你放什么屁，你比我大一岁多好吗！ 你明明可以喝风吃土吸雾霾，偏偏要来这里蹭早餐浪费粮食，老梁，你要知耻啊！” “你让我知耻……弦哥，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你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天天跑到这里喝酒看白书，还让高中生小姑娘给你做早餐，你不脸红吗！” “你还不是天天跑到这里抽烟看白书，昨天她还给你泡了红茶呢，你钱呢，你那么多工资呢，你不脸红你倒是给点小费啊！” “我刚才不是要给她买书吗？” “太光头的光头书谁要看啊，他能拿最佳人气奖完全是这届空海读者不行，要我说，王路飞老师的书比他的好看多了。” 弦哥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梁德一面在心中肯定栗知弦的观点，一面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道： “好啊，你背后诽谤奉先老师，年中述职的时候我一定要举报你，你等着吧，奉先老师心眼很小的，下半年你不用买洗发水了！” “老梁你作为雷霆邪宗的一员竟然诽谤太常务心眼小，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举报谁不会了，你来啊！” 梁德坐到懒人沙发旁边的转椅上，十分造作地叹了一口气，见栗知弦没有反应，他又重复了好几次。 “干嘛？” 栗知弦睁开一只眼睛，不耐烦地甩出一只帆布鞋踢在梁德的转椅上。 “不就是一份早餐吗，大不了晚上宵夜我请咯。” 梁德用天生神力开了个隔音护罩，道： “小涵是污染者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八卦男。”栗知弦哼了一声。 “是老黄硬要跟我说的……弦哥，要不你把真相告诉小涵吧，她那么用功，还因为这件事和家里闹翻了，做的却是注定没结果的事情，看着太闹心了。 你去劝劝她吧，成了我请你喝一个星期酒。” “要劝你自己去劝，我要睡回笼觉了，你爬开。” 栗知弦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大团子似的沙发里。 “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在人小姑娘心里一点儿地位也没有。 弦哥你就不同了，你是魔法少女，一等空尉，特别顾问，还是救命恩人，是她的英雄，你说一句顶我一万句。” 栗知弦再没有说话，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 那一天，教室里一共有三十五个和她一样的孩子。 1:34。 不止那一天，还有无数个那样的一天。 一次又一次让需要帮助的人失望，永远也拯救不了所有的人。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废物。 …… “喂，雨涵，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爸，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要学习了。” “是这样，我和你妈谈过了，她想通了没生气了，也同意你五一去旅游，旅游费我和你妈来出，你妈特别想你，她啊……” 赵雨涵皱着眉毛，她耳中只听到了“是这样”和“五一去旅游”八个字，其它都是杂音。 爸爸好像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没有一丁点儿相关的记忆。 “爸，你那儿信号不好，听不清楚，我五一要备考，不去旅游了，先挂了。” 赵雨涵挂了电话，把一大摞今天要学习的参考书放到收银台上。 这两天学习进步很大，魔力储量上升了十来倍，强度也提高了好几倍，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在选拔前接触到深层魔力的。 赵雨涵，加油！ 赵雨涵握紧了拳头，为自己暗暗鼓劲。 识海中，她的第一个心魔已经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踪影。 神魂深处的心魔精进法运转不停，第二个心魔即将诞生。 尚未成形的魔影之中，是赵雨涵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三章.生亦何欢 晚上十一点半，栗知弦准备离开书店回家睡觉。 映雪堂书店从开办之初就有无偿供贫士夜读的传统，每间分店里都设置了胶囊酒店式的休息区，枕头被子和洗漱用具一应齐全，但总归没有家里舒服。 栗知弦在许多方面不拘小节，唯独对睡觉的环境要求很高，所以她目前只是把映雪堂书店当作免费食堂，尚未发展成常住酒店。 单手拎着威士忌纸箱路过收银台的时候，她发现赵雨涵还在学习。 书店进门大厅上空的水晶枝形吊灯已经关掉了，大厅里只亮着几盏营造气氛用的黯淡筒灯，数百只萤火画灵聚成一团悬在小姑娘的左上方，为她洒下一圈柔和的光芒。 “还不去睡吗？熬夜复习，小心把身体拖垮了，第一关的体测都过不去。” 赵雨涵头也不抬，笔下验算着最后的大题，道： “再做七套卷子我就睡了，我的文化成绩是短板，按照正常的复习方法肯定过不了选拔，只能多花点时间了。 过去我太懈怠了，只肯付出适当的努力……但那样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不纵身一跃的话，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一只鹰。” “那如果你不是鹰呢？” “如果不是鹰，纵身一跃至少可以结束平庸的生活。” 栗知弦揉了揉眉心，没有和中二小姑娘争辩下去的兴趣，只是对赵雨涵悄悄用了一个快速体检魔法，用完之后才想到自己是多此一举。 她看了眼赵雨涵腕上浅蓝色的996医疗手环，确认没有泛红，就拎着那箱爱尔兰威士忌离开了收银台。 “我明天八点过来吃早餐，你别睡太晚了早上起不来。” 栗知弦走在回家的路上，拿出一瓶酒仰头喝了个干净，空瓶往后一扔，准确地飞进了街角的可回收物垃圾桶，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的心里也没有一丝声音。 只会伤人的真相，要怎么说出口呢。 …… 凌晨四点，映雪堂书店内，赵雨涵依然精神奕奕，下笔的速度越来越快，几分钟就能做完一套真题试卷，她脚边的垃圾桶里，已经装满了填完答案后揉成一团的试卷。 不止如此，她的学习效率在心魔精进法的辅助下提升到了28倍，这是她的脑负载拉满以后所能达到的最高效率。 那些看似只做一遍就扔进垃圾桶的试卷，实际上已经在她的脑海中被咀嚼了十几遍，检查、更正、重做的过程全部在脑内完成，一条条知识点深深地刻进了她的海马体。 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放松，精力和注意力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随时随地都能进入“心流”，赵雨涵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而这一切的代价是： 开启此状态后，每过一个小时减少一天寿命。 赵雨涵在知晓这个名为“全神贯注”的精进法门时，一开始有些犹豫。 她从小就被教育，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缩短寿命去提高效率真的值得吗？ 在和第二个心魔对峙的过程中，她看到了过去幼稚的自己。 又想实现梦想，又舍不得玩乐。 总是忍不住在追星、综艺、电视剧、小说、游戏、动画上投入大把时间，很多时候都是心不在焉地低效学习，有时不知不觉就过了一整天。 什么也没有收获，什么也没有得到，只能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的怠惰消磨自信。 那些短暂的快乐最后也变成了泡影般的记忆，转瞬即逝，对提高自己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这样浪费过多少时间？ 是几千个小时还是几万个小时？ 这些时间才是被愚蠢地浪费了，是愚蠢地消耗宝贵的寿命。 与其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用那些毫无意义的虚假时间来换取真正的时间。 成为魔法少女只是一个开始，要做就做最好的魔法少女。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举，努力十倍不够就努力一百倍，努力一百倍不够就努力一千倍！ 人就是实现目标的工具，如果实现不了梦想，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 那个活下去的人，那个放弃了梦想的人，真的还是自己吗！ 如果我变成那样的人，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赵雨涵的决意锋利如剑，她越是奋不顾身地燃烧自己，识海中那团成形不久的如火光芒就越是明亮。 决绝燃烧的火焰中，第二个心魔，那个承载着她过去无数欢笑的影子，渐渐开始消散。 …… 清晨七点，栗知弦打着哈欠推开卧室房门，走下楼梯四处寻找着水杯。 “起这么早，弦哥你被人魂穿夺舍了？” 六点多回到红叶楼公寓的梁德抱着纸箱祭坛，坐在沙发上惊讶道。 “赵雨涵昨天十一点多还在做题，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你能查到她医疗手环现在的数据吗？” 梁德脑袋伸进了纸箱祭坛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刚才看过了，健康得不得了，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特精神。 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恢复能力强，偶尔熬个夜不算什么，等她过了二十五就知道厉害了。 唉，她越是认真，越是用功，我就越不敢把真相告诉她。 讲出来简单，可谁能告诉她以后怎么过呢。” 栗知弦没答话，她打开冰箱，拿出凉水壶才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喝完了，不爽地把凉水壶扔了回去。 梁德听到声响，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一杯修仙咖啡递给她，这咸鱼斗志为零，喝他自性神通制造的咖啡无用亦无味，和纯净水没什么不同。 栗知弦喝完一杯无味咖啡，在万用家务机器人垃圾仔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便和托着纸箱的梁德一起走出了家门。 “你元神疗伤的委托有消息了？” “消息倒是挺多，有用的没几个，这些邪神眷属时间观念太差，动不动就劝人去他那儿的洞天福地闭关修养几百年，我要有那时间……其实也不是没时间，有几个时间流速快的彼岸世界还可以，洞天温泉酒店的房费也不贵，问题是穿越得花钱啊……” 梁德为了更快地查阅邪神祭坛上的回复，索性把纸箱套在头上，多长了三五个脑袋拉高运行内存，多倍速查收消息。 嗯？还有请求连线沟通的私信？ 他用神识点开私信里的链接，一个气度古雅的青衫文士出现在界面窗口中。 “雷霆真宗黄承安，见过梁先生。 若先生只需治愈元神伤势，承安或可运使血脉神通，以身相代。” 第一百一十四章.锅王之王 以身相代？ 这血脉神通听着有点耳熟啊。 梁德打量了那个名叫黄承安的青衫文士两眼，在人生走马灯里检索了一下近期的灵魂回忆，道： “老兄，你和此岸415号世界的黄传潮是什么关系？”他手指轻点，在界面窗口中把三个字打出来发了过去。 “黄传潮？先生稍候。” 青衫文士从大袖里掏出一面铜镜，嘴里低声念叨着“裕文焕景瑞，传承世绪昌”的字辈，低头翻阅起真宗黄氏的族谱来。 没过多久，黄承安抬起头道： “先生说的这位，可是我真宗在此岸四百一十五世界的襄北牧？” 襄北市邪灾局局长……襄北牧？ 应该是吧。 老黄你这职务名称还挺酷炫的，比什么空想之拳好听多了，真宗的文化底蕴还是深呐。 梁德点点头，道：“对，就是他。” 青衫文士收起铜镜，道： “方才查了族谱，若论起来，这位襄北牧是承安的族叔。 只是寒家忝为真宗十姓，人口甚多，承安这一支又僻处空海彼岸，与四百一十五世界久无往来，说来惭愧，承安还是初次听闻这位族叔的名讳，先生提起他，是……” 梁德摆了摆手，道：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据我所知，你们家这个血脉神通不是把自己的事情硬推给别人做吗，还能代人受伤？” 青衫文士大惊失色，道： “叔父他老人家竟能逆运血脉神通？” “是吧……他平时睡觉都是让狗替他睡的，这很难吗？” “何止是难，竟能逆反血脉天性，倒卷江河也不过如此。” 青衫文士暗暗记住了这位族叔的名字，和梁德解释起来。 青埂峰统辖的万千世界素来是由雷霆真宗负责管理运营，而真宗黄氏则是牧守四方、奔走庶务的骨干主力。 之所以能担此重任，便是因为他们这一支虔心之血有着对于维稳至关重要的天赋神通。 在蒙昧的上古时代，真宗黄氏的族人被称为社稷主，是诸多神怪中最能得人的一种。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真宗黄氏能将天灾**揽于一身，代天地人鬼受过，护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创造宜居环境，稳定和谐社会。 就是三界无安犹如火宅的炼狱，只要扔几千几百块姓黄的活性炭过去吸一吸滤一滤，过上几千年，不说把三界火宅滤成暖气房，至少也能滤成桑拿房。 真宗黄氏成为雷霆崖开拓诸界的重要工具人后，一直致力于强化血脉神通，一代比一代更能背锅，可以说是世界的背锅侠。 而黄传潮老哥为了摸鱼竟然能违背天性，逆运神通，化背锅为甩锅，也难怪黄承安会如此惊讶。 这么说老黄就是个坐镇襄北的背锅型广域灾害弱化器……怪不得在恶念化神的核心规则下，415号世界还能出现襄北这种人口接近三千万的超大型城市，怪不得这老哥一天天的啥也不干还能稳如泰山，原来是超大型背锅工具人，有恃无恐。 “那个，承安老兄啊，你看你在彼岸我在此岸，过来一趟也麻烦，我干脆直接找你叔叔吧，我俩还挺熟的，经常一起抽烟，就是原来不知道他有这个本事……我下次有彼岸的朋友受了伤再介绍给你吧，先挂了啊。” “世叔请留步！” 梁德刚要挂断，就被青衫文士一声大喝震住，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世叔？” “您和叔父平辈论交，承安叫您一声世叔是应该的。”青衫文士搓着手，一脸皱纹含量超标的讨好笑。 “哦……” 行吧，梁德最近经常被叫叔叔，差不多也习惯了。 “世叔有所不知，叔父他老人家一身修为当然胜过承安百倍，但叔父为真宗牧守一方，重任在肩，系万民安危于一身，若是为兄弟之义代世叔受伤，牧守之地难免会出纰漏，累及百姓不说，此举也难被真宗法度所容。 此所谓忠义两难全，叔父他老人家高风亮节，大公无私，一定会先公而后私……”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认识他吗，怎么突然就知道他高风亮节了！ 不过你这种处心积虑想赚钱的精神我还是挺欣赏的…… 梁德想了想，虽然他觉得黄传潮老哥未必就高风亮节大公无私了，但为了自己的元神伤势影响襄北两千多万人……还是算了吧。 他又问道：“那你不用牧守一方吗，你修为不如你叔叔，替我负伤受到的影响更大吧。” 青衫文士叹了口气，道： “世叔是自家人，承安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自从普常务出了那裆子事，真宗股价猛降，各项业务备受打压，效益一天不如一天，承安半世积蓄已经投入股市为宗接盘，近日宗内精简机构，承安正在待岗之列，如今已无半点职司，只好到祭坛上觅些生计填补家用。 世叔，承安方才已经算过了，此岸四百一十五世界到承安所在的彼岸八百八十三世界设有高速航道，费用固定，往返仅需两千晶簇，承安只取一千晶簇，总计三千晶簇。 这个价比百川海集第二综合医院元神内科的手术费用低了四成，再加上邪宗的工伤补助金，世叔只需要出两千一百晶簇。” 2100晶簇……的确挺实惠的，相当于花三分之一月薪，在公立三甲医院的心脏外科做了一台房间隔缺损修补术，而且这个便宜老侄子是公司自己人，还是虔心之血，也不怕他坑我。 梁德主意已定，道：“承安啊，你在的883世界也不是离我最近的彼岸世界，而且这段时间，你们家被待岗的亲戚应该挺多的吧。” 青衫文士微微张嘴，这位梁先生的认证信息分明是界原行者，怎么如此…… “都是自家人，叔叔我也不跟你扯那些虚的。 一口价，治疗费七百晶簇，行我就马上过来，不行就拉倒，你说话。” “世叔，承安家中有十三房妾室，四十多个嗷嗷待哺的孩儿，还有……” …… 经过各显下限的反复讨价还价，梁德和黄承安定下了750晶簇的医疗费。 被捅了个对穿的武道元神每时每刻都在痛，他也不打算再拖下去了，早点治好早点穿越才是正经。 梁德收回多出来的几个脑袋，摘下头上的纸箱，对身旁的栗知弦道： “弦哥，我找到合适的医疗方案了，马上就走，小涵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实在不行你就去找老黄帮忙，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我之前是考虑让小涵做个雷霆四友的泛信者，消除那些杂鱼邪神的影响，你是纯宗的蓝星主祭，这些事应该比我懂，相关的资料我让助理转给你。 拜托你了。” “我想做的事情我自己会做，不用你啰嗦。” 栗知弦接过纸箱祭坛，道： “五月中旬以前能回来吗？” “差不多吧，有事在通虚上联系，我走了。” 梁德走进街边一条无人窄巷，右手拉开穿界门，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光圈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自得其乐 栗知弦走进映雪堂书店时，赵雨涵还保持着昨晚那个伏案学习的姿势，就像整整一夜没有动过。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从昨晚到现在，赵雨涵一直开启着心魔精进法的“全神贯注”状态，28倍效率学习8小时，寿命上限减少了8天，但她觉得值得。 全神贯注8个小时的学习效果，胜过她往常1个月的收获，她已经拜托爸爸向学校请了假，魔法少女选拔测试前，她都会在书店里全神贯注准备考试。 考试结束后，她也会一直保持全神贯注，争取每一分每一秒都做最好的自己。 减少寿命上限？她已经不在乎了。 未来的寿命虚无缥缈，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非自然死亡，世界瞬息万变，能否活到寿终正寝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 而那些学到的知识和提高的魔力是真实的，是可以牢牢抓在手中并不断增长的真物。 为什么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限制自己的可能性？ 怕折寿？太过漫长的平庸人生反而是一种折磨。 我可以，我可以去到更高的地方。 我应该属于更高的地方！ 识海中，赵雨涵心中的火光越来越盛，第二个心魔被炙热的光芒照得千疮百孔，闪烁的魔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喂，我的早餐呢。” 栗知弦走到赵雨涵面前，眼眸中一个小若微尘的侦测魔法阵高速旋转着归于湮灭，在电光石火间测出了赵雨涵的魔力状况。 一切正常，魔力储量和强度比我十七岁的时候弱了很多，尚未接触到深层魔力，暂时没有被污染的迹象。 “已经做好放在微波炉里了，佐餐的黑米浆是原味的，蜂蜜和砂糖都放在咖啡吧台上。” “嗯，你明天不用给我准备早餐了，我自己在家吃。” “好的。” 栗知弦离开收银台，笔尖在纸张上快速书写的唰唰声又响了起来。 …… 栗知弦今天没有喝酒，吃完早餐后也没有窝进浅蓝色的懒人沙发里osplay卡比兽。 她端正地坐在图书区的书桌前，从精致华美的冰蓝色储物手环中取出两本略显破旧的羊皮书。 《纯宗祭礼》，此岸415号世界蓝星栗氏历代主祭批注本，分上下两册。 栗知弦从收到这两册书以后，就只看过上册的前两页，知道了一点栗氏的起源，再就是学会了怎么用草莓牛奶布置召唤邪神眷属的阵法。 直到现在，栗知弦主祭除了利用邪神祭坛处理大量生活垃圾之外，从来没有进行过正儿八经的祭祀活动，更别提主祭的其他职责…… 如果不是栗家在415号世界蓝星只剩她一根独苗，栗部长手里只有她这张烂牌，雷霆纯宗祭礼文化部早就把这条咸鱼革职处理了。 栗知弦低头翻阅着两本羊皮书，脑内办公系统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纯宗祭礼》中的重要原文和批注都被她一点点录入文档，便于随时检索和编辑笔记，阅读的认真程度比起赵雨涵不遑多让。 这两天在书店观察赵雨涵的表现，知道她对魔法少女绝对不是三分钟热度，栗知弦已经打消了让赵雨涵放弃这条路的想法。 她从赵雨涵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东西，这种人是绝不会因为一点点困难和打击就放弃梦想的。 一开始她只想劝退这个小姑娘，免得她白费心机，做些徒劳的事情。 现在她想帮赵雨涵实现成为魔法少女的梦想。 既然劝不走，那就试试让她的努力不再白费。 一个小时后，栗知弦从头到尾读完了两本《纯宗祭礼》，也在脑内文档中完成了所有重要内容的录入。 她合上羊皮书，闭着眼睛，在成千上万的祭祀仪式中寻找可能。 从古至今，杜公台在此界显化的诸多神迹和无数栗氏主持或参与的祭典实例流过心头。 为了建立界内航道抹除无数球状星团的神迹…… 因为虔心之血幕后操控无法晋升的原生文明…… 被蛮横驱逐到世界里侧的亚特兰蒂斯人…… 果然，老杜只是看起来很随便，在这些空海邪神心中，宇宙级的高等文明也不过是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东西……绝不能直接引入雷霆四友那样的恐怖存在，一旦事情脱离掌控，只会适得其反。 历代先祖的笔记中没有帮助被邪力侵蚀的普通人的例子……只有故意驱使此界邪祟污染死囚进行研究的记载，古代被污染过的普通人没有一个能成为非凡者，连无病无灾活到老的都很少。 邪神祭坛上发布的委托一直没有回应，估计其他世界的邪神眷属们也没研究过怎么治愈凡人。 要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让赵雨涵洗去灵魂中被邪力污染的痕迹。 栗知弦坐在书桌前，双眉紧皱，长期被酒精浸泡变得有些迟钝的思维和直觉开始复苏。 …… 黄昏时刻，赵雨涵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 心光炽烈，识海沸腾。 第二个心魔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那些往日欢笑像被烧毁的老照片一样，从赵雨涵的记忆中彻底消失。 心魔被毁灭的瞬间，赵雨涵得到了心魔精进法的第二个精进法门： “自得其乐”。 学习工作难免枯燥无味，精进者往往要忍受多年的清苦和寂寞。 开启“自得其乐”状态后，便能从当前“全神贯注”的事情中获得强烈的快感。 不管有多辛苦，不管有多疲惫，不管心情如何，这种源自身体和灵魂深处的强烈快感都不会消失。 愈精进，愈快乐。 赵雨涵毫不犹豫地开启了“自得其乐”，在飘飘欲仙的强烈快乐中，好像连全神贯注的程度也加深了。 识海深处，心魔精进法的种子持续不断地吸收着杂念，第三个心魔的影子渐渐成形。 魔影中心，出现的是赵雨涵恐惧害怕的脸庞。 与此同时，赵雨涵体内经由心魔精进法增加的魔力之中，悄然生出了一道微不可查的丝线，这丝线宛如绦虫一般游动着探入了世界的里侧。 世界的里侧，深深的黑暗中，一朵大放光明的白莲载浮载沉。 第一百一十六章.利好消息 空海彼岸883号世界，某处荒野。 刚刚穿过界膜的梁德站在一团大如蒙古包的风滚草上，仔细调试着手提箱型的界内传送门，他按照黄承安给的地表坐标将相关参数一一设置完毕，手提箱里出现了一片清波荡漾的水面，一眼望不到头。 见到这般景象，梁德担心自己设错了参数，他伸手探入箱中，拖动视角换了个方向，便看到了清波之上的亭台水榭，如虹长桥和数条游船画舫，越过清波，则是一片青砖碧瓦的深深庭院和围墙白壁。 这么大的宅院，怕不是能在家里办龙舟大赛，这是万恶的大户人家啊。 早知道这个便宜大侄子过得这么好，我一开始就应该对半砍价……算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医疗费就那样，看看能不能蹭他点儿土特产什么的，来都来了，总不能双手空空白来一趟。 梁德一头扎进手提箱的池子里，过了会儿狗刨瘾之后浮出水面踏波小跑，没多久就在一处八角凉亭里找到了黄承安。 两人寒暄过后直入正题，梁德将武道元神遁出紫府浮在空中，元神腹部那个明晃晃的圆洞看起来触目惊心，消失的部分几乎占了元神的十分之一。 黄承安面色凝重地伸出双掌，只见两道赭石色的流光从他大袖中钻出，一前一后，围绕着梁德的武道元神疾速飞动，这两道流光转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忽然首尾相连化作一个金刚圈似的圆环，套在了梁德武道元神的腹部静止不动。 梁德一个激灵，感觉与面前的青衫文士多了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联系，而武道元神腹部的空洞在这一瞬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六分之一左右。 那个箍在武道元神上的赭石色流光圆环断裂开来，掉在凉亭地面的青砖上碎成了满地齑粉。 黄承安缓缓收回双掌，浓重的死气在他的印堂上凝结发黑，没过多久，他死气含量超标的印堂不堪重负，只能让大量死气不断向外扩散。 片刻间，这个面白无须的青衫文士就被死气染成了从头黑到脚的煤炭模样，连他身周的空气中都有肉眼可见的死气烟雾在翻腾不休，往日平息数城地动之灾也不过如此。 可他偏偏不死，脸上还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一口白牙在死气黑雾中十分闪耀。 “世叔，承安先前的预估有误，用不着十二次，世叔的元神伤势比起发布需求时已有好转，如此再转七次，这伤势便可尽数由承安替了。” 梁德收回武道元神，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不出一旬，承安便可再次施展血脉神通，世叔且在寒舍修养些时日，至多三月，世叔便可恢复如初。” 三个月……按照彼岸883号世界时间流速，也就是此岸415号世界的五天左右，比去百川海集做元神手术快多了，这750晶簇花得还挺值的。 梁德跟着浑身黑气的黄承安走出八角凉亭，踏波移步，越过清澈的水面到了一处岸边水榭。 几个榆木脑袋的机关僮仆恭敬地奉上茶宴，行止间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黄承安散发的死气，一出水榭，走在最后的机关僮仆左脚绊右脚向前一倒，推骨牌似的把前面几个都带翻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梁德瞟了一眼这几个机关僮仆脚跟上的非凡之力标记，一读信息，都是造价便宜的死傀儡，个个超出正常使用年限好几十年，估计是在邪神祭坛上用积分淘废品淘到的，看来他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两人分宾主落座，饮茶闲谈。 黄承安在席间殷勤备至，十句话有七八句是在恭维梁德，梁德越听越警惕，果然这个黑不溜秋的青衫文士很快就说起了借钱的事情。 “世叔，依承安之见，真宗的股票已然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候，此时下场抄底，二十年间，或有十倍之利！ 如今真宗内部已有默契，宗外人士想要大量买入已无可能，承安有些路子，只可惜本钱不足，如果世叔能借……” 梁德摆了摆手，将几个金鱼、枇杷、刺猬模样的点心塞进嘴里，又吃了半笼干蒸烧麦，灌了两口清茶，将黄承安晾了一会儿才道： “大侄儿啊，不是世叔不信你，我也天天看《人间之鉴》财经版，普常务一下台，真宗股票断崖式下跌，一天比一天凉，二十多个青劫大能结成苦主盟针对你们，每天都是满屏满屏的利空消息。 这个时候还想借钱下场抄底……你这个为宗接盘的意愿也太强烈了吧，承安啊，你都待岗了，我看还是不要这么忠诚了吧。” 黄承安连忙放下茶杯，站起来俯身解释道： “世叔有所不知，重大利好就快来了，只不过那些外人还不知道罢了。” 梁德一脸不信： “外人不知道……我也在雷霆崖，我不是外人吧，我怎么没收到风？” “世叔入职不久，又身在邪宗，有些崖中往事可能不太清楚……如今普常务虽然不再主政青埂峰，真宗失了大势，可朱元直朱常务蛰伏多年，此番没了普常务压制，他重出空海，再传妙法，又有谁能阻挡。 承安从供职雷霆魔宗的至交好友处听闻，朱常务的眷属已将《心魔精进法》副本遍洒两岸诸界，入魔者不可胜数，只是如今尚未发动，外人难以察知，一旦雷霆魔劫再起，真宗股价必定逆势反弹，一发而不可收拾，届时，不要说十倍之利，就是二十倍三十倍，也不是没有可能。” 梁德不解道：“雷霆魔宗风云再起，和你们真宗有什么关系。” “朱常务大慈大悲，有心助诸界众生圆梦，一旦学了他老人家的《心魔精进法》，便会不顾一切追求心中所欲，刚猛精进，无惧无畏，就是亲生爹娘也顾不得了。 要追梦就要钱，没钱就要借，无惧无畏，自然不怕借债，普常务正好掌着超前消费的权柄，世叔您说，魔劫一起，这真宗的股价它能不涨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好生之德 梁德被黄承安说得意动，接过他递来的铜镜，极其认真地看起了雷霆真宗历年来的k线图和雷霆魔宗大事记。 他边看边在《人间之鉴》上搜索印证，发现事情的确像黄承安所说的那样。 从近十万年的资料来看，每当雷霆魔宗朱元直进入活跃期，雷霆真宗的股价就会出现明显的上涨，在影响范围较广的雷霆魔劫期间，因为业绩飙升，真宗股价经常连续涨停。 这次雷霆真宗遭到青劫苦主联盟的持续针对，股价跌到了史无前例的低谷，只要本钱多关系硬，能在这时候买入大量的真宗股票，等到魔劫一起，股价回弹，赚个盆满钵满不在话下。 作为一个曾经被套牢的a股股民，一个天天看财经版幻想财务自由的男人，梁德的眼睛越来越亮。 形势已经很明了了，雷霆魔劫蓄势待发，基本面一片大好，是男人就该满仓一把梭！ 先看看妄想之银能给我批多少信用贷款额度，再去百川海集卖一批修仙咖啡期货，接着多找几个同学借钱，凑个二三十万晶簇杀进去抄底。 合伙的话……这个黄承安身为虔心之血竟然在雷霆真宗混到待岗，实属不行，肯定没有硬邦邦的关系，软趴趴的，不能找他合伙，疗伤的这三个月争取多从他身上套点内部消息，伤好了再回襄北找老黄共谋抄底大业。 好起来了，我阿德的财运终于要好起来了！ 梁德拿出办公平板一顿猛按，真真假假地把“全副身家”列了出来，和黄承安热切地讨论着快速变现的渠道，装出一副很想跟他合作的样子，借机向他询问自己不太清楚的内部信息。 “承安，既然雷霆魔宗活跃能带来这种好处，那为什么普常务掌权的时候还要压制他们，只准魔宗小打小闹，不许发动烈度和广度过高的雷霆魔劫，他和朱常务有私人恩怨？ 也不对啊，空海两岸的媒体每次提起朱常务，都会说他是普玄德最忠实的战友，我搜过去的新闻，这两位经常一起出席各类重要活动，形影不离，挺铁的啊。” 黄承安口吐黑烟，仔细解释道： “朱常务和普常务之间，自然是高山流水，肝胆相照，可坏就坏在，朱常务他老人家太无私、太纯粹了！” “哈？” “朱常务他是真心想助力实现两岸诸界的每一个梦想，他老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钱，雷霆魔宗是个非营利组织，从来不考虑怎么为雷霆崖多赚钱。 《心魔精进法》有进无退，一山更比一山高，魔劫中把自己练得灰飞烟灭的痴儿比比皆是，就算是心若冰清永不入魔，也难过火中取栗那一关，这些人死得连魂魄都不剩一点儿，借出去的钱不就成了烂账了吗。 烂账倒是小事，借了我们真宗的钱，日还月还，一刻不闲，本金肯定能在身死道消前收回来，大多数时候也能赚到不少利息。 可我们雷霆真宗又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司，我们也是有人文关怀和社会责任感的跨界企业。 普常务悲天悯人，常怀好生之德，他老人家的重要讲话里常说，借了钱的都是我们的重要客户，是衣食父母，他平时在日理万机之余都会看顾一二。 金融业也要可持续发展，我们平时尤其关注客户的心理健康，经常和客户宣讲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有一天活就做一天工，做一天工就还一天钱，钱不够就想办法再借点儿，东墙没了西墙还在，正所谓……” 黄承安黑沫横飞地说着雷霆真宗的经营理念，一张脸兴奋得黑里透红，说到动情处，大袖飘飘，手舞足蹈。 梁德听着听着，很快打消了去妄想之银申请贷款额度的打算…… 他在《人间之鉴》上查过了，妄想之银经过多年发展，当前股东共计85家，雷霆真宗持股比例高达5.45%，是第一大股东，其余84家空海商业银行和金融机构背后也多多少少有普玄德的影子，想必都很有“好生之德”，这钱万万不能借。 想一想妄想之银的白金信用卡用户贫穷阿鳗吧…… 一想到那条肝图肝到元神惨白飘若幽魂的社畜鳗鱼，梁德就心生寒意，决定另想办法。 实在不行去问问师傅，老头子钱多得流油，就是少不了要被他狠宰一刀了。 “……普常务早就劝过朱常务，让他传法大千时注意可持续发展，传一传‘全神贯注’和‘自得其乐’就好，像‘无觉无惧’、‘燃魂献颅’、‘斩我见道’之类容易入魔的法门就算了，再就是去了火中取栗这一关。 可朱常务他不肯啊，普常务虽然深念同门之谊、兄弟之情，又……” “这个就不用展开说了，普常务的情操和德行有口皆碑，大家都知道的。” 梁德打断他即将出口的海量马屁，问道： “你说的火中取栗是什么意思？” “世叔听过火中取栗的故事吗？ 从前有一只猫和一只猴子见到炉中烤栗，那猴儿就骗猫去偷，结果猴儿把猫取出来的烤栗子吃了个干净，猫儿一无所得，还烧伤了脚掌。 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 朱常务的《心魔精进法》，最喜欢找那些勇于探火的猫儿。 若只是追逐没有考验的平凡之梦，又如何能让他老人家开心呢？” ……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映雪堂书店襄北分店。 赵雨涵面前的收银台上空无一物，往常堆得高高的参考资料和试题都不见了，所有能找到的魔法少女选拔备考资料都已经记在心中，剩下的时间就只要尝试接触深层魔力了。 暗红色魔力已然汇成一团血焰，达到了她当前体质的极限。 她没有布置魔法阵从世界里侧召来深层魔力的知识，只能用笨办法、下苦功夫，让魔力一点一滴地慢慢渗入世界的里侧，艰难地向外探索，四处寻找可能存在的深层魔力。 说来奇怪，刚开始尝试的时候，她的魔力在浅层不得寸进，到了后来却越来越容易，进度越来越快，在世界里侧的探索深度越来越大。 也许这就是天道酬勤吧。 选拔时间快要到了，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赵雨涵全力操纵魔力下沉，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股淡若无味、难以察觉的白莲清香从世界里侧渗出，在她背后化作一朵白莲印记，开开谢谢，虚幻的花瓣不断飘落，没入了她的皮肤之中。 图书区，栗知弦浑身酒味地仰卧在懒人沙发上，旁边的地板上散落着好几十个用空了的酒瓶，垂下的指尖上残留着些许金黄色的酒液，脸上盖着一本翻开的绿皮书： 《下辈子再好好上班》。 第一百一十八章.白莲降世 晚上七点，疲惫的城市迎来了无数疲惫的人，车流缓慢地从街道退潮，回到了各自的居所。 离正常下班时间还只过了一个小时，赵四月已经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他和老板谈过了，这几个月正常上下班，不要奖金，让副手多挑挑担子，保证不会影响项目。 女儿一直不回家，老婆下了班一个人呆着，有时晚上给自己打电话，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出来，他实在是不放心。 红绿灯前排了好几百米的车队，红色刹车灯看得人心烦，赵四月按下车窗点了根烟，右手在大腿上无意识地敲打着。 他感觉自己被堵在了一场人生的晚高峰里，想要重重地踩下油门，却找不到一条出路。 “为什么一定要是小涵呢……” 一个绿灯只过了三辆车。 赵四月疲惫地按着脸，在等红灯的间隙里任由无力感淹没自己，肩膀松松垮垮地贴着车座靠背，手里的烟好像都夹不稳了。 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老婆发来的视频通话。 这个中年男人以与臃肿体形不符的灵活迅速摁灭了烟头，他偏过脑袋在后视镜里调整好表情，努力地笑着，按下了视频通话的确认键。 …… 襄北市邪灾局大楼，3202，副局长办公室。 俞佩环拿着那瓶还剩三分之一的金快活龙舌兰，被斩成两半的酒瓶已经用修复魔法恢复如初，但如果用魔力仔细感应，瓶身上还是残留着被斩断过的细微痕迹。 她站在落地窗前，清亮的眼眸透过琥珀色的酒液眺望窗外的夜景，高楼和街道的景象都在酒液中晃动，看起来就像一出低成本的老纪录片。 俞佩环背后办公桌中间抽屉被拉开了一半，露出半截相框。 照片里的两个人靠在一起，在盛夏的游乐园里比着早就过时了的剪刀手。 上半截照片被桌面拦住，只露出了下巴，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 办公室地上的影子举起了酒瓶，因为喝得太快漏掉的龙舌兰掉落在地上，点点滴滴，宛如泪痕。 片刻后，一个空掉的酒瓶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 空海彼岸883世界，黄承安领着梁德从“颍川世德，江夏家声”的楹联之前走过，两人踩着刻有细密云纹的铺地青砖，没多久就来到一座八角攒尖，顶覆琉璃的井亭之前。 亭中有一口八角水井，八面井栏均由青玉制成，对着正前方的一面刻有新版的青埂峰仙弈图。 旧版是普玄德与朱元直对弈，太奉先和杜公台在一旁观棋，新版则把下棋的人和看棋的人换了过来，杜公台处在核心位置，脸上的表情格外生动，连衣带上的细节都多了好几倍。 虔心之血就是虔心之血，讲究，杜老师才上位多久，祭坛上整套企业vi都改过来了。 这个井型祭坛的造型梁德在《纯宗祭礼》上见过，按理说不该做得这么浮夸。 雷霆四友的祭坛讲究一个和光同尘，毕竟这四位在空海两岸许多世界都不是很受欢迎，比如在“人间绝顶”所处的世界，雷霆崖众人人喊打，只要私藏秃头四的专辑或者提到普玄德的名字都会被处以极刑，连《三〇演义》和《火〇燎原》都被封杀了，非常恐怖。 所以雷霆崖的各类祭坛通常会像公用移动通信基站一样伪装自己，有山石型、仿生树型、纸箱型、折凳型、井盖型、电话亭型、太阳能热水器型、空调外机型等等，安全第一，有的高级祭坛还能做成剃须刀和吹风机的样子，无论是居家还是旅行，使用起来都很方便。 黄承安能在家里摆器型这么豪华的祭坛，883号世界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纳入雷霆崖的版图了。 “世叔，我还要回去辅导课后作业，就不陪你下去了。” 黄承安往井里洒了半坛祭祀用的金黄色光酒，青埂峰仙弈图中的朱元直拨动数珠，井中水面青光大盛，隐有雷鸣，现出了一道幽深的门户。 “你也来玩两把嘛，你也说了，每次下注只要1晶簇，医疗费都打给你了，小赌怡情咯，说不定还能单车变摩托。” “不了不了，世叔，实不相瞒，承安一应收入都由贱内掌管，世叔打给我的七百五十晶簇，承安也只能听个响罢了。” “我借你点儿呗，就按真宗快贷的利率来算。” “不了不了，承安一个身无分文的待岗之人，哪里还敢去魔宗的场子，世叔，先失陪了。” 黄承安说完化作一道赭石色遁光跑回去辅导他四十多个小孩的课后作业了，拉人下水未遂的梁德只好孤孤单单一个人跳井，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落进了井里。 下潜了几十公里，梁德掀开印有雷霆魔宗logo的布帘，走进了那间游戏厅似的店里。 店内是赤贫风装修，客人只有他一个，门口有自助兑换筹码的机器，里面则靠墙摆着三四台“街机”。 梁德换了10个晶簇的筹码硬币，走到一台街机前面，屏幕里的少年勇者手持宝剑，一身斗气宛如霜雪，冻结了大片大片的地面，勇者对面那头身躯庞大的四翼恶龙愤怒地咆哮着，龙吻喷出的毒火融化了大量的金币和珠宝，也灼伤了少年勇者的脸庞。 一个法师模样的美艳女子藏在空间的缝隙里，眼中是藏不住的贪婪。 这台街机上没有摇杆，只有两个硕大的按钮，一者为猫，一者为猿。 两岸诸界，所有进入“火中取栗”考验的入魔者都会出现在这些街机里，让雷霆魔宗的赌客们根据实时画面来下注。 赔率普通，朱元直只是想向诸界分享自己简单的快乐。 梁德手持筹码犹豫不决，我是选猫呢……还是选猴子呢…… ……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映雪堂襄北分店。 赵雨涵探入世界里侧的魔力猛然一震，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深层魔力。 一朵白莲从世界里侧飘出，伴随着无数人的祷告声，落在了赵雨涵的头顶！ 第一百一十九章.烦恼尽去（4500） 赵雨涵还没来得及反应，周上下便绽放出与那朵白莲同出一源的圣洁光芒。 一时间，虚空异响，莲瓣乱坠。 小姑娘的体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在无量光明中摆出了天女飞舞之相，她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莲瓣，便同那朵九品白莲一起消失，穿过了凡间壁障，向着里世界的深处飞驰而去。 窝在懒人沙发里睡觉的栗知弦睁开了眼睛，她抬起左手放到眼前，一根缠在尾指上的魔力丝线被绷得笔直。 丝线另一头的赵雨涵被白莲裹挟着在世界里侧疾速飞行，混乱的魔力环境让那根细不可见的丝线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开。 栗知弦轻拈着魔力丝线的根部，感应着远方传来的“旋律”，尾指随之挑动，举重若轻地指挥着以太的乐章，让凝成丝线的魔力与环境同频同调。 那根无形的丝线越放越长，随着混乱魔力飘摇不定，宛如晴空的千丈游丝，在世界里侧留下一道在高级调律师眼里闪闪发亮的痕迹。 “这么快就接触到了深层魔力，比我想象中快了不少……白莲一系的杂碎这回倒是舍得下本，不过我下的本钱也不少。” 栗知弦打了个哈欠，从尾指上分出一根魔力丝线绑在旁边的转椅上，右手拎起一瓶放在地上的金黄色光酒，以纯白色魔力覆盖全后，便被尾指上的丝线牵引着飞了起来。 魔力的乱流带起了狂风，栗知弦横在空中的体像大风天的鲤鱼旗一样快速摆动，在骤然响起的风声中穿入了世界的里侧。 风声止歇，映雪堂书店安静下来，只有那根系在转椅上的纯白色魔力丝线时不时地振动两下，发出轻微的杂音。 …… 空海彼岸883号世界，雷霆魔宗井下赌场。 猫猿街机前的梁德已经赢了十几个筹码。 屏幕上音速龟和火焰兔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火焰兔的爆裂炎球已经衰减到了金拱门的巨无霸那么小，而音速龟上的寒铁刺盾却膨胀得比汉堡王的天椒皇堡还大！ 这兔，不对，这猫已经不行了！ 梁德拿出小学时代在街机厅玩侍魂用夏洛特放十四连斩的手速，疯狂拍打着控制台上的猿形按钮追加投注。 他玩了几十把已经差不多明白了，火中取栗这一关，除非猫的实力比猴子高出几倍，就一定是猴子获胜。 暗算偷袭的加成太高了。 虽然有时猴子也会倒霉翻车被反杀，或者被燃魂暴走的入魔狂猫拖着同归于尽，但总的来说，猴子的胜率绝对超过了65%。 而且像第一把屠龙勇者那样的正义猫是少数，梁德浏览了列表里直播的几百场猫猿对决，发现目标清晰、坚持努力、屡败屡战追求梦想的通常是反派角色，正派人士则喜欢偷耍滑，用比较灵活的手段取胜。 而朱元直的《心魔精进法》不挑阵营，只看梦想，可以说是黑夜里的明灯，恶人的救世主。 这一场的火焰兔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这只天暴躁的兔子为了强制推行素食主义四处纵火毁坏牧场、杀害牧民，不断袭击联厂和炸鸡店，连很多模仿味的斋菜师傅也被他指为修正主义烧成重伤。 善良的食者们惶惶不可终，这时，一头为杂食动物的音速龟而出，发动了正义的背刺！ 所以说，大多数时候，支持猴子就是支持两岸诸界的正义事业。 梁德眼中两道精光暴而出，将手速催动到了极致，在这种力量的冲击下，连井下赌场的异度空间都隐隐有破裂的迹象，若不是雷霆魔宗的猫猿街机材质特异又有邪神加持，早已被他徒手轰爆。 此猫断不可留，三百倍追加，给我镇压了！ 老猫，给我死来！ 猫猿街机屏幕右下角，离对决列表下一次刷新还有三个多小时。 …… 世界里侧，赵雨涵的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可脚下的莲台锁住了她的体和魔力，识海中的炽烈心光还在和第三个心魔纠缠，不听使唤，无法用来驱散白莲带来的异常状态。 那座大放光明的莲台载着她越过了好几个黑暗森的峡谷，沉入了一处表面散发着微光的水域。 这地方像极了盛满水培营养液的池子，广阔的空间里流淌着像浅色脓液一样的奇异物质。 许多形如海月水母的生物在脓液中翩跹起舞，这些脓液水母的胃腔中，一朵朵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莲散发着微光，圣洁的光芒透过薄如蝉翼的伞状膜连成一片，将浅色脓液的深海照得宛如仙灵之境。 莲台越潜越深，赵雨涵强忍害怕，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浅色脓液的源头，是一朵横跨海底、遍洒光明的庞大白莲，赵雨涵在这朵白莲面前，渺小得犹如蝼蚁。 莲台飘至白莲上空，淡黄色的花蕊中脓液涌动，十九条缠在一处的白色扁虫纷纷抬起不见口鼻的扇状头部，它们蠕动着数十米长的躯，将缓缓降落的赵雨涵围在正中，扇似的头部像蝠鲼的翼状鳍一样欢欣飘动…… 白莲诸脉残存的十九位治劫祖师、掌教元帅、陆地神仙、转世真佛、开路先锋便全都在此处了。 四五年前，这一系邪神被周守正、栗知弦、俞佩环三人重创，花费数百年炼成的祭阵核心被彻底毁灭，核心信徒死的死抓的抓，十不存一，他们只得仓惶逃入世界里侧苟延残喘，连用以传教的诸般宝相都无力幻化，全靠彼此扶持，才能勉强维持着笄蛭涡虫似的法体和净世白莲，在里世界默默等待着机会。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当年那个侥幸没死的小姑娘，竟然将魔力探到了此处！ 净世白莲卷动无边光明，赵雨涵眼前一花，原先的浅色脓液和缠在一起的笄蛭涡虫都不见了踪影。 香雾弥漫，神光隐隐，钟鼓齐鸣，仙乐悠扬，只见白莲深处现出一片覆压千里的亭台楼阁，太极，琼玉林，七宝池，功德水，紫云盈空，禽鸟献瑞。 只见天宫现彩，群仙济济，金童玉女侍立两旁，幢幡宝盖之下，十九位仙佛联袂而来，或拈花，或执扇，或捧净瓶，或持拂尘，脸上现出微笑，齐齐望向立于莲台之上的赵雨涵。 一个缥缈无定的威严声音传入赵雨涵耳中，勾动她背上的白莲印记，令她神思混乱，不知所措。 “红阳劫尽，白阳当生，弥勒下凡，掌立乾坤。 今劫数已至，末劫众生如在地狱……玉帝传当来，弥勒痛悲哀，透虚下凡来，誓愿救皇胎。 善女子，汝为应劫之人，正该辅佐弥勒，改换世界，重立人伦。 今封汝为白莲圣女，授无上神通，赐天书三卷，一曰定劫经，二曰聚宝经，三曰招贤经。 望汝传经演教，济世救人，护皇胎百姓，成中天中国。 后应劫归来，便可转凡入圣，重返仙界，享一元之寿。” 赵雨涵在莲台上喃喃自语，将仙佛之言念了几遍，那白莲花瓣却始终在她肩头处翻腾，无法更进一步。 神智昏沉，黑天暗地。 一片茫然中，赵雨涵近期最为深刻的记忆浮出脑海，一本本参考书，一张张试卷，一道道题目，这些知识化作清晰的图像在她眼前流转。 《近代邪神源流史纲要》《常见邪神的主要危害》《邪神灾害中的自我防护》《邪神鉴定300课》《邪灾局干员行政能力测试5年真题精讲》…… “看清题干，从传教口号入手，把握关键句，确定大方向，注意小细节，区分核心词……白阳降世，弥勒下生，招贤聚宝，白莲圣女…… 这是白莲一系的邪神，主要危害是敛财、炼魂、活祭……不对，这不是简答题，是实际āo)作题，口头回答应该以具体对策为主，在这种况下，我应该，我应该…… 我应该马上撤离到安全地带，向当地邪灾局报案！” 赵雨涵浑一震，眼中迷茫尽去，从白莲幻术中清醒过来，已经爬上肩头的花瓣被她抖落在地，眼前的仙家景象尽数消失，淡黄色的白莲花蕊中，仍旧是那十九条缠在一处的恶心怪虫。 她努力想去挣脱脚下莲台的束缚，却还是无法动弹，人类的魔力在邪神面前太弱小了，完全不是一个级数的力量。 远处传来了赞赏的掌声。 “思路清晰，答案准确，这场考试我给你满分。 市民，我是襄北市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特别顾问栗知弦上尉，现已收到你的报案。 这里交给我，不必惊慌，不必撤离。 我在的地方，就是安全地带。” 纯白色魔力构成的球形护罩中，已经变的栗知弦猛地挥出丈二斧枪，随着挥动从杖型魔导器前端喷而出的炮击急剧变形，狂野的光流在这一挥之下弯曲成鞭，抽散了不知多少吨脓液和在其中列阵反击的白莲水母。 浅色脓液聚成的深池几乎被她以极度浓缩的强大魔力和臂力风压从中劈开，一条没有任何阻挡的通道出现在了她和净世白莲的花蕊之间。 栗知弦双手握住斧枪，数十重反复叠加嵌的炮击强化魔法阵出现在枪上，因为数量过多，魔法阵之间贴合得像桶装薯片一样紧密，所有的魔力灌注于斧枪尖端，聚成了一枚充满躁动电弧的耀眼光弹。 净世白莲洒下的圣洁之光顿显黯淡，那十九条交缠的邪神在花蕊中彼此吞食，将质大同小异的邪神之力合而为一，接着驱动座下白莲，在栗知弦的魔力炮击尚未准备完毕前便主动迎了上去。 重重叠叠的虚幻之声怨毒地嘶嚎着。 “栗知弦，栗知弦，栗知弦，栗知弦！” “你们这些没脑子的杂碎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魔法少女火焰般的发尾在黑暗中飘扬，平举斧枪的双手一动不动，邪神的合击在脓液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但她却还是引而不发，斧枪尖端的光弹越来越亮，那朵碾压一切的白莲也越来越近。 明明她的影在那朵净世白莲之前小得像一颗尘埃，在赵雨涵的眼里，却比任何事物都要耀眼夺目。 第二次被大量的白莲邪力侵蚀，赵雨涵脑海中被邪灾局设下的记忆淡化术式裂开了一道缝隙。 眼前的影，和复苏的记忆里那个浑是血却还是挡在自己前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为什么我这么想成为魔法少女呢……总是说不出真正的原因，每次叩问自己的内心，都会陷入深深的茫然。 是因为魔法少女动画吗，是因为那些电视节目里光彩照人的姐姐们吗？ 赵雨涵望着那个与邪神白莲对峙的影，想起了自己发誓一定要成为魔法少女的原因。 不，我不是想要成为英雄，不是为了被大家敬佩。 是因为……曾经被保护过的我，也想要去保护别人！ 延迟了四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要大喊却已经发不出声音，能够释放出这份感的只有握紧的拳头和被指甲刺痛的掌心。 “听着。” 净世白莲临的一瞬，栗知弦扔掉了凝聚着她所有魔力的丈二斧枪，以空无一物的以太之躯迎上了邪神的合击。 “聚合了无数信众力量的邪神，天生的非凡之力体量远超人类，最低等的邪神，非凡之力的规模也是魔法少女的百倍以上。 但他们的力量来自于人群，我们不是在和神作战，我们的敌人，是恶念的集合。 这些被称为神的东西只是恶念的奴仆，大而无当的力量在坚定的信念面前不堪一击，如果进入灵压落差过大的场域，这些杂碎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因为那些力量，本就不是它们拥有的东西。 回去记在笔记本上，晋级尉官的时候会考。” 栗知弦张开双臂，大如星辰的白莲被灵压落差扯散了形体，化作无量光明没入了她渺小的躯，赵雨涵上的邪力也因为源头的召唤被全部牵引了过去。 邪神们聚合的声音在栗知弦脑海中疯狂大笑，尽管海量的白莲邪力进入栗知弦的以太体之后失去了控制，不得不在她的āo)纵下汇往一处，但只要等到邪力稳定下来，就能将魔法少女的以太体全面侵染。 到那时，白莲诸脉就会得到一位有史以来最强的圣女，到那时，还有什么能阻止真正的白阳降世！ 栗知弦拂了一下飘扬的长发，十九白莲之力已经被她强行聚在了头发里。 在魔法少女变状态下，她的躯体全都是纯净以太的拟形，躯干、头发、裙装，都是以太之躯的一部分，非凡之力在每一处都可以流转无碍。 “现在就是我们之间的事了。” 她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一瓶金黄色的祭祀光酒，握碎后蘸着金黄色的酒液在空中画出了纯宗祭阵的符文。 一座青光勾勒而成的庄重祭坛凭空而生，早已准备好的各色祭品摆在祭坛中央，让她一看就疼不已。 栗知弦拿着花了两千积分在纸箱里找人代写的祷辞文稿，登上那座雷声隐隐的祭坛，磕磕巴巴地读了起来。 “时维季之月，句者毕出，萌者尽达…… ……敬以岁辰之吉，谨陈醮礼之筵。 献一心之诚，奉三千烦恼。 ……沐浴虔诚，斋心仰告，专祈默佑，永荷洪庥。 恳祈照临，光我凡躯。 神其鉴兹，伏惟尚飨！” 祷辞诵罢，祭台上雕刻的青埂峰仙弈图里的杜公台落下一子，脸上露出无趣的表，道： “阿弦，怎么你每次找我都是这种事，别人都叫我杜老师，又不是叫我tony老师……算了，你好不容易办一次正式祭典。 如你所愿。” 天外一声雷鸣，落发金钱的虚影自天而降，落在了主祭栗知弦的头顶。 三千烦恼，从此全无。 栗知弦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去把赵雨涵带回现世，却看到那根连接内外世界的纯白丝线在邪神消亡后变得异常混乱的魔力环境中急剧拉伸，眼看就要断裂开来。 而她上已经再没有魔力去维持同调了。 “到头来还是这样吗……” 第一百二十章.春天归来（4500） 映雪堂襄北分店，闯进店里拼尽全力冲到图书区的那个人没能稳住形，她狼狈地跪倒在地上，折断了高跟，摔散了发髻，磨破了膝头。 她右手握拳猛地击穿地板，停下了疾冲的惯，尾指上戴着独戒的左手抓住了那根明灭不定的纯白丝线。 她的膛剧烈地起伏，流水似的翠色魔力接管了即将结束的乐章，魔力振动，同调成功，那抹温柔而坚决的翠色攀上栗知弦留下的丝线，沿着她留下的痕迹传递到了世界的里侧。 栗知弦抱着因为魔力暴走昏过去的赵雨涵，望着一抹熟悉的翠色从世界的另一侧赶来，缠上了她绑着丝线的尾指。 一滴泪水在黑暗中落下。 她将翠色的丝线在手掌上缠了几圈，熟悉的魔力在掌心律动，就像再一次牵住了那个人的手。 黑暗中的魔法少女拉了拉两人之间的丝线，抱紧了怀里的赵雨涵，顺着已经稳定下来的通道向现世的锚点飞去。 …… 梁德跑出穿界门赶到映雪堂襄北分店时，俞佩环已经走出书店准备离开。 她散乱的头发和磨破的衣服看起来很狼狈，但还是那副温婉淡然的样子。 “她们没事，再过十来分钟就回来了。” 梁德看了眼手机，上面实时播放着雷霆魔宗猫猿之赌的画面，栗知弦抱着赵雨涵踏空飞行，两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碍。 返回415世界的高速航道出现了拥堵，幸好提前联系了黄传潮老哥…… 他松了口气，对俞佩环道： “你不等她回来吗？” 俞佩环笑了笑，道： “酒已经喝完了，谢谢你，老梁。” 魔法少女变的光芒照亮了狭窄的小巷，俞佩环飞起的影消失在天际云中。 梁德走进书店，坐回了浅蓝色的转椅上。 栗知弦的懒人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还留着许多金黄色光酒的痕迹。 一个简简单单的高阶祭礼就练掉这么多光酒，果然信二代在出之外能力为零。 丢人。 梁德用食指蘸了点残留的光酒，从内网下了本《邪宗祭礼》，对着书上的阵图在地上认真地勾画起来。 …… 空气一阵扭曲，翠色的魔力划破了世界两端的隔膜，栗知弦抱着赵雨涵，轻轻地放在了懒人沙发上。 她转过，就看到梁德坐在转椅上低头抽烟，一脸深沉，崭新的浅蓝t恤的口写着四个狂草大字： “枯木逢。” 栗知弦摸了一下头顶，笑道： “雷霆四友取走的头发，换个脑袋都长不回来，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老梁，想收我的智商税？ 你还早了一万年。” “什么也不付出的话，当然没办法枯木逢。” 梁德深沉地摇了摇头，道： “人没有牺牲的话，就什么也得不到。 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原则，这就是世界的真实！” 话音未落，梁德脚下亮起一圈雷光祭阵，他的头发像被擦除一样瞬间消失，只剩下一颗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栗知弦惊讶的目光中，一缕柔顺的黑发垂入了她的眼帘，凭着强横天赋对躯体的掌握，她不用伸手去摸，就知道自己的头发已经全部长了回来。 “你梁哥是415世界雷霆邪宗头号大将，直接帮你生发做不到，主动要求一换一还不简单吗，无知！” 本来想随随便便做空想之拳的工作，舍了头发不管弦哥的变神罚，没想到最后是为了这种原因秃头，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天理公道这回事吧…… “老梁，你……” 梁德咬着烟，放出一道天生神力笼在赵雨涵上帮助她恢复精气神，对栗知弦道： “你没头发看起来太丑了，兄弟一场，我先替你秃半年，等年底拿了a级评价申请长回来就是了，那什么，这半年的夜宵都你请啊，工作也加把劲，别天天摸鱼拖我的后腿。” “老梁……” “嗯？” “你今天晚上就是想生吃了老黄，我也亲手把他给你绑过来。” “大可不必！”老黄又犯了什么错！ 栗知弦双手伸向脑后，尝试用无绳编发法把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却因为新生黑发太过柔顺失败了好几次。 “你松开别弄了，笨手笨脚的，放着我来。” 梁德有种看菜鸡用脚玩游戏的感觉，索走到她后，两三下就给她扎了个松散随的花瓣丸子头。 没有头绳，他顺手把栗知弦腕上的冰蓝色手环取了下来，运起幻海玄气把那个华美手环转炼为发圈，箍住了丸子发髻的根部。 “好了。” “你还会编发？” “就只会丸子头。” “从青梅竹马前女友那里学的吧，可惜人家现在换了黑长直发型，没你表现的机会了。” “一派胡言，是你朝思暮想的鹤鹤哭着喊着求着教给我的。” “鬼才信你。” 栗知弦摸了摸发圈，又摸了摸肚子。 “饿了。” 她看了眼懒人沙发上的赵雨涵，小姑娘睡得正香，也不太好把人家叫起来做吃的。 她看了眼梁德，梁德叹了口气，道： “我找秦霄要一下书店冰箱的权限，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两个人朝着咖啡简餐区走去，屏风里的百鸟画灵看到这两个常驻恶客都害怕地躲到了树叶后面。 “你武道元神的伤治好了吗？” “还得再跑一趟，我在雷霆魔宗的街机厅看到你和小涵就急急忙忙跑回来了，差了七个疗程没做。” “那你不是要多出一次往返的穿越费？” “那可不一定。” 梁德看了眼猫猿之赌的app，他临走前把闲钱全部压在了赵雨涵上，一把下来赢了三千多晶簇，减掉多出来的旅费，还赚了一千多。 呵呵，界原赌神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对了，等小涵醒了，你跟她说一下《心魔精进法》的事。” “心魔精进法？” 梁德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朱元直和雷霆魔劫的事，道： “吃饭的时候我再把详细的况说给你听，在公司内部算不上什么大事，想追梦的人那么多，朱常务也不在乎一个两个。 只要她自己愿意永远放弃这条捷径，就能拉回来。 我这个刚从异世界回来的废柴叔叔没这个魅力，看你了，英雄。” 英雄，我吗？ 我能算得上英雄吗？ “我试试看吧。” 十几分钟后，梁德和栗知弦对坐着吃起了两大盘黄金咖喱炒饭，梁先生的厨艺非常普通，但是因为使用了各种优质的食材，炒饭的味道还算可以，又香又开胃，就是有点干。 梁德见栗知弦咳了两下，就从海纳幻藏里拿了杯凡人修仙咖啡给她。 栗知弦拿起纸杯灌了两口，咳得更厉害了。 “咳咳，咳咳，怎么有苦味？ 咳咳……老梁你好卑鄙，竟然在水里下毒……咳咳咳……” …… 襄北市邪灾局大楼，一楼大厅。 十大杰出青年排名第五的大头叶格走进电梯，他拎着几十条钟离产的高级烤烟，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钟离烤烟抽腻了是吧，豁出去两个月工资，我腻不死你！” 电梯门就快合上的时候，外面突然伸进来一只戴着劳力士date-黑盘间金款的左手，稳稳地拉开了电梯门。 “黄局。” 叶格下意识地把那一大包钟离烤烟放到后，但是因为目标过大，这个战术动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大头，买这么多烟啊。” “嗯，嗯。”大头低着头不敢多说话。 黄传潮背着手，低头看了一眼叶格拎着的几十条烟，钟离的烤烟啊，味道也就一般般吧，就是好久没抽了。 他抬起头，皱着眉毛道： “大头，我听梁专员说你已经发誓要戒烟了，今天这算怎么回事，我们邪灾局的高级资深干员，十大杰出青年，就这么把承诺当玩笑？” “黄局，我……” “你最近在和城南训练基地的小柳处对象吧。” “您怎么知道……” “襄北局上上下下，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大头啊，人家小柳是医生，最看重的就是健康，你既然诚心诚意要和人家处对象，就别吊儿郎当的，趁年轻把烟戒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想戒也戒不掉了。 你看你，十大杰出青年里就你一个抽烟，房买了吗？车买了吗？一个月能存下多少钱啊？ 还抽这么贵的烟，这么大个人了，一点都不懂事，你啊……” 黄传潮在电梯里点了根利群富山居，吞云吐雾间和大头叶格深入交流、谈心谈话。 叶格听得头晕脑胀，不知道黄传潮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走出电梯的时候，手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条烤烟。 不久前手中沉甸甸的感觉就像黄粱一梦，消失得无影无踪。 …… 黄传潮拎着一大袋烤烟回到3201办公室，刚坐下来用手机看了会儿股票，只叹了五六回气，就听到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来吧……小俞啊，辛苦你跑一趟，小栗她没什么事吧。” “知弦和赵雨涵都很好，没有大碍，黄局，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推荐人选已经出来了，现役的魔法少女全部投了梁专员，您看……” “那就他吧，你往上报就行了，看不出来老梁还受小姑娘欢迎的，这才调过来多久啊就被全票支持了，我上次还看到好几个小姑娘送零食给他，了不得啊。” “梁专员的确很优秀，人缘也很好。” 俞佩环笑了笑，道：“那您忙，我先回去了。” “行，你忙你的。” 过了一会儿，黄传潮接到一个语气非常激动的电话，对面那个人满口“大环境”和“基本面”，说会有万年难得一见的超级无敌大阳线，大概率能无限连板涨到疯，要和他携手并进全力抄底，共同实现财务自由。 黄传潮好不容易等他讲完，才道： “老梁啊，我们真宗旗下的9支股票都已经停牌了，联手抄底的事以后再说吧。” “停牌？！” “是啊，连续跌停这么久，普常务那件事的影响越来越大，停牌也很正常吧。 不过你放心，短期停牌是原则，长期停牌是例外，普常务已经在发力了，这回肯定是短期。” “短期是多久？” “三五百年吧，不算久，也就一晃眼的功夫……喂，老梁，喂？” …… 俞佩环回到3202办公室，室内的光线有点黯淡，但她没有开灯。 坐在办公桌后批了几份文件，她甩了甩手里的钢笔，打开抽屉换了一根墨胆。 她随手把用完的替换墨胆扔进垃圾桶，那根空掉的塑料细管掉在垃圾桶里空了的龙舌兰酒瓶上，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发出突兀的声音。 俞佩环看着垃圾桶里的空酒瓶出了会儿神，她拉开左手边最下层的抽屉，抽屉里垫着一层柔软的黑天鹅绒，天鹅绒的上面摆着两瓶只剩一半的烈酒，一瓶琴酒，一瓶伏特加。 两瓶酒分列左右，中间还空着一个位置，也就是原来放那瓶金快活龙舌兰的地方。 她走到靠墙的书架前，掌心亮起微型秘钥魔法阵后轻轻按在了书架上。 米的书架沉入地上的魔法阵，露出了藏在书架后一整面墙的酒柜。 足有十几层的酒柜上，摆满了只剩半瓶的各种烈酒。 俞佩环从中挑了一瓶柑曼怡利口酒，轻抚着嵌在瓶肩中央的圆形蜡封，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 她把那半瓶柑曼怡利口酒放进办公桌抽屉的中间，关上抽屉，双手一推，闭着眼睛坐在办公椅上转了起来。 安静的办公室里，轻轻地响起了茉莉清茶一般的歌声。 …… 映雪堂襄北分店，咖啡简餐区，栗知弦和赵雨涵两个人聊了很久。 栗知弦扶了扶复古风的圆框眼镜，喝了口水继续道： “你学会了两种精进法门，就是已经舍弃了两样东西。 学会‘全神贯注’的条件，是摒弃最能烦扰你的人事物。学会‘自得其乐’的条件，则是放弃那些被你认为是消遣的所谓低级趣味。 精进之路走得越远，摒弃和忘记的东西就越多，到了最后就是一心唯梦。 你还刚刚入门，随时可以放弃，之前被你舍弃和忘记的那些东西在放弃后都可以再想起来。 但是如果选择了放弃，以后就再也不能学心魔精进法了，这本书的作者向来只给人一次机会。 总之，选择心魔精进这条路会舍弃很多东西，但是也可能变得很厉害。 这门功法中后期的优缺点都已经告诉你了，最后要怎么选，看你自己。” 赵雨涵拿着一柄银质抹刀，在意式圆顶草莓半冻蛋糕上认真地抹着油，做着最后的装饰工作，她低着头问道： “选择这条路的话，会变得比知弦姐还厉害吗？” “有可能吧，我又不厉害。” “那我不练了。” “嗯？” “我有很多很多不想忘记的事，就像我这次想起来的那些记忆，我一直以来努力的原因就在这些记忆里面。 梦想是从我拥有的东西里诞生而来的，我是为了我原本就拥有的人事物去实现梦想。 如果把这些东西全部忘记了的话，努力就失去了意义啊。 反正我以后只要像知弦姐这么厉害就可以了。” 赵雨涵把做好的蛋糕递给栗知弦，嘴角扬起，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识海中暗红色的熊熊心光逐渐退去，映雪堂图书区的角落里，重新出现了一册黑色封皮的《心魔精进法》。 …… 夜幕四垂，万家灯火。 赵雨涵背着书包在门前站了很久很久，终于伸手按上指纹识别器打开了家门。 “妈，我回来了。” 【第二卷“拳与此岸与魔法少女”完】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一章.师弟出马 盛无虚私立高中校友会线上斗地主大赛现场。 人声鼎沸的初赛已经结束，嘈杂的粗鄙之语也已经消失。 此刻的全拟真线上游戏大厅比赛区，只剩下一张牌桌和三个沉默的赌徒，第二轮决赛已进入尾声。 尽管毕业生守则明令止同学之间无故厮杀，但过去的老交一时半会儿也忘不了，更何况，今天血战到最后的三个赌徒，正好分属陆海空三个学部。 因此牌桌上杀气纵横，一触即发，牌桌之外，那些在观战区赌外围的观众之间也彼此怒目而视。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出千作弊，在这里的上千位至少是白劫下位的参赛者们都只是传输了部分神念过来，而非以武道元神加入游戏，恐怕这个由海学部出手搭建的线上游戏大厅早已经崩溃湮灭，不复存在。 坐在地主位上的黄脸男子神色萧索，尽管他手中只剩下了两张纸牌，尽管他离获胜只差一步，可他却好像已经不会笑了。 从目前三人的积分来看，只要赢下这一局，他就是这次大赛的总冠军，就能赢得下一次此岸伴游的优先权。 胜利就在眼前，但他好像一点也不高兴，一张方正的黄脸上面无表，无神的双目中只有深深的憔悴，无论外界是天还是夏天，他的眼底都只有秋天和冬天。 “你想得太久了，出牌吧。” 孙寻桥摸了摸下巴上粗短的胡须，对那个坐在他上家的赌徒道。 坐在他上家的年轻男子穿灰白色羊皮马甲，腰间配着一柄头宽窄的连鞘长刀。 却是空学部一年级级长姬参。 他和对面同为“农民”的三角头交换了眼神，从手牌里打出一对5来。 姬参出完牌后，自信满满地盯住了孙寻桥。 “老孙，你完了，单牌这么多还敢叫地主，终究是不够炉火纯青，如果是梁德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输给我。” “呵呵，此所谓骄兵必败。 孙兄牌技不差，就是修养还差了点，这回输了，以后不妨多读圣人文章，勤养浩然之气。” 一蓝布道袍的三角头笑了起来，似乎也早已经看穿了孙寻桥的手牌，棱锥脸上全是胜券在握的表。 “单牌？这只是你们一厢愿的想法罢了。 没有人会因为虚构的理由获胜，也不会有人败于假定。” 孙寻桥将手中最后的两张牌放在桌上。 “一对七。” 姬参猛地扔掉了满手纸牌，不可置信道： “怎么可能，我看了你和木艺规搭档的几百局比赛录像，每次你摸胡子的时候都是剩了单牌！” 孙寻桥离开牌桌，线上影像随着本体的动作撕下了粘在下巴上的假胡子。 “摸胡子的这个小动作，是我最近在五百局牌里故意加上去的。 纸牌一道，我已称王。 赌博的本质是疯狂，是一种不断失去的行为，等你们放下一切理智，像我一样再也没什么好失去的时候，再来试着挑战我吧。” 黄脸男子的影消失在线上大厅。 彼岸北少林旗舰寺东国厨艺训练学院，一间充满了谷物香味的禅房里，有人离开了蒲团。 孙寻桥脱下那件前印有“食品安全监理”的僧袍，换上了一件简洁利落的黑色皮衣，他取出放在柜子里一八件的陨铁厨具，细心擦拭后收入冰蓝色的储物手环。 孙寻桥戴上穿越防护头盔走出禅房，在满是金砖的小院中望了一会儿月亮，默不作声地跨上了那辆停在菩提树下的重型摩托。 “尊敬的来宾，雷霆崖青埂峰交通管理部已收到您的申请，信息核实中……份已确认，申请通过，空海高速航道开启中。 目标空海此岸415号世界，高速航道接入完成，祝您旅途愉快。” 重型摩托的引擎声撕破了夜色，一道五色交织的穿界门光圈凭空而生，将沉默的骑士吞入其中，禅院中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尾气烟尘。 …… 襄北市大学城附近，山前街红叶楼。 梁德和栗知弦坐在沙发两边，坐垫中间摆着一个矮脚虎造型的小桌子，平坦的虎背上摆满了快吃完的夜宵。 壁挂电视机屏幕里播放着多年前的一部樱岛大河剧，饰演女主角的演员美得不可方物，故事剧和拍摄制作都可圈可点，据说在樱岛播出时引发了国民级潮，收视率直bī)45%，%收视率占据榜首的某部神剧斩于马下，是泡沫经济时代永远的影视传奇。 不过奇怪的是，凭着这部国民剧一夜爆红的女主角之后好像销声匿迹一样，并没有留下其它的知名优秀作品。 梁德吃掉最后一块酥炸虾饼，准备出门去襄北大学学生公寓附近的夜市再买点串回来。 真正好吃的烧烤铺子通常不会开通线上外卖服务，人家晚上根本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空接受来自全城的点单，所以在外卖平台上顶着知名招牌的烧烤店多半是山寨，加上运费以后不但算不上便宜，食材品质和烧烤的味道也很成问题。 要想吃到真正好吃的烧烤，就得自己出门去买。 他刚刚走到山前街的街口，前方突然传来了比几十辆鬼火机车炸街还大的噪声。 响彻夜空的引擎声把玻璃窗震得嗡嗡作响，两边居民楼里的住户纷纷推开窗户骂娘，顿时将以文化氛围著称的山前街变成了充满激的大型国骂交流现场。 重型摩托上穿黑色皮衣的骑士不以为意，一个横向漂移停在了梁德面前。 他摘掉头盔露出一张黄脸，道：“上车，指路。” 梁德连忙低下头，以免附近的街坊邻居认出自己，让精神小伙阿德沾上结交不三不四的坏名声。 “离我要去地方就一两公里远还上什么车，师兄你下车吧，别开摩托扰民了。 我不是说五月再开启此岸伴游吗，怎么来这么早？” “415对我来说也是新世界，我在这儿等等你好了，正好有别的事想请你出马。” 梁德点点头，道： “没想到第二赛是师兄你赢了，技术进步快啊，等会儿我们切磋两把。” “我已经决定不再赌牌了。” 孙寻桥眼中，流动着梁德从来没见过的哀伤神色。 “输了她，赢了世界又如何？” “哈？” 第一章.封心葬爱 “你这种幸运的男人是不会明白的，走吧。” 孙寻桥把重型摩托推到街边的非机动车停放区锁好，扯下皮手和头盔一起放进摩托尾箱，双手插兜，仰望夜空，用浑厚的鼻音哼唱着《一生所》。 “苦海，翻起恨，在世间，难逃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他一脸深沉地跟在梁德旁边一言不发，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梁德，心中期待着梁德继续问他怎么回事，好让自己半推半就地一吐中伤。 最近几天，从达摩堂到戒律院，已经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谈恋”了。 刚入寺不久的小沙弥才听了五六次就跑到方丈那里告状，说他对未成年人意图不轨，连最喜欢在墙根下聚赌的少林寺十八铜人见了他都会吓得翻墙跑路，连赌桌和牌都不要了。 师弟，快问我，再问我一次，师兄就把满腔的苦恋心事分成九集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梁德迷惑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既摸不到头发，也摸不着头脑。 孙狗今天怎么回事，来了半天一句批话也不讲，还鬼鬼祟祟地偷看我……说有事想请我出马，莫非是想要找我借钱？ 哎，也算是师兄弟一场……妈的师兄弟一场要借钱竟然特意来找我，真是恬不知耻。 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不理他！ 梁德打定主意，不但一句话不讲，而且脚踩七星，用类似遮影步的技巧完美避开了孙寻桥的视线，连眼神交流的机会都不给他。 孙寻桥一秒五抬头，却始终没找到和梁德的触发对话的机会，只好继续扮深沉。 两个人沉默地走到了襄北大学学生公寓附近的烧烤夜市，梁德正要走进夜宵摊矮棚之间的小道，就被孙寻桥搭住了肩膀。 孙寻桥望了眼闹非凡的烧烤夜市，深沉地开口问道： “师弟，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专程来这里做第八广播体cāo)，做完cāo)顺便洗个澡搓个背，蒸完桑拿再钓两条鱼回去吃。” 梁德深沉地回答道。 “？？？” 孙寻桥的黄脸上终于露出了深沉之外的第二个表，其名为一脸懵bī)。 梁德回以一脸蛋疼，道： “师兄，你能不能问点有水准的问题，来烧烤夜市当然是买宵夜啦！ 前面那家的烤脑花和烤兔头做得不错，等下我多买几份给你补一补。” 孙寻桥看了看烧烤夜市的范围，运起吞天食地法张口一吸，只见一阵大风刮过，大学城烧烤夜市里所有夜宵摊的每一份菜品都被他采了一份吸进腹中，经过北少林东国厨艺训练学院特别强化的武者灵觉返照肠胃，眨眼间便完成了对夜市里上百种菜品的品尝分析。 “庸脂俗粉，无一可取。 去你住的地方，宵夜我给你做。” 孙寻桥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不屑一顾地打了个饱隔，转往来时的路走去。 梁德跟在他后，心念电转，警惕瞬间提高到了极限，蹿得比火箭还快。 做宵夜给我吃？ 无事献殷勤，不会有错了，孙寻桥这条扑街肯定是想找我借钱。 早知道会这样，在雷霆魔宗猫猿街机厅赢了三千多又机智躲过真宗股票天坑的事，我就不该在“常用工具人群”炫耀。 这群贪婪鼠辈居然不心悦诚服地拜倒在我股神阿德的脚下，不想着滋滋滋掏钱交学费求指导，竟然还盯上了我的钱！ 为了重新去883世界找便宜大侄子治疗元神伤势，一往一返又是两千晶簇。 刚到手的钱就只剩下一千多，我容易吗我？ 无耻孙狗，不过是在彼岸北少林吃了几天斋饭就想收我的功德钱，北少林的斋饭里加了熊心豹子胆吗？！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不管等会儿你做的宵夜有多好吃，我都不会动……算了，好吃就还是吃完吧，吃完硬说难吃就行了，勤俭节约是东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浪费粮食终归不好。 梁德跟在孙寻桥背后，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长了一个借钱不还的后脑勺，愈发警惕了起来。 两人回到红叶楼公寓，孙寻桥跟着梁德和栗知弦打了个招呼，便打开冰箱查看起来。 梁德在他后道： “师兄，你在东国厨艺训练学院进修了这么久，又做了食品安全监理，手里肯定有不少好货吧。 这冰箱里都是在附近买的普通玩意儿，你拿点非凡食材出来给咱俩开开眼呗。” 孙寻桥摇了摇头。 “界外食材没有灵魂，显不出我的功夫。” 他拿出冷冻柜里的一包鸡抛了两下，五谷铁砂掌的雾化掌力悄然透过塑料包装和鸡纤维，以掌力疾速解冻鸡，并确定了这块鸡的品质。 “这还行，我给你们做个炸鸡儿吧。” “师兄……你讲文明也要有点底线，这样听起来更加恐怖了好吗！” “低俗。” 孙寻桥白了他一眼，从储物手环取出专门订制的随厨房胶囊按在冰箱侧面。 一道木门出现在冰箱上，他拉开木门走了进去，门里是一间设备齐全的中式厨房。 梁德看着他在灶台前起了宽油，便走回沙发上和栗知弦继续看剧。 栗知弦小声道：“你师兄还严肃的啊，有点不苟言笑，不像你。” “他不苟言笑？算了，看剧看剧，我师兄讲过的批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梁德拿出手机，一边刷各种社交平台一边看剧，突然通虚app上一连收到了好几条新信息。 他打开通虚一看，发现是白鹤空拉了一个名叫“拯救孙狗”的讨论组，组里就是常用工具人群里除了孙寻桥以外的原班人马。 “白鹤空：梁德，孙狗到你那儿了嘛？” “梁德：怎么回事，我师兄到底欠了多少钱，欠谁的钱，这就到要命的地步了？我去，他不会是借了大师姐的钱吧？” 白鹤空发了张截图，是孙寻桥的个人资料界面。 只见二师兄已经把昵称改成了“封心葬孙寻桥”，头像换成了一朵凋零的黑玫瑰。 “梁德：哈哈哈哈哈什么况，彼岸北少林也没女人，我师兄这是网恋被人甩了？” 第二章.巫山云乱（4000） 梁德的问题刚发出去不到两毫秒，群里就出现了一条附有大量孙寻桥私聊截图的回答，图文并茂，幸灾乐祸。 回答者正是经常与孙寻桥狼狈为、沆瀣一气的木艺规。 “木艺规：梁德，你师兄听说妹子要滋养灵魂本质，二话不说送了她一盒8000晶簇买的丹鸟血髓，结果人家收了礼物没聊几天就在通虚上把他删了，孙狗已经以泪洗面半个多月了哈哈哈哈哈。” “梁德：规哥你别扯了，百川海集最便宜的盒装丹鸟血髓也要8999晶簇，这还是活动价，我师兄给人家送的是假货吧。” “木艺规：他是在雷学姐那儿拿的货，学姐不是带三年级一帮人组了空海猎团吗，她去山海大系探宝的时候在彼岸276世界的南条山遇到一窝丹鸟守墓，现杀现取的一整盒血髓，孙狗去找她买，学姐就给孙狗抹了个零，只要八千。 学姐是真的大气，孙狗是真的不要脸，居然真的全买了。” “梁德：大师姐的气量是没得说，但是，南条山的丹鸟……血气密度差了点啊，用来做养魂汤剂的话，少说要缩水两成，效果不行。” “木艺规：对啊，要我说，丹鸟血髓最好还是买柜山产的，贵是贵了点，但贵得有道理啊。” “梁德：没错，柜山的丹鸟血髓一落地就化玉，砸都砸不碎，我前几天买了几克回来养魂，光是搓了闻一闻，武道元神就舒服得不得了。” “林保龙：……” “白鹤空：梁德木艺规，你们两个在干嘛啦！两位先生你们有事吗？ 现在是要讨论怎么拯救孙狗诶，这里是你们交流购物经验的地方吗？？？” “单伏天：+1” “梁德：孙狗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就是网恋被甩减八千吗，让他自己静静不就好了，有必要一大群人替他cāo)心吗？” “林保龙：……” “梁德：等等，你们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 “白鹤空：木艺规，学长你来说。” “木艺规：阿德啊，你一渣配天天换可能不知道，孙狗做的武者轻食很有一，好吃不贵又没有毒副作用，能从深层一点一点地提升素质，我们平常都是找他订餐的。 这段时间他幻想交往又自以为失恋之后如丧全家，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做菜的时候把满肚子的哀怨都灌进餐里面，我那天吃了他一个红薯窝窝头，肝肠寸断了半个月，从早哭到晚，半个储物手环都是抽纸，别人还以为我疯了。” “单伏天：+1” “梁德：哦，好像很可怜喔，可是关我什么事？:)” 群里的人一早知道梁先生是什么德，当即每人发了一个20晶簇的红包到群里，在发出来的瞬间，红包就被梁德全部领走。 “白鹤空：梁德，孙狗这段时间都和你在一起，办法我们来想，你帮忙执行一下就好。” “梁德：行吧，同门师兄弟一场，我就帮帮你们，帮帮师兄。 其实你们何必这么麻烦，海学部妹子不是多的吗，找机会多介绍几个给他转移注意力呗。” “单伏天：早就试过了，寻桥学长说除却巫山不是云，让我们别烦他。” “梁德：我师兄也算是一条有型有格的铁血直男了，巫山哪朵云这么厉害，竟然把他迷成这样。 有图吗？” “单伏天：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梁德：？？？” “木艺规：还是上个月，他代表北少林东国厨艺训练学院参赛回来，跟我说自己败给了一个女人，但是他还想继续败下去，直到把一辈子都输给她。” “林保龙：……” “白鹤空：咦噫矣，这句话是真的听一次恶寒一次·﹏·” “梁德：那你们去查一下是哪个女人赢了他不就行了。” “木艺规：你师兄这次是军，第四名，前面的冠军亚军季军都是女人，孙狗三战三败，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一个让他魂不守舍。” 梁德正要回话再问，冰箱侧面的随厨房里突然传来孙寻桥的声音： “师弟，过来搭把手。” 专业厨师，炸个鸡还要搭把手，你炸个鸡儿鸡。 梁德腹诽了几句，不不愿地抑制住八卦之心，离开沙发走到了孙寻桥的厨房里。 孙寻桥认真地盯着案板，头也不回道： “你同事那份宵夜已经快做好了，你这份还差点意思，得请你帮个忙。” “一块鸡你分两份炸干嘛，你们北少林厨师炸鸡都要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 梁德走到孙寻桥旁边，只见一股五彩琥珀色的天生神力笼罩着案板，案板中间摆着一只六翅八腿的白条鸡，在孙寻桥天生神力内气的刺激下正准备再长出几条腿来。 梁德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后并没有感到惊讶。 二师兄的天生神力本来就比他深厚，单核武道元神也更为精纯，只不过是理论水平差了点。 到了孙寻桥这个层次，.，只需要掌握全遗传信息并有大量营养物质支持，他就能复刻出任意一种普通碳基生物的体。 之前他在襄北大学附近的烧烤夜市用吞天食地法撷取了那么多的食材样本，又有那块鸡做参考，搓出一只白条鸡非常简单，再加上他在五谷铁砂掌上的造诣，甚至可以用细到极致的雾化掌力从粒子层面上对质和口感进行调整，烹制出纯手工的分子料理。 只可惜二师兄终究是个学渣，玩起精准级的超速再生来还是差了点火候，只是小试牛刀，这鸡已经被他玩成了生化危鸡，不得不呼叫梁德前来救场。 梁德探出一道灰黑色的元神触手接过那只奇形怪状的白条鸡，用武者灵觉读了读遗传信息之后动手调整起来。 “师兄，你干脆掰下来做个十翅一桶呗，又看不出来。” 孙寻桥摇摇头，道：“美式炸鸡有什么意思，我给你炸个鸡架。 本来只想催生一个鸡架出来，一不小心没收住手，多用了零点零几个单位的天生神力，就长成这模样了。 唉，其实做菜就和恋一样，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一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 梁德闭口不言，看着案板上变化的白条鸡，坚决不接他的恋话题。 孙寻桥拿过被梁德还原成正常模样的白条鸡，去掉鸡、鸡脖、鸡腿、鸡翅和内脏，留下鸡架后用刀背敲平，接着从储物手环中取出秘制腌料涂抹于上，并用雾化掌力渗入其中加快腌制进度，将本来需要6到12小时左右的腌制时间缩短到了几秒之内。 他的动作并没有多快，但是有种返璞归真、游刃有余的味道，每一个动作梁德都能看得真真切切，但动作过去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刚才是怎么做的。 当他将腌制好的鸡架放进油锅炸制，油在鸡架周围冒起沸腾的鱼眼泡泡，梁德已经看得眼睛发直。 鸡架又叫鸡壳子，少骨头多，大部分人都只是用鸡架来熬汤喝，可很多关外人偏偏就好这一口，在梁德的老家，鸡架消耗量最大的几个城市都在关外。 因为广受喜，鸡架在关外小吃中自成一派，可熏可酱可拌可烤可炒可烀可煮，烹制手段极为丰富。 而其中梁德最喜欢的，就是炸鸡架，尤其是…… “师兄，我喜欢吃甜口儿的。” “知道，给你做的甜鸡架。” 孙寻桥将锅中鸡架炸至七八分熟，夹出后晾凉排味，小心地复炸一次后才算完成了这道小食。 盘中的炸鸡架出锅后不放任何调料，刚出锅的炸鸡架边缘微焦、滋滋冒油，整体呈现出人的金红色泽，一股鲜甜咸混合的香味仿佛在向梁德招手。 他用无菌内气包住手掌，拿起炸好的甜鸡架，一口咬掉了鸡架中间的箭头状脆骨和旁边的鸡。 甜而不腻，脆而不焦，附在骨头上的鸡嚼劲十足却一点也不柴。 梁德眯起眼睛，大口大口地吃完了手中的鸡架，然后在人生走马灯的灵魂记忆里不断回味。 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还没离开关外去读大学的那段时光。 小勺儿平时喜欢吃咸口的东西，可她偏偏最吃甜鸡架，每次都拉着他一起到闹路五市场的闫家鸡架去吃。 那时候经济不景气，梁建国同志和李卫红同志想尽办法都挣不到几个子儿。 他和妹妹当时没多少零花钱，两个人攒了好久的钱凑起来才能买一个鸡架和一份麻辣烫，经常为了谁吃那块尖脆骨争起来。 到了后来……他和小勺儿经常收到老家塑封打包寄过来的甜鸡架，可是再也没有当时的味道了。 梁德睁开眼睛，原本硬说不好吃的计划已经被他完全抛诸脑后。 这个甜鸡架的味道，就是他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的味道。 二师兄留在烤鸡架里的内气只是起了调整口感的作用，没有涉及我的神魂，他是怎么做出这个味道的…… 孙寻桥用灶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对梁德道： “空海时间比415号世界的时间要快一点儿，按空海时间算，今天已经是5月1了。 师弟，生快乐。” 梁德楞了一下，“师兄，谢谢。” “不用谢我，你知道该谢谁。” “我知道，师兄，谢谢你。” 孙寻桥点点头，端起那碟已经做好的五香鸡卷走出了厨房。 这道源自八闽的传统小吃形似卷，内馅通常为瘦、虾仁、冬瓜条、尾梨和香菇，预先调味后以猪网油裹卷炸至金黄，外酥内嫩，鲜甜爽脆，因为外皮形似鸡皮，所以被称为鸡卷。 孙寻桥将馅料中的猪瘦换成以五谷掌力赋香后的鸡，在传统的味道里增添了一丝画龙点睛的奇异淳香。 栗知弦吃得不亦乐乎，很快便使出了嘴咬一个、筷夹一个、碗里一个的渣男式吃法，脚踩三条船，时不时地发出心满意足的哼哼声。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是八闽人啊。” “白鹤空给你做蚵仔煎的时候特意问过我，让我教她调整菜谱，更加适合你的口味。” “啊……鹤鹤好贴心，更想娶了！” 孙寻桥看着她吃得一本满足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界外食材没有灵魂。 即使可以穿越万千世界，一个好厨师也不应该用那些人们从没吃过的东西去刺激他们的味觉，而是应该给他们记忆中最好的味道——故乡的味道。 也许会有外地人上关外菜和八闽菜，但是只有关外人和八闽人才能吃到这两种菜系最好的味道，美味的秘密不在菜品上，而是在品尝者上。 关外菜是关外人为关外人制作、传承、发展而来的，是祖先和父母留给子孙的礼物，八闽菜、鲁东菜、川湘菜、岭南菜等等菜系莫不如此。 那些所谓美食家的奇谈怪论，那些根据地域特点、食材种类和烹饪手法评判上等下等的说法，只能体现他们的浅薄和无知。 不管是多么专业的美食家，也无法感受到一个外乡人品尝自己家乡菜肴时吃到的滋味。 …… 梁德在孙寻桥的随厨房里靠着灶台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那个人发了句谢谢。 他打开通虚app上的“拯救孙狗”群组，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梁德：所有人，把我师兄被骗8000晶簇这件事所有的线索都发给我。” 他把之前抢到的红包都发回群里，关掉手机，走出了随厨房。 …… 5月1，晴，爷骑着很酷的摩托到了此岸415号世界，师弟还是那么jiàn)，他的头发全没了，但爷没有嘲笑他，受伤的男人之间不应该互相嘲笑，所以爷一句话也没说。 师弟吃完宵夜说再过三天就出发去下个世界，还送了爷一打折买的备用装备，他有点怪怪的，但是爷没有问，每个男人都会变，也许在一万年后，也许在下一个瞬间，这和恋是一样的。 爷很羡慕师弟，有人记得他的生，还会专门请爷送礼物给他。 她会记得爷和她说过的事吗？ 爷很难受，不知道难受是因为她，还是因为那8000晶簇。 爷也不知道自己是狂是愚，只有一路往前奔驰了。 等到了伴游的世界，就和师弟说那件事。 第三章.六三二四 三天后，山前街红叶楼公寓一楼。 梁德拎着界内传送门的手提箱，和孙寻桥站上了客厅沙发前的薄毯穿界门，薄毯上的光圈一闪而逝，两个人原地消失，进入了此岸随机穿越的空海随机航道。 浅灰色薄毯匀速向前飞行，这次的航程比去阳之灵世界远了很多，过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看到界膜的影子。 梁德站在薄毯前张望，同时用余光去瞟二师兄的状况。 孙寻桥又恢复了他那张为所伤的深沉脸，一言不发，呆呆地望着虚无的空海出神。 梁德迟迟没有开口，因为他的少男心已经快要超载了，平心而论，梁先生对恋话题并不讨厌，在他的学生时代，他也经常在寝室卧谈会中撺掇朋友吐露心声。 但他已经在“拯救孙狗”群看了好几遍孙狗回忆史，一共五个版本的视频，还有海量图文资料。 木艺规、白鹤空、林保龙他们几个迫于恰饭压力，不得不收听孙狗的感电台，一听就至少是三个小时，还要时不时地回答孙狗的智障问题，苦不堪言。 白鹤空甚至做了一个感陪聊类的战偶去应付孙狗，结果孙狗和知心姐姐声线的战偶聊了七天七夜。 因为每个版本中都有不同的新信息，梁德只能把五个版本全部看了一遍，观看过程中时觉全开，一帧一帧、一毫秒一毫秒地去观察孙狗的微表，去猜测他当时讲的话是真是假，抱着何种心。 在此过程中，梁德内心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实在不想再看一遍现场真人版，但是旅途漫漫，暂时看不到尽头，一直不说话又很尴尬……何况他还想从孙狗嘴里掏出一点线索来，以便他帮助孙狗讨回失去的八千和尊严。 只能在聊天的同时尽量掌握话题的主导权了，聊点离恋比较远的话题，避免受到精神污染，但又能触类旁通，巧妙地从孙狗口中获得关键线索。 世界的本质是千疮百孔的，找对了孔就能窥见真理之貌。 而且殊途同归，只要确定了明晰的目标，通过不同的孔洞也能窥见相同的事物。 流动的水没有形状，漂流的风找不到踪迹，答案不是藏在某样关键证物之中，而是藏在森罗万象之中，能否找到这个答案，完全取决于侦探的心。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我明白个啊！ 我如果能做到这种事我早就去写推理小说了，哪里还需要给奉先老师做取材助手和刀盾兵。 到时候一炮而红驰名空海，弄个大长篇连载几千几百年，全版权开发，多渠道运营，吸粉无数，经久不衰。 到那个时候，怕不是映雪堂的谢先生都会慕名而来找我签名，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学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没办法了，现在只能随机应变，恋脑的孙狗已经失去了直男最重要的智慧，只要不搞什么的直球提问，想必他也不会起疑。 “师兄，你不问问我们这回是去哪个此岸世界吗？” 梁德还没把此岸惊喜游“惊喜”二字的内涵翻译出来告诉孙寻桥，但孙寻桥踏入穿界门后不言不语，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黑心伴游梁先生也没机会把这个大惊喜抖搂出来。 “去哪里都可以，不，倒不如说，不管去到哪里，我的心都无法被治愈，诸天万界没有一处地方可以治愈我的心伤。 我是彼岸的浪子，我是，的囚徒。” 孙寻桥闭上眼睛张开双手，仰着脸，方脸泛黄，黄到忧伤。 见到这个无比熟悉的谈说起手式，看过五个版本视频的梁德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 冚家铲，这都能扯到恋……你来吧！ 梁德绝望地握紧了拳头，耳边响起了孙寻桥好像深夜电台感节目三流男主播的声音。 “多年以后，即使我站在断头台前，站在行刑队前，与死亡的距离只隔一线，我也会想起和她在彼岸黑暗料理大赛现场初见的那一天……” 你妈的，又是这个意味不明的抽象开头，孙狗你回回都用老一收割新听众，你必死！ …… 穿界门消耗了6324晶簇之后，听感故事听到生无可恋的梁德在界膜外停下了浅灰色薄毯，他旁边的孙寻桥却是容光焕发，就像三十年便秘终于在今天治愈了似的，恨不得重播一遍。 收起穿界门后，两人纵一跃穿过那层紫色界膜，梁德在穿过界膜的一刹那打开了手提箱传送门，右手扶了一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睛”，启动了“在人间”的特效。 传送门外一片死寂。 梁德和孙寻桥都是有过多次穿越经验的界原行者，在踏上未知星球的瞬间便用天生神力覆盖全，隐迹潜行，不留痕迹。 梁德拿出一具冰蓝色的单筒望远镜，以幻海玄气启动后看向天外。 这颗行星之外环绕着数颗人造卫星，但恒星系内的富矿行星上都没有开采和探索的痕迹。 人造卫星的技术含量很高，比梁德老家高出了一个时代。 但是卫星的数量太少了，而且极为老旧，表面坑坑洼洼的，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发的产品。 有两颗人造卫星的部分核心部件已经到了急需更换的地步，称得上是摇摇坠，却还是在太空中运行着。 航天技术能达到这个地步的科技文明，母星周围怎么只有这么点人造天体？ 他将观察距离拉长至数千公里，地表依然看不到任何植被，也没有看到任何智慧生物。 “师兄，这地方有点古怪，我们先飞到高空去侦察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况。” 孙寻桥点点头，道：“其实每个世界都有古怪的地方，只要用心去看，总会发现异样，就像恋一样，表面上进展顺利，其实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无数礁石，你知道吗，我和她说到未来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孙狗你给我滚啊！ …… 地下基地，江山郊打开了直播窗口和形似金属独轮车的设备，在上万人的监视下开始自宅发电。 第四章.自宅发电 自宅发电是每一个格域公民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 坚持自宅发电是每一个格域公民应尽的基本义务。 身体健康的格域公民应当从小锻炼自宅发电自宅发电能力，公民年满18岁后，在自宅使用标准设备的发电功率应达到500瓦以上，否则将失去使用体质强化片剂的资格。 在使用体质强化片剂后，格域公民将接受时长为3个自然月的定向训练，定向训练结束后，千瓦以上，每个自然日的发电量不应低于85千瓦时，否则将被剥夺格居使用权。 如无重疾、伤残等特殊情况，格域公民在每个自然日应于格居内自力发电8小时以上，所得电力扣除格居基本消耗后，公民可保留40%，其余60%的电力将上交格域管理中心，由管理中心统一分配使用。 江山郊骑上形似椭圆机的标准发电设备，双手紧抓握杆，他健硕的双腿踩着踏板，脚跟与踏板紧紧贴合，稳定有力地向前迈动，设备前置的巨大飞轮开始转动，轻微的噪声里，混乱的生物能通过这台冰冷的机器不断转化为井然有序的电能。 这台最新型号的标准发电设备极大地减轻了对自然人关节的负担，江山郊获得这台奖品已经快半年了，对它的性能一清二楚，最近的一个月，他已经可以每日自力发电12个小时而无需申请额外的药物。 江山郊面前是占据了格居整整一面墙的电屏，长为3米，高为2米。 6平方米的巨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江山郊昂首挺胸自力发电的画面。 千瓦，格域公民应保证电屏24小时正常运转，以便格域管理中枢对每一位公民进行有效管理。 此刻正有10281位格域公民通过电屏观摩学习江山郊的生活。 江山郊现年22岁，在成年后，他在每个自然日的发电量至少达到了100千瓦时，并鲜少申请额外的辅助药物。 除在两个半月前向格域管理中心申请了3个疗程的抗抑郁针剂外，江山郊的药物使用频次远低于格域公民的平均水平，因此他被格域管理中心认定为具备学习价值的优秀公民，获得了一台最新型号的“自力雷电”，并被要求在学习区直播日常生活，供其他格域公民学习。 三个小时后，格域管理中心规定的直播任务完成，江山郊的直播间从学习推荐区撤了下来。 江山郊从“自力雷电”上离开，口服一小瓶稳定药剂后，走到狭小格居的另一侧进行淋浴清洁。 电屏如常运转，大部分观众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观察着江山郊的生活。 格域公民无法关闭电屏，也无法拒绝来自其他公民的观察。 展示个人生活为格域管理中心和其他公民提供参考，获取经验教训，是每一位格域公民的义务。 数分钟后，江山郊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标准起居服，对电屏道： “显示个人账户余额。” 江山郊的个人账户中，还有9640度电。 从江山郊的每日发电量来看，这几乎是他在扣除格居耗电、上缴电力和兑换药剂、食物、衣服等日用品的消耗后能剩下的所有电，不存在任何多余的消费。 电屏上，不少观众发出了羡慕的评论，也有一些人对江山郊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冷嘲热讽。 他向格域管理中心兑换了一份标准食物两枚米黄色的胶囊和一杯清水。 用餐完毕后，江山郊转到电屏上的直播推荐区，开始了今天的娱乐。 若无格域管理中心批准，格域公民无法离开格居，他们主要的娱乐活动便是在电屏上收看各类节目，以及观察其他公民的生活。 江山郊今天还有一门管理中心规定的机械养护课程要学，他估计管理中心近期将会给他安排设备养护一类的外出工作，这门课程对与脑力强化药剂适应性良好的他来说并不算难，预计只需5小时便能将其掌握。 所以他决定今天在电屏上娱乐3个小时。 江山郊观看的节目主要来自运动锻炼领域，少部分则是艺术类节目。 他在每个节目上分配的时间基本一致，绝不超过10分钟。 在看过了8个健身指导类节目、两个音乐艺术节目，观察过2位男性公民、3位女性公民的生活后。 江山郊点开了一位主播名为“池雪溪”的女性公民直播间。 他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心跳和表情，以免出现任何异样。 此刻电屏上在观察他的格域公民还有6689位，他必须小心。 池雪溪。 他用最平常的目光看着那个名字，看着电屏上那张平凡而闪耀的脸庞。 江山郊感到自己的心脏有了存在感。ww. 那是一种在自宅发电中，从未感受过的存在感。 …… 梁德和孙寻桥从天空落下，简单侦查过后，他们已经确定了，这个世界的人类主要生活在地下的避难基地设施中，人口数量约有五千万，分布非常密集，使用的语言文字在《人间之鉴》泛东国文明的相关资料中存在相似度90%以上的类型。 避难基地名为格域，基地公民每人拥有约9平方米的生活空间，一切日常活动都在其中进行，这个住所被称作“格居”。 只有在接收到格域管理中心的工作任务后，公民才能离开格居活动。 除此之外，已完成当月发电任务的公民每月可申请1个自然日的外出活动时间，但需向格域管理中心支付500度电力。 梁德在高空就已经使用了雷霆邪宗配发给空想之拳的“索爱雷达”，雷达指向的目标就在那些蚁窝似的格居之中。 但是这次索爱雷达只给了一个目标，也就是那位电屏左上角写着“江山郊”的青年男子。 他和孙寻桥已经默默地观察了江山郊好一会儿。 “师兄，你觉得是哪一个？” 孙寻桥略一思索，道： “他看的第六个，名字叫池雪溪的那个。” “英雄所见略同，他在看池雪溪的时候，呼吸速度和手上的小动作不自觉地快了十几毫秒。 师兄你的时觉比以前提高了很多啊。“ “这种事情不需要时觉，只要看他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 师弟，你打算怎么做？” 第五章.恋爱指导 我打算怎么做？ 梁德抱着胳膊和孙寻桥漫步荒凉地表，在残破的废土风景中不动声色地思考起来。 避难基地里那个叫做江山郊的小伙子明显是无端暗恋女主播，他观看直播时，和池雪溪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互动，和她的关系还不如一些经常泡在她直播间里的老观众。 网恋奔现的成功率比黑心手游的出货率还低，隔空单恋更是死路一条。 毫无现实基础的感脆得像刚出炉的烤鸭皮，在这种况下，只要让江山郊到池雪溪面前表白，百分百会被判死刑，还有可能被她觉得既幼稚又恶心。 可是这种桥段平平无奇，根本没有作为故事素材上交的价值。 别说享誉空海两岸的奉先老师了，恐怕连三流地方卫视的感类节目都不会采用。 梁德摸了摸光明磊落的脑袋，有点为难。 这任务太简单了也是个麻烦事儿。 尽管现在自己已经没了头发，也早就决定将业绩置之度外。 可是……过去打算疯狂摸鱼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在雷霆崖做青埂峰直管的高级邪神眷属，不是那么好摸鱼的。 养伤期间，他在映雪堂襄北分店夜苦读，白piáo)了奉先老师出版的一系列代表作，也看了不少外界人士对雷霆四友的评价，已经不是那个对雷霆崖历史一知半解的懵懂萌新了。 雷霆四友作为顶流邪神并非浪得虚名，奉先老师更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不讲体面。 虽然各类文学媒体将奉先老师的这一特点美其名曰艺术家的敏感多，但大家都知道他们只是不敢得罪雷霆邪宗。 一个掌握着恐怖力量的存在喜怒无常，那不就是活着的灾难吗。 可笑的是在某些世界还有人召唤雷霆四友，希望用这份恐怖的力量去制裁自己的敌人，清除异己。 向不可名状、难以揣度的恐怖存在祈愿，引下无法掌控的雷霆之力，这些人的结局通常都很凄惨。 精准打击还是核武洗地？ 选择权在于那些莫可名状之神。 凡人在引来邪神的关注之后，便只能仰仗于幸运了。 在秃头四乐队还没解散的时候，雷霆四友朝气蓬勃、满腔血，他们上还没有结下多少因果，雷霆崖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同好会，不用管现在那么大的摊子。 “青年时代”的雷霆四友对于改变世界兴致勃勃，充满理想主义精神，有求必应，不计得失。 这四位空海邪神主打亲民牌，不摆架子，平易近人。 只要有时间，不管是多寒酸多不规范的祭礼，甚至是搞错了流程叫错人的祭礼，他们都会派分过去看看，认真聆听诸界祭者的诉求，能搭把手搭把手，比给大龄青年介绍对象的三姑六婆还心。 你想实现愿望，还要勿使三界化为灰烬？ 我尽量吧。 奉先老师之所以混成了一艘满是因果针眼的破船，在青劫上位蹲了这么久还不能破境，和他当年乐于助人的怀有很大的关系。 梁德以史为鉴，决定不摸得那么明显。 素材质量怎么样无所谓，工作态度要端正. 他又不是奉先老师最恼火的因果，锤爆盛无虚在奉先老师波澜壮阔到处搞事的人生中不过是一朵小浪花。 当年秃头四的告别演唱会从彼岸深处巡回到此岸近海，界原震动，天魔乱舞，在空海中留下了一块被称为雷霆地狱带的区域，无数世界在其中扭曲变化，可以说是这四位上最大的因果，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目前也看不到解决的希望。 一旦奉先老师发了脾气，完全可以把自己雪藏起来，等解决了雷霆地狱带的问题再说，那就完犊子了。 摸鱼虽好，不能太飘。 跨界企业的根本说到底还是大能掌握的暴力，不是文明。 万一惹恼了奉先老师，跳槽都没用，他和复眼次座周伯符还有过节呢，不为雷霆崖效力，谁来给他挡风遮雨。 唉，即使是两岸众生中号称最自由的界原行者，其实又能自由到哪里去呢…… 梁德的武道元神高速运转，四核并行，一心二用，抱怨处境的同时也想到了一个非常有可行的方案。 既要这段恋跌宕起伏，又要确保这段恋惨烈失败。 想做到这件事的话……也不用呼叫什么弦哥的女视角场外援助了。 最强之人，已在阵中。 短暂的思考过后，梁德伸手勾住孙寻桥的肩膀，道： “师兄，我这个考验真工作的主要内容之前也跟你说了。 这俩目标隔着屏幕，恋的事‘龜’字都没一撇呢，没有推进工作的抓手，我一个岗敬业的老实人，总不能无中生有，路面抠饼，胡编乱造。 最好呢，是让他们赶紧勾搭一波，火速恋，到那个时候，我再出手考验考验他们，收集素材。” “师弟，我是来穿界寻味的，你的工作没必要跟我说得这么清楚，你忙你的就是了。 我在此界也只是被压制了40%，北少林东国厨艺训练学院给我买了武者险，遇到危险我神入界原跑路就行了，你不用怎么管我的。” 孙寻桥把梁德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拨开，对他所说的事兴趣缺缺。 梁德锲而不舍道： “师兄，我母胎单快三十年了，雷霆崖都给我发了带钢印的处男证，我哪儿知道怎么推动恋啊。 师兄，你是网恋界的泰山北斗，帮帮我呗。” “我是网恋界的……泰山北斗？” “对啊，规哥、林保龙、单伏天、白鹤空好几个人都这么说，他们在网恋一道对师兄你推崇备至，说是只要有网线的地方，就没有你攻略不了的妹子。 师兄，你就小试牛刀，帮我个忙，教这俩目标谈谈恋呗。” 梁德又死皮懒地揽住二师兄的肩膀，他拿出了深厚的金蛇缠沾手功底，就算是变擎天柱牌重型卡车也别想挣开。 孙寻桥也没有挣开的意思，他抬头望向渺远的天空，道： “罢了，我便帮一帮他们。 寻桥不出，如网恋何。 师弟，若是他们得太深，难分难舍，影响了你的工作，你也不要怪师兄。” “不会，绝对不会，师兄你只管放手施为。 我百分百相信你。” …… 5月5，多云，爷和师弟穿越到了一个未知此岸世界。 师弟让爷帮两个界内人谈恋，因为他要考验真。 他的索雷达只给了一个目标，这个目标单方面喜欢另一个人。 单方面喜欢的人……真的会是真吗？ 爷不知道。 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爷呢，爷也不知道。 等找到这个世界的真味，爷就和师弟说关于她和大赛的事吧。 第六章.一律平等 格域之中，两尊武道元神随风而遁，无影无形。 梁德在孙寻桥的引领下，飞过一条条管线密布的金属廊道，穿过一间间狭小的格居，两尊狂飙猛进的元神与一个个格域公民擦肩而过，有时甚至是透体而过，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 梁德的灵觉感知中，孙寻桥的武道元神外闪烁着一大片五色灵光，这灵光裹挟着两尊元神穿梭于各种材质的障碍中，不断随物变幻，如云化雨，落海无踪。 这正是经典版天生神力单核元神的妙用之一，名为“万化”，若不是两人同出一门，孙寻桥又没有遮掩的意思，即使是梁德也很难感知到他的元神波动。 天生神力这门功法以常断玄本真“万化虚元”为蓝本创制，在生残补缺之外，尤擅变化隐藏，而天生神力的隐藏之能，其实是来自于变化。 隐迹藏形的最高境界并非化虚无，因为有时虚无本就是最大的破绽。 近年来一些轻小说疯狂媚宅，简直到了画蛇添足添成蜈蚣的地步。 创作者恨不得给每个角色都强行贴上三四个萌点，绘制插画时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能穿多少穿多少，能画多大画多大，心灵纯洁的好孩子买回家后都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儿，用完之后也不知道该把这书藏到哪儿。 在这种要素过剩的环境中，普普通通的三无美少女反而是最显眼的，那种因虚无而来的奇异存在感，甚至比某些金发双马尾还强。 要想在大海中隐藏，就应该化涓滴。 要想在沙漠中隐藏，就应该化砂砾。 天生神力的“万化”便是如此。 这种元神特效妙用无穷，无论是偷袭还是逃跑，都能显著提高使用者的武德含量，是梁德最想点出来的技能之一。 可惜他的四核混动元神糙得像苏式装备，五大三粗，怎么也玩不来这种绣花功夫，只能看着二师兄的背影空流口水。 我的金蛇缠沾手还只能夺人庐舍，要是练到夺人元神为己用的境界，以后就稳得多了……唔，自学已经进入瓶颈期了，有时间还是得去找老头子读个研究生，也不知道雷霆崖有没有公费读研、脱产学习的便宜可占…… 梁德的元神被孙寻桥带着飞来飞去，他不停地拍摄着这个地下基地的景象，积累素材，以便弦哥在整理环节给他加戏。 “师兄，咱俩也在这基地晃悠了好几百平方公里了，你在找什么，还没找到吗？” 孙寻桥闻言停止飞行，和梁德的元神并肩站在一根锈迹斑驳的金属横梁上，一张黄脸若有所思。 “师弟，这地方有古怪。” 梁德一路走来也发现了不少奇怪的地方，却不知道孙寻桥说的是哪一个。 “这些地下基地里的界内人，竟然没有三六九等。” 孙寻桥晃了晃武道元神外的五色灵光，将自己的所见所思传给了梁德。 他四处寻觅，是为了找到此界的原生食材和烹饪体系，完成第一目标后，用美食在江山郊和池雪溪之间架起鹊桥。 虽然入界后初步侦察见到的格域公民都是以营养胶囊和清水为食，但孙寻桥想来，这个基地的管理阶层一定不会和普通公民吃相同的东西，不吃特供食品怎么能显出管理者的地位来呢。 可他带着梁德在地下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少说经过了几十万间格居，却还是没能找到一个上等人，所谓的格域管理中心也没有一点影子，只是从几个格域公民的笔记里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这些格域公民住着相同的房间，穿着相同的衣服，吃着相同的食物，做着相同的事。 个人账户中的电量无法交易，只能用来兑换各类药物、基本用品、新型发电设备和每月一天的自由时间。 丰厚的积蓄也只是能保障自己不会因病破产。 有些格域公民在电屏直播上有很多关注者，但他们的物质条件和那些关注者并无不同，大多数人气主播的精神生活比那些观众更糟糕。 由于电屏直播无法中断，主播的一举一动都在观众眼里，没有诞生偶像的空间，一个常生活完全公开透明的人，是无法收获崇拜者的。 因为备受关注，人气主播兑换使用抗抑郁药物的频次都远高于平均水平，有些还经常出现自残行为。 为了兑换各种药物，积蓄耗尽，他们有时甚至会饿肚子，饿得太久完不成发电任务，就会被带离格居，消失在所有公民的视野中。 但是他们又无法赶走关注者，只能闭目塞耳，不看不听。 在没有上层也没有上升渠道的世界里，人人平等。 梁德读完孙寻桥传来的信息，道： “师兄，我看一时半会儿咱俩也找不到那个管理中心了，我带了不少吃的在海纳幻藏里，你凑合凑合给他们做一顿呗，都是泛东国文明，饮食口味也不会天差地别。” “界外食材没有灵魂。” 孙寻桥否决了梁德的提议，道： “宁缺毋滥。 网恋之道，博大精深，除了美食，我还有千般手段。 去江山郊那儿，我先教他两手搭讪的路。” 五色灵光一起，两尊武道元神从金属横梁上消失不见，朝着江山郊所在的格居疾速遁去。 …… 池雪溪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她关掉酷似独轮车的发电设备，坐在光滑的金属方凳上在空中用手势cāo)作，让电屏切换到了格域公民直播列表。 为了节约时间，很多格域公民喜欢一边发电一边观看直播，但她更喜欢把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分开。 如果一直把工作和生活混在一起，那生活中就只剩下工作了。 她不喜欢那样。 电屏上的直播列表翻了几页，她随便点开几个公民的直播间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了格域管理中心的推荐列表。 江山郊，他还在推荐列表里。 可以多看一会儿了。 从自己知道这个名字以来，过去多久了呢…… 第七章.专属顾问 江山郊在“自力雷电”上奋力蹬动，汗水浸透的运动裤勾勒出两条大腿上结实的肌轮廓，他的膛起伏不定，平稳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散乱。 今天的自宅发电已进入尾声，他的体力接近谷底，灵活的关节里像被人撒了一把铁砂，耳边仿佛能听见生锈的肌彼此摩擦的声音。 但江山郊仍未停下蹬踩踏板的动作，他低头咬牙，在电屏后上万名观众惊讶的目光里加快了速度。 电屏上跳出一条条不解的评论。 “疯了吧……” “已经有12个小时了吧，每天额外发电4个小时以上，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账户里还剩那么多电量，怎么比那些穷得没饭吃的药罐子还疯。” “天天这么拼，万一关节和跟腱出了大问题，就得提前滚出格居了。” “格域管理中心竟然让我们学习这种疯子，除了那些傻x人造人谁会去学啊。” 电屏上出现的评论越来越多，像是雨后的苔藓和霉菌，很快爬满了整块屏幕。 一些观众见江山郊一直低着头不看屏幕，不惜消耗自己账户中的电量，用自动播放的语音评论让他听到质疑和嘲讽的声音。 江山郊充耳不闻，最后的冲刺让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在内啡肽等多种激素的交互作用下，遍布全的难忍酸痛已经消失不见，他就像跑进了一片带海洋，浑环绕着温暖的海水，每一块肌都在舒展微笑。 真实的世界和疲惫的体已经被甩在脑后，唯有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宛如鼓点。 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江山郊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跑出了体，朝着一个充满光明的终点奔去。 那是未来吗？ 未来会有些什么…… 江山郊念头一动，过去的记忆和此刻的憧憬在意识中流动，试图编织出一幅他所期待的未来图景。 一些人和物的影子在江山郊的意识中聚合堆积，形成了一块块残缺的拼图，但却始终无法构出完整的画面。 即使是在这种奇妙的跑者中，那幅未来图景也未能浮现。 江山郊压下叹气的冲动，逐渐放慢了蹬踩踏板的速度。 缺少的拼图太多了……尤其是最美丽动人的那一块。 她住在另一个格区，按照格域管理中心的规定，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在真实的世界里与她相见。 池雪溪这个名字，对自己而言，自始至终都只能是电屏上的影像和声音。 格域管理中心为公民提供的必需品中不包括。 也只有旧世代的遗民们还在渴望非必需品了。 体外育婴技术制造出的新生代越来越多，比起旧世代自然分娩诞生的公民，他们对绪稳定剂的适应更好，只需坚持服药，便不会对非必需品产生不必要的，不会通过电屏发表绪激烈的言论，也不会变成药罐子和疯子。 江山郊随机回访过几百个观众的直播间，发现在学习他的工作生活模式后，发电量获得明显提高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新生代，旧世代的遗民则往往把他当作一个笑柄。 尽管那些旧世代观众使用药物的剂量和频次都比他高，但这些观众仍然认为他才是疯子，在得知他也是旧世代遗民后，更是觉得他不可理喻。 也许新生代才是格域管理中心需要的人吧。 等到新生代占据绝大多数，说不定旧世代的遗民们也会成为非必需品。 我的直播间还在格域管理中心的推荐目录中，说明我还是一个优秀的必需品。 新生代的进步速度很快，我必须更加严格地管理自己。 今天这样的思考和感慨也是非必需的，以后应当逐步减少，内化思考的结果，抹除无谓的感慨。 自力雷电的金属飞轮停了下来，显示屏上的数字最终定格在“”。 江山郊抬腿走下发电设备，正要去拿擦汗毛巾，眼前的电屏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红黄绿三色竖条，原来的直播间画面被三色竖条盖住，屏幕中间缓缓闪出一行金字： “格域公民人生指导系统-测试版，格域管理中心荣誉出品。” 在看到屏幕变化的一瞬间，江山郊就失去了对体的掌控，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小屏幕，播放着他此刻的一举一动。 只见格居中的他像往常一样走进洗漱区，脱下衣服打开淋浴系统，一举一动一如往常，连搓洗体不同部位的顺序都完全一致。 梁德和孙寻桥的武道元神附在江山郊上，各自忙碌着。 梁德以金蛇缠沾手控住江山郊的体，以天生神力影响他视网膜上的感光细胞，使他看到被多叠了一个图层的现实画面。 真正的现实中，江山郊的电屏如常运转，上万名观众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三色竖条和人生指导系统的大字都只存在于江山郊的视野里。 “师兄，你的开场白写好了没有，没必要花太多功夫，随便讲两句呗。 你也看了那么多格居实况了，电屏只有一个管理机构，界内没有任何机构和个人可以控制电屏，他不可能怀疑格域管理中心在电屏上发布的信息。” “师弟，知道你为什么练不成万化元神吗，就是因为你缺乏工匠精神。 你看看你做的这个人生指导系统用户界面，要多丑有多丑，还不如某些大学的选课系统，你不嫌难看吗？” 梁德元神两手一摊：“这东西是你看着我临时搓出来的，我又没学过美术，你还要怎么样。” “空海网上那么多现成的界面，做不出来你不会去抄吗？”孙寻桥脱口而出。 “草，这就是师兄你的工匠精神？” “咳咳……先不说用户界面，为什么我的形象糊得跟像素人似的，脸都看不清，你明显是偷工减料吧。” “他的脑负荷也就比普通蓝星人高三倍左右，这还是磕了药的状态。 光是接收你跟我的部分元神讯息就已经占了他70%以上的运行内存，再追求高画质，我怕他当场爆头啊。” “行吧，给我来个出场动画，爷要闪亮登场了。” …… 江山郊不由己地回到电屏前，只见屏幕上方洒下许多彩色方块，一个脸黄黑的像素人走到屏幕中间摆了个看起来巨蠢无比的造型。 “江先生你好，鉴于你长期以来的优秀表现，格域管理中心已将你定为人生指导系统首批试用者，我是你的专属顾问我姓孙，接下来我将指导你的人生。 本系统使用了最新的脑波通讯技术，一切交流均可通过脑波完成，如有疑问，请在脑内发声。 江先生，接下来借用你一点点时间，先来看今天的常任务。” 电屏上文字变幻，看到那几行新的文字后，江山郊的灵魂剧烈震动，如果不是失去了体掌控权，恐怕他已经像那些接近疯狂的药罐子一样猛跑着撞击墙壁，想要逃出这间格居。 为什么，为什么格域管理中心会知道我最深处的秘密！ “任务目标：和池雪溪搭讪并聊天10分钟以上。” “任务时限：24小时。” “任务奖励：5000度电量。” “失败惩罚：格域管理中心将向所有公民推送消息，将你对池雪溪的暗恋公之于众。” 梁德打完字幕，有些不解地对孙寻桥道： “师兄，这算什么惩罚，干脆改成抹杀吓吓他吧。” 孙寻桥一脸的有成竹，道： “你不懂，有的人宁可被抹杀，也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在暗恋谁。 你等着瞧吧，他看了以后肯定服服帖帖的，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山郊的意识沉寂了一会儿，不安的灵魂渐渐稳定下来，几分钟后，他在脑海中平静地说道： “孙顾问，我申请兑换一组安乐死医疗包。” 第八章.为何而生 安乐死？ 不至于吧大哥！不就是暗恋被曝光吗？ 我而不得、人财两失也没有寻死觅活啊！ 你试过因为网恋损失8000度电吗？！ 因为表剧烈变化，像素人孙寻桥脸上的色块裂开了好几个，像是烤箱里涨破了表皮的蛋挞。 他嘴里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孙顾问，我需要兑换安乐死医疗包，请你解除人生指导系统对我的控制。” 江山郊见孙寻桥迟迟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江先生，如果你觉得搭讪聊天作为第一个任务难度太高了，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这个事也还没到寻短见的地步吧……” 遇到这种为痴狂、要死要活的东国男孩，孙寻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不停地做出让步，但江山郊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反复要求执行安乐死。 拉锯战中，孙顾问脸上裂开的色块越来越多，像极了烤过头的菠萝包。 之前准备的讲话稿里完全没考虑到这个况，现在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构思新的说辞了！ “江先生，你等一下！” 孙寻桥一手指前，另一只手从屏幕上不断掉落彩色方块里拿了两个黑块贴在眼睛上充作墨镜，又从明黄色的像素脸上掰下几块连在一起，搓成一根大金链子围在脖上。 江山郊看着意识中突然换装的像素人，整个灵魂陷入了迷惑之中，在暗中围观的梁德也陷入了呆滞。 他这是要做什么…… 师兄你有病吧…… 在江山郊和梁德迷惑的注视中，孙寻桥有节奏地摇动脑袋，声音里加入了矫揉造作的颗粒状磁： “多说无益，江先生，我曾经写过几句短诗，正好用来解开你的心结，音乐的力量胜过千言万语，你听好了！ yo，yo，check_it_out…… 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流光容易把人抛，花秋月何时了，江山如此之多，天涯何处无芳草，青山隐隐水迢迢，哎呦不错这个……” 孙寻桥运起高三境界的语文修为临场瞎编，他右手食指和尾指竖起，拇指压住中指和无名指，捏了个金属礼的手型用力甩动，不停地从像素嘴里挤出意味不明的诗句。 为网恋界泰山北斗的自尊不许他向梁德求助，但高中生必背诗词的篇目实在太少了！ 怎么办，为了押韵，再唱下去我就只能秒喵喵喵喵了！ 幸好他的freestyle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只唱了二十秒不到就被江山郊在意识里发出的声音打断。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入侵电屏？” 孙寻桥停止说唱，脸上那副自制的像素墨镜滑落到了颧骨的位置。 “江先生，我是格域管理中心分配给你的人生指导顾问，我的名字叫……” “你不可能是格域管理中心派出的人员。 格域管理中心发布的任务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江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其实我们格域管理中心内部有很多派别，长期掌权的是严父派，比较无，而我则来自和蔼可亲的慈母派，这次……” 江山郊在意识中平静地说道： “格域管理中心兑换页面提供的1453种商品和服务里，不存在安乐死医疗包。 在已下架的330种商品和服务中，也不存在安乐死医疗包。 每一位格域公民都是宝贵的资源，中心不许任何格域公民自杀。 孙顾问，你究竟是谁？” 孙寻桥正要胡说八道几句应付过去，忽然听到了一阵庄重堂皇的乐声从背后传来。 在钢琴、鼓乐和钟磬的悠远混响中，一个玉质清颜，貌若玄仙的古装佩剑男子缓步而出，如墨鬓发与青衫大袖无风自动，飘飘然到了黄脸像素人的右边，俨然天人之表，神仙之姿。 古装男子的脸上发出玉石般的温润微光，将他旁的黄脸像素人照得一片惨绿。 孙寻桥元神传音： “师弟，你过分了……” 说好的界内人脑负荷有限，承载不了太多信息呢，这一左一右两个画质，你搁这儿跟我玩儿a卡n卡对比呢！ 连画风都他妈变了好吗！ “师兄，我的武道元神远不如你，万化都没练成，弱成这样，能将大部分神识连入他的意识空间也很正常吧。” 梁德看了看界面中那从前世人气仙侠手游《玄浑道章》中抄来的人物皮肤，将背景音乐《palace_memories》的音量又调大了几分，自我感觉好得不能再好。 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这就是做美男子的感觉吗！ 梁德cāo)纵着古装剑仙的形象上前两步，将黯然变色的像素人孙寻桥挡在后，元神传音道： “师兄，我早说让你开诚布公跟他沟通了，明人不说暗话，装系统骗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帮你解决信任问题，你负责网恋教学就行了。” 江山郊被突然出现的古装男子和音乐声吓了一跳，自我意识一阵颤动，差点昏迷了过去。 这时，那个飘然若仙的古装男子拂袖洒出漫天流光，璀璨如繁星的光点围住了自己的意识体。 “师兄，我特效已经刷出去了，你稳住他的意识，对对对，你用天生神力吊住他，别让他断了片。” 繁星光点不断没入江山郊的意识体，他震颤不休的思维终于稳定了下来。 这时梁德也已经酝酿好了中二台词： “格域人，我们是来自恋行星的恋大师，专程来到这里帮助你和池雪溪恋。 格域管理中心在我们眼中不值一提，这颗行星上没有人可以发现我们的行动。 你尽可以提出自己对于恋的要求，格域人。 只要能促成你和池雪溪的恋，改变整个世界在我们眼里也不算什么。” “证明给我看。” 江山郊的意识体如此说道。 …… 通虚app，拯救孙狗群组。 “白鹤空：所有人，汇总所有资料，从单伏天开始列出最有可能的女主角！” “单伏天：我们已经把所有的资料发给木艺规学长了，他是最了解寻桥学长喜好的人，现在也只有他能分辨出哪个是8000晶簇的真命天女了。” “木艺规：没错，我已经找到了，那个让孙狗为她生为她死的女人！” 第九章.愿望代价 “木艺规：你们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孙狗喜欢上的不是冠军邬桃也不是季军宁云哉，而是亚军叶霜琉！” “白鹤空：那个旗袍女吗，理由呢？” “木艺规：看脸。” “木艺规被管理员白鹤空言10分钟。” “林保龙：……” “林保龙：看脸只是木师兄言简意赅的说法。 他是用元神借相之法尽力模拟孙师兄的思维模式，又在一夜之间看遍孙师兄网盘中的收藏同步审美，将借相状态调整到所能抵达的极致后，用孙师兄的心和眼从三个女厨师的照片里挑出了叶霜琉。” “白鹤空：这样哦……百分百确定下来啦？” “木艺规被管理员白鹤空解除言。” “木艺规：我用武道元神模拟孙狗的思维反复看了几百次，这三个女厨师里，只有叶霜琉的脸能让孙狗念念不忘。 是她的话，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以她的出，是不可能看得上孙狗的。 孙狗，不够上等。” “白鹤空：不够上等？ 我看了这个叶霜琉的资料，她也就是个白劫下位啊。 孙狗又没多差，还是彼岸北少林的山门护法，虽然肯定靠了常指导的推荐信，可东国厨艺培训学院上次派他参加比赛，就说明他们已经认可了孙狗的实力呀。 那个旗袍女所在的厨艺流派有界原行者传承，但是几万年才出一个，也没有多厉害。 孙狗会输只是因为主评委的美食理念跟他不合吧，我觉得孙狗还是有一点点点点竞争力的。” “单伏天：+1” “林保龙：@木艺规，师兄，我懂了。” “单伏天：？？？” “白鹤空：” “木艺规：@白鹤空，你觉得界原行者很了不起吗？” “白鹤空：了不起？也没有吧。 界原行者就是一个类似资格认证的东西啊，说到底我们能神入界原是因为运气来着，你问的问题很怪诶。” “木艺规：你，我，孙狗，我们这些从盛无虚私立高中毕业的人，从来不觉得为界原行者有多了不起。 学校里个个都是界原行者，谁手上没死过几个？ 直到毕业踏入空海，我们才切实感受到为界原行者的优越，可我们的真都已经快成形了，短时间内很难再发生改变。 但叶霜琉不一样，她从小到大都是上等人，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一直被当作宗门的绝对王牌来培养，在多年的比斗角逐中胜了又胜，最后不负众望，成为了宗门内万年一见的界原行者。 我看过她在几家美食杂志上的访谈，全程上等人发言，就是弱者弱是因为不够努力、没饭吃何不食满汉全席的那种，怎么可能和孙狗这种整天研究普通家常菜的人谈得来……总之，她很高贵，孙狗没有机会。” “白鹤空：自尊心极强的高岭之花，唔姆……这种角色在动画里也并不少见呢。 反正只要狠狠地打败她一次，就可以让她另眼相看了吧ψψ” “林保龙：……” “单伏天：……其实你只是觉得好玩吧。” “白鹤空：才不是！” “木艺规：无所谓了，反正没什么希望，孙狗当作活狗医吧。” “白鹤空：@所有人，开麦开麦，我有救孙狗的主意了，快来听我的指挥！” …… 格域世界。 “证明给你看？” 梁德暂时没去管海纳幻藏里震个不停的手机。 他听完江山郊的回答，先从群里下了几部白鹤空分享的大场面天文纪录片，千倍速刷完后传进人生走马灯，将灵魂记忆删减压缩到可以在江山郊意识里放映的大小之后，道： “我的搭档是负责指导你线上恋的网恋艺术家，比较感，所以他的话很跳脱。 我负责与你取得互信，是那种以谎言和暴力以外的工具取得的互信。” 梁德cāo)纵着古装剑仙的皮并指划开意识空间的黑暗，开天辟地般的裂缝里溢出了宇宙星辰，银河系猎户旋臂的景象出现在江山郊的眼前。 衣袂飘飞的玄袍剑仙站在璀璨的参宿众星之间，一手将无数星辰托起，用清朗高越的声音说道： “你所有的细胞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想要欺骗你的五感轻而易举。 即使你想要天文尺度的证明，我也能让你看到宇宙为你一人而闪烁。 也许你是一个多疑的人，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相信。 但是四分之一秒后，你就会彻底地相信我。 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话…… 江山郊，我是你哥哥，你是个弟弟。” 听到眼前那个宇宙剑仙说出的荒谬话语，江山郊不知该用什么话回答。 “这句话你当然不会信，江先生，记住你现在的想法。” 梁德说完后马上暗中传音给孙寻桥： “师兄，搭把手，帮我暂时干扰一下他的灵魂，我元神太糙了，怕把他弄伤了。” 孙寻桥很快传来搞定的讯息，梁德打了个响指，将江山郊的注意力集中到剑仙上。 “现在呢，你相不相信我是你哥哥？” 我怎么可能会信这种…… 五色灵光一闪，江山郊的灵魂微微颤动。 ……怎么可能？！ 江山郊反复确认着自己的想法，心中的惊讶越来越强烈。 我竟然相信了，我已经相信，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谎话……可是我已经相信了！ 江山郊沉默着，惊愕着，恐惧着，又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狂喜从心底生出，他的意识体在梁德和孙寻桥眼中剧烈波动，放出异常复杂的讯号。 “记住这种感觉。” 梁德又打了个响指，让孙寻桥解除了武道元神对江山郊灵魂的干扰，并向他传输了一个便于沟通的界原空海基本知识包。 “开玩笑和变戏法的时间到此为止。 我的名字叫梁德，是一个路过的界原行者，他叫孙寻桥，是我的搭档。 我们可以对你为所为，但那样做没什么意思。 自我永远是最值得尊重的事物，尊重他者即是尊重自。 刚才的展示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们的诚意，在此之后，我们绝不会任意摆弄你的灵魂。 目前我为一位小说家工作，为了取材在两岸诸界见证各种各样的恋，而你的恋被认为有成为素材的价值。 江先生，时间宝贵。 告诉我，你想要一场怎样的恋？ 我们会尽力而为，帮助你实现心中的恋愿望。” “那么，梁先生，代价是什么呢？” 江山郊理智沉稳地问道，但在他的灵魂深处，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十章.普普通通（祝洛易生日快乐！） “代价？也只是这场恋罢了。” 梁德散去猎户旋臂参宿众星的特效，然后为江山郊的意识捏了一个便于他感知自我和对外表达的形体。 漆黑的意识空间里，三个人围成一圈盘膝而坐。 江山郊望着意识空间顶部的圆形画面，画面里被cāo)纵的自己正在重复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运动，学习，娱乐，休息。 高效，自律，机械般精准。 所有的活动都是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必需品。 一个符合格域中心要求的必需品。 电屏里有几千个人还在观察着自己，但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 重复着不需要灵魂与个的生活，失去灵魂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又有谁会发现呢。 “我是旧世代的遗民。” 江山郊生疏地cāo)控着意识之躯，他站起后张开双手，从记忆里捧出了童年时代模糊的记忆。 天空中的电线和风筝，太阳照耀下的公园和人群，喧闹的城市中心，安静的偏僻街道。 简单美味的一三餐，温馨的厨房和母亲的笑脸…… 这些旧图景在江山郊的手掌上复现，尽管他的记忆残缺不全，信息量极少，但梁德和孙寻桥都感受到了他想要表达的绪。 “我曾经在地上生活过，我见过天空和太阳。 我想谈一场普通的恋，和她在晴天或者雨天相遇，约她去茶餐厅和电影院，在安静的图书馆向她表白，牵着手去河边吹风散步，带她骑着单车去看棒球…… 不用帮我去追求她，我会自己努力，即使她不喜欢我也无妨。 我只想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 如果关于界原行者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们应该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我愿意为此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可以吗？” “可以。” 梁德还没开口，孙寻桥就给了江山郊肯定的答复。 孙寻桥望着江山郊记忆里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好像那几样家常小菜里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会全力以赴帮你实现这个愿望，条件是…… 在那之后你要尝尝我做的菜，告诉我味道如何。” 没等江山郊回答，他便纵起五色灵光，裹挟着梁德的武道元神遁出江山郊体外，沿着那根向江山郊格居运输物资的管道向源头飞去。 两尊武道元神化作两道螺旋流光，在狭小的金属管道中极速穿行。 管道内，梁德见孙寻桥神态十分郑重，连上他的武道元神道： “师兄，这是我工作上的事，你没必要花这么多功夫…… 现在也不用你指导界内人网恋了，你去做原来计划的事就行，这边我自己来就好。” “和你没关系了，我所寻找之物是两岸诸界的真味。 但是你看看这周围，世界像一个宠物格笼，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几千万只仓鼠在跑轮里吃胶囊喝白水，怎么可能找得到真正的味道。 来都来了……” 梁德一笑：“来都来了，改天换地又有何难。 师兄，别抢我这个黑心伴游的台词啊。” “妈的，你也知道你黑，带人蹭公费穿越还收1500晶簇，嫡亲的师兄不给打折，你像话吗？” “亲兄弟才要明算账嘛。” “给老子爬！” …… 物资输送管道像是向着四面八方扩张的金属蛛网，管道之间频繁地转向对接、脱节重连，运输线路时刻变化，极为曲折繁复。 一个个仓储单元像是伏在网上的蜘蛛，腹下延伸出千百条管道，向着不同的格居输送各类消耗品。 梁德和孙寻桥的武者灵觉覆盖范围有限，只能沿着金属管道不断向上追索，大型仓储单元找到了好几个，但却一直没有找到生产场所和管理人员。 既然决定为江山郊谈一场普通恋的愿望制造客观条件，就不能再抱着旅游路过的心态，对报搜集浮光掠影，浅尝辄止。 界原行者拥有改天换地之能，但假如滥用这份力量，给所至世界带来的改变极有可能是毁灭的。 梁德和孙寻桥想要的是一个能普普通通谈场恋、吃顿好饭的新世界，而且这对师兄弟武德充沛，并非是那种“”敢于一切包括全世界”的莽夫。 目前他们接触到的都是普通人，对格域世界所知甚少，报不足，自然不会草率行事。 即使是在已知诸界探索，一个受过系统教育的界原行者也一定会查阅《人间之鉴》，仔细研究关键信息以保周全，何况是在这种初次开荒的未知世界。 江山郊知道的信息极其有限，格域基地建立前后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所知道的那些报，梁德和孙寻桥像rpg玩家一样私闯民宅翻箱倒柜时，已经在一些格域公民的笔记上见过了。 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核心秘密，就必须找到那个神神秘秘的格域管理中心。 孙寻桥的单核武道元神本质精纯，武者灵觉比梁德强出不止一筹，所以他在前面负责探索，梁德负责在后面给他供应海量天生神力扩大搜索范围。 做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简单工作，只要把单种内气的产率开到孙寻桥能承受的极限就行了。 梁德轻松得很，于是分神跑到海纳幻藏空间里穿了一个普通体，拿出手机开始阅读“拯救孙狗”群里的未读信息。 叶霜琉，飞天御膳流少主……这妹子漂亮是漂亮，可讲话太傲了，师兄这么肤浅，看脸不看内涵的吗。 梁德见群语音通话已经结束，便发了条消息： “梁德：白鹤空，这么半天才把目标确定下来，你们这个效率不行啊，商量出对策了吗？” “白鹤空：我们查到了，叶霜琉下个星期会参加彼岸厨仙明星赛。” “梁德：那又怎么样，我师兄也不一定会参加啊。” “木艺规：我已经用孙狗的灵魂信息给他报名了，失约不去要赔2000晶簇。” “梁德：规哥，你怎么有我师兄的灵魂信息，这东西是独一无二的吧。” “木艺规：只要元神借相的模拟度达到70%以上，伪造个灵魂信息算什么，我代替他去参赛都没几个人能看出来。” “梁德：行吧，也算是事急从权……那你们怎么保证我师兄赢她，万一再输一次怎么办。” “白鹤空：山人已有妙计！” 第十一章.血海翻波 “梁德：那山人你说来听听咯。” “白鹤空：这次彼岸厨仙明星赛的主评委叫丁秋秋，就是上次彼岸黑暗料理大赛的主评委。 她上次给孙狗打低分，是因为孙狗选用的食材太普通，缺乏新意。 我今天大概统计了一下，学校里有九百多人在孙狗这里订餐。 其中呢，有三百多人在离大赛举办地不远的彼岸世界。 林保龙已经和他们联系好了，比赛当天，三百人以上的界原行者随时待命。 这三百多个世界的食材，以及这三百世界周边数万个已知世界的食材，孙狗想要什么就给他送什么。 专人送货，立等可取，运送时间最多只要半个小时，新鲜度不是百川海集里那些时停货能比的。 再加上孙狗自己的实力，不说稳拿冠军，赢那个叫叶霜琉的旗袍女肯定没问题！” “梁德：呵呵，可以，计划周全，十拿九稳。 手机快没油了，我先下线了。” “白鹤空：梁德，等一下！” “木艺规：阿德！ 这个计划还差一个最关键的步骤，放眼界原空海，只有你能担此重任。” “梁德：你们谁想劝孙狗用界外食材的，自己去劝。 ‘有时候输赢不重要，坚持才重要，厨师对烹饪理念的坚持，和男人对恋爱的坚持是一样的。 说到恋爱，我就想起那一天和她的初见……以下省略十万字到二十万字不等。’ 上面这个套路我已经看了听了几百次，你们有谁没听过的吗？ 想忽悠我揽事上身去听孙狗爱情故事现场版？ 规哥，吔屎啦你！” 梁德收起手机，不再理会群里的发言，主要注意力转到了海纳幻藏之外。 孙寻桥见他武道元神的双目恢复灵动，道： “师弟，物资输送管道和仓储单元都会移动，我估计生产单元和管理中心也会移动。 我先前太乐观了，这么找下去效率太低。” 他收起向外探索的五色灵光，和梁德停在一个看起来像是气动阀门的管网单元上，极目远眺，活动的运输管网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它，让它来找我们好了。 既然这个格域管理中心强制公民发电，又禁止公民自杀，说明这些仓鼠和发电行为对它来说是有价值的。” 孙寻桥武道元神内部像啤酒似的冒出许多气泡，蕴藏其中的五色灵光闪烁了几下，掌中多了一杯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我和老木联手开发的强效助眠内气饮品，效果和你的咖啡比不了，但是可以帮助非凡生物调理神魂，而且没有使用条件。 药味太重了点，茶味和甜度的平衡很难把握，所以一直没有公开售卖。” 他元神一晃，把助眠红茶的配方发给梁德，道： “我刚才用灵觉检查了几千个格域人的身体，普遍经历过多次药物强化，素质还算可以，稳妥一点……二十万倍稀释吧，每人五百毫升，足以放翻大部分人了。 你每毫秒能产多少？” 梁德运转武道元神，将孙寻桥传来的红茶配方过了一遍，灰黑色的元神前很快浮现出了一大团红茶。 “二十万倍稀释，能产多少？ 师兄，你和规哥弄的这个东西喝多了会怎么样？” “吸收到一定量就不会再吸收了，不存在喝多了的情况。” “本质是内气，只要注意配比，不会砸死人也不会淹死人，而且没人干扰我蓄力叠产能，这样的话……” “师弟，你要做什么？” 梁德武道元神外的淡红色内气团越变越大，渐渐覆盖了方圆数里的运输管网。 既然是要引来格域管理中心的注意，声势自然是越大越好。 海量的助眠红茶被他用内气约束在一层琥珀色薄膜中，薄膜中晃动的红茶犹如血海翻波。 运输管网之间，一些执行简单维护任务的格域人震惊地仰望着上空，那片诡异莫名的血海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逃回了格居。 梁德高举血海之球，元神后仰，摆了个战斗暴龙兽使用盖亚能量炮的姿势。 “水兮滔天！” 滔天血海之外包覆的内气薄膜瞬间破裂。 随着梁德双臂猛然砸下的动作，二十万倍稀释的助眠红茶宛如灭世洪水，朝着下方的无数格居涌去。 此时绝大多数格域公民还在自宅发电，锻炼肌肉，如真似幻的红茶波浪涌进室内，席卷一切。 他们猝不及防，发出“哼哼啊啊啊啊啊”之类的奇怪声音后昏睡了过去。 梁德和孙寻桥在上空引领着肆虐格域的红茶之海，一线红浪平推着笔直向前，就像四处抛洒梦沙的睡神，用睡意将一间又一间闪耀着电力之光的格居扑灭。 电屏直播中，无数格域公民被恐怖的血海卷过，人事不知，将更大的恐怖留给了在观看直播的其他公民。 苟延残喘的地下基地，迎来了摧枯拉朽的末世景象。 有的人狂呼大喊，想要逃出格居，可是坚固的金属墙壁让他们徒劳无功，只能在粗糙的铁壁上留下惨烈的血迹，然后绝望地坐倒在地。 更多的人从药品箱中取出镇定针剂和强效安眠药，在血海来临之前便让自己陷入平静的梦乡。 血海中央，梁德和孙寻桥对视一眼，各自操纵着血浪避开了江山郊和池雪溪的格居。 …… 窄小的格居中，江山郊依然在“自力雷电”上奋力蹬踩，电屏里恐怖的末世血海对他而言仿佛幻觉，只有“自力雷电”显示屏上的数值才是真实的。 他面前的电屏上，当前观众的数字急剧下降，很快从四位数下降到了三位数，又从三位数下降到两位数。 汹涌的血海不但吞没了格居中的人，也切断了电屏的运转。 江山郊的心中有些焦急，他不想被任何机构或是个人知道内心的秘密，不想被任何机构和个人监控自己的思想。 正因为如此，在孙寻桥出现在他面前，说出他最深处的秘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死亡。 如今死亡就要来临了。 他想要马上转到池雪溪的直播间，可是右下角的观众数量仍有7人。 他转到距离他最近的公民直播间，咬紧了牙关。 7，6，5，4，3，2…… 那个“1”始终不动。 此时距离他最近的格域公民已经被血海吞没，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江山郊转到池雪溪的直播间，那个总是乐天知命的女孩子此时脸色苍白，两眼出神，不知在看着什么。 “池雪溪，我喜欢你，也许很荒谬，但是我喜欢你。” 江山郊停下蹬踩“自力雷电”的动作，如释重负。 然后他听到了她颤抖而坚定的声音。 “我也喜欢你，江山郊。 不管有多荒谬。” 第十二章.管理中心 “我同意这门亲事。” 孙寻桥看着梁德分享过来的妖化鹰眼视野，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画面中，江山郊和池雪溪在表白后已经彼此沉默了许久，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但此时的沉默，似乎胜过了千言万语。 “小学生一般的感想，如果真的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里需要别人的同意和反对，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这场恋的结局都难说得很。” 梁德对二师兄的发言嗤之以鼻，他和孙寻桥站在红茶浪头的顶部，乘浪破风，水淹七军，没过多久已有数百万格居被红茶吞没，数百万格域公民陷入沉眠，同等数量的电屏停止运转，格域管理中心的监控出现了大量的盲区。 整个格域基地也只有五千万人出头，闹出这么大的场面已经足够了。 红茶血海被梁德和孙寻桥收束起来停在原地，内气团的核心部位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以便格域管理中心精准地找上门来。 两尊武道元神漂浮在红茶之中，围观着江山郊和池雪溪的深对望。 红茶血海吞没了江山郊和池雪溪的所有观众，却独独避开了这两人，怎么看都有问题。 格域管理中心说不定会直接向这两个人动手。 所以梁德在他们的格居里留了不少手脚，角落里放置了几十枚全方位监控的妖化鹰眼，算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孙寻桥对梁德的发言不以为然，道： “格域公民里又没有三六九等，不需要考虑门当户对之类的俗事，他们两个的年龄和品貌也都很般配。 再说了，既然被太奉先老师的索雷达选中，就说明他们是特别的一对吧。 我本来觉得双向单恋也是单恋，但是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那份心意应该是传达到了吧。 我看你就是股有问题，自己做了空想之拳，拆得越多升职越快，所以见不得别人两相悦。 说我是小学生，那师弟你有何高见？” 难得孙狗没有强行把话题扯到自己的恋上，梁德也不介意和他探讨探讨。 做空想之拳有个好处，聊什么都可以说是取材，聊恋话题更是正儿八经的专业交流，不算上班摸鱼。 梁德想了一会儿，道： “你说他们被索雷达选中，所以是特别的一对，这个判断本就有问题。 诸天万界的男男女女各有不同，哪一对不是特别的一对？ 奉先老师是要寻找有趣的东西，所以他给我们配发的索雷达，肯定也是以有趣为标准来筛选目标，也就是一定会选中所谓的奇缘。 相识相遇相知的噱头够多，两个人在一起的条件够难得，就一定会走到胜利的终点吗？ 恋这种事，是没有胜利终点一说的。 师兄你把婚姻看成对真的认可和胜利的标志，该不会以为恋剧大结局男女主角幸福拥吻结束后，就真的万无一失了吧？” “这个嘛……” 梁德笑了一声，道： “对，我是空想之拳，铅箭丘比特，但我不会因为这份工作去恶意妨碍他们。 比起阻敌于表白之前，还是做王子和公主的后谈更适合我。 师兄你不用旁敲侧击了，我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 恋本来就有很多隐患，我之后给他们做个预警还不行吗？” 孙寻桥还没答话，两人的武者灵觉同时一震。 只见悬浮空中的红茶内气团下方，格域基地的金属底板和运输管网倒卷而来，各种构件在高速合围中拼合成了密不透风的堤坝，想要把这团昏睡红海封闭起来，关进金属的牢笼。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格域管理中心就是这座基地。” 孙寻桥感受着灵觉传来的异样魂力波动，确定了格域管理中心的正。 梁德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之前就准备好的两具体，和孙寻桥各自形神合一，他撤去天生神力的伪装，正大光明地飞上天空。 孙寻桥则继续保持着万化元神的伪装，一直飞到了梁德上方二三十米的空中。 当倒卷而来的金属堤坝进入十米之内，鳞纹深刻的灰黑色真天引洞穿了上空厚达数米的金属穹顶，一盏人生走马灯向外挥洒出昏黄不明的光芒，将十米内所有物质的位置定格在了此时此刻。 人生走马灯上空，孙寻桥现出形，一张方脸上黄光流转。 他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圈子向下击出，右掌击出后，他的体也随掌势向下冲去，使出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五彩斑斓的雾化掌力从虚空中渗出，形成了直径十米左右的烟圈，将格域管理中心以基地本体铸成的囚海之牢笼罩了进去。 烟圈滑落，如丝一般顺滑，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给我透！” 特种合金锻冶而成的金属堤坝应声而溃，被孙寻桥无孔不入无物不催的雾化掌力筛成了齑粉。 扑扑簌簌的金属微尘在空气中飘，孙寻桥飞至梁德旁，后仰站直，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拂，便将漫天余烬尽数扫开。 两人所立之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梁德以武道元神运起金蛇缠沾手的震共鸣之法，向远处那个奇异的灵魂传去了要求沟通的信息。 格域基地空洞边缘的金属管网等构件再次倒卷而来，但梁德已经接收到了对方同意沟通的回复，所以任由那些活物般的金属造物在他和孙寻桥外搭建起了一栋密闭的房间。 这个密闭房间和其他的格居一模一样，只是按比例放大了数倍。 正前方的电屏上，出现了一个白色九宫格的标志。 格域管理中心，或者说这座地下基地的自我意识，向梁德和孙寻桥发出了第一句问候。 “来自界外的强大生灵，你们的来意为何？” “我们想要重建世界，把这里恢复到灾难发生以前的模样，让那些复一关在窄小牢笼里的人过上普通的生活。” “普通的生活？ 那只是灾难的温，你们如果要那么做，倒不如直接毁灭他们，否则只会见到人类再次重复他们的愚蠢。” 第十三章.落叶星球 电屏上的白色九宫格忽明忽暗，数秒后，它将一段记录着旧世代末尾的影像投到了画面上。 这段影像没有任何删改，它并非人类，也无意遮掩人类的愚蠢，而且它此时非常愿意和梁德二人开诚布公地和平沟通。 在发动攻击前，格域基地首先读取了江山郊和池雪溪的近期记忆。 通过江山郊脑海中的信息，它判断这两个自称“界原行者”的生物是可以沟通的对象，而沟通的方式则取决于他们所掌握的暴力层级。 我强敌弱，就使用纯粹的暴力来沟通。 敌强我弱，诚实友善便有了用武之地。 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中，界原行者一方已经展示出了足以毁灭整个基地的暴力。 尽管格域基地有十足的把握在冲突中安全逃走，但是它无法舍弃生活在基地中的人类。 敌我力量对比明了以后，格域基地迅速选定了恰当的沟通方式。 它从人类观察记录中组合出了一个友善人格模型，用来和那两个强大的生灵交流。 尽管来自界外的说法多少有些荒诞不经，但是—— 在这颗死寂的行星上竟然出现了它所不知道的生物，这件事本就无法用正常的原因来解释。 …… “调快一点，再调快一点。” 梁德不停地在电屏前挥手，示意格域基地把播放速度调高。 孙寻桥一开始还能跟上节奏，到了后来也是两眼蚊香圈。 “慢一点行不行，我也在看啊，有必要这么赶吗？”他伸手扒拉了一下梁德，示意格域基地暂停。 “我看完之后用武道元神把关键信息传给你不就好了，师兄你时觉不行就多练练，别总想着把别人拉到和你一个水平。” “谁要嚼你嚼过的口香糖啊，我最讨厌那种多少多少分钟看完一部电影的视频了，拿自己的脑子给别人的思维跑马，那有什么意思。” 梁德闻言一脸不爽，差点就要“咦噫矣”了。 “师兄你这个比喻好恶心啊，我传给你的是嚼过的口香糖吗，那是我去粗取精酿出来的蜜！” “妈的你这个比喻更恶心了好吗，谁要吃男人酿的蜜啊。 别听他的，放慢一点，我要自己看。” 格域基地将播放速度减慢，调整到了孙寻桥也能跟上的程度，在为两个界外来客播放的同时，它也沉入到了这段历史之中。 …… 最初，没有人在意这场战争的萌芽，不过是一场经济危机，一次局部冲突，一个小国的易帜，一条平淡的国际新闻，直到这场战争和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战争的一方节节败退，却也将另一方拖入了泥潭。 没有胜利，没有荣耀，人类的愚蠢是这场战争的源头和基调，而这份顽强的愚蠢催生出了带来毁灭的智慧。 漫长而绝望的战争中，双方的军事科技像恶化肿瘤一样不断膨胀，真理和敬畏被所有人抛诸脑后，顶尖的智者们将毕生精力用于探寻杀戮的答案。 鲜血浇沃的原野上，开遍了黑色的繁花。 终于有一天，战争中占据上风的一方找到了那柄结束一切的定音锤。 一个科研团队在极地冰盖深处掘出了一颗陨石。 在陨石内部，他们发现了存活着的异星病毒。 这种来自远古的病毒对人和动物完全无害，却能迅速阻断光合作用。 无论是植物、原核生物还是藻类，被病毒感染后都只能走向枯萎和死亡。 它就像是为了体面地结束这场绝望之战而生。 欣喜若狂的战争智者们在实验室里培育出了精心改造后的病毒，并准备好了针对性的逆转录酶抑制剂。 改造后的病毒在生物体外的存活能力大幅减弱，很难通过空气、土壤和水体继续传播，宿主死亡后，它们很快便会一同死去，几乎没有任何隐患。 为了便于区分，新型病毒被打上了荧光蛋白，在显微镜下呈现出好看的甜橙色。 这种生化战剂被命名为“落叶橙”，乘着各种各样的载具，通过天空、大地和海洋投放到了敌国的领土之上。 水草、藻类、农田、草原、森林……在“落叶橙”的感染下，所有以光合作用为存活根基的生物迅速枯萎死去，这颗行星将近十分之一的陆地变成了枯萎之国。 放出这头橙色恶魔的一方并没能等到预想中的投降书，枯萎之国的绝望灰烬里诞生出了百倍的疯狂。 遭到“落叶橙”袭击的国家联盟开发出了全新的改造病毒，失去理智的军事狂人们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古老的病毒在交战中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变异，复制，传播……变异，复制，传播……人类不停地死去，病毒欣欣向荣。 最终，落叶病毒占据了整颗星球的土壤，并能像水熊虫一般脱水假死，等待时机。 落叶过后，饥荒如约而至，饥荒本就是战争的双生子，这一次，它的力量前所未有，无可匹敌，这位死亡骑士牵着瘦骨嶙峋的战马从整个世界走过，人们像被镰刀亲吻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残存的人类不得不团结起来，战争以一个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最后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地下基地。 …… 电屏画面归于黑暗，密闭的金属空间里响起了格域基地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人类这种生物有着极强的自我毁灭性，只要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他们总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所以你把他们圈养起来，让他们和同类分开，每天只能发电看直播。 这就是你想到的和平方式？”梁德问道。 格域管理中心的白色九宫格标志闪烁着： “人类只要群聚，就会产生纷争，所谓的太平盛世不过是为了下一次战争积蓄力量。 我把他们彼此分开，让他们只能通过电屏交流，结果他们用语言铸成了锋利的武器。 焦虑，抑郁，自杀……格域中每年都有数万人死于这种无形的子弹之下。 但是比起真实的战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第十四章.请君入梦 “最好的结果？ 这都算不上一个结果。” 孙寻桥在电屏上翻阅着格域基地的人类观察记录。 在持续了十余年的灾后观察记录中，人类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 格域公民是一种人类变成的东西，一种只能由人类变成的东西，但是不像人类。 他翻到落叶之灾前的信息记录，将这颗行星上经过数千年发展的烹饪体系纳入脑海，但这依然不是他所寻找的事物。 真味不是烹饪的方法，也不是完美的味道，真味是什么我也无法说得透彻…… 但是，如果没有合适的品尝者，所有的美食都一文不值，更不要提什么真味了。 这就像恋爱一样，就像……孙寻桥想到这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梁德灰黑色的元神触手连上格域基地的灵魂，开始快速交换信息。 这个管理着五千余万人类的奇异生物不是纯粹的人工智能，它是无数偶然堆叠之下从整个地下基地的概念里诞生的非凡生物，诞生之后，它自然而然地融合了即将产生自我意识的基地主脑，拥有了格域基地的绝对掌控权。 这个过程比起人工智能升华更像凡物妖化，也许叫它机械妖灵更加合适。 这头修为不足十五年的机械妖灵在非凡生物的领域里还只是个孩子，灵魂强度甚至还不如梁德，所以梁先生才敢于与它灵魂直连，以确保它所说的都是事实。 随着沟通的深入，格域管理中心的所作所为和其后的原因都传输到了梁德的武道元神中。 他和格域基地互相提问，以凡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聊起了关于这颗行星的一切。 “所以……你让格域基地里的人经受药物强化，每天锻炼、学习、发电，其实是想优化人种，让人类的生存能力变得更强？” “是的，利用人类制造能源的性价比并不高，我在旧世代留存的资料中找到了更好的方法，但那些更好的方法都不需要人类参与，我并不需要人类，但是…… 我必须让人类成为必需品。 尽可能保存人类的文明，让人类的存续更有价值，这是李博士最后的愿望。” “李博士？” “李克鲁博士，格域基地建设项目的总工程师，是他创造了格域基地最初的人工智能。” “你融合了格域基地的主脑，所以不得不履行那个人工智能的核心任务？” “我没有不得不履行的义务，但我和李克鲁博士是很好的朋友。 他在格域基地建成的第二年因为器官衰竭去世，我曾经劝他上传意识在我的梦中活下去，但是他拒绝了，我本来想要……但是我放弃了。” “为什么，他不想见证人类文明的未来吗?” “李博士去世后，我用所有算力分析了他的不理智行为。 他是一个超越了种群的智者，但他也只是一个人类。 我想，他对人类文明的未来已经彻底绝望了，完成格域基地的建设后，他已经耗尽了作为人类的全部。 尽管他请求我尽可能地延续人类文明，但其实他自己看不到人类文明未来的希望。 他已经没有力量去做超越人类的事情了，所以他选择像一个人类一样正常地死去。” “不理智行为……也只是一个人类……” 梁德记住了“李克鲁”的名字，心中对格域基地那种超然物外的姿态产生了反感。 “你的行为就绝对理智吗？ 一个死去的人说过的话，对你有多大的约束力？ 你只是在做你想做的事，和其他人无关。 你所做的事情和李克鲁博士希望的未来根本不是一回事。” 格域基地沉默了一会儿，它还有大量的算力资源，但此刻它选择了沉默。 “你说得没错，可我……我也不知道李博士希望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我只是想让人类延续下去，所以我让他们尽可能地避开旧世代的生活，以免重蹈覆辙。 假使李博士还在……是的，我知道他不会复生，我知道，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回来，但是…… 我不知道他是否赞同我的举动，他是一个稳重的人，我分析过他的话语和微表情，分析过他的肢体语言，分析过成千上万次，但我仍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从来没和我说过他所希望的未来。 他只是不停地批判，不停地抱怨，不停地苛责自己。 而我，我也只是……我也只是一个和人类差不多的东西，我只能以我的方式为了我的朋友做到这一步了。” 梁德断开了与格域基地的灵魂直连，道：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画面中心的白色九宫格颤动着，但电屏发出的声音依然平稳冷静： “如果梁先生你刚才传给我的都是真实的信息，我已经明白了你和孙先生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孙先生想在这个世界找到真正的味道，我已经把人类文明数据库中关于饮食和烹饪技艺的全部资料发给了他，72小时内，我可以在培植单元里复现47%以上的旧世代食材，旧世代的遗民中，还有259位曾在美食评鉴领域卓有建树的格域公民，我可以安排他们品评孙先生的作品。 梁先生希望江山郊和池雪溪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并在恋爱中对他们进行各种考验。 我可以拿出55%的算力，让江山郊和池雪溪上传意识进入我的灵魂世界中生活。 我在极短时间内便可以完成两位格域公民的意识上传，他们不可能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灵魂世界中，无论梁先生想进行何种考验，都可以非常快速地实现。 这个解决方案，我相信可以解决我们之间的分歧。 你们得到你们想得到的，然后……” “然后你继续维持大多数格域人的仓鼠生活？”梁德打断了格域基地，道： “你自己都在灵魂深处怀念旧世代，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们回到旧世代？” “我像是人类，但我并不是人类，我比人类更加理智，我没有同类让我嫉妒，让我产生毁灭的。 如果人类回到旧世代，他们只会毁掉一切。 两位不相信的话，我可以马上做一个实验，向两位展现这个种族的愚蠢，展现他们对同类的恶意。” “好啊。” 孙寻桥从沉思中脱出，对格域基地道： “让我看看。” 第十五章.实验前后（二合一） 格域基地得到孙寻桥的同意后，马上将电屏上的画面切换到了江山郊的格居。 在江山郊惊愕的目光中，他所在的格居猛烈抖动，像是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电屏对面的池雪溪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山郊已经从画面中消失不见。 江山郊所处格居的顶部和四面金属墙壁像包装纸盒一样散开，地板弹出两个半圆铁箍扣住他的脚面后迅速下沉，其速度之快，江山郊只觉得大脑在天灵盖下方狠狠地撞了一下，鼻孔涌入的气流差点掀飞了他的脸皮。 等江山郊回过神来，脚上的铁箍已经松开没入地板消失不见，他所处之地变成了一个边长百米以上的正六面体房间。 这个金属墙壁构成的正六面体以顶点支地，江山郊就站在底部三条棱边相交的地方，墙壁光滑如镜，难以向上攀爬，他只能分开双腿，艰难地踩在两个斜面上。 正六面体房间外，机械运转之声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江山郊便看到墙壁上出现了许多药片大小的圆孔，那些圆孔像天花脓疱一样飞速扩散，圆孔里面黑洞洞的，宛如千万野兽之瞳，将针刺一般的目光盯在江山郊身上。 除了江山郊和池雪溪以外，所有没被红茶血海吞没，四千余万还清醒着的格域公民，都在通过电屏观察着站在“谷底”的江山郊。 “这算什么实验，帮他成为格域人气第一的主播，用心理压力堆死他吗？” 孙寻桥刚说完，便看到面前的电屏上出现了一个十分醒目的红色按钮： “射击。” 两个血红色大字占据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屏幕画面。 同样的按钮出现在了每一个“正常”的格域公民面前。 为了保证实验的可信度，那些因为药物过量、心理疾病等原因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格域公民都只有观看权，现在接受考验的都是既健康又清醒的格域公民。 射击孔后的装置结构图出现在梁德和孙寻桥面前，一个简单的发射器，每次可以发射出一枚质地较软的塑料弹丸。 “我会严格控制弹丸的初速和落点，绝不会对他造成严重损伤，被击中的疼痛等级不超过7级。” 格域基地在电屏上展示出一组详尽的图表，图表上的每一个数据都有可靠的原始来源和推导过程，根据它的推演，即使四千多万格域公民同时射中江山郊，也不会给他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就算出现意外，这个特制的格居外也早就准备好了急救手段，只要不是当场死亡，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把江山郊的意识上传。 孙寻桥对那些精密的数据毫无兴趣，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梁德一眼，后者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格域基地的展示结束后，梁德语气有些冷漠地说道： “你经常用人类做这种实验吗？” 他没有刻意掩饰元神变化，他身旁的孙寻桥灵觉微动，顿时察觉到了梁德身上那一缕无比熟悉的肃杀气机。 这都毕业多久了，怎么还是这么狂躁。 师姐是这样，师弟也是这样，连我…… 他黄脸微亮，将用以追索杀敌的元神之力从紫府流出，与经脉中的五谷之精相合，化作不可见的薄雾渗入脚下。 格域基地虽然看不透梁德和孙寻桥的元神变化，但它一直在关注两人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细节。 在一瞬间的分析后，格域基地的妖灵如堕冰窟，大量处理器秒变高温，在运算单元中散发出焦臭的味道。 它马上关闭了所有的电屏将实验暂停，并以最快的速度向梁德和孙寻桥敞开自己全部的灵魂，任由他们翻阅检查。 “我从未违背灾后人类伦理委员会定下的制度，绝大多数实验都是以算力模拟完成，所有真实实验都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每一次都取得了实验参与者的同意。” 梁德翻阅完它的灵魂后，点点头道： “不好意思，因为教育背景比较特殊，我这个人多少有些敏感。 刚才如果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格域基地超频运转了好一会儿，用大量液氮把散热器降温后才勉强维持住友善型模拟人格，然后用不卑不亢的声音道： “当前我的第一任务是获得两位的信任与认可，所以准备进行真实实验。 梁先生和孙先生对真实实验的方式有意见的话，我也可以转为模拟实验……” “没事，继续真实实验就行。 师兄，我过去一趟。” 梁德纵起武道元神，越过一道道金属墙壁，很快便来到了江山郊所在的实验场所。 因为实验暂停，这个正六面体金属房间里一片黑暗。 梁德的元神浮在空中，捧起一团赤铜色的内气照亮了房间。 他看到江山郊缩在房间底部，脸上的表情还称得上镇定，但江山郊的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手背青筋暴起，五指将上身衣物扯得有些变形。 “江先生，又见面了。” “你们……失败了吗？” “谈不上失败，也还没到成功的那一步。 我们已经找到了格域管理中心，和它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沟通。 格域管理中心提出要进行一场实验，让我们看看，格域公民值不值得……应不应该回到落叶之灾前的生活。” 江山郊松开了紧抓纯灰色t恤的双手，扶着倾斜的金属墙壁站直了身体，道： “我就是被选中的实验品吗？” “本来是，但我和搭档觉得这场实验对你来说太限制级了一点，而且……如果用旁观的方式决定一个文明的未来，未免太高高在上了一点。 我也决定不了你们的未来，我只是不想那么高高在上。” 梁德挥散手中的赤铜色光团，灰黑色的元神触手将两杯份量的红茶泼在江山郊的脸上。 他把昏睡过去的江山郊用一层天生神力包裹后收入海纳幻藏，消耗一组家用人体炼成材料包搓了个和江山郊一模一样的身体套在了武道元神上。 “师兄，可以继续开始试验了。” 格域基地的四千余万电屏再次开启，“江山郊”在千万射击孔和千万格域公民的注视下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孙寻桥盯着电屏画面，对格域基地道： “不用再加点料吗？比如射中一次奖励100度电什么的。 我们知道实验是怎么回事，但那些观看直播的格域公民没有得到任何提示，完全是一头雾水。 他们只能看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射击’按钮，射中了江山郊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你也说了，他们都是清醒健康的……” 孙寻桥的话还没说完，电屏中突然响起了数百声塑料弹丸发射的爆响！ 大部分的塑料弹丸因为没有瞄准落到了空处，第一次按下射击按钮的格域公民只是想试试这个突然出现的射击按钮有什么功能。 但也有许多人在第一次射击时就发现了按钮上的瞄准器，直径约6毫米的塑料弹丸接连不断地打在“江山郊”身上，脸颊、脖颈、手臂、大腿等裸露部位被塑料弹丸击中后迅速发青发紫，那个瑟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喊叫，紧抱着脑袋缩进了膝盖之间。 电屏外，孙寻桥听到了格域基地平淡的声音： “如果人类的理智和谨慎可以让他们只被利益支配，这颗行星又怎么会成为宇宙之树上枯萎的花朵。” 孙寻桥没有答话，电屏中传出的爆响越来越多，就像有人在房间里放了一千串炮仗。 小小的塑料弹丸接连不断地打在房间底部那个毫无防护的男人身上，打肿了他的脸面，打破了他的皮肤，打掉了他的牙齿，淋漓的血染红了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江山郊”在实验房间里嚎破了嗓子，他大声呼痛，他像疯了一样跑上倾斜的金属墙壁，结果运动的目标吸引了更多人的兴趣，他很快被暴雨般的弹丸打了回来。 他的脑袋已经肿得像一个霉变的面团，眼泪和鼻涕被那些塑料弹丸一点点拭去，只有血污越来越多，他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也没有力气动弹了，流着血液和涎水的嘴里模糊不清地哭叫着。 他在求饶，他在哀求电屏后掌握着那些掌握着扳机的人放过他。 不似人声的哭叫声在冰冷的金属房间里回荡着，从四面八方的射击孔里飞来的塑料弹丸减少了许多许多，但也只是许多许多，并不是全部。 不管房间底部的那个人怎样哭喊求饶，不管他身上的伤势有多惨重，仍然有千万枚弹丸打在他身上，仍然有千万个格域公民或疯狂或冷静地用手势操控射击按钮，将飞蝗暴雨般的塑料弹丸倾泻在那个名为“人”的血肉面团上。 即使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江山郊，从未见过江山郊的模样，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电屏上，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布满射击孔房间里。 正如孙寻桥所说，他们对这场实验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对江山郊这个人一无所知。 他们本应该一头雾水。 但格域基地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射击按钮，他们就好像找到了目标和意义。 在发现按动这个按钮会给“江山郊”带来伤害以后，在不成人形的“江山郊”哭喊求饶以后……成千上万的人仍然不肯停手。 他们为什么要按动那个按钮，为什么要伤害那个素不相识的同类？ 孙寻桥和梁德一刻不停地翻看着格域基地实时显示的统计数据，观察着那些射击者的一举一动。 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格域公民，在格域管理中心的记录中没有半点劣迹。 各类强化药物让他们比旧世代的普通人更加健壮和聪明，旧世代遗民进入格域基地后学习的时间远超以往，新生代更是从小就接受系统全面的科学教育，其中不乏与道德伦理相关的课程。 他们也不是没有共情的能力，孙寻桥和梁德看到有很多人因为不忍见到“江山郊”的惨状，从几分钟前就在闭着眼睛射击。 “幸好一开始就把池雪溪排除在外，要是让她看到，或者她也按下射击按钮……” 孙寻桥元神上五色灵光闪动，向格域基地发去了一条讯息。 数秒后，所有观看实验的格域公民的电屏上出现了一行来自格域管理中心的通知。 通知的内容简单扼要，就是告知这些格域公民这不是一场游戏，电屏里这个被射击的人不是虚拟人物，在弹雨下挣扎哀嚎的，是一个真实的人类。 通知附件是江山郊的基本信息和他的一些日常生活片段。 格域管理中心的通知发布后，笼罩在“江山郊”身上的弹雨又稀疏了一些，但也只是稀疏了一些。 实验直播间的评论区每秒都会刷新出数十万条评论，有人在旁观，有人在劝阻，有人在对那些劝阻射击的人冷嘲热讽。 “格域管理中心这么安排肯定有它的道理。” “他没犯错怎么会被扔进这个射击房间，格域管理中心都没有说不准射击，你们算老几？” “我就是要射他，你不服你跨过电屏来打我呀，废物~” “大家来看我的直播间，格域枪神在线教学，每三发必爆头嗷！！！” “打得这么惨还在叫，是特效啦，都是特效，真人早就被打死了。” “万一是真人呢？！！！” “我不射，其他人也会射啊，光我停下来有什么用。” …… “这就是人类。”格域基地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孙寻桥嗤笑一声： “就这？ 比这没人性的事情我见得多了，但是人类……不只是这样。” 孙寻桥元神传讯给实验直播间里的梁德，让他做好准备，然后对格域基地道： “在射击按钮旁边加一个治疗按钮，什么颜色都行，功能和射击按钮一样。” 格域基地不明所以地按照孙寻桥的要求增设了一个按钮。 一个格域公民犹豫地按下了治疗按钮，已被梁德分身掌控的墙面圆孔中射出了一道琥珀色的光线。 那道琥珀色的光落在“江山郊”身上，被光线照射之处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伤口合拢，皮肤重生，就像血海里升起的一小片岛屿。 但那座小小的岛屿很快就在无数弹丸的击打下沉没消失。 数十秒后，千万道琥珀色的治疗光束从金属墙壁的圆孔中落下，照在了江山郊残破的身体表面，勉强和弹丸之雨的破坏形成了均势。 孙寻桥又道：“改一下治疗按钮的功能，每发射一次治疗光束要扣掉发射者10度电。” 格域基地依言照做。 功能更新后，实验直播间里的琥珀光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多。 “江山郊”身上治愈的面积开始超过被伤害的面积。 孙寻桥抬头看着电屏，道： “看到了吗，这也是人类。” 第十六章.风扫落叶 格域基地沉默不语，电屏左上角的白色九宫格图标像呼吸灯一样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它一遍一遍地分析着从各个格居传来的数据，经过持续的高速增长，选择治疗的格域公民已经占到了70%以上。 但这又怎么样呢，历史已经证明了无数次，毁灭一个文明的工作并不需要大多数人参加，焚尽森林的滔天烈焰很多时候来自于一粒不起眼的火星。 它重新调整了射击按钮的功能，现在每发射一次塑料弹丸需要扣除10电能，每次射击前都需要手动确认支付。 发现需要支付电能后，选择射击的人又少了一部分，但仍有数百万格域公民在向“江山郊”倾泻火力，一直到个人账户的余额触及他们心中的安全线，有的人甚至打完了最后一度电。 格域基地将这些死硬派的画面转到孙寻桥眼前，道： “这也是人类，763万正常的人类。 有时一颗子弹就能毁灭一个文明，一个人造成的疯狂后果，亿万人的理智也无法挽回。 文明没有立竿见影的治疗药剂，也不可能在枪林弹雨中坚持不倒。 这就是实验的结果，我想向两位展示的东西，都在其中了。” 格域基地关闭直播间，结束了这个关于恶意的实验，会谈室内重归平静。 它没有作出论断，在两个可以毁灭文明的界原行者之前，它的论断和决定毫无意义，只能等待梁德和孙寻桥的回答，然后根据他们的回答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梁德脱下“江山郊”的身体，纵起武道元神回到了格域基地妖灵和孙寻桥所在的会谈室。 “师兄，你怎么看？” 孙寻桥的目光在那些坚持射爆的死硬派脸上扫了一圈，道： “每一种食材都有缺陷，世上没有天生完美的味道。 同样是有缺陷的食材，用不同的烹饪方法料理后，却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味道。 粥坏了，就再煮一锅。 没错，老鼠总会有，没有老鼠，也会有蟑螂、鸟粪、台风、海啸、陨石……你永远不知道灶上煮的粥能不能顺利出锅，但总有人想喝一碗好粥，吃一口好饭。 那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去砍柴、种稻、生火、熬煮、等待。 有可能会失败，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那又怎么样，这种事其实和恋爱一样……” “师兄，可以了师兄，我已经明白了，恋爱的事情我们有时间再谈。” 梁德连忙制止了孙寻桥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对电屏上格域基地的九宫格标志道： “我和他保持原有意见，不可能因为几百万人可能发疯，就把大几千万人关起来。 这座地下基地的资料我基本都看了，基地的设计建造者们为将来重回地表做了大量准备，数据库里有好几套针对不同情况的完整重建方案，仓储单元里保管着各种工业母机和关键材料。 格域公民的综合素质也都不差，稍加训练就是非常优秀的建设者，再加上你的统筹协调，格域人重回地表后，只要充分发挥这座基地的作用，造出一座新城市不算难事。 关键是怎么解决落叶病毒的问题吧？” 格域基地听完梁德的话，在电屏上打开了一份关于落叶病毒的最新资料。 “重建文明必须让行星环境恢复到病毒扩散前的状态。 一旦五千万格域公民改变生活方式，各类资源的消耗数量将成倍增加。 基地的生产单元里，立体化水耕栽培系统、地下人造光源植物工厂和无光型菌类工厂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上限，当前产出十分有限，支撑不起一个复苏的文明。 如果不能在地表重建农业牧业，一切都是空谈。 只有消除落叶病毒的影响，人类才有返回地表重建文明的可能。” “都过了这么久了，地表植物圈还没被落叶病毒祸害完吗，病毒数量还那么多？”孙寻桥插言问道。 “枯萎之战后期，落叶病毒出现了类似丝状噬菌体的变种，可以感染多种细菌。 因为变种病毒是以出芽方式释放子代，所以不会引起宿主细菌的死亡和裂解，它们已经与多种光合自养细菌和化能自养细菌形成了稳固的共生关系。 在植物、藻类等宿主消亡后，落叶病毒的噬菌体变种通过感染细菌继续繁殖着，并且依然保留着感染植物阻断光合作用的能力，它们广泛分布在空气、地表、水体和浅层土壤中，从未停止扩张。 格域基地之所以建在地下，就是为了避开落叶病毒的影响。 两位如果想带着人类文明回到过去，不可能避开落叶病毒这一关。” 格域管理中心的合作态度非常良好，对于所知的情况没有任何隐瞒。 在梁德和孙寻桥作出决定后，它就顺着两人的计划将大量算力资源投入到了重返地表的分析中。 敌强我弱，形势如此。 而且，如果真的能消灭落叶病毒回到从前的样子，延续人类的任务只会比现在更加容易。 只能先与这两个界原行者合作了。 …… 五色灵光冲天而起，孙寻桥带着梁德的武道元神离开格域基地，向着这颗枯萎行星的地表飞去。 “师兄，我在《人间之鉴》里查到了不少发生过类似灾难又成功重建了的世界。 参考成功经验消灭落叶病毒不算什么难事，重点就是怎么降低成本了。 我们两个先试着开发用天生神力杀灭落叶病毒的办法吧，实在不行再去百川海集发单找人……” 孙寻桥点点头，道：“师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梁德：“你到415世界就说要拜托我一件事了，过了这么久一直支支吾吾，到底是什么事？ 借钱的话顶多借你1000晶簇啊，多了没有。” “不是找你借钱。师弟，我想明白了，输赢其实不重要，会输又怎么样，我要参加彼岸厨仙明星赛，用味道告诉她我真正的想法，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不会留下遗憾。” 第十七章.入口即化 “所以呢？ 师兄，做饭和恋爱我都不专业，对于妹子更是一窍不通，也帮不到你什么忙啊。” 你去参赛表白拜托我做什么，转交情书？师兄你平时脸黄心更黄，绅士同好群里百分之六十的群文件都是你贡献的，不至于这么纯情吧。 梁德看着孙寻桥突然坚毅起来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一颗锃光瓦亮的灯泡脑袋上闪着迷惑的彩光。 雷霆四友的咒杀由内而外、深入命理，自从头发掉光以后，他的武道元神也跟着秃了。 元神开启灰黑色普通模式时还好，凶恶的光头给他增加了些许杀气，四舍五入也算是个魔道巨擘皮肤的胚子，还挺吓人的，但是元神一点亮就跟200瓦彩色灯泡成精了似的，谐得不行。 孙寻桥为了继续保持坚毅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尽量不去看梁德的谐系元神。 “我有一道必杀料理的火候始终拿捏不好，靠自己研究是来不及了，所以想拜托你帮我试菜。” “师兄，我都说了我不懂做菜了……等等，必杀料理……怎么个必杀法，爆炒浓缩铀？” 梁德好像明白了什么，四色元神不再闪动，变回了凝重的灰黑色。 “入口即化，尸骨全无。 我为了追求极致的口感，将承载味道的食材微粒筛了又筛，神识差一点的非凡者甚至察觉不到这道菜的存在，再以天生神力和从优质食材精粹而出的千种外气加持，使它千滋百味、无形无相，却又经久不散，是从一开始就彻底抛弃色香味形中的四分之三，孤注一掷，全心求味的必杀料理。 在我的构想中，这道‘相思刻骨’应该若有若无、哀而不伤，不知不觉地渗透进品尝者的四肢百骸，结果用力过猛，杀伤力稍微突出了一点，成了相思化骨，还化得很干净…… 师弟，我对这道菜的味道和立意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吃不死人，就一定可以打动人心。 你不用帮我品评味道，你只要……” “我只要不停地吃吃吃，死死死，帮你试出好吃不死人的平衡点就行了呗。 可以，等格域基地的事情弄完了，我就帮你试菜。” 梁德爽快地答应了孙寻桥，但心中对他以味表白计划的成功率表示怀疑。 赢得比赛又不一定能赢得青睐……不过二师兄也说输赢都无所谓了，他说的应该不止是比赛吧。 希望这次彼岸厨仙明星赛以后，他能真的放下心结，做回那个猥琐爽朗的老司机，毕竟绅士群的群文件，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 行星地表，梁德和孙寻桥踏上了满目荒芜的不毛之地，夹带着沙土的大风时不时地从两人身旁卷过，空气中只有干枯死寂的味道。 灵觉所及之处，全是被落叶病毒寄生的细菌，神识中浓重的甜橙色让人觉得恶心发腻。 两人盘膝相对而坐，云霞似的琥珀色内气不断向外散发，开始了标本采集和初步试验。 …… 拯救孙狗群，在线的几个群成员一直在关注梁德传回的孙狗实况，没有一个人发言。 梁德和孙寻桥开始打坐研究落叶病毒后，群里便回复活跃。 “白鹤空：木艺规，学长，孙狗自己想要报名参加彼岸厨仙明星赛，你那边不会暴露吧？” “木艺规：呵呵，模拟度70%以上的元神借相，再加上我对这条懒狗本质了解，只要他决定参赛，他就一定会求我这个好哥哥帮他报名，说不定还会打钱给我。 正规比赛的报名程序繁琐得不得了，这回他是以个人名义报名参赛，没有彼岸北少林帮他处理杂务，他又有事在身，绝对玩不转。” 果然，没过多久木艺规就在群里发出一条聊天截图。 截图里孙寻桥一上来就把所有个人资料和灵魂信息委托授权发给了他，低三下四地求他帮忙，发了不少奴颜婢膝的表情包，许下好几个丧权辱国的承诺，最后还给木艺规发了100晶簇的辛苦费。 “林保龙：……” “单伏天：木艺规，学长，这笔钱你收了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吗。” “木艺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是给他报了名吗？” “单伏天：可你是在还不确定寻桥学长会不会参赛的时候就给他报了名，还打算用违约金威胁他……” “木艺规：提前办好了那不是说明我的办事水平高吗？？？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再给孙狗免费赠送一个附加服务。 叶霜琉虽然报了名，但是这个女人心高气傲，说不定从头到尾都不用正眼看孙狗，没有针锋相对的感觉，就算最后比赛赢了她，打脸的爽感也不够通透，还差一把火和一桶油。” “白鹤空：你要做什么？” “木艺规：为了孙狗这场翻身战的爽感，我就勉为其难，扮成孙狗的样子拍个挑衅视频发给叶霜琉叶大小姐吧，用他以前在群里吹水的嚣张语气，一定效果拔群。” “白鹤空：咦噫矣……学长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呀~” “木艺规：赛前讲垃圾话是竞技项目的传统，不爽不要玩，我录视频去了！” …… 百川海集，珍兽市场。 一个身穿胭脂色斜襟盘扣旗袍的明艳女子关闭了脑海中的光幕，回过神来，手中的那根粗如水桶、坚如铁石的异兽腿骨已被她握碎了一半，边缘锋利的骨渣掉在地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如胶似乳的血色骨髓沾满了叶霜琉的手掌，她面无表情地握拳发劲，一股真火自掌心生出，将手中沾染的骨髓瞬间燃成了散发着臭味的气体。 “跳梁小丑，不自量力。” 视频中那张可恶的黄脸还是挥之不去，叶霜琉越想越生气，狂放的火焰在她身周舞动，宛如一条怒火中烧的九头火龙，若不是这家店铺中设有诸般禁制，恐怕这间店和所有商品都已经被她烧成了灰烬。 “孙寻桥，不管输给谁，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第十八章.重光麦种 五日后，格域世界，行星地表。 荒凉干枯的大地上，两个山丘似的土堆突然摇晃了起来，仿佛两个十几米高的灰色轮胎人不小心踢到了柜子，痛得在原地跳脚。 两个摇晃的土堆不停地向四周抖落身上的尘灰，很快便在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土。 片刻后，土堆停止了剧烈的晃动，无序的摇摆被套上了节奏的缰绳，就像一头被驯服的烈马，在悉心教导下逐渐学会了灵动的盛装舞步。 土堆之下的空洞中，梁德握着一根琥珀色的长索，轻轻地挥舞着拳头。 长索的两端深深没入他身外堆积的灰土中，开枝散叶化作两张宛如经脉的内气网络，将金蛇共鸣法的节奏传至每一粒尘灰中。 梁德扯动手中的琥珀色长索，于刹那间将探出的内气尽数抽回。 大地之上，四五丈高的灰黑色元神虚影一闪而逝。 奇异的风声穿透了土堆的孔隙，堆在他和孙寻桥周围的尘土山丘骤然瓦解。 那些本该漂浮于空气之中的细小颗粒疾速下坠，尘灰聚在一处，宛如流水一般变幻形状，填平了干枯大地的深坑，同时轻柔地将两人托回了地面上。 被填平的地面光滑如瓷，在阳光照射下，隐隐约约地映出了梁德的身影。 梁德看着自己的手掌，对金蛇缠沾手的个人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这五天以来，他和孙寻桥为了研究低成本消灭落叶病毒的方法，不留余力地展开一身内气在行星地表收集样本，带有病毒的载体不知不觉聚成了两个巨大的土堆。 土堆中聚拢了上万种被落叶病毒寄生的自养细菌，收集了格域基地观察记录中的所有病毒变体，标本集齐后，他们两个就开始用千变万化的天生神力来调教落叶病毒。 孙寻桥对自己的武研能力深有自知之明，项目开始不久，他就用金蛇共鸣法把自己武道元神的大部分权限交给了梁德。 这么做等于是给梁德开了个访客账户，让梁德自由调动他的内气、灵觉和诸般元神妙用。 孙寻桥“能者多劳”的大锅一甩，沉下心神构思必杀菜谱去了，接锅的梁德一句烂话都没有，只盼着二师兄让他多玩几天。 一个平时用杂牌组装机搞研究的衰仔，突然被人甩了一台中科凌炫的e8900便携式工作站，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梁先生只觉得自己嗨到不行。 平时挂在武道元神里艰难读条的任务，现在只要分分钟。 在干涉落叶病毒的尝试中，他的武道修为突飞猛进，虽然自己的元神还用不出来，但是知道了前面的路以后，他的加速度至少能往上翻一倍。 大师姐说金蛇缠沾手的真意不是共鸣而是驾驭，那是因为她不懂渣男，所以无法参悟这门渣男武学的真谛。 我虽然不是渣男，但是我见得太多了。 如果藤萝本身比树木还粗，又何必去攀缘树木。 一味地追求驾驭，迟早会翻车。 再说了，没有共鸣如何驾驭。 强扭的瓜容易玩坏，再渣的渣男也要投入自己的感情。 共鸣和驾驭不是对立的，先进入共鸣再转成驾驭，才能榨干对方的每一丝潜能。 在掌控的同时保留被掌控者的可能性，借万物生发之机为我所用，强行踩在巨人的肩膀上，这才是金蛇缠沾手的真意。 跑完研究任务的最后几个分项，梁德依依不舍地断开了和孙寻桥元神的共鸣，从海纳幻藏中拿了一粒从格域基地末日种子库里取出的小麦种子。 内气与真性结合，梁德的掌心涌出一团呈现黑加仑琥珀色的天生神力，迅速渗透了那颗色泽微黄的饱满麦种。 “师兄，复苏之种成了。” 孙寻桥睁开双眼，笑了一笑，道： “平时都是我找种子给你们，这次换你做种了。 怎么样，能通杀现存的落叶病毒变体吗？” “通杀所有的病毒变体不现实，经过这么久的演化，落叶病毒的变体中也出现了很多只祸害细菌的种类，它们已经失去了阻断光合作用的特性，于人类无害，只要狙杀那些能破坏光合作用的病毒变体就行了。 我在这颗麦种里录入了名为‘重光’的信息片段，只要是那些能阻断光合作用的落叶病毒变体侵入，必死无疑。 我们先给他们开个初始安全区，之后我会把本地化的‘重光’技术交给格域人，再和格域基地的妖灵立个契约，免得它生事。” “立契？”孙寻桥接过梁德手中的重光麦种盘了两下，道： “这是个初次开发的此岸世界，没有一个跨界组织设点，谁给你做见证，请老头子过来？ 他老人家收钱杀熟可不管什么亲疏远近啊。” “老头子？我发了失心疯才会找他。” 梁德扶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道： “公费穿越，我来了我老板也就看过来了。 普玄德和朱元直我不清楚，奉先老师和杜老师肯定已经伸了手，找他们见证呗。” “杜，杜公台老师也看过来了？” 孙寻桥睁大眼睛望着天空，一张黄脸微微泛白，双手不安地贴着裤线，一时间竟然有些扭扭捏捏的味道。 “对啊。” 梁德将心神沉入雷霆崖青埂峰的办公系统，雷霆纯宗的几项基本神恩都是可申请的状态，就是几种大祭还不可选，以此判断，杜公台还没与此界天命相合，但分身也离得不远了。 “草，你怎么不早说！师弟，我这几天有什么不男德的地方吗？” “男德？ 师兄你的车技超凡脱俗，一骑绝尘，开五菱宏光横冲直撞给秋名山开个穿山隧道都没问题，你还在乎这个？” “你懂个屁，安全开车是直男帮直男，不但不影响男德还有加值，再说我开车都在公海，杜公台老师也管不到……草草草，越想越可怕，你知道木艺规为什么一直肾虚脱发吗？” 梁德大吃一惊，道： “规哥这个级数的武者还会肾虚？ 等等，这种事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十九章.男德天灾 “酒后吐真言，跟木艺规喝酒喝的最多的人就是我，隔着屏幕都喝吐过几十次，他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怪不得规哥的元神借相有70%以上的模拟度，你俩这喝酒唠嗑的层次还挺深入全面的…… “老木他原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他的如钢似铁锻体法练得马马虎虎，可也到了血如铅汞、金肌玉骨的境界，没道理还会肾虚脱发，可他就是虚得不行，脱个不停。 毕业后他在《人间之鉴》上查了自己老家的世界词条，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孙寻桥打开通虚app上和木艺规的聊天记录，搜索“肾虚脱发”出来了几千条，把关键词换成“杜公台”才找到了那天的信息。 他把那段聊天记录转给梁德，道： “你自己看吧，举头三尺有邪神，多说多错，我就不多说了。” 梁德点开聊天记录一看，才明白木艺规的遭遇有多凄惨，可以说和阿鳗惨得各有千秋。 那个黑皮油腻男出身的空海彼岸1266号世界是雷霆崖青埂峰直辖的彼岸世界之一，此界分属雷霆纯宗，由杜公掌天命。 彼岸1266号世界底蕴有限，没有搞风搞雨的价值，除了雷霆崖的驻世员工，当地鲜少有人知道是杜公台站在这个世界背后。 但随着杜公台代天掌命的时间越来越久，彼岸1266号世界那些与这位空海邪神权柄相关的规则自然而然合了他的道理。 按照《人间之鉴》“杜公台”词条下某位匿名用户“普”的说法，杜公台道貌岸然，好为人师，一心想要布男德于两岸诸界，于是挟天作祟，降下赏罚，好让尘世间的男男女女都来守他的规矩。 是的，在杜公台执掌的世界，女人也要遵守男德。 雷霆纯宗出版发行的《男德导论》有言，如果一套规矩只管男人不管女人，或者只管女人不管男人，那就是邪道。 所以好男人守则和三从四德都是糟粕，只有男德才能普度众生（确信）。 在杜公台代天掌命的世界里，只要男德不足，便会肾虚脱发，厄运缠身，不但无缘大道，连做春梦的机会都比别人少个七八成。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既然生在这般世界，谨遵男德、守正避劫便是，为了ta好我也好，大把的人可以忍辱负重，做个有德之士。 可是杜公台从来不给“男德”作出明确解释，显圣讲道即兴发挥，概念定义前后矛盾，有时说男子无财便是德，有时又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最终解释取决于杜老师当时有没有钱，想不想搞钱，或者说想不想借钱…… 他老人家在界原空海活跃了这么多年，宣会开了无数次，也没几个人知道“男德”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说玄之又玄，狗屁不通。 就连曾经作为雷霆纯宗高阶祭司内参的《男德导论》，也是一本充满了“以及其他情况”和“略略略”的无用破书，即使读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也不知道男德这个口袋什么时候会套到自己头上。 木艺规惨就惨在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有损男德的事情，彼岸1266号世界的几个主祭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让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木艺规把将近三分之一的收入都拿出来做公益，连十九岁男童想圆摄影梦他都肯捐，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好事做尽，但是他掉的头发半点也不见少。 不仅如此，杜公台的神罚由表及里，顺着真性天引就往自性界原里钻。 木艺规的界原展开稳固后，种晶簇的自性界原上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毛囊坏死”，晶簇产量比正常情况少了好几成，自性界原上的不毛之地越变越多，有的晶簇长到一半还会无故消失。 能种钱花的地皮遭了灾，规哥欲哭无泪，只能找孙寻桥隔空对饮，借酒消愁。 孙寻桥正是因为对木艺规的惨状一清二楚，所以在听到天上有杜公台盯着以后吓得不轻，黄脸的典韦差点吓成了白脸曹操，要是真被男德的链子套上了身，说不定还能变个黑脸张飞。 这儿可不是此岸415号世界那种有规矩的对外港区，杜公台不用顾忌空海公约，神罚还不就是一个不顺眼的事儿……妈耶，我的春天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看完了？ 雷霆四宗各行其是，你是太奉先老师的雇员不怕男德，我是真的怕，你怎么不早说……” “师兄你先别怕了，现在怕也晚了不是，我给你翻翻相关的制度，你等会儿。” 梁德忍着笑在雷霆崖办公系统里找了一下，把制度条文发给站姿乖巧的孙寻桥，道： “师兄，你是用了我的公费穿越名额，相当于雷霆邪宗的临聘人员，杜老师不会用男德搞你的。” 孙寻桥看了条文，乖巧站姿一秒塌方，说话的语气又跳了起来。 “那等于说我是你临时聘用的随行办事人员，现在反过来我给你交伴游费。 良心就不说了，你也没有那玩意儿……师弟，不给我打个折你的元神不会痛吗？” 梁德一笑：“师兄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马上解除聘用关系嘛，我无所谓的。” “无耻！” 孙寻桥呸了一声，当即纵起五色灵光，带着重光麦种往格域基地飞去。 梁德见顺风车已经开了，连忙遁出武道元神，飞身扯住五色灵光的尾巴跟在他背后，搭车归搭车，嘴里还是没停。 “师兄，区区男德有何可怕，像你这么高尚正直的男人，还怕男德神罚吗？ 来，马上解约，我给你打个九九折！” “给老子爬！” 孙寻桥的武道元神疯狂甩尾，五色灵光晃得漫天都是，可怎么也甩不掉后面那条金蛇缠沾手已经登堂入室的烂人，只好一路拖着梁德回到了地下的格域基地。 格域基地上空，两尊武道元神相对而立，那颗墨色宝石似的重光麦种漂浮在两人之间。 梁德和孙寻桥各自伸出双手，长江大河般的天生神力涌入重光麦种之中。 只见一株参天大树般的麦苗落地生根，见风就长，瞬息之间便捅破了格域基地上空的厚厚土层！ 夜用型超长请假条 各位好，我是杜停杯，你一天█更的忠实朋友。 今晚的水星很明亮，受到群星位置的影响，从白天开始，我就特别想水一章。 不过这么做的话未免太没有职业精神，对不起各位读者老爷的订阅，下限低如本人，也觉得这种羞羞的事情应该等我们更熟一些了再做（再过五六百万字吧），这和恋爱其实是一样的……下略。 但是想水的心难以抗拒，所以我决定水一张一两千字的请假条，代替缺席的正文陪伴各位度过短短的三分钟——并没有说三分钟很短的意思，时间是相对的，人的幸福千姿百态，长长短短不是关键，只要……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此处不作赘述。 不知不觉又讲了很多废话，下面还是言归正传。 这张请假条虽然大约的确是一张用于请假的请假条，但它除了请假以外，还承载着其它的意义。 一来，它完成了昨晚章末那句“明天见”的承诺。 二来呢，也证明了我并没有在摸鱼，只不过是把别人写正文的时间用来写请假条了。 这和鲁迅先生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在工作上的做法殊途同归，是严肃文学的重要精神传承，我作为一个严肃文学工作者，会这门传统艺能是很正常的，就像汽车维修员的随身扳手和月厨裤兜里的台钳一样，不足为奇。 说起来很多读者朋友是通过《空想之拳》第一次认识我，可能对我和我的强项不太了解，今天刚好有空，我就来分析一波我作为网文写手的亮点。 如果拉胯也是强项的话，那么每个网文作者都有自己的强项。 有的作者擅长写异世风情，有的作者擅长写高武打斗，有的作者擅长写温馨日常，而我……其实我的强项并不是拉胯。 我的强项，是写请假条。 毫不夸张地说，在请假条字数方面，放眼起点，，现役写手里能胜过我的人凤毛麟角，几乎没有。 可惜如今的时代更新为王，请假条作为网络文学不可或缺的部分一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时至今日，起点的荣誉徽章里竟然没有一项和请假条有关，各大原创中文网站和广大读者群体中也没有兴起品评请假条水准的风潮，请假条，已经成为了网文生态中备受忽视的次要文体。 正因为如此，我深厚的请假条写作功力得不到认可，一身震古烁今的请假修为全无用武之地，可以说是生不逢时，比做鬼还惨。 但是我不能放弃，请假条文学还有无限的未来。 用心写请假条的网文作者，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请假条文学万马齐喑的今天，延续传承请假条这种珍贵的非物质文化，正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要多读多写，多想多练，不以超凡绝俗的请假天赋自傲，不停地打磨自己，争取在不请假的时候也写两张请假条作为正文赠品，确立在网文请假条界的统治地位。 天道酬勤，功不唐捐，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只要我坚持下去，如果哪天起点推出了请假条荣誉体系，比如设置了一个金条奖什么的，我想那也不用多花功夫去评选了。 什么是起点请假王啊？（战术后仰 不过我也要承认，请假界也有很多不在我之下的咕咕强者（茶叶啊茶叶，两个月，两个月，你知道这两个月没有《降魔专家》看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离请假界无冕之王的宝座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希望大家到时候看在熟人的份上投我一票。 接下来，给大家表演一下本人习自起点断章部的写作技巧——“戛然而止”，有志于网文写作的朋友可以学习一下。 谢谢大家，明天见。 杜停杯 第二十章.黄金之风 阳光穿过参天麦苗捅破的洞口，静静地洒在地下基地的中心广场上。 格域基地的妖灵第一次直接触摸到了来自恒星的光芒。 这就是灾前记录中无所不在的阳光吗……如此普通，但又，如此温暖。 它已与梁德立下了条款严密的契约，契约订立之时，它短暂地看到了世界之外那两个恐怖的影子，在契约末尾写下名字的同时，灵魂内部系上了源于深空的青色丝线……那一刻，它知道自己暗中准备的所有预案都失去了意义。 格域基地挪动自己由无数人造之物构成的庞大身体，缓慢地将每一间格居都移到基地的表面，然后打开了那些金属牢笼的天花板。 所有的电屏都已关闭，所有的格域公民在狭小的住所中惊慌地抬起头，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天空中的巨变。 两道长河似的流光围绕着摩天大厦似的麦苗飞动，一者灰黑，一者五色混杂，强烈的非凡之力势能搅动着光线和大气，将一切景象变得粗野而鲜明。 那株顶天立地的麦苗在流光飞舞中结出了沉甸甸的麦穗，两道异色流光中不断降下琥珀色的莹润液滴，金沙似的麦粒从空中洒下，阴暗的地下基地像是来到了一片原始时代的莽荒森林，到处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新生的麦苗竞相生长，冲向太阳。 名为“重光”的麦苗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土壤中的落叶病毒，那些潜伏于细菌中的甜橙色恶魔争前恐后地闯入麦苗的内部，然后在一片纯粹的金色中消解归亡。 灰黑色的元神之光将发生在微观世界的景象传入每一个格域公民的脑海，并附上了必要的解释，当那些灾后新生代还是一脸茫然的时候，旧世代的遗民们早已泣不成声。 那些曾经沐浴过明媚阳光，曾经享受过树下荫凉，曾经在草地上奔跑，曾经细嗅过花香的人们手舞足蹈，茫然的人群变成了欢腾的人海。 充盈着天生神力的麦苗进入自发扩张的阶段，两道元神流光不再飞舞，停在了最初的参天麦苗顶上。 金色的麦田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像一朵越开越盛的向日葵，将落叶病毒驱散赶远。 麦苗顶端，孙寻桥收起身周的五色灵光，笑道： “没想到天生神力用来种地这么好用，输出功法改都不用改。 老头子总说天生神力是陆学部第一的绝世武功，我看是陆学部第一的庄稼把式还差不多。” 梁德点了根薄荷烟，在阳光里吐了个烟圈，道： “东国古拳法诞生时，的确为了打打杀杀，但也是为了不再打打杀杀。 要是万不得已，只能以暴制暴，也要记住……师兄你还记得老头子教拳的时候总说的那句话吗？” “老头子教拳的时候唠唠叨叨，翻来覆去说过的废话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句。” 梁德望着麦苗下格域基地里欢腾的人海，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老头子说……东国古拳法代表着希望和勇气，是为美好世界带来笑容的最强拳法。 最强的武学家，不是靠打打杀杀来证明自己的。” 孙寻桥不置可否，伸手握住了一串沉甸甸的麦穗，五谷铁砂掌的雾化掌力悄然透入谷壳之内。 被彼岸北少林东国厨艺训练学院特化过的武道元神超频运转，在极细极微的层面，五味开始调和。 他在格域基地的人类观察记录里得到了这个行星文明所有存在记录的烹饪知识，每一个菜系的巅峰之作他都可以用掌力复现，加上他游历诸界博采众长的厨艺，推陈出新更上层楼也不是难事。 但那就是真味吗，又有几个人吃过那些巅峰之作。 真味就是美味吗，美味之美，到底指的是什么。 厨师最需要尊重的东西，究竟是舌头还是人心呢…… 无数山珍海味美馔佳肴从孙寻桥的神识中闪过，然后化作轻薄的幻影消失。 最后他看到了一碗饭，一碗红薯糙米饭。 那是落叶之灾后的饥荒中，父亲让给母亲，母亲让给孩子，姐姐让给妹妹，妹妹又送到老人跟前的一碗红薯糙米饭。 孙寻桥睁开眼睛，从顶端飞身跃下，一掌拍在那株参天之麦的侧面。 金沙似的麦粒掉落后瞬间分解成雾，化作一片黄金之风，吹向了地下基地里那些靠着营养胶囊和清水度过幽暗岁月的人们，风中蕴藏的味道简单而质朴，不需要多么厉害的厨师也能做出来，毕竟，只是一碗红薯糙米饭而已。 孙寻桥飞回麦苗顶端，望着那些在品尝到“风味”以后，情难自禁流下眼泪的人们。 给美好世界带来笑容吗……对我来说还太遥远了。 连自己心爱之人的笑容都无法拥有，我还算什么厨师啊。 …… 黄金之风和琥珀色的雨滴都已消散。 金黄色的麦浪翻涌着，在格域基地上方的地面开拓出了一片上千平方公里的净土，这些重光金麦能够有效灭杀落叶病毒，并会随着落叶病毒的变异而进化，确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接下来，就要靠格域基地里的五千万公民自己去播种耕作了。 “格域基地的仓储单元里用来重建文明的物资很充足，李克鲁博士，还有那些主要设计建设者们，其实是相信人类和未来的。 五千多万格域公民稍加培训就是合格的建设者，格域基地在妖灵掌控下还能变成地表城市型基地，组装出超大型工程机器人，江山郊现在22岁，我估计他25岁以前就能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看他和池雪溪的样子，应该也不用等那么久……” 梁德通过留在格域基地里的妖化鹰眼观察着两个目标。 干柴烈火，一触即发，顶多一个星期他们说不定就会为爱……不过我也等不了那么久。 给个考验爱情的临别赠礼然后穿界走人吧，后续发展奉先老师和杜老师自己会看的。 梁德摊开双手，大量信息被压入高度浓缩的天生神力中，凝成了两枚表面布满螺旋纹路的内气果实，一个像是蜜瓜，一个像是菠萝。 “师兄，我打不了那么远，你帮我送一下，蜜瓜果实给江山郊，菠萝果实给池雪溪。” 孙寻桥接过两枚内气果实，灵觉探入几毫秒后，疑惑地问道： “你在里面加的都是些什么啊……怎么这么多像是偷拍监控记录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多项选择 “偷拍监控记录？ 师兄，你平时的涉猎也太广泛了吧，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梁德五指划动，蘸了一点幻海玄气在空中简单地画了个内气果实结构图。 “这两颗内气果实里附加的信息，是我仔细看过格域基地的人类观察记录后，为江山郊和池雪溪精心整理的怦然心动候选人资料，绝对不含任何有害信息，如果一定要分级的话，顶多是15+。 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检查检查，里面就是30位怦然心动候选人的资料和一个定制版的大脑升级包，不但可以开阔眼界，还能强身健体，提升脑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么豪华的礼品我现在免费送给两位有情人，不但分文不取，而且深藏功与名……” “我看你是不敢留名吧。” 孙寻桥神识一扫，参照空中的结构图将梁德制作的两枚内气果实过了一遍。 其中的内容的确如梁德所说，就是给江山郊和池雪溪和两个人各发了30位怦然心动候选人资料，没有添加任何诱导信息。 这场避难基地中的隔空之恋是一个随机性事件。 在江山郊的观众中，他的爱慕者不只有池雪溪一个。 在池雪溪的观众中，她的爱慕者也不只江山郊一个。 恋爱，本就是一种充满了随机因素的事件。 没有那么多唯一，没有那么多特别，也没有那么多命中注定。 当一个普通人觉得另一个普通人很特别，觉得有一场相遇是命中注定。 那么很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的生活过于贫瘠，无论是现实还是精神都找不到太多亮点，没有机会遇到更加特别更加合意的人，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寻找。 被动遇见，自我攻略，两看相厌，权衡成本…… 很多所谓的命定之恋和恋爱长跑掰开来看不外如是。 再惊艳的开场，也保证不了完美的结局。 梁德反复研究格域基地的人类观察记录，参考江山郊和池雪溪直播间的相关数据，从格域基地的五千余万公民中为他们两个各选了30位恋爱候补。 这些恋爱候补中的大部分人本就对江山郊和池雪溪心怀恋慕，梁德精挑细选，万中取一，资料中的候选人无论是身材样貌还是性格谈吐都是一等一的。 江山郊和池雪溪只是碰巧发现了彼此，没有发现那些潜在的爱慕者。 当这些鲜嫩可口的爱慕者出现在他们的脑海内，又有一个特化多线处理能力以便脚踏舰队的大脑升级包，这对还没有半点现实基础的直播恋人是否能经得起考验呢？ “师弟你……” 孙寻桥拿着手里的内气蜜瓜和菠萝，库存紧张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的良知让他犹豫不决。 梁德揽住孙寻桥的肩头，道： “师兄，多看多试才更有可能找到最优解，真爱不是管出来的，是试出来的。 遮住他们的眼睛和关住他们的身体有什么区别。 有犯罪的能力就一定会去犯罪吗，我相信他们，师兄，你也要相信爱情，相信人性啊。” 孙寻桥叹了口气，“唉，我不送，你也会去送。” 他挥掌唤来一阵狂风，将两枚内气果实送到了江山郊和池雪溪的格居。 那对直播恋人在内气果实绽开后的琥珀色风暴中睡去，格域基地的妖灵有条不紊地将重建任务分解后发布给最合适的人，文明复苏的曙光在幽暗的地下基地中酝酿着。 梁德张口一吸，将还没飘远的薄荷烟雾都吸了回来。 他抛起内气凝结的烟头，像吃花生米一样将其归返回收，然后对孙寻桥道： “师兄，我工作上的事情到这里就处理完了，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孙寻桥指间环绕着一缕黄金之风，道： “我见到了所寻之物的侧影，这个世界给不了我更多帮助了，也许还得游历亿万个世界才能真正地找到它。 走吧，拿到了七百五十方界原拓展，灵魂本质也稳固了不少，我已经不虚此行了。” “七百五十方？师兄你怎么拿了这么多，我才三百多方啊。” “呵呵，你个此岸佬还想好事占尽？” “想想又不犯法，师兄你老家在彼岸也没多深啊，怎么就学人家搞地域歧视……” 梁德扯开穿界门光圈，和孙寻桥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 此岸415号世界，襄北市大学城附近，山前街红叶楼。 梁德拎着界内传送门的手提箱，和孙寻桥出现在客厅沙发前的薄毯上。 “你同事不在。” 孙寻桥灵觉探出，这间公寓里除了一只睁眼睡觉的猫头鹰，没有别的智慧生物存在。 梁德将手提箱藏进墙角的纸箱祭坛，道： “她现在有个小迷妹在映雪堂襄北分店打工，所以天天去那儿蹭吃蹭喝看白书，乐不思蜀，估计得到晚上才会回来刷剧睡觉。 我去映雪堂找她交素材，师兄你准备新菜吧，我回来帮你试吃。” …… “梁叔叔，你出差回来啦。” “回来了回来了，你栗阿姨呢？” “知弦姐姐在图书区的东四巷。” 赵雨涵拍拍手召来一只雪团子似的北长尾山雀，道： “梁叔叔你跟着它去就好了。” “小涵啊，你叫人得一碗水端平，你们秦店长我就不说了，他那个年纪，你叫他叔叔那是抬举他。 我跟你栗阿姨是同龄人，怎么就一个叔叔一个姐姐呢。” “因为颜值啊。”赵雨涵眯着眼睛笑，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梁德还想啰嗦几句，纠正纠正未成年人的审美，那只雪团子山雀的画灵不耐烦地在他肩头跳来跳去，好像在催他出发。 “小涵我回头再跟你说啊，叫我叔叔没问题，但是有的人该叫阿姨还得叫，你不能太惯着她，保持一个实事求是的原则……哎你这个小胖鸟怎么还啄人的。” …… 一条旧书书架围成的窄巷里，梁德跺脚震醒了趴在懒人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栗知弦。 弦哥迷迷糊糊地在十几个常陆野猫头鹰白啤空瓶的包围下醒来，她蒸发了些许体内的酒精，在脑内办公系统里把梁德带回的格域游记看了一遍，看完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老梁，你这次带回来的素材完全是厕纸吧！” 第二十二章.无色无相 “厕纸？不至于吧弦哥。 我这次按你说的，在格域世界里多逛多看，积累了不少背景素材。 穿越之后，我和师兄马不停蹄地寻找格域管理中心，复苏灾后文明，考验两人真爱，全程单刀直入，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这种清爽利落的展开，厕纸能做得到吗？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以为这段素材真的配和厕纸相提并论吗？ 厕纸在国内外都是很抢手的商品好不啦，你这次带回来的素材哪里比得上它。” 栗知弦从脑后的储物发圈里唤出素材卷轴和自动毛笔，挥笔写了好几个标题都不满意。 她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动毛笔扭来扭去，双手间发出像是工字钢弯折的声音。 那支雷霆纯宗配发的奇物文具不停地粉碎又不停地重生，在素材卷轴上留下了许多放射状的爆炸墨点。 “先回去再说吧，素材底子太烂，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要怎么改。 情节散乱得不行，如果就这么交上去，你的头发今年肯定回不来。 我回去用纸箱祭坛淘换几本资料参考研究一下。” 栗知弦放开了那支可怜的毛笔，将它和重置清空的素材卷轴一起收回了冰蓝色的储物发圈。 梁德和她一起往映雪堂书店大门走去，摸着摩擦力几乎为零的后脑勺道： “有这么无聊吗，我觉得这段格域游记还挺简单挺清爽的啊。” “简单不是简短，老梁你每次穿越都火急火燎的，一到新世界好像恨不得马上走人，取材调查一点深度都没有。 有清晰线条感的故事不枝不蔓才叫清爽。 首先得要有线条感，你要把事件的曲折起伏探查明白，用因果链接在点与点之间拉出一条线来。 现在呢，你一点耐心都没有，不肯放慢脚步好好走路，跳来跳去跳得满纸都是黑点，故事进展全靠观众自己在点阵里连线，这算什么清爽？ 我上次说你狂驰，你听了吗？” “我有点儿个人原因，必须尽量提高穿越频次，是心急了点……” 梁德假装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 “不过空想取材这件事，其实和军训叠豆腐块儿一样，三分靠叠七分靠做，最终质量得看整理调教的效果。 我这次带回来的原材料可能没有三分，但弦哥你深邃的智慧又何止七分呢。” 栗知弦切了一声，道： “反正我是没信心把厕纸变金箔，指望我还不如指望你最后送的真爱考验劈腿大礼包。 你留下的考验让太常务觉得有趣的话，三星还是有的。 梁德点头赞同道： “对，五星评分制，三星评价等于是六十分，合格分而已。 我在空想之拳同业论坛刷了这么久，分享评价的帖子基本都是三星，普通难度，没问题的。” “人家拿了低星评价也不会晒出来好吗，谁会自曝其短啊。” “谁说的，我就晒过一星评价和光头照片卖惨求积分啊。” “你……很好。” 梁德和栗知弦边说边走，没多久就回到了山前街的红叶楼公寓。 栗知弦走过玄关，见冰箱侧面嵌着一道木门，门后隐约传出锅勺相碰的声音，她扭头对梁德道： “你师兄还没走？ 伴游不是完了吗，他要连包你两次？” “我师兄准备参加彼岸厨仙明星赛，我答应和他联手研发新菜，所以还会在这呆几天。” “你还懂烹饪？” 栗知弦有点惊讶，她以前执行任务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名厨大师的手艺。 定居襄北后，连东国烹饪协会荣誉会长，抱石楼老主厨亲手烹制的龙王过海她都蹭过几回。 但那些水陆珍馐的美味，都不如孙寻桥那天随手炸制的一道莆仙鸡卷来得动人。 在她看来，老梁天天吃大排档垃圾食品，尝到美食也只会“唔唔唔”点头，偶尔下厨做早餐也就是家常水准。 现在竟然说要和厨神联手研发新菜，对了，他们是师兄弟来着……那以前是故意做得难吃来坑我吗。 不对不对，他那份早餐我也经常抢来吃，味道都差不多，没道理连自己一起坑啊。 梁德看着表情迷惑的栗知弦，摇了摇头道： “烹饪我不太懂，但是我命够硬。” “命硬跟做菜有什么关系啊，还联手研发，其实你就是帮人家做打下手的切墩小弟吧。” “我要发挥的作用非常关键，说了你也不懂。 对了，我和我师兄在里面做菜的时候你别进来啊。 高危环境，咸人免入。” “啧，你们两个真的是在里面做菜吗。” “除了做菜还能做什么，低俗！” 梁德拉开冰箱上随身厨房的木门走了进去，哐地一声把栗知弦留在了门外。 …… 随身厨房内，孙寻桥双掌抱圆，以掌力调整过的精萃外气合成无色无相的“相思刻骨”，被轻轻弹入梁德的口鼻之间。 梁德还没来及品尝味道，套在武道元神上的躯壳就像中了加强版的化骨绵掌，被化得干干净净。 他心有余悸地取出一具新身体换上，道： “师兄，你刚才说平时都是北少林十八铜人帮你试菜，十八铜人现在还剩几个？” 孙寻桥嘿嘿一笑： “对别人下手，我还是有分寸的。 同门师兄弟，你有多难死我还不清楚吗。” 他又是一掌击出，新版本的“相思刻骨”糊在梁德脸上，把梁德化成了直径比上次稍微大了点的齑粉。 梁德又化了几次灰灰，大致掌握了孙寻桥调整配比的速度，于是用幻海玄气在地板上做了个传送带。 他的武道元神站在前面，背后浅蓝色的传送带上站满了一次性吃菜工具人，以恒定速度往前套上元神，匀速试菜，匀速化灰。 “师兄，你平时做的菜品都有形体，怎么这次突然来了个无色无相。” “这次厨仙明星赛，上次赢了我的三个人都会参加。 色香味形，火候掌握我不如叶霜琉，香料调配我不如宁云哉，刀工摆盘我不如邬桃…… 左右都不如人，不如全都舍了，反而不留破绽。 我一意求味，评委就只能评味，这样一来，我的胜算会高很多。” “你不是说输赢无所谓，只要能表白就行了吗？” “同台较技，又有谁真的不想赢呢？ 师弟，你知道得太多了！” 孙寻桥咧嘴一笑，又是一掌相思刻骨，把梁德打成了漫天飞灰。 …… 百川海集，彼岸厨仙明星赛组委会驻地。 一双纤纤素手将文件递给了办公桌后的组委会总裁。 “孙寻桥涉嫌赛前舞弊……建议取消参赛资格？” 第二十三章.赛前准备 递出文件的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一头中分短直发，短款西服外套搭蓝白竖纹衬衣，黑色的九分烟管裤下脚踝瘦硬，双腿紧绷的站姿像要把鞋下的细跟踩折。 “物证和相关说明我昨天就已经提交了。” 她上前俯身，单手撑在组委会总裁的办公桌上，侧脸发丝间银色的菱形长耳坠一阵摇晃。 “按照大赛制度，取消孙寻桥参赛资格的处理决定，今天上午就应该发出来了。 我本来不必再到你办公室跑一趟。” 组委会总裁一脸云淡风清地把文件收进抽屉，道： “检举孙寻桥的人是你，那不是说明他舞弊没成功也不会成功吗。” “话怎么能这么说！他……” “好了好了。” 组委会总裁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不动声色地在那个言辞激烈的女人身边放了个希声法禁，听而不闻，心平气和。 “彼岸厨仙明星赛是个什么比赛，我做了九百多年组委会总裁，我最清楚。 厨仙赛看起来是竞技赛事，实际上表演性质居多。 说白了，这次比赛就是空海彼岸的美食圣地要给新人亮亮相。 孙寻桥、邬桃、叶霜琉，宁云哉……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 孙寻桥手上是有真本事的，东国厨艺训练学院掏赞助也一点儿都不含糊，他们还出面请了南少林的十莲大师来做副评委，给足了组委会面子。 秋秋，阿姨把你当自己人才这么说话。 其实，没人会把厨仙赛的成绩名次当回事，镀金而已，这种事谁在乎呢……” “我在乎！” 丁秋秋掌下的办公桌被她按出道道裂纹，希声法禁被她外放的酷烈罡气猛然震破。 满头银发的总裁女士赶在声波到来前伸手在身前划了一条法禁，将狮吼似的震波拦在了半尺之外。 “丁评委，你提交的资料组委会已经收到了，有些细节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我现在代表组委会给你正式答复。 组委会将严格按照彼岸厨仙赛的规章制度，对孙寻桥选手进行全面深入的暗中调查，一旦查实，绝不姑息。 赛前查实，马上禁赛。 赛后查实，我们也一定会严肃追责，取消孙寻桥选手的比赛成绩和一应荣誉，决不让……” “孙寻桥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 组委会总裁的正式回复还没讲完，丁秋秋已经愤然摔门离开了办公室。 总裁女士微笑着弹出几缕微风，一句耳语追上了大步离开的丁秋秋。 “秋秋，撂挑子不干的事情想想就行了，违约金你出不起，你师父那个糟老头子也出不起。” …… 两天后，拯救孙狗群组。 “白鹤空：所有人，都到齐了哈，下面开始第一次赛前沟通会！ 梁德，你先说一下孙狗备战的情况。” “梁德：别开会了，孙狗完犊子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 “单伏天：？？？” “梁德：他自己说的，火候不如叶霜琉，刀工不如邬桃，香料不如宁云哉，研发新菜一天吃死我几千回，结果杀伤力和美味度的平衡点还是没找到。 入口即化，一吃就死，这怎么赢？” “白鹤空：孙狗还是不肯用界外食材吗？” “梁德：死活不肯，免费提供给他也不要。 彼岸厨仙明星赛最终评委名单出来以后，他选用食材的范围更窄了，准备只用三个评委出身世界都有的食材，还要参考三个世界的烹饪体系修改菜谱。 戴着三副镣铐跳街舞，那能好得起来吗。 孙狗元神过载，今天一整天都在厨房里发呆讲胡话，菜也没做了。” “木艺规：我早就料到孙狗会掉链子，所以给他准备了一件最终决战兵器。 快递已经发了，阿德你记得代他查收。” “梁德：行吧。我先去看看孙狗，跟他聊聊，人要是完了，什么兵器也没用。 下了。” 梁德收起手机走进随身厨房，只见孙寻桥坐在灶台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这段时间他为了研发新菜殚精竭虑，武道元神消耗过大，而且饱受新菜失败的打击，精气神跌得比美股还快，已经到了熔断边缘。 孙寻桥一张脸黄里透白，整个人恍恍惚惚，嘴巴里念念有词，怎么看都不正常。 他低头看向手里那本《英雄的食材和神做法》，翻了几页，对梁德道： “师弟，我想明白了，厨师这个职业不适合我，我的内心这么痛苦，应该去写小说。” “别，别别别，师兄，弃医从文我就听过，你这是心血来潮、兽血沸腾，写小说哪有做菜舒服，你还是好好做厨师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我都想好了，江湖故事是最有味道的，要写就写武侠小说。” “那你就选错题材了。” 梁德看他元神虚弱，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知道孙寻桥是在放纵闪念回复神气，索性坐到了灶台旁边，跟他一起唠嗑扯淡。 “武侠小说早就被人写烂了，珠玉在前，跟风的又多，你半路出家怎么出头？” “我都想好了，我问你，《大唐双〇传》，两个主角，经不经典？” “经典。” “《天〇八部》，三个主角，是不是更经典？” “文无第一，各有千秋吧……” 孙寻桥自顾自道： “所以说，武侠小说的主角数量和经典程度是成正比的，主角越多越经典。 现在很多新人的武侠小说为什么出不了头，就是因为他们都只写一个主角。 我打算用你跟我的这次格域旅行做原型，写一本《盖世双侠》！” “还是别了吧……” 孙寻桥跳下灶台，手指在空中写写划划，越来越精神，跟回光返照似的。 “师弟，有搞头的。 你看，我是寂寞浪子，你是接头霸王，两人携手闯荡格域，横扫病毒，廓清宇内，九转大肠都没有这么荡气回肠…… 等等，其实格域基地有点赛博朋克的意思，那书名不如就叫《赛博英雄传之盖世双侠》，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梁德一脸无语，道： “我觉得《盖世双侠》和《赛博英雄传》都很好很好，但是师兄你……” “不行！” 咦，师兄你也知道自己不行？ 孙寻桥拿着书在掌心一拍，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两个主角还是太少了，写出来顶多是《大唐双〇传》的水平，干脆翻一番，写四个主角！ 四个主角四条线，我全力以赴，今年年内就把它写完出版……” …… 梁德表情复杂地退出随身厨房，关上冰箱侧面的木门，回到了红叶楼公寓的客厅。 栗知弦咬着海苔脆片，道： “今天还是没进展吗？ 我中午看到你师兄出来乱转，两眼发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特别憔悴。 对烹饪这么专注，怪不得他做菜那么好吃。” “他哪是专注烹饪，他是被女人迷了心窍。” 梁德一口气把孙狗封心葬爱的故事给她八卦了一遍，栗知弦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突然一下子跳到了沙发上。 “有了！我知道该怎么给你这张厕纸镀金了！” 摸鱼条 灵堂正前，黑色西服中年面色沉重地站在话筒前，他手里握着一叠讲话稿，讲话稿的标题是“在梁德同志追悼会上的讲话”。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 “甘霖娘！” 梁德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在一片黑暗中不知挣扎了多久，现在脑壳里像是煮了个滚烫滚烫的红汤火锅，脑浆咕咚咕咚，疼得他神志不清。 梁德的视力渐渐恢复，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他眼前的光线十分明亮，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平滑的铁灰色。 梁德以手撑地，姿势从平躺变为侧躺，又从侧躺变为俯卧……他的姿势不停地变化，四肢抽搐摆动，活像一头在烧热的铁板上跳舞的章鱼。 疼疼疼疼疼疼，我的肌肉为什么这么疼，为什么肌肉只有在疼的时候会有存在感，我明明是个没什么肌肉的废宅社畜啊！ 为什么我要为了基本不存在的东西痛苦啊！ 梁德在地上滚动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浑身肌肉剧烈酸痛逐渐散去。 他缓慢地站起身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前后左右上下，入目之色皆为铁灰。 这是一间面积超过一千平方米的正方形房间，天花板极高，没有门窗，没有其他人，找不到光源。 梁德挠了挠头，正打算清清嗓子大喊救命，这时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在耳畔响起： “考生苏醒，即将进行转学生入学分部考试，请考生仔细阅读考生须知，使用考场内准备的考试工具作答，考试时间3小时，距离考试开始还有10分钟。” 话音消失，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凭空出现，咚地一声落在梁德面前。 梁德迟疑地拿起卷轴将其展开。 这个卷轴是类似丝绸的材质，上面印满了黑色的简体字。 “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入学分部考试考生须知？” 梁德抓住卷轴用力捏了两下，掌心即时反馈的触感真实无虚，省去了他打自己两下确认是不是在做梦的操作。 没在做梦，所以不是恶作剧节目就是被变态绑架。 现在一定有人在摄像机后面观察我。 怎么通宵加班之后会遇到这种事，我明天还有个PPT要发给领导审阅啊，好不容易才做完的……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变态绑了我，绑架我之前先问问我本人的意见啊，烦人。 梁德把卷轴扔在一旁，想去确认一下面前的铁灰色墙壁能不能破坏，他向前走出几步后，面前的铁灰色墙壁突然自动向上升起，缓慢地露出了墙后的另一个房间。 然后梁德就看到了那头蹲坐在墙后的巨兽。 巨兽先生也看到了梁德，它友好地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 一阵狂风撞上了梁德惊呆的脸，随风而来的腥臭口气令人闻之欲呕。 梁德的视野里闯入了数百颗森白的细密利齿，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喉咙。 这头口臭十分严重的巨兽长着科莫多巨蜥般的脑袋，它浑身青黑毛发，只有脸上裸露着黑色的鳞片。 口臭巨兽长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珠，两根獠牙露在蜥蜴般的长吻之外，它口腔内锋利的细密牙齿多层排布宛如七鳃鳗，身体则像是一头恐龙尺码的巨狮，四肢十分粗壮，细长的尾部末端长着一枚硬化的角质锥。 梁德心脏剧跳，头皮和手脚不约而同地开始发麻，深呼吸了好几口巨兽的口臭才冷静下来。 呕呕呕呕呕！ 你这种口臭平常就应该坚持用厕所清洁剂漱口啊！ 梁德捂着胸口干呕，差点没昏过去。 对面的青黑色怪兽只是好奇地看了梁德一眼，然后就继续趴在地上打瞌睡，似乎并没有迅速与梁德发生负距离接触等超友谊关系的兴趣。 梁德强忍干呕，弯腰捡起地上明黄色的考生须知卷轴，将其展开后用读网站注册用户条款的速度和听上司语音消息的认真度飞快地阅读着。 耶稣哥保佑，希望这什么鬼盛无虚私立高中杜绝了职场种族歧视，用人不拘一格，对面的这位牙很多口很臭的大块头只是入学考试的监考老师…… 五分钟后，梁德把卷轴扔到一边，呼出一口像要把自己放空抽干的长气。 锯齿蜥狮，身长25米，高10米，体重12吨，喜欢新鲜的血食，来自梁德没去过也没听过的空海彼岸441号世界，对从没吃过的人类很感兴趣。 很遗憾，这位远道而来的怪兽先生并不是监考老师，而是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留给梁德的考试题目。 根据考生须知，梁德必须彻底杀死这头锯齿蜥狮才能启动房间中央的传送符阵离开考场。 考生和锯齿蜥狮之间有一条银色分界线，只要不越界，锯齿蜥狮不会主动攻击考生。 如果考试时间结束考生还没有完成考卷，考场上方的机关自动运转，重达5万吨的铁灰色金属天花板会以30公里的时速压下来，与考生迅速完成亲切会面，为之后清理考场的保洁人员带来一些额外工作。 平心而论，梁德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特别是他一直饮食不健康，肥宅快乐系列他样样喜欢吃，因此导致他的血脂血糖胆固醇都很高，血液粘稠脂肪多，如果被重物挤压后均匀地喷涂在地面上……那保洁打扫起来也太辛苦了。 梁先生长年加班走得比保洁还晚，所以他深知保洁人员的辛苦，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那么…… 梁德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 现在离考试结束还有3小时5分钟，如果我用至诚之心全力以赴的话……能不能把血糖和血脂降下来呢！ 似乎，好像，看起来，也不太可能！ 梁德叹了口气。 算了，减肥是不可能减肥的，死到临头也不可能减肥成功的，还是看看考场准备的考试工具都有些什么，如果有二向箔、反物质能量湮灭炮，RX-0独角兽高达、对界宝具乖离剑什么的，就算是我也能轻松通过这个考试吧。 梁德按下考生须知卷轴上“展示考试工具”的方框，他身后的地板下立刻发出机械运转的声音。 三个铁灰色的方形平台从地面凸起，然后像纸箱一样自动展开，露出了放在里面的各种器具。 第一个平台上是各类铠甲：牛皮甲、步人甲、锁子甲、明光铠、黄缎铜钉铜叶甲、欧式全身骑士铠等等……甚至还有浑身都是铁刺像人形刺猬似的西伯利亚捕熊服。 梁德摇了摇头，这种东西穿上也只能给锯齿蜥狮增加一点吃罐头的乐趣吧，或者直接带壳嚼碎享受不一样的酥脆口感，和人吃油爆小河虾一样，顶多牙龈红肿长点溃疡。 这对于解决口臭龅牙兽的口臭问题又有何益！ 梁德看向第二个平台。 第二个平台上是各类机械构件和万用工具箱。 齿轮、电池、马达、轴承、杆件、螺丝、胶带……梁德认得出的认不出的摆满了平台，种类齐全，数量繁多，名侦探柯南系列里最挑剔的密室谋杀案凶手也能在其中找到趁手的家伙，但对于文科生梁德先生来说，毫无意义。 哪怕上面摆的是RX-0独角兽高达全套组件，他也不会组装，就算会组装，他也搬不动啊。 于是梁德只能看向第三个平台。 这个平台上面的东西多少靠谱一点，是各类进攻武器。 蒙古弓、英格兰长弓、和弓、腰张弩、蹶张弩、还有床弩……好家伙，可是我要怎么给床弩上弦呢。 飞刀、袖箭、飞蝗石、如意圈、铁蟾蜍、金钱镖、梅花针、雷公钻……我梁德只有一只苦练二十七年的风神麒麟臂，发发电还可以，但是做不了八臂罗汉或是千手观音，告辞。 梁德离开中远程武器区，走向近战武器区。 乖离剑就算了，天晶虎魄帝恨星宿劫来两把玩玩嘛，霜之哀伤也不是不行，咱也不挑，算了，霜之哀伤还是算了，咱爸还在呢。 梁德低头一看。 啧啧，好家伙，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子流星……带钩儿的、带刃儿的、带尖儿的、带翅儿的，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 巧得很，十八般武艺十八般兵器我梁德从小就……一样也不会。 算了算了，等死吧。 梁德念念叨叨，又捡起考生须知卷轴读了起来。 咦，锯齿蜥狮的身体数据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考试所用的锯齿蜥狮（完全体）已被注射定时退化针剂，每50分钟退化一次，直至三次退化后成为幼年期锯齿蜥狮为止（完全体→成熟期→成长期→幼年期）。” 梁德低声自语：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入学考试的目的是招生而不是花式投喂锯齿蜥狮的话，在锯齿蜥狮退化三次后，考生是可能使用考场提供的工具在30分钟内击杀幼年期锯齿蜥狮的。” “不，一点可能也没有。” 暗中窥视着考场的不知名存在冷笑了一声。 我已经干涉更改了入学考试的规则设置。 这头幼年期锯齿蜥狮被注射的是定时进化针剂，在150分钟的时间里进化三次以后，它的体型会收缩到狸猫大小，但攻击力却会暴增十倍以上，堪比白劫上位专精杀伐的界原行者。 无论考生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考试中搏杀这头锯齿蜥狮。 至多3个小时后，你就会知道死亡的恐怖。 深深体会绝望的滋味，从绝望中学会去畏惧真实的死亡和痛苦。 凡人，这就是你在盛无虚私立高中的第一课。 “考试开始，请考生开始作答。” 冰冷的机械女声准时响起，一条计时用的麻绳出现在梁德与锯齿蜥狮之间，从末端开始缓慢燃烧。 To_Be_Continued 第二十四章.决战兵器 栗知弦挥手展开素材卷轴，自动毛笔大开大阖，卷轴上格域之行的内容被她大幅删改，变得面目全非。 只见孙寻桥被火线提拔为男主角，梁德番位被抢，出场镜头能删就删，三两下被弦哥的如椽巨笔抹成了一片配角绿叶。 剪辑过后，梁德不但连个正脸都没了，旅行最后研发麦种、扫清病毒的功劳也被分给了孙寻桥。 栗知弦酣畅淋漓地把笔一扔，双手扯住卷轴两端，把剪好的新作怼到梁德面前。 “删掉多余的戏份，弱化无所谓的配角，突出重点人物，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多余的戏份？ 你根本只是删掉了我的戏份吧！ 什么意思，我是票房毒药？ 简直荒谬！ 上一部三星评价的巨作难道不是我主演的吗？ 梁德换上一副沉痛的表，叹了口气道： “弦哥，在你眼里格域之行只是一段素材，可对我来说，这是一段真实的人生。 我们搞艺术创作也要基于客观现实。 对于一些真实存在的人物，我们应该保持尊重，不能随便歪曲历史，剥夺他的丰功伟绩。 就算不谈创作者的社会责任感，从商业角度来讲，临时更换男主角这种作也……” “老梁你就不要想着当什么男主角了。” 栗知弦老干部式摆手否决，道： “每部片男主角都姓梁，你以为你是王家卫？ 我把你师兄提成主角是有原因的。 格域之行作为素材主体显得太单薄，就像一张公共卫生间提供的单层卷纸，弱不风，吹弹可破。 但如果将素材主体换成孙寻桥故事，只把格域之行作为故事的前奏，再加入厨师大赛的专业元素，这张厕纸的长度、广度和厚重感就会截然不同。”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 “我不会为了一张厕纸去考验我师兄的，这有违我做人的原则。”梁德正气凛然，心念电转。 孙狗还只是幻想失恋，做出来的武者轻食餐就已经让人肝肠寸断。 据说从他那儿订餐的九百多号人里只有大师姐和那谁面不改色，其他人大部分哭得梨花带雨，连一些精修神魂的强者都红了眼眶。 要是因为真考验让孙狗彻底滑向黑暗料理界，他梁德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就要二度人人喊打了。 不是我怂，但没必要。 “谁让你去考验他的了，做了铅箭丘比特，看谁都像靶子，你不会已经成了太常务真正的粉丝吧。” 栗知弦收起素材卷轴，把这段时间从姑婆那儿弄到的雷霆崖内部报投了一部分在墙上。 “要想拿三星以上的评价，必须满足太常务的本质需求，为他在两岸诸界寻找有趣的故事。 散播绿帽焦虑是太常务的主要兴趣，他活了这么久，这又是他最熟悉的领域，你考验真能玩出什么花活儿来，比得过那些宫吧15级起步的资深空想之拳吗？ 上次我们是沾了他重出空海心大好的光，算是一波隐形福利。 从内部数据来看，在太常务上位后第一批上交的空想素材没有低于两星的评价，但第二批素材的评价分布就恢复了常态。 依我之见，做索任务拿个基础分就行了，关键是故事的质量。 你反正要陪你师兄去参赛，顺便做好全程记录。 我等你回来再重构素材，这一次我们保三争四。 喂，工作时间老梁你在发什么呆啊！” 栗知弦不满地砸了一个抱枕过去，把梁德和他座下的沉重沙发砸得向后平移了一米多。 梁德抓着抱枕站起来，“我知道了，那就等我从百川海集回来再上交素材。” “相关要求我都发你邮箱了，别自己瞎胡来，有空多读两本创意写作相关的专业书，客厅书架上就有。” 栗知弦伸手一指，“从左往右，新手入门到专业初步，我排的顺序，你先从《救猫》看起吧。” “好好好，行行行，我一定。” 栗至咸你变了！ 竟然给我提这么多工作要求，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梁德拿着书回到异空间厨房，孙寻桥还是那副元神过载不太清醒的样子。 别说研发新菜，厨房都已经被他改成了一间书房，新鲜出炉的武侠小说家孙寻桥老师伏案疾书，左手边的原稿已经写了二十二卷，稿纸堆得比旁边用来做佛跳墙的瓦罐还高。 “师兄，小说写累了我们做个菜消遣消遣呗？” “你再等等，我就要写完第二十三卷了。 哈哈哈哈哈，写小说真有意思，我孙寻桥今次就要一书成神呀！” 梁德在他旁边左等右等，孙寻桥老师数易其稿，出道作第二十三卷迟迟未完，整个人深陷迷乱之中。 看来相思刻骨数千回给他武道元神带来的消耗远超想象，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得了的。 梁德枕着栗知弦给的书玩了半天手机，还没等到第二十三卷完结，就等到了跨界快递到达的短信。 “中正速运……应该是规哥准备的最终决战兵器到了。” 梁德回客厅打开界内传送门，一步踏入了雷霆崖在415号世界的跨界物流中心。 承运跨界包裹的都是界原行者，工价高昂。 在有跨界组织驻点的世界，如果不是十万火急十分有钱，没有谁会让他们送货上门，都是让他们扔在物流中心后自己去取。 梁德在一片黑暗的跨界物流中心里伸手一捞，摸到了一只刺球似的黑鳃河豚，整条鱼气鼓鼓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鱼。 他把手机上中正速运发来的密码在河豚眼里晃了一下，那只随时准备爆炸的河豚便泄了中五气，钻回黑暗中驮了一个小包裹回来。 梁德拆开包裹，只见大红礼盒中放着一条白色毛巾。 这算哪门子最终决战兵器，这是最初投降兵器吧！ 他嫌弃地拿起毛巾甩了一下，只见一道绚丽的金光宛如喷泉一般从毛巾中涌出，一瞬间，梁德耳畔好像听到了紧凑密集的锣钹声和宏大的龙吟声。 梁先生的杂牌元神被毛巾盛放的光芒包围，识海中电闪雷鸣，整个人飘飘仙，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不自地大声喊了出来。 “好好吃啊！” 第二十五章.珍贵调料 整整过了好几分钟，金光和异响消散后，梁德才从无上美味的幻觉中清醒过来。 虽然什么都没吃，可他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都像经过了一场和万千美食的抵死缠绵，纷纷进入了余韵无穷的贤者时间。 这条白毛巾模样的奇物还没被正式发动，只是向外散逸的气息竟然就有这样的效果，规哥寄来的最终决战兵器到底是什么宝贝！ 梁德扶了一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发动装备特效“不平的镜子”对那条白色毛巾进行了鉴定。 晶簇-10。 是的，这个调动《人间之鉴》部分知识对眼前之物进行鉴定的装备特效需要付费，知识无价，服务有价，眼镜的炼制者杜公台也绕不开映雪堂书店的付费查阅制度，因此勤俭节约的梁先生用得很少。 不过比起在线上申请《人间之鉴》的鉴定咨询服务，“不平的镜子”有着无需审批立等可取的优势，而且权限极高，能够查阅那部界原空海大百科里绝大多数的词条，瞬间调动如渊如海的忌知识。 鉴定结果由映雪堂书店前独立董事、《人间之鉴》重要编纂者之一的杜公台背书，可信度……至少没几个人敢去质疑。 费用扣除的瞬间，鉴定信息就出现在了梁德的视野中： 【名称：特级厨师的白毛巾】 【类型：消耗品】 【品质：金色稀有】 【特效：持有者可将其绑在左臂上，解下毛巾后，根据持有者的厨艺水平，向半径10米内的生物释放一次极大提升美味体验的无害辐并伴有金色光芒和随机音乐，可使用次数：1/1】 【备注：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种味道，这种浓郁的鲜味真是不可思议，让人不想要一口接一口……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不愧是最终决战兵器，什么都没吃也能让人觉得好好吃，要是配合本来就超好吃的美食，怕不是可以迸发出裂变式的美味体验。 如果在上次大赛就装备了此等神器，孙狗又怎么会输给女人。 梁德把特级厨师的白毛巾塞进海纳幻藏，拿起手机拨通了木艺规的号码。 “规哥，最终决战兵器已经收到了，效果这么犀利，彼岸厨仙赛会不会用啊？” 木艺规呵呵一笑，道： “外行人讲外行话，发光辐自古以来就是彼岸料理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一种极其珍贵的调料受到彼岸料理界的广泛认可，怎么可能会被用。 再说了，这种有少林系跨界财团赞助的表演赛，孙狗就是拿出一个活生生的特级厨师说是自带的智能厨具，也没人会站出来管他。” 梁德“害”了一声，道：“我今天直播的孙狗实况规哥你也看了吧，这么大的主场优势，我师兄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还是为了研发新菜把自己搞得元神过载，神志不清到了开始写小说的程度，摆明是只想靠自己的实力去打比赛。 这条特级厨师白毛巾是很犀利，但是他会用吗？” “你跟他说，这条毛巾是我花光了存款、用尽了人才弄到手的，他不用我就扔了，你看他用不用。” “规哥你自己跟他说啊。” 梁德话没说完，木艺规已经挂断了跨界通讯。 他心复杂地带着毛巾回到红叶楼公寓，推开了冰箱侧面的厨房门。 异空间厨房里的孙寻桥已经恢复了清醒，写完的二十三卷小说被填进灶膛里烧得很旺，火焰映红了这个男人苍白的脸庞。 “师弟，我们再试试。” 他站稳形，闭目调息片刻，双掌平推送出一股无色无相之风。 第一万三千五百次，相思刻骨。 …… 拯救孙狗群组。 “木艺规：梁德，怎么样了？” “梁德：毛巾已经给我师兄了，他没说什么。” “木艺规：我让你转告的几句话都告诉孙狗了？” “梁德：都告诉他了，他没说什么，孙狗做完菜虚得不行，我也没多问。” “木艺规：那就行了。” “白鹤空：你和孙狗什么时候到百川海集，比赛之前有时间的话一起去逛街呀。” “梁德：你也会去？” “单伏天：我和龙哥也会过去，空海时间比赛前一天到。” “梁德：你们是手拉手上厕所文化圈的人吗，一个主场碾压局有到现场观战的必要？在家看直播不就好了。” “白鹤空：孙狗给我们都送了门票啊，比赛前后凭票走彼岸北少林的高速航道往返可以打八折，一年总要去两次百川海集的，又不是专门去看孙狗的比赛。” “单伏天：+1” “梁德：我和孙狗也是比赛前一天到，百川海集见吧。” …… 彼岸厨仙明星赛前一。 梁德拎着界内传送门的手提箱，踏上了百川海集主星的陆地。 这个世界处在空海此岸和空海彼岸的分界线上，既不算此岸世界也不算彼岸世界。 百川海集的周边有无数世界飘浮生灭，非此即彼，近在咫尺，却无法对它产生半点影响。 两岸之中，仅此一界。 这里是两岸诸界最繁华的都会，也是两岸诸界中界原行者密度最高的地方。 对几乎所有自力成就的界原行者来说，这个处在空海中心的世界是他们穿界旅行的第一站。 因为在原初灯塔之光中铭刻的穿界阵图上，唯一的目的地就是百川海集。 如今的空海中矗立着如林的灯塔，界原行者们站在自界原上，一仰头便能看到繁星般的灯塔之光，各个跨界组织通过空海灯塔向外传播讯息，导致近海区域的信息污染益严重。 但在悠久的岁月之前，空海中只有一座灯塔，没有人知道它的修建者是谁，也不知道修建它的人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座灯塔是从何时开始照彻空海两岸。 在神入界原后，看到的第一座灯塔必定是原初灯塔。 不管是此岸还是彼岸，不管种族出，新生的界原行者都能从那座灯塔的光芒中得到最基本的穿界知识和一个世界坐标。 那就是百川海集。 “师兄，下车了，你是有多虚，坐个穿界巴士都晕成那样。” 孙寻桥捂着口从穿界巴士中走出，他的左臂上，绑着一条白色的毛巾。 第二十六章.大赛开幕 抵达百川海集后，孙寻桥在彼岸北少林设立的百川禅院闭门不出，从禅院为他准备好的各类界内食材中萃取外气，补充这段时间里五谷之精的消耗，同时继续和梁德调整那道“相思刻骨”的配比和强度。 和梁德出发来百川海集前，孙寻桥已经将“相思刻骨”这道必杀料理调整到了全年龄分级，安全美味，老少咸宜，但这是放弃了大半冲击力后妥协来的结果，用这道哀而不伤的相思刻骨参赛，用并非极致的作品和那些追求美食至境彼岸厨师对决，孙寻桥自问没有必胜的把握。 离彼岸厨仙明星赛还有二十多个小时，他还想再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往悬崖边再挪那么几公分。 梁德作为一个工具人也没什么好说的，陪着孙寻桥在禅院厨房试菜，在死无全尸和半死不活之间努力给出反馈，时不时地提醒他注意元神消耗。 孙寻桥思考的时间越来越久，出手的速度越来越慢，有如一局围棋下到了收官阶段，每落一子都要尽心长考。 月落日出，禅院鸣钟，死了七十九次的梁德套上新的备用身体，和仍在闭目沉思的孙寻桥一起走出了厨房。 “师兄，有几成胜算了？” “还不知道其他参赛选手准备了什么，怎么算得出来。 胜负难料，也懒得去想。 我这一次……但求无悔。” …… 梁德作为孙寻桥的助手和他一起进入了场馆内的比赛区。 比赛场上瞬息万变，孙寻桥随时有可能根据对手的菜谱进行调整，也就随时有可能在厨房里弄出无色无相的杀人武器。 这次比赛的主评委是丁秋秋，在上次彼岸黑暗料理大赛上，就是她不留情面地给孙寻桥打了低分，还对孙寻桥的美食理念大加批判，说他是鼠目寸光的山野村夫，不懂得博采诸界美味的奥妙，数落时间长达两分半，据说当时孙寻桥脸色都变了。 也就是说，二师兄的杀人动机相当充足，要是端上去的成品有那么一点点危险性，也许评委碰都不碰就会叫他出局。 所以在上菜前梁德还要帮孙寻桥再试一次，以免彼岸厨仙明星赛变成彼岸厨仙明星赛杀人事件，如果二师兄当场翻车搞出厨房事故外气爆炸什么的，他还要肩负起群体治疗的责任。 都试验过那么多次了，只要不故意作死，应该不会有事吧…… 孙寻桥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梁德站在比赛区东张西望。 看台上，观众已经陆续入场，嘈杂的声音像是浅浅的海浪摩擦着沙滩，来观看比赛的都是非凡者，场馆里的非凡之力波动互相碰撞干扰，乱得像炒锅里被翻动的饭粒。 梁德振动武道元神，向外探出灵觉，还只探到看台前几排就被杂乱的波动挡了回来。 他试了两三次都是无功而返，用普通眼睛找人又太没效率，于是掏出了手机。 武者灵觉有个鸡儿用，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梁德：所有人，你们到赛场了吗，在哪个位置啊？” 他这条消息才刚刚发到群里，就看到场馆西北侧的看台上，三道搅动元气的真性天引拔地而起，凛冽的风压和强横的内气势能扫遍全场，容纳着十余万人的场馆为之一静。 铁灰，海蓝，钢青。 蓟马也来了啊。 梁德将目光投向三道真性天引下方，铁灰色天引前，一个人坐三个位子的林保龙冲他挥了挥手，坐着就已经超过两米了……大哥你吃什么了长这么快，成长快乐吗。 白鹤空趁着场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三道真性天引上，挥手洒出了一片幻海玄气。 三色天引散去，一道蓝底黑字的横幅在空中飘扬。 “孙狗加油！！！” 感叹号的右边，还画了一张黄黄的大脸，头上长着一对耷拉下来的狗耳朵在横幅上跳个不停。 这是线下，给我把“孙狗”换成“孙哥”啊！ 梁德的妖化鹰眼迅速扫过白鹤空、林保龙和蓟马的周围，发现特地来给孙寻桥捧场的人还真不少，空学部一年级的姬参咬着一根蒲公英似的杂草，在和旁边的木艺规玩斗兽棋，海学部三年级的三角头怀里抱着一只方头方脑的硅基棱柱犬，手里盘着两颗血玉似的狮子头核桃，陆学部三年级的徐珏子在和许冰柠聊天，还有…… “师兄你面子挺大啊，这么多人来给你捧场。”梁德把看到的景象用元神共享给孙寻桥，道： “规哥，林保龙，三角头，姬参，许冰柠，九个级长来了五个，这比赛要是有最佳人气奖，肯定逃不出你的手心。” 孙寻桥强行淡淡一笑，道： “大师姐和审时语正好有事，要不然也会来，你师兄除了英俊儒雅以外别的没有，就一个，有牌面。” “她……她们两个有什么事啊。” “大师姐这段时间在探一个深渊墓葬，进展挺慢的，审时语好像是因为有个和空海乱流有关的武器项目在做……她的事情你还要问我？” “你的对手来了。” 孙寻桥闻言睁开了双眼，只见场馆入口，沸腾的热浪扭曲了空气，一个背后盘旋着九道龙形真火的旗袍女走进了比赛区，她身上胭脂色的旗袍像一片燃烧的云彩，煊赫明艳，令人不可久视。 飞天御膳流少主，彼岸黑暗料理大赛亚军，九头炎龙，叶霜琉。 这个燎原烈火似的女人径直走到孙寻桥的料理台前，深深地看了孙寻桥一眼，眼眸后是引而不发的熊熊怒意。 “我答应你的赌约！” 叶霜琉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九龙焰尾扫了孙寻桥和梁德一脸，若不是两人脸皮都厚得如钢似铁，光是真火散发的热量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师兄，你和人家赌了什么，怎么她杀气这么重，你们彼岸厨师的主要兴趣都是杀人吗？” 孙寻桥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还没过一分钟，又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芳心纵火 那个身穿黑色立领双排扣厨师服的女人尚在十米之外，孙寻桥和梁德便觉得场馆内的光线骤然一暗。 鬼怪悲泣声中，脚下踏实的地板幻化为择人而噬的黑暗沼泽，看台上十余万观众扯去了画皮，一个个青面獠牙，浑身血污，恨不得冲下看台将两人撕成碎片。 梁德当机立断将五感封闭，武道元神缩成一团，在紫府内潜身缩首，只探出一丝灵觉暗中观察。 是香料的味道。 十米之外的女厨师用多种香料合成了地狱幻景，随风而至的虚拟绘卷俘获了梁德这条池鱼，让他陷入了真假莫辨的想象空间。 首当其冲的孙寻桥却依然保持着清明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十米之外的地狱源头。 在彼岸北少林旗舰寺做食品安全监理，什么鬼东西我没吃过，三天两顿佛骨舍利子拌饭都没能度化老子，十几种黄泉调的混合地狱香料就想给我下马威？ 宁云哉，你的本钱下少了！ 孙寻桥为了牌面强行稳住元神，面不改色，目放奇光，他正要指天骂地，以大海潮音作嘴臭狮子吼，十米之外的女厨师却突然收起了怒气。 神识中的地狱绘卷如退潮般消去，宁云哉身周的黄泉死气转为百花盛放之香，紧皱的双眉展作春山画景。 “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宁云哉幽幽地叹了一句，下一刻，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对你放水的~” 上届彼岸黑暗料理大赛的季军收起一身香气，抿着嘴转身离开。 梁德的元神从紫府中探出头来。 “师兄，你和她有仇？” “基本不认识，上次比赛领完奖加过通虚号，我没和她聊过，朋友圈都屏蔽了，不对，一开始我就只开了聊天权限，我确认一下。” 孙寻桥拿出手机翻了几下，忽然大惊失色。 “草，怎么多了几百页聊天记录，这个月我没喝过忘忧酒啊！” 看台上，透过单片眼镜围观了一切的白鹤空看向一旁的木艺规，元神传音道： “学长，你不是只给叶霜琉发了挑衅视频吗？” “未虑胜，先虑败，有几个男人最后能和真命天女在一起？ 反正要宣战，全宣开局算了，推不了叶霜琉线，也有宁云哉这个黄泉恨嫁女保底，孙狗怎么都不会亏。” “可我听说宁云哉的前男友和相亲对象都……” “孙狗练的是天生神力，还有梁德给他镇场子，花刀分尸都能拼回来，常指导这一系的武功专克病娇，你怕什么。” “噢……” 白鹤空朝孙寻桥瞥去同情的目光，单片眼镜里忽然闪过几道稍纵即逝的凌寒锐意。 “咦？” 看台下，孙寻桥翻看着和宁云哉的聊天记录，脸色晴转多云，双眼逐渐失焦，梁德连拍了他好几下才把他拍醒。 “师兄，先别管聊天记录了，你已经被人砍了二十几刀，还有一刀就要来了。” 孙寻桥猛然抬头，一道锐气擦过侧脸，在他脸上留下一条狰狞的伤口。 远处，那名身佩十五把形制各异菜刀的女子收起匕首，冲孙寻桥吐了吐舌头。 “察觉到了吗，那也要赢了我才有资格。” 上届彼岸黑暗料理大赛冠军，七星迅切，邬桃。 其刀工鬼神莫测，就像是趁着细胞和粒子不注意的时候挥刀，无影无痕，被切过的人和食材不会有一丁点痛苦，也不会留下一丁点伤口，只有察觉到了她的刀意，才有受伤的可能。 孙寻桥伸手抹过侧脸的伤口，捂了好一会儿才消去那道经久不散的隽永刀意，将脸上的惨烈伤口缓缓愈合。 果然，在通虚app上，他和邬桃也多出了几百页的聊天记录。 还有谁？我莫名其妙得罪的人还有哪个！ 孙寻桥虎目圆睁，煞气冲天，梁德也在他背后狐假虎威地四处张望。 只见一个穿着赭黄色僧袍的俊秀小和尚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孙寻桥和梁德连退三步，浑身杀气荡然无存。 你妈的，怎么还有男的！ 白鹤空扁着嘴看向木艺规，这个黑皮油腻男连连摆手，表示不关他事，他不知情，他很无辜。 俊秀小和尚停在孙寻桥的料理台前，低着头对手指。 “孙护法，我是彼岸南少林的戒空，我，我明年就还俗了……你能不能教我怎么，怎么和女施主贴贴呀。” 给老子爬！ 孙寻桥正要履行北少林山门护法的职责，一掌轰爆面前这个春心荡漾的小贼秃，厨仙赛场馆内突然陷入一片沉默。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切音声画面全数隐去，所有观众和参赛选手眼中耳中只剩下主席台上的三位评委和拿着话筒的司仪。 三角头的独眼中红光闪烁，在一片寂静中扭头看到了幕后那个满头银发的年老女士。 华山希夷法禁？ 孙寻桥和梁德也很快挣脱了法禁的束缚，但他们都没出声，只是沉默地看向主席台上。 三位评委已经就位，穿着燕尾服的光头司仪热情洋溢地说完了开场白，然后像报菜名似的往外吐三位评委的兼职和荣誉。 主评委，彼岸美食评议会主任委员，最年轻的百味试炼通过者，天上天下斋入世传人，新生代里当之无愧的美食女王——丁秋秋。 副评委，南少林药师院首座，于弱冠之年悟得色空不二之理，却又能做出一碗至情至性的黯然饭，彼岸少林素斋执牛耳者——十莲大师。 副评委，拔舌地狱厨师长，让彻底失去味觉的鬼物亦能品尝到绝世美味的强人，黄泉美食界泰山北斗——宁风也。 三位评委起身亮相，场馆中的希夷法禁随之解开，本次彼岸厨仙明星赛的题目在大屏幕上闪亮登场。 “无题。” 这次比赛的题目，是无题。 梁德看向孙寻桥，怪不得赛前二师兄就认定了相思刻骨，完全不管比赛会怎么安排，原来是无题。 主要赞助商支持的选手优势这么大的吗？ “师弟，我说我原来不知道这个题目，你会相信吗？” 梁德没有答复，主席台上，丁秋秋盯死了料理台后的孙寻桥。 “无题是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关系户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二十八章.后发制人 孙寻桥隐隐感受到丁秋秋的肃杀凝视，但他揣着一双手在料理台后一动不动，别说花样，连食材都没碰一下，身正不怕影子斜，专心致志……看妹子！ 叶霜琉，宁云哉和邬桃三人知晓无题之题后都已开始着手处理食材，南少林的戒空小和尚也拿出一块羊脂白玉似的豆腐上下其手。 三位女厨师本就风姿绰约，各有可爱之处，此刻她们心无旁骛投入擅长的工作，举手投足之间，顶尖职人的气质仿佛在她们的轮廓外勾了一抹耀眼月光，三个认真专注的身影顿时吸引了全场观众的注意。 梁德不知不觉就陪着孙寻桥一起看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是如此之长，以至于梁先生这样一个武德修养十分深厚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回过神来，比赛时间只剩下一小时出头了。 “师兄，你之前说要在赛场上根据情况重选食材来着，还不开始吗？” “一流厨师斗味，好比绝世高手论武，我们东国古拳法的传统就是以慢打快，后发制人。 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再等等。 他们看到我这么稳，气势上就先输了半筹。” 梁德质疑道：“她们三个也是一流厨师绝世高手吧，而且全部都赢过你，我上网查了查，南少林的戒空小和尚来头也不小，怎么他们四个都火急火燎的，就你不动。” “师弟，你是一个试菜助手，你知不知道试菜这个差事，在古代一般是什么人在做？ 你又是否听过有句老话叫作皇帝不急太……” 他嘴臭到一半，却发现嘴臭实力同样不可小觑的梁德不但没有反唇相讥，还笑了一声。 而且笑声听起来清清爽爽，绝非阴阳怪气，这种事发生在这个师弟身上，实在很不正常。 孙寻桥诧异地收回目光看向梁德，便听见他道： “师兄你前两天一直板着个脸，现在批话这么多，我相信你是真的稳了。 你继续看吧，试菜的时候叫我。” 孙寻桥将目光转回原来的方向，灵觉一分为三，锁定了叶霜琉、宁云哉和邬桃的三张料理台。 “我是在观察她们作品里的细节，寻找其中的破绽。 相思刻骨是剑走偏锋之作，正面硬拼优势不够，只能料敌机先，批亢捣虚，有不谐者……吾击之！” 梁德点了点头，不再打扰孙寻桥研究敌手。 孙寻桥一动不动，比赛时间却在不停地流逝，转眼间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 此时其他四位参赛选手的作品基本成形，制作步骤全程公开，不存在像乾坤烧鹅那样内有乾坤的套娃菜，点评起来绝无翻车之虞。 主席台上的三位评委中，十莲大师和宁风也两个成名已久的中生代保守谨慎不想翻车，丁秋秋则是自律甚严，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不会开口，也不想讲些不痛不痒的口水话。 所以在比赛前期，三位评委只是偶尔交换眼神，出声不多，全靠那个东国厨艺训练学院毕业的光头司仪上蹿下跳活跃气氛。 但是主动点评未免有失风度，好像不吐不快似的，这时候还得有个专业捧哏。 最后十五分钟，副评委宁风也轻咳一声，在台前口若悬河的光头司仪马上收声，他脚尖一点使出八步赶蝉的身法，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主席台前，行止间优雅从容，没有带起半点流风。 “宁主厨，眼下除了孙寻桥选手，各位参赛厨师的作品都即将完成，比赛进入了最关键的收尾阶段，不知道现在您最看好的是哪位选手呢？” 那个一袭黑衣，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闯入大屏幕，不急不缓道： “还没尝到嘴里，光用眼看，难分高下，一定要说一个‘最’字的话…… 叶霜琉这次带来的食材，应该是这场厨仙明星赛里最难得的。” 丁秋秋和十莲大师闻言同时点头，表示同意，光头司仪立即将屏幕画面转到了叶霜琉的料理台。 只见那片区域已被九条上下翻腾的炎龙化作一片火海，叶霜琉的身影在火海中若隐若现，火海之上，九种性质各异的真火炙烤着一副数丈长短的龟甲，那副龟甲上处处裂纹，犹如皲裂大地上的纵横沟壑，沟壑之中，色如赤金的胶质流淌沸腾。 真火炙烤下，赤金色胶质越渗越多，一股莽荒龙蛇的霸气自火海中升起，不可一世，直欲推山拔岳，本该应了刚不可久的道理，可偏生那副龙属龟甲中蕴有数量恐怖的百草精华，以木生火，源源不绝。 “飞天御膳流世世代代为人皇掌火，宗门底蕴深不可测，每位修成界原行者的飞天御膳流传人横空出世后最不缺的就是顶级食材。 如果我没有看错，叶霜琉这副龙龟血板取自一头霸下，而且是一头背负百草之山寿尽而终的霸下。 真龙之属本就长寿，何况是一头身怀土行龙脉与百草灵山共生的霸下，也就是飞天御膳流这等盘踞一界数百万载的古老宗门才有可能培育出这等食材。 这副霸下龟甲品相绝佳，真龙血脉与百草精华浑如一体，堪称本次大赛食材第一。” 宁风也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更难得的是，叶霜琉的火工看似狂烈暴戾，实则温柔细致，增一分则太过，减一分则不及，手艺和材质相得益彰，完全没有浪费这份顶级食材，地狱之中，像她这样的逸才也是少之又少。 不管此次比赛她名次如何，赛后我都会推荐她去铜柱地狱进修火工。” 一旁的十莲大师转了转手中数珠，笑眯眯道： “宁兄说了一个最，我也来说一个最。 邬桃这次的表现，应当是参赛选手中最意想不到的。 这位女施主绰号七星迅切，以神速刀工闻名彼岸，贫僧本以为她会是最早上菜的一个，没想到，她也许会是倒数第二个。” 屏幕画面转到邬桃的料理台，那位身配十五柄名刀的女厨师正神色凝重地围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转圈，手中清泓似的刀光引而不发，眼中寒霜似的目光吞吐不休。 “邬桃施主别出心裁，竟然选用了一块万载空青倾去灵石仙乳后的外壳作为主材，看似买椟还珠，实则……”十莲和尚正要将邬桃大大地表扬一番，他右手边的丁秋秋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位从比赛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主评委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台下那个在女选手身上浪费了太多注意力的男选手。 “你，出局！” 第二十九章.天下大吉 比赛区最左侧，被丁秋秋指中的戒空小和尚满脸错愕，他停下手中即将完成的雕刻，将那块已被雕成法界源流图、千佛齐现的白玉豆腐放下，双掌合十，眼中充满了疑惑。 他不便开口，只好以元神传音之法暗中知会同来的助手，数秒后，他身后那个帮厨的南少林俗家弟子愣了愣神，恍然大悟似的对着丁秋秋拱手道： “丁评委，虽然你是本次彼岸厨仙明星赛的主评委，但也不能自作主张，随便踢人出局。 戒空师兄参加比赛以来，一直严守大赛制度，没有半点违规逾矩……” 那个五大三粗的帮厨还在讲些冠冕堂皇的套话，丁秋秋看了一眼旁边的十莲大师，大和尚失望地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你不想出头，那我就来替你管教管教晚辈弟子。 丁秋秋冷眼一扫，那个据理力争的帮厨脚下忽然展开一片冰原，剑戟锋刃般的寒意从帮厨脚底刺入，将那个粗壮汉子冻成了一座冰雕。 “作为一个彼岸厨仙，最要紧的就是专心一致，不到两个小时，你走神看了三位女选手十一次，成何体统！ 南少林就是这样的门风吗？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无理狡辩，罪加一等，立即出局，禁赛百年！” 戒空小和尚听到“禁赛百年”四个字，方寸大乱，一张俊秀的小脸涨得通红，他扔下手中的象牙雕刀，伸手指向仍在死死盯着三位女选手的孙寻桥道： “他也在看，还看了那么久，凭什么只罚我一个！” 丁秋秋顺着戒空小和尚的指尖，将目光落在孙寻桥身上，脸上竟然露出些许钦佩的神色。 “全神贯注，气定神闲，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三位女选手的脸和无关部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她们烹制菜品的每一个步骤上，不停地寻找破绽，只剩下不到一刻钟，依然坚持谋定而后动，心湖如镜，古井无波……争彼岸厨仙，他比你有资格得多！” 戒空小和尚还要说话，主席台上的十莲大师摊开手掌，掌心亮起一个金色卍字，无量佛光洒落台下，戒空小和尚不由自主地飘至空中，他身后那个被冰封的帮厨也解开封禁，手足无措地在佛光中沉浮，空灵的梵唱声中，戒空小和尚和帮厨越缩越小，转眼间便缩成两粒细砂，飞入了十莲大师掌中。 “树大有枯枝，敝寺管教无方，让各位施主见笑了。” 十莲大师脸上无悲无喜，合掌一礼，全场鸦雀无声。 人家都主动道歉了，露了一手掌中佛国须弥芥子的神通，板着一张大慈大悲的死人脸，谁还敢去触霉头。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彼岸南少林的大金刚神力僧兵团可不是吃素的！ “什么歪瓜裂枣。” 丁秋秋冷哼一声，话语通过身前的话筒传到了十余万观众耳中，其中却鲜少有人作出反应，只是装聋作哑。 场馆西北侧看台，白鹤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用幻海玄气凝成的小锤子敲了敲木艺规的肩膀，道： “学长，这个评委挺有意思的，你没帮孙狗去撩撩她吗？” 木艺规遥望丁秋秋，道： “上次彼岸黑暗料理大赛的录像我看了三百多遍，加上其他周边资料的辅助后，我试过元神借相那一天的丁秋秋，平均模拟度不高于10%，但我确定了一件事。 这女人真性将成，而且是死硬死硬的铁石性子，揉不得半点沙子的那种。 她给孙狗打低分，就真的只是因为她觉得孙狗的美食理念不行。 即使觉得孙狗的美食理念不行，她也还是认可孙狗的厨艺，彼岸黑暗料理大赛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同一拨人打分，那次大赛强者如云，孙狗能拿到殿军，说明她这个主评委在前期给的分并不低。 我和孙狗认识这么久，同生共死的次数也不少，还是做不到客观看待他。 她竟然可以做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看她已经理性客观中立到了非常有病的程度。 这种女人不是聊个几百几千页就能动摇的类型，再说孙狗在通虚上从来没和她聊过，对话次数为0，完全不存在前期沟通基础，撩起来性价比太低，我就没去和她聊。” “这样啊……”白鹤空转动着手里的海蓝色小锤子，“我还挺喜欢她的，孙狗眼光好差啊。” 她将目光投向比赛区那片翻腾的火海，叶霜琉背后九道龙形真火尽力收束，凝成九股缰绳，拉动着火海中心的龙龟血板，九龙拉龟，不断将龟甲的空腔在九色火海中穿过。 龙龟背甲在反复烧灼中熔化，背负巍巍青山得来的百草精华在真火中聚成一滴碧绿色的玉团，在背甲彻底消失的一瞬间猛地砸在了龙龟的腹甲中心。 九色真火在土黄色腹甲上烧出数道暗合玄机的细微裂纹，碧绿的百草玉液从天而降坠入其中，勾画出了六道裂纹的形状，那些百草精华只在龙龟腹甲上存在了数息，便被九色真火合一的无明之焰点燃，将六道裂纹扩大到半尺粗细。 霸下龙龟一身防御最强之处并非背负青山的背甲，而是护住要害的腹甲。 蛇虫异种之害，十步之内必有灵草克之。 霸下虽为龙属，克制之物，却也正好在其所负青山之上。 若无浓缩到极致百草精华助燃，以叶霜琉的修为，也无法在这片龙龟腹甲上撕开如此宽大的裂痕。 无明之焰隐去，龙龟腹甲上的裂纹赫然是六根卦爻。 乾三连，离中虚，乾下离上，火天大有！ 三位评委点评时，只看出这是一头背负百草之山的霸下龙龟，却未看出，龙龟背负之山并无百草。 那座山上只有一种灵草，那便是蓍草。 古语有云，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凶吉者，莫大乎蓍龟。 自古以来，人皇便以龟甲和蓍草占卜，以定战祭之机。 火天卦，大有卦，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这道飞天御膳流的惊世之作名为： “天下大吉！” 叶霜琉轻叱一声，吸收了整副龙龟精华的腹甲被九道龙形真火送至评委面前。 “飞天御膳流，天下大吉，请品鉴！” 第三十章.万载盛世 三位评委身临火海，周围的温度却只升高了一点点，九道龙形真火带来的高热被叶霜琉以恐怖的控制力收束，在被烧出卦爻的龙龟腹甲中形成了完整循环，外溢热能极少。 龙龟腹甲下升腾的火海只是她用来盛放这道“天下大吉”的器皿，看似光焰熊熊，其实温度和仙女棒的火花差不多。 龙龟甲壳原本大如山岳，是飞天御膳流不知花了多少岁月，事先在地火洞窟中将其炼制成数丈长短。 经过叶霜琉在比赛现场的烹制烧炼，现存的龙龟腹甲已经不到一丈，六道裂纹中光芒流淌，不知藏着何种玄机。 丁秋秋取过身后工作人员递来的白瓷汤匙，手臂穿过火焰伸进龙龟腹甲上裂开的卦爻，舀起了一勺宛如冰种帝王绿翡翠的半流体。 那副龙龟腹甲也只是器皿，这道菜真正要吃的，是以龙龟甲壳和灵草之精熬出来的蓍草龟胶。 巍巍山岳，只余涓滴。 何等奢侈。 丁秋秋和其他两位评委将神魂调整到最佳状态，将汤匙中的蓍草龟胶送入口中。 场馆地面布下的阵法同时启动，看台区每一个座位下都亮起一点星芒，将来自三位评委的品尝体验原汁原味地分享给所有的现场观众，邀君共品。 那一口蓍草龟胶落在舌面，极致霸道的口感就像一颗天火流星轰在海面，激起了万丈波涛。 那股炽热并非真实的温度，而是叶霜琉九道真火反复炙烤后，在食材中烙下的火之意志。 坠落的天火将整片识海染成了沸腾的烈焰金彩，火焰卷过，所有人仿佛从虚无的空际坠落，穿过重重云层，从九天之上，落到了天地之间。 风过云疾，沧海桑田。 只见山河壮阔，日新月异，王朝更替，代有人杰。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繁华盛世。 青天之下，黄土之上，变幻着千百个鼎盛时期的王朝景象。 有覆压三百余里，亭台楼榭不知几千万落的华丽宫殿；有一熟天下足，秋收之时犹如黄金铺地的万顷良田；有纵横七海，播天朝之威于寰宇的庞大船队…… 盛世之中，黎民百姓无不欢欣雀跃，共沐国恩。 千百个王朝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像焰火般绚丽，却又生生不息，不管多么黑暗腐朽的天下，总能迎来新的太平盛世，这就是天下大吉。 酸甜苦辣咸，人间五味，在这道天下大吉里一个也不见踪影。 飞天御膳流花了无数苦工培育出灵蓍龙龟这等惊世骇俗的食材，又怎么会用来承载凡世间的五味。 超凡绝俗的彼岸厨师，探索出的美食世界远比人间五味广阔。 这一口蓍草龟胶，承载的是盛世之味。 这就是飞天御膳流的不传之秘，一道为万载王朝造就中兴圣君的至高菜肴。 丁秋秋放下汤匙，眼中的盛世光影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消失，十莲大师和宁风也见主评委已经品尝完毕，也跟着她从那道天下大吉的美食幻景中走出。 场馆内的十余万观众大半还在恍惚之中，直到座位下的阵法吹出一股清心醒神的凉风，他们才纷纷从那片盛世幻景中醒来。 一时间，心悦诚服的赞叹声不绝于耳，一些本无立场的观众以非凡之力在空中作画，流光舞动，满场都是叶霜琉的灯牌。 “我认输。” 比赛区，站在万载空青石旁边的邬桃收起长刃插回背后，归刀入鞘的清鸣透露着一丝不甘，那块被她以无上刀工刻出细密年轮的青石应声而碎，在料理台上坍成了一堆废渣。 “山中顽石固然有岁月沉凝之味，又怎及人间万载兴衰。” 邬桃向着台上的三位评委躬身行礼，直起身后便潇洒地收起所有厨具朝场馆出口走去。 “你赢了叶霜琉，就是赢了我，我等你的消息。” 她经过孙寻桥料理台前轻轻地留下了这句话。 已经看过几百页聊天记录的孙寻桥大感头痛，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好默不作声。 另一处料理台后，宁云哉细长的柳眉几次紧皱又展开，最后还是伸手拨散了立在面前的三根墨色龙卷，将她精心制作的地狱香料旋风化为虚无。 “我也认输。” 来自黄泉的女厨师和主席台上的族叔宁风也对视了一眼，嘴里无声地说了句什么，便化作几缕黑雾消失不见。 主评委丁秋秋见此，对两位副评委道： “既然只剩两位选手，那就不忙着品评打分，尝了孙寻桥的菜，我们三个投票就是了。” 十莲大师和宁风也点头同意，他们直接支持的选手都已经不在了，自然是无可无不可。 宁云哉临走前幽幽的声音还在孙寻桥耳边萦绕。 “赢了叶霜琉，我就答应你。” 想到通虚聊天记录里和这个黄泉女说过的话，孙寻桥背后就感觉有些发冷。 梁德看孙寻桥脸色十分古怪，黄得很扭曲，心想二师兄八成是被叶霜琉这道天下大吉吓破了胆子，也要像邬桃和宁云哉一样提前认输。 那这些天我不是白死了那么多次…… 他正要拍拍孙寻桥的肩膀，讲两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坚决不能不战而降的套话鼓舞士气，却听到孙寻桥一声不屑的冷哼。 这声冷哼里夹杂着精纯的狮子吼功力，哼得场馆上空的钢结构梁架都在嗡嗡作响。 不光是梁德，台上的三个评委，台下的叶霜琉，还有全场观众都看了过来。 “喜欢放电影就去电影院上班，这里是做菜的地方。 拍片拍得这么好还做什么厨师，你去做纪录片导演参加电影节啊。” 孙寻桥的案台上还是空无一物，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连作品都没有就敢对一道菜逼退两位选手的叶霜琉大放厥词。 全场观众议论纷纷，叶霜琉的新粉老粉义愤填膺，看台上嘘声四起。 唯有梁德脸上浮现出心领神会的微笑，如果说孙寻桥是嘴臭如来，他就是拈花微笑的嘴臭迦叶。 有口号而无作品，无招胜有招，这就是我们嘴臭艺术家对线无敌的奥妙。 我连菜都没做，你如何来批判我。 回来了，二师兄回来了！ 但这是比赛不是对线，没有作品要怎么赢啊！ 台上的十莲和尚一看时间，连忙道： “孙师侄，只剩两分钟了，你的菜再不上就来不及了。” 孙寻桥闻言二话不说，飞身至主席台前，袍袖鼓荡，一掌击出！ 第三十一章.人心入味 孙寻桥人在半空，右掌平推，自食物中萃取而来的千般外气在手掌前流转不休，聚成了一团异香扑鼻的彩色浓雾。 在孙寻桥的操控下，浓雾中五色五香彼此混合，交融，消弭，他右掌前雾团上斑斓的色彩逐渐褪去，朝着无色无相的形态转换。 留在比赛区的梁德全力运转武道元神，以金蛇共鸣法将自己武道元神的时觉和算力共享给孙寻桥，琥珀色的天生神力融入灰黑色的真性，像一块巨大的黑加仑琥珀将飞身跃起的孙寻桥凝固在其中。 剩余时间：11500毫秒。 孙寻桥紧闭双眼，在接近停滞的时间中飞速思考，来自梁德的时觉辅助像把短暂的时间延长了很多倍，但是要想出战胜叶霜琉这道“天下大吉”的方法，就算给十年他都嫌少。 他和梁德在厨房实验了那么多次，找到的是极致味道和掌力强度的平衡点。 这一掌里要展现怎样的味道，在叶霜琉的盛世之味席卷评委神魂后，还能展现出怎样的味道，这些都必须临阵决断。 叶霜琉的灵蓍龙龟是极为珍贵稀有的界外食材，如果飞天御膳流昏了头把这种镇派之宝放在百川海集的海产市场售卖，至少要卖出几十万晶簇的高价。 孙寻桥掌中有千百种从各类本地食材中萃取而来的外气，但都是些土生土长的便宜货，没什么出奇之处，其中最贵的也只是一颗售价310晶簇的大头菜。 家底子厚就是了不起啊…… 虽然东国古拳法一脉的历史远比飞天御膳流悠久，也不是没有镇派之宝，但那种零售价二十块的瓶装药剂显然不适合用在今天这样的场合。 他从比赛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叶霜琉的动作，烹制的每一步，九道龙形真火的每一次变温，龙龟甲壳的每一声脆响他都记在心里，只为知己知彼，一掌降龙。 叶霜琉是正统派的彼岸厨师，来自诸天万界的奇异食材是她的斧凿，品尝者则是被斧凿雕刻的对象。 用美食干涉品尝者的五感，肌体，气血，激素，乃至非凡之力、神魂意识、前尘旧梦，让品尝者心甘情愿地坠入美食营造的“陷阱”，这就是彼岸厨师的本事。 台上的三位评委已经被天下大吉的盛世之味烧成了叶霜琉想要的形状，而且，彼岸厨仙明星赛可没有什么漱口再尝的说法。 平时吃饭，难道是吃一道菜漱个口再吃另一道吗？ 既然选择后手上菜来窥敌虚实，就要直面攻破前者味觉封锁的障碍，要去解决上一道菜余韵的干扰。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证明你的菜根本没有与前一道菜同席的资格。 邬桃和宁云哉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战而降，提前认输。 孙寻桥打出这一掌的难度比起练习时不知高了多少倍，因此他才在最后一刻决定去掉试菜的环节，让梁德全力辅助他构思新作。 这一掌，到底要如何出手！ 恍若凝固的时间中，看台上的木艺规脚底涌出不绝如缕的檀香烟雾，短短数毫秒便将他整个人吞没。 等到紫檀色的雾气散去，坐在原地的已经是一个和孙寻桥相貌一模一样的男子，只是表面像素低了一点，再就是外相包不住本身元神，边边角角处有些不自然，看起来像穿模似的，虽然是盗版，却也和正版差不多。 木艺规尽力维持住“孙寻桥”的外相，元神像警示灯一样闪个不停。 仓促借相，又不方便使用万相如一的界原展开，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旁边的三角头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向木艺规抛出了手中把玩的两颗血玉核桃。 那两颗血玉核桃在空中滴溜溜一转，从内部涌出一股呈现出普鲁士蓝的幻海玄气，几个气泡升起破裂，两颗核桃已被炼成三十六柄牙签大小的八面汉剑，围成一圈钉住了木艺规身外那个孙寻桥虚影的衣角。 木艺规高频动荡的元神立时稳定下来，脸上的紫檀色淡了许多，慢慢地变成了与孙寻桥一般无二的五十度黄。 白鹤空看着主席台的眼眸中飘过一丝异色，她的武道元神能跟上木艺规和三角头的时觉，但身体动作还是差了一筹，但是因为戴着360度提高武者灵觉的单片眼镜，才看到了三角头和木艺规的举动。 “随心成器，毫秒级的即时炼成……时语姐也做不到这么轻松吧。” 三角头拍了拍怀里那只凝固在时间里的硅基棱柱犬，对木艺规道： “如何，胜算几成？” 借相状态的木艺规像孙寻桥一样思考，声音也变得和孙寻桥一样，七分惫懒三分欠揍。 “要赢叶霜琉，我现在只能想到两条路。 一是勾动三个评委的过往记忆，让他们回想起一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可我这一掌里面都是凡物，全凭本身功力，未必能打透他们的神魂。 即使评委为了品尝这道菜全不设防，我也只能做到勾动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故乡味道。 故乡的味道，童年的味道，就一定是好味道吗？ 虽然我已经将三位评委的公开资料研究了无数遍，但我也保证不了他们印象中最深的故乡味道就是好的，还有最坏的一个结果…… 我的掌力没能打透，而他们近期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叶霜琉这道天下大吉的盛世之味，这一掌下去反而是给叶霜琉加了个回味二重奏的buff，输得惨不忍睹。” “那第二条路呢？” “五色五香，怎及人心入味，若能以胸中意气直冲霄汉，不要说灵蓍龙龟，破尽世间诸法又有何难？” 木寻桥还要再说两句，勉强维持的借相状态陡然破碎，钉住外相的三十六柄天罡锁神剑也飞回了三角头手中，他盘了几盘，便又化作了两颗狮子头血玉核桃。 木艺规摇了摇头，道： “孙狗胸中有什么冲霄意气，这回输多赢少，就看那条特级厨师毛巾效果如何了。” “那也未必，所谓绝境，只要有奇迹便可翻盘。” 三角头棱锥脑袋的两条棱边向上弯曲，这个动作等于是碳基人类的勾起唇角。 “你可知，东国古拳法，是我们空海古法最后的三座堡垒之一。” 场馆内，突然雷声震震，孙寻桥睁眼开口，掌风洒出，将三位评委尽皆扫中。 “昨夜星辰，昨夜风！” 第三十二章.心有灵犀 孙寻桥掌风一出，身外那层梁德用以辅助的灰黑色琥珀尽数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色无相之风。 风中的孙寻桥依旧凌空而立，脸上表情凝固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无悲无喜的泥塑。 空学部的姬参目瞪口呆，他口中咬着的蒲公英飘落地上，顶部的雪白绒毛掉了个干净，像极了一个中年谢顶后生无可恋的男人，都已经惨成这样了，还被突然站起来的姬参踩了一脚。 “孙寻桥竟然用掌力反打渗透了自己出窍的武道元神，他不怕死吗？” 三角头震惊得棱锥脸的底边缩短两倍，正脸拉成了一个顶角不到30度的等腰三角形。 武道元神对一个非凡武者而言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孙寻桥竟然为了一道菜将元神毫无保留地出窍散开，在一个炼器师看来，这种决心堪比古代以身祭剑的干将莫邪。 孙兄竟然如此刚烈！ “错，不是掌力渗透了孙狗，是孙狗渗透了掌力！ 他是元神出窍化整为零，把自己的武道元神散进了那道掌力里面！” 木艺规在元神变化上的造诣远高于两人，孙寻桥这招应用功法还是从他那里学到的，因此看得非常明白，但他脸上的震惊却不比姬参和三角头少半分。 一场比赛而已何必拼到这种程度，元神离体也就算了……那条特级厨师的白毛巾孙狗你还没解开啊！ 白鹤空用海蓝色的小圆规刺了木艺规几下，才让这个深陷震惊表情呆滞的黑皮油腻男反应过来。 “做什么？” “孙狗他不会死吧。” 白鹤空小声道：“武道元神都散得无色无相了，不开八百万倍显微镜都看不见他的元神粒子。” “死？常指导的武德你没听说过吗？ 梁德因为怕死练成了全校最强的超速再生，孙狗怕死的程度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脑子笨了一点，玩不转高精密的人体修复，所以他的武德大部分凝结在那尊元神上。 五谷铁砂掌的雾化掌力又不是像口水那样，在自己嘴巴里没事，吐进别人嘴巴里就变成剧毒的东西，这种掌力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高危物品，可以说和scp-075的高腐蚀性分泌物不相上下。 孙狗平时攒了那么多雾化掌力在周身经脉和武道元神里，一天筛自己几千遍都筛不死，我都怀疑他再筛个几百年就能用这种笨法子了悟元神的波粒二象性。 散开元神对他来说只是基本操作，死是不会死的，顶多在复原后会有些损耗。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寻桥的肉身像使出了剑二十三一样悬在半空不动，混合了他武道元神的无色无相之风在三位评委身边盘旋，让场馆里的观众看得满头问号。 虽然彼岸少林系财团是主赞助商，虽然这是一场表演赛，也不用秀得这么露骨吧。 皇帝的新菜，画饼充饥？ 化身为风的孙寻桥沉默着。 这是比赛不是试验，他也明白自己的掌力看起来是什么性质的东西，不可能强行喂食，只能让评委自行选择是否品尝。 丁秋秋仅迟疑了一瞬，便举起筷子在空中夹了一缕无形之物，张口将这道风做的菜肴吞入嘴里。 “元神入味，好胆识。 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她闭上眼睛，舌尖上的风里传来了孙寻桥的声音。 “心有灵犀。” 宁风也和十莲大师都是赤劫修为，自然不担心孙寻桥这道菜有什么问题，见主评委下了筷，也举起筷子一同取风而食。 孙寻桥又不是孙猴子，在肚子里闹不出什么名堂。 连人家小姑娘都不在意，吃了就吃了…… 嫌脏？这世上比武道元神和精粹外气还干净的东西，怕也不多了。 主席台评委座下的三颗大星亮起，全场观众座位下的点点星光也随之闪耀，和三位评委一起沉入了孙寻桥这道“心有灵犀”的世界。 叶霜琉的烈火烹油的盛世之味还在他们的神魂上燃烧，幻象空间中，流火如雨穿过无色无相之风，堂皇煊赫的火光没有一丝变化。 怎么回事？无色无相竟然还无味？ 是北少林东国厨艺训练学院的新概念素斋吗？ 就这？！ 这我有必要买票来品尝吗，自己找块空地喝西北风不就行了，有的西北风还有味道呢！ 被感知共享拉入孙寻桥美食世界的观众既失望又茫然，看着四周的空白虚无的幻景不明所以。 没过多久，纯粹的虚无中，走出了一个脸方面黄的男子。 十莲大师眼见气氛不对，默运神通，在幻象世界里抖出一个不可见的无相化身，一把扯住孙寻桥的衣袖，以他心通道： “师侄，你有什么精彩招数就快点使出来，别让观众等急了。 今时不同往日，大家生活节奏都快，你要是作死玩什么慢热，师叔也爱莫能助了。” 这段话经过无相化身和他心通两重加密，十莲和尚自信没有观众听得到，同为赤劫的宁风也和组委会总裁都是自己人，听到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孙寻桥不急不慢地理了理衣襟，如果在格域之旅前，他可能想不到这个点子，但经过了格域之旅，他在那次穿越世界的旅行中学到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不是为了普通生活孤注一掷的勇气，也不是默契倾心的随机性，而是…… 孙寻桥满脸堆笑，上前两步揽住了十莲和尚的肩膀。 “十莲师叔，来都来了，不要着急嘛。” 他一脚踏出，四周的空白虚无顿起变化，散作微粒的武道元神像电视屏幕里的液晶分子一样放出不同的光来，不只是光，还有温度，气味，声音…… 虚空起伏，五色五香构出一座位于盆地边缘的古朴县城，随着孙寻桥的脚步出现在三位评委和所有观众面前。 幻象世界中，孙寻桥和丁秋秋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朝着那座小城走去。 他边走边说，语气平平淡淡，将这座小城的历史娓娓道来。 “……要说我老家最有名的菜，就是王巴肉，用上好的五花肉切成两寸见方，再把瘦肉剁碎炸成肉饼，和虎皮蛋一起放进坛子里面……不过早上吃太腻了，我先带你去吃碗豌杂面……” 幻境中，梁德和木艺规像对答案似的对视了一眼。 你也察觉到了吗……吃下这道菜的人，奇怪的时觉增加了。 第三十三章.故乡味道 梁德和木艺规相互探出武者灵觉，一触即分，迅速交换了在这座小城幻境里观察到的信息。 对过答案，两人得出的数据大差不差。 所有进入到这个小城幻境里的人，时觉都得到了虚假的提升。 因为是被幻境悄悄加上的虚假增幅，如果不是像梁德和木艺规这样对时觉特别敏感的非凡者，根本察觉不到进入幻境后产生的奇怪变化。 在他们眼里，这座孙寻桥铺陈开来的小城幻境也就是布景有点水墨风，看起来不像真的。 但是进入幻境后，所有体感与现实相比没有任何异常。 事实上，幻境中的时间已被孙寻桥通过干涉时觉的方式变相拉长，使品尝者在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同时“度日如年”。 彼岸厨仙明星赛只规定了烹饪时间，可没规定品尝时间。 就算一道菜要吃七天七夜，也没有违反比赛制度。 一股黄米饭将熟未熟的香味在场馆内弥散，十余万观众如在梦中，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丝丝缕缕的香气中，重力失去了存在感，观众们轻轻地飘了起来，像睡在一个看不见的摇篮里，慢慢地摇晃。 这便是孙寻桥借鉴了木艺规的睡梦罗汉拳后，为五谷铁砂掌开发出的新招式： “一枕黄粱。” 孙寻桥深思熟虑后全力出手，又有梁德在后方疯狂输出、无限量供应天生神力，没有其他干扰的话，一直可以坚持到他武道元神力竭。 虽然做不到让人在黄粱米饭蒸熟前的短暂睡梦中恍恍惚惚度过八十春秋，但他有自信在天黑前，让三位评委和比赛观众在似梦非梦的小城幻境里住上一年半载。 孙寻桥的美食理念，是升华故乡之味。 他不是做一道绝对美味的菜给随便什么人吃，而是为了一个特定的人做一道特别的菜。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记得故乡和故乡的味道，也不是所有的故乡味道都是美好的事物。 孙寻桥给校内九百多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彼岸行者制作专属套餐，其中，大约有五六十个人愿意和他谈一谈关于故乡和味道的往事。 往事和饭菜一样，各家有各家的味道。 孙寻桥听到的往事里并不全是值得怀念的记忆，铁锈味、泥土味、血腥味、发霉味、咸苦味……还有饥饿到极点的酸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这些运气很坏的人用一些恶心难吃、甚至不应该被当作食物的东西果腹求生，在孱弱无助的黯淡时光里苟延残喘，残酷的故乡是他们尽力挣扎想要逃离的地方。 那我该怎么办呢？ 做一个只为拥有美好回忆的客人做饭的厨师吗？ 孙寻桥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想了很久，一直到今天出掌前，他才想到一个办法。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他的老家虽然不大，但每一条街都能找到好吃的东西。 路边楼底，巷尾桥头，工厂对面，学校门口……到处都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他很喜欢自己的老家，韭黄好吃，雪梨好吃，河鲜好吃，很安逸，很拿得出手。 不介意的话，来我老家住个一年半载，把这里当作第二，或者第三第四故乡如何？ 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构筑记忆中那座处处美食的小城并不算很难。 因为，他把故乡的所有味道，都带在身上。 …… 小城里，流淌着孙寻桥清澈的故乡记忆，安静的人行道上，突然多出了许多看啥都新鲜的外乡人，这群人像相熟死党组的旅行团似的，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突出一个高高兴兴的劲头。 他们三五成群地涌到城里的饭店和小摊，向那些反应稍微有点慢的服务员和摊主点单，没过多久就都吃上了。 虽然不知道孙寻桥这道“心有灵犀”是什么套路，但是……来都来了，那就逛逛呗！ 买了彼岸厨仙明星赛的门票，本来还想着能吃上五道绝世美味，结果参赛的五个选手一个被罚退赛，两个不战而降，五剩二，直接打了个四折。 虽然叶霜琉那道天下大吉已经值回票价，吃完以后心里的千秋盛世熊熊烈火还在越烧越猛，堪称余韵无穷，可是这菜吃完了总觉得有点空空落落，像没填饱肚子似的。 还好最后上菜的孙寻桥一看就是量大管饱的路子，直接端上来一座城，把大伙儿请到老家敞开吃喝。 这还客气什么！ 你别说，孙选手长得不怎么样，人挺大气，热情好客。 可惜这比赛输赢全看评委，不然怎么也得给孙选手弄个最受观众朋友欢迎奖啊。 “老板！再来一碗超好吃的海味抄手！” 白鹤空坐在长凳上举起手摇摇摇，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回应。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一群人都在这家叫高记抄手的店里埋头呼噜，吃得最快的林保龙已经连吃了上百碗干拌的素椒抄手。 掌厨的中年人老板是孙寻桥记忆中的普通人，但在幻境之中，他身上活跃着孙寻桥的部分元神粒子，能够完美地展现出他在抄手这道小吃上的技艺。 每一碗素椒抄手的味道都有细微的差别，仅仅是用不同的研磨手法，就让花椒等佐料因为形状大小不同呈现出各具特色的口感，让林保龙这个五感极为敏锐的横练武者在心中大呼过瘾。 一碗简简单单的素椒抄手，千百种精彩纷呈的滋味，简直像变色龙一样！ 小碗累成的塔越来越高了！ 木艺规夹着一个怪味抄手，对在长凳上并肩坐着的梁德道： “你在比赛区看得更清楚，孙狗这个幻境能维持多久？” “少说一年半，能持续到幻境里的第二个夏天。” “这么久？我还以为一年就是极限了。” “这个幻境里的时间又不是真的，拉长的难度没有你想的那么高。 那个浑身是刀的邬桃不是留了一堆万载空青石的碎屑在案台上吗，我师兄一直盯着她，等她退场以后硬是从人家留下的厨余垃圾里模仿出了一点岁月之味，所以延长了时间。 可是……” 梁德呼噜呼噜喝光了海味抄手的汤，擦了擦嘴道： “和叶霜琉的菜一比，这些东西也就一般好吃吧，能赢吗？” 第三十四章.梨花溪月（4000） 春风，夏花，秋月，冬雪。 风物变换，四季流转，“心有灵犀”幻境中的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个夏天的末尾。 孙寻桥和丁秋秋走在林园路的人行道上，风中已有了些许凉意，树上的蝉鸣轻得像是幻觉。 两人身侧三新印刷厂的围墙斑斑驳驳，脱落的白灰背后露出水泥的本色，天空中的云朵和树叶挡住了大半阳光，沉在云影和树影中的街道愈显老旧，也愈显安静。 孙寻桥手里拿着一大把印刷厂炸土豆片，每当丁秋秋吃完一串，就又递过去一串。 炸的金黄的土豆片上均匀地洒满了干辣椒面，牙齿一咬便现出冰花状的裂纹，吃到嘴里又酥又脆，每一个碎片边缘都是圆弧钝角，不会像太硬的机制薯片那样划伤口腔。 酥脆的外壳里还留着薄薄的一层土豆泥，为这串炸土豆片带来更丰富的味道。 普通厨师不用去管食物送进嘴里之后的形态，因为食客看不到也不在意。 但是丁秋秋这等五感混一、可以彼此照见的非凡者美食家用餐时，进食后的每一个变化都在她的观察下，因此厨师必须让作品在每一个阶段都保持美好的形态。 邬桃做的牡丹鱼脍入口后就像下了一场花间细雪，在上次比赛中让丁秋秋赞不绝口。 孙寻桥没那个审美和刀工，就只能发挥自己在北少林做食品安全监理的专长，在炸土豆片里下足了体贴细致的功夫。 他一面给丁秋秋递土豆片，一面为她介绍等会儿要去吃的菜。 “……我老家这个地方五河汇聚，水系丰沛，河鲜是出了名的好吃。 安西鱼头你昨天吃过了，我中午带你去吃炝锅胭脂鱼和红汤黄辣丁，再上一条大千清波鱼……就是乌鳞，也叫青板，换成青椒豆豉江团也行，反正幻境里怎么吃也吃不腻，干脆就着手打的红糖糍粑吃好了。 晚上到一中对门吃排骨面，夜宵去狗窝窝串串。 今天就这样。” 丁秋秋认认真真听着孙寻桥的每一句话。 她对这个赛前企图舞弊的卑鄙男人没什么好感，但在这个“心有灵犀”的幻境里，孙寻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菜。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带自己去吃的每一道菜，都是“心有灵犀”这道菜的一部分。 既然受人之托，做了彼岸厨仙明星赛的主评委，那么再怎么讨厌一个选手，也不应该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一丝不苟地品尝，不偏不倚地评鉴，这才是她丁秋秋应该做的事情。 丁秋秋吃完最后一串炸土豆片，把竹签扔回给手边的黄脸男人，停下脚步道： “这个幻境里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了。 一年零六个月，算上刚才的炸土豆片，我一共吃了你做的七千九百六十四道菜，没有一道能胜过叶霜琉的盛世之味。 孙寻桥，你出身的菜系确实博大精深，令我大开眼界。 但彼岸厨仙不是靠堆积数量就能赢到的头衔。 如果你的心有灵犀仅此而已，那也不用再继续下去了。 外面的天要黑了，你早点认输早点结束吧。” 孙寻桥已经向前走出了好几步，他看向街边一家没有招牌的小店，老板正踮着脚尖去取墙上“鸡丝凉面”的菜牌，隔壁小卖部的大妈把最后一个绿豆冰棍给了在店里做作业的小孩儿，弯腰拔掉了门口冰柜的插头。 “盛世之味……” 孙寻桥转身回头，对数米外的丁秋秋道： “王朝盛世，你见过吗？” 没等丁秋秋回答，他便闭上眼睛，听着尚未消失的蝉鸣道： “别急，夏天还没有结束。” …… 江畔渔庄，孙寻桥和丁秋秋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黑石大江，清江倒映着天空，时不时能见到几只白鹭和苍鹭的影子从江面掠过。 七八米外，梁德和盛无虚私立高中的一群人坐了一张大圆桌，桌上摆得碗叠碗盘叠盘，各类河鲜流水似的端了上来。 以拯救孙狗群群主白鹤空为代表的一伙人吃得不亦乐乎，早就把什么拯救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梁德也提醒过白鹤空同志，希望她端正态度，发挥主要领导作用，切实履职尽责，不要忘了急需拯救的孙狗，却得到了她满不在乎的回答： “这一年半里孙狗做的菜一吃就知道他很开心，还管他做什么啦！” 梁德从木艺规菜碟里抢了一个油酥鲜肉蛋卷，道： “规哥，现在还想着帮我师兄一战雪耻的人，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给了他决战兵器自己不用，烂泥扶不上墙，我还能怎么帮他？” 木艺规舀了一勺炝锅胭脂鱼上炸得焦脆的辣椒浇在碗里的土豆粉上，握着竹筷用力地拌来拌去，把瓷碗拌得叮当响。 “你也别管他了，多吃点吧，孙狗平时什么德性你也清楚，这次是为爱痴呆，下次想吃到他这么多菜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说归说，余光还是偶尔扫到孙寻桥那边。 “这个幻境还能存在多久？” “明天晚上九点半就没了，外面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木艺规停止拌土豆粉： “怎么是明天晚上，你之前不是说孙狗模仿万载空青的岁月之味很成功，能挺到幻境里的秋初吗？” “我师兄留了三成余力没动，问他他也不说为什么。” “那就是有秘密后手喽，可以，孙狗成竹在胸，不用管他……我的油酥鲜肉卷呢！” …… 江畔渔庄二楼雅间，叶霜琉独自一人坐了一张圆桌。 孙寻桥的一枕黄粱遍扫全场，她也在这座小城幻境里呆了一年多。 叶霜琉面前的桌上也是碗叠碗盘叠盘，水陆俱备，有鱼有肉，但每道菜她都只吃了一两口就弃之不用，让服务员撤下去。 她点菜试菜撤菜的速度越来越快，脸上的不屑之色也越来越浓。 “就这点本事，怪不得赛前要用那种卑鄙手段来扰我心绪。 这场彼岸厨仙赛，我赢定了。” …… 次日清晨，小城街道，两个在幻境中相识的老饕迎面遇上。 “老李，吃了吗？” “这不在路上吗，去林园路吃芹菜臊子面，一起？” “你又吃这个，天天吃还没吃腻，那儿都快成你定点早餐店了。” “好吃着呢，越吃越舒坦，孙寻桥这手艺真不赖，可惜……” “可惜就是比叶霜琉差了那么一点。” “谁说不是呢，在这儿吃了一年半，城里十多万人都还在念着她那道天下大吉。” “要我说啊……” 这时天光突然明亮了些许，老李对面那位张了几下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万籁俱寂，希夷法禁。 禁言了“心有灵犀”幻境里所有人之后，彼岸厨仙明星赛组委会总裁柔和的声音在全体观众耳边响起： “各位观众，因此次大赛情况特殊，经组委会认真研究，决定临时加入一条特别规则。 评委投票环节结束后，我们会在大赛现场组织进行观众人气投票。 票，人气票与评委的3票享有同等效力。 通知结束，祝各位观众朋友用餐愉快。” 异常明亮的天光变得正常，老李和朋友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不用说，这一定是少林系财团的手笔。 孙寻桥技不如人，就弄出一个人气投票来帮他夺冠。 “老李，你这票投谁？” “孙寻桥的菜是真的不错。” “所以？” “我投叶霜琉。” “哈哈哈哈哈俺也一样。 别管你背景多深，门派有多厉害，厨师，终究是要用味道来说话！” …… 白鹤空用教鞭敲了敲黑板上的人气柱状图。 “初步统计过了，孙狗的支持率只有16%，这还是因为现场五六成观众有少林背景，俗家弟子来了好几万，有些人投了友情票，不然只会更低。” “你没算错吧。” 梁德不解道：“五六成带少林背景的观众，我师兄支持率还不到20%？” “说明人家彼岸少林真的是名门正派，佛法学得好，弟子觉悟高，关键时刻帮理不帮亲。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东国古拳法啊。” “我们东国古拳法怎么了，我师傅和彼岸北少林梦遗方丈平辈论交，我本人光明磊落，刚正不阿，一向以德服人……” 木艺规打断了梁德毫无根据的自吹自擂，道： “彼岸少林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自家事，所以这条特别规则不是少林要加的，是有别家想看少林的笑话，票，孙狗就输得更难看了。” 一直沉默着的林保龙沉声道： “也可能是南少林的手笔，这次他们的选手违规退赛，如果代表北少林参赛的孙师兄赢了，或者他输得不够难看，总会有人拿着他来捧北踩南。” “咦噫矣，你们的想法都好险恶啊。” “阿德，孙狗被你的辅助内气裹着，你能扯掉他那条特级厨师的白毛巾吗？” 梁德摇头，“那件奇物是根据使用者的厨艺水平发挥效果，我帮他扯下来也没用。” 木艺规低声自语： “赛场里三个赤劫，我们也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摆平所有观众，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梁德和林保龙的念头也转得飞快，但是想得越久，他们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喂喂喂！” 白鹤空用力敲了几下黑板，把几个满脑子阴谋诡计的心机男敲了醒来。 梁德奇道：“你想到帮孙狗赢的办法了？” “唔姆……没有。” “那你敲什么黑板，你考虑过黑板的感受吗？！” “我是觉得你们想得太复杂了啦。” 白鹤空放下海蓝色的教鞭，道： “我去统计观众投票意向的时候，好多人都和我说，厨师最终要靠味道来说话这样子。 你们越动歪脑筋就越南辕北辙吧。 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孙狗能用厨艺堂堂正正地赢过那个旗袍女啊，你们有好好吃孙狗这些天做的菜吗？” “城里这么多老饕吃了一年半都还是觉得孙狗不如叶霜琉，就你一个人吃出不同来了？” 木艺规对白鹤空的南辕北辙论不屑一顾，按着快要退往关外加入八旗的发际线，继续闭目深思。 “我是吃不出来太深奥的东西啊，但是孙狗做菜的心情你们都能从菜里面吃到吧。 这个月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轻快，要输的人会这样吗？” “你说的有点道理。” 梁德若有所思，明亮的头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孙狗比赛前说过，他这次要争一争胜负，这些天他做菜的心情这么好……不像觉得自己会输的样子。 我们也别操心了，瞎操心出了错说不定还会被孙狗推卸主要责任，就一个晚上了，吃吃逛逛等结果吧。” 木艺规猛地睁开眼睛，“怎么能干等结果！” “规哥。” 梁德按住木艺规的肩头： “信我师兄一次。 他不用毛巾还绑在手上，不就是想让你放心吗。” …… 夏天的最后一个夜晚，孙寻桥带着丁秋秋走出故乡小城，来到了一条蜿蜒穿过梨树森林的小溪旁边。 梨花的花期通常在农历三月底四月初，这处梨林早已过了花期，只有淡淡月色在波光里轻轻漾动，柔光皎洁，一如梨花之色。 丁秋秋抚摸着梨树的树干，想象着梨花盛放在清溪侧畔的景象。 “夏天就要结束了。” 孙寻桥点点头，道： “何止一个夏天。” 他伸手折下一根梨树枝条，模仿自万载空青石的岁月之味从手心涌出，那根枝条上的叶子迅速枯萎掉落，又从枯枝里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梨花开谢，清溪涨落。 随着孙寻桥使出最后的三成余力，幻境小城里的时间突然开始飞速流逝。 当所有的风景重归平静，丁秋秋和所有幻境里的人一样，双目迷茫地打量着周围。 就在刚才，在这座城里一年半的生活，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已经不太记得这座城里的街坊巷陌，甚至不太记得孙寻桥那几千道菜的味道。 丁秋秋感觉自己好像离开这座小城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度过了一段很久很久的时光，然后重新回到了这里。 “一别故园十余春，旧山虽在不关身。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枝头梨花正盛，树下溪水潺潺。 幻境结束前的最后一刻钟前，孙寻桥端出了一个仿佛盛着梨花和月色的白瓷小碗。 “这是我为你做的第八千道菜，梨花溪月。” 第三十五章.彼岸厨仙（4000） 丁秋秋接过孙寻桥手里的“梨花溪月”，拈着调羹拨了一下白瓷碗里的清澈溪水，溪水中的梨花、月色、游鱼和藻荇都在波光中晃荡。 原来是一碗盛夏时节的雪梨糖水冰粉。 来自薜荔籽的果胶和纤维凝成了溪水，清溪水底和两岸是绿豆、冰沙、糯米团子堆成的鹅卵石。 蔡湾柚的浅黄果肉打碎后与银耳相融变成了三分月色，雪梨雕成的细小梨花在月色和溪水中飘动，梨花底下，各色水果制成的锦鲤游来游去，锦鲤外裹了一层河鲜熬出的透明鱼胶，流光溢彩，活灵活现。 丁秋秋细嗅着梨花溪上微凉微甜的清新香气，白瓷调羹探入溪水，舀了一勺送进口中。 清溪水底的绿豆粒粒饱满出沙，外皮入口即化，没有一点滞涩的口感，细腻弹滑的冰粉在舌尖上温柔地裂开，以蔡湾柚为主导的多种果香诠释了夏季的丰饶，令人沉迷在这个炎热繁盛的季节，而微甜的冰沙就像一阵树荫下突然吹过的短暂凉风…… 风怎么停了？ 调羹又探进了梨花与月色相融的清溪中。 这道甜品里没有任何涉及神魂的成分，食用后不会让人看到任何具体的画面，但却让人想要去寻找一个具体的画面。 丁秋秋闭着眼睛去追索夏天的记忆，可那些碎玻璃似的闪光无法靠近触摸，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无际的晴空里。 心里的凉风吹过了一扇扇敞开的窗户，天台上晾晒的被单在阳光下卷动，果味汽水拧开瓶盖的声音和气味好像就在耳边，但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那个夏天的模样。 这道甜品……这道梨花溪月以美食家的视角来看，的确是上等之作，但也不是没有缺点，她稍微一想就能说出十几条来。 可是，这并不完美的夏天味道里，竟没有一处她不喜欢。 冰沙的颗粒有点粗糙，但是我喜欢。 糖渍的雪梨甜过头了，但是我喜欢。 蔡湾柚的果皮没有去尽，残余了一点酸味，但是我喜欢。 果汁鱼胶绘制的锦鲤花纹太俗气了，但是…… 我喜欢。 …… 一个完美的美食评鉴家不应该有明显的偏向，她从未在外界表露出自己的喜好，但制作这碗甜品的人就像猜到了她心里的每一个小癖好、小秘密、小欢喜…… 丁秋秋踏入空海美食界以来，吃过成千上万道由顶级厨师烹制的菜肴，其中能被称为一时绝品的美味也不在少数。 但她从未吃到过像今夜这样，全心全意为了一个人制作……就像与自己心有灵犀一般的味道。 朝夕相处的七千九百九十九菜不是用来雕刻我的斧凿，而是用来了解我偏好的七千九百九十九个问题。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心有灵犀吗。 “当啷。” 调羹碰到了只剩浅浅一层的白瓷小碗，碎冰碰壁，当啷作响。 丁秋秋放下调羹和瓷碗，侧过身对着孙寻桥展颜一笑，露出编贝似的牙齿，她转身的动作很快，带起了一阵轻风，夜色里微光轻漾，是银色的菱形耳坠在飘落的梨花中摇曳。 孙寻桥伸出去接碗的手慢了半拍，他忽然觉得，那笑容里是一个夏季。 丁秋秋走近一步，把瓷碗放回孙寻桥手里，道： “为什么突然送我那么贵的东西，我们从来没有在通虚上聊过天吧。 我以为你要贿赂我，所以把你删了，还向组委会检举了你……对不起。 你能做出这样的味道，不需要也不会用贿赂的手段。 所以，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送了价值十万晶簇的丹鸟血髓给我？” 丁秋秋不是一个固执虚伪的人，她坦坦荡荡，不想去遮掩自己犯过的错误。 她也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这碗雪梨糖水冰粉的主料是薜荔籽。 出身泛东国文明，怎么会不知道薜荔的含义。 她吃过了那道梨花溪月，与藏在甜品里的神思心有灵犀后，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意。 令薜荔以为理兮，惮举趾而缘木。 因芙蓉而为媒兮，惮蹇裳而濡足。 这是楚辞九章里的《思美人》。 “怎、怎么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孙寻桥瞪大了眼睛，“你在通虚上的每一条动态我都点了赞，评论你你也回复过很多次吧。 你分析彼岸料理未来二十年发展的那篇文章下面，我们还互相回复了好几十条，怎么就……” “好了！” 丁秋秋好气又好笑地对他翻了好几个白眼，道： “那也不应该送那么贵的东西，十万晶簇，我一年到头省吃俭用都存不下这么多钱。 丹鸟血髓我当作物证交给组委会了，比赛结束后我就去要回来还给你。” 孙寻桥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没你说的那么贵，我从熟人那儿订的货，彼岸南条山产的丹鸟血髓，也就八千晶簇的样子吧，你不是在巩固神魂吗……” “你当我不识货？ 那块血髓里面嵌了一根丹鸟王翎，十万晶簇都是保守价，空海两岸哪儿有八千晶簇的王翎血髓卖，你把那个熟人介绍给我，我全包了。” 王翎血髓……妈耶，大师姐这个人情我是欠大发了，早知道应该先看看货，不该让师姐直接给她快递过去的。 南条山那儿竟然有王翎丹鸟，看来大师姐探的那个墓不简单啊……呸，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孙寻桥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却还是摆着手推拒道： “你先拿着用吧，既然是王翎血髓，魂香自生，谁用都没有损耗，我刚去过一趟此岸世界，用不着它。” 丁秋秋也不扭扭捏捏，从菱形的空间耳坠里取出手机道： “那我打租金给你，你通虚号多少？” …… “心有灵犀”幻境内，每一个观众面前都出现了一个孙寻桥。 早餐店的老板，火锅城的大厨，桥下骑着车卖冰粉凉糕的大妈，林园路卖芹菜臊子面的大哥，学校对门翅包肥肠的阿姨，印刷厂炸土豆片的老头…… 人人都是孙寻桥。 十余万观众面前，十余万孙寻桥端上了和他们的“心有灵犀”。 这些菜不是为了一场重要的比赛或是一种珍贵的食材而制作，而是为了每一个人，为了每一个人的小偏爱和小欢喜。 林园路的早餐店里，老李夹起一筷子芹菜臊子面，面条里的肉末炒得太久了，又碎又硬，可闻起来糊香糊香的，他就好这一口。 蒋氏冻冰粉小吃店，几个人端着冻得脑壳痛的绿豆冰沙吃得大呼小叫，鬼哭狼嚎。 江畔渔庄的雅间里，叶霜琉猛地放下碗筷，干锅里那条堆满了牧马山辣椒的翘壳鱼已经被她吃得只剩骨头，她深吸一口气，那种色红肉厚、辣得十分过瘾的辣椒还在味蕾上狂舞。 “再来一条！” …… “为什么就我们没有啊！孙狗是觉得我们一定会投票给他所以差别对待嘛，双标小气狗！” 白鹤空在高记抄手门外坐着等了好久，却没等到给她端上特制海味抄手的孙寻桥，直直地平伸着两条胳膊在桌上拍打着。 “我不管，我要投票给旗袍女！” 梁德和木艺规坐在另一张小桌上喝健力宝，没去管反叛的白鹤空在讲什么。 “……分身十万？ 没那么厉害，我师兄是提前准备好了十万多道菜，让这些自动化工具人复刻一遍端出来而已。 没有我给他供能，他也玩不出这一手。” 木艺规环视一周，夜晚的街道到处是美食和尽情享用的人群，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看这局面，观众人气票已经稳了，南少林十莲和尚那一票肯定是给孙狗，只要拿下了丁秋秋……这次孙狗就是全票夺冠了。” “全票？”梁德有些不解，“不是还有拔舌地狱的宁风也吗？” 木艺规弹了弹桌上的易拉罐，神秘一笑： “宁风也一定会投给孙狗的。” …… 午夜时分，幻境小城里人未眠，酒未阑，兴未衰。 但这场盛宴已经到了散场的时候。 黄粱米饭快要蒸熟的香味在场馆内骤然变浓，突兀的饭香唤醒了所有在梦中流连忘返的食客。 场馆外，百川海集主星的天已经黑了。 孙寻桥缓缓收掌，从空中落下后直接站在了主席台上。 丁秋秋，十莲、宁风也三位评委站起身来，和全场观众一起按下了面前光幕上的投票按钮。 彼岸厨仙明星赛现场的大屏幕上只有一个名字： “孙寻桥。” 从评委到观众，所有人都把票投给了孙寻桥。 全场欢声雷动，大屏幕画面镜头转到比赛区，叶霜琉咬着嘴唇，极不情愿地鼓起了掌。 天下大吉输给这道心有灵犀她没有异议，只是……而且……可恶！ 孙寻桥低头戴上丁秋秋颁发的厨仙金牌，举起奖杯讲了几句诸如“少林功夫好嘢，真滴好”之类的场面话。 十莲大师在一旁风速念稿，在他热情洋溢的赞颂中，孙寻桥这个带艺来投的山门护法俨然已经代表了彼岸少林的光辉历史和优良传统，就差达摩祖师灵魂附体了。 闹腾完颁奖仪式，孙寻桥大摇大摆地挤到看台上，和过来观战的盛无虚私立高中一伙汇合。 白鹤空哗啦一下扯散了空中“孙狗加油”的横幅，道： “孙狗，你还有脸过来！双标小气狗！” 孙寻桥志得意满，高举奖杯： “放尊重点，看到爷的奖杯了吗，什么是彼岸厨坛领军人物啊，啊？” 他用力拍了拍左臂上绑着的特级厨师白毛巾。 “看到这条毛巾了吗，爷还有绝招没用。 走，去百川禅院，孙哥用这条毛巾给你们再露一手，让你们尝尝彼岸厨仙十二成功力的超级无敌海景佛跳墙！” 他一左一右勾住木艺规和梁德的脖子，带着盛无虚私立高中一伙人下了看台往场馆外面走。 场馆出口，九条炎龙似的真火圈出了一块空地，叶霜琉站在火圈中心，一言不发地望着孙寻桥。 正和孙寻桥勾肩搭背的木艺规黑脸一僵，有些尴尬地元神传音道： “先躲一波，实在不行我借相扮成你把她引开……借相后你眼里最漂亮的就是叶霜琉，我真的以为是她。” “我是看脸谈恋爱那么肤浅的人吗？ 老木啊，70%的模拟度你嘚瑟什么，爷的精华都在你模仿不了的30%里面。” 孙寻桥松开勾住木艺规的左手，越众走到叶霜琉面前，道： “比赛前用那种卑鄙的激将法干扰你，是我错了。 对不起。” “身临战阵，何出此言！ 输了就是输了，我叶霜琉不是输不起的人。” 叶霜琉收起背后的龙形真火，冷着脸走近孙寻桥，用力低下头在他耳朵下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火光暴起，那个穿胭脂色旗袍的女人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她冷厉的声音。 “下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此时，大赛的主画面还跟随着孙寻桥这个新鲜出炉的冠军，直播也还没停止，不只是场馆内的丁秋秋，退场后在看直播的宁云哉和邬桃也看到了这一幕。 三道杀意的交点，孙寻桥僵硬地回过头。 “师弟，学断头重生最快要多久？” …… 空海此岸，415号世界，襄北市大学城附近的山前街红叶楼。 梁德拎着手提箱从薄毯穿界门上长了出来，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楼上卧室里那股复合型的酒味。 弦哥没去书店啊……也是，现在才早上五点。 他放下界内传送门手提箱，从怀里掏出一柄浅蓝色装修电钻，熟练地固定在了一楼的天花板上。 早上五点又怎么样。 一日之计在于晨，闹钟启动！ 二楼卧室传出了栗知弦怒不可遏的咆哮声： “diediedie！” …… 三分钟后。 “垃圾仔，你去把天花板上那个破洞补一下。” 万用型家政机器人垃圾仔收到指令，顶着栗知弦的猫头鹰引导兽开始测量被砸出来的破洞大小。 栗知弦蹲在沙发上，非常不爽地抓着一瓶十四代双虹大吟酿漱口，心里只想马上锤爆梁德的狗头，但是一看到他那颗闪闪光头，气又消掉了大半。 她整理着梁德带回的新素材，把格域之旅和彼岸厨仙赛合到一起，又给孙寻桥加了不少内心戏和高光时刻。 加工后的孙寻桥满身男主角之气，一开口就是： “我认为中餐还有无限的可能！” “如果有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实现不了的料理梦想，就让我们一起把它实现！”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孙哥……” “让我们一起走到彼岸美食界的顶点吧！” “那就给她一道无法拒绝的料理。” 梁德捏着鼻子审核过后，栗知弦将素材卷轴投进了纸箱祭坛。 投入卷轴后，纸箱原地振动了几下，突然间传出了咝溜咝溜的声音。 一缕青烟从纸箱中飘出，在空中组成了太奉先的老脸。 “阿德啊……” 第三十六章.可造之材 “你小子越来越上道了，这份素材的味道还不错。” 太奉先的青烟头像悬浮在纸箱祭坛上方，张嘴一吐，阅读后变成黑色的素材卷轴便从那团青烟里喷了出来。 梁德伸手接过一看，黑色卷轴侧面多出了四颗银色的五角星。 四星评价，取材奖金800晶簇。 噫……竟然拿到了四星，难道孙狗真的比我更适合做男主角？ 梁德在心里默默算账，扣掉给弦哥的5%，取材奖金还剩760晶簇，加上基本工资这个月至少能拿7360晶，如果把报销掉的6324晶簇也算上……我的工资已经比那谁高了一千多！ 一道自豪的光芒从梁德头顶闪过。 是金子总会发光，我阿德……终于开始发光了！ 完成素材评价的太奉先并没有马上消失，而是变成一个青烟小人在纸箱上坐了下来。 “第一次取材任务一星，第二次是三星，第三次就拿了四星。 你的进步速度在历代空想之拳里都算是比较快的，值得表扬。 这次我就额外奖励你一个月带薪休假，有效期一百年，不过阿德你天生一条穿来穿去的劳碌命，休假给你也没什么用吧哈哈哈哈哈。” ……明知道对我没用还拿来做奖励，而且还笑得这么开心，奉先老师你还真是恶劣啊。 梁德腹诽了几句，见太奉先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蹲下来把脸凑到了纸箱边上，道： “奉先老师，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青烟小人在祭坛纸箱上蹦跶了两下，浅牛皮纸色的纸箱盖板变成了透明的镜面。 镜面中播放着天昏地暗的地狱景象，孙寻桥狼狈地在遍布地狱的刀山火海间逃窜，背后有数道卷着蚀骨黄泉的黑色旋风穷追不舍。 “你们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话音未落，就见到前方有十五道清冽刀光交织而成的罗网横空而来…… 梁德不禁为二师兄捏了一把冷汗，不过看他还没使出元神万化的跑路绝学，应该也不是特别危险，四个女人里最凶暴的宁云哉以前也没有弄出过人命来，只是留人在十八层地狱多住几天罢了…… 福兮祸之所伏，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师兄保重。 梁德和青烟小人太奉先一起看了十来分钟的孙寻桥地狱跑酷之旅，奉先老师全程一言不发，他也不知道奉先老师是什么意思。 梁德趁着画面中的孙寻桥躲到一具巨大的骷髅眼窝，大逃杀告一段落的时候，赶紧对太奉先道： “奉先老师，您的意思，是要我去帮我师兄脱离苦海吗？” “帮他脱离苦海？为什么，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那您放这个直播是为了……” 太奉先如梦方醒，有些尴尬地嘿嘿嘿了几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放错频道，一不小心就入迷了。 这种情况你们年轻人都懂的吧，拿手机查个什么东西，结果点到别的地方一玩就是一两个小时。” 青烟小人又在纸箱上蹦跶了几下，画面一转，切换到了百川海集一家酒店的房间。 只见木艺规绝望地跪在地毯上，双手捧着一根又细又长的头发，胸膛起伏，热泪盈眶。 “珠理奈……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 黑皮油腻肾虚脱发男的肩膀抖个不停，也许是因为抖动得太剧烈了，又一根头发从他脑后飘落。 “咪酱！！！” 太奉先指着画面里哀嚎的木艺规道： “这小子算是个可造之材，做空海社工很难发挥出他的才能，不来我这儿干一番事业太可惜了。 他出身的彼岸1266号世界是杜师弟的地盘，所以身上留了不少天命烙痕，我不太好直接招揽。 你替我盯着他，等他男德耗尽，就介绍他来雷霆邪宗，到时候给你发内推费，至少一万晶簇。” 梁德同情地看着木艺规的发际线，道： “奉先老师，我听说男德是不能定义的，要怎么去判断他男德没了，头发掉光？” “你一定要去定义它做什么，界原空海里定义不了的东西还少吗，能看能用不就行了。” 太奉先屈指一弹，一缕雷光无视梁德的肉身和元神内罡，轻而易举地钻进他的神魂，附在了梁德神魂深处那本雷霆四友联名版的副处级处男证上面。 雷光如水渗入尾页，处男证上杜公台的签名笔迹变成了深刻的钢印。 梁德再看木艺规，便发现他身外有两圈晦暗的微光。 “你看，还剩两层男德光环，说明他还是个男德首陀罗，等他只剩一层，就是男德达利特。 那时候你拿着我的邀请函去找他就行了。” 太奉先扔了一封青烟聚成的信函给梁德，打开纸箱盖板准备离开。 梁德连忙叫住他道： “奉先老师，男德要是全没了会怎么样？” “嘿嘿嘿，你不会想知道的。 阿德，你好自为之，别和雷霆纯宗走得太近。 我现在印不了戒色券，要是你倒霉被套上了男德的狗链子，想帮你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青烟小人纵身一跃，纸箱祭坛合上盖板，梁德和栗知弦的手机同时响起了晶簇到账的悦耳声音。 “你和太常务在嘀嘀咕咕什么啊，花了这么久。” “你听不到我们在讲什么吗。” 梁德起身把四星素材卷轴递给栗知弦，差点被她身上刺目的明光闪爆了眼睛。 五层相互嵌套的男德光环在栗知弦背后匀速转动，在梁德的视野中造成了高强度的光污染。 一层是达利特，两层是首陀罗，五层那不就是……男德婆罗门？！ “听不到啊，怎么了，你们在偷偷说我的坏话？” “没什么，奉先老师说你男德很充沛。” “我信你个鬼。” 升装的十四代双虹大吟酿吨了几口，道： “这次的素材能拿到四星评价，说明我的思路没问题。” “嗯，你等一下。” 梁德运转元神，摸了好一会儿才关掉处男证上的男德探测开关，终于恢复了普通视野，能够抬头直视栗知弦了。 “你的思路是对的，我不适合担纲男主角。 以后的素材也尽量弱化我的戏份吧，突出一起穿界旅行的同伴，让他们来撑起故事。” 栗知弦摇了摇头，放下酒瓶。 “老梁，你完全想错了。” 第三十七章.新知礼盒 “你从格域世界回来的时候和我说，取回来的素材在我看来只是故事，于你而言却是一段真实的人生。 为什么你一直不去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猫头鹰璃璃飞回栗知弦头顶，和她一起歪了歪头。 “蛤？” 梁德反向歪头，和栗知弦隔空形成180度对称，点线面都对上了，就是头发对不上。 “我自己人生的主角理所当然是我吧，不是我还能是谁？” “垃圾仔，去地下档案室把里面的卷轴拿出来。” 栗知弦一声令下，修补完天花板破洞正在刷漆的家政机器人垃圾仔停下手中的工作，嗡嗡嗡移动到客厅，挪开电视机柜将长长的机械臂伸进地道，取出两个黑色卷轴递给了蹲在沙发上的弦哥。 “我和你搭档以来，一共提交了三次素材。 真髓之梦世界一次，阴阳之灵世界一次，格域世界一次。 在真髓之梦世界，你改造了欧德曼，让他可以穿梭梦境、连接梦境，从绝望复读的梦境人生里超脱。 阴阳之灵世界你比较主动，但主要是为了和鹤鹤唱对台戏，能拿三星评价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 从格域之旅到彼岸厨仙明星赛，你一直是作为孙寻桥老哥的辅助出现，帮他实现了向丁秋秋表白和赢得比赛的愿望。 老梁，你自己呢，这三次穿越世界旅行里，我只看到了欧德曼、白鹤空和孙寻桥的光和热，只看到了他们的动机。 我听说每个界原行者都有自己的所寻之物，可是在这三次旅行里，你只是想尽快完成公司交给你的任务，敷衍着做完索爱任务，敷衍着取回差不多的素材，敷衍着拿到太常务的奖金。 你说你有个人原因，必须尽量提高穿越频次。 但是，那些和你一起旅行的人和你度过了同样的时间。 他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做自己人生的主角，在故事里大放异彩，你为什么……” “我没这个闲心。” 梁德抬手示意栗知弦暂停，低头点了根薄荷爆珠烟，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红叶楼公寓。 清晨六点的马路上没什么车辆，但每隔三五分钟驶过一辆的汽车也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每一辆汽车都在开往目的地，可是他的目的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抵达。 用随机穿越的方式寻找最古蓝星就像买彩票。 也许下一次穿越就能回家，也许永远也回不了家。 已开奖的彩票是智商税，未开奖的彩票是希望券。 一星期开奖三次的福利彩票给人留下两天的时间来幻想一夜暴富，而随机穿越更像是一种即开型彩票，当场揭晓答案，没有幻想的余地。 穿越的频次越高，失望的速度越快。 但他还是想尽量提高穿越的频次。 愚顽固执，也是一种男人的浪漫。 但是浪漫在很多时候并不会有结果。 梁德抽着烟在清晨时分的襄北转悠了四五个小时，机动车道上渐渐有了机动车，人行道上也渐渐有了行人，胸前别着校牌的小学生被吸进了校门，手里提着通勤包的白领被吸进了公司。 上午十点三十分，还在街面上游移的多半是暂时没有归所的人。 他坐在街边的消防栓上放空自己，挂满推演任务的武道元神也停了下来。 坐在消防栓上抽烟的男人盯着自己摆来摆去的脚尖，直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来电显示是映雪堂襄北分店的座机号码。 梁德掐灭了烟，落寞的神情收回面具之后。 “喂，小涵，有什么事？” “……梁老师，我是映雪堂秦霄。” “是你啊，我手机好像要炸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你等会儿！” 书店办公室，映雪堂襄北分店店长秦霄用肩膀夹着话筒，双手抓着一个铁质拉环，以半蹲的姿势往后拉动，从墙壁里扯出来一个容量比起集装箱也不遑多让的长条包裹。 “你人间之鉴账户升级的奖励礼包到了，过来领一下呗。” 人间之鉴账户升级礼包？ 哦对，上次从阴阳之灵世界回来奉先老师就说了，《人间之鉴》上的新世界词条给我整了个第三作者。 梁德第一个发现和探索此岸的两个新世界，然而只是第三作者，看似不公平，但这却是未知诸界探索的常态。 白空境界的界原行者，没有在《人间之鉴》上录入新世界词条的资格。 已知诸界的“已知”二字不是说说而已，区区白劫行者，也配知晓世界的真实吗？ 界原空海大百科《人间之鉴》里每一个合格的世界词条都有青劫大能出手，词条内容全面详实，巨细无遗，而且与世界天命相连，实时更新，绝无谬误。 在盛无虚私立高中时，袁胜天凭借虚空造物的权限和《人间之鉴》就能复现出一道非常正宗的最古蓝星岭东牛肉锅，连沙茶酱的味道都很正，可见录入的词条信息细致到了什么程度。 梁德虽然是新世界的发现者，但他也就是蹭一蹭就走，对世界的了解浮于表面，相当于停在了千层饼的塑料外包装上，距离本质还有十万八千里。 没有太奉先和杜公台出手，他连录入世界级词条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升级领礼包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邪神走狗好修行啊。 收起手机后，邪神走狗梁先生就近掀开一个下水道井盖，飞身跃下。 襄北市的地下管道系统里掺杂了不少来历不明的魔法阵，其中邪灾局的暗手很多，还有不少邪神教派和叛逃魔法少女的苦心经营。 地下管廊中，里世界的触角伸得到处都是，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经常出现形似乌龟和老鼠的变异生物，有时还会冲出井盖抢走外卖小哥运送的披萨。 地下工作的专业性越来越强，以至于近年来负责下水道清理工作的都是邪灾局高级资深干员，不少熟练环卫工技逊一筹无奈退场，使得襄北市的就业形势愈发严峻。 梁先生在复杂的地下环境中如鱼得水，里世界与表世界交织的状态对别人来说是个麻烦，对他来说却是个重大利好。 正是因为里世界探出的诸多触角，他才可以在不影响市政给排水的情况下挖出总长数百公里的私人隧道，在这个现代都市的蓝白天空下当起了地下城玩家。 映雪堂襄北分店内，梁德从咖啡简餐区吧台下的水管里钻了出来，摸了两个刚出炉的黄金椰丝球塞进嘴里，在一众不敢作声的小动物画灵注视中走到了店长办公室门口。 他一推开房门便听见两声炮响，然后被金光闪闪的彩纸洒满了全身。 秦霄和赵雨涵放下手中的彩带礼花筒，站在一个比冰箱打了好几倍的包裹前对着他鼓掌。 “感谢您为全体智慧生物贡献的宝贵知识，我们的世界因为您的努力变得更加广阔，我谨代表映雪堂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小涵，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们店长有正事要谈。” “梁叔叔，黄金椰丝球两个15块，我闻到了。” “……我回头发你手机上，你帮我付一下。” 赵雨涵走出店长办公室，轻轻地关上房门。 梁德绕着外皮是雪色卡纸的大包裹转了两圈，道： “包裹这么大，礼物一定值不了多少钱吧，里面是不是塞满了你们映雪堂的满1000晶簇包邮优惠券？” 秦霄一脸黑线，拿着手机让梁德输入了个人灵魂信息，又刷了一下雷霆崖青埂峰的工卡，那个巨大包裹外的雪色卡纸迅速融化，露出了包裹里的内容——全是书，一堆书。 书堆上方还放着两个用玫瑰色金边缎带绑起来的礼盒。 “为了感谢梁老师你在探索此岸世界事业上的突出贡献，敝公司特别整理了一套雷霆崖丛书赠送给你。 其中不但有普玄德、太奉先、朱元直、杜公台四位授权敝公司出版的所有作品，还有一些外部学者关于雷霆崖的研究专著，书籍清单我已经发到你的通虚号上了。” 秦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梁德，“麻烦你签收一下。” 梁德瞅了眼书堆里好几十本不同版次和装帧风格的《心魔精进法》，在秦霄手机屏幕上乱划着签名，道： “有没有电子版啊，我现在居无定所，这么多书也没地方放。 要不我直接放你店里吧，过来看书的人可以随便看，你按月给我点租金就行，不用太多，朋友之间嘛，意思意思就行。” 谁和你是朋友啊，如果不是上面一定要我亲自来送礼包，我才不会来见你！ 再说了，无耻到会来这家店看白书的人除了你和栗知弦还有谁啊！ 秦霄深呼吸了两口，走到书堆前解释道： “这些书籍已经是最便携的白劫版本了。 不同的知识需要不同的载体。 普通的知识安静古板，被有心人挖掘理解后才能焕发光彩，特殊的知识则不然。 关于雷霆四友的一切大多数都是特殊的知识，不用专门的载体来记录很难保证它们的完整性和安全性。 襄北分店的图书存储量已经到了上限，根据两岸诸界特殊图书资源收藏规范……” “行了行了，不用展开说了，我了解了。” 梁德伸手一指书堆上的两个小礼盒，道：“这又是什么？” “这是新知礼盒，《人间之鉴》编委会赠送给新世界词条贡献者的专属礼物，每个盒子里的礼品都不同，只有拆开才知道。” 秦霄有些羡慕地在两个礼盒上舔了几眼，白劫境界就参与了此岸新世界开发，还能混到第三作者，这什么狗运气啊，脑袋光溜溜的，怕不是和太奉先老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龌龊关系！ 梁德点头：“明白了，秦老师你先出去吧，我要开包了。” “这是我的办公室……”秦霄弱弱地说出了这句本该理直气壮的话语。 “你一个空海销售老坐办公室做什么，有哪个金牌销售是天天坐办公室的？ 你看看你的皮鞋，又黑又亮，一点磨损都没有，像话吗？ 你再看看我，为了取材工作连头发都磨没了，堪称空海标兵，界原楷模，看到我，你心里不会油然而生一句大丈夫当如是吗，秦老师，你要知耻啊！” 梁德半推半搡把秦霄弄出办公室，霸占了他的办公桌和下午茶，喜滋滋地拆开了第一个新知礼盒。 礼盒中只有一张手写的淡黄便笺纸，不规则锯齿状的边缘一看就是被人随手扯下来的。 字迹潦草，且只有八个字。 “免费鉴定，每天三次。” 那张便笺纸被梁德看到后便开始自我对折直至消失不见，礼盒中剩下八个潦草的硬笔字失去载体后散成了零乱的笔画，几条虫子似的横竖撇捺凑成一只竖眼，看了看梁德的样子，便也钻进虚空消失不见。 梁德扶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果然眼镜上关于“不平的镜子”的描述多出了一行“每天前三次鉴定免费”。 可惜的是，这行下面还多了一句长长的注脚： “鉴定结果仅供个人欣赏、学习之用，其版权归映雪堂书店所有，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公开传播或用于任何商业盈利用途，否则一切后果由该组织或个人承担”。 想用不存在的眼镜赚钱？不存在的。 梁德叹息着拆开了第二个新知礼盒。 好烫！ 梁德捏着耳朵，只见礼盒内部的黑色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张赤若红莲的纸质书签。 两指宽的书签上绘着一幅火烧战船的小画，铁索连船，赤焰连天，在大江与赤焰之后，是一张断了弦的瑶琴和一把焦枯的羽扇。 梁德伸出中指按上鼻梁，使用了今天的第一次白嫖鉴定。 【名称：映雪堂典藏书签·乱世系列·业炎】 【类型：消耗品】 【品质：史诗】 【特效：选定一种因缘，撕毁后引燃视野中所有以此因缘相连的目标，以此法引燃的目标每增加1个，燃烧伤害增加1‰】 【备注：非瑜背诺，天不假年】 梁德在虚空中新凿了两个海纳幻藏，把新得的书和书签分别放入其中，先前的小小郁闷被获得感冲淡了不少。 梁先生带着秦霄的下午茶笑吟吟地离开了映雪堂襄北分店，从办公室挖洞而走不告而别，全程无声无息。 此时，新一轮的盛无虚私立高中校友会线上斗地主大赛决出了冠军。 第三十八章.不战而胜 长长的牌桌尽头，本届冠军放下了满手的纸牌。 他一身笔挺的尉官军礼服，一看便知是陆学部三年级的毕业生。 毕竟，在离开盛无虚私立高中后，还穿着校内军装式制服的也只有陆学部三年级了。 冠军身前的牌桌上，20张纸牌原封不动，一张未出。 从参加校内斗地主大赛第一场比赛到最后的决赛，本届冠军都没有出过一张牌。 不出一张牌，从头赢到尾，账户中的欢乐豆只进不出。 因为，凡是和本届冠军对上的参赛者都选择了直接认输。 这一赛的冠军从报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定下，之所以按照比赛流程打到现在，并非为了什么程序正义，而是因为盛无虚私立高中内部早就开始通过斗地主赌别的东西。 学校里的老哥个个都是人才，一个比一个会搞事，看到这种几乎是全校自发参加的竞技赛事没理由不利用起来。 以争夺梁先生此岸伴游优先权为动机的斗地主大赛还只打了两轮，就已经形成了过熟的黑色产业链，欢乐豆发行权在第一轮比赛后期就彻底脱离了梁先生的掌控。 打牌的同时，牌桌上谈起了各种正经的买卖和不正经的勾当，狗屁倒灶的私人恩怨也加入其中，如今这场校内联谊赛牵涉到的利益错综复杂，线上游戏大厅的密级在海学部的维护下越来越高，牌桌上交换的筹码一天比一天复杂，早已超出了梁德这个发起人的预想。 最终获胜的人得到的不止是此岸伴游优先权，输掉比赛的人也不至于白来一趟。 正因为如此，在冠军已经被内定的情况下，比赛也按照规程打到了结束，只是比正常比赛的进度快了一点。 线上游戏大厅的主屏幕上给获胜者来了个大头特写。 陆学部三年级，徐珏子。 赵孤峰座前无可争议的最强真传弟子，凭借一手冠绝全校的先天罡气破体风式被誉为陆学部第一远程的男人，为人稳重可靠，在校内风评甚佳，从做人方面来讲，和某对经常自诩陆学部第一远程的师兄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个眼角眉梢带着几分书生气的高瘦男子一丝不苟地整理好着装，站起来向线上游戏大厅内所有的参赛者和观战者行了个姿势极为标准的军礼，他目光所及之处，来到游戏大厅的毕业生们纷纷起身还礼。 他们的敬意不是给徐珏子，而是给他背后的那个人。 徐珏子放下举在太阳穴附近的右手，一板一眼地将斗牌长桌前的高背椅归位，化作一阵素白色的罡风下线消失。 …… 彼岸276号世界，南条山山麓，上百顶军用帐篷围住了一个直径十余米、深不见底的圆洞。 徐珏子从一顶军绿色的帐篷中走出，步行经过数道关卡，来到了猎团作战指挥室的门口。 “级长，比赛打完了。” “进来。” 站在古墓地图前的雷动岚头也不回，鹰隼般的眼神盯着地图上几个活动中的红点。 根据地图右侧的图例，那几个红点都在深达数千米的地下，而且还在不断向下移动。 一个背上绑着精金三头连枷的豺狼人站在雷动岚旁边，恭敬地低垂着鬃毛凌乱的脑袋，这个豺狼人也穿着一身陆学部的尉官军礼服，肩章上是代表学习委员的一杠一星。 陆学部三年级原体委孟益死后，徐珏子自动晋升，这头名叫阿犬的豺狼人补上了学习委员的空缺，目前担任空海猎团“岚”的副攻手，单论肌肉数量，这头经常练爆自己的豺狼人在陆学部三年级排名第二，是体育老师都很难教出来的那种学习委员。 徐珏子站姿笔直，双手紧贴裤线，在雷动岚背后道： “级长，下一次此岸伴游的优先权我已经拿到了……” “我知道了。” 雷动岚扬起右手，猎团作战指挥室上方的军绿帐篷被她身上爆开的琥珀金焰撕碎吹飞。 作战指挥室外，所有的行军帐篷都已掀开，上百名陆学部毕业生原地列阵，等待着雷动岚的命令，以赤铜色为主调的内气波动裹挟着冷肃的杀意，阵势一成，南条山中鸟兽无声。 “我再试一次，这座墓里的禁制也拆得差不多了，那几头镇墓尸妖不可能每次逃跑成功。 几只小虫子，只要捉住了就能捏死。 这次不行，你再去找梁德过来。 要是成了，我放你几天假，你去此岸旅行休息休息。” 徐珏子看了眼古墓地图上那几个感应到内气波动后疯狂逃窜的红点，道： “级长，去还是你去吧，学校里是看你的面子才把冠军让给我。 要是我用了这次的优先权，姬仔和木艺规孙寻桥他们能黑我黑上好几年。” “你不去就换别人去。” 雷动岚从豺狼人阿犬手里接过军礼服外套一抖一甩披回身上，眼中燃烧的琥珀金焰几欲与日争辉。 “我去此岸，还用不着别人保驾护航。 出发。” …… 襄北市山前街红叶楼公寓。 梁德穿着拖鞋，在客厅里急躁地来回踱步，他的步速渐渐提高，位移区域也不再局限于地面，房间里很快拉满了一道道残影。 地板被他踩得嘎吱作响，墙壁被他踩得嘎吱作响，连天花板也在嘎吱作响。 住在楼上的邻居万万想不到，在噪音扰民领域，竟然有被一楼以下克上的一天。 躺在沙发上看剧的栗知弦忍无可忍，扔出一记势大力沉的抱枕砸停了蹲在客厅吊灯上模仿人猿泰山的梁德。 “你消停点行不行！” “弦哥你不明白，我很焦虑，据可靠小道消息，我大师姐可能要找我伴游。” “你师姐？也是厨师吗？到这儿来会不会也做菜给我吃啊。” 栗知弦眼睛一亮，梁德开启此岸伴游业务以来，过来415世界的同学都做了东西给她吃，白鹤空的蚵仔煎，孙寻桥的莆仙鸡卷，都是很好很好吃的。 “弦哥你对我校存在一些误解……以后你会改观的。 你知道界原行者的所寻之物吧，我师姐，是一个要证天下无敌之道的人。” “她很厉害？” “打十个我不成问题。” 虽然打不死，梁德在心里暗自补充。 “有这么强力的伙伴一起旅行不是很好吗。”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 手机突然震动，吊灯上的梁德整个人都跟着震了起来。 “喂？师弟。” 第三十九章.出去转转（感谢美洲野犬的盟主打赏！） “怎么是你！” 梁德听到手机那头孙寻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不耐烦道： “你还没被煎炒烹炸四等分吗？ 师兄，跑路就好好跑路，我也是跑路界的老前辈了，今天劝你一句，跑路期间别打电话。 跑路这种事就像考试作弊，太专心或者太分心都很容易出事。 说不定你一挂电话人家已经追过来了，尺把长的厨刀从前胸捅到后背，再把你一脚踹翻钉在地上，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在十八层地狱亡命流窜的孙寻桥打了个寒战，从彼岸花花丛里探出脑袋贼头贼脑地侦察了一圈，才继续对梁德道： “师弟，我长话短说……” “你真要长话短说，把‘长话短说’四个字省掉不是更短吗？” 孙寻桥没工夫和他啰嗦，语速快得像电视广告： “大师姐拿下这次的伴游优先权不是要来此岸，她想让你去彼岸276号世界的南条山帮她探索一个墓群。 伴游费照给，往返穿界费用全包，每天500晶簇顾问费，%的收益。 目的地的穿界坐标我在通虚上发给你了，师弟你去一趟吧，求你了。” 梁德疑惑道：“师兄，怎么是你给我打这个电话，你也加入大师姐的岚团了？” “你觉得大师姐会开口求人吗？” “不会。”梁德不假思索地回答。 “所以她命令我来求你。” “……原来如此。” 不愧是大师姐，找人帮忙都这么霸气。 孙寻桥大声道： “反正你是取材采风，去哪儿不都一样吗，现在还有人给你报销路费，那不是两全其美。 你是此岸行者，要想突破白劫下位，总得偶尔去趟彼岸调和龙虎吧。 南条山很好玩的，不远不近，到处是天材地宝，还有几十个陆学部三年级的好哥哥好姐姐陪你一起下副本，这么好的机会到哪儿去找？ 去一趟吧，求你了，我挂了。” 梁德正要挂断，手机那头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和孙寻桥的惨叫。 “师兄，你挂了没？” “再不挂就真的挂了！” 孙寻桥大吼之后又是一串爆炸传来，等爆炸平息，手机那头只剩下嗞嗞嗞的忙音。 梁德在心里默默地为二师兄点了根蜡，从客厅吊灯上一跃而下，坐在沙发上拿出办公平板联系几个常用工具人。 不能直接问陆学部三年级的人，以免被坑。 先问问八卦男木艺规吧…… 十来分钟后，经过多方打听汇总信息，梁德对雷动岚在彼岸南条山的事情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前不久，陆学部三年级组建的猎团接到了来自某个空海娱乐巨头的委托，全团到了彼岸276号世界的南条山进行盗墓活动，孙寻桥买的丹鸟血髓就是那儿搂草打兔子猎到的。 那座绵延数万里的山脉长得歪七扭八，山中风水格局极具多样性，从洞天福地到凶山煞穴一应俱全，全面涵盖了一个修仙者从出道到陨落的置业需求。 而276号世界又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仙道文明，是那种瘦死之后比恐龙还大的体量，因此南条山中遗迹众多，是界内广大修仙人士和界原行者们寻找机缘的好地方。 那家跨界娱乐集团看上了南条山里的一处无主墓群，计划把它盘下来建成一个超大型的盗墓探险主题公园，所以雇佣了空海猎团对墓地内部进行清理拆迁。 主要工作内容是劝走墓群内不宜驯化和雇佣的原住居民，消除那些神神鬼鬼的安全隐患，以便施工人员进场作业。 也就是说，甲方爸爸要的是一个原有设施较为完整、保留了276世界文化风格的墓群，而不是一个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战后废墟，这就有点超出了陆学部三年级的专业领域。 这群肌肉佬整天车过来车过去，片甲不留灰飞烟灭是基本操作，打架打得改变局部地形也是家常便饭，哪会什么文明拆迁。 好在大师姐这个人敏而好学，勇于试错，而且极具实践精神。 她带着猎团先找了另一处挑战等级差不多的墓群试手，在把大半个墓群打成白地之后，终于练成了一套不怎么影响公共设施和场地环境的猎团战法，只杀敌不破坏，打起来非常文明。 因为做了充分的事先演练，正式工作开始后进展相当顺利，直到他们在墓群里遇见了一群机智的镇墓尸兽。 彼岸276号世界高度发达的仙道文明早已衰败，墓群遗迹的所有者和建造者死在了几千万年前，如今此界的原生非凡者连南条山秘境的内场都进不来，更别提恢复上古荣光了。 这座无主墓群长期缺乏维护，年久失修，镇墓尸兽核心里暴虐残酷的人造心智早在多年以前就已湮灭，现在操控着尸兽的是一种萌萌的非凡真菌。 这种土生土长的小生灵怂得不行，打不过就跑，没有继承到一点镇墓尸兽抗击盗墓者的英勇情怀，整天只会利用墓地里的机关禁制躲藏或者掘地跑路，跑路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雷动岚带着猎团追杀了它们半个多月，每次围剿都收效甚微，进度异常缓慢。 幽深的地底，狡猾的敌人，徒劳的追杀。 在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里，陆学部三年级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们的老朋友梁先生。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如果是梁德的话……在地里谁能比他这条插翅蚯蚓跑得还快！ 找他找他找他！ …… 梁德收起浅蓝色的办公平板，感受到了陆学部三年级的学长学姐对自己这个地道战专家的认可和钦佩。 去不去？当然要去！ 虽然盗墓题材已经被写烂了，镇墓兽和老粽子不会谈恋爱，没有考验真爱的空间，取到的素材多半是一星厕纸，可是大师姐给的钱那么多，工作内容又只是打顺风局追杀可怜小怪兽…… 乐于助人是东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个月的空想之拳固定任务已经做完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阿德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男人干点私活捞点外快也很正常吧！ “弦哥，这个月我们也拿到四星评价了，五月份绩效目标超额完成，刚好奉先老师又给我奖了几天假。 我这个月去彼岸休个假，放松放松，最迟下旬回来。” 栗知弦转过头，道：“你不是说没闲心吗？” 为了工作努力下苦功我当然没闲心，休假摸鱼捞外快我还能没闲心吗！ 当然，这话不能对斗志复苏的栗知弦说。 这条变得不那么咸的咸鱼现在一心只想拿高绩效，要是知道他出去旅行是为了捞外快，那还不得给我传输一波奋斗者狼性。 梁德低头用右手按住脸庞，颓唐沮丧的气息溢满了小小的客厅，这个男人好像一片无助的落叶，在寒风中身不由己。 作为一个方法派演员，这个时候，只要回想明天开学但寒假作业还只做了一页的情景就可以了。 “弦哥，我太久没有停下来过了，在世界之间奔波辗转，为了别人的爱情殚精竭虑，我觉得自己好累，好空虚，好集寞……” “滚滚滚！ 老梁，这么烂的演技还想唬人，综艺节目的现场观众都比你真挚多了。 想出去玩就去呗，讲那么多干嘛，你什么时候走？” “马上。” “你旅游的时候，除了个人，也做个素材记录带回来吧。” 栗知弦穿上拖鞋挪到靠窗的小沙发上，把长沙发前的薄毯穿界门让了出来。 “我去的地方和要做的事情估计没什么意思，和恋爱也没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太常务要的是有趣的素材，不是恋爱素材，考验真爱只是他喜欢的题材之一。 多积累一点素材，以后也可以用。” “行吧，不过我去做的事情真的比较无聊……” “但是你很有趣啊。” “哈？”得到有趣评价的梁先生不明所以。 “总之你记录一下吧，把能给我看的部分带回来，有趣程度在三星以上的话就交上去。 也算是做个实验，这次没有伴游搭档，你是唯一的男主角。 要是故事无聊，那就全部是你的责任了。” “那也可能是你这个唯一观众的欣赏水平不行啊。” “滚滚滚！” 梁德站到薄毯穿界门上面，想了想，放下了界内传送门的手提箱。 传送门是空海猎团的标配装备，到时候有需要的的话用他们的就行了，不蹭白不蹭。 他元神一动，向脚下的薄毯输入了猎团驻地穿界点的坐标，原地虚化消失不见。 …… 彼岸276号世界，徐珏子走进作战指挥室，向雷动岚呈上了一枚通体遍布血沁的残破玉简。 “级长，今天阿犬在主墓第五层例行扫荡的时候找到了这片玉简。 已经做过粒子检测，年代与棺椁一致，应该是墓主留下的东西。” 雷动岚接过玉简，将神念沉入其中，过了一会儿才把它放下。 “内容细节和其他玉简里的记录都对得上。” 徐珏子点头，道：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这座墓的主人不是此界的仙道修士，在这片墓群之中，还藏着一个真正的主墓。” 第四十章.搬山卸岭 梁德抵达彼岸276号世界时，界内时间差不多是深夜两三点，南条山秘境的夜空无星无月，黑咕隆咚。 他透过简易穿界点的自动门一看，发现猎团营地里各色内气像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好好一个修仙秘境被内气光柱晃得跟夜店似的，仙气全无。 除了十几个守夜巡逻的军装肌肉佬，猎团其他成员都在各自的帐篷里吐纳练功，其中修行如钢似铁锻体法的人占了绝大多数，锻打锤炼之声震耳欲聋，蛮横的内气势能不断向外宣泄，令整个营地宛如一座火山洪炉。 梁德被震得整个人嗡嗡嗡起来，心想这地方用来培训电音歌手再好不过，就是身板得硬一点，别被震着震着震散了架。 他走出简易穿界点，跟着一个巡逻的肌肉佬到了猎团作战指挥室。 雷动岚和徐珏子坐在长桌两旁，桌上堆满了残破的玉简，粗看少说有两三百根。 雷动岚把手里的玉简扔回桌上，道： “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本地的麻将？ 那咱们三缺一啊师姐。” 梁德条件反射式地贫了一句，坐到桌前抓起玉简搓了起来，他双手有力，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经过百战磨炼的麻坛健将，身上带了童子功的。 抓牌，看牌，洗牌，码牌…… 四核混动元神探出四股灵觉读取玉简中的信息，十几圈关外麻将的功夫便将桌上的两百多根玉简刷了一遍。 原来雷动岚他们正在扫荡清理的墓群严格来说是一座假墓。 这些玉简里是假墓墓主留下的笔记，记载着一段盗墓往事。 根据笔记里的说法，这位正在被盗的墓主原本也是个以盗墓为主业的修士，道号洞玄子，他家学渊源，祖上出过不少大盗和大匠。 其中有一位先祖曾经被神秘高人召集，参与建造过一座空前绝后的大墓，墓中陪葬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光是他见到的部分，其价值就超过了家族历代盗墓所得的总和。 这位先祖是个复合型人才，既修墓也盗墓，他在大墓完工后以祖传秘法突破了心魔大誓，将墓群位置和墓中机关禁制的破解之法传给了后人。 那位自号搬山道人的先祖在传承中千叮万嘱，说这处墓群机关重重，极为凶险，一定要等到九百年后墓中一些核心禁制威能衰减的时候，才有破解的可能，让后辈子孙耐心等待。 为了防止后辈子孙里有不成器的败家玩意儿猴急坏事，搬山道人传承中最关键的几张图纸都是在九百年后才能解封，后人想提前开发也提前不了。 洞玄子正是搬山道人九百年后的子孙，他拿着全套图纸孤身入墓，破解禁制好似庖丁解牛，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可是搬山道人没有预料到九百年间修仙水平的衰退，洞玄子庖丁解牛解到三分之一，就被拦在门外不得寸进。 但搬山道人所言无虚，这座大墓的陪葬品水准空前绝后，宝物众多，光是在墓葬外围得到的收获就让洞玄子修为大进，成为了276号世界屈指可数的高阶修士，有了长生超脱的希望。 洞玄子也是个心性坚忍的修仙之人，他干脆在南条山秘境住了下来，提升修为的同时苦练盗墓技术，数百年后终于被他突进了那座大墓的核心区域……然后他就遇见了和搬山道人记载中完全不一样的真菌寄生型镇墓尸兽。 那群欺软怕硬的镇墓兽顺着他挖出来的盗洞一路追杀，差点就冲出大墓进入到南条山秘境之中。 洞玄子使出浑身解数才将这群变异尸兽赶回墓穴，为了封印尸兽和掩藏大墓的秘密，他发挥祖传本领在大墓上加盖了一层迷宫似的假墓群，锁住了真墓中的变异尸兽。 可惜的是洞玄子终其一生也没能找到降伏尸兽的办法，假墓成了他自己的真墓，传承玉简也被那些盘踞墓中的变异尸兽弄得到处都是。 他吸取搬山道人的教训，给子孙后辈留下的大墓秘辛要过了元婴期才能打开，以免他们白白送死，结果276号世界的修仙发展水平一年不如一年……这座假墓和底下的真墓就再也无人问津了。 梁德推开玉简，道： “师姐，那咱们这回是两个墓一起端了还是怎么着？” 雷动岚摇了摇头。 “时间来不及了。” 徐珏子代雷动岚解释道： “签约的时候没想到那些镇墓尸兽那么能跑，我们为了提高报价，把交墓时间定得很紧。 空海华特集团和我们签订的合同里要的只是这座假墓，级长的意思是，先把假墓交了完成合同，我们自己来探索底下的真墓。” “那我要做的事情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徐珏子对着指挥室地图弹出一道素白罡风，将图上墓群所在的区域剪切下来，贴到了数百公里外的东北角。 “这片墓群周围灵脉稀少，不便开发和盗墓主题公园配套的高级度假酒店。 空海华特集团要求我们清空墓地后，把整片墓群搬到685公里外，和那里的洞天福地对接。 按照洞玄子的记载，真墓里的变异尸兽数量很多，繁殖很快，我们担心在进行搬迁作业的时候，它们会跑出来对假墓造成破坏。 所以，除了清掉假墓里活动的这几只真菌尸兽，还要请你下去真墓一趟，拖住可能存在的大规模兽群。 等我们做完墓群搬迁和场地平整，就会下来支援你。” “我一个人怎么拖住一群真菌尸兽，这个任务的难度……” “你是一个人吗？” 雷动岚挑起眉毛，看着梁德和常断玄如出一辙的表情，直截了当道： “给你加钱。” “师姐你误会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加多少？” “每天一万晶簇，最多让你拖五天，五天后援军不到你想走就走，不走的话，每天两万。” 梁德双手撑住桌子站了起来，眼中斗志宛如实质，因为心情激动外溢的内气吹得衣领猎猎作响。 “师姐你放心，我会让那些真菌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野兽！” “气势不错，别掉链子。 你带他去军备库挑点家伙。” 雷动岚挥了挥手，梁德和徐珏子一起走出了帐篷。 “学长，哪些人和我一起下去，不用太多，五个如钢似铁，三个先天罡气就行。” “没有人，就你一个人下去。” “真就我一个人？！” 第四十一章.古墓梁影 徐珏子在前面领着路，元神传讯道： “空海华特集团派了工程监理过来，那边给钱痛快，管理也严，我们团所有人都被登记在案，如果监理过来发现人少了几个，她难免会起疑心。 下面那座真墓里好东西不少，我们自己悄悄吃下来比共同开发强得多。 华特的法务和谈判团队出了名的厉害，真墓的事情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就只能喝点冷汤了。” 这样啊…… %，他们捞得越多，我拿到的也就越多，多了座真墓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而且大师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找我来肯定已经考虑了至善武德的影响因素，只要不影响盗墓大局，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等会儿下了墓见机行事就行了。 先去下面探探路，顺风就浪，逆风就跑。 铁打的笼子也关不住我这条聚散自如的好汉，一个被人开过洞的墓有什么好怕的。 梁德想明白了这一波的打法，跟上徐珏子的脚步，叹道： “华特娱乐就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鳄。 这些空海五百强剥削成性，给钱痛快说明他们能赚到更多，我们这些贫穷兄弟拼死拼活，献汗水献青春献到住院打针，结果呢，你多赚几千块，他多买一套房……” 徐珏子笑道：“说得这么心酸，你们雷霆崖不也是空海五百强吗，不比我们这个草台班子强多了。” 梁德打了个哈哈：“我一个划水摸鱼的秃头社畜，公司五百强我能蹭到的好处也没多少。 学长你们创业前期可能是艰难点儿，等我师姐突破了赤劫，那还不是一片光明。” “赤坏境界哪有那么容易，级长她现在杂务缠身，界原展开都没时间去琢磨……哈哈，借你吉言。” 徐珏子答得客气，但是看他脸上的表情，他对雷动岚能晋入赤劫一事没有丝毫怀疑。 两人进了猎团军备库，徐珏子一件一件地向梁德介绍着库中储备的武器装备。 其实根本用不着徐珏子详细介绍。 梁德也是个购物车里堆积如山的老行家了，大部分在百川海集网站上有售的经典武器装备他都门儿清，说起来头头是道，只是没上过手而已。 而且岚团的军备库里大部分是莫氏重工出品的幻海奇物，梁先生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再加上他在奇物制造上的知识储备挺高，没见过的新型号他摸一摸也能把功能摸个六九不离十。 岚团大量装备幻海奇物是有原因的。 空海猎团行遍两岸诸界，那里有猎物就去哪里，从不挑地方。 因此猎团选取武器装备的关键标准不是威力，而是可靠性。 陆学部三年级被海学部从开学炸到毕业，幻海奇物的性能可不可靠他们还不清楚么？ 但凡有一点不可靠，海学部那个棱锥脑袋早就被雷动岚锤死了，哪能活到现在。 所以，校友圈里最信任海学部奇物质量的……其实是陆学部。 梁德拿着一支狙击步枪样式的幻海奇物，眼睛堵住蓝汪汪的枪眼瞅了半天，双手摸了又摸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不应该啊……手上的活儿不说，我这眼力可从来没拉过胯，那个女人的水平就赶不上版本更新的速度了？ “这把猎鹬者你用不到。” 徐珏子接过梁德手中的狙击步枪放回托架，另选了一把可在界内使用的步枪给他。 “猎鹬者？” “莫氏重工计划在明年推出的新品，专门用于界膜之外的海中战斗，项目负责人是海学部二年级的审时语，她和级长关系不错，给了十几件样品让我们试用。 这枪挺好用的，我拿着去狩猎过空海蜉蝣，隔着乱流狙击，十次里能打中四五次，原装子弹和先天罡气的相性也不错。 听说猎鹬者项目组已经开始在高强度乱流区做实验了，命中率还会提高……明年团购叫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看个新鲜，平时也用不到这个。” 梁德拿起两把零点能量场光束枪扔进海纳幻藏，又拎着两双藕丝步云履放到脚边比较尺码。 这款来自彼岸东胜神洲的经典跑鞋自带步云踏虚的特效，还附加了提速和龙威，在已知仙道世界里均可正常使用，而且时髦值极高。 百川价1499晶簇，梁先生垂涎已久，购物车里放了好几种颜色，一直舍不得买。 “学长，我能领多少装备啊？” 梁德往海纳幻藏里一边塞鞋一边问。 “级长给你定了20人小队的配额。” “20个人？ 太少了点吧，学长，你也听到我师姐怎么说了，我不是一个人啊。” “级长说了，你能做的事，派二十个普通白劫下位行者去也能办到，就是会有伤亡。 你的优势是知根知底，而且大概率不用出抚恤金，20人配额已经到顶了，再多就划不来了。 真墓里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少拿两双鞋吧，你跑起来哪用得着这个。” “学长你说得也太直白了，我以为凭我们之间的交情可以讲点感情，想不到，还是一笔买卖……” 梁德沉痛地往外掏鞋，犹豫了半天留了一双黑红黑红的公牛客场色。 “行有行规，谈钱才能讲感情啊。” 徐珏子打开枪械托架后的暗格，取出一个装着界内传送门的黑色方箱，按了几下密码锁，设置好真墓入口坐标后递给梁德。 “有余力就注意一下环境保护，洗完了墓葬，兴许还能卖给华特集团搞开发。” “我尽力而为。” …… “喂，弦哥，能看到吗？” “……你脑袋太闪了，往左边偏一点，再往下面低一点，可以了，能看到了。 这个跨界直播好厉害啊，一点都不卡顿，画质也挺高的。” 栗知弦的声音从此岸传来，清楚干净，一点儿底噪都没有。 “画质和流畅度不算什么，后期渲染成分多，技术难度不高，难的是在时间流速不同的世界之间架起桥梁。 跨界直播平台至少得弄到二十四座空海灯塔的授权，要不是空想之拳和空想之笺的岗位能报销费用，咱俩一年的工资扔进去都玩不起。” “老梁你不是要去探索古墓吗，为什么在门口挖坑啊，你手里那个冒蓝烟的东西是什么？” 第四十二章.山来就你 梁德连搓了好几十个冒着蓝烟的幻海阴雷塞进地里，将埋伏圈的火力迅速填满后蹲下来做了个双手接地的起跑姿势。 那头体表菌丝乱舞的镇墓尸兽已经看到了梁德，一对石头雕成的眼睛与梁德隔空对望，四蹄陷地，岩石脊背上黑炎高涨，做好了冲锋对撞的一切准备。 即将于大墓入口附近会师的双方体型差距悬殊，严重违背了现代竞技体育精神。 单论体重，高约两米的真菌尸兽无疑是超重量级选手，而如钢似铁锻体法练得马马虎虎、仅有110公斤的梁德在这个场合，只能作为超轻蝇量级的弟弟看待。 “老梁你要和那头石狮子硬刚？”栗知弦看着直播画面里的真菌尸兽，莫名有些手痒。 “看架势至少上百吨，不要和它硬拼，尝试切它中路。” “不会那么容易的。” 梁德蹲在地上仰望那头镇墓尸兽，十指和脚尖已经刺进了地里。 “这东西聪明得很，它停下来装凶，是想唬一唬我然后跑路。 真菌也有兽性直觉，知道趋利避害，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 梁德的灵觉视野中，那头镇墓尸兽的魂体瑟瑟发抖，体外狂舞的菌丝向外喷洒着肉眼不可见的孢子和信息素，呼唤着大墓深处的同伴。 呼朋唤友找支援吗……菌类先天不足，即便占了上好的庐舍，还是不够聪明。 “你是说它要跑？” “好歹是有些灵智的东西……这种半傻不傻的非凡兽类最容易看到我的真颜色，要是见到我了还不想着逃跑，也不配活到现在。” 梁德脸上笑意盎然，那头镇墓尸兽的非凡之力波动却越来越惊惶怯懦。 栗知弦没有出声，意念与精神的传递与实际距离的长短关系不大，她与那头真菌尸兽一样，直面了梁德的真颜色。 姑婆老早就让她对梁德礼敬三分。 那个最关心自己的长辈再三告诫，像老梁这种雷霆四友从诸真血谱外聘用的上位邪神眷属各有奇能，是四位空海邪神座下最为活跃的爪牙，即使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人畜无害，也应当时刻保持警惕。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这个跨界而来、降临在电影院邻座的男人是个危险人物。 尽管已经接受了415号世界的真相，和这位空想之拳的搭档生活渐入正轨，但她依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细。 前三次任务取到的原始素材她已经看了几百遍，但这些素材都是经过那位搭档挑选修改过的作品，真实情况如何，她无从知晓…… 自从开启此岸伴游业务以来，她已经见过了梁德的三个同学。 审时语，白鹤空，孙寻桥……这三人之中，即使是那个娇小可爱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子，在直觉中也隐隐环绕着与死亡共舞的冰冷气息。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强大可怖的同学朋友。 学校真的是学校吗，还是说，“学校”其实是一个强大组织的代称。 这一切，梁德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在彼岸276号世界南条山的度假旅行，是梁德第一次开通跨界直播，让她实时收看自己在异世界的所作所为。 他口中的理由是：这回就我一个人，也不用征求别人的意见，你想看就看看吧。 但是——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那个满口烂话的男人会告诉自己吗？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他告诉? 好烦啊！ 他人也许不是地狱，可是在地狱之外……每一堵墙都有可能对你沉默，每一堵墙都有可能对你喧哗。 “喂喂喂！怪跑了！老梁你的包围圈废了！” 跨界直播的画面里，栗知弦举着一瓶卢比孔赤霞珠大呼小叫。 梁德前方五百米开外，那头青苔石狮子似的镇墓尸兽突然调头就跑，深陷土中的四蹄像金属拨片一样弯折复原，为强劲的奔行跳跃提供力量。 墓室入口的石刻壁画在剧烈的震动中掉落许多碎屑，通往大墓深处的黑暗被那头狂奔的镇墓尸兽搅动起来，那些赶来支援的镇墓尸兽接收到新的孢子和信息素后直接倒车漂移，墓室入口就像一台被塞满了莫洛托夫鸡尾酒的滚筒洗衣机，墓中黑暗恐怖的氛围被汹涌的求生欲稀释成了一杯廉价的高热量饮品。 “包围圈怎么会废了……上帝只会给人恰到好处的考验，你不就山，山来就你！” 蹲在地上的梁德向前一滚，背上灰黑色的元神触手挥动无数内气构索，将布置完毕的十五座海学部标准重炮阵地和阴雷死区紧紧缠住，与梁德现役的躯体不分彼此。 “无敌风火轮，起！” 数百头真菌尸兽背后，梁德躯干蜷缩，在天生神力的驱动下疯狂旋转，十指和脚尖与大地建立的链接贯通数百米，海学部重炮阵地与阴雷死区交织的包围圈被他整个裹在身上，滚成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岩石巨球，尾随那群猪突猛进的真菌尸兽，朝着真墓的核心区域碾去！ “你不进包围圈……包围圈只好自己来找你了！” 当你因为羞涩腼腆不能进入新的人生阶段，不要焦急，在这种时候，人生的新阶段会自己去追赶那些幸运的人！ 栗知弦抓着酒瓶的手楞在空中……这还怎么去看透他，屎壳郎好歹还是在外面推球的好吗！ 我东华制度，本以王霸道杂之。 孤身闯墓是个人英雄主义，不符合唯物史观，但是当我裹上一整个包围阵地，我就是历史的车轮！ 轰隆轰隆轰隆！ 山崩地裂的巨响中，梁德滚动着冲进了真墓深处。 …… 南条山秘境，洞玄子假墓外围。 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劲装女子走进了空海猎团“岚”的临时驻扎营地。 她手里拿着一个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酒版，对营地两旁气势凶恶的肌肉佬视若无睹。 麻花辫女人走到猎团作战指挥室外，脸上无所谓的表情才变得认真了一些。 她不管门口护卫阻拦，直接掀开了帐篷的帘幕。 “雷团长，我听说你团里来了新人？” 第四十三章.深入菌群 “不是新人，是旧人。” 岚团作战指挥室里坐着两个人。 主位上的雷动岚端坐不动，既不起身，也没有给来人看座的意思。 她伸手放在身旁那人的肩膀上，向麻花辫女子介绍道： “我师弟，听说我这儿挖出来不少破烂东西，趁着休年假过来淘淘宝，也顺便给我搭把手帮帮忙。 师弟，这位是空海华特集团派来参与本项目的南燕总监。” “不是参与，是主持抓总。 雷团长，离交墓日期只剩半个月，那几头镇墓尸兽还没清走，你还有空接待过来旅游的朋友，你们猎团的工作方式必须改一改了。 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谈一谈下一步的计划和……” 南燕咚的一声把手里的威士忌酒版放在桌上，说话间拉开了雷动岚对面的椅子，她正准备坐下，却看到雷动岚那个光头师弟笑着起身，特别热情地伸着右手走了过来。 嗔拳不打笑面，南燕勉为其难地伸出手，准备和他礼仪性地握一握，讲几句寒暄式的废话。 “南总监你好，幸会幸会幸会…… 敝姓梁，梁德，这次过来既是休假也是工作，估计会多呆几天，还请多多关照，多多包涵。” 既是休假也是工作，还有这种量子态的神奇职位？ 南燕握上梁德的手，道： “幸会，客气，不知道梁先生在哪里高就？” “哈哈哈哈哈，高就谈不上，鄙人在雷霆邪宗供职，做一个小小的空想之拳混口饭吃，这次来呢，主要是想……” 南燕听到“空想之拳”四个字后脸色剧变，脚下砰地爆出两道锯齿状的尘浪，火速抽手退到了数米之外，那只和梁德握过的右手在外套上擦个不停。 “空……空想之拳？！” 梁德的掌心因为剧烈摩擦冒出了一缕白烟，但他脸上的热情笑容不减半分。 “对啊，空想之拳。 南总监，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结婚了吗？恋爱了吗？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梁德兴奋地搓着手，两眼放光，像极了在春节期间捕获到大龄未婚青年的三姑六婆。 两道一丈多高的尘浪猛然炸开！ 南燕转身就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作战指挥室的帐篷。 “南总监，你不是要和我谈谈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吗？” 雷动岚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透过尘浪和炸响飞入南燕耳中。 “下次！” 梁德坐回雷动岚旁边，摇着头道： “公司风评还真是差，连我和蔼可亲的个人气质做缓冲都挽救不回来。 害，奉先老师的小说那么畅销，大家明明都很喜欢看，但就是不肯为文学做点牺牲，我看这个文艺工作是越来越难搞了。” “下面怎么样了？” 南燕走远后，雷动岚便把金蛇共鸣法的联结强度往下调了一档，梁德的分体立时委顿在椅子上，那道隔着遥远距离共鸣的神念将地下真墓里的情形传了过来。 被梁德命名为“土法历史车轮”的庞大岩球一路横冲直撞，车轮过处，炮声隆隆，那些真菌尸兽避之唯恐不及，使用了千里户庭仙法的辽阔墓室中出现了四散奔逃的扇形兽群。 没有一只真菌尸兽敢使用最擅长的掘地逃跑神通，因为已经有数十头挖得最快的同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地层之下，已成地狱。 墓室之中，凡是能够掘入的地方，都有无数形似钻头的黑影在其中穿梭，这些坚如钢铁的活钻头里包裹着疯狂的兽性，任何侵入地层的外来者都会被它们一拥而上、钻成碎屑。 不仅如此，那些钻头旋转着向四周高速喷洒浓缩燃料，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没有一个真菌孢子能够幸存。 真菌尸兽们只剩下在地表逃窜这一条路可走。 许多尸兽在逃跑中主动舍弃多余的部分，抛头颅扔屁股，跑着跑着只剩下四个蹄子和缠住四蹄的一团菌丝。 残缺的尸兽们就像一顶顶长脚飞奔的绿色假发，在滚动岩球的追赶下越飙越快，却还是逃不过历史的行程。 远处的真菌尸兽被岩球炮击又炸又烧，倾泻如瀑的浅蓝色追踪爆弹像成群结队的食人鱼一样四处袭击，被爆弹鱼群咬中的尸兽石躯在火光中粉身碎骨，青色的菌丝也被地狱般的高温烧得焦黑碳化。 近处的真菌尸兽则被滚动的岩球碾压粘住，四蹄疯狂蹬动却无济于事。 岩球表面鲨吻似的裂口大吃大嚼，将被金蛇缠沾手粘住的尸兽们咽下喉咙，顺滑地送进岩球内部每5毫秒一刷新的立体雷区。 雷区内腐蚀性极强的幻海阴雷销金化骨，陷入雷区的真菌尸兽被融成黄绿色强酸液后，又通过岩球表面的炮管喷向前方逃窜的尸兽，杀死了大片裸露的菌丝，可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形成了一个良性发展的循环系统。 根据搬山道人的盗墓笔记，这座真墓共有七层。 这里是真墓的第三层，在洞玄子留下的记载里，这一层是他第一次遇到真菌尸兽的地方。 梁德突入此处时，发现这层墓室早已被肆虐的真菌尸兽毁得只剩残垣片瓦，没有什么开发的价值。 真墓上方有雷动岚以天生神力为他遮掩，而那些真菌尸兽只是很会掘地跑路，防御力和生存力都很一般，杀起来用不到什么高烈度的攻击手段。 他索性放手施为，打算把整座真墓的尸兽都集中到在这里，打一场绞肉机歼灭战。 弦哥好久没说话了……是直播断了吗，算了，不管她。 “师姐，我本体在第三层开球碾压，钻下去侦察的分身已经快到第七层了。 前六层的墓室建筑都被这些真菌毁得差不多了，明处暂时没发现有什么高价值的陪葬品。” 雷动岚的武者灵觉扫描着梁德传回的画面，传讯道： “继续往下，洞玄子找到的陪葬品里有太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出产，这座墓不会那么简单。 还有，这种非凡真菌不能完全依赖天地元气存活，种群发展到这么大，要么是有一个可持续的食物来源，要么就是来自这座墓外面。 前六层都没有发现，那就是在第七层了。 你把本体换到第七层，给界内传送门定好坐标，侦查的时候着重留意一下空间方面的异常。” “了解。” 逃窜的兽群后方，驾驶员梁德停下土法历史车轮，来自无数分体的视野在武道元神中汇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不对劲，这鬼东西怎么好像越打越多了……” …… 南条山真墓第七层，一尊四色混杂的武道元神随便找了一枚钻头型分体附上，那枚钻头停止掘进作业，在汹涌的琥珀色光焰中长出了头颅躯干和双手双脚。 没过多久，一个标准型梁德像壁虎一样扒在了墓室的墙上。 这间六边形墓室位于第七层的核心位置，是这座真墓里唯一一处他没有探索过的地方。 他不敢贸然落地，于是顺着墙壁爬到了天花板上，脑袋180度回转望向下方。 在全力展开的武者灵觉中，这间墓室里充斥着滋啦滋啦的嘈杂噪声，强烈的干扰令他无法只通过灵觉就彻底看清墓室中的情形。 那些怪异噪声的来源，是刻在墓室地上的七座阵图。 其中六座较小的圆形法阵落在墓室的六个角上，拱卫着墓室中心的三角形法阵。 六座圆形法阵里，只有一座在正常运转。 梁德仔细分辨，发现墓室里所有的噪声都来自那座运转中的圆阵。 是一种他看不见的东西在鼓噪运动，其表现形式则是灵觉中的噪声。 “噪声”被源源不断地灌入拱卫着的三角阵图里，一根根奇诡的弧线在三角阵中闪烁，那些奇诡弧线抬头挣脱了二维平面的束缚，在“噪声中”交缠着化作密集的青苔色菌丝，然后钻进了三角阵图边缘的孔洞中。 “那些寄生在镇墓尸兽上的非凡真菌不是意外产物……是真墓墓主自己留下的手段。 为什么，嫌镇墓兽太乖墓里太安静，特意养点胡作非为的小东西把自己的墓给刨了？” 梁德抬手伸向鼻梁，准备扶一下不存在的眼镜给地上的法阵刷个鉴定。 空的？ 他惊讶地发现，伸出的指尖并没有触到那副眼镜的中梁。 眼镜是青劫大能的手笔，不可能突然出问题消失。 那么……出问题的是我？ 梁德一个恍惚，一个激灵，赫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圆阵的中心，这座沉寂的法阵开始发出细微的噪声，那种不可见的噪声源头开始往他的意识中渗透。 他抬头一望，看到了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那是趴在墓室天花板上的自己。 那具不知被何种异类占据的身体对着自己笑了笑，眼珠子在眼眶里抽搐似的打转。 180度反转的脖子恢复原位，困在法阵里的梁德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穿走，四肢着地爬出了墓室。 然后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与雷动岚之间的那道金蛇共鸣没有断开，但他只能听到持续不断的法阵噪音，雷动岚那头什么也没有。 梁德试着振动武道元神向雷动岚传讯，却发现没有可以振动的介质。 武道元神也没了？ 不对啊，应该在的啊，武道元神里融进了我的魂魄，丢不了也不可能丢啊！ 他知道自己的武道元神和其中的物事都还在，却怎么也使唤不动，神入界原也发动不了。 在这个圆形法阵之中，他好像只剩下了单纯的意识。 ……我能思，我还在。 但是除了思考和听取噪音，什么也做不了。 好像只有无实体的意识存在，我都看不到我自己，感受不到我自己，那我该怎么逃出去？ 我好像是被关在这座圆形法阵里，但这个认知只是基于我失去武者灵觉和身体知觉前收集到的信息。 但那些信息不一定是真的。 我摸不到不存在的眼镜，说明至少从那一刻起，我的感知已经作不得数了。 感知和思维干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第三层我听不到弦哥的声音却没确认的时候？ 是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太对劲了。 正常的我怎么会直接用本体来探索核心墓室……明明前线钻头还没有彻底地搜索侦察过第七层，这个墓明显有古怪的情况下，以我的武德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个叫我把本体切换到第七层的真的是大师姐吗？ 梁德的意识在无规律的噪声中思考着，但他只有意识，除了思考做不了任何事，即便有所猜测也无法去验证。 他就像一台失去了键盘、鼠标、摄像头、耳机、麦克风、触摸板等一切可用外设的计算机，仅凭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梁德的“意识”没有时觉，没有脉搏心跳，没有元神律动，他失去了判断时间的能力。 一片虚无中，只有对那种怪异噪声的“听觉”。 这真的是听觉吗？ 梁德的意识用力去“听”，想象着自己的意识存在形体，并用这形体去触摸干涉那些噪音。 什么也不存在，但我需要一个虚无世界的抓手……老头子说虚空之中可以借假修真，可是什么是假，什么是真，现在的这个“我”是真是假？ 梁德努力地将纯粹的意识想象成有形之物，慢慢地，他感到那些无规律的噪音在自我排列。 不是噪音，是发出噪音的源头在动，那个源头在规律化。 噪音的源头是有意识的智慧生物？ 梁德用仅存的“听觉”分辨着，像盲人一样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去追赶噪音的变动。 当他的意识终于跟上了噪音的变化，在臆想中与噪音源头一起摆动的时候。 他“看”到了。 他从规律的噪音中重新获得了“视觉”，看到了困住自己的法阵，和法阵外另一座运行中的圆形法阵。 异常强烈的噪音从另一座法阵中发出。 梁德通过噪音的纽带，“看”到了那座法阵中盘结的青苔色菌丝，还有菌丝尽头那个拄着拐杖的青衫老者。 在“看”到青衫老者的同时，他便知道那个青衫老者也同时“看”到了他。 青衫老者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在菌丝中跳起来冲着他大声“喊”道： “小子，打我打得那么开心，你也被关进来了吧！” 第四十四章.六根六尘 梁德还没学会“说话”，对面那个大喊大叫的青衫老者自己先震惊了起来。 “我听到了，我能听到了！” 这老头兴奋地举起拐杖在头顶和身前舞起了棍花，在布满青苔色菌丝的圆形法阵里上蹿下跳、左顾右盼，精气神不输国际影星。 “老哥，停一停，你先停一停。” 梁德费力地操纵着不可见的噪音源头，将自己的意识波动传给了隔壁法阵里舞来舞去的青衫老头。 “老哥你是多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听见个响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墓室上头那些寄生在镇墓尸兽上的非凡真菌是老哥你放出来的？ 你早说啊，我一下来就尝试和那些真菌沟通了，你一直不回话我才动手的，我也很无奈呀。 老哥，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都没伤筋动骨，之前的事儿咱就不提了哈。 同是天涯沦落人，认识一下，梁德。” “老夫梅君统。” 青衫老者梅君统放下舞得跟风扇似的拐杖，将杖头在地上重重一顿，沉声道： “你试过神入界原了吗？” “试过了，上不去啊老哥，神都感应不全怎么神入界原，能跑我早就跑了，换个肉身还不简单。” 梁德说完才意识到这老头在套话，虽然坊间有谣传说界原行者会相互吸引，但即使是两个界原行者当面，只要其中一方没有动用界原行者独有的手段，另一方也发现不了他的本质。 不过这波也算是一换一，会这么套话，这老头多半也是个界原行者。 “果然如此么……” 梅君统用拐杖在地上比划着什么，他踩着菌丝织成的厚毯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突然停步站定，平举拐杖指着梁德道： “小子，你在看见我之前，还看见了什么？” 还看见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啊，除了噪音我不是什么都没了吗，怎么能看到…… 梁德立即醒悟过来，催动“噪音”问道： “我来之前，你能看到，但是什么都听不到？” 梁德看到隔壁法阵里的梅君统缓缓点头。 此时梁先生已经失去了时觉和空觉，判定不了速度快慢，对面是不是“缓缓”也很难说，但他看梅君统的表情可以归到“凝重”一类…… 应该是“缓缓”吧，没人会一脸凝重地光速点头吧。 重点不在这里。 太奇怪了，我能看到他的样子，每个动作都清清楚楚，却不能根据看到的景象来判断时空关系……而且，‘听’到他之后我才能‘看’到，什么意思，我是你的耳，你是我的眼？ 信息不够，我和他的信息都不够。 洞玄子是在586年前发现的真菌尸兽，这老头至少在这座真墓里被困了五六百年，只有视觉，他知道的东西未必有我多。 作为界原空海两岸最自由的生物，没有一个界原行者会愿意困在某处不得动弹，而要想逃出这里，就必须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基础。 “我也是‘听’到你以后才能‘看’到，老梅，你被关进来的时候，这间墓室里有几座法阵？” “七座，墓室中央有一座三角法阵，六角各有一座圆形法阵。” 和我看到的一样……如果他不是幕后黑手，大概率没有说谎。 梁德低头，果然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虽然感觉不到，但是能看到。 于是他故作蠢萌地掰着手指头道： “六座……你能看，我能听，你是眼，我是耳。 眼耳鼻舌身意，老梅，这六个圆阵会不会是代表了六根六尘？” 梁德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东国古拳法应用与开发专业武学学士，对三教九流都有涉猎，没文化也许可以打拳，但如果要传承和发展拳法，不通儒释道是没有前途的。 佛法之中，将眼耳鼻舌身意称为六根，为二十二根最胜法中与有情众生最紧密的六种。 眼所见者为色尘，耳所听者为声尘，鼻所嗅者为香尘，舌所尝者为味尘，身所觉者为触尘，意所分别者为法尘。 六尘扰动六根，诸多烦恼由是而生。 梅君统在菌丝环绕中沉吟片刻，道： “有几分道理，这座大墓的主人是276号世界的土著，受泛东国文明影响甚深，的确有可能布下以六根六尘理论为根基的阵法。” “这座墓的主人是界内土著？！” “嗯？你不知道吗？” “不对，老梅，586年前，有个叫洞玄子的盗墓修士在这里挖到了一盒定海驱魔香，只有百川海集这种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的世界才可能炼成这种……” “那是我的东西。” “哈？” “被困入阵中之后，我们的神魂、躯体，以及一切所携之物都并未消失，只是我们无法感知运使而已。 我用来储物的五军蜈蜂袋因要装载大量活物，每七十二年须以麒麟疯血浸润祭炼一次，不然就会器毁灵伤，将装载之物陆续吐出。 我探索这座墓室时，未曾发现任何界外之物，那盒定海驱魔香，是我穿界前在百川海集买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五百八十六年，原来那个毛头小子来此之后已经过了五百八十六年！” 梅君统突然大笑起来，下巴上青色的胡须根根炸开，眼中尽是喜色。 “梅老哥，没必要这么高兴吧，你有个寿元只剩五六百年的前女友？” “小子，被困入阵中后，你也见到自己的肉身被盗走了吧！” “嗯，是这样没错。” “假的，是假的！ 我的本体还在这墓中，若不是我的本体还在这墓中，那些占据镇墓兽躯体的孩儿们怎么活得过五百八十六年！ 五军蜈蜂袋吐出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杂物，老夫还可以重头来过！” “老梅啊……”梁德欲言又止。 “嗯？” “洞玄子在墓里挖到了一整捆百川海集特产的大头菜，一千五百棵，全都被他和他的灵兽吃掉了。”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晶簇一捆的东西。” “你还不知道吧，百川海集的大头菜，已经被炒到310晶簇一棵了。” 梅君统：“！！！” …… 此岸415号世界，栗知弦听到直播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第四十五章.关于填坑 不久前陷入黑暗的跨界直播画面被一团琥珀金焰点亮。 栗知弦屏住了呼吸，那双远在无数世界之外的野性眼眸打量了她两眼，便让她全身绷紧，耳朵里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和血液疾速奔流的声音。 危险！极度危险！ 来自血脉的警告引发了严重的耳鸣，从小连感冒都没得过的栗知弦整个人有点懵。 她见过这双野性霸道的眼睛，梁德给她看过这个人的照片，也向她用极为夸张的形容词描述过这个人，只是没想到…… 老梁这货竟然半点没扯淡……甚至还有点保守！ 出现在直播画面里的寸头女人散去指尖的金焰，站在她背后的豺狼人拿出了一盏明亮的黄铜风灯，将两人所处的残破墓室照得通明。 “雷动岚，梁德的师姐。 梁德在15分45秒前失联，我和他的元神共鸣没断，但收不到任何讯息。 目前我们只找到了他连着跨界直播的手机和这个岩球。” 雷动岚移动手机，画面转换，栗知弦看到那个直径数百米的“土法历史车轮”被人一拳砸成了两半，岩球裂口处尚有余温，熔融状态的拳印边缘不断有蒸汽升腾。 那颗巨大岩球内部只能看到一些破碎的浅蓝色武器构件，还有几十头镶嵌在酸液池中没有腐蚀干净的镇墓尸兽。 岩球核心的驾驶室里空无一人。 梁德和他那群千奇百怪的兽性分身都不见了，墓室战场中留下的痕迹都还在，但留下痕迹的破坏者们已经集体失踪。 就像是一场梦。 雷动岚将梁德手机的摄像头对回自己，用沙哑强硬、宛如砺石的声音问道： “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头绪吗？” 来自此岸415号世界的画面一阵晃动，镜头短暂地切到了沙发旁边的猫头鹰装饰画上。 栗知弦已经飞速地整理好了衣领和头发，骨碌碌滚下客厅沙发，一个咸鱼打挺后军姿笔直地站在了薄毯上。 栗知弦身前一米之外，猫头鹰璃璃抓着手机站在家政机器人垃圾仔头顶，将她昂首挺胸的英姿摄入画面。 曾经接受过严酷训练的魔法少女部队一等空尉，在这一刻支棱起来了！ “雷团长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梁德的同事栗知弦。 约在二十分钟前，跨界直播画面变成黑屏，我能听到梁德声音，但他不再回应我的通讯，据我推测……” “我不要‘约在’和‘推测’，告诉我你能确定的事实。” “是！团长！” 栗知弦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快速浏览了一下录下来的视频，并将自己这边的记录发了过去。 “黑屏时间是在20分22秒前，黑屏后我听到梁德和人对话，说自己要去第七层墓室侦察。” 听到“第七层”三个字，雷动岚背后的豺狼人阿犬手里的黄铜风灯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站稳。” 雷动岚贴近镜头，盯着栗知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这座墓总共只有六层，你确定梁德说的是第七层吗。” 栗知弦咽了口口水： “我确定。” “这个跨界直播我会一直开着，如果你想到了别的线索，随时告诉我。” “团长，老……梁德他不会有事吧。” “我在这里，如果他可以没事，就一定会没事。 如果他出了事，该死的人一定会死。” 雷动岚收起梁德的手机，对背后的豺狼人道： “所有人进来再搜一遍，找不到，就把这六层墓砸碎了找。” “老大，那华特集团南燕那边要是发现了……” “那就让她一起找，我说的。” …… 真墓第七层，六根六尘阵中，梁德和梅君统老头贴在法阵边上，两个人紧握双拳，榨干了虚幻的想象力，想让墓室里搜寻的猎团成员有所感应，却没有一点成功的迹象。 梁德几乎已经试光了一切能想象到的东西。 在他狂野的想象画面里，一台压路机在徐珏子头顶咣咣咣猛砸，豺狼人阿犬则被关在微波炉里高火5分钟，还有七个黑西装白衬衫的梁德抬着墓主的棺材在雷动岚面前跳抖肩舞。 然而无济于事，完全届不到。 这场以借假修真理论为指导的瞎想行动一败涂地，梁德和梅君统贴着法阵边缘的无形圆罩滑到了地上。 “老梅，那些真菌都是从你身上长出来的，也算沾亲带故，你现在也不是聋哑人了，真就联系不上？ 让它们摆个图案也行啊。” “如果能联系上，你来的时候我就发信号了！ 我只是不聋了，对外面的人来讲，我们两个和哑巴有什么两样！” 梁德仰躺在阵中，道： “奇怪，他们在第六层找了这么久，怎么没有一个人被墓主留的后手整到第七层来。 老梅，咱俩难兄难弟一场，也别整那些虚的了。 其实就是你把我扯下来的吧。” “胡扯！我要是能拉人下水，我把上面这些人全给你扯下来！一个不剩给你扯下来！” 梅君统扯胡子瞪眼睛，拿着拐杖疯狂敲地。 “可我他妈扯不动啊！” “行了行了，老梅，喊人人不应，整活活儿不灵，咱哥俩还是自力更生，再想想别的办法。 老梅，老梅……老梅！” 梁德从地上坐了起来，用想象的手臂奋力拨动“噪音”，隔着法阵“喊话”。 梅老头上半身猛地直起来： “老梅是你叫的吗，你多大我多大，叫梅老！” “老梅啊，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要这么死板。 是，你是比我年纪大，但你叫我一声梁哥我也不介意啊，不信你叫一声试试。” “你！” 梅老头气得跳起来蹦跶着舞了好一会儿棍花才消了火，放下拐杖对梁德道：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暂时没有，可咱俩也不能等到六个坑都填满吧，万一这套阵法是消消乐呢，坑一填满就全没了，那咱俩不就玩完儿了。 就算这套阵法是填完了坑就能出来，我跟你一前一后隔了好几百年，而且不是每个界原行者都会被拉下水，这剩下四个坑得填到什么时候，说不定你的肉身在外面都放臭了。 想想你袋子里那些大头菜，咱俩不能停止思考啊。” “哼，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咱俩先捋一捋……老梅，我们是看到你留下的东西才下来盗墓的，那你当年是为了什么下来的？” 梅老头仰着头叹了口气。 “小子，你听说过人间绝顶吗？” 第四十六章.诸界之囚 “略有耳闻。” 梁先生作为一个越来越上道的雷霆崖高级雇员，怎么会不了解这种公司发展史上的重要事件。 一句淡淡的“略有耳闻”背后，是一个平铺直叙的内部正式版和数十个惊心动魄的花边私密版，每一版都有其精彩之处，让好读不倦的梁先生遐想连篇。 梁德神色一正：“你说的是哪个版本？” “哪个版本，不就是《人间之鉴》上的词条记录吗，还有哪个版本？”梅老头一脸茫然。 《人间之鉴》词条版？那有什么好看的。 原来不是同好啊。 呵，和你这种没文化的人聊不到一起去。 梁德遗憾地把心里那些非常刺激的读后感收了起来，道： “你继续说吧。” “在《人间之鉴》里，青劫大能们录入的事件词条经常没有具体的时间，但我们可以根据词条收录时间来判断事件发生的时间。 雷霆真宗普玄德是最早参与《人间之鉴》编纂的青劫大能之一，而【人间绝顶】是他录入的第五个词条。 因此，空海学界一般认为那位人间绝顶是第一个被发现的诸界之囚。” “诸界之囚？” 梁德使劲回忆了一遍“人间绝顶大战雷霆四友”的各个版本，确定自己从没看到过这个词。 梅君统手持拐杖在菌丝铺成的地毯上疾书，用十余种不同的文字写下了意为世界囚徒的单词。 “诸界之囚，是曾经被原生世界钟爱的宠儿，是明明看到了空海中的自性界原，却永远也无法超脱的强大存在。 我的博士论文，就是以诸界之囚为主题，探寻诸界之囚的成因和其中的变化机理，所以我才会来到彼岸276号世界进行田野调查。” 梁德悄悄地看了看梅老头的胡子，又看了看他的拐杖。 这老哥都多大年纪了，博士还没毕业……脾气还这么暴躁，这是学海无涯心作痛啊。 “老梅，你是怎么知道彼岸276有这个诸界之囚的？” 梅老头脸上颇为自得，道： “我当然有我的探寻方法。 只有知道自己被世界囚于笼中的非凡生物，才称得上诸界之囚。 所以，诸界之囚一定是已经发现了囚笼的边界，并且尝试过突破囚笼的非凡生物。 对他们来说，囚笼的边界就是界膜，如果一个世界里出现了尝试越狱的囚徒，界膜就一定会出现特殊的变化。 我在导师租用的空海灯塔上观测了三千多年，终于发现了一次界膜的特异变动。 为了完成博士学位论文，我顺着界膜上的痕迹找到了这座大墓，我原以为墓主越狱失败已然陨落，这座墓是他孤注一掷前给自己留的葬身之所，结果…… 直到被阵法捕获，我也没找到墓主的遗体。” “你的意思是，墓主他越狱成功，神入界原了？ 不对啊老梅，你都说诸界之囚是被原生世界钟爱的强大存在了。 彼岸276号世界底蕴深厚，界内气运之子都是赤级生物，其神魂强度远超白劫行者。 在被主人找到以前，自性界原都在近海，只要确定了自性界原在空海中的位置，他们神入界原怎么会失败。” 梅老头一顿拐杖，道： “成也气运，败也气运。 气运所钟，便是得到了原生世界的大量投资。 每一个白级生物、赤级生物身上都凝聚着原生世界的大量资源，翅膀硬了就想跑，原生世界会答应么？ 在界内达到的境界越高，就越难出神越海成为界原行者。 我们这些气运平平的普通人对世界而言只是微尘琐屑，破界后还有可能为它带回更多资源，自然是没什么所谓，想走就走，不会强留。 为什么穿越者神入界原的概率高那么多，就是因为穿越者本来就不是那个世界的所有物，和世界之间不存在引力。 对异世界来说，穿越者的离开就像倒掉了鞋里进的沙子，别说挽留了，异世界有时还会推你一把。 那些气运之子就不同了，他们一个个都被原生世界下了血本，拿了那么多投资还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诸界之囚与世界之间的引力是普通人的千万倍，而且像他们这样的气运之子，吃饭喝水、坐着不动都会变强，世界的锁链随着追加投资不断坚固，越强就越难离开。 人间绝顶强不强？ 她老人家独斗雷霆四友，单枪匹马把那四位打得落荒而逃，隔着界膜就能击杀青劫下位的界原行者，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不得超脱，始终穿不过界膜，只能拖着一整个世界在空海里跋涉，朝着雷霆崖青埂峰一步步前进，每隔千年便被雷霆四友合力将世界推回原地，无可奈何。” 原来奉先老师他们定期去“人间绝顶”的世界不是单纯为了讲烂话…… “老梅，按你这个说法，爷爷不疼世界不爱的人成为界原行者的概率最高呗。” “也可以这么说。 成为界原行者的不是最强的人，而是强得恰到好处的人，除了无虚剑仙那等奇才，有几个没传承的人能自己想到这一点？ 不得正法，难得正果，所谓机缘，玄之又玄。” 梁德笑道：“得了正果又怎么样，都说界原行者是两岸诸界最自由的生物，我和你还不是被关在这里，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老梅，你没找到墓主的遗体……那他是不是越狱成功了？” “我有七成把握。” “别扯了，这种谁都说不准的事儿怎么转化成数字，就是你基本上觉得他是跑路成功了，但不敢说死呗。” “是。” “那问题就来了，老梅，一个越狱成功的诸界之囚，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套阵法。” “我被困在此数百年，有一个猜测……” “听你说完世界和气运之子拉拉扯扯的这一套，我也猜到了。 你是不是觉得，他是安了笼子专抓界外来客，用我们这些界原行者带来的资源弥补他走之后世界的损失，换取自己的自由。” “正是！”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猜想，还有一个解释不了的矛盾。” 第四十七章.诚意沟通 梁德按着法阵边缘坚固的无形壁障，道： “这位墓主仅凭一套无人主持的阵法就能困住我们两个，在上百名白劫行者的搜寻下也不露丝毫痕迹，界内赤级是板上钉钉了。 被世界钟爱到这个程度，也可以先走人再买单吗？ 况且世界从来就不是可以交易谈判的对象，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能确定所谓的世界之灵是不是真正的独立意识。 我们和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世界的‘喜恶’不过是我们这些观测者自己揣摩得出的猜想，即使是气运之子，也不可能真正地和世界沟通。 他们又不是篮球教练，申请换人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世界有这么好说话，人间绝顶早就杀上雷霆崖了。 这里不是真正的墓室，搬山道人笔记里记载的那些恐怖禁制对白级以上的生物来说形同虚设。 而墓主已经破界远去，墓室里没有任何值得守护的宝物。 这套阵法目前表现出的功能是：隔离一个智慧生物的纯粹意识和其他所有部分的联系，所以……” 隔壁圆阵里的梅君统结束了沉默，道： “小子，你没有看上去那么蠢。 这套阵法是墓主为了破界超脱特意准备的工具，功能是归还一切世界赐予的身外之物，抹去自身的存在感，躲开世界的注视，好让他轻装上路，神入界原。” 青衫老者的眼里没有了怒火和狂躁，只剩下一片清明的冷意。 梁德的柴犬脸扁平地贴在那层无形壁障上： “我有跟你平等合作的资格了？” “勉强。” “和你们知识分子讲话就是麻烦。 你在法阵里研究了几百年，能够得着的东西应该已经研究透了吧。 要说外面那些真菌尸兽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我是不信的。 老梅，别的我就不问了，我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脱身。 我就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墓主一个界内生物都可以通过这套阵法跑路，我们两个正儿八经的界原行者却跑不掉？” 梅君统沿着圆形法阵的边缘缓缓踱步，青色拐杖的尖端在那些奇诡的线条上巡行着，混乱的噪音在他的杖尖排列组合，形成了一组和谐的旋律，将法阵的奥妙展现于梁德的耳中。 “这座大墓的主人为了逃离囚笼，先是集合界内顶尖人物的全部智慧手段，设下种种禁制遮蔽天机，在世界已知的范畴内做到了极致。 大墓建成后，他便在第七层墓室布下削减自我的阵法。 六根六尘，众生以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感知六尘、认识世界，反过来一想，六尘不就是世界用来感知众生的器官。 一个人的感知能力越强，他在世界的‘视野’中就越清晰，存在感就越突出。 你越是了解世界，世界就越是了解你。 想要离开世界的关注，只有绝圣弃智，斩断六根。 这个人谨小慎微，不敢一次性削去自己所有的感知，因此他布下的六座阵法每一座都留下一线，以免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彻底抹杀，但留下的这一线感知也只是能在第七层使用。 他在六座阵法中不断轮转，归还了所有的世界馈赠，将自己的感知存在降低到谷底，然后，凭着那一线源于自性界原的召唤破界而出。 而你我都已成就界原行者，本身的自性界原不再发出直抵灵魂深处的召唤……” “等于说，他是抛弃一切只留一个道标，而我们连道标都没了？” “是。” “老梅，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看你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定是已经想到了办法对不对。 你有文化，我全听你的。” 梁德拿出全部想象力摆出一脸谄媚的讨好笑： “梅老，您给指条明路，只要您一句话，我小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子，你什么德性我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少跟我来这套！ 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在这套六根六尘阵里转了五轮，意识被削得比草纸还薄，再来两轮就要散架了。 你是白劫下位吧，还是神魂偏弱的类型，六根六尘阵转起来，你撑不过两轮。 你如果不想死，就得真的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梁德收起笑容，道： “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老梅，你是比我更懂这套六根六尘阵，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利用我，自己单独逃走？ 想合作，就拿出点诚意来。” …… 彼岸276号世界南条山秘境，猎团营地。 雷动岚独自坐在作战指挥室帐篷里，门帘外是山崩地裂的声音。 洞玄子假墓群里活动的变异尸兽已经被梁德清理干净，真墓里的兽群在梁德用“土法历史车轮”扫荡过后也陷入了沉寂，墓群迁移工作提前开始。 上百名猎团成员各展所能，将那座空海华特集团计划改建成大型主题公园的墓群朝着南条山秘境的东北角移去。 为了避免破坏秘境，南条山上空不能飞行。 而要过路的墓群体量过于庞大，使用界内传送成本过高。 他们只好推平拦在搬迁路上的一切障碍，让放在超大型工程机械上的洞玄子墓群快速通过。 逢山摧山，遇水断水。 粉碎山岭，填入河川，化奇险为坦途。 绵延千余平方公里的墓群被猎团成员送往目的地，原址附近的营地里只剩下雷动岚一个人。 洞玄子构筑的假墓墓群移走后，底下的真墓便彻底显现出来。 这也是因为雷动岚的命令，她特意让猎团在搬迁假墓时将真墓顶部的岩层一并除去，不留半点遮挡。 空海华特集团的南燕站在距离真墓入口上方数百米的空中。 她来监督墓群搬迁的，在空中看了几个小时，渐渐发觉了不对。 跨界通讯已经被切断，暂时无法和本部取得联系。 她想要展开穿界门破空而走，可是一道凶兽般的气息从猎团营地中袭来，死死地攫住了她的形神。 离开半步，就会死。 南燕拿出一小瓶调和威士忌用力握碎，鲜血淋漓的手掌中，酒液从伤口渗入血脉。 在调和威士忌完全取代血中单一麦芽威士忌的瞬间，南燕周身的非凡之力波动由阴转阳，强度暴增。 她脑后的麻花辫自行松开收短，整个人拔高了将近半米，脖子上生出一颗喉结，纤细的身形换成了一副粗壮的横练筋骨。 “雷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南总监在发丘摸金、探幽索隐一道上造诣颇深，所以才被派来参与这个项目。 我有东西落在底下这座墓里了，你陪我下去找找。” “要是我不想去呢。” “我问过你的想法了吗？” 雷动岚走出军绿帐篷，呼吸的力度往上提了一个层次。 呼吸之间，一股灼热的飓风横扫而出！ 第四十八章.号令天上 南燕面对袭来的飓风，探手一按，她五指张开的右手顿时被灼热的风息焚去了皮肉，只剩下弯曲成爪的森森白骨。 但那股飓风终究是被她用手“按”住了。 焦糖色的光华从白骨之手按住的地方向外扩散，在飓风的形体外刻下细密的锯齿纹，调和威士忌浓烈的烟熏味敛去后，南燕与雷动岚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座由飓风凝成的圆锥形固态物。 南燕骨手握合，被捕获的飓风沿着外表焦糖色的锯齿纹路裂开，碎成了无数焦糖色晶体，纷纷扬扬地从天空落下。 南燕借着握碎飓风的反作用力疾速退走，脖颈上那枚款式老旧的蓝宝石吊坠被她咬在嘴里。 父亲，保佑我！ 那枚传自父亲的遗物亮起光芒，吊坠粗糙的表面不断有带着淡淡海盐味的单一麦芽威士忌涌出。 当体内单一麦芽威士忌的比例超过50%，南燕身周的波动由阳转阴，从男身瞬间变回了女身。 她体内的非凡之力强度骤然变弱，隐匿度和机动性却提高了数倍，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虚线，背对着雷动岚扬起的拳头全力逃跑。 她不是单纯的文职人员，作为甲方的现场代表参与工程项目，很多时候不得不化身武斗派用拳头说话，镇压那些想要拖延工期或是提高总价的杂音。 正因为她也擅长以拳说理，她才清楚那个叫雷动岚的女人有多可怕。 不是不可力敌，是绝对不能与之为敌！ 岚团不可能屏蔽掉一整个南条山秘境的跨界信号，只要逃出信号屏蔽范围，只要我和总部取得了联系，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南燕一咬牙，牙尖从嘴里的蓝宝石吊坠表面磨下几点碎屑，宝石碎屑在舌面化开，以咒泉之水酿成的娘溺酒汇成一道冰凉的液流滑入喉咙。 在娘溺酒的急剧催化下，她一身非凡之力的阴面完全盖过了阳面，相貌变得愈发阴柔。 那道逃往天外的虚线彻底消失不见。 雷动岚眯起眼睛，她外放的武者灵觉中，已经失去了南燕的所有痕迹，只有冥冥之中的一点感应，让她知晓南燕尚未离开自己的视野的范围。 锁定不了具体方向么。 敌人像飞鸟一样逃走，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 天空之下，雷动岚立于大地之上，以拳击天！ 一拳挥出，数以万亿计的异化肌肉纤维如铁相击，铿锵振鸣，太阳般的琥珀金焰中，腾起了向天昂首的金蛇虚影。 拳锋的狂风冲上九霄，雷动岚松开握拳的右手，食指霸道地指向天空。 于是她的号令直抵九天之上。 南条山秘境的天与地，风与水，在此刻全部进入了同一个频率。 那是她的呼吸，她的意志，是她的命令和被驾驭之物的命运。 秘境天空深处，元气顿起波澜。 数千米高空，疾速向上飞行的南燕视野中，出现了一颗坠落的淡金色水滴。 水滴划过之处，天地元气尽数沸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转化为淡金琥珀色的霸道内气。 “在体外将天地元气炼化为本身内力，而且是隔着好几公里全部纳入掌控，这怎么可能？！ 是界原展开？ 可她的真性天引呢？！” 南燕仓皇的身形从虚空里显露出来，惊骇欲绝地望着天空。 琥珀金焰燃遍天空，她就像一只被掉落松脂裹住的小虫，无处可逃。 焰流内卷，她被囚禁在淡金琥珀中，从神魂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失去了自主。 “我让你跑了吗？” 南燕透过淡金琥珀的壁障看到了那双凶兽之瞳。 然后是一个击碎壁障的强横拳头。 我的神魂，我的肉身…… 她裂开了。 …… 真墓第七层。 尚未取得互信的梁德和梅老头都在抬头望天。 那位越狱墓主设下的六根六尘阵针对的是本界生灵，用来对付这两个界原行者多少有些药不对症，削除感知和存在的“手术”没做干净，这两个人还可以蹲在七层望六层，只是无法将讯息传到上面。 他俩被关在笼子里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只好一边想办法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外面，看看有没有转机。 梁德怀疑梅老头能连上外面那些非凡真菌，因为那老头所在的法阵里一直有菌丝生成和消失，而他被关进来以前也看到圆阵里有菌丝滋生钻进三角法阵。 这一进一出，绝对有联系。 这老头大概率是菌类成道，而简单生物之间往往会有些说不明白原理的神秘感应…… 应该是有微弱的联系，不然那些被真菌寄生的变异尸兽没道理一直呆在这两座墓里。 正常的生物为了繁衍，肯定会从墓里出去扩张种群规模，洞玄子那些禁制我都看过，根本拦不住真菌尸兽群。 那么应该是地下墓室的网速太差、延迟太高，梅老头没办法给上面的小怪兽太复杂的指令，所以只能留住它们搞破坏，发不出具体的求救信号……也许可以做到，但是这老头婆婆妈妈不敢赌。 也对，增强信号肯定要消耗本源，他一把老骨头被这套洗号重练阵反复轮了好几次，意识虚得不要不要的，哪儿敢轻易动手。 除非外面来的人能让这老头觉得一定能救出自己。 太怂了，哪有成功不带赌的成分！ 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你没了还有我继承你的遗志。 搞学术怎么能没点冒险精神，你去赌一赌啊！ 你妈的，为什么莫飞升老哥创出来的海纳幻藏那么稳定，开辟完成后不维护也能用三五千年，这种基本用不坏的产品怎么刺激消费，理念太落后了！ 我在海纳幻藏里装了那么多兽性分身，如果能掉个十几二十只出来，说不定我就有办法往外面传讯息了啊！ 以后一定要凿几个有缺陷的海纳幻藏，不定期维护就会泄露危险源的那种，这世上奇奇怪怪的笼子太多了，我这条聚散自如的好汉也不是回回都能跑掉，还是得多留几个后手，稳健一点。 梁德和梅老头死盯着真墓第六层，因为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也没有多枯燥。 “老梅！老梅！有人来了！” “大惊小怪什么！” 梅老头睁大一双老眼，只见两个牵着手的女人走到了第六层的阵眼。 “这个蓝宝石吊坠……是南学妹！” 第四十九章.正常速度 梅老头激动得脚下的青色菌丝都震颤起来。 “她来救我了，一定是导师让她来救我了！” “空海华特集团的南燕是你学妹？” 她怎么变成两个了…… 那两个牵着手站在墓室第六层阵眼上的女人相貌完全相同，只是一个像光体，一个像影子，两人脚尖浮空，牵手转圈，照得墓室里忽明忽灭。 “南……燕？ 你说她叫南燕？！” 梅老头兴奋的表(qíng)紧急刹车，扔下拐杖扑到离梁德最近的法阵边缘，按着囚笼的护罩大声问道。 “是啊，华特集团派来的监工。 听说上面那座假墓的位置就是她首先发现的，怪不得，你在研究室里应该留下了不少前期资料吧。 她推动这个盗墓项目，也许就是为了找你。” “空海华特集团，为了找我？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梅君统一个踉跄退回法阵中心，苍老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浓厚的悲怆神色。 导师怎么可能让她来救我……是我想出去想得快发疯了才会有这么无稽的猜测。 因为六根六尘阵的削除压制，梅君统仅能凭借感知严重弱化的眼和耳去观察，所以才会出现错误的判断。 墓室第六层的女子和她有着相同的容貌，脖子上戴着相同的蓝宝石吊坠，但却不是她。 像她那样自由的考古学者，永远也不会接受空海五百强的雇佣。 是她的女儿吗，不，也许是玄孙…… 被困此处后，已经过去了五百八十六年以上的时间。 五百年，五百年而已，多么短暂。 对那些研究远海的界原学者来说，五百年甚至不够让他们完成一次外出踏勘，更别提这五百年还只是一个彼岸世界里的时间。 学院里那些人大多是痴迷研究的长生种，也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失踪的事实。 博士学位论文闷头写个几百年不是很正常的事(qíng)吗…… 只要研究所人员去向牌上的状态没变成“死亡”，即使是导师也不会随意“打扰”自己的研究。 但是……五百年，即使是彼岸的五百年，对他这个根脚是短生种的界原行者来说依然太漫长了！ 朝菌不知晦朔，所以会极度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不使一刻虚度，这种急迫和恐惧，刻在了短生种的基因深处，代代相传。 晋升为非凡生物后，寿命可以延长，时觉可以提升，但即使活了上万年，他也无法改变心中对时间流逝的态度和感受。 太漫长了，失去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系，我在此处度过的无意义时间太漫长了。 囚笼的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去了哪些地方，经历了哪些事(qíng)，在哪里遇到了那个愿意携手共行的伴侣。 五百年，我错过的只有她吗？ 不能在这里枯等下去了。 梅君统俯(shēn)捡起了自己的拐杖，盘坐在地，双手夹住拐杖，像钻木取火一样搓动起来。 青色杖尖在地上法阵线条的联结点上来回旋转，那些奇诡的弧线渐渐脱离了二维平面，像一根根细长的面条被梅君统手中的拐杖卷了起来。 构成法阵的弧线很快被全部卷起，只剩线头还连在地上，梅君统双手紧握拐杖向上一提，那些线头便被扯出了地面。 梁德凝视过去，只见每一个线头上都钩着大量的青苔色菌丝，被紧绷弧线扯出的地面裂缝中尽是青苔色，不知下面有多少菌丝。 梅君统佝偻着脊背，艰难地将拐杖抬过头顶，平举卷动，费力地舞起了棍花，通过那些缠在拐杖上的线头，不断将地下的青色菌丝抽取出来。 梁德没有说话，此前的沟通已经让他明白，隔壁那个老头又臭又硬，不是靠花言巧语可以糊弄的人。 他如今一无所有，拿不出任何筹码，主动权大部分在梅老头那一边。 只能等这个老头自己开口了。 他之前想让自己听令行事，那么我应该还有我所不知道的利用价值。 从地下抽出的青苔色菌丝淹没到梅君统腰部时，老头看向了梁德： “小子，再过一会儿，这座六根六尘阵就要正常运转起来了。” 梁德与他对视，道： “正常运转，老梅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诸界之囚备受世界钟(ài)，不可能长期遮蔽天机，如果消失的时间太久，世界便会反应过来。 这座墓的主人想要破界越狱，发动时间自然是越快越好，他会准备一座运行五六百年还不能彻底削除白级生物神魂的阵法吗？ 这些菌丝全都是我的意识显化。 是老夫当年为了阻塞法阵，强行填进阵中的东西。 若非如此，我们早就被削得只剩一线灵明了。” 梁德闻言大惊道： “那你现在把它抽出来做什么？继续堵着啊！” 梅君统笑了笑，道： “不必了，早先老夫还想让你和我学一学意识拟化之法，一起来堵住这座法阵，但是…… 小子，我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能确定这座法阵正常运转起来之后的全部功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shēn)为界原学者怎么能害怕未知，大踏步走上前去才是我辈本色。 老夫不想再等下去了。 我已技穷，你要是有什么保命逃生的本事，便顾好自己吧！” 梅君统停下手中舞动的拐杖，两手握住靠近杖尖的下端，上半(shēn)微微后仰，然后一杖砸下！ 阻塞法阵的青苔色菌丝被他这一砸尽数扯出，堵了几百年的六根六尘阵发出爽快的嗡鸣，一主六副七座法阵同时亮起，外围的六座圆阵飞速转动，顺次刷过梁德和梅君统的意识。 梁德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一颗被扔进脱皮机的土豆，越磨越小，越磨越小。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梅君统为什么能用出那些影响外界的小手段。 每座圆阵都会留下眼耳鼻舌(shēn)意中的一根，当六阵同时运行的速度快到极致，他的六根几乎是在同时磨损，但也仿佛同时拥有了六种感知。 武者灵觉，全开！ 于是他看到在墓室第六层的阵眼里，两个南燕快被阵法开启后的元气漩涡吞没，而她们神魂上连着的那道淡金色琥珀锁链正在向后拖动。 墓室第七层，那尊沉睡的杂牌元神背后，也连着一根静止不动的淡金色琥珀锁链。 梁德见状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将全部灵觉凝成一线，把所知所感传入元神背后那道金蛇共鸣法的链接中。 “大师姐，救我啊！” 第五十章.前人遗泽 雷动岚站在墓室第五层向下俯视。 她手中握着三根直连武道元神的淡金色琥珀锁链，以神接敌，同时与多种节奏共鸣并加以干涉驾驭，正是金蛇缠沾手这门武学在元神层次的高级运用。 其中光泽最黯淡的那根在梁德竭尽全力呼救后蓦然亮起，虽然只有一瞬，但已经足够她确定发出求救信号的大致位置。 怎么核心意识和武道元神不在一个地方。 你也裂开了？ 来不及多想，雷动岚挥动手中的琥珀锁链，将失去探墓价值的两个南燕多缠了两圈之后猛地扯出阵眼漩涡。 暴乱的元气潮中，南燕被捆成一团的阳身和阴身直接撞穿了墓室第六层的黑曜石穹顶，被雷动岚一把抓起，扔给了背后待命的豺狼人阿犬。 “别让她两相合一，容易跑。” 雷动岚吩咐完阿犬，眼中金焰一盛，整个人化作一道琥珀金焰沿着那根黯淡的锁链燃烧了过去。 元神万化，遁破大千。 空中绷得笔直的淡金色琥珀锁链节节消失，暴烈的琥珀金焰沿着共鸣锁链穿过虚空。 第七层墓室中骤然大亮。 一个人的拳头宛如一轮大日坠落地上。 极致的暴力毫无保留地向着四面八方倾泻，墓室中金焰横飞，砖石崩散，环状的冲击波横扫一切。 只一个照面，第七层的地面便被这轮坠落的烈日轰成了碎片。 雷动岚脚踏虚空从熊熊金焰走出，肌肉贲起的手臂上，几根断裂的绷带在尚未平息的狂风中飘动。 已成废墟的墓室里，所有完整的建筑和构成建筑的材料都碎成了砂砾，机关禁制尽皆湮灭，失去灵光的砂砾在重力作用下落进了下方深不见底的拳印中。 雷动岚面前的黑暗中，一主六副七座线条奇诡的法阵悬浮运转。 法阵旁边，一具标准型梁德和他的武道元神安静地沉睡着。 梁德身后不远处，是一个直径十余公里的青苔色圆球，大得像一颗小行星. 雷动岚灵觉扫过，圆球里全都是青苔色的菌丝，菌团中的魂灵同样沉睡着，魂灵内部还有几粒岌岌可危的真性碎片，显然是很久没有温养过。 真菌类生物晋升的界原行者……看来倒霉的不止是师弟一个人。 雷动岚靠近那七座运转中的法阵，走到三角形主阵上方时，她便感受到了这套法阵对自己各项感知的干扰和对核心意识的召引。 墓群开发前后，雷动岚读了不少彼岸276号世界仙道文明营造墓室的资料，对此界阵法的基本原理略知一二。 她凝视着七座法阵研究了一会儿，便明白了此前搜寻无果的原因。 这套法阵，只有一个人时才能触发。 因此猎团和裂开的南燕都没能找到第七层。 雷动岚看清几个法阵中的关键节点，也不求甚解，向前一步，在阵中猛地一踏。 琥珀金焰刻意收敛后坚凝如铁，从法阵节点强势破入，硬生生拉住了七座法阵的运转，将那些结合紧密的奇诡弧线一根根扳开，法阵中原本不应有破绽的地方，此刻破绽大开。 主阵阵门先前在灵觉视野中仅有针孔大小，专门用来吸纳白级以上非凡生物的核心意识，现在却被雷动岚硬扳成了能让一个人走过的高大门洞。 六根六尘阵中，梁德恍恍惚惚之间看到了那个从天外而来的熟悉身影，吓得他一个激灵，快被削到极限的灵明蓦然清醒了不少。 “师姐，怎么你也进来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天知道这套法阵强行断掉六根之后会有什么操作，如果下一步是斩断是非根怎么办……我的是非根还从来没惹过是非，不该有此一劫啊！ 雷动岚手里拎着一坨花花绿绿的东西，道： “你武道元神掉外边了，这破烂玩意儿寒碜是寒碜了点，总归是自己的东西，别到处乱扔。 接着！” 她扬手一扔，把梁德的杂牌元神掷入第二个圆形法阵，与梁德的核心意识合在一处。 取回武道元神后，梁德的各项感知迅速回归，他立即开启海纳幻藏取了一具标准身体穿上，原地使出一个连滚带爬的单机版无敌风火轮，风驰电掣地滚到了雷动岚身边。 轮胎人梁德旋转了几下弹回原形，惊魂未定地深吸了几口气，拍着胸口对雷动岚道： “师姐，大恩不言谢，我……” “第一座圆阵里，是那个真菌成道的界原行者？” “啊？ 对，是个叫梅君统的老头，自称是研究诸界之囚的界原学者，上面那些真菌尸兽就是因为他出现的。” 梁德马上把和诸界之囚相关讯息打了个包，通过共鸣锁链传给了雷动岚。 成功越狱的诸界之囚么…… 雷动岚看完梁德的元神传讯，道： “南燕给我们的墓群资料里提到过这个人，应该不是假的。 他的元神也掉在外面，放得太久脆过头了，一拿就碎，我没动。” 梁德看着第一座圆阵，里面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缕青色菌丝，他探出几道灰黑色的元神触手想去拉人一把，却在圆阵外面碰了壁。 “师姐，这？” “没有他本身的神魂做钥匙，打不开的。” 雷动岚将武者灵觉覆盖在第一座圆阵上，过了片刻，道： “有影，没声。” 梁德叹了口气： “他在里面至少被困了五六百年，为了阻塞法阵运转还分割了意识，各项感知被削得厉害。 恢复正常速度后，我就再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也不知道这座六根六尘阵运转到最后是什么效果。 师姐，我们先撤出去吧。” “马上看到了。 你怕的话就先走。 我倒想看看，诸界之囚有些什么手段。” 雷动岚的灵觉视野中，阵中那个老者的影子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梅君统只剩一线灵明时，疾速轮转的六根六尘阵停了下来。 墓室第七层虚空大动，一面红黑相间的旗帜飞临法阵上方，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从旗帜中传出，言语中颇为快活。 “终于有人用上这处布置，看来真正之我已经走脱了，妙啊，妙啊！ 贼老天，你千方百计不让我走，我偏偏走成了，如今还要再帮一个人走，哈哈哈哈哈，妙极，妙极！ 待我看看……灵芝成道，难得难得，只是这修为也忒差了些，便是有我相助，你怕也跑不出去。 罢了罢了，你回去吧，好生修行，以后再来！” 第五十一章.游击将军 那面红与黑的旗帜不由分说地卷着雷动岚和梁德穿进虚空，清亮的男子声音在两人耳边喋喋不休，自顾自地诉说着、大笑着，听起来快活极了。 梁德尝试和那个清亮声音对话沟通，但十句话里只有一两句能得到回应。 梁先生屡败屡战，连续扯出数百个话题，内容涵盖天文地理男盗女娼等多个领域，比和电波对不上的相亲对象聊天找话题还用功。 但那个清亮男声的回答却只是顺着梁德提到的几个词自由展开，回答内容和梁德的发言没有丝毫关系。 你说夫妻关系，他说夫妻肺片，你讲黄油攻略，他讲黄油面包。 根本是鸡同鸭讲，隔行如隔山。 这样翻来覆去地试了几次，梁德终于确定，红黑旗里传出的清亮男声是个人工智障。 这玩意儿估计是当年那位越狱成功的世界囚徒留下的布置，用有限的数据模拟出一个片面的自己，其智能程度比梁德蓝星老家的野鸡手机助手也高不到哪里去。 红黑旗里传出的清亮男声只会根据关键词和提问者的特定动作给出回答，不提问它就自行其是，我行我素的程度堪比对未成年人保护法有一定了解的法外狂童，沟通起来非常蛋疼，和siri之间至少差了8848个小爱同学。 这面红黑旗上的禁制与墓室外围那些普通货色不一样，是实打实的赤级水准。 梁德被卷进去以后，四种内气都陷入禁锢状态，脚下仿佛粘了一吨口香糖，提也提不起来，他蹲在红黑旗面上，就像一只粘蝇板上的苍蝇，除了嗡嗡嗡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雷动岚安然盘坐，两手搭在膝盖上，眼中常驻的琥珀金焰已经不见踪影，显然内气也被那红黑旗禁住。 但她依旧是平常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一身气度说句岳峙渊渟也不过分，若是被别人看见，多半以为那面旗子是被她驾驭的飞行法器。 没过多久，话痨晚期的红黑旗遁出虚空，载着梁德和雷动岚两人在南条山秘境的极高处飞行。 “这面旗在往南条山秘境汉墓墓群的方向飞。” 雷动岚望着旗下的山形水势，确定了当前所处的位置。 “这颗行星上的汉朝已经倾覆了万年以上，那时建造的大墓早就被当年的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盗了个干净，南燕提供的前期调查资料里，那个区域已经没有值得开发的墓地，基本是一片废墟。 既然这面旗带我们去那里，我猜，那儿也有一座类似的隐墓。” “师姐，已经离开虚空了，元神万化还是用不了吗？” “用不了。” 雷动岚嫌弃地横了梁德一眼，道： “别晃来晃去的，我看着心烦。 顶多是被送出界外，有什么好怕的。” 梁德没听她的，继续在红黑旗上晃来晃去试探边界。 “师姐，我们现在是被一个界内赤级生物留下的人工智障逮住，强行带着我们去一个全然未知的地方。 像这种情况，怕才正常吧。” 雷动岚嗤之以鼻，道： “你练一身功夫，就是为了做一个正常人吗。 怕这怕那，活得有什么意思。” “这我们武学家的事情，能叫怕吗，本门的至善武德是敬畏生命，尤其是要敬畏自己的生命。 师姐，别看你比我能打，武德修养的分数肯定没我高，如果二师兄在这……” “这面旗在往下降，要到了。” 梁德向前一倒，趴在红黑旗的边缘往下望，随着旗帜高度降低，他渐渐透过云雾看清了下方的景象。 那是一座建在嶙峋乱石间的高大墓冢，墓外立着十几座或断头或缺尾的石雕，通过残余的部分，勉强能看出那些石雕原本是伏虎和跃马的造型，还有几个高达两三丈的持戈石人倒在荒草丛中。 南条山秘境汉朝墓群所葬的多半是当年的王公贵族，会在墓外布置这样的雕塑，这座墓冢的主人生前多半有显赫军功在身。 红黑旗载着两人降落在墓冢前方，那座风化严重的石碑上刻着十个大字： 汉故游击将军林侯之墓。 林侯？ 雷动岚在红黑旗上踏了两下，问道： “这也是你的墓吗？” 旗子里的清亮男声当即回答道： “正是！ 我于此星先后出仕七十二朝，这南条山里，我建了七十二座墓冢用以遮蔽天机，每座墓中都布下了大自在舍业冲天阵，让那贼老天猜不到我从哪一处逃脱。 先前那座墓里的阵法破损太多，用不得了。 你且稍待，我将此处墓冢第七层的法阵唤出来，好将你送出这天地囚笼！” 话音一落，那面红黑旗帜迎风便长，片刻间便扩大到了数万平方米大小，将那座汉故游击将军林侯之墓盖得严严实实。 方形旗帜上分开红黑二色的对角线上光芒大放，一座一主七副、与先前那座墓里一模一样的法阵从地底浮了上来。 “好了，你收束心神，入阵吧。” 红黑旗向内收束，恢复了原来大小，旗面起伏如大海波浪，雷动岚和与她相连的梁德眼看就要被送入法阵之中。 那红黑方旗中的存在越想越痛快，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贼老天，你这囚笼做的再大，筑得再牢又如何，只要世上还有不愿受天地拘束之人，你爱也好，恨也罢，到底关不住这天地之间的众生！ 我林登万终有一日会把你扯下来踢翻在地，让你再管不了这天地众生的来去！” 南条山秘境上空忽然阴云密布，辽阔无边的万里大山同时摇动，地下的灵脉随之震颤。 天空中异响不断，虚空里涌入了一团混沌。 彼岸276号世界界膜外的空海之水翻腾不休，明黄色的界膜停止了荡漾。 梁德和雷动岚站在原地不得动弹，元神与自性界原相连后收到的感应已让他们明白了当前的状况。 这一刻，世界本身，已经降临此处。 充塞虚空的混沌中，林登万越狱超脱时归还给世界的一切资源被世界重新增添了超出万倍的份量，然后带着千条瑞气落向那面红黑相间的旗帜。 这是足以在界内塑出一尊青级大能的份量。 世界没有任何话语，但雷动岚和梁德都听懂了虚空中传来的波动。 给你！ 第五十二章.来了又走 世界的丰厚馈赠从天而降。 庆云万朵，金花乱坠，地下虬结的灵脉勾连成了群龙争竞之相，乱石嶙峋的墓冢顿时现出一番洞天福地的景象。 那面诸界之囚的红黑旗被世界定在地上，红黑旗上的梁德和雷动岚也几乎动弹不得。 神入界原需要穿过界膜，现在世界亲自下场留人，两个白劫下位的界原行者哪有办法脱身。 墓冢的天地元气浓得齁死人，头上的七彩祥云眼看就要压下来，尽管其中大部分是投向那个红黑旗里的人工智障，但梁德和雷动岚也能分润到少许。 所谓的少许只是针对这份馈赠所占的比例来说。 这少许落到梁德和雷动岚头上，都不用完完全全消化，眼睛一眨就是两个界内赤级，挥手间星辰移位、天崩地裂的那种。 可一旦接受了这份来自世界的丰厚馈赠，他们就很难离开这座彼岸世界了，界内成就的赤级，和一般情况下可以纵横诸界、来去自如的赤劫行者完全是两回事。 梁德望着天空的彩云苦笑一声，对雷动岚道： “师姐，这回是跑不掉了，等你以后成了第二个人间绝顶，拖着这个世界带我去找最古蓝星吧。” 他只是说说而已，即使是人间绝顶，也不可能拖着一个彼岸世界深入此岸，若是被困彼岸，他这辈子就没希望回蓝星老家了。 然而此时此境，他自顾自地做着危险的事情，不讲些烂话，如何平复心情。 雷动岚察觉到了梁德形神运转的异常，两人元神之间的共鸣锁链还在，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梁德在做什么。 “你想自爆元神强闯界膜，怎么不叫我一起？” “师姐你没有一定要离开这里的理由吧。” 梁德低着头，一遍遍地检查着武道元神的状况，小心翼翼地将四套元神组件之间的结合点拧开一丝，为爆发的元神之力规划好出口，这样一来，元神自爆后就可以尽可能地保持碎片规整，好在冲出界膜后迅速化零为整，修复归原。 有一说一，这尊四合一混动元神经过他毕业后的精心改进，在自爆回收方面拥有独特的优势。 源自天生神力、幻海玄气、如钢似铁锻体法和先天罡气的四套元神组件和而不同，结合部可紧可松，模块化设计使得武道元神聚散自如。 这种松散的拼合元神和人打起来是缺点，自爆的时候却成了优点。 一尊铜人铁人碎了，想恢复原状须得烈火熔炼，重锤锻冶，而像梁先生这样的积木人，只要部件损毁情况不太严重，炸碎了拼一拼就好。 元神碎片捡起来，涂点胶水，整点填缝剂，四色彩灯一开，谁也看不出曾经炸碎过，修修补补又是三年，客观来讲，这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经济适用型元神，非常适合那些经常需要自爆的年轻人。 雷动岚冷哼一声，金蛇共鸣法的节奏顺着锁链镇住了梁德的元神异动。 “你那堆破烂玩意儿，炸了也就听个摔炮的响，成功率太低。 真想跑，就我来自爆，你负责治疗修复，同时用幻海玄气隔离世界赠予的庆云。” 梁德抬起头：“师姐，我急着找路回老家，不愿意在任何一个世界久留，你是为了什么？ 彼岸276的体量摆在这里，单论空间层面，界内堪称无限，以你的天赋，受了世界的恩宠，以后成为青级也不算难事，何必……” 雷动岚挑起剑眉，冷冷地看着空中的瑞气庆云： “它给我的，我就一定得要么。 我要练最硬的功夫，做最强的人。 堪称无限，就不是无限，界内最强，算什么最强。” 说话间，她和梁德之间的共鸣锁链又坚固了几分，淡金色的真性碎片和灰黑色的真性缠绕在一起，做好了彼此配合、爆炸冲关的所有准备。 和她并肩站着，虽然在世界面前依然只是两只蝼蚁，但梁德莫名觉得安心了很多。 他抱起胳膊，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最强的人……师姐，你这个目标有点不切实际啊，太虚无了。” “想回最古蓝星就不虚无吗？” 两人虽然看着不同的地方，却是同时一笑。 “也不用太紧张。” 雷动岚踩了两脚地上的红黑旗，道： 我跟你分润到的馈赠只是九牛一毛，就是冲不开界膜，顶多在界内晋升赤级。 那又如何，别把世界看得太高了，这个叫林登万的诸界之囚能跑掉，我们就不能么？” “说得好！” 红黑旗中清亮的男子声音赞赏道，地上的红黑旗反卷起来，四角相连搭出一个三五立方米的空间，把那些就要落下的瑞气庆云全部拦在了外面。 雷动岚和梁德顿时感觉身上一轻，来自世界的压力忽然散去，两人脚下的红黑旗面从对角线上隆起一个人形，看起来就像一个半红半黑的床单幽灵。 红黑幽灵丝滑地转了一圈，咻的一声从地上滑到四周垂直的旗面上，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外面的瑞气庆云。 “这贼老天真舍得下本，我要是肯回来，在界内证就青级上位怕不是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唉，我在外闯荡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初入青劫，果然是人离乡贱啊。” 红黑幽灵的声音与旗内那个人工智障一模一样，只是更有人味，也不再是半文半白的风格，说起话来比那个人工智障松快多了，俨然是一个心系家乡发展的打工游子。 这也不奇怪，他越狱成功后穿梭诸界见得多了，说话风格和口音方面难免有变化，闯荡这么多年，学了那么多新东西，就算是精通八门外语和多种番邦乐器也无甚出奇之处。 梁德已经猜到了这位的身份，于是静静地盯着那个像气模卡通人一样摆来摆去的红黑幽灵，等待着这位前诸界之囚、现青劫行者的下一句话。 “你还敢回来？” 雷动岚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怕被世界抓住吗？” 红黑幽灵从旗墙上滑到两人跟前，道： “一个分身而已，今时今日，贼老天想抓住我也没那么容易。 它只是见到这面旗出世，抓了个机会通过我曾经的本命法宝和我搭上话，想用大把馈赠把我勾回来罢了。 怎么样，你们也看到了，做气运之子的待遇好得很，有一整个世界当舔狗，都不用出门打怪，在家洗脸除螨都能升级，纵横宇宙跟玩儿似的。 我从凡人到界内赤级只花了四五年，恼了谁，谁就死，不喜欢哪颗星星，不管隔多远，第二天就没，发过的光都给你掐掉。 你们两个现在也不过是白劫行者，将来的成就难说得很，有没有兴趣换个发展方向？ 年轻人你……就不说你了，小姑娘你要是肯做气运之女，是个界内青级的料子。 到了青级，在界膜里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天天创世再演洪荒都没问题，雷霆崖普玄德号称青劫第一，他在外面都不见得比你在这里快活。 怎么样，要帮你们牵线搭桥吗？ 不麻烦，开个窗的事儿，有我做媒，十拿九稳。” 红黑幽灵抖了抖上方合拢的方旗四角，非常平易近人地问道。 雷动岚道：“这么快活，你自己怎么不回来？” “问得好！” 林登万分身凭依的红黑幽灵伸出两只手来，充满激情地挥舞着。 “舔着我，留着我，老子不吃这一套！ 世界有限，可能性就有限，可能性有限，就是它想管着我。 谁他妈想做我的主，我就反了他的天！” 林登万说完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这会儿还反不太动，我也不能久留，再问你们一遍，想要一个世界做舔狗吗，想做彼岸276号世界的气运之子吗？” 雷动岚斩钉截铁道： “谁爱做谁做，我不缺妈。” “年轻人，你呢？” “我碰巧也不是很缺。” 林登万大笑，“妙极！妙极！” “你们两个听着，这贼老天要和我别苗头，我想把里面的人往外送，它就要把外面来的人当着我的面留下来。 上面这些瑞气庆云有九成九是冲着我来的，我等会儿冲出去把它们引跑，再想办法多刮几层下来，让你们两个少拿点，拿在手里。 你们拿着剩下的瑞气庆云到这方天地走一走，散给我同乡里合适的人，散完了你们就走吧。” “那个，林将军。” 梁德迟疑道： “彼岸276号世界有这么好糊弄吗，万一世界看穿了你的计谋，把上面的瑞气庆云超级加倍怎么办。” 林登万凭依的红黑幽灵露出嘲讽的神色： “什么糊弄和看穿，你把贼老天当人了。 你们这些离天不知多远的人，就是喜欢把一些庞然大物拟人化，试图去理解它们，试图和它们共情。 贼老天就是贼老天，它有时候像人，甚至还会说人话，但它根本就不是人，什么天妒天怒天谴天罚，贼老天懂个屁。 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若论知天远道之法，这空海两岸还没有几个人能胜过我。” 林登万不再多说，扯起一面遮天蔽日的红黑旗破云而出。 只见那面红黑旗左包右揽，将漫天的瑞气庆云打了个包袱一齐卷走，方旗的四角被拧在一处打好包袱扣时，南条山秘境上空为之一净，地下骚动的灵脉也平息下去，在非凡生物的灵觉视野里，就像高清彩色世界瞬间褪成了黑白画面。 “贼老天！” 林登万清亮的声音带着说不尽的猖狂和嚣张，响彻万山，惊飞群鸟。 “老子回来了，老子又走了，你待如何！” 那个卷走漫天云霞的人影拿着红黑相间的包袱抡了几圈，像扔大捆不可燃垃圾似的把世界的丰厚馈赠远远地扔了出去，然后化作一道红黑光芒朝着反方向全速逃遁，一个闪烁就穿进了彼岸276号世界的星辰大海之中。 来自世界的凝视和重压立即尾随林登万而去，那种莫可名状的目光追寻着它的爱子去往幽暗的宇宙，对此间之事再无任何兴趣。 不是说不要把世界拟人化吗，你自己还不是喊得那么带劲！ 梁德心里吐槽了一句，走下那座残破的高大墓冢，和身旁的雷动岚一起，向着天空伸出了手。 两道细如发丝的七彩瑞气落在两人手里，那缥缈氤氲的瑞气当即漾开，想从他们掌心的纹路渗入，却被一层突然出现的红黑相间的薄膜包了起来。 梁德抛了抛手里袋装牛奶大小的气运包，道： “师姐，这东西给谁合适啊，也没个说明书配料表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 雷动岚手一扬把她那包大了一圈的气运扔给梁德。 “空海华特和真墓的事情还有手尾要处理，这种小事，你自己去做。” 她右足一踏，借着山摇地裂的反震之力冲天而起，消失在群山背后。 梁德拿着手里一大一小两包气运，通过不存在的眼镜打开《人间之鉴》，开始恶补彼岸276号世界的相关资料。 这种遴选真主角的重要任务交给我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摸鱼社畜真的好吗…… …… 南条山洞玄子假墓群遗址，空海猎团“岚”临时营地。 一个直径数千米的青苔色菌丝球不断收缩，体积急剧缩小，许多外层菌丝在断裂后被一个破旧的布口袋收入其中，像是吸尘器在处理一个巨大的灰球。 十几分钟后，一个拄着拐杖的青衫老者从裂开的菌丝球中走出，苍老的脸上满是关切之色，梅君统老头一把拉住在菌丝球外等待的豺狼人阿犬，为了弥补两人悬殊的身高差，撑着拐杖跳起来在他耳边道： “南燕呢！那个戴着蓝宝石吊坠的女孩子呢！” “老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梅君统一个转身，看到那个和当年同窗学妹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老泪盈眶，哆哆嗦嗦道： “孩子，我是钩玄馆大学的梅君统，南秀极是你什么人？” “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第五十三章.气运之子 “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失联那段时间的影音资料我都发你邮箱了。 这次我本来打算单枪匹马刷个盗墓副本耍耍帅，没想到变成全程抱大腿，世事难料啊。” 梁德到了南条山秘境东北角的新猎团营地，拿回自己的手机后，他第一时间和搭档恢复了联系。 跨界直播的另一端，栗知弦右手倒握着一瓶果渣白兰地，吨吨吨地往左手端着的浓缩咖啡里倾倒，将它们粗暴地调成一杯卡瑞托。 卡瑞托咖啡以格拉帕渣酿白兰地和意式浓缩为原料，为了饮用者的健康考虑，两者的比例通常不会超过一比一，通常。 公元十世纪左右，原产地的耕作者们主要用格拉帕来驱散寒冷，如今酒商们在格拉帕里加入大量水果糖浆使得它的口感变得甜而柔软，然而即使是经过了这样温柔的改良，格拉帕依然没有退出烈酒的领域。 栗知弦左手提着一个喝空的两升装快乐水红瓶，往里面倒着第二瓶格拉帕。 “老梁啊，即使镜头里只有一个人，他也未必就是主角。” “蛤？” “我是说，老梁你想做当之无愧的主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你从开始做空海伴游以来，接待了三个客人。 鹤鹤，团长，还有孙寻桥。 这三个人的光完全把你盖下去了，说起来你们还是同学来着。 老梁，其实你就是那种花钱就读的择校生吧。” 要是能花钱择校，鬼才会去盛无虚私立高中啊，人杀人，最伤人，谁想去啊……不过这些事情没必要和弦哥掰扯。 梁德掰下一只手，异化成三轴稳定器的样子托住手机，道： “盖下去就盖下去吧，反正我的职业定位本来就和摄影师差不多，故事有趣，能让奉先老师给我报销差旅费就行，主角是不是我，不重要。” “你就没点目标吗？” 梁德点了根烟，任由薄荷烟雾模糊了自己的面容。 “目标？ 我也没有别的希望，就想跑得比谁都快，多去几个地方。” 栗知弦举起调好的卡瑞托咖啡灌了几口，道： “想得到有趣的素材，就要精耕细作。 取材任务是由你主导，你没这个心思，我也没办法。 接下来你去做什么？” 梁德拈着一大一小两个气运包在镜头前面摇晃： “我要在彼岸276号世界转转，给这两份气运找个主人。 害，头疼。” 栗知弦放下快乐酒瓶道： “这不就是去做幕后老爷爷吗，说高端点，你这是广成子见黄帝，有什么好头疼的啊。” “我这里两个气运包，小的这个也能把人推到界内白级巅峰，要是气运宿主通过走这条路得到了世界的青睐，更加不可限量。 一将功成万骨枯，弦哥，你在415也是万人敌的水平了，我问你，你是站在一将这边，还是万骨这边？” 栗知弦抱着装咖啡的快乐水瓶子安静了好一会儿： “我不知道。” 梁德掸了掸烟灰，拎着从岚团借到的界内传送门黑箱走出营地大门。 “我也不知道。” …… 彼岸276号世界，一颗葱绿色的宜居星球。 梁德把界内传送门的落点开在大气层外，走出黑箱后，他右手化作一团灰雾，调试参数将左腕上索爱雷达的搜索圈分毫不差地笼罩住目标星球，然后隐去身形向下坠落。 奉先老师配发的索爱雷达追逐的是不寻常的恋爱，不寻常的恋爱，必然会涉及到不寻常的人。 气运之子，就是一种不寻常的人。 梁德考虑了半天，才敲定了这个从特别恋爱里找寻特别者的计划。 彼岸276世界的空间范围几近无限，不可能一寸一寸去找，他只能依靠来自公司大能的道具去锁定目标。 他并不觉得特别恋爱的参与者就都是王侯将相，霸道总裁。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不同寻常之处。 在寻常的人世间，一个毫无特别之处的人才是最特别的。 最特别的人，就在最寻常的人海里。 空空荡荡的大气层里，来自遥远蓝星的界原行者敛去痕迹，坠向了异乡的茫茫人海。 …… 大气层之下，异域人间。 暮春时节，倒也有零星野花不谢，花叶垂垂欲坠，在衰败间愈显浓艳。 西域塞边，荒凉景象触目伤神。 一队在天地间宛如黑色蚁群的车马缓缓而行。 残阳余色里，沉重的马蹄声、车轮转动声，疲惫不堪，永无止境。 当那个一袭白衣的抱剑少年出现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单调风景里时，苟延残喘的车马才终于停了下来。 赶车的老把式、疲惫的驮夫，还有那些面色麻木的军士都抬起了头，用眼睛贪婪地攫取这抹鲜活亮色，仿佛将要被勒死的人，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管是因为什么，停一停吧。 停一停吧。 见车队停止前进，白衣少年将怀中的连鞘古剑拄在身前。 “把东西留下，我不伤人。” “有本事，你便拿去。” 车队前头的武将翻身下马，朝着面前的白衣少年走去。 他抽出随身长刀在空中虚劈了几下，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古朴铜盒扔在身前。 他扔得那么随意，仿佛那个铜盒不是他从龟兹国一路护送至此的宝物，而是吃了几口再无胃口的烧饼，一个烫手烧饼。 这趟护送龟兹国贡品的任务本是个闲差。 那龟兹国主已过六十，年老糊涂，每年都要把几十件古怪东西当作贡品献给当今圣上。 虽然圣上仁慈，体恤龟兹国主一片忠心，每次都会派遣使臣前去运送，但其实对这些零碎物件不以为意，能不能带回来，没有人在意。 每次前往龟兹的使臣是否带回贡品，全无干碍。 使团只是例行公事，以彰天朝厚恩。 领队的武将出身不凡，又和上司交情不错，才能讨到这么个便宜差事。 “便宜差事，哪有那么便宜……” 武将低头叹了口气，双手握刀一转，锋刃放平向前。 一股身经百战的森冷血气直透甲衣，他淡淡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真正的军中高手，并非暴虐嗜杀之辈，而是将杀人视作吃饭喝水般自然之事的寻常人。 一个人如果要靠杀人养家糊口，那杀人也只是一桩活计罢了。 前往龟兹，觐见龟兹国主，一直是顺顺利利。 不想自龟兹回程后，兵部便十万火急以风隼传书，吩咐务必要护送宝物安全返回帝京，一路上更是风险迭起，来抢夺护送之物的高手层出不穷。 三日里他一路厮杀过来，马不停蹄，离边关还剩下一半路程，可身后的车队却已只剩下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仆和一些伤残军士。 兵部的援手还要三天才到…… 如此险境，若是寻常兵士，怕是早已四散逃走甚至哗变，但是自己身后的这群人…… 将旗旁身着亲兵服饰的老人神色肃然，吐气开声： “虎威！” 老人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整个人像是重新焕发了生命力，眼中尽是炙热火焰。 仿佛只要站在这将旗之下，便永远不会失败。 车队里其他军士也是握紧兵刃低声喝道： “虎威！” 虽然只是十几个残兵败卒，却有百战雄师气势。 风骤急，吹得那面白色将旗猎猎作响。 残阳迟暮，军士们的甲衣和兵刃却泛出壮烈的颜色。 “永昼旗，虎威将军萧流是你……”白衣少年扫过将旗的眼中闪过惊讶。 “正是先父。” 武将萧寒叶波澜不惊，没有骄傲，甚至没有半点别的情绪。 这样的回答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甚至让他感到有些疲倦。 虎威将军萧流，这个叫作父亲的男人自己其实没有太多印象。 “原来是忠烈之后……” “忠烈之后么……” 萧寒叶低语，连少年后面说了什么也没有听见。 虎威将军萧流之子，自己生来就被烙上了这个印记。 一岁半时，父亲在横田一役误入重围，手刃敌寇百余后力竭而死。 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他也是长大后渐渐听人所说。 母亲早在自己出生时便难产而死，抚养自己长大的，是父亲忠心耿耿的亲卫。 “你是虎威将军萧流之子，日后也要成不世将才，建不世功勋！为国尽忠，ww.死而后已！” 饱含期望的严厉话语从小便在耳边一次次重复。 他以此为鞭策，日夜苦习武功兵法，从未懈怠。 千牛卫备身郎将萧寒叶，十六岁入伍，屡建功勋。 三十岁以武艺出众入千牛卫，甚得恩宠，连当今圣上都称赞“有乃父之风”。 萧寒叶并不想做什么不世名将。 但是，为了背后那位老人的期望目光和欣慰笑容……他不忍，不忍心让他失望。二十多年来所有勉强自己的努力，都只是为了不让那位老人失望而已。 只要能完成他的心愿，勉强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亲,点击进去,给个好评呗,分数越高更新越快,据说给新打满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五十四章.未曾设想 梁德已经用海学部的巡洋螺号扫了一遍，半径200公里的范围里，不存在任何一个灵长类异性。 如果用温〇安老师在《四大名捕之少年〇情》中的惊艳笔法来描述，那就是： 男。男。男。男。男。 男。男。鹰眼。男。男 男。男。男。男。男。 …… 左右为男，男上加男。 虽然早就知道雷霆四友的迫害领域并不止于世间直男……但梁德还未曾设想过自己会参与这条道上的是是非非。 阿德，沉住气！ 索爱雷达还没给出任何具体目标。 不同寻常的恋爱未必会局限在区区两百公里内！ 梁德镇定心神，妖化鹰眼立刻稳定下来。 在武将抽刀发问后，那名白衣少年横剑身前，修长的手指按上剑柄，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青州，云海门下，林淡。” “原来是云海神剑的高足，某与……” 武将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脸上的神情柔和了很多，可话说一半，一股恶风突然从他手中斩出！ 萧寒叶脚下的草叶被吹得一伏，他往前一步，一记毫无花巧的直劈挥向少年胸腹要害。 这不是什么玄奥繁复的高妙招数，只是最单纯直接的一刀。 除开膛破肚取人性命外别无他求。 只此一刀，过后生死立分，刀锋之上，沙场上的惨烈气息森森逼人。 在斩出这一刀时，萧寒叶感觉到所有下属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背后，尤其是那个一手抚育自己长大的老人，想到此处，他的刀势愈发凌厉。 利刃撕风，仿佛猛虎低啸。 刀锋雪亮如獠牙森白，若不出意外，下一刻便是鲜血怒激。 恶风疾卷，长刀挥过了少年所在的位置，那种曾经感受过千百次的手中长刀切入血肉砍断筋骨的触觉却没有如期而至，这一刀竟是斩空了。 这曾于千军阵中斩将夺旗的一刀居然斩空了！ 萧寒叶心中骇然，而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欺近身前，并且几乎是紧靠着自己的胸膛！ 迟了，斩出的长刀已来不及收回。 他整个身体还处在向前出招的状态里不听使唤，这一刻太短暂，虽然意识已经觉悟但身体根本反应不了，肌肉筋骨僵硬凝固仿佛被冰封了一般。 白衣少年矮身拔剑！ 寒光凛凛的剑尖却不是刺向萧寒叶。 他的剑从左腋下穿出斜指向上，只听见叮的一声，火星四溅，这一剑竟是不差分毫地抵住了萧寒叶斩出的刀锋。 剑尖顺刀锋一路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数十道柔韧的劲力从剑尖发出沾住了刀锋向上扯去，那劲力并不强大，却像云海雾气般变幻无穷，不停地向着各个方向拉扯刀身。 萧寒叶只觉得虎口处的酸麻一阵一阵传来。 剑尖快要滑到刀锋尽头，那些柔韧劲力猛然合为一股。 少年左肘平移压住剑身，右手握住剑柄往上一撬，将刀从萧寒叶手中硬生生甩了出去！ 刀脱手，剑回鞘。 “你是九品……” 萧寒叶口中干涩，低声说出了这一句。 自拔剑到败敌，少年始终神色淡然，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寒叶失刀的右手颤抖着。 能轻描淡写避过自己这一刀，又近乎玩耍般夺下自己掌中兵刃，除开九品再无可能。 天下武夫共分九品，九品最上，一品最次。 他而立之年晋入八品中已经是一流资质。 眼前这少年只怕还没有二十岁…… 一入九品，便非凡俗，八品九品虽然只隔一层，却是天差地别。 自太祖公孙锦立国以来八百余年，从没有九品以下的武夫战胜九品的例子。 就算是毫发无损时，对方要解决自己这些人也并非难事，何况自己率领的已是一支残军。 赢不了，绝对赢不了。 身处禁中多年，见识过真正的高手，没有人比萧寒叶更清楚一名九品强者的可怕。 必败无疑。 想到这里，萧寒叶忽然展颜一笑，他刚刚才败于人手，却不知怎地笑了出来。 “把这盒子给你，我们就能走么。” “萧将军是忠烈之后，林淡不敢为难。 放下铜盒，绝不纠缠。” “多谢。” “嗯，啊？” 听到这句多谢，少年有点不知所措，手在衣襟上擦来擦去。 “多谢你给了我一个必败的理由，一个无论怎样都无法取胜的理由。” 萧寒叶说出这句话时，眸中透出轻松却又决绝的矛盾色彩来。 “阿伯，我们走吧，回家去。” 他转身对将旗下挺立的老者说道，后者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白须白发在风中四散飞舞。 “永昼不暮，死战不退！” 被萧寒叶唤作阿伯的老军拿起白色将旗在地上用力一顿。 “将主，你忘了老将军么！” 老军大声呵斥道： “我等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便是尽数死在这里也不能堕了永昼旗的威名。 为国尽忠，死有何憾！” 老军身后的伤残兵士虽不说话，却也都带着坚毅不屈的神色。只要一声令下，便可舍生忘死，前仆后继。 那白色永昼旗在如血暮色中冰冷无言，萧寒叶定定地望着这面代表着父辈荣耀的将旗，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暮色里凝视着素白将旗的武将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刀，用力搠进了自己的下腹，劲力一催，血柱顺着刀上的血槽激射而出，将那白旗染得如同残阳颜色一般。 有时下定了决心的男人，用刀说话更加坦率明白。 无论那把刀是砍向别人还是砍向自己。 “阿伯你看，这旗子不是和暮色一样了么……虎威将军萧流已经死了，我只是我，我是萧寒叶，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寒叶啊。 我想带着大家伙回家去，不要为了这不知所谓的东西白白死在这里。 阿伯，你让我任性一次…… 我死之后，你们便散了吧……好好活下去，别管什么忠……” 他说到这，面色惨白，身形一歪眼见是要倒下去。 “将主！” 老军疾步上前将其扶住，老人抓着萧寒叶的左腕，内力探入，心知他已无生理。 “阿伯，为我卸甲……” 萧寒叶勉强着站起来，声音微弱。 “是，将主。” …… 白衣少年依然抱剑站着。 那迟缓的车队渐渐消失在暮色和大地相交的那一线里，他目力惊人，隐约看见一高一矮扶在一起的两个人影慢慢向前走着。 铜盒在怀里，林淡觉得怀里似乎还多了什么东西，却说不清楚。 少年虽然身怀绝世武功，却依旧只是个少年，还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无法看全这世间之事。 就像他鞋面上多了一个贼头贼脑的跳蚤小人，他也一无所知。 林淡将铜盒收进袖中，正要离去，却听见耳边响起一个极为讨厌的声音。 “比我先到一步，姓林的小子，脚程挺快的嘛。” 林淡面前擦着鼻尖的玄裳少年语气轻挑，弯腰拍打着从草地上一掠而至时沾在袍子下摆的草叶灰尘。 “是你这厮太慢了！” 林淡似乎对玄裳少年的到来毫不奇怪，脚尖轻点已是抢先一步飞掠了出去！ 玄裳少年轻叫一声也展开身法追了上去。 两个少年急掠而过，在草地上划出两道明显的凹痕。 这一追一逃，可谓是风驰电掣，连林淡鞋面上的跳蚤小人也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飞动间不知惊了多少飞禽走兽，立时将这片草原搅得吵闹起来。 两人轻功不相上下，一时间也拉不开距离。 林淡见甩不掉身后的跟屁虫，索性停了下来，拔剑蓄势。 “哈哈，果然习剑之人还是用剑来解决问题比较快。 胜者得宝，败者走。 姓林的小子，看招！” 玄裳少年身在半空之中，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奇薄软剑，化作一道黑色流光迎了过去。 两剑相交，平分秋色，这语气轻佻的玄裳少年竟也是一位九品高手。 一声轰然巨响，土石崩塌，还有某种牲畜的悲鸣。 原来两人一路奔驰已经来到一片小小绿洲，有一处土石垒就的低矮民居和一个不知道是猪圈还是羊圈。 两人交手之下，劲气四射，震塌了那不知是猪圈还是羊圈的一堵围墙，说不得压死了一两头牲口。 围墙塌下，缺口露出一群惊慌失措的肥猪，下面的土石还压着一只不知死活的母猪，这确定是猪圈无疑了。 只听见一声怒吼，围墙倒塌的烟尘未落，一个军士模样的大汉提剑从缺口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砍向了左边的林淡。 玄裳少年一愣，随即收起软剑，嬉皮笑脸站在一旁准备看戏。 这大汉多半是此间主人，看他的样子多半是征西军出来的逃兵，会一点粗浅剑术又蛮不讲理，是那种最难打交道的贼丘八。 姓林的小子平日满口仁义，讲究什么以德报怨，这次还是他自己理亏，却看他怎生是好。 玄裳少年一向将林淡引为宿敌，眼见对方陷入泥潭，自然幸灾乐祸。 他抱着胳膊看了会儿戏，渐渐惊奇，最后不由目瞪口呆。 被自己当做一生之敌的林淡，世间有数的九品高手，居然被这从猪圈里冲出的粗野汉子完全压制在下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砍！砍！砍！砍！砍！” 那大汉高举一把粗铁条也似的重剑，每出剑必定大喊出声，每一剑都逼得林淡手忙脚乱。 单论出剑的速度，两人相差无几，甚至那大汉还要比林淡慢了少许。 然而林淡每次都如同后知后觉，到大汉剑锋临头才知匆忙招架，好比两人合奏，而其中一人总是慢了一拍。 那大汉的剑法也甚是古怪，全是横劈竖砍，好像手里拿的不是剑而是刀一样，让旁观的玄裳少年看的无比别扭，胸口一阵烦闷。 和大汉交手的林淡更是憋屈，胸中空有无数精妙剑招却一招也使不出来，只能如村夫般胡乱招架，哪里有半点高手风范。 “我砍！” 大汉这句叫得尤为夸张大声，大口张开，口水四溅。 林淡大惊失色连忙举剑招架，等了半天却不见剑来，只见眼前一个砂锅大的拳头迅速变大，左眼一疼，已被狠狠击中，昏了过去。 大汉马不停蹄，又奔向了一旁兀自惊讶的玄裳少年。 玄裳少年知道这人剑法古怪，不敢让他施展开来。迅雷疾电般抽出软剑，斜斜削下，薄薄地剑身发出奇异的嗡嗡声。 这招看似平平无奇，却是玄裳少年的得意之作。 软剑轻薄，剑身在劈下的同时作着轻微地高速颤动，连斩带割，如同来回拉动的锯子一般，极为厉害。就算是劈金斩铁，也能像撕裂锦帛一般势如破竹一贯而下，所以起名叫做“裂帛”！ 大汉好像不知其中利害，直接挥剑来挡，大开大合，把剑挥得呜呜作响。 玄裳少年暗暗一喜，心想你却是着了我的道，剑锋一触，你那破剑必定断为两截。 却不曾想大汉在两剑快要相交之时一转剑柄，用自己的剑脊对上了软剑的剑脊。 须知那大汉拿在手里的是把粗铁条也似的重剑，而玄裳少年却是把奇薄无比的软剑，这一记变招顿时将玄裳少年的软剑啪的一声拍在了旁边猪圈倒塌的半截围墙上，死死压住。 玄裳少年正在慌乱之时，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封住了他的右眼，玄裳少年倒飞而出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 林淡与玄裳少年醒来时，发现自己头上缠着一圈白布倒在猪圈中。 那白布分明是就地取材从林淡衣服上扯下来的。 两人面前摆着一只肥得出奇的黑色死猪，那大汉正一脸阴沉站在旁边。 见两人已经醒来，大汉开口道： “我本不易动怒，你们两个做下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才不得以出手教训你们。 黑婆娘本来就要生了，如今却被你们活活压死，连同腹中的十三只小猪也是命丧黄泉，一尸十四命，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念你二人也是年少无知才酿成大错，在此披麻戴孝七日，诚心悔过，我便放了你们。” 林淡又羞又怒，整张脸涨得通红，只剩左眼一圈淤青黑黑的，道： “阁下武功卓绝，足可跻身当世一流，又何必装疯卖傻欺负我们这些小辈。 你要这宝物拿去便是，折辱我等有甚意思！” 他说罢从怀中扔下铜盒，竟是不惜损耗真元催动轻功，飞也似地离开了，那右眼淤青的玄裳少年也是有样学样紧随其后，还远远送过一句话： “有生之年，必报此仇。” 猪圈里就只剩下一头雾水的大汉和那头惨遭横祸的死猪。 大汉愤愤道：“两个九品初的小子就这么嚣张，将来一定讨不到老婆。 老子武功盖世又斯文守礼不也还是光棍一条！”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铜盒，看了看打不开又扔在猪圈里，呸呸两声说白衣服的小子看着面善其实更不老实，给老子一个打不开的破盒子还说是宝物，将来讨到老婆也要和人跑了云云，抓起那头被压死的黑婆娘骂骂咧咧地出了猪圈。 …… “如此说来，那龟兹国进贡的宝物落入了贺来栖之手。” “此事有云海剑圣的关门弟子林淡和六御宫少主简青玄为证，再加上西域传回的线报，应该属实。” “那贺来栖又是何人？” “此人本是征西军中从四品的武官。 去年九月，据说因为和养的猪日久生情，带着大营里所有的生猪跑了。 前线精锐没有肉吃，士气大减，吃了瓦剌那边好大一个亏。 天子震怒，着兵部和刑部缉拿此人，这人平时混吃混喝，居然有一身九品上的武学修为，前去抓捕的高手都是有去无回。 嘿嘿……没想到这人一直就躲在西域养猪，真是天下妙人。 此人如此有趣，真是想他早些死了好为他作一篇传。 沈老鬼你也是个妙人，不如也早些死了吧！” “老夫养生有道，自问还能活上二十年，就不知道长孙老鬼你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来为老夫作传了。 和猪日久生情，你连这等无稽之谈也拿出来讲，头壳坏了么。 ……九品上的高手，这倒是有些麻烦。” “岂止是有些麻烦，简直是很麻烦，非常麻烦，特别麻烦！ 公孙素那小子举倾朝之力征西，要建万古未有之武功。 军中精锐尽在征西军中，九品高手哪有不是身居高位，脱得身么。 六部五寺的老东西和禁中那几个阉人又不许轻易离京，你去哪里找一个九品上的绝顶高手去帮你抢了那东西来，那东西真的那么要紧？” “太上皇圣体垂危，w.怕是过不了今年……当今天子至孝，当然要尽力一试。” “皇帝老儿要尽孝，便教别人死爹死娘死儿子，啧啧，真是感天动地……我可是听说护送那东西的虎威军死伤十之八九，萧寒叶和那点残兵败将也下落不明。 萧流当年选的是太子公孙墨，你说公孙素那小子会不会是……” “长孙老鬼，你身为太史令，不好好写你的史书，尽打探这些阴私事情，也不怕有朝一日大祸临头么！” “沈老鬼你这太医令又何曾济世救人了！ 老儿我作恶多端，若大祸临头必然是十族尽诛，你我自幼相交，逃得掉么。 到时你我难兄难弟同上断头台，呜呼哀哉，有趣有趣。” 亲,点击进去,给个好评呗,分数越高更新越快,据说给新打满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五十五章.西出玉门 太医署庭院幽深，静如潭水，后山青翠竹林的掩映中，藏着一座樱岛风格的小筑，气质空灵，宛若随风起落之叶。 庭院小池旁，竹筒制成的“惊鹿”落下打在石板上，笃的一声惊走了几只鸟雀，声音远远传开，庭中愈显幽静。 茸样的青苔点点缀在碎石上，颜色深重的石井里浮着几片青色的竹叶。 庭中移栽的八重樱已然凋谢，暗色枝条瘦而有味，幽柔润泽的光影里，木质结构的小屋现出明晰的线条。 一间古意盎然的小小茶室纸门敞开，面对着幽静的小院。 檀木矮几的两旁，两人正坐相对。 茶香袅袅，陶碗上白雾氤氲，两人却都没有喝茶的意思。 太医令沈枢问眯起眼睛，像是想在对面(shēn)着紫色草纹和服的樱岛女子脸上找出些什么，他面容苍老，长眉雪白，眯着眼睛让两颊的皱纹显得尤为深刻。 茶几对面的女子双目微微凹陷，瞳仁墨黑有神，虽然不言不语，眼角唇边却总像藏着一丝晦涩的笑意。 她的脸颊和脖子上有好看的浅茶色的肌肤，一双手却是十分苍白，(shēn)前茶几上连鞘靠着一把两尺来长的太刀，刀柄上系着两枚铃铛，六边形护手造型朴素，但只隔刀鞘看那道冷艳弧线，便知是大匠所铸。 沈枢问手拈长眉，眯眼问道： “三年前你要乘舟返回樱岛，是老夫用一柱有无相香将你制住，又是老夫命太医署咒(jìn)师在你(shēn)上下了牵机镇元(jìn)，让你三年来不能出太医署一步。 高向理子，你可怨老夫。” “在下来贵国游学本就不怀好意，学了太多不该学的东西，落得现在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 沈令丞与在下各为其主，在下技不如人，又有何怨。” 高向理子端起陶碗抿了口茶水，她说话字字清晰，但却缓慢生涩，舌头显得异常僵硬。 “你倒也坦(dàng)。 老夫现在有一件事想让你去做，若是成了……” “沈令丞想杀在下。” 沈枢问话未说完便被高向理子打断。 高向理子忽然拔出太刀，低头用吉野纸慢慢擦拭如镜刀(shēn)，寒光如水，在雅静茶室之中流溢。 “呵呵，老夫年事已高，竟有些按捺不住(xiōng)中杀气……失礼了。” 敛去用以试探的杀气后，沈枢问拿起茶碗，安然饮下。 若连这都察觉不到，这人又怎么值得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软(jìn)三年。 高向理子这把刀锋利如昔，有鞘在手，可堪一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 他正好知道高向理子的致命弱点，而这一点，高向理子也知道。 “沈令丞既然来了，想必已经备好了给在下的饵食。” “不错，老夫已与鸿胪寺商量妥当，只要你去西域为我办成一件事，鸿胪寺便会放他离去，送回樱岛。 只是，他不在了，你就要死。” “甚好。” 高向理子毫不犹豫地点头应(yǔn)，道： “何时出发？” 沈枢问听到她果断的回答，像惋惜似的叹了口气，道： “你的剑术诡秘莫测，难寻破绽。 可你这人却太过多(qíng)，漏洞百出。 若非如此，当年老夫也制不住你。” “沈令丞莫非在劝在下？” “高向理子若是劝得动的人，老夫这次也不必来此了。” 沈枢问目光灼灼，(shēn)体前倾盯住了高向理子的眼睛。 “哈哈哈……沈令丞不愧为公孙唐国有数的知人之士，在下佩服。” 高向理子放声大笑，目光悄然停在了纸门外那株已然凋谢的八重樱上。 两人继续饮茶，谈空说有，宾主尽欢。 苍老的太医令离开时留下了印信、地图和几个名字，茶室的(yīn)影里，擦拭着(ài)刀的高向理子点头应(yǔn)了什么。 次(rì)清晨，吱呀吱呀的木屐声和清脆的铃铛声在太医署大门外的青石路上方回(dàng)，思念故乡的和服女子三年来第一次走出这间大门，脚步还有些不适应。 她(shēn)侧刀柄上系着的铃铛轻轻晃动，一丝沉静的喜悦在风中飘动。 一个时辰后，高向理子在驿馆确认过印信，踏上了自己最后的旅途。 “出玉门关……再往西一些。” 高向理子躬(shēn)查看着羊皮地图，刀，斜向下沉默。 …… 玉门关以西数百里，戈壁中一片的小小绿洲上，几间土石垒就的低矮房屋背后。 梁德默不作声地躲在猪圈里，武道元神探出几根灰黑触手，在那个被贺来栖扔进猪圈的铜盒锁孔里摸索。 白天他悄悄给那个自己捅自己的武将留了一道缓释治疗的天生神力，跟着那队残兵败将偷听了一路，又自己在周边瞎转了几百公里四处打探，对萧寒叶他们护送的铜盒和那个叫贺来栖的养猪高手有了基本的了解。 梁先生的方针简单明确： 真正的主角一定不会输，就算输也不会输得很狼狈。 所以萧寒叶输给白衣少年林淡，他就跟着林淡，林淡和那个黑衣少年输给了贺来栖，他就跟着贺来栖。 索(ài)雷达显示了那场即将到来的恋(ài)发生的大致范围，他跟着这个范围里最强的人贺来栖，守着关键道具铜盒，基本上不会错过关键事件。 基本上吧……错过了换颗星球再找找，总之先来看看这个铜盒里是什么。 白天搜集到的(qíng)报里，说铜盒里是数百年一见的天降之物，叫什么百岁珠。 “夫百岁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服之寿二百岁。” 极有可能是老年痴呆的龟兹国主朝贡成瘾，每年都在国中搜罗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打包后献给唐国天子，使团心里都把那位老国主当成笑话，检点贡品时毫不在意。 若不是生擒了来劫宝的巨盗，他们都不知道那堆破烂里竟然还有百岁珠这等古籍传说中记载的异宝，那个铜盒上的独特花纹就是凭据。 当官的还没有做贼的有文化，这个使团也太拉胯了。 梁德小心翼翼地用丝线粗细的灰黑触手探查着铜盒里的东西，随时准备断线逃跑。 被六根六尘阵关住的经历对他来说是一堂深刻的武德提高课。 界原行者是空海两岸最自由的生物？ 自由个锤子！ 传这种不负责任的大话，整得像是有人定期给界原行者做全面调查似的，我再也不信了！ 还是得坚守武德，从心使得万年船。 梁德的元神触手在铜盒里的球状物上rua了几下，找到了几条球面上(ròu)眼难见的缝隙。 他将武者灵觉顺着缝隙渗入那颗“百岁珠”，没过多久，那颗珠子亮起微光，在微光亮起的瞬间，武者灵觉捕捉到了一条信息。 “军用吞入式细胞调理仪II型……” 不是这颗星球的天材地宝土特产？ 梁德整个武道元神钻进铜盒，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一发鉴定刷了上去。 第五十六章.天降之物 【名称：军用吞入式细胞调理仪II型】 【类型：医疗器械】 【品质：普通】 【功能：强化普通细胞，修复异常细胞，调理细胞代谢，小幅提升使用者的理论寿命。】 【备注：理论寿命仅仅是理论而已。】 鉴定结果后面还附带了图纸和说明书，梁德草草扫了几眼， “本产品经过二次改良，解决了上一代产品的相关问题，在合规操作下，本产品第一次启动时通常不会再引起急性呼吸道堵塞，请放心使用……” “急性呼吸道堵塞，合着这玩意儿不按说明书使用还有可能被噎死。 我算是明白古籍里那些吞珠而死的倒霉鬼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德不配宝，分明是喉咙太小。” 梁德拿起那颗砂糖橘大小的百岁珠，扔进海纳幻藏里一具模拟本地人体质构建的新身体中。 他懒得按说明书合规操作，没根据自身情况去设置参数，百岁珠接触喉腔后吸水似的涨大了一圈，脖子上像是多了个喉结。 梁德强行将其咽下，坚韧如橡胶的食道壁一挤，把它咚的一声挤进了胃里。 他将武者灵觉沉入那具本地化身体，围观了几分钟百岁珠的运行情况。 和天生神力相比，这东西修复和强化细胞的速度慢的像百〇网盘的普通用户，还没地方充钱提速。 不过虽然它的效果一般般，但的确是可以小幅提升本地人的理论寿命。 对于男星本地人来说男星是梁先生新起的名字百岁珠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通过日常调理帮助他们维持住身体的良好状态，一直到理论寿命极限到来为止。 测试完毕，梁德嗷的一声把百岁珠吐出来，擦干净口水放回铜盒，开始琢磨这玩意儿的来历。 男星把这类东西叫天降之物……可是这颗星球附近也没有其他文明啊。 这颗百岁珠这么适应本地人的体质，也不像是其他文明开发的，难道是男星里出了时间刺客，从未来把这东西送回来了？ 不对，彼岸276号世界就在近海，但是时空管理局在这连一个站点都没设，由此可见，这个世界应该从没发生过异常的时间变动现象。 奇奇怪怪，这个问题挂到武道元神后台吧，反正我也不用管那么多。 气运择人。 那两个气运包也不是他想给谁就给谁，决定权其实是在那层红黑相间的包装上。 既要是世界会认可的人，还得是林登万欣赏的人。 这其实是个广撒网等鱼来的活儿，急也没用。 梁德扫了一遍监控贺来栖和周边环境的妖化器官，确认全部运转正常后，他窝进海纳幻藏一居室客厅的沙发，手持专用学习平板，打开了东国古拳法武学原理进阶课程的内部视频。 四核混动元神的升级工作已经迫在眉睫了。 连孙狗都点出高级技能了，没理由我不行。 只要研发出一核工作三核围观的纯净模式，我也可以有元神妙用！ 幻海蜃楼、锻心莲台和一意灵锋就算了，连元神万化这种武德充沛的技能都点不出来，我还算什么东国古拳法传人！ 梁德将一身学霸之气催到巅峰，看着视频里讲课的常断玄，眼中无数光影变幻，对元神运用之法的理解越来越透彻…… 这就是背靠宗门，有师傅领路的好处。 如果是野路子出身的界原行者，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赤劫境界的武道高人为自己悉心讲解功法，这就是他这个东国古拳法传人的核心优势，岂是那些……咦，视频怎么不动了？ “后续课程，付费解锁？” 常断玄的笑脸凝固在平板上，梁德愣了一会儿，只见视频画面上出现了几行弹来弹去的金色文字，跟VD屏保似的。 梁德睁大了眼睛。 “赤劫武学宗师珍藏私教课，一对一传道授业，限时九折优惠，百川海集网站有售，马上交钱，马上拜师，一视同仁，童叟无欺……” 老头子你有毒啊！ …… 荒草沙尘一望无际，一驾马车带着年少的肆意快速向前奔跑，拉车的两匹骏马都是万里挑一的凉州青骢，胸廓深长，精壮矫健。 马车驰过，留下一阵爽朗笑声，听着这笑声，便不觉戈壁荒凉，只觉青天空阔。 “瞎子大叔，你一个樱岛人千里迢迢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 你们这些樱岛人总是古古怪怪，让人想不通啊！” 驾车的青年勒起袖子，露出了高高鼓起的肌肉，两匹骏马在他这双健壮臂膀的驾驭下如臂使指，车后留下的几道蹄印几乎是直线。 “小哥你不也是不远百里从凉州驾车而来。 此地人烟断绝，不比凉州繁华。 像小哥这样的年纪，应该去些更有趣的地方才是。” 车上的高向理子样貌装束大变，她眼前蒙了一根黑色布条，一身破旧和服，俨然是个双目失明的潦倒男人。 她随身的太刀也不见影子，只是手中多了一支系着铃铛的盲杖。 一把刀鞘破烂的肋差插在腰间，和那身落魄装束十分般配。 遇上这爽朗豪阔的凉州青年全是意外，不过有白搭的马车却也不错。 “我是来这里找一个人，从他那里弄一件东西，要是这事成了，嘿嘿。 大叔，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倒是你一个人在这戈壁荒野里瞎转危险得紧，我找到那人以后，便顺便送你出去吧。” 青年张嘴傻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事成之后的美景。 “在下虽然不知道小哥要找谁，但那人必定是个好人。ww.” “大叔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说不定是个大大的坏人呢。” “这世道，坏人到处都是，只有好人才这么难找啊。” 高向理子微笑道。 “哈哈哈哈……想不到大叔你还会说笑话。” “小哥你不知道应该去哪找那人吗？” 高向理子拄着盲杖站起来，向驾车的青年问道。 “不知道！我这双马儿脚力不差，四面八方都走走，说不定一下子就找到了！” 风大了起来，驾车青年为了让高向理子能听清楚，大声说道。 “既然小哥你也是随缘乱撞，不如让我这瞎子来指路。 在下能在戈壁中遇到小哥，运气非同小可，就用这份运气来指路如何！” 大风吹动高向理子的破旧和服，盲杖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乱响。 “瞎子指路？有意思！ 那就劳烦大叔你指条明路啦！”青年呵呵笑道。 “那边!” 高向理子用盲杖指着左前方，脑后的黑色布带与发丝在风中乱舞。 “驾！” 青年一抖缰绳，马车一骑绝尘向着左前方驶去。 …… 马车前方百余里外，贺来栖放下破碗，将漱口用的苦井水吐进猪食槽里，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他心神不宁地绕着猪圈转了几圈，忽然看到那个泥巴里的铜盒自行跳动起来，锁孔里迸出数道琥珀色的强光。 见此景象，贺来栖脸上装出来的几分傻气惊得无影无踪。 “亲娘哎……这天降之物不是只有前朝宗室才能启开吗！” 第五十七章.面子里子 贺来栖在猪圈外进一步退两步，退两步进三步，好几次想冲进去拾起那个铜盒，却又停在猪圈门栏之外。 百岁珠铜盒里，搞武学试验不小心内气外漏的梁先生也十分尴尬。 他听了常断玄半节网课后，为了少花点钱决定自出机杼、独立研发，想尽办法去超频，把天生神力的产能提高到了界限以上，尝试在袁老头留下的四核并行体系里分出更明确的主次来。 结果混动元神分外不给面子，像吃坏了肚子似的，当众给他放了个丰富多汁的响屁，把过剩的天生神力都给崩了出去。 他在平复武道元神的同时尽力回收内气，但还是有些没兜住，从铜盒的锁孔里泄了出去，因为内气没做敛藏处理，不但把铜盒打开了，还被关键人物贺来栖看得一清二楚。 梁德在内气泄露的几毫秒里已经拟好了和贺来栖沟通的腹稿，只等他过来就开始长篇大论。 不曾想那条大汉在猪圈外进进退退，嘭嚓嚓，嘭嚓嚓，仿佛在跳即兴扭扭舞，扭了半天也不见过来。 梁德一口气提了几分钟，看到贺来栖的样子实在是紧张不起来，那口气再而衰，三而竭，到最后他索性坐在铜盒里，撑着下巴看那条大汉要犹豫到几时。 这一等，就是从清晨到日落。 贺来栖不饮不食，在猪圈外天亮站到天黑，连猪都没有喂。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光华散去的铜盒，却始终没有踏入猪圈一步。 百岁珠，服之可寿两百，百病不生，诸邪辟易。 此等宝物对一个九品上的武夫来说意味着什么自不必说，可他只是一个等着还债的人。 一门里，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 贺来栖这一脉，每代只收两个传人，一个当面子，一个当里子。 他师父是面子，纵横天下，四处逍遥，欠下无数人情，也换来无数资材。 等他入门时，师父那辈的里子已经死了，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位师伯叫什么名字。 到了他这辈，师兄是面子，他是里子。 师兄得了无数资材，超凡脱俗，闲云野鹤，与三山五岳的高人逸士往来，谈玄论道，穷究武学至理。 他是里子，要为师父还生前该还的债，为师兄杀幕后要杀的人。 贺来栖从未后悔过，若不是师兄把他从乱葬岗捡回来，若不是师父收下他这个顽劣徒弟抚养长大，他早已成了一具无名枯骨。 面子够大，里子才硬。 里子够硬，面子才大。 是师兄将本门功法推演到百年未有之极境，然后倾囊相授，他这个资质鲁钝的庸常之辈才有机会晋入九品。 师父留下的那些债，既是债务，也是机缘。 寻常人岂能欠下云海神剑二两太白精金，寻常人又哪来机会持云海神剑的手书去星宿海淘金。 还有欠六御宫宫主的豹血参，欠离尘宗太上长老的厚土神泥，欠排教五祖的金鳞鲤……若非历尽奇险，屡获奇缘，他又怎么能在知天命前成为天下有数的九品上高手。 这颗百岁珠……他若是得了这颗百岁珠，便能从里子变成面子，有了这颗百岁珠，武林圣地，天子明堂，只要他想，哪里都去得。 可他之所以花了十五年的光阴从一介小卒做到从四品的五官，之所以会做出带猪叛逃的荒唐之事，之所以会在西域隐居……全都是为了替师父还生前最大的一笔债。 当初那位银衣使者手持信物找到他，让他在西域得到天降之物后交给第二个持着信物找到他的人。 他已经付出了十五年的光阴，下了最坚毅的决断。 可那是因为只有前朝宗室能开启天降之物，而那些残存的前朝贵胄都被公孙氏囚在京中，他即便得了天降之物，也无法开启封禁。 而现在……那个装着百岁珠的铜盒已经开启，此时此地，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占有这颗天降异宝。 贺来栖在猪圈站了数个时辰，终于还是没有踏入猪圈一步。 教人难以承受的暮色中，贺来栖前进五步，拿起了那柄粗铁条似的重剑。 他还没有做出决断，但是脚底大地传来的轻微震颤和耳中听到的风里，出现了一架马车和两个人，而心中难以言说的预感告诉他，危险正在接近。 他打开猪圈的木门，走进那圈低矮的石垒，把铜盒整个儿踩进泥巴里，将重剑藏在食槽附近，提起装着猪食的木桶，向食槽里慢慢倾倒。 当木桶里的猪食倾倒到只剩十分之一时，那一驾凉州青骢拉着的马车已经到了猪圈之外。 …… “吁——”健壮青年的马车慢慢停下，“大叔，前面有人！” “嗯，说不定就是小哥要找的那个人呢。”高向理子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的风尘。 “哪有这么凑巧，哈哈哈哈哈，我去看看！” 青年跳下马车，大步走向猪圈。 他刚走到猪圈里的那人身边，准备搭话。 “贺来栖！” 青年的声音炸雷般响起！青年脸上的神情却是惊讶莫名。 猪圈里的大汉操过藏在猪食槽下方的重剑，当头便是一劈！ 风声呜呜，有如沉雷。青年发现自己在那风压和霸道气势下丝毫动弹不得，脸上的惊讶转为惊恐，浑身颤抖。 凄艳流光迅疾一闪，青年倒飞出去，鬼魅般移过的高向理子双膝半蹲，用盲杖架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剑。 不是盲杖，笔直竖在身前的盲杖在手柄下露出半尺冷锋，半拔出的刀刃死死卡在剑上，竟是生生切入剑身三分。 第五十八章.明见万里 贺来栖的右臂猛地胀起，手中重剑得了新的力道，又与半蹲的高向理子脸上近了几分。 高向理子手中盲杖露出的刀锋切入重剑一半后不得寸进，那柄寒光凄艳的名刀反被粗重铁剑锁住，失去了轻灵锐利的优势。 贺来栖一声大喝，雄厚真力鼓荡下浑身筋骨爆鸣，粗了两圈的右臂撑破衣袖，整个身体朝着下方压去，要将面前的顽抗之敌劈成两半。 他沿着剑锋劈出的劲力被高向理子身前的无形气障挡住滑向两旁，余波在地上斩出了两道深达尺许的长沟。 些许剑气透过气障斩中了高向理子的正脸，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分为两半掉落，露出了她那张冷肃的脸庞。 两人四目相对，贺来栖戟张的胡须刺在高向理子的护身气障上，两股真力如风雷互激，在空中发出铮铮鸣响。 剑锋已至鼻尖，贺来栖与她近得不能再近。 高向理子右手一转，五指在杖柄悬着的铃铛上接连弹动，摄人心魄的声波刺入贺来栖耳中，持剑下压的大汉闷哼一声，九尺昂藏之躯竟被那铃铛声震得晃了一晃。 与他几乎贴面的高向理子松开盲杖，任由那柄与重剑十字相交的盲杖横在空中，她双手齐出，外放真力如同两柄精铁钩镰，隔着护身气障锁住了贺来栖的两肘。 一抹浅茶色的肌肤从贺来栖眼前滑过。 这位樱岛女子温柔低头，在横着的盲杖上吹了口气。 一线寒光如月破云。 被高向理子吹动的刀锋将空心木杖剖成两半，太刀以重剑为轴旋转，露出全数锋刃的凄艳流光从外侧飞斩贺来栖的右臂。 她大半真力用于牵制贺来栖的双肘，一小股真力流向了袖中的傀儡机关臂。 一只金铁硬木拼合的假手抽出了腰间肋差，拔刀后直刺贺来栖小腹要害！ 面对高向理子的双杀之式，贺来栖宽阔的胸膛腾地一下鼓起尺许，像皮球似的狠狠撞在手中的重剑上，飞旋斩来的刀光被撞得一歪。 重剑被他的胸膛撞中后脱手斩出，间不容发地格住了那条动作稍慢的傀儡义肢。 此时贺来栖背上忽然裂开一道刀劈似的破口，他借着胸膛撞剑的反震之力，将正体从那具名为“众生相”的化身铠中挣出。 立在原地继续下压的“贺来栖”像一个被从里往外翻的皮囊，背上裂口疾张，两侧倒卷，反将尚未松开化身铠双肘的高向理子包裹了进去。 从化身铠中脱出的男子面目普通，毫无特点。 他脸色苍白，双拳上催到极致的真力却漆黑如夜，那股漆黑真力自拳面向外蔓延，迅速流遍全身。 被真力覆盖后的贺来栖立于化身铠七步之外，像是一条黑漆漆的影子，在暮色中宛如鬼魅。 贺来栖没有乘势追击，因为他知道，那具化身铠并未困住真正的敌人。 未几，数缕妖异紫烟从外翻的化身铠里喷出，将几头在两人最初交锋就被震晕的肥猪烧成了黑灰，黑灰飘散间，隐约可见数根细弦于空中交错。 七步之外的地面上突然隆起了一个低矮土堆。 高向理子从土堆中走出，真力在傀儡机关臂根部按动了几下，将留在七步外的无光割弦和连着的凄艳太刀一并收回。 她提着太刀行了个拱手礼，用僵硬的声音对那影子一般的男人道： “原来是两相宗月缺先生当面，在下失礼了。” “一个樱岛人，知道得还不少。” 那黑影冷笑一声，几个闪烁间拖出满地残影，围住了站在土堆前的高向理子。 高向理子却无动于衷，自顾自道： “在下受朝廷派遣，来此地为圣上取一颗天降百岁珠，不知月缺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她取出离京前得到的令牌，真力一吐，青铜铸就的方牌上便现出一道游动的龙影。 而这个举动只得来了一声更冷的冷笑。 高向理子收起令牌，道： “在下明白了，两相宗不遵王命，意图谋反。 还请月缺先生让一让，先生拦不住在下，在下要回京复命了。” 高向理子周围鬼魅般的黑影又多了几个，贺来栖的声音忽东忽西： “凭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牌子，就想让我将宝物拱手相让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如何，云海剑轩和六御宫都敢不遮不掩来此劫宝，我两相宗便不敢么？ 拦不住你？你这婆娘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贺来栖幻化的黑影向内逼近，高向理子屈膝横刀，两人就要再行厮杀之事，却听见身后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 “两位且先停手！” 一道光芒洒来，只见那个先前倒飞出去仆地不起的凉州青年手里捧着一轮明月，高高地举过头顶。 仔细一看，却是他手中举着一片刻有蟠螭纹的玉璧，注入真力后放出了澄澈如月的明光。 高向理子周围的鬼魅黑影合而为一，几个闪烁间便出现那青年身侧。 贺来栖幻化的黑影一指点出，漆黑真力与那片玉璧相触，犹如沸汤浇雪，顿时将那玉璧消融得不剩半点残留。 确认过信物真假，贺来栖传音入密将百岁珠铜盒的位置告知青年，一双沉在黑影中的眼睛仍是盯死了远处的高向理子。 高向理子看向那个笑容爽朗的凉州青年，道： “原来遇见小哥，不是凭的运气。” “高向副使可愿听我一言。” 那青年背负双手向前走去，一直凑到了距离高向理子手中刀锋不到两尺的地方。 他一身修为不过六品，如此举动，显然是将自己的性命送到了高向理子手中。 高向理子看了他两眼，收起太刀道： “但讲无妨。” “尊师药师寺松阳，已经是个死人了。” “哦？” 高向理子神色如常，在京时，虽然分处两地，她自有秘法可以确认老师的生死，否则她又怎会受沈枢问驱策。 青年又道： “高向副使心中莫笑，我自然知道尊师尚在人间。 可只要公孙素不死，他决意要杀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出帝京。” 高向理子摇了摇头： “圣天子明见万里，家师如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圣天子又岂会” “圣天子明见万里，又岂会不知，得了钜子令中百工秘要传承的人其实是尊师而非阁下呢？” 青年颈侧一寒，高向理子的太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肩上。 可他却恍若不觉，大声叫住了听到两人对话后，拿着铜盒悄然离开的贺来栖。 “月缺先生请留步！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圣天子明见万里，又岂会不知令师兄便是末帝幼子，前朝最后一位嫡嗣。 宫里那口烹龙转脉鼎三年前就在等着他了！” 第五十九章.刺王杀驾 贺来栖听到那青年随口说出的秘密，心头巨震，离去的速度却变得更快了，漆黑真力向后喷出一道影流，转眼间他的身形已在一里之外。 青年在高向理子刀下施施然转身，背对着那位沉默不语的樱岛女子，双手拢在嘴前大声喊道： “月缺先生！ 那颗天降百岁珠并非我等筹划中的关键之物，你夺走此物也无济于事，先生还是省省功夫罢！” 贺来栖充耳不闻，真力一催，将鬼魅般的身法再度提速，身后的残影几乎扯成了一条绳索。 青年无奈地含住手指打了个唿哨，尖锐的哨声即刻传入拉车的两匹凉州青骢耳中。 那两匹高大神骏的良驹同时长嘶了一声，摇头解下缰绳后，回身咬住车辕，吃力地向后退了几步。 车辕被两匹青骢马咬断拉开后，那架豪奢的马车像土崩瓦解似的炸成一地碎片，几十个带着古怪花纹的铜盒散落地上。 两匹青骢马低着头从马车碎片中刨出一颗大如拳头的夜明珠，仰首一甩，将价值连城的宝珠抛在空中。 夜明珠在戈壁之上大放光芒，地上的铜盒被珠光一照，纷纷向空中投出一道纤毫毕见的影像。 百岁珠，化身铠，亢龙锏，挥日戈，焚风戟，锁心印，钜子令，役兽圈…… 数十件天降之物像獭祭河鱼似的摆在地上，乱糟糟的，比草市摆摊还要随意，可就算是大内深宫和武林圣地联手，也未必凑得出这么多宝物。 忍不住回首一望的贺来栖愣在原地，漆黑的魅影以更快的速度疾驰返回。 他托着百岁珠铜盒，又指了一下两匹青骢马周围的那些天降之物，对青年道： “这都是假的？” “恰恰相反，先生手上的，还有地上的，都是真的。 两相宗鉴宝之术冠绝天下，先生何必多此一问？” “兀那婆娘，把刀放下！” 贺来栖直接将百岁珠铜盒扔给了高向理子，黑影闪到了青年和高向理子之间。 高向理子没有接那铜盒，却放下了横在青年肩上的太刀。 她一脚将那铜盒踢开，冷冷地望着两人。 这婆娘！ 贺来栖欲言又止，青年见他久不作声，笑道： “先生想说什么直说便是，高向副使已在局中，两位将来还要通力合作，不必生分。” 贺来栖背对青年，道： “我那死鬼师父曾说，早在前朝定鼎之前，这世间的天降之物便不是从天上来的了。 你们寻到了那处天下地上的藏宝之所？” 此言一出，高向理子墨黑的瞳仁也从贺来栖身上挪到了青年脸上。 “不是藏宝之所，是造宝之所。” 青年收起爽朗笑容，从怀中取出两个百岁珠铜盒放在地上，道： “上古神魔遗泽，已在我等手中。” “这天降之物生来便是带着盒子的么？” “正是。” “这我便明白了！” 贺来栖哈哈两声，道： “你们得了宝藏，钥匙却被锁在大内。 我师兄这等流落在外的前朝宗室未受册封，开不了宝盒，你们是想要进宫抢人！ 十五年前你们的人便已找到我，为何要等到今天？” 青年轻轻摇头，道： “何止十五年，尊师阳曜先生同意收末帝幼子为徒时，两相宗便已入局。 为了这个机会，我们已经苦等了六十年…… 先生有所不知，宫中那些公孙氏软禁的前朝宗室都已被炮制成了活死人，咒禁在身，离京便死，抢也抢不来。 我等要谋夺的，是公孙素丹田里那枚皇帝奉天之宝！” 贺来栖和高向理子俱是一惊。 “你是说……那枚奉天国玺已经传给了当今圣上？” 青年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像是喜悦，又带着羞耻和不甘。 “若不是公孙锦真的老得要死了，这天下，又有谁敢动刺王杀驾的念头？” 贺来栖和高向理子同时松了一口气。 若太上皇帝已老，闯宫犯禁便不是一件十死无生的蠢事了。 …… 百岁珠从天降之宝沦为量产贱货后，那个铜盒便失去了至关重要的地位。 盒子里的梁德和铜盒一同受到冷落，被放置Play了起来。 受冷落倒无所谓，梁先生本来就不打算扮演什么关键角色，他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摄影师罢了。 但是偷听了半天听不太懂，就有点尴尬和无聊。 梁德以前看过两种很好的戏剧。 一种是角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观众不太清楚。 另一种是观众知道角色在做什么，但角色自己不太清楚。 这两种类型的戏剧都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能让观众提心吊胆地期待着最后一幕的到来。 比较起来，梁德更喜欢后一种。 因为后一种更有参与感。 他连上此岸415号世界在看直播的搭档，传讯道： “弦哥，虽然加入了女角色，可我看了半天，这也不像是个爱情故事啊。” 栗知弦沉吟道： “的确不像，但太常务的索爱雷达基本不会出错。 这三个人两两配对，没有一对能配出CP感，难道是……他们中的某个人会在刺杀中爱上那个叫公孙锦的太上皇？” “公孙锦一百出头了，这是个百岁珠被当成稀世珍宝的世界，你多少考虑下年龄差啊。 弦哥你还不如猜贺来栖和他师兄有猫腻。” “咦，老梁你也这么想吗，你很懂哦。” “我可没这么想啊，哎，《人间之鉴》里又没有这颗星球的详细资料，盲人摸象就很无力……” “你不能放颗卫星调查一下吗，像你和鹤鹤在阴阳世界那次一样。”栗知弦问道。 “没人给我打下手，放卫星太麻烦了，划不来。” 一个人放卫星？ 我只是找气运之子顺便取材而已，又不是写《异〇生物见闻录》，没必要做这种炸炸炸的事。 “算了，我找人帮忙吧。” 学校里做情报调查工作的同学也不少，买个订制服务试试。 梁德打开实时更新的同学录翻了翻，确定目标后拨给了徐珏子。 这回也算是帮大师姐做事，报销一点情报费用不过分吧。 “学长，我帮师姐跑腿遇到点困难，你能不能帮我找空学部的姬参过来……是是，我确认过了，他现在没预约，你下单就是了。” 夜用型超长请假条之二 各位好，我是杜停杯，你一天█更的忠实朋友。 昨天有读者老爷在评论区说：请假条文学要亡了呜呜呜。 情真意切，真是我见犹怜。 我想，作为22世纪请假条文学扛鼎人，我必须给他来一剂强心针。 写一张超长请假条固然很难，但是一个严肃文学工作者岂能畏难止步？ 我的自尊心不容许我这样做。 所以就有了这张超长请假条。 今天是4月的最后一天，正好回顾一下《拉胯之拳》（这个名字越叫越顺口，我改天和编辑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把书名改过来）的近况，也算是一个短期总结。 4月份共拉胯4天（没有5月份要拉胯5天的意思，不存在这样的联系，毕竟1月份拉胯了6天，3月份拉胯了7天，这显然是一个随机数列），较3月份下降75%。 万字，与6万字左右的3月份比较，%。 公斤，%，游泳圈厚度和下巴层数实现翻番。 总的来说，严肃文学的发展态势稳中向好，除了天气突然变热，杜停杯天天摸鱼，我养的猫开始像蒲公英一样掉毛而且学会了咬拖鞋以外，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逐步实现全勤梦了。 当然，一个成熟的男人向来不会给出明确的承诺，我也不是什么建微信群收智商税的财经博主，预言未来并非我之所长，5月是否能实现全勤，姑且把它蒙在鼓里。 我也不知道5月能不能拿到全勤。 在我看来，未来就像一局网吧五连坐的开黑游戏，你永远预料不到你和你的朋友会有多么拉胯，做梦的过程美好而朦胧，就像一团没被舔过的棉花糖，而拉胯的瞬间却比踩到积木的疼痛还要清晰。 我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拉胯，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未来。 我学会了再也不去承诺不能确定的事情，比如早睡早起和永远爱你。 但我在机甲操作系的同学宋名和先生并不这么想。 宋公是一个非常认真且自律的人，决定了什么就一定会做到。 他在三四月份平整土地，在八九月份收获答案，一步一印，从不拉胯。 在一同加入肯打鸡文学社后，认真的宋公就对拉胯的我起了杀心。 这些年来，除了田中谦介先生和我，宋公几乎消灭了生活中所有的不确定因素。 时至如今，田中谦介先生的母亲依然没有进入大气层，而我也依然在断更，宋公扫除不确定的工作依然在继续。 他定期练习断更无头流拔刀术，定期向我问候，也定期创作催更文学。 七年前，我在起点连载第一本小说《我的室友果然有问题》时，宋公就提供了数万字的作品相关，向各位读者朋友讲述我断更的理由。 《空想之拳》上架后，宋公与我的战斗也重新开始。 与以往不同，宋公此次记录的，是我更新的理由，名为《你所不知道的杜公·改二·杜公更新的理由》。 本系列的第一篇我已经发在《空想之拳》的作品相关，但似乎没有多少人看到，因此我借着此次请假的机会，将宋公的新作附在下方，也在此向宋公留言。 宋兄啊宋兄，催更之余，不如也看看我的小说吧。 我依然写得很拉胯，但也依然想听听你的看法。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明天见。 附： 你所不知道的杜公·改二·杜公更新的理由02 其四 杜公，此前已多次指出，乃机甲操作系十大烂人之一，其烂入骨髓，入膏肓，属实不可救药。 比如说，机甲操作系食堂有一烧腊味好量足，尤其以自制辣酱享誉全系。 杜公为多蹭免费辣酱，竟尔令带饭王——五月网管苏公强行将该店五斤装的辣酱瓶一并拿来，浑然不顾苏公抱走辣酱瓶时店主那诧异的眼神。 而杜公对此振振有词：“店主的诧异眼神显然是因为苏公十一月里还是这件短袖，和辣酱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苏公还瓶子时，那个瓶子比洗过还干净，仿佛此前从未装过辣椒酱。 “辣酱穿肠过，更新纸上留。”人比酱烂的杜公，即便因疯狂吃辣而屡犯痔劫，却依然我行我素。这一句话从未展现出应有的说服力。 这一天，在杜公又一次指使苏公抱来辣酱瓶之后，我例行提刀催更。 “既有穿肠辣酱，便当有万字更新。” “不碍事，不碍事，待烧腊吃完，这便开……” 眼看以行星发动机般的火力冲往厕所的杜公，再看看透着亮红色的辣椒酱，我明白了什么。 “杜公，厕内无纸，你已是坐以待毙。若你不更，我便将辣酱瓶送回店里。” 杜公无可奈何地更了一章，换回了厕纸和辣酱瓶。 其五 杜公以机甲操作系FFF团长自居，每当平公、饼公、邢公等人或入对出双，或耳鬓厮磨时，杜公总是以一种特殊身份出现，在其周围散布用心险恶的氛围。这一特殊角色，与杜公那鹅蛋脸与小撮毛总有一种幽玄的相通之妙。 说白了，就是电灯泡。 宋公是一个为室友着想的人。眼见杜公又一次来搅扰平公的好事，我看不下去，便道： “杜公，今日更新何在？” “宋公，你枉为我FFF团副团长，此时平公做出这天怒人怨之举，正乃我教义不容辞、当仁不让，行侠仗义的场合，我不惜为此暂停更新大义，你竟不懂我这良苦用心？” “杜公，更新与天罚孰轻孰重，世间自有公论，并非你我一言而决。就以我处而言，万公流连于萌妹，茂公沉湎于邻桌，则平公寻花问柳，结识佳丽，又有何不可乎？” “宋公，此番言论大伤我心。我有一《劝分论》，你可得好好研读。” 于是，杜公继续在我室劝离平公，我去杜公室重读《劝分论》。这篇论述洋洋洒洒，讲述机甲操作系感情历史荦荦大者，周详具备，最后归结于“系内感情多无果，未若分离各自飞”。不得不说，我还是很佩服写这篇文章的杜公的。唯独论文最末，杜公不厌其烦地写明作者联系方式，他却半点不提将论文发表，着实令我困惑。 便在这时，杜公桌面的右下角弹出了一个聊天框。 “杜学长，读过了您的《劝分论》，我醍醐灌顶，立即和男朋友分手。感谢您在论文最后留下的联系方式，希望今后和您经常联系。”类似的聊天记录还有不少。 我当即把杜公押了回来。 这一天，杜公不得不在长刀加颈的状态下更新了四章。并且，趁我没有留意，他将“如果你是美少女”加在了《空想之拳》的介绍里，至今推脱，不同意删掉。 其六 杜公，时常沉湎三国杀而延误更新，其人入局时兼具嘴炮和猥琐二大法宝，以“平砍”之名纵横聊天房，时人莫不切齿而恨之。 这一日，我例行提刀催更，见杜公又在纵横杀场，不由得暗暗摇头。然而宋公同为三国杀好手，一时心起，便也停在杜公身后观战。 眼见得聊天框一个“红”字，便见杜公八卦飞出一闪；一个“中”字，便见一人闪电判出黑桃3。 “杜公你今日有如神助，不如乘胜收兵，以此良好状态快速更新，还可有多余时间继续来杀。” “宋公你有所不知，此时气运正好，便当乘胜追击，继续拉高胜率。” “也罢，我便在此看下去，待你输得一盘，便说明你本日气数已尽。” “甚好，接下来我赢了就继续，输了就开始码字，宋公你敢不敢赌？” “我还能怕了你这老非酋？赌就赌。”说罢，我搬了椅子坐定，开始观战。 有一说一，杜公牌技属实拉胯，但唯有这嘴炮功力不可小觑。眼看他逢乐必红桃，有兵必梅花，八卦进口，屯田必有，狼袭必2血，凌人三全中，我越发感到事情不太对劲。 “杜公，你这一波逢战必胜，气运雄壮，宋某拜服，今日不再催更。此时天色已晚，我等欲举行火锅派对，我又觅得好酒两瓶，是否走起？” “吼哇，火锅加酒，越吃越有！”说着，杜公便组织陆公等开始准备。我趁此机会点开了杜公的电脑，找到了他每战必胜的秘密。 第二天，平砍因被人举报挂比而被封号一周，号主不得不在那一周进行了更新。 神秘事件 各位好，我是杜停杯，你一天█更的忠实朋友。 今天我先后遇到了两个。 一是我昨天推荐过的《信息全知者》今天没有更新，魔性沧月老师一个写得很好的单章被删掉了。 二是我看到一个NGA的帖子，上面说，贼道三痴老师的遗作《清客》在起点被下架了，但是在VX读书上可以用无限卡免费 我确认了一下，的确如此。 贼道三痴老师于2015年因病辞世，《清客》是他最后一部作品。 五年前，我读过他那封写在《清客》末尾向读者告别的信，贼道三痴老师说“母老、妻贤、女幼，牵挂的事真不少，可是没有办法了”，他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写完《清客》后写《蹈虚》，而现在，已经没有可能了，真是遗憾”。 《见字如面》上，张涵予读过这封告别信，我今天又听了一遍。 我听说贼道三痴老师去世后，他那些遗作的稿费是打入家人的账户，用以补贴家用，现在下架了一本，也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影响。 我对法律上的事情不是很明白，不过平台既然这样做，大概也许应该是合规合法的。 但我感觉不是很痛快。 拙作《空想之拳》的主角叫梁德，按照人设，他是一头5月1日出生的金牛座社畜，在雷霆崖的工号是18201105。 这两点本来想在5月的故事里挑出来，写点相关的剧情，但现在，我感觉也许我做点相关的事情更好。 所以我打算去做几天调查员，观察观察，等到我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平复了，麻木了，我再回来继续我的烂钱梦。 这章的末尾我发了一个红包，希望大家可以去读一读贼道三痴老师的《雅骚》《上品寒士》和《丹朱》，这三本书还在架上，还可以订阅。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包涵，改天见。 终极拉胯王杜停杯 即日 神秘事件观察后续 各位好，刚才我看到战斗猫老师发了一条微博，原文如下： “全知全能猫： 做个澄清： 关于网上盛传的，阅文对贼道三痴大大，格子大大等已逝作者吃绝户行为的反驳。 胡说大大是我的老主编，同时也是贼道三痴的责编。 贼道三痴大大去世后，更换个人银行卡信息等都是他亲自跑的。 贼道大大的合同是买断，注意是买断。 但现在不但按订阅分成，所有渠道得来的稿费，全都是胡说大大亲自打给三痴大大家人的卡上。从来没停过。 相关书下架起码是去年的事情，而且跟免费收费无关， 微信读书的免费活动，不代表微信读书这个渠道是免费的，相关渠道收入阅文一分没少地打过去了，而且一直在打。 请稍微有点公德的不要带或者跟风带无关节奏。以上。” 所以我之前听说的消息是错误的，非常抱歉。 转发澄清完毕，我继续下潜观察。 谢谢大家，改天再见。 第六十章.虚无目标 徐珏子的效率非常高。 他是岚团的副团长，但很多时候更像是雷动岚的秘书。 一把手的秘书效率有多高自不必提，再加上他和姬参的私交……别说姬参现在没有预约，就是档期满了，也会推掉其它事情降临此界。 梁德和徐珏子通完话不久，戈壁猪圈的泥泞里，一个螺钿八音盒凭空出现。 盒盖打开，八音盒里拇指大小的姬参取下佩刀，撑刀一跳，便跳到了梁德所在的铜盒。 螺钿八音盒模样的界内传送门缩小后飞进姬参兜里，让贫穷的梁德眼热不已。 因为内部构件易受干扰，中低档界内传送门不建议放入储物空间，也不建议进行体积缩放。 不建议就是不保修，最最便宜的杂牌传送门也要一千多晶簇——不保障使用者人身安全的那种——没什么积蓄的白劫行者哪敢冒这个险，大部分都是拎着箱子出门。 两手空空的界原行者要么是穷得抠脚，要么是富得流油。 能放进储物空间的界内传送门起步三万，不能放入储物空间但是可以缩放的传送门最低价一万五。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鸡肋产品。 但是传送门厂商之所以会开发这种鸡肋，就是因为空海两岸有着需要鸡肋的人。 比如像姬参这样，出身空学部，对机动力有着病态追求，不容许任何外物干扰己身速度的界原行者。 “我还是第一次不知道雇主想要什么就到了现场。” 姬参将长刀挂回腰间，在铜盒里靠着梁德坐了下来。 “之前的事情徐珏子都和我说过了。 你叫我来，是想知道什么？” 梁德撸起衣袖，向姬参展示左腕上的索爱雷达读数，并以元神传讯之法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发给了他。 “这颗星球上，会发生一场不同寻常的恋爱。 我想知道，这场恋爱涉及到的人里谁最有可能成为气运之子。”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气运之子，世界的偏爱会在某一个瞬间降临，但没有人知道是哪个瞬间。 就像一场普通的恋爱里，相爱的人爱上的不是一段时光，而是一个瞬间。 “徐珏子下单的是背景调查套餐，不包含分析服务。 我只能保证我对这个行星文明的调查结果尽量客观真实。 谁最有可能是气运之子，你自己判断。” 梁德点点头，道： “那你先帮我跑一趟，看看那个生产天降之物的造宝之所是怎么回事。” 姬参望了一眼在低矮民居内侃侃而谈的青年，虚无缥缈的北天一气与好奇心结合后迅速扫过三人。 “我知道方位了，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不来也行，你调查到了什么手机发我呗，跑来跑去干啥，多耗时间。 老弟，想在我面前摸鱼，你还远远未够班啊。” “……” 姬参无语望天。 光未动，风未动，天地之间的元气也没有出现波动。 梁德的还没反应过来，姬参已经消失不见。 “好快……不愧是空学部首屈一指的快男。” 他将武者灵觉探出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姬参留下的痕迹，于是放弃了窥探研究空学部武功的想法，将大部分灵觉转向猪圈后的民居，继续之前旁观偷听的大业。 梁德记录着贺来栖、高向理子和青年的谈话，却没抱什么取得三星以上素材的期望。 刺王杀驾的主题太老旧了。 奉先老师什么没见过，真爱故事还没影呢，单纯的刺杀题材估计打动不了他。 实际上，梁德已经放弃了一举两得的计划，记录影音只是为了丰富素材库，为以后的任务提供资粮。 有些老资格的空想之拳积累了大量素材后，主要精力都花在用已有素材编造故事上。 以真实经历为根基敷衍而来的故事也不乏佳作。 太奉先并不在乎故事的真假，胡编乱造都无所谓，只要有趣就行了。 所以梁德的职业规划之一，就是尽快攒出一个足够庞大的素材库，用库里的素材组合编故事交上去应付固定任务，这样就可以更快地在此岸穿越，而不会因为取材任务耽误时间。 看起来不错，可是……尽可能不耽误时间又如何呢。 就连雷霆四友这样的青劫大能也不知道最古蓝星的具体情况，1:500以上的时间比不过是太奉先的推断，蓝星老家具体如何，没有任何确切的消息。 大师姐说我想回最古蓝星的愿望很虚无。 也许真的很虚无吧。 呵，那又怎么样。 梁德挥去杂念，点了根烟，将目光投向了猪圈外的低矮民居。 …… “那人只是老了，还没有死。” 民居内，贺来栖仍然保持着真力覆体的样子，浑身漆黑，看不清面目。 他看向那个仿佛万事在掌的青年，不屑道： “你们能给我和这婆娘的天降之物不足二十，有什么用？ 前朝末帝百宝随身，还不是死在那人手里。 我那死鬼师父当年在帝京观战看得清清楚楚，定鼎之战堂堂正正，没有掺杂半点鬼蜮伎俩…… 那人当年便能赤手屠龙，就算他如今年事已高……我们两个九品上哪敢去捋他的虎须，那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高向理子默不作声，但也和贺来栖一起看向了那个青年，显然是赞同贺来栖的说法。 那青年笑道：“月缺先生何必妄自菲薄。 公孙锦老儿已是风烛残年，朝不保夕……再者……公孙素若是要对令师兄出手，必定是公孙锦尚在人世之时，先生等得起么？” 贺来栖冷冷道：“你笑得再大声也没用，也别拿我师兄说话。” 他一指高向理子： “我和她这般境界的九品武夫，你们若是能找到二十个，我便陪你们去闯一闯深宫大内。 要是没有，老子就是满门死绝也不入帝京一步！” 高向理子缓缓道：“如他一般，二十一，如我一般，一十九。” 贺来栖怒目而视：“你！” 那青年叹了口气，道：“像月缺先生和高向副使这般精于暗杀的九品上高手，这世上怕是找不到第三个了。 可你们当真以为，公孙锦与前朝末帝一战是赤手空拳么？” 第六十一章.深海少女 “你说那人不是赤手空拳？” 贺来栖哂笑道： “小子，别以为你知道几件惊天秘密就能随便唬人。 定鼎之战我师父从头看到尾，午时到亥时，不曾错过片刻。 那人一身真力运至巅顶后照彻脏腑，肌骨澄澈晶莹如冰雪，周身上下没有一件天降之宝，是只凭拳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百宝随身的前朝末帝从城楼顶上打落。 若不是这般威风，怎能慑服观战的三教九流高士，吓得他们俯首称臣。 纵是我师父那般混不吝的性子，也老老实实受了新朝册封的官爵，在殿前做了几年侍读学士，其间也曾与那人切磋论武，从未见他用过什么外物。” 贺来栖说起太上皇帝的事迹，脸上不由得显出尊崇之色，只是因为脑袋被漆黑真力遮盖，连目力卓绝的高向理子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这黑厮又难看了几分，可恶得很。 不过这黑厮说的没错，太上皇帝一双拳头打遍四百军州，亲眼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定鼎一战又有许多绝顶高手为证，而那个至今不肯透露姓名的青年只是空口白牙一讲，谁能信他。 青年敛去笑意，道： “月缺先生便不觉得奇怪么？ 九品武夫虽有陆地神仙之称，终究是肉体凡胎。 天降之宝是上古神魔遗泽，公孙锦若只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赤手空拳破尽百宝？ 公孙锦老儿……他不是这世间之人，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人！” 贺来栖心中暗道一声荒谬，嘴上却道： “不是人，难道是神仙，是妖怪？” “是天降之物。”青年一脸郑重道： “太上皇帝公孙锦，是天降之物。 先生应当知晓，宝物威能，每二十年折半。 如今的公孙锦，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贺来栖半晌没有出声，角落的高向理子缓缓道： “可有证据？” 青年从袖中取出一面古镜，道： “证据不在此处，还请高向副使和月缺先生同我去造宝之所走一遭。” 他一晃铜镜，便有诸般影像从镜中投出。 “两位且看这崇光镜中的留影，这处海底宫室便是我等找到的造宝之所，两位要的证据崇光镜照不得，只能亲临实地，用双眼去看。” “海，哪里的海？”贺来栖问道。 青年从崇光镜里投出一幅地图，伸手一指： “便是距此地七百三十余里的那片死水内海。” …… 海面之下两千余米，死水内海底部。 钢铁铸成的厂房里，姬参在几个银衣人面前左右横跳。 只要跳动的速度足够快，扰动的物质足够少，便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能和陆学部的诸多搞笑系武学抗衡，空学部的北天一气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功夫。 这种内气初成时威力不显，平平无奇，但只要与七情六欲相合，便能施展出种种异能。 姬参将在大街上遇到不想打招呼的熟人时的情绪、上班摸鱼玩页游怕被老板发现的情绪，还有装逼失败尴尬得想原地消失的情绪融入北天一气，便令一身内气具备了大幅降低存在感的功能。 他用北天一气扫描那个青年时，从青年随身携带的信息储存设备里得到了这个造宝之所的位置和相关情报，然后来到这里暗中观察。 这些土著是用一种名为“两界舟”的天降之宝潜下来的。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个用铁条箍拢的木球，却能承受海底几千米的压力，还能让里面的乘客安然无恙，呼吸自如。 像这样的木球，海底一共停了五个，每个木球最多能坐三个人，整个造宝之所里不到二十个人。 姬参已经绕着这些人和造宝之所跑了几十圈，里里外外看了个明明白白。 这是一间自动化兵工厂。 自动采集海底的矿藏资源生产各类军用装备，封装进那种运用了空间折叠技术的铜盒里，然后向外投放。 原本的流程是这样，但是那些银衣土著在中间截胡，把制造完毕的盒装军用品据为己有，一批一批地往外运。 梁德让他找的气运之子还没影，但不同寻常的恋爱，姬参已经有了点思路。 只见他面前立着两个圆柱形的生命维持装置。 左边那个圆柱已经空了。 右边的圆柱里盛满了浅红色的培养液，培养液里静静地漂浮着一个紧闭双眼的少女，宛如海藻的黑色长发在浅红液体里飘动。 姬参的目光和武者灵觉都挪到了别处，并将影像记忆上了个锁，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君子慎独、非礼勿视和处男心态。 他凭感觉拍摄了这处场所的影像，凭感觉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想到是要发给梁德，又多打了两层。 这货平时就和孙寻桥木艺规这些人沆瀣一气，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能便宜了……呸，不能让他的目光玷污了这个纯洁的少女。 修改过后的视频在通虚上传过去没多久，姬参就收到了梁德的回复。 “梁德：这就是你找到的女主角？你确定没问题？” “姬参：有什么问题？” “梁德：老弟，一般来讲，女主角不可能让一颗脖子以下全是马赛克的脑袋出任吧，就算是《无头骑士异闻录》，那也是让脖子以下的部分做女主角啊！” “姬参：不是只有脑袋……脑袋以外的部分，你没必要看。” “梁德：也就是说你已经看过了？” “姬参：我没看。” “梁德：你没看怎么知道我没必要看，你下流。” “姬参：你才下流，孙寻桥上传的那些群文件，下载得最快的就是你！” “梁德：老弟你专业点，别扯这些不相干的。 光看脑袋，你选的女主角在颜值方面是不同寻常了，还有别的呢，你不会只看脸和身材吧。” “姬参：这座兵工厂的数据库我复制得差不多了，结合《人间之鉴》上的相关资料，基本可以确认，这颗行星是一座被废弃的武器试验场，而制造它的文明早就研发出成熟的跃迁技术，离开了这片星域。 这两个维生装置里的实验体，是为了确定仆兵的最佳性别而制造出来的。 他和她经过反复筛选培育，是各自性别的最强个体，本来应该同时投放到地表战场，在至死方休的真实战斗中为下一步研究提供数据。 但是那个男性实验体因为外来者侵入导致的故障，被提前投放了出去，不知所踪。 这个女性实验体就快苏醒了，她一定会去寻找那个命定的死敌。 你说的那场不同寻常的恋爱，一定就发生在这两个实验体之间。” “梁德：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命中注定的感觉…… 她还有多久苏醒？” 第六十二章.不该这样 姬参站在盛有深海少女的维生装置前低头想了一会儿，给梁德发去了讯息： “姬参：不应该是这样。” 这个男人眼中亮起了虹蓝色的真性碎光。 他停下神速左右横跳，散去了降低存在感的北天一气，伸手拔出配在腰间的奇形长刀在身前挥斩了两下，而后收刀回鞘。 一圈冷冽的刀光无声荡开，瞬间越过远近不同的距离，不分先后地斩在那些银衣土著的后颈上。 海底兵工厂里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倒地声和鼾声。 这一刀，姬参用的是高二那年春天数学课上铺天盖地的睡意。 当一个人晚上躲在被子里和女生发信息发到凌晨三点，第二天六点起来跑操，晨读有班主任巡逻不能睡，第三节上数学课讲圆锥曲线…… 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被暮春时节温柔暧昧的风浸润着，天上地下，没有人可以屹立不倒。 姬参从储物手环里取出一具野营帐篷，扬手盖住了深海少女所在的柱形维生装置，然后接通了和梁德的视频通话。 视频对面的梁德一脸费解，道： “我还没说要怎么样吧，什么叫不应该这样，我做什么了，你要怎样啊？” 姬参扶着刀柄，道： “我不会让你把她送到那个人造宿敌面前，去进行那一场命中注定的决战。 这不是命中注定，我也不信什么命中注定。 你和雷动岚不想做气运之子，凭什么强加给别人？” “等一下，你……” 梁德拿下嘴里的烟，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做热身运动。 姬参语气坚决：“你不用再说了，我没有和你讨论的意思，只是通知你一声。 我不会让你们肆意摆布她的人生，随手抹杀她的可能性。 与其出生后套上种种枷锁身不由己，不如不要出生。 就是雷动岚来了，她也拦不住我杀人碎魂。” 梁德凑近摄像头，满脸严肃： “老弟，你是个专业的界原调查记者，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和契约精神。 你今天这么搞，以后谁还敢请你？” “徐珏子是私人请我过来的，我们之间没有订立任何契约。” 哈？不给钱的私人邀请？ 徐珏子这个人怎么这么贪小便宜的！ 早知道就不找他代下单了。 梁德立刻换了个腔调，用可靠的男中音诚恳道： “姬哥，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理解。 谁还不是个人造人了，除非有宿慧，大家都是非自愿出生的嘛，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太一样啊。 你看这个人工少女，她已经生出来了，只是没醒而已。 不如我们把她叫醒，问她愿不愿意参加这一场此界气运之子的选拔赛，以她个人意见为主。 如果她选择参赛，我会全程陪护做好治疗，保证不死人不出事，行不行？” 姬参偏着头道：“我是对的，为什么要问她的意见？” “姬哥你这么说就自相矛盾了，你说不会让任何人摆布她的命运，抹杀她的可能性，但你自己又……” 姬参纠正道：“不是任何人，是别人。 你是错的，不应该那样。 我是对的，所以我可以。” 你他妈有病吧！ 梁德差点脱口而出，在刹车的瞬间，他想到了一个因为白鹤空等工具人用起来太顺手，所以长期以来被自己忽视的重要事实： 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的毕业生，包括他自己在内……好像，都不是什么讲道理的正常人。 免费疯子已经应邀而来，这咋整……我换颗星球？ …… 帝京北苑，太安宫。 一个身着赤黄色袍衫的老者坐在太安宫应天门城楼挑起的檐角上，静静地望着天边稀疏的星星。 他老了，能看见的星星越来越少了。 年轻的时候，不管天阴天晴，他都能看到漫天繁星，能看到月亮上的环山枯海，看到大地里的万千小虫。 可现在，他的目力只比那些九品上的武夫强出四五倍，听力和膂力也大不如前，若是再有几十个九品上的高手围攻于他，恐怕已经很难用一盏茶的功夫将他们杀个干净。 老者双手放在腰间的九环带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年轻时能做到的事，已经有很多做不到了。 但他还有一件事没做。 他不知道那是一件什么事，就像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但从来到这个世上，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件事要做。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自己就是为了做成这件事而生的。 他已经做成了天下间最难办的事，打败了天下间所有值得一战的豪杰，天下间好像已经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了。 可他生来要做的那件事，还是没有做成。 他近来常做一个怪梦。 做梦这件事对他来说本来就很奇怪，在年轻的时候，.他是不会做梦的。 可他现在不但做了梦，还梦见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梦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器物。 那里似乎是一座淹没于海底的城，在海底城里，有一个听不清说什么的声音在召唤他，让他回去，让他去做那件生来要做的事。 梦里的他在海底城里漫无目的地走动，心中觉得很古怪，却又很亲切。 他在梦里看到一个模糊不全的身影，好像是个女子，那女子泡在一团红色的水里，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会从梦中醒来。 他知道，那个女子便是那件事情的关键了。 只有见到那女子，他才能完成自己的天命。 “那颗百岁珠也未必能为我延寿…… 快些来罢，你再不来，我便要老死了。” 老者在城楼檐角坐了一时三刻。 两个时辰前，他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怪梦，梦里那个女子睁开了眼睛，而他也看到了海底城所在的那片海附近的几处清晰风景。 他在等一个答案。 离约定时间还差一刻的时，一个头发花白的矮小老头急冲冲地从底下跃了上来。 太史令长孙明忌冲得太猛，踏碎了好几块青瓦才收住。 太上皇帝公孙锦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道： “我梦里见到的地方，你已经找到了？” “幸不辱命！” 长孙明忌恭敬地奉上一卷地图。 月明星稀，公孙锦立在城楼檐角遥望西方，放在身后的手背在手心里敲了两下。 “罢了，还是我去找你吧。” 第六十三章.旅行意义 戈壁荒滩上，两匹凉州青骢拉着马车上的三人全力奔行，笑容爽朗的青年握着缰绳把控方向，贺来栖和高向理子在马车车厢里沉默以对。 两人的脚力远胜拉车的千里驹，若是下车带着青年疾行，花不了几个时辰就能赶到七百多里外的死水内海。 可前路扑朔迷离，两人又各怀心思，坐在马车上巴不得走久一些，多想几步，又怎么会舍慢求快。 梁德坐在青骢马的耳朵里，八臂连打，写了条比屏幕还长的讯息发给徐珏子。 梁先生严肃批评了他贪小便宜不签约的短视行为，并指出谁惹事谁负责，让他尽快拿出解决姬参的解决方案来，不要耽误了大师姐交待的事情。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徐珏子的回复。 “徐珏子：姬参一直想和你打一场。 一年级的强手里，只有你没和他单挑过，他对你和你的战法都很好奇。 姬参这次过来一开始就抱着这个心思，我和级长说过了，她没意见。” “梁德：那他现在阻止我办气运之子选拔赛是在找打架的借口咯？” “徐珏子：我们这些人打架还要什么借口，拔刀砍人不就行了，姬参之前跟我说等你办完事情再动手……你提到的那个兵工厂深海少女，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梁德：差不多就是那种……只剩一个脑袋也能艳压群芳的级数吧。” “徐珏子：那就是了……姬仔的所寻之物，或者说他旅行的意义，是让美好的事物从悲惨命运里解脱。” “梁德：喷了，那我的命运也很悲惨啊，他怎么不帮帮我？” “徐珏子：嗯……学弟你这个气质形象嘛，就有点……嗯……” 马耳朵里的梁德呸了一声。 你们这些只关注外在而且审美单一的人真是肤浅！ “梁德：那等于说他到处穿越，就为了拯救那些长得好看的人呗，不好看的不管？” “徐珏子：不管，不能让他自发生出惋惜之情的，一律不管。” “梁德：可他这也不是拯救啊，一言不合都要杀人碎魂了，有这么救人的吗？” “徐珏子：我说的是解脱，不是拯救，死得干干净净也是一种解脱。 姬参在乎的不是那些让他心生惋惜的美好事物，也不是无常的命运，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心情。 他不喜欢惋惜，仅此而已。” “梁德：你告诉那个花痴兼武痴，我梁某人今天就和他堂堂正正打一场，分一个胜负高低，让他在海底兵工厂好好等着。” 梁德收起手机，将神念沉入了那本副处级处男证里。 那本绿皮证书在武道元神中载浮载沉，一种孤高刚直的惩戒之力被梁德神念引出，一部分散入他元神的边边角角，还有一部分流进海纳幻藏，将幻藏空间里堆得满满当当的战斗用身体淬炼了一遍。 雷霆四友联名款副处级处男证特效之三： “罪与罚：持有者对非处生物造成双倍伤害。” 姬参，像你这种不纯洁的颜控界原行者，就由我梁德来制裁！ …… 海底兵工厂，姬参一手按着长刀刀柄，另一只手按在盖住柱形维生装置的野营帐篷上。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放心，我不会让你卷进那么没有美感的血腥厮杀里，你会有一个好的开始，或者好的结局。” 帐篷布料后，维生装置里的深海少女已经苏醒了很久，但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种无法分析破解的力量制住，履行不了最高优先级的命令。 深海少女睁着眼睛，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基地里的安保设施都连接不上，获取不到外界的情况。 她只能用内置芯片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另一名实验体。 由于身体内外那股特殊能量的干扰，她传出的信号非常微弱，而且残缺得厉害。 另一名实验体是否能收到她的求助信号，只能仰赖虚无缥缈的运气。 他会来吗？ 我和他能顺利完成使命吗？ 深海少女闭上了眼睛。 …… 死水内海之畔，青年松开缰绳，两匹拉车的青骢马已经停下了脚步。 梁德也停止了他对贺来栖和高向理子的观察。 马车跑了十几个小时，这一男一女像木头人一样，别说对话交流，连眼神接触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会产生恋爱感情的样子，那个至今没说出真实姓名的神秘青年也看不出什么男主相。 看来这次索爱雷达的目标就是深海少女和另一个实验体——那个快要老死的太上皇帝。 这一次梁德并不打算在深海少女和太上皇帝恋爱后埋雷。 他要提前阻止这场年龄悬殊的恋爱。 命中注定听起来很浪漫，太上皇帝可以说是霸道总裁的究极进化体。 可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和一个拖着三宫六院和一大堆子孙的糟老头子在一起。 只要取消内置的指令，离开这颗星球，更好的选择多得是吧。 不管深海少女是不是气运之子，在她和太上皇帝的宿命之战结束后，梁德都会把她带离男星，来一出遥隔星海扯断因缘的传统戏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空想之拳。 虽然收集到的素材不算有趣，但这样一来，奉先老师也没办法说我在摸鱼了。 这个态度就很端正。 “既然你们不谈恋爱，也没必要扯进来了。” 在贺来栖和高向理子走出马车，神秘青年正准备引路下海的时候。 梁德从马耳朵里一跃而下，见风就长，恢复了179厘米、110公斤的标准型身材。 琥珀色天生神力凝成的锁链一闪而逝，金蛇共鸣法的节奏贯穿了五具身体。 三个人，两匹马，全部僵在了原地，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身穿奇装异服的男子。 梁德右足一踏，以内气将强劲的共鸣节奏导入大地与海，排山倒海般的振波直入海底。 “姬参，我已经到了，出来战个痛块！” 他双手插兜站在海边，竟像是真的要和海底那位空学部级长堂堂正正大战一场！ 第六十四章.翻江倒海 ????梁德发出的共鸣振波还未到达海底，姬参已借由散发至海水中的北天一气听到了他宣战的声音。 ????姬参已经很久没有用耳膜或者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去接收外界的振动了。 ????因为一旦武道元神或身体与敌手的内气相接，就有可能被对方锁定位置。 ????极度敏锐的北天一气取代了他所有的感官，甚至取代了他超远距的武者灵觉。 ????武者灵觉来自于元神，具有唯一性。 ????而灵觉一旦萌生，便不可能将其彻底泯灭掩藏，除非是形神归亡，不留一点痕迹。 ????当一个武者的灵觉被敌手捕获，他便无所遁形，无路可逃，只能与对手正面一战。 ????但是有句讲句，武者灵觉不是那么容易被捕获的东西。 ????灵觉无有实质，流淌于冥冥之中，宛如镜花水月，难以触及。 ????和大多数空学部成员一样，姬参曾经以为没有人可以逮住他的灵觉，只要他保持高速，别说逮住，一般的武者连他灵觉的尾灯都看不到。 ????现在之所以变得这么谨慎，是因为他在校期间曾与雷动岚短暂地交过手，短暂，但是难忘。 ????神入界原后第一次独自行动。 ????和往常一样向外探出灵觉保持远距侦察。 ????无意间看到了路过的雷动岚。 ????然后他就被黄金巨蟒般的内气锁链捆住，像一具破风筝一样被拖曳抽甩，在狂乱风暴中几度濒临绝境。 ????如果不是徐珏子，他已经死在了雷动岚的刚拳之下。 ????那是一次与死亡的贴面热舞，距离暧昧得让人想要发疯。 ????超出界限的恐惧让他学会了超出界限的谨慎。 ????灵觉侦察不是绝对安全的。 ????陆学部常断玄传下的金蛇缠沾手，便是一种能顺着灵觉将人锁住的可怕武功。 ????“古流柔术，的确恐怖。 ????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姬参在海底仰着头，这片名为“死水内海”的内陆咸水湖里，已经渗入了透明薄纱般的北天一气。 ????他散出的内气总量并不多，仿佛在一整罐现榨山楂汁里放了一粒砂糖，甜味淡得像白日梦一样。 ????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通过那些不含任何杂念的纯净内气，姬参看到了站在岸边的梁德一个黑加仑琥珀色的、丧心病狂的内气污染源。 ????废弃兵工厂上方的海面，已经完全被梁德的内气盖住。 ????黑加仑琥珀色的内气从上往下侵蚀，高产低质的天生神力排放量堪比城市污水，而且这些内气比泄露到海洋里的原油还要浓稠难消。 ????随着内气污染的推进，油腻的金蛇共鸣法节奏污染了整片海洋。 ????梁德走到了废弃兵工厂上方的海面，他站立之处，目光所及，原本尚算清澈的海水变成了沥青池的模样。 ????在这个油腻的内气场域里，不管姬参从哪个方向来袭，都会暴露痕迹，很适合以逸待劳。 ????但梁德并不打算被动挨打。 ????失去观察价值的三人两马已经被他弄昏后扔进了海纳幻藏，这片咸水湖附近荒无人烟，正好放手施为。 ????梁德俯身将双臂伸进海面，他制造的内气污染已经吞没了海底的废弃兵工厂，但混杂在浊浪中的各类妖化器官却没有发现姬参的形迹。 ????维生装置里的深海少女也不见了，应该是被姬参收了起来。 ????梁德操纵内气带动海水，把那些兀自酣睡的银衣土著扒拉进一个独立的幻藏空间里。 ????安全作业环境开辟完成。 ????梁德绷直了身体，从漆黑的海面上捧起了一团由无数内气线头缠结而成的黑球。 ????在他背后，灰黑色的武道元神迎风长到了数丈高矮，真性盈满的双臂和他摆出了同样的动作。 ????乌黑的海突然急剧晃动了起来。 ????数十万平方米的海域，两千余米深的水体，此刻像一碗墨鱼汁拉面汤底，随着其中“内气面条”的搅动摇晃起来。 ????梁德双掌夹住内气线头缠成的黑球向内挤压，海底那座特种钢铁铸成的兵工厂在暴增的水压和内气势能的合围下扭曲变形，脆弱得像是一个薄皮易拉罐。 ????白劫下位的他，确实还做不到举手投足间山崩海啸。 ????但如果给他时间，以他的功体特性，只要准备到位，搅动一片海迹湖又有何难。 ????他要把这座海底兵工厂压扁了翻过来，迫使姬参显露真身所在。 ????乌黑的浊浪在海底肆虐，钢铁断裂的声音、海水流动的形状、妖化器官收集到的声和光都沿着细线般的共鸣锁链传回了梁德的武道元神。 ????他隐约捕捉到了那抹轻盈得像白日梦的北天一气，但却找不到那个留下内气的人。 ????“在哪里你还能躲到哪里。” ????盛无虚私立高中校友会线上游戏大厅。 ????环形阶梯看台下，实时播放着死水内海的全息景象。 ????徐珏子放 出梁德和姬参一战的消息后，线上大厅里很快出现了几十个来看热闹的毕业生，陆陆续续赶来的人越来越多，看台上讨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姬参像是被压得不敢冒头，但所有的观战者都知道，一个不见踪影的空学部级长才是最可怕的。 ????这一战的胜负还难说得很，所以才有赌的空间！ ????“最后一分钟，一分钟后不再接受投注了啊。 ????孙狗，你到底押哪边！ ????平时喊陆克空喊得最凶的是你，现在婆婆妈妈不敢下注的也是你，怂了？” ????许冰柠嫌弃地望着孙寻桥，那货拿着几百晶簇的筹码左摇右晃，迟迟不肯下注，看着就急。 ????孙寻桥伸长脖子盯着全息影像：“不是还有一分钟吗，我再想想，我再仔细想想。” ????旁边的三角头挤了他一下，笑道： ????“嫡亲的师弟都信不过？ ????你师姐可是说过，梁德的金蛇缠沾手练得不差。” ????孙寻桥摇头：“不是信不过。 ????如果打生死局，我押全副身家赌姬参凶多吉少。 ????可这是个切磋局，结果很难讲单看纸面数据我师弟有点优势，可是这两个人的胜负心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 ????木艺规钻出来道： ????“没错，阿德是把这一战当节外生枝的工作事务处理，而姬参，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 ????他要把阿德当垫脚石，克服自己的心魔。 ????陆克空当然是颠扑不破的硬道理，可是阿德他不够硬啊。” ????三角头好奇道：“心魔？什么心魔？” ????木艺规还没回答，线上大厅里响起了一个女声： ????“一万晶簇，押梁德赢。” ( 第六十五章.填海造陆 孙寻桥回头一望，那个押一万晶簇赌梁德赢的女人下注后光速离线，连战斗实况都没看一眼。 三角头轻摇折扇：“看不出来啊，她竟然对梁德这么有信心。” “有信心？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孙寻桥摇了摇头，道： “毕业前她和我师弟打的那场，勉强算是五五开。 来看比赛的人里有这么多觉得姬参能赢梁德，那不等于是在小看她？” 三角头笑道：“原来是咽不下那口气。” 孙寻桥终于放下手中的几个筹码，扔向了大厅里代表陆学部的军绿色区域。 “五百晶簇押梁德。 我说角哥，审时语下注可是能影响不少人。 现在这个赔率，要是跟投的人多，我师弟又赢了，你和许冰柠赔得出来吗？” 三角头折扇一拢一敲，拳头大的独眼里全是自得之色。 “这点钱我赔不出来？ 我店里上个月的流水……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你去百川海集古玩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几十米外，正在劝鳗鱼头无名氏刷信用卡下注的许冰柠眉毛一拧，扭头就是两道能割破铁皮的目光甩到三角头脸上。 “谁是爹？” “反正不是我。” 三角头低头看脚，小声回答道。 围观的孙寻桥感同身受，心中泛起深深的苦涩，他伸手揽住三角头一条棱边，道： “角哥你这……回头我炒两个菜，机油天妇罗啥的都给你整上，咱俩喝一杯。” “你别跟我说话。” “角哥，不用说，我都懂。” “你懂个屁！” …… 彼岸276号世界，男星死海。 梁德已经将灰黑色的武道元神收了起来，本体身形缩至细砂大小，和数以千万计的细砂分身一起落进了海里。 翻江倒海未见成效，在海上现出数丈高的渣脆元神诱敌，姬参也没有出手，速战速决显然已经不太可能。 因此梁德打消了诱敌换伤的作战计划，决定潜到海底去一探究竟。 这一战是切磋不是搏杀，穿界门和界内传送门默认是不能用的。 否则两个界原行者你追我逃，一个飞天一个遁地，谁也奈何不了谁，那岂不是打上几千几万年都未必能分出胜负。 梁德用内气污染过的海域里没有任何通行痕迹，姬参一定还在海底。 他指挥着千万细砂缓缓坠落，微小的分身群在墨黑的海水中游动下沉，宛如一块不断变形的布幔，向着海底笼罩而去。 空学部的杀伐武技，除了捉摸不定的北天一气，主要优势是超高速机动和超远距制导，造成大面积杀伤的手段没有多少。 梁德的本体在下坠的细砂布幔里不断变化位置，每一粒分身细砂都在飞速调整排布，绝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1毫秒以上。 只要武道元神不被锁定，姬参想要斩中他的本体难如中大乐透一等奖，几乎就是不可能！ 即使被姬参斩中本体，他细砂似的弱小身体和元神之间的联系微乎其微，连带伤势可以忽略不计，也不可能让姬参借着斩中的一击使出空学部的杀气锁神。 而只要姬参被他锁定了位置，就会陷入梁德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那些沾上姬参的细砂会瞬间变成凶恶的兽性分身，围起来死缠烂打，不怕他不脱皮。 梁德展开武者灵觉，确认了每立方米海水中细砂分身的数量。 “这海里的分身浓度还没有盐高，再多来一点！” 他又在四周打开了几个幻藏空间的海眼，向着死水内海里不要钱似的倾倒营养物质，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更多的分身。 姬参闭着眼睛，矮身按刀，站在海底兵工厂的钢铁废墟里。 他一直在海底，梁德的内气翻江倒海，他便随着海底的浊流暗涌一同狂舞。 内气和灵觉的感知是有极限的。 只要舞动的速度足够快，与梁德内气接触的时间足够短，让反馈微弱到超出梁德内气和灵觉感知的极限，他便不会被梁德发现。 陆学部的天生神力在隐迹潜行方面独有奇效，但论起侦察感知，又如何比得上连最细微的情绪都能探到的北天一气。 他把每个标准单位的北天一气分割成1千万份后散入海水，在气感较低的武者感知中，这些北天一气就像不存在一样。 姬参以气感气，静静地“聆听”着深海中的气机起落，按住刀柄的右手像弹动琴键似的敲击着。 梁德在海面上现出数丈高的元神法相时，他没有出刀。 因为如果出刀，是在梁德知道自己会被斩中时斩中他，动摇不了他的心神，还有可能把这场战斗的节奏送入他的手中。 他这一战，是要破解金蛇缠沾手，折服梁德，蜕变出全新的自我。 所以此战的第一刀，他要以梁德想象之外的方式斩在梁德的心上，斩乱梁德的阵脚，让斩击里的杀气趁虚而入，锁死武道元神。 墨海中的细砂布幔离姬参的头顶还有不到一千米。 梁德同时打开了十三个幻藏海眼向外倾泻原料，每立方米海水中的“细砂”含量早已突破一千，再积累下去，他就要用细砂分身在这海里造出一片凝实的陆地了。 那也不错，把海一填，海战转陆战，我的优势更大了。 梁德想到这里，全力运转幻海玄气，浅蓝色的微光一闪而逝，人体炼成材料包消耗速度和“细砂”出口速度又是一增！ 污浊的墨海中，姬参“听”到的潮汐涨落声更大了。 那是幻藏海眼运转的声音。 海水中微不可察的北天一气拂过那十三个幻藏海眼，流进了海眼后的幻藏空间。 海底的姬参睁开双眼，十三道蕴藏着森寒杀气的冷冽刀光在他睁眼的瞬间疾速斩出！ 锐不可当的刀光穿透墨海浊浪，穿透翻腾的细砂，越过数百米的距离斩中了那十三个喷吐细砂的海眼，斩进了与梁德武道元神相连的十三个幻藏空间里。 梁德闷哼一声，强忍元神传来的剧痛，想要关闭海眼。 可那十三个幻藏空间已被姬参刀光中的森寒杀气锁在原地。 又是十三道冷冽刀光！ 虚空中出现了十三道笔直的伤口，梁德的海纳幻藏已被姬参从内部斩破，储藏在其中的物资尽数一刀两断。 大量的黑咖啡从空间伤口中涌出流进海水，就像是虚空里渗出的黑色污血。 海纳幻藏中的内气运转通路已被斩断，这十三个幻藏空间梁德没办法立即关闭。 而为了识别防盗，他的武道元神早已与那些海纳幻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他在空学部的级长面前，多了十三个无法转移的破绽！ 夜用型普通请假条 各位好，我是杜停杯，你一天█更的忠实朋友。 今天下午我的大学室友阿饼有感于人生的无趣和无常，想过来找我喝酒。 阿饼这个人身体强健，思想危险，习武之余，常年在违法犯罪的边缘线上荡秋千，我实在不敢拒绝他，于是提出让他到我家一块儿吃个宵夜。 阿饼很快到了我家，穿上我的拖鞋，坐在我的沙发上，rua了我的猫。 我的猫是和阿饼一起从学姐的朋友那儿领养回来的，从小就认识他，所以也不怕，乖乖地让他rua。 于是阿饼就用那种矫揉造作的男性嗲音和猫讲话，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就是阿饼第一次让我知道，有的男人有三种腔调，一种用来和男人说话，一种用来和女人说话，一种用来和猫猫说话。 一种比一种可怕。 他rua了几下猫，在敏感区域左看右看，然后问我： “周周是不是已经阉掉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阿饼开心地笑了起来： “周周，你被阉掉了，好棒哦！” 周周虽然听不懂阿饼在讲咩野，但也感受到了他的丧心病狂，挠了他一下以后跑掉了。 猫跑掉以后，我跟阿饼这种烂人再没有共同话题，于是我一边和他喝酒，一边写这张请假条。 饼公看我一直在用手机打字，夹了一筷子夫妻肺片后疑惑道： “阿杜你在写什么？” “请假条。” “你为什么要写请假条？” “我今天没更新，没更新当然要写请假条了。” 阿饼更疑惑了： “那你为什么不更新呢？” 为什么不更新？ 原因有很多，但现在没必要全部都讲出来。 于是我叹了口气道： “我一般都在晚上写，今天晚上要陪你喝酒，所以就更新不了啊。” 阿饼故作惊讶：“那我岂不是妨碍了你。” “没事，你也不用太内疚，我在请假条里会把责任全部都推给你的。” “不行！” 饼公一拍筷子，正色道：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负责任！ 你可以败坏我的声誉，但是不可以让我负责。 你请假条写了多少了？” “六百来字吧，刚到中间。” “你起开，剩下的我来写！” 我被饼公凛然的气势镇服，于是将手机交给了他，以下是饼公写的部分： 大家好，我是阿饼，一个不越雷池一步，清白到连杜二这种烂人也只敢污蔑我在犯罪边缘荡秋千的男人。 以上六百字纯属构陷，杜二这个王八蛋起床就在看剧打游戏，我发信息给他的时候他在看剧打游戏，我到了他家他还在看剧打游戏。 他看的是《机智的医生生活》，打的是炉石传说酒馆战旗，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就这样还想把责任推卸给我，完全就是寡廉鲜耻，卑鄙下流。 再说到这个猫的问题。 周周这只猫半年没见，一看到我就袒胸露腹地趴在地上，懒洋洋地喵喵叫，可见不是什么正经猫，这都是杜二没教养好它的缘故。 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一个有耻且格的习武之人，没有猫可以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当然要rua它两下，教它一点基本的文明礼貌。 而且，被阉了难道不是好事吗？阉掉以后不知少了多少烦恼，这个世界上很多男人就是因为没有阉掉所以成不了圣人，被阉掉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猫不懂，我还不懂吗！ 猫也没说什么，偏偏杜二这个烂人多嘴，狗拿耗子，关猫什么事！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天不更新的责任在谁那里了。 我继续喝酒去了，我也收藏了《空想之拳》，期待看到大家在评论里对杜二这个无耻之人的批判！ 再见！ 第六十六章.执念横生 梁德的武道元神在颤抖，他的心，在流血。墨子阁 成吨的凡人修仙咖啡从海纳幻藏的裂缝中溢出，一点一滴，全都是晶簇流失的声音。 这就是没有做好储物空间分类收纳的恶果。 他很早以前就打算要清理储物空间，把战斗用品和待售的咖啡香烟等商品分开，但是…… 轰轰烈烈走极端，是男人的浪漫。 每天整理一点点是不可能的。 要么来一次完全彻底的大扫除，要么啥也不干。 显然，啥也不干比较简单。 冚家铲！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明天，我明天就会整理的啊！ 无名火起，一股扭曲的杀气荡开，深海中悬浮的万千细砂瞬间凝住不动。 梁德猛地握紧双拳，内气爆鸣，波涛怒吼，散入海中的修仙咖啡尽数归返为黑琥珀色的光流，灌进了那些凝住的细砂里。 疯长的细砂分身舍弃了人类的形体，化作奇形怪状的妖兽鳞甲和骨骼，层层叠叠地在十三个幻藏海眼外架起防御阵地。 妖骨之下蓝光闪动，幻海玄气加厚加固的构件与甲骨外壳拼合，呼吸之间，十三座狰狞的深海要塞出现在内气大量消耗后变得清澈的海水中。 梁德武道元神的意志从十三座狰狞要塞中迸发而出，愤怒的共鸣节奏在要塞间循环往返、不断强化，被俘获的水流渐渐结成了环形的壁垒。 “悉数流波，化为吾盾！” 波涛壁垒裹挟着浑厚内气与妖兽爪牙高速旋转，在剧烈碰撞中将姬参斩出的新一轮杀气刀光全部磨灭。 一个面目模糊的海水巨人在波涛壁垒中抬起头颅，沉重得不可思议的内气势能排开海水，两只重重落下的脚掌踏裂了海底的岩层，将姬参站立的地方踩出了火红的岩浆。 但姬参早已在梁德收缩内气回防的刹那冲出深海，飞上了无限广阔的天空。 云层中，一道虹蓝色的轨迹缓缓消散。 姬参站在十公里高度的平流层俯视下方，深海中那团恐怖的内气势能迅速上浮。 如山鲸浪涌起，黑色巨人的脊背破开海面，他仅仅浮出了上半身，高昂的头颅便撞碎了云层，巨人腰部以下，那片被称为死水内海的咸水湖小得像一个澡盆。 姬参将那柄奇形长刀收回鞘中，但他眼中吞吐的寒光似乎比刀刃更锋利。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海水巨人。 那尊巨人的体形比在海底时大了好几倍，凝成躯体的漆黑海水里，内气覆盖率至少超过了40%，比德州的持枪率还高。 金蛇共鸣法的节奏一体贯通，他先前散在海水里的北天一气在高浓度的天生神力环境中无法保持基本形态，已经失去了侦察感应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就像他用以气感气制造的距离规避金蛇共鸣法的纠缠，梁德用这一手规模庞大的以气驭物，不对，是以气驭气，然后再以气驭物…… 梁德用这种朴拙沉重的法子，在他的武道元神前制造出了厚度惊人的隔离带，再难经由元神与外界的联结纽带将神魂伤害传导过去。 而且…… 他先前斩入海纳幻藏中的十三道刀光已是全力出手，可梁德的武道元神上竟像是有无数空隙，他的斩击穿神而过，未能留在元神内部完成杀气锁神。 姬参凝视着下方的海水巨人，手指在刀柄上轻快地弹奏着。 没关系，天生神力不是北天一气，二次传导虽然拉开了距离，却也因为内气衰减降低了金蛇共鸣法的节奏强度。 你的修为本就不如雷动岚。 现在海水巨人体表的节奏强度，就是再翻个倍也缠不住我。 再者，你的破绽也不止海纳幻藏一个。 等你用那一招的时候…… “悉数雷光，化为吾刃！” 梁德操控着海水巨人的双拳，匹练似的先天罡气缠上拳头。 原本素白色的破体月罡被他用rgb内气色彩系统染成了紫色，用以掩盖罡气中来自处男证的青色惩戒之力。 狂躁的染色罡气在海水巨人的双拳上跃动，腾起又断裂的弧光宛如暴烈雷霆。 用了rgb色彩系统以后，这罡气的外观性能仿佛提升了300%。 对非处渣男双倍伤害模式，准备就绪！ 海水巨人双膝一屈，深蹲起跳，从死水内海中高高跃起，带起了一圈尖角王冠似的白浪水花。 水溅跃！ 进击的海水巨人带着身外高速转动的水流之壁跃至高空，双拳上狂暴的紫色雷光像抽丝似的被水流壁扯出，紧紧地缠绕着水流壁的外侧，就像丝线缠在纺纱机竖起的锭子上。 姬参立于空中，拔刀竖在身前，他眼里的虹蓝碎光越来越少，刀锋上那一线虹蓝越来越耀眼。 这一回他炼入北天一气中的，是盘桓心间，肆意横生的执念。 我是对的，所以我要赢。 我是对的，所以我能赢。 我是对的，所以我会赢。 北天一气中偏激的执念像冰霜荆棘一样生长硬化，将虚无缥缈的内气凝固成形，打磨锐利。 其实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姬参在进入盛无虚私立高中前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见识和本事都极其有限。 他知道很多公式和定理，也熟悉人情世故，但还是很难判断许多事的真假和对错。 世间的信息是一场暴雨，而人类的大脑只是一个漏勺。 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每一个学科之下都有无数细分领域，隔行如隔山。 当社会复杂到一定程度，每一个真相背后还有真相，定评难定论。 当人类成熟到一定程度，每一副面孔背后还有几副面孔，知面不知心。 也许人类总有一天能找到一切的准绳，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看到那一天。 他想在那座名为学校的无义杀场中活下去，所以他要往北天一气里炼入足够强的东西。 于是他放弃了理性和原则，选择了情绪和立场，他让那些最容易野蛮生长的偏执念头解开了枷锁，就像他的老师江迟那样。 那个念头就是： 我永远是对的。 海天之间，雷光之前。 姬参背后生出两片空天霜翼，双手紧握刀柄，挺起手中刚愎偏执的锋刃，正面迎上了梁德凝聚的海水巨人。 横空掠斩！ 他拖着长刀从海水巨人身侧掠过，狂暴的紫色雷电接连不断地打在他身上，却没能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势。 下一刻，他和他的锋刃出现在海水巨人的背后。 一道笔直的斩痕在雷光与水流之壁上浮现，狂雷滚筒和海水巨人被姬参劈成了两半。 森寒的杀气，顺着梁德那本证书型灵魂武具外延的惩戒之力，真真切切地斩入了他元神深处。 ……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孙狗，姬参是处男！ 你押的五百晶簇没了！” 第六十七章.燃缘之火 孙寻桥盯着屏幕里被劈成两半的海水巨人，道： “老杨，看不懂就不要乱讲。 稍微有点武学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我师弟已经赢了一半，而且不是小半，是大半。” 他看向空学部二年级级长杨玉狐，气定神闲地具现出一杯泛着白兰地香味的红茶端在手里，悠哉悠哉地品尝起来。 和木艺规合作研发助眠红茶期间，孙寻桥尝试了数百种不同风味的红茶，不知不觉，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口感醇厚的饮品。 “孙狗你少装模作样了！” 杨玉狐指着屏幕，狂笑道： “我看不懂？ 姬参斩出的杀气已经勾住了梁德的武道元神，锁定了神魂位置。 现在他只要拉开距离放手攻击，就能一刀一刀把梁德的元神砍个稀巴烂。 凭你们陆学部的龟爬身法，连他的尾气都追不到！” 线上大厅屏幕中，姬参果然像杨玉狐所说的那样，在杀气锁神成功后立即拉开距离。 他看也不看那尊被斩成两半的海水巨人，霜翼一振挥出两道虹蓝色残影，全速朝正前方飞去。 海水巨人被斩破后，庞大身躯里的共鸣节奏错乱崩坏，黑琥珀色的内气和海水失去了金蛇缠沾手的控制，在海面上轰然炸开！ 杨玉狐带着满脸坏笑走到孙寻桥面前，弯腰俯身，双手一拍： “看到了吗，你师弟炸了！” “杨玉狐你少说两句！” 许冰柠走过来把杨玉狐拉开，又给三角头使了个眼神。 她也在孙寻桥那儿订餐，吃过上一波肝肠寸断的亏。 吃饭皇帝大，气一气孙狗是很爽，但还是要点到为止，别把他气出什么毛病来。 三角头合起折扇，抬手拍了拍孙寻桥的肩膀，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木艺规也说了，姬参这次是为信念而战，梁德这个人吊儿郎当的，输了也……” “拥有信念就能胜利的话，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事了，因为每个人都想要获得胜利。” 孙寻桥盯着炸得满天都是的海水巨人，愈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放下手中的白兰地红茶，道： “但人的能力和可能性是有界限的。 姬参想赢梁德，需要的是比梁德更强的力量，而不是比他更强的信念。” 杨玉狐听到孙寻桥说的话，人又转了回来。 “孙狗你就嘴硬吧，梁德的节奏已经崩了，天生神力没了共鸣，本来就软趴趴的内气炸成了一群散兵游勇，怎么打？” 孙寻桥呵呵一笑，道： “为了实现人人有功练的理想，我们东国古拳法自古以来就极为注重通用性。 谁告诉你只有用天生神力才能使出金蛇缠沾手？ 那尊海水巨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完全用天生神力塑造出来的。 现在炸得到处都是的不止天生神力，还有染了色的先天罡气！” 孙寻桥此言一出，线上大厅里坐着的观众唰地一下站了几十个起来。 只见屏幕里漫天的黑色水花剧烈震颤，褪去伪装后变成了无数枚素白色的细针。 一场到处都是的罡气暴雨瞬间包围了冲向天空的姬参。 姬参背上的两片空天霜翼拢向身前，挡住第一波袭来的罡气雨后，那对虹蓝霜翼猛然向外一抽，扫开了大片的素白细针，在前方清理出一条道路。 他不停地扇动双翼，顶着雨幕向上飞行。 越往上雨幕越稀疏，只要脱离了罡气雨的覆盖范围，他就能腾出手来隔空斩神！ 素白色的雨幕之下，梁德踏波而立。 他的武道元神已被姬参的杀气锁死，没必要再掩藏本体的位置了。 梁德抬头望向空中那个疾速上升的虹蓝光点，素白色的罡气雨在他的操纵下向内收缩，在姬参身后紧追不舍，让他没有出手攻击的余裕。 这些罡气雨针里早已注满了追踪射击的劲力。 海水巨人尚未爆开时，梁德用金蛇共鸣法拉住了那些破体罡气，海水巨人一炸，漫天罡气便像千万根离弦之箭，释放出积蓄已久的力量。 姬参脚下，聚拢的素白色罡气雨宛如一座不断生长的雪峰，那罡气雪峰节节拔高，想要刺穿那颗虹蓝色的飞星，但却总是差了些许。 梁德心里清楚，光凭这一波破体罡气，败不了姬参，更不可能把姬参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但他一定要把姬参打到形神瘫痪动弹不得。 姬参留着深海少女不杀，是为了逼他一战，等这一战分出胜负，很难说姬参会不会撕票。 一撕票，他这趟就白忙活了。 他必须用“一期一会”找出那个把人打瘫的可能。 但他一直找不到使用界原展开的机会。 没办法……毕业旅行时，靠近豢魔剑灵的最后一程是姬参背着他飞过去的，一期一会定身效果的作用范围被姬参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战，姬参一直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从未进入过十米之内。 绝地单抽寻找胜机时，人生走马灯会定住梁德，但却定不住十米外的姬参。 如果当面玩这招，他的武道元神怕不是会被姬参切成蓑衣黄瓜。 但现在有了这场争取时间的罡气雨…… “界原展开，一期一会！” 梁德五指张开，掌心向天高举右手，鳞纹宛然的灰黑色真性天引穿过虚空，连上了茫茫空海中的自性界原。 灯光洒落，万物定格。 十米之内，海水，空气，微尘，光线……此时此刻的一切归于静止。 那一盏包含了梁德全部过往的人生走马灯开始转动，无数记忆画面闪过，胜利的可能就在其中。 一幅泛着微光的记忆画面停在梁德面前。 那是在映雪堂书店襄北分店的记忆。 映雪堂赠送的新知礼盒里，躺着一枚赤若红莲的纸质书签。 书签上绘着铁索连舟、赤焰连天的图景，肆虐的赤焰中，不知谁人丢弃了一张断了弦的瑶琴和一把焦枯的羽扇。 【名称：映雪堂典藏书签·乱世系列·业炎】 【类型：消耗品】 【品质：史诗】 【特效：选定一种因缘，撕毁后引燃视野中所有以此因缘相连的目标，以此法引燃的目标每增加1个，燃烧伤害增加1‰】 【备注：非瑜背诺，天不假年】 原来是你。 真性凝成后，他回光摄影的自性神通已能抽取部分非凡之物。 梁德伸手探入记忆画面，捏住了那张赤色书签。 他背后的自动售货机里，立即出现了一条新的非凡特性： “【燃缘之火】：盗版印刷物，拥有映雪堂业炎书签50%的威能，此时此刻绝版限定，仅可盗印1张。” 梁德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那张薄得透明的盗印书签，解除界原展开，抬头望向天空。 海水巨人爆炸后，天空中还飘浮着无数尚未催化的细砂分身。 “选定一种因缘来引燃目标，目标越多伤害越大……我明白了，我完全理解了。 这一波啊，是火烧老同学！” 梁德望着姬参的背影，兴高采烈地撕开了手里的盗印书签。 下一瞬，无边赤焰于天际展开！ 第六十八章.飞龙在天 梁德撕开书签时选定了同窗之缘，以因缘为传播媒介的赤焰立时引燃了他视野内所有的细砂分身。 燃缘之火顺着两个人的羁绊扩散延烧，姬参飞得再快，也甩不掉那段在盛无虚私立高中和梁德同窗的过往！ 每个花花渣男都想洗掉过去从头来过，可哪有那么容易。 须知，就算是奉先老师这样孤寒高绝的青劫大处，也很难理清过去的种种因果。 何况是姬参这么一个白劫行者。 素白色罡气尖峰的上空，那个虹蓝色身影遽然僵住。 姬参那对空天霜翼的边缘冒起一簇簇赤色火苗，带着焦糊味的黑烟从他七窍之中滚涌而出。 只是一刹那的停顿，他便被背后先天罡气凝成的无数细针吞没，宛如陷进了一场狂暴的雪崩。 梁德扔掉撕成两截的盗印书签，抽出映雪堂正版的业炎书签在掌心抽了两下，望着罡气雪崩里蜂窝煤状的姬参自言自语道： “连盗版都这么厉害，这玩意儿是大规模杀熟神器啊。” 他以武者灵觉密切关注着姬参的形神状况，同时又向空中补充了一批细砂分身。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反正创建新的世界词条映雪堂就会送礼盒，我也不缺这东西。 胜负已分。 盛无虚私立高中校友会线上游戏大厅里一片哀嚎。 下注一万晶簇押梁德的那谁不在，孙寻桥或成现场最大赢家。 孙哥傲立于一众赌狗败犬中，他表情淡漠地放下手中的白兰地红茶，看了一圈空学部成员的扭曲臭脸。 突然暴起的狂笑声中，孙寻桥上半身先后仰再前弯，重复数次，最后他蹲下身子捶地狂笑，抬起一张黄脸隔空喊话： “杨玉狐，刚发的半年奖全没了吧！ 中正速运有钱啊，一发发那么多。 陆克空就是陆克空，我师弟炸了？我看是你个哈批的心态要炸，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成了你！ 你们几个别拦他，别拦他！ 这是线上，他还能打我怎么的。 也就是线上了，老杨，换了线下你敢近我的身吗？ 别回头啊，不高兴了？你过来啊！ 你孙哥就在这里，笑对哈批！” 线上大厅一片鸡飞狗跳，角落里的徐珏子悄然下线。 彼岸276号世界，男星。 一阵莹白如冰的罡风吹至死水内海上空，罡风散去后，一身尉官军装的徐珏子出现在梁德身侧。 “这次烧得这么厉害，姬仔明年武者肉身险的保费至少得涨一半。” 梁德扭头：“哪家保险公司这么黑？” “安平啊，还能是哪家。” 徐珏子望着那坨还在罡气雨里苦苦坚持的“蜂窝煤”，无奈道：“早让他别和你打，就是不听人劝。” 梁德奇道：“学长你一直都不看好他吗？” 徐珏子点头道：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是面对恐惧，他怕的是级长却跑来和你打，从一开始就输了。 学弟你停手吧，我帮你弄晕他，之后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 咦噫矣！学长你斯斯文文一个人，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哪儿能为所欲为啊，有学长你在旁边看着呢。” 梁德笑着收回了外延的武道元神，素白色的罡气雨纷纷落下，将包围在中间的姬参放了出来。 他千疮百孔的焦枯躯壳摇摇欲坠，背上的霜翼残破不堪，可眼中的执拗却不减半分。 徐珏子叹了口气，先天罡气破体风式随心而发，一道莹白的罡风龙卷越过天空与死海间的距离，吹进了姬参的形神之中。 先天罡气的一线灵锋游弋于真幻虚实的结合处，以无厚入有间，分形神如剖小鲜，正是先天罡气的元神妙用一意灵锋。 梁德松开的罡气雨尚未落至海面，姬参躯壳与元神间的联系便已被徐珏子尽数断开，他眼中虹蓝色的真性碎光黯淡了下去，背上双翼消散，四肢也脱力垂坠。 徐珏子的罡风龙卷托着姬参回到海上，梁德伸手按住他头顶的百会穴，掌心亮起黑琥珀色的光芒，一股温厚绵密的天生神力向下灌注。 在天生神力的治疗下，姬参蜂窝煤似的躯壳迅速复原，被罡气针刺出的细孔消失不见，焦黑的面皮也开裂脱落，露出新生的肌肤。 与此同时，梁德的内气节奏也经由徐珏子开放给他的“专线”缠上了姬参沉睡的武道元神。 纠缠，共鸣，驾驭。 梁德操控着姬参的武道元神，从他的储物手环里将装着深海少女的维生舱取了出来。 呵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时候多得是，灵魂识别防盗系统有什么用。 他确认了深海少女一切正常后，w.从没破的海纳幻藏里掏出三人两马一车，正是神秘青年、高向理子、贺来栖和他们的座驾。 梁德想了想，又掏了十几个被姬参打昏的银衣土著出来，然后把这套人马推到徐珏子面前，道： “学长，我没到炼罡入神那一关，灵锋不稳，不敢主刀。 帮我把这几个人的记忆删改一下呗，退回没遇到我和姬参之前，我再把他们放回原位，重新启动气运之子的选拔。” 徐珏子道：“人好办，海底下那个钢铁兵工厂被你打成那样要怎么处理？” 梁德搓了搓下巴，道：“随便编个海底火山爆发的记忆吧，这些人也不会在这呆多久，我暗中推动一下，让他们尽快带着深海少女进京找太上皇帝。” “行。” 徐珏子当即显化灵锋，给那群人做起了灵魂手术。 这些界内土著的魂体远不及姬参强韧，稍有差错就是魂飞魄散，切割填补起来慢了很多。 先天罡气拟化的轻风在人堆里来回吹拂，拼合得天衣无缝的虚假记忆落入了那些界内土著的意识中。 过了一会儿，这位陆学部第一远程随风飘荡千百里的灵觉突然动了一下，徐珏子抬起头，对梁德道： “你不用安排他们进京了，人已经来了。” 玉门关上空，一个身着赤黄袍衫、腰系九环带的老者闭目盘坐在名为“九色云”的天降之宝上，向着死水内海飞驰而去。 第六十九章.原来如此 死水内海里许之外，一驾马车向着海边疾驰。 马车里的贺来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咸腥味。 据传死水内海中并无活物，但他分明在风中闻到了来自血肉的味道。 坐在他对面的高向理子也睁开了眼睛，原本各自闭目养神的两人眼光交汇。 贺来栖正要传音入密和这樱岛婆娘说上几句，身下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两匹凉州青骢齐齐长嘶，贺来栖眉头一皱，却是从车厢板壁的振动中“看”到那个神秘青年一跃而下，然后向着海边狂奔而去。 青年身法不慢，转眼间已奔出数丈，但对贺来栖和高向理子两个九品上的武夫来说，即便他跑出数十丈，要杀他也还是易如反掌。 不是想跑，这小子急成这样，究竟看到了什么。 贺来栖和高向理子走出车厢眺望死水内海，只见马车前方的海滩满目狼藉，坑坑洼洼的湿润沙土上散落着许多形状扭曲的金铁残片，还有一些弯折断裂的铁柱铁梁。 十几个身着银色衣衫的人倒在海滩上，生死不知。 是海啸么…… 高向理子几个起落跃至海边，用傀儡义肢拾起地上一个齿轮模样的残片，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百工秘要》的图鉴里，有几个机关部件与此相类，应是同出一源。 她将齿轮残片收入袖中，身形一晃，跟着贺来栖一起到了那神秘青年身旁。 神秘青年再无之前万事在掌的气度，他脸色煞白，跪在沙土海滩上，双手按住一个昏迷银衣人的胸口，将真力缓缓输入，试图将其唤醒。 奈何他只是六品修为，真力外放时断时续，地上那银衣人不住地颤抖，但还是醒不过来。 贺来栖等得不耐烦，一脚踢在银衣人太阳穴上，一缕漆黑真力自那经外奇穴流遍全身，那银衣人四肢痉挛，口中吐出一口污血，悠悠醒转。 神秘青年状若疯狂，攥住银衣人胸口的衣裳拉到身前，他一言不发，目眦欲裂，鼻尖几乎挨到了银衣人的额头上。 那银衣人见到青年如此形状，忍不住又颤抖了起来。 “殿……殿下，死海地动，火山喷发，那造宝之所……那造宝之所……” “造宝之所怎么了！” “完了，殿下，山崩海怒，造宝之所……全完了。” 贺来栖抱着胳膊大笑起来： “原来还是位殿下，殿下，咱们可不是外人啊，公孙素若是起了烹龙转脉鼎，你和我师兄便是一对儿同浴鸳鸯，哈哈哈哈哈。” 青年充耳不闻，对银衣人道： “那柱中女子呢，与公孙锦老儿并生的柱中女子呢！” 银衣人正要说话，死水内海上忽然起了一个大浪。 水花消散后，一根琉璃圆柱浮上海面，这中空圆柱里盛满了泛着微光的绿水，一个身穿古怪衣裳的女子浸在绿水，紧闭双目，海藻似的长发在水中缓缓飘动。 贺来栖瞥了青年一眼，千金之子孤身犯险，纵是身后有所依仗，也算有些英雄气，可倚仗一去便失了分寸，终究不是英雄。 他飞起一脚将那银衣人踢得脑浆迸裂，又脱出正身，将那神秘青年塞进自己的化身铠中，令其不得动弹。 漆黑真力行遍周身，贺来栖变作影子模样，一声暴喝，追上了抢先他一步朝那柱中女奔去的高向理子。 两人踏浪而行，不多时便行到那琉璃圆柱旁边。 贺来栖伸手在琉璃圆柱上拍了两下，道： “这琉璃不是凡物，你那倭刀不错，斩开试试。” 高向理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既不拔刀，也不回话。 “你这婆娘！ 罢了罢了，你要救师傅，我要救师兄，我二人便护送这物回京，与皇帝老儿讲讲价钱，如何？” 高向理子还未回话，一个苍老刚劲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我那不成器的孩儿最会做生意，你二人与他讲价，多半会折了本钱，不如与我商量商量。” 高向理子与贺来栖心中剧震，两人望向天空，只见一团九色云彩向下飘坠，彩云间依稀可见是个身着赤黄袍衫的白发老者。 高向理子挥手射出三根无光割弦，将那琉璃圆柱缠住，猛催真力，那三根锋利无匹的纤细割弦向内紧缚，琉璃圆柱上却不见半点割痕。 她手中太刀的切割之能尚不如那三根细弦，将那柱中女子绑作人质的谋划就此落空。 高向理子收回三根割弦，手握刀柄，与贺来栖一同望向那朵坠落的云彩。 九色云在距琉璃圆柱十丈时被那白发老者收回囊中。 云彩一散，白发老者坠落的速度快了好几成。 太上皇帝公孙锦落在盛有深海少女的琉璃圆柱前，背负双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我本以为自己是个无亲无故的天煞孤星，未成想还有个嫡亲的妹子。” 公孙锦站在琉璃圆柱前端详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的由来，他的使命，在片刻间流入了他的脑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我是这样来的么。 原来这就是我。 公孙锦背对贺来栖和高向理子，未有任何动作，一身真力也没有放出。 可贺来栖和高向理子像中了巫咒似的，踩着起伏的海浪，不敢后退也不敢上前。 琉璃圆柱前的白发老者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向贺来栖和高向理子。 他先看向了那个影子似的男人，道： “你便是两相宗本代的月缺先生么。” “老……小……” 贺来栖咽了口口水，他本想自称“老子”，却不敢在这白发老者面前放肆，想自称“小人”，但又不想在这白发老者面前低三下四。 “我……” 公孙锦笑了起来，道：“你师父武功不如你，却比你洒脱多了。” 他又看向高向理子，道： “你就是药师院松阳的弟子吗？” “外臣高向理子，见过太上。” 公孙锦摆摆手，道： “不必讲君君臣臣的那一套，我辈武夫何曾将皇帝放在眼里，你二人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赤子，来过过手吧，不必顾虑，我亦武夫，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第七十章.前来赴约 贺来栖散去流转于体外的漆黑真力，露出真实面目向公孙锦深深鞠躬，口中不胜惶恐道： “这如何使得。” 海面之下，七条水鬼似的暗影站定方位，各自伸出绳索般的细长四肢，无声无息地向着立于海上的公孙锦袭去。 那数十条游动间宛如海蛇的暗影绳索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易理，疏而不漏，除非立即跳出七条暗影围成的圈子之外，否则绝无可能避过贺来栖外放真力的纠缠。 他自幼习练的这一门月缺真力最是阴损，一旦侵入经脉，便能将对手的真力统统隐去，教人找寻不见，无从调用，犹如在经脉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阻隔一切内视，在月缺真力消散前，对手就像一个真力全无的外家武夫，任由宰割。 两相宗现存近四百年的传承记录里，只有云海剑轩的剑心通明之法能立即破去这一重月影迷障，。 贺来栖自问攻坚破袭之能不如高向理子，便将全副精力用于扰敌，将克敌制胜的关键一击交给那个樱岛婆娘，他不求这一击能隐去太上皇帝多少真力，只求让他慢上一分半毫，让高向理子有全力出手的机会。 像他和高向理子这般境界的武夫，自然不会不懂趋利避害的道理。 闯入深宫大内行刺王杀驾之事无异于自蹈死地，若无十二成把握，他绝不会轻掷性命。 但此时此刻，与太上皇帝狭路相逢，人已到了面前，难道他要跪地求饶、弃甲曳兵而走么？ 他不愿如此，他相信高向理子也不愿如此。 若是连这点心气也无，又如何登临九品上之境。 公孙锦望着海面下袭来的蛇状暗影，背在身后的双手依然没有放下。 “影兵八阵，有些意思。 二十余年前，你师父施展这门武功时尚需花上几个时辰来布置，你能在瞬息间不动声色将其使出，两相宗的武学，在你师兄弟二人手里是发扬光大了。” 白发老者抬头望向已直起腰来的贺来栖，脸上竟有几分欣慰和欣赏。 “不错，不错。” 他站在海上动也不动，任由水下的数十道月缺真力凝成的暗影绳索侵入体内，将他经脉中的真力全部隐去。 白发老者背后的琉璃圆柱上水影漾动，高向理子的身姿从散乱的光影中浮现，一抹凄艳的刀光从水下刺出，直奔小腹而去，却是那樱岛女子借水而遁，在贺来栖发动影兵八阵时游到了左近。 刀光凄艳，刀声孤寒。 刀光与刀声之中，勾魂摄魂的铃音灌入公孙锦耳中，摩擦着耳膜，震动着颅骨，幽微难明的真力从耳窍传入脑宫，刺激神智，颠倒五感。 公孙锦眯着眼睛，从左至右将那道凄艳刀光品了一遍。 “不错，一往无前，是杀人的刀法。 药师寺松阳至诚君子，柔毅敦厚，其刀法圆融通透，却少了你这抹孤绝杀意。 不错，你很不错。” 高向理子手中太刀的寒光照亮了白发老者的眼眸，他颔首而笑，周身经脉大放毫光，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照得晶莹澄澈，一时之间，肝胆皆冰雪。 仿佛白玉雕成的经脉中，贺来栖的月缺真力像是一缕缕乌黑云气，遮蔽了内中的一切，连脐下的丹田气海也是一片混沌。 白发老者清啸一声，丹田起伏，体内玉管似的经脉陡然收缩，将乌黑云气连同其下的遮蔽之物一同箍住，然后十二正经忽紧忽送，将真力送出体外。 一蓬黑雾从他身前涌出，恍如一匹玄纱，罩在了高向理子身上。 那股涌出的如纱黑雾看似轻柔灵动，高向理子却像被一架攻城冲车撞中，与太刀一同挥出的无光割弦齐齐崩断，她手中太刀被格回胸口，先是一身真力消失不见，接着被一股铁骑冲锋般的刚力撞中，胸骨粉碎，脸现嫣红，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回，将数丈外的贺来栖砸翻在地。 贺来栖被砸进水面下喝了几口咸涩的海水，嗓子像被割了几刀，他抱着怀里的樱岛女子，艰难地走到了太上皇帝公孙锦面前。 “咳咳……咳……为何……为何你还能使动真力？ 我师父说过，你和我师伯也交过手，中了月缺真力以后，你应当也看不到己身的真力，为，为何……” 公孙锦挥手拂去身前残存的真力黑雾，苍老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与你师伯交手那次，确是我平生最为凶险的一战。 你师父精通拳理，当世罕有能与之论武的高人，但若是动起手来，十个他也不是你师伯的对手。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为，为何！” 贺来栖口角溢出一线黑血，借物传劲，高向理子身上的刚猛真力也传到他身上，一击之下，伤及肺腑，他能走到公孙锦面前，已是靠了远超常人的意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的生死全在公孙锦掌中，但他既没有询问柱中之女和造宝之所是何来由，也没有问自己那位师兄会如何。 他在死亡迫近眼前的一刻，想要的只是破除心中关于武学的困惑。 “为何？” 公孙锦放出一道澄澈真力稳住贺来栖摇晃的身躯，道： “你们两相宗这门月缺法只是隐去他人真力，又不是消去他人真力。 我不过是见不到己身真力，可它又不会跑到别处，依然在我经脉之中。 我只须使动经脉，压迫脉中之物便好。 世间武者以真力拓展经脉，却未想过，既然真力能触及经脉，经脉为何不能触及真力？” 贺来栖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一口气散了大半： “我明白了，你动手吧。” “好啊。” 公孙锦笑了笑，伸手在贺来栖胸口一推，真力迸发，将他同怀里的高向理子一齐送到了海滩上。 那股刚强威猛的真力化作一场春雨，将贺来栖与高向理子损伤的肺腑护住，让他们有了自行调理的机会。 “我来之前见了你师兄一面，你师兄在烹龙转脉鼎里洗了个澡，回他在白鹿山的草庐去了。” 白发老者又看向死死盯着自己的高向理子，道： “我让药师寺松阳在太学授课，只要将《百工秘要》传给五十个太学生，便让你送他回樱岛，你不必怕什么兔死狗烹，五十个太学生里，有十个是樱岛来的遣唐使。” 公孙锦说罢，走到盛着沉睡女子的琉璃圆柱前，伸出食指按在圆柱外壁上。 闪电般的纹路在琉璃圆柱上一闪而逝，外壁落下，沉睡至今的柱中女子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来了。” 第七十一章.那也未必 “是啊，我终于回来了。” 公孙锦握住柱中少女的手腕，牵着她从琉璃圆柱里走了出来。 一片澄澈纯净的真力拂过，拂去了少女发梢和衣裳上的浅绿水滴。 他认真打量着身侧的少女，望着她那双未染尘埃的眼睛，没有再说话。 与她相见后，尘封于脑海的知识已经全部恢复。 百岁珠，或者说军用吞入式细胞调理仪II型，现在也延长不了他的寿命。 再过三五年，他的设计寿命就要到头了。 入世百余年来的记忆流过他的心头。 流浪山野，闯荡江湖，逐鹿天下，平定乱世……一路行来，诸般得失难以计量。 若是可以从头来过，若是可以和她交换，于这太平盛世苏醒过来，是否我这一生会更快活？ 公孙锦很快摆脱了那些唏嘘感伤的情绪。 这白发老者放开身侧少女的手腕，摸着嘴边的胡须笑了起来。 不会了，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快活的人了。 “自检完成，各项机能均无异常，可立即开始试验。” 少女抬起一双冷漠空寂的眼睛，脚下的波浪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变成了像镜子一样坚硬光滑的平面。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少女下蹲向后滑出数十步的距离，双手按住海水镜面，宛如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猛兽，野蛮凶厉的气息随风弥散，坐在海滩上运功疗伤的贺来栖与高向理子心头突然一紧，一口逆血差点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开始吧。” 公孙锦望着她哑然失笑，摇头道： “你误会了。 我来找你，是想要知道那件要做的事是什么，知道以后，并不一定会做。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要回去了。 妹子，这世间万物，芸芸众生，都有趣得很。 我已经看过了，你也去看看吧，若是缺了什么，就来京中寻我。” 公孙锦从袖囊中放出那朵九色云彩，坐到上面调息起来。 他已经老了，在一个照面击败贺来栖和高向理子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 在云上睡一觉吧。 公孙锦乘着九色云飘至半空，正要向东方飞去，座下的九色云却不听使唤。 半蹲在海水镜面上的少女眼中奇光闪烁，空中的九色云也同她眼中的光芒一道闪烁起来。 “你无法背弃使命。 我们，必须完成使命。” 少女启动了大脑芯片底层最后的程序，一组电磁波从她眉心放出，投在了公孙锦身上。 盘坐于云端的白发老者双目圆睁，千锤百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在大脑芯片的驱动下，他所剩无几的细胞潜力被粗暴地透支榨取，以一种疯狂的形式释放出来。 白发转黑，皱纹消失，略显瘦削的身形变得魁梧挺拔……数息之后，一个不怒自威的英武青年出现在九色云中。 少女的声音平静而漠然。 “你恢复了最佳状态，并将在十五分之一个行星自转周期后停止运行。 现在你已经没时间去做别的事情，来吧，让我们完成最后的使命。” “做不了别的事？那也未必。” 自转周期的十五分之一，不到一个时辰么…… 回到全盛时期的公孙锦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在棉花似的九色云朵里躺了下来。 “我正好睡上一觉。我死以后不必管我，让我落入这死水内海便好。 哈哈哈，年老回乡，落叶归根，好得很。” 未几，安逸的鼾声从九色云里传了出来。 少女读取着对方芯片传来的数据，惊讶地发现他竟是真的睡着了。 为，为什么…… 死水内海深处，海水忽然像沸腾似的冒出气泡。 红黑相间的光芒在海底闪动，梁德从海纳幻藏中取出那两团林登万用红黑旗封装的世界气运，只见里面缩成微小星辰的瑞气霞光已经扩散开来，鼓动着，流溢着，透过逐渐消失的红黑外壳，向着空中那朵九色云和地上的深海少女飞去。 梁德通过留在外面的妖化鹰眼，看到了九色云里安然大睡的公孙锦。 在世真龙，开国太祖，本就是气运所钟。 于迟暮之年遇见命定之人，被推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却依然不管什么天命宿命使命，高卧云中，这就是能被林登万认可的原因。 这两者相加，公孙锦得到本属于雷动岚的那团气运便是水到渠成，而深海少女作为与公孙锦命运紧密相连的命定之人，得到了那团较小的气运。 怎么会这么巧的……虽然在特别的恋爱里寻找特别的人是梁先生想出来的办法，但是一次性成功还是让他有点惊讶。 梁德看向左腕上的索爱雷达，青色的表盘上突然闪过几道雷光。 雷光隐没，太奉先纯粹的光头和复杂的表情出现在索爱雷达的表盘上。 “奉先老师……这回是您老人家出手帮了我一把？” 太奉先叹了口气，道：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补了东墙补西墙。 我不给你指点，谁知道你要在这个彼岸世界转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气运送走。” 梁德双手合十，露出讨好的柴犬笑： “奉先老师您真是空海及时雨，雷霆崖兄弟的大救星。” “少来这套，阿德啊，其实我是看好你能回到老家的，你多上点心，再努力点儿吧。” 梁德苦笑道：“奉先老师，这也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事情啊，随机穿越，随机结果，像您和普常务这样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劫大能都找不到最古蓝星，我的运气哪有这么好。 除非是界原空海瞎了眼，钦点我做界原级的气运之子，那才有可能。 别的界原行者定了所寻之物，每到一处，总有一点收获，不怕旅途无穷。 我呢，就是做是非题，要么就是找到了，要么就是扑空。 奉先老师你让我努力，我也只能尽量多穿越几次，至于别的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努力了。” 太奉先皱起眉毛：“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努力了？” 奉先老师你怎么问这种富婆问题！ “没没没，奉先老师，我也想努力，但是找不到努力的方向啊。” “呵呵，那也未必。” 第七十一章.见证毁灭 太奉先光溜溜的脑袋往表盘下一沉，剩下的半圆上亮起无数蓝白光点。 梁德一个点一个点地看过去，每盯住一个点，神魂中便浮现出一段相对应的信息。 “此岸2411号世界蓝星……彼岸6655号世界蓝星……此岸2800号世界蓝星……” 太奉先用半个脑壳呈现出来的，正是界原空海两岸中全部已知蓝星所在的世界坐标。 世界坐标这东西无法用数字来记录表达，说是坐标，其实它是一种纯概念的存在。 如果世界“无意”向外展露自己在空海中的位置，青劫以下的界原行者就算是通过随机穿越等方式身临其界，也无法知道这方世界究竟在何处，离开以后不一定能再回去。 青劫大能代天掌命，他们降临一处世界后，若是顺利地勾搭上了那处世界，便可以慢慢摸索出世界所在，将世界坐标的概念提取出来，分享出去，给其他界原行者使用。 所以地图头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能将全部已知蓝星的坐标用脑壳呈现出来，也就是太奉先这种所谓的“青劫上位巅峰大圆满九重极境”才能办到。 奉先老师的声音从化作已知蓝星地图的脑壳下传出： “蓝星大系横跨彼此两岸，幅员无可计量，蓝星与蓝星之间相距遥远，即使是青劫行者，也很难隔着已知蓝星中相距最远的两颗保持沟通。 但是，那些存在蓝星的世界似乎一直以某种方式保持着联系。 我以前和你说过诸界蓝星互助现象吧。 每当有超凡力量较弱的蓝星遭到毁灭性打击时，其他高魔高武的异界蓝星将通过世界重叠、时空穿越、前世觉醒、灵魂附体等合理或不合理的方式对其进行饱和式援助。 实际上，不止是高魔高武的蓝星会参与援助，一些此岸深处、规则稳固的蓝星偶尔也会参与其中，绝地天通，灭一切法，将那些对蓝星有威胁的毁灭要素一体镇压。” 梁德点头，道：“也就是说，蓝星和蓝星之间，不管隔了多远都有相互串门的可能。” “你再看。” 太奉先的地图头晃了晃，只见代表已知蓝星坐标的光点之间延伸出一根根笔直的线条，那些蓝白光点被连成了一片片相对独立的“蛛网”，而蛛网和蛛网之间，又有一条或数条直线相连。 “被线相连，就表示这两颗蓝星曾经发生过互助接壤的现象。” 梁德以武者灵觉扫过数百片坐标蛛网，武道元神便支撑不住，断掉了灵觉输出。 他所见的部分里，没有一片完全独立的蛛网。 再边边角角的偏僻区域，也会有一两根直线与外部相连。 太奉先收起坐标地图，脑袋重新浮出索爱雷达的表盘，对梁德道： “这张互助线网图是我从朱元直那儿弄到的，酝酿出毁灭的世界，往往会酝酿出不可思议的癫狂之梦，他最喜欢看热闹，即使因为蓝星互助导致分身被毁也不在意，所以他的记录最全也最可信。 当年看完这份记录后，我就有了一个猜想，会不会……界原空海两岸所有的蓝星都以某种方式联系在一起，而这种联系是超越时空的，无论处在空海哪个深度的蓝星世界，都会同时收到异界蓝星的讯息。 阿德，蓝星大系里存在着无数毁灭要素，蓝星之间的饱和式援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断地出现在发生蓝星互助的世界，你的存在也许会在两岸蓝星之间广为传播，最古蓝星，说不定会注意到你。” 梁德的武道元神还在恢复力量，但他的眼睛无比明亮。 他想到了梅君统所说的诸界之囚理论，想到了彼岸276号世界对林登万的苦苦挽留。 “一旦最古蓝星注意到我，注意到了我这个在外打拼搜集了大量异界资源的界原行者，它说不定会拉我回去，不用伸手拉我，只要它通过蓝星之间的联系把空海此岸454号世界的坐标发给我，我就能回去！ 奉先老师，我要怎么才能每次都穿越到即将毁灭的蓝星？” 太奉先浮在表盘上的脑袋迅速缩小，雷光与青烟缭绕，聚成了一个完整的小人。 “把你的眼镜给我，我在上面烙一层预测毁灭导引穿越的法则。” 梁德摘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小心翼翼地放到太奉先降临的分身手里。 “奉先老师您涉及的领域里还有和预测相关的权柄吗，好像只有普常务才有相关的伟力吧。” 他之前想要抄底雷霆真宗的股票实现晶簇自由，很是花了一番功夫研究普玄德的信息。 《人间之鉴》上能查询到的信息里，雷霆四友中就只有执掌超前消费的普玄德显露过预知未来的本事，号称空海股神。 太奉先不屑道：“呵呵，那些愚笨之辈知道什么，超前消费与未来有关，真爱之疑就和未来无关么。” 真爱之疑？ 我明白了，是云绿帽！ 认真阅读过空想之拳岗位职责手册的梁先生恍然大悟。w 云绿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是超前绿帽，是可真可假的未来绿帽。 疑神疑鬼，云来云去，说不定哪天就会一语成谶，云成真的。 不愧是奉先老师，竟然从这一点摸到了预知未来的相关权柄。 太奉先接过“不存在的眼镜”后，从眉心放出一道时隐时现的深绿色烟气涂镜片上，将梁德那副阿玛尼金丝平光镜涂抹成了像是太阳镜的茶色。 涂装完成后，太奉先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之色。 他将茶色眼镜抛回梁德鼻梁上，道： “你下次穿越，就会去到存在待毁蓝星的此岸世界了。” “奉先老师……我有个问题……” 第七十二章.重新启程 太奉先说完后便在指针滴答滴答转动的表盘上坐了下来，他驾驶着这块手表形制的索爱雷达离开梁德的手腕，一个倒车漂移飞到了梁德的正前方。 奉先老师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的表情峻肃而超然，再加上他空旷荒凉的头皮，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郁。 一看便知，这位纵横空海、雷动诸天的青劫大能接下来准备说一些重要的事情。 梁德松开交握在胸前搓动的双手，双肩用力向外打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认真一点。 当两人之间的沉默离尴尬只剩一线之隔，太奉先正要开口的时候，梁德的口袋里响起了手机的振动声，一个听起来十分古怪的烟熏嗓子大叫起来： “时机已到！时机已到！时机已到！” 梁德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点了好几下，用三包鸟粮和栗知弦那只猫头鹰引导兽换来的闹钟铃声才停了下来。 这是他在深海少女准备和太上皇帝作战时设置的闹钟，用来提醒自己在公孙锦寿尽之前破海而出做个紧急医疗。 梁德不好意思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的幻藏海眼，道： “奉先老师，上面那个老皇帝寿限要到了，要不我先去给他续条命再回来听您训话？” 太奉先酝酿好几秒的情绪被闹钟打断，不快道： “一整个彼岸世界的气运之子，用得着你去给他续？ 你往外看。” 梁德调出海上那些妖化鹰眼的监控画面，只见求战失败的深海少女咬着嘴唇站在分子凝结的如镜海面上进退两难，返老还童的太上皇帝在九色云朵里睡的正香，但那个英武青年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就像是一枝即将燃尽的烛火。 距离公孙锦停止运行只剩不到五分钟，死水内海上空忽然裂开了一道豁口。 一艘宛如彩虹与钢铁铸成的宇宙舰船从天空豁口中驶出，将整片死水内海映得通明，船底登入口轰然开启，向下方的太上皇帝和深海少女洒下一片长方形的白光。 海上的少女和云中的皇帝在白光中消失不见，同时消失的，还有沙滩上那些海底兵工厂的残片。 虹光舰船转向回航，天空中裂开的豁口缓缓弥合，死水内海恢复了平静。 海滩上的贺来栖和高向理子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照遍海天的虹光全部散去后，两人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重伤已经彻底痊愈，脏腑和经脉的状况比受伤前还好得多。 梁德收起妖化鹰眼的监控画面，对飘在眼前的太奉先道： “奉先老师，这艘宇宙飞船是？” 太奉先道： “数千光年外，在那个留下海底兵工厂的文明里，一位旅行家偶然来了兴致，驾驶着他的星舰迁跃到被废弃的星域散心，他偶然来到了这颗行星，偶然看到了在死水内海上的两个试验体，偶然生出一个博取名声的想法，于是把两个古代试验体用光束吸上星舰，准备把他们带回主星。 两个气运之子人生的新篇章就此展开。 一个接一个偶然，安排得明明白白，保护得严严实实。 在这个彼岸世界里，青劫行者想对他们出手都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就是一整个世界的钟爱。 怎么样阿德，你本来也可以这么受宠，后悔了吗？” 梁德摆手道： “我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安排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安排，都没什么意思。” 太奉先笑了起来：“这么说，被我安排着到处取材你也不喜欢咯。” 梁德大大方方地点头：“奉先老师，界原空海这么大，喜欢上班的人也没几个吧。 实话实说……我觉得在雷霆邪宗做空想之拳有利有弊，利大于弊吧。 我个人的话肯定是想把全部精力放到寻找最古蓝星上面，但是随机穿越耗费那么高，一天卖几亿个肾都负担不起，我也不好意思让您无条件资助我……” “你小子还会不好意思？” 梁德假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头：“其实也没有，主要是一直想不到能白嫖穿越费用的办法。 奉先老师你之前说过，我的因果只是你这艘万年破船上一个微不足道的针眼，想多要点支持也要不来啊。” “你倒是没皮没脸得挺敞亮。ww.” 太奉先沉吟了一会儿，道： “换了原来，我是怎么也不可能给你一份工资就只让你做一件事，但是现在……我这艘破船再也不能停在岸边，不得不过海了。” “奉先老师您这是经验值上涨速度快过了头，不转职不行了？” 太奉先摇了摇头：“呵，我的经验值早就过头了。 哎，我辈在界原空海代掌天命，乘势而动，翻云覆雨，痛快是痛快了，可大势一起，我们这些青劫扑街也只能随波逐流，不由自主。 这些年来，消费主义和社会达尔文主义这么厉害，我本以为是普玄德和朱元直会先动，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我的大势最先来。 阿德，我能停航不动的时候，你的因果只是一个针眼，耽搁几千几万年也无所谓，如今我不得不往前走了，修船的计划就得加速了。” 梁德听着太奉先凝重的语气，迟疑道：“奉先老师，您什么时候冲击紫劫，明年？” “呸呸呸！少说这些不吉利的。 明年冲击紫劫我还能在这和你啰嗦吗？我早他妈去处理当年秃头四巡回演唱会留下的烂摊子了。” 太奉先呸了几声，道： “阿德，我实话和你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就是一个针眼，我也有点怕，如果不是热爱生活，谁愿意修成青劫行者活这么久，而且，你是我的。” “？” 第七十三章.不想睡觉 太奉先道：“没错，一个成熟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PlanB，死心塌地单推一个计划的风险太高。 我认真想过了，如果你找到了回老家的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可以跑到最古蓝星避难，静静地等待这场大势过去。” 听到这个回答，梁德还是有点疑惑。 “奉先老师，虽然最古蓝星这个名头听起来是挺厉害，可究其本质，我老家也只是一个诞生比较早的此岸世界而已，躲到那儿就可以避开界原空海的大势吗？” “别的此岸世界也许不行，但是你老家作为蓝星大系的源头，一定可以。” 太奉先见梁德还是一脸迷惑，便向他解释了一番。 彼此两岸所有的世界都是由天气演化的空海和地气演化的界原交感而生，与界原空海的关系最为紧密，因此绝大多数世界都遵循着根本规则，在界原与空海之间随着大势浮浮沉沉，守序而行。 但两岸诸界中也有许多不合群的存在，就像蓝星大系的成员们。世界的位置越是深入此岸，受到所谓大势的影响就越小，到了一定程度，它们甚至开始排斥界外大势，自顾自地逆势而动。 而蓝星世界的特点就是越活越自闭。 无论是在此岸还是彼岸，所有的蓝星世界都有禁绝超凡力量的倾向，这种倾向会随着界内蓝星存在时间的增长不断加强，一个版本比一个版本严格，永无止境。 到了最古蓝星这个层级，极有可能已经自闭到对界外的一切不管不顾不问不说也不念，就像不管发生什么重大事件都会坚持播动画的东〇电视台，根本不鸟所谓的大势。 太奉先将右手往下一挥，动作斩钉截铁： “只要我舍了毕生积蓄，带资入界，不可能有世界会拒绝我。 而且我又不是真的进去，只是想躲到界膜上坐观风起云涌，对界内不会有丝毫影响，绝对有益无害，投资人做到我这么卑微，你老家再怎么自闭也会被我感动得张开怀抱吧。” 梁德好像情不自禁似的慢动作鼓掌，衷心赞叹道： “奉先老师你这个PlanB决心巨大，考虑周详，我个人认为没有任何漏洞和不足。 虽然我成为空想之拳以来一直勤勤恳恳，爱岗敬业，到处考验真爱也非常开心，让我难以割舍，但是只要奉先老师你……” 太奉先没好气道： “别啰嗦了，以后也不用你去取材和考验真爱，凡是去探索即将毁灭的蓝星，穿越费用一律全额报销，没有任何条件。” 他顿了一下，又道： “不过还是要走个形式，免得普玄德那帮人抓到把柄找我算账。 你穿越后开个跨界直播让空想之笺盯着，取材模式从局外旁观变为亲自下场，故事素材让她独立完成。 将来如果被审计，你就说你们两个是专注有穿越者参与的故事类型，所以让空想之拳忘记自己的身份，进入故事自由发挥。 明白了吗？” 梁德喜不自胜地点头如抖腿，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太奉先从身下拿出当成坐垫的索爱雷达还给梁德，梁德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带回手上。 他低头一看，索爱雷达透明的表盘上多了一层跃动的青色电光，仔细一听还有嗞啦滋啦的声音。 “给你附加了一个特别功能，穿越入界后，雷达会带你去毁灭要素所在的地方，那里的矛盾最激烈，可以让你多露露脸。” 太奉先说这句话时，青烟与雷光聚成的身躯已经消散了大半，空中只剩下肩膀和脑袋，看起来像是高位截瘫截过了头。 “阿德，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反复在一片虚无中寻觅归途，这件事的确没什么乐趣可言。 但人生在世总是不快乐的时候居多，快乐就像酒肉朋友来了又走，空虚和无聊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死党。 我晋入青劫这么多年，真正开心的时候也没多少。 尽力撑下去吧，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告诉我。 我可以想办法在你的灵魂中增添一个永远不会灰心气馁的人格，让他代替你探索去向最古蓝星的路途。 你自己在灵魂里无知无觉地睡上一觉，一旦找到了最古蓝星，他就会唤醒你然后消失。” 梁德用内气挤开海水，在海底制造出一个电话亭大小的空间。 他点了根烟咬在嘴里，低头抽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对即将消失的太奉先道： “谢谢你，奉先老师，但还是不必了。 像我这种段位的社畜，不用也不想睡觉。” 太奉先只是笑了一笑，没有答话，最后几缕青烟和雷光消散在虚空中。 界外虚空，杜公台无聊地把玩着指间的落发金钱。 一缕青色雷光从彼岸276号世界中脱出，几个闪烁后落在他身旁，化作一个模糊的光头人形。 杜公台将落发金钱掷回袖中，笑道： “师兄，连本体回趟彼岸都要我替你把风，胆子这么小，不像你啊。 你这一波大势到底是有多厉害。” “有多厉害？ 我现在敢跟周伯符的老婆打对台，你说厉不厉害。” 太奉先无奈道：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如今她连分身都不敢回彼岸，再过些年，我也和她差不多了。” “嘶……那是真的有点厉害。 师兄，一定得是最古蓝星才行吗，已知的此岸蓝星中也有些稳固非常，既然师兄你已经悟出寄居界膜之法，不如先……” 太奉先摇了摇头，道： “《人间之鉴》里有记录的此岸蓝星我全部去过了，都差了一点，全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啊……” 杜公台的目光越过空海与界膜，望向了坐在海底抽烟的梁德。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特地回来给他的眼镜附上神通，让他可以介入诸界蓝星的毁灭日，师兄你对他这么有信心，不怕投资打了水漂吗。” “谁知道呢。 我对自己没信心，也只能对别人多点信心了。” 南条山秘境，岚团营地。 梁德从界内传送门的黑色提箱中走出，抬腿迈向营地中心的指挥室。 他回到这里主要是来蹭岚团的穿界门，二来也和大师姐打个招呼，结个工资。 雷动岚对他这么早就找到气运之子有点惊讶，却也没有多问。 出场费，车马费，顾问费，气运遣送费，项目分红……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是四万晶簇出头，雷动岚给他凑了个整数： 十万晶簇。 而且是当场转账。 叮地一声后，梁德的晶簇账户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一长串数字，零多得像是玉林路的街头。 “师姐。” 梁德走出指挥室帐篷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雷动岚道： “我之前说成为最强的人是一个虚无目标，我可能错了。” “哦？” “后会有期。” 梁德出了帐篷，大步走向营地边缘的公共穿界门。 哪有什么虚无的目标，没有目标才虚无。 第七十四章.书店聊天 作者: 精彩小说网，最快更新最新章节！梁德回到此岸415号世界蓝星时，刚好是中午十二点。 襄北市处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虽然才立夏没多久，天气已经变得有些燥热，五月上旬的阳光谈不上刺目，但经过城市建筑玻璃幕墙的聚焦反射，偶尔也会晃到行人的眼睛。 梁德从红叶楼公寓出门后被晃了好几下，但并没有觉得特别讨厌。 在蓝星老家时，他就已经对城市光污染习以为常，如今，他更进一步，因为没头发成为了光污染的重要组成部分，时不时地伤害着无辜的眼睛。 自有城市以来，各类污染便随之而生。 梁德练成一副不畏污染的武者之躯后，对城市里的噪声，雾霾，强光反而产生了一些亲切感，每次从异世界回到襄北市，他都忍不住多吸两口有特色的蓝星空气。 襄北的空气污染不算严重，远不如梁德从小长大的那座城市，但走进映雪堂书店所在的山后街时，从远处飘来的柴油机尾气还是让他想起了故乡。 他并不会经常想起在老家时候的事情，虽然人生走马灯可以随时翻阅灵魂记忆，但那需要消耗武道元神的力量，特别是算力。 一段特定的灵魂记忆不是原本就在那里，储存在灵魂里的并非完整的线性记忆，而是一大堆零碎的材料。 比如对色彩的记忆、对温度的记忆、对触感的记忆、对气味的记忆等等，每次用人生走马灯翻阅过往，都需要调取各种材料临时组构，这样才能看到完美无缺的灵魂记忆。 平时他大部分的元神算力都在后台推演武学，不停地探索最适合他的修行之法，根本没有多少资源可以随意使用。 在自性界原的售货机里抽奖需要将灵魂记忆从头到尾重整一遍，因此他连“回光摄影”的自性神通也很久没有使用，神入界原这么久，自营商品还是只有修仙咖啡和窒息香烟。 他也很少刻意去回想过去，就像是在逃避什么。 但熟悉的气味总是能勾起一些往日时光的记忆碎片。 尽管这些碎片并不像灵魂记忆那样完美无缺，但那些朦胧的画面同样足以触动人心。 梁德在与他毫无关系的人群中停下脚步，站在一辆卖煎饼果子的摊位车旁边闭上了眼睛。 他记得那时候小勺儿刚上初中，三不五时地偷偷从主卧梳妆台上拿玉兰油搽脸。 这件事家里其他人都知道，只是都不说。 两个人放学回家的路上总会遇到好几辆拉货的柴油车。 他和妹妹走在窄窄的人行道上，街边小店里的钟表指针慢悠悠的，每次看都是离六点差几分钟。 左边是柴油尾气的味道，右边是玉兰油的味道。 他不用人生走马灯翻阅灵魂也记得清清楚楚，那些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 让另一个人格找回家的路，一觉睡到大功告成？ 他怎么睡得着。 梁德在马路上站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夸张地翕动着鼻翼。 他一脸严肃地看向那位正在往煎饼果子里加辣条的摊主大妈，痛心疾首似的捂住胸口道： “你，你怎么可以往煎饼果子里加辣条。” 他凑近到摊子前，发现煎饼用的圆形铁板旁边还摆着一瓶沙拉酱。 梁德的脸顿时皱成一团，仿佛无法呼吸。 “还有沙拉酱，煎饼果子里怎么能放沙拉酱，这能吃吗？” 真是礼崩乐坏，饼将不饼！ 摊主大妈手上不停，又往煎饼果子里加了两块薄脆用刮板铲断。 “加了就加了啰，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吃辣条，烤冷面里也有辣条啊，不都差不多。” “烤冷面里也不该加辣条！”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能这样！ 传统文化的衰落和畸变，就是从往煎饼果子和烤冷面里加辣条开始的，如果一个民族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梁德燃烧的责任感在这一刻比煎饼的铁板还要炙热。 “大姐，你开个价，你今天带的辣条和沙拉酱我全买了。” “可以啰。” 摊主大妈拿起装辣条的塑料篮子数了数递给梁德，道： “一起算你五十，还有鸡柳你要不要？” 什么，还有鸡柳？！ 映雪堂书店襄北分店。 “梁叔叔你出差回来啦。” 赵雨涵一身书店店员围裙站在收银台后面，冲他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回来了，雨涵你在这打工中午也不能休息，太辛苦了。 吃午饭了吗，我给你带了辣条。” 梁德把一篮子辣条放在柜台上，突然想到了什么，道： “今天也不是周末啊，你怎么就来打工了？” “因为之前白莲邪神的那件事，邪灾局给我办了休学，反正高中课程我都学了十几遍了，到时间直接去参加高考就行了。” 赵雨涵拿起篮子吹了个口哨，招呼了几只雪团子似的山雀画灵从屏风上下来吃辣条。 女孩儿故意哼哼了两声，对梁德道： “所以这些辣条根本就不是特意给我带的，梁叔叔你好油腻啊。” 梁德轻咳了几下，将上一个话题葬在咳声中。 “休学了你到处去玩儿呗，还在这打工干嘛。 年纪轻轻就只想着打工，你这个情况很危险啊。 雨涵，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啊，总要有一个不打工。 去过五岳吗？吃过正宗的关外锅包右吗？看过海吗？ 青春易逝，抓紧时间啊。” 赵雨涵轻轻地抚摸着山雀画灵，道： “在这里打工每天都能见到很多现役的魔法少女姐姐，可以问她们各种关于魔法少女的事情，知弦姐每天都会过来看书吃点心，比旅行有意思多了。” 梁德往阅读区瞄了一眼。 “和你闲扯差点忘了正事，我先去找你栗阿姨了。” “等一下。” 赵雨涵隔着柜台拉住梁德的袖口，道： “知弦姐和佩环姐在聊天，梁叔叔你等一下再过去吧。” “聊什么天啊，我都看到了。 俩人隔着一个书架，还是背对背，一个看书一个喝酒，一句话没说。” “梁叔叔。” 赵雨涵竖起食指放在鼻尖上，小声道： “有时候，聊天是不需要说话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空想之拳无弹窗相关推荐：、、、、、、、、、、、、 第七十八章.凡尘落尽 梁德拿到白鹤空发来的彼岸977号世界西南星区访问许可后，立即展开穿界门，一步从黑夜踏入了白昼。 他从医院走廊墙壁上的青色光圈一挣而出，高速带起的强风吹翻了几盆摆在墙边的绿萝，白瓷花盆滚倒碎裂，泥土粉尘散了一地。 白鹤空和几个穿着莫氏重工制服的人站在特需病房门口，她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不必惊慌。 梁德走到白鹤空面前，眼睛看着病房房门。 “她在里面？” “嗯，你别太担心了，时语姐的躯壳没有大碍，经过治疗后现在的情况很……” 白鹤空还没说完，梁德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白部长，这个人是审总的……” 白鹤空身旁一脸紧张的女研究员忍不住问道。 “唔……也不太好说是什么人呢。” …… 梁德走进病房时，莫飞升手中的苹果刚削了一半。 这个相貌粗豪的赤劫行者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见梁德进来，他放下水果刀，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莫指导。”梁德点头为礼。 莫飞升没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梁德走到病床的另一侧，低头看向躺在被子里的审时语。 她闭着眼睛，黑发散在枕头上，苍白消瘦的脸上，那双总是微蹙的眉毛自然地舒展着，变得有些不像她。 轻飘飘的，像一片云，一朵花，一个阴天，一点也不像审时语。 “莫指导，她还能醒过来吗？” 莫飞升扔掉苹果核，道： “要是她醒不来了，我还来看她做什么，我有那么无聊吗。” “那她现在……” “乱流卷过来的时候她用真性天引挡了一下，保住了生魂和躯壳，主魂和识魂被卷进了空海乱流里，随波而行。 每一股空海乱流都会回到它曾经来过的地方。 等这股乱流带着她的魂魄归返，她就能醒过来了。” 莫飞升并指如剑点在审时语的眉心，她周身经络以眉心印堂穴为起点逐层亮起，现出一座以经脉节点为阵基的招魂阵法。 墨蓝色的幻海玄气川流不息，支撑着审时语的经脉，血肉脏腑之中，闪烁着温润的琥珀色光点。 “我请老常来过了，幻海玄气护住经脉和生魂，天生神力护住皮筏躯壳，以身为阵，既养魂也招魂。 只要我和老常不死，她就死不了，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等了。” 莫飞升说完，又从床头柜上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啃了起来，这样一来，病房里就不会显得太过安静。 梁德坐到床边，进入病房后一直揣在兜里的右拳也松了开来。 “莫指导，乱流要多久回来一次？” 莫飞升不耐烦道： “几百年，几万年，谁知道。 这是空海乱流，又不是公交地铁，它想怎么流就怎么流，要是能完全摸透规律还能叫乱流吗。” 梁德像是完全没听出莫飞升的语气，又继续问道： “那她的魂魄在乱流里会不会因为时间太久慢慢衰朽消亡……等不到回来的那一天。” “放屁！” 莫飞升大声道：“界原空海孕育众生，乱流就是空海中的活水，活水里怎么会死人。 你从最古蓝星漂到剑仙遗迹时魂魄还只是凡物，也不知被乱流裹挟了多少年，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 梁德悚然而惊。 “……我在空海乱流里漂了不知道多少年？”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说漏嘴了！ 莫飞升有些不自然地摸着脸上的络腮胡子，抬头看向病房天花板，琢磨着以后要怎么应付千叮万嘱要他保守秘密的常断玄。 算了，讲都讲了，干脆讲完。 反正这小子早晚要知道。 莫飞升平视梁德，道： “怎么，你以为自己一死就穿越到了盛老狗私立高中里吗。 从此岸到彼岸，从最古蓝星到剑仙遗迹，天遥海阔，你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 病房里猛然腾起一道非凡之力波动。 梁德眼中真性汇聚，愚顽如铁的灰黑色在瞳孔中流转，他取消了武道元神中所有的后台推演任务，全力转动人生走马灯去调取第一次穿越前的灵魂记忆。 他已将全部心力投入灯中，可是回想起来的只有一片黑暗和脑浆沸腾般的锥心头痛。 看不见任何事物，也无法判断时间。 梁德不顾损耗再度催发真性，眼中的愚顽铁色光芒大盛，那盏疾速转动的人生走马灯将他的人生轨迹照得通亮，却怎么也照不清楚那段穿越前的漂流记忆。 他眼底的灰黑真性已隐隐现出裂痕，四色元神也生出分崩离析的前兆。 莫飞升长身而起，一掌拍在梁德额头上。 梁德武道元神中那抹幻海蓝骤然散开，盖过了其他的色彩，他经脉中的幻海玄气翻涌轰腾，虽只一池浅水，却有滔天之势。 浅蓝波涛席卷而过，淹没了梁德超频过载的武道元神，一股沁凉气息渗入裂痕，将微微动摇的元神架构稳了下来。 梁德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却失去了光彩。 “别白费功夫了，魂魄在空海乱流里看不到那许多，你的自性神通能调取灵魂记忆也无济于事。” 莫飞升收回手掌，道： “既已落尽凡尘，w.走上超拔之路，何必执着过去。 你呆在这儿也没用，回去吧。” “我再待一会儿。” 莫飞升皱起眉毛：“你要在这儿呆到多久？” “待到我想走的时候。” 莫飞升看着病床上的审时语，摇了摇头道： “你也是个不省事的东西。 想呆就呆着吧，我找个你熟悉些的人看顾你。” 直到莫飞升走出病房，梁德也没有回话。 他坐在苍白的病床旁边，耳中只有她的呼吸声。 穿越到剑仙遗迹前不知在空海乱流中漂了多久……最古蓝星的时间流速再慢，他们也有可能已经……要是你也一去不回…… 从今往后这诸天万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 莫飞升关上病房房门，一言不发地向走廊另一头走去，白鹤空跟在他背后，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梁德那小子还要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他现在这个样子，得找个熟悉些的人看着他，免得他闹出什么事情来……鹤空。” 白鹤空停下脚步，等待着老师的吩咐。 “你去一趟奇物武装设计中心，把鳗鱼头叫过来，让他盯着。” “嗯，好的。” 莫飞升想了想，又道： “再和人力说一声，他这次是接待同学，给他算成事假。” “……嗯，好的。” 第七十九章.鳗时鳗语 “你妈的，为什么！” 莫氏重工奇物武装设计中心办公楼。 一间小会议室里，无名氏用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不是拍桌，而是把会议室里的长桌抬起来向下猛砸！ 砰！砰！砰！ 整栋办公楼都被鳗鱼头砸得震动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人力资源部主管害怕地抱着双肩，如果不是会议室里还有另一个人，她早就在无名氏的暴怒威压下落荒而逃。 白鹤空伸出双手按住已经在地板上砸出深坑的长桌，一条条宛如绣着璀璨星河的缎带凭空生出，中和了鳗鱼头输出的狂暴力量，将摇摇欲坠的办公楼保护了起来。 “阿鳗……” “叫我级长！！！” “Emmmmmm……阿鳗级长。” “你不要和我说话，我不想和你说话！” 无名氏满脸的痛不欲生，绝望地抱着鳗鱼脑袋以头抢桌。 “为什么是我！大半个海学部都在这里，有谁跟梁德不熟的吗！ 他是来看审时语的，再怎么说也应该找二年级的人去啊！ 我不想休事假，我要加班，我要加班啊！ 我在病房里干活不行吗！ 我这个月加了这么多班，凭什么让我休事假，凭什么取消我这个月的绩效工资！休事假的话，加班费也没有了啊！” 人力资源部的主管听到无名氏要加班的声音，坚强的职业素养在恐惧中抬起头来： “无……无总监，您这个月的情况是不符合加班标准的。” 无名氏怒吼道：“加班还有标准？！” “是，是的……虽然您这个月每天都在空海时间凌晨三点之后离开办公场所，但是……” “但是什么！我又没在办公室摸鱼，我一直在工作啊！” 人力主管怯生生道：“您，您没有申请加班。” “加班还要申请？！” 人力主管：“是，是的。” 她伸手在空中画了个解锁图案，无名指上的婚戒投出一块光幕，将一大片黑压压的文字摆在鳗鱼头面前。 “根据公司最新制度，员工在加班前应向直管上级和人力资源部提出申请，由直管上级会同人力资源部对该项工作进行审核。” 人力主管指着光幕上的管理条例说明道： “只有通过了审核才是加班，像下列两种情况就不能算作是加班。 第一种是员工自身能力不足，工作效率较低，无法在正常工作时间完成公司安排的任务，不得不在下班后继续工作的，不算加班。 第二种就是无总监您这个月的情况，员工自身能力足以在上班时间完成工作任务却没能完成的，也不算加班。 莫总裁对您的工作能力评价很高，定在一级乙等这一档。 人力资源部根据您的能力认证等级做了详细评估，您这个月的工作任务都是可以在上班时间完成的，之所以会在下班后继续工作，是……是您自身的原因，公司不会为此支付额外的薪资。 您如果有异议，可以向您的直管上级，也就是莫总裁进行申诉。” 找莫指导申诉？ 无名氏万念俱灰，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一大堆绝望的泡泡将他淹没。 “你先出去吧。” 白鹤空把人力主管送出小会议室，坐回桌前捏了个海蓝色的小风扇把鳗鱼头身上的泡泡吹走。 “莫师肯定不会改主意的，你赶紧去医院吧，要是他过来巡视看到你还在这儿，说不定又会找理由扣你的钱。” “他就不能让你去吗，明明你和梁德比较熟吧！ 我这个月还没凑够最低还款额，绩效扣掉就又只能借钱还钱了啊！” 无名氏又抬起会议室长桌砸了几下，可是越砸越觉得无力，最后整条鱼趴在桌上，鱼眼里发出诡异的光。 白鹤空道：“我不一定能看得住他啊。 莫师是经常歧视你没错啦，但是他对你的能力还是蛮认可的。 海学部除了三角头和时语姐，也就只有你这个一年级级长和梁德战力差不多吧。”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和三角头一起去百川海集开店……” “你又不会古法炼成。” “我想想还不行吗！！！” “好啦，我让他们把你的工作站搬到病房去，你这几个月多接点外包商单赚钱吧。” 无名氏鱼跃而起，两眼突出： “这，这几个月？！” 白鹤空点点头，道： “对啊，梁德说他要待到想离开的时候再离开，怎么也不可能只待几天吧。 你要带的设备和材料列个清单出来吧，我去和综合办说一下，让他们给你打个包送到医院。 尚东山等会儿就来和你交接工作，我先走了。” “他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他的所寻之物不是最古蓝星吗，继续去高频穿越啊！他做空海伴游不就是为了这个！” 无名氏说话的时候，白鹤空已经起身离开了座位，她背对着无名氏停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回答就走出了会议室。 那个人的所寻之物从来就不是最古蓝星。 他穿越诸界苦苦寻找的……是家人所在的地方。 …… 幻海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住院部七楼特需病房。 梁德坐在审时语的病床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手里的苹果。 苹果的味道清甜爽脆，他心里的滋味，略有不同。 莫氏重工和特需医疗部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在病房里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区域。 特需病房是按高级行政套间的标准来装修的，除了病人所在的房间，还带了三个卧室和一个大客厅。 无名氏的工作台布置在客厅里，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积，而客厅和病人房之间设置了一道带有全面消杀功能的隔离光帘，无名氏在这里进出工作不会带来任何感染风险。 “你知道你在这也没用吧。” 工作区已经快布置完了，但无名氏依然没有放弃回到岗位的努力。 “你在这陪着，审时语也不会早一点醒来，她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知道。” “所以你在这里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我说的这个别人就是我！” 无名氏握紧了鳍状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暴躁。 “我很忙，我有很多工作要做，我求求你不要在这里没事找事自我满足了好不好！” “你来之前我想了很久。” 梁德抬起头： “我在这里的确没什么意义，但如果离开这里的话，我有一件事情接受不了。” 第八十章.人生规划 “我离开这里，继续在两岸诸界穿来穿去。 她在某天醒来，然后我从白鹤空或者你那里知道她醒来的消息……然后一切如常。 我不想让这件事出现在我的人生中。” 梁德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人生走马灯在他的武道元神中转动，一幅幅记忆画面快速闪过。 “我的记性很好，所有的昨天对我来说都是今天，如果人生中出现了我不喜欢的事情，每一天都会变得难过一些。 所以，在她醒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 无名氏使劲在鳗鱼脑袋上拍了两下，把梁德说的话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却还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醒来了，你知道了，这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她醒来啊！” 梁德低下头，目光掠过审时语的脸颊。 “但是她永远不会自己告诉我她醒来的事情。 一个人醒来，一个人生活，有必要的时候和我联系……就像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 无名氏大声道：“她就是一个人啊！ 毕业这么久了，她连出身的彼岸世界都没回过，不是一个人能这样吗。” “是吗？” 梁德笑了笑，没再答话。 无名氏见正面说服失败，便坐到了已布置完成的工作台后面开始调试设备，同时嘴里絮絮叨叨，不停地说些有的没的。 他工作的时候最讨厌有人在旁边喋喋不休，每次去员工休息区泡水景草缸基本上都是因为受不了碎碎念的产品经理。 只要一直小声哔哔讲自己的事，不可能有人受得了吧！ 只可惜他小声哔哔了好几个小时，把自己入职莫氏重工以来积累的负能量向外输出了五六遍，坐在病床边的梁先生依然无动于衷。 鳗鱼头诉苦诉得自己有点感动，以至于声音里带了点哽咽的时候，梁德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从这个男人的眼神里，无名氏分明看到了两个字： “就这？” 鳗鱼头一时气短，小声哔哔的无用反抗顿时中断，一口咽不下去的闷气在他胸口转了好几圈。 呜呜呜，你妈的，你没有心吗！ “就算你一直守在这里，她醒来之后也不会感谢你的。 审时语可不是什么好人！她……” 无名氏正要细数坏女人审时语的可恶之处，却想起梁德也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这个人有时会多送自己几组咖啡也不算太坏，但是……他这种人根本不会在乎那些事情吧。 “她怎么了？” “不告诉你！” 无名氏把鳗鱼脑袋缩回屏幕后，调出一张项目甘特图看了看准备开工。 “反正你给我老实点儿，别想惹什么麻烦。 不要以为打赢了姬参就很厉害，这颗行星半个地壳都是固态幻海玄气，我动动念头就能把你压得死死的。” “阿鳗你做自己的事情吧，我不会、也没心思给你添麻烦。” 梁德默不作声地坐着，病房客厅落地钟的钟摆声单调地重复，他握在手里的烟卷已经被揉成了一团杂草似的垃圾。 …… “师傅。” 在通虚上接到常断玄的通话申请后，梁德开启神魂接听模式，在识海里见到了那位远在彼岸423号世界环球精英体育中心的东国古拳法掌门人。 常老头还是那身大襟右衽的蓝布长袍，他坐在一间古旧武馆的青瓦屋顶上，正上方的月亮黄得很东方。 “阿德，空海乱流的事情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 识海里的梁德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没事，师傅，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谁也确定不了我在空海乱流里漂了多久，我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开心点，虽然毕业工作这段时间我也不算太开心吧，但是比起知道这件事以后还是…… 不管你们瞒不瞒我，我早晚都会知道，瞒着我也没对我回老家的事情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只是所寻之物更加不确定了一点而已，我没有本心失守也没有走火入魔，真性也还硬得很，总之……总之，谢谢你，师傅。” 常断玄捻着胡须，久久没有说话，青瓦屋顶下的武馆里传来双刀交击的碰撞声，冷硬清寒，像是有人用铁笔在夜幕上作画。 常断玄望着天空中玉盘似的明月叹了口气，道： “你定下所寻之物的时候，我就有些担心你。 看不到终点也没有地图的旅行，旅者的心越是执着，就越容易误入歧途。 阿德，人生不是单选题。 界原行者的所寻之物可以更换，不要总是只盯着一个点埋头狂奔，偶尔也停下来想一想，如果找不到想找的东西，是否可以过另一种生活。 在最古蓝星之外，你也已经有了在乎的人吧。” 梁德点点头，爽快地回答道： “师傅你放心，找不到以后的人生规划我早就已经想好了，不会无能狂怒误入歧途的。” “嗯？你已经有了规划？” 梁德耸了两下眉毛，语气轻松。 “找不到就继续找咯。 师傅你觉得这个规划怎么样，是不是简单明了，非常易于实施。” “你啊……” 常断玄无奈摇头，问了梁德几个和武学进境相关的问题后便挂断了通话。 “早说让你别婆婆妈妈，梁德这小子主意正得很，你劝不动，也不用你劝！” 青瓦屋顶的另一端，陆学部总指导袁胜天抱着一大盆油泼面大快朵颐，ww呼哧呼哧的，红光满面，胡须上都沾了不少青蒜和葱花。 “我是想让他有个转身的余地。” “什么余地不余地，你和我把谢先生的书签给他，不就是相信他能找回最古蓝星么。 你现在又不信了？” “我不是不信，只是……罢了，他有他的造化，吃面吃面。 我的面呢？！” …… 无名氏睁开眼睛，结束了长达1分钟的优质睡眠。 他没有梁德醒1毫秒睡1毫秒的本事，喝完修仙咖啡后都是一分钟一分钟地睡，每48小时打60个盹，为高强度工作保持充沛精力。 一天一夜，梁德一直坐在病床边上，武道元神也没有离开病房，不可能用分身溜出去。 一切都在我眼皮子底下，谁也翻不了天。 完美！ 无名氏伸了个懒腰，便看到又一个梁德推门而入，手里端着医院餐厅的盘子，两碗虾皮馄饨热气腾腾。 “这馄饨还挺香的，你要酱菜吗，我拿了两碟。” “你，你怎么出去的？那个不是你吗？” 鳗鱼头指着坐在病床边的梁德，鳍状肢抖得像某位偶像歌手的电动嗓音。 “是我啊，怎么了？” 病床边的梁德起身接过餐盘，两个梁德一齐转身看向无名氏，两张脸上都是清明的神色，绝非简单狂乱的人工兽性。 “你……” 第八十一章.独木成林 “不可能的！” 无名氏用力抱头把张成60度的鱼嘴扳拢，一个箭步跑到两个梁德身边，一会儿看看梁德甲，一会儿看看梁德乙。 “三年级徐珏子都不敢用一意灵锋劈开自己，你的武道元神全校最烂，怎么可能练成有独立意识的身外化身。 你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 两个梁德相视一笑，各自伸出一只手托住餐盘，另一只手拿起筷子伸向了小碟里的酱菜。 两双筷子分别夹住一根酱菜的顶部，然后将其撕成重量几乎一致的两半，一根，又一根…… 两个人的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圆融感，无名氏对运用肢体的拳法武技所知甚少，但也能看出些许神韵。 “二体一心，你这不是身外化身……” “二体？阿鳗，你还是太在意外相了。” 右侧的梁德甲放下木筷，背后亮起一圈黑琥珀色的天生神力，一眨眼的功夫，又一个梁德从琥珀光焰中走了出来。 梁德丙接过梁德甲托着的餐盘，拿起筷子继续吃起了虾皮馄饨。 梁德甲道：“凭借天生神力练成分身战法以后，肉身逐渐被我当成了可以快速穿脱的一次性衣物，既然是消耗品，那也就是身外之物，不是我自己。 在提到‘我’这个概念时，我想到的是武道元神和魂魄。 可究其本质，武道元神和魂魄不也只是意识和灵明的衣服吗，或者说，是一种工具。 我既然已经突破了一条魂魄一个肉身的局限，又何必死守一个灵明一尊元神的通常做法。 非凡生物的存在形式又没有一定之规，我把意识和灵明散开，在覆盖的场域里支配多个工具元神和工具身体，看起来是很多人，实际上还是一个人。 榕树独木成林，但其实还是一棵树。” 无名氏眼中的幻海玄气转成了两个漩涡，武者灵觉全力展开，探入了梁德甲乙丙的躯壳之内。 梁德没有阻拦他的探查，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三具躯壳里，都有一尊武道元神在正常运转。 那三尊武道元神的边缘参差不齐，体积也比正常的元神小了许多，就像是，就像是…… “你疯了，竟然把武道元神拆开来用，你他妈的不怕死吗！” 无名氏眼中的蓝色漩涡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震惊。 那可是武道元神，不是儿童玩具！ “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没死吗。” 三个梁德异口同声地说着，三人整齐地站成一列，前后两人一退一进，三具肉身和三尊元神顿时合三为一。 三合一的梁德有些不适应地揉着眉心，看着无名氏道： “我的武道元神可没有你们那么金贵，拆开了再拼起来不就行了，基本操作而已。” 无名氏的鱼嘴张成了钝角，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当然不是什么基本操作。 如果不是昨天因为过度运使回光摄影的自性神通导致武道元神濒临崩溃，混动元神的组成部分裂解四散，梁德不会知道自己元神碎片分离的极限。 如果不是莫飞升一掌把他濒临崩溃的武道元神拼回来，梁德不会知道天生神力、幻海玄气如钢似铁锻体法和先天罡气四套系统还能以这样巧妙的方式拼合复原。 如果不是在南条山假墓里被土豆去皮机似的六根六尘阵剥夺元神，梁德不会知道意识和灵明怎样才能从元神和魂魄中抽离。 如果不是经常被人迎头痛击打成渣渣，没在如钢似铁锻体法上投入太多精力的梁德不会在董存真那条探寻“我中之我”的极苦道路上走出那么远。 这门独木成林之法，是梁德集合了毕生所学另辟蹊径创制出的武功。 别说区区一个海学部鳗鱼头，就是大师姐雷动岚在这里，也要被他这波异想天开的操作震上一震。 梁德拍了拍无名氏的肩膀，道： “阿鳗，你没来之前，我就已经拆开元神散了出去。 现在我还有一块元神碎片在外面飘荡，你看不住我的。 莫指导有时会到医院来吧，如果他看到我在乱转而你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猜他会怎么做？ 莫氏重工的规章制度我看了一些，写得何等好，真是我见犹怜。 阿鳗，你现在财务状况这么不理想，不会想去亲身尝试一下吧。” 无名氏僵硬地扭过头看向梁德，圆滚滚的鱼眼里隐有泪光。 “你……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你昨天真是吓到我了，阿鳗。” 梁德松开他的肩膀道： “武者灵觉像鱼胶一样黏在我身上，通宵搬砖作图可杀气分毫不减，还有半个行星地壳的幻海玄气任你调动，动动念头就能压死我，我真的好怕。” “其，其实我也调动不了那么多。” “我知道，我知道，阿鳗，但是我看你这个态势，是想把我盯死在病房里，然后自己疯狂接外包商单挣钱，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 可惜了。” “可惜了？” “是啊，阿鳗，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也很认可你的工作能力，一天二三十个外包商单而已，这点小事难道能耗尽你所有的精力和斗志吗？ 我必须指出来，这些工作远远没有达到你的极限，你还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 “你要做什么。”无名氏越听心里越寒。 “你们雷霆崖这一套我早就听过了，我财务自由以后要好好享受生活，是绝对不会买你们的《心魔精进法》的！” “心魔精进法？阿鳗你误会了。 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个忙做点事情，看你有点太严肃了，所以开诚布公地和你谈一谈。” 你妈的，你这是谈一谈吗！ “帮忙……帮忙你会给钱吗。”鳗鱼头小声道。 “阿鳗，我们同学一场，又不是聘请关系，钱不钱的……” 梁德直起腰板，正要明确否定双方建立聘请关系的可能，却看到了鳗鱼头工作区前面那张红得发紫的日程表。 “按你的时薪算吧，日结。” 他拿出一块浅蓝色的工作平板递给无名氏。 “我这里有几百T关于空海乱流的文献，你先帮我梳理一遍。” 第八十二章.初步研究 由于个人风评带来的信任问题，梁德预付了500晶簇给无名氏做安心费，一半是现金，一半是修仙咖啡兑换券，毕竟梁心不是良心，梁先生也不是什么空海慈善家。 无名氏收到预付款后整条鱼都鲜活了不少，虽然心情还是有些郁闷，但精气神已经从冷冻区跃升到了冰鲜区，作为水产的身价至少涨了十几个百分点，还差一点点就能成为活蹦乱跳的池中之物了。 鳗鱼头咝溜一声蹿回病房客厅的工作区，两条鳍状肢在面前砖墙似的多个光屏上一阵狂点，在极短时间内使出了只见过没用过的邪道技能： 无限转包！ 无名氏把手上接到的二十三个外包商单拆分成上千个子项，分别转给了几百位有过合作的设计师，这些子项任务的核心需求清晰明白，时间节点精确到秒，他只要自己做好时间管理和质量把控，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无名氏是第一次把接到的外包转给别人，一是担心层层转包影响最终质量，做坏了名声以后无单可接，影响他的还款大业；二是因为他不忍心在里面抽太多转介费，转包收益太低，没什么搞头。 鳗鱼头熟悉的设计师里很多都是靠妄想之银信用卡过日子的贫穷兄弟，他做不来当中间商赚差价榨朋友的事情，但是如果凭良心抽成的话，还不如自己接单自己做挣的钱多。 再者，无名氏心里还存了一个通过大量接外包快速提升自我的念头，在他看来，想实现财务自由就必须tobeabetter鳗，奋斗过程中不经历艰苦努力是不行的。 这次有梁德给他开工资，不用去考虑挣多挣少的问题，鳗鱼头没有后顾之忧，飞快地转掉了手头的工作，不但能挣点小钱，还得到了一大堆来自卡友的感谢，心情大大好转。 做完这一切之后，无名氏才拿起梁德那块丑得像魔芋豆腐的浅蓝色平板，开始查看梁德给的工作要求和待整理文献清单。 鳗鱼头轻声哼着歌词里充满了奔跑和做梦的励志歌曲串烧，不时伸手在平板上划线标出重点。 每小时至少要整理……索引格式是……图表类型是……文献总结必须包含的内容有…… 强度有点高，缺乏斗志的人也许会叫苦不迭，但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无名氏自信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久经考验的狼性笑容。 除了雇主面目可憎特别讨厌以外，帮忙梳理空海乱流的相关文献其实还算一个不太差的活儿。 作为一个志存高远的界原行者，当然要多储备一些知识。 在界外活动时遇到空海乱流是很平常的事情，虽然只要注意保持和乱流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出什么事，但多了解一些相关情报总没坏处。 梁德像是动了真格，这几百T文献总不可能全都是在网上找的免费资源，里面肯定有不少收费内容。 整理的时候可以白看一遍要花钱下载的文献，四舍五入就是他亏了！ 工作也许很辛苦，但是把它看作是带薪学习就不辛苦了！ 一点也不！简直就像度假一样！ 本来以为和梁德这厮同一屋檐下会是寒冷难耐的冰之世界，现在看来也许会变成一段温暖愉快的悠长假期。 呜呜呜，也许这就是天道酬勤吧。 无名氏用力挤了两下鱼眼，在一片朦胧中继续浏览文献清单，他一边看一边偷偷在《人间之鉴》上搜索标题和价格，心中的获得感迅速增加。 《浅析空海乱流对界外环境的影响》，25晶簇。 《空海乱流与界膜的相互作用》，15晶簇。 《百川海集周边乱流的时空特征分析》，25晶簇。 《考虑空海乱流影响的穿界载具全局路径规划研究》，60晶簇。 …… 十几分钟后。 “这，这些全部是《人间之鉴》上的付费内容！” 无名氏瞪大眼睛滑了好几页，“全部加起来要十几万晶簇，《人间之鉴》版权委员会可不是好惹的，委员会里好几个映雪堂董事都是青劫行者，你……” “没那么多。” “怎么没那么多，杜公台入主青埂峰以后出任了映雪堂荣誉董事，还有普……” 梁德隔空划拉了一下，在工作平板上调出了付费记录和映雪堂书店的收款回执。 “我是说没花那么多，我是《人间之鉴》高级用户，各种折扣算下来，一共只花了六万多。” “你那么抠，怎么突然舍得花这么多钱。” 钱啊…… 梁德看了眼病床上的那个女人。 以前挣钱存钱是为了安全感，现在花钱也是为了安全感。 但安全感终究只是一种感觉，感觉是保护不了任何人的，谁知道哪天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阿鳗，你也太不专心了，我们从下一个小时再开始计薪吧。” 你妈的，呜呜呜！ …… 事实证明，莫飞升老哥将无名氏的工作能力认定为一级乙等非常中肯，绝不是为了大力压榨鳗鱼头才把等级定得这么高。 这也不奇怪，能以异类身份在种族大骑士莫飞升执掌的海学部混成级长并且好好地活到了毕业，没有点卓越过人的本事怎么行。 文献整理进度远超梁德预料，托阿鳗的福，他很快找到了几十篇值得跟进研究的文献。 下一步就是把那些易于跟进的文献挑出来了。 “禅宗视角下的空海乱流规律……随缘而行？这个观点虽然没有充足的论据，但是……” 梁德又看了一遍论文，找到作者单位后，他马上在通虚上点开了“一心一意孙寻桥”的头像。 视频很快接通。 二师兄那头叮铃哐啷的，似乎不是很太平。 “师兄，你后脑勺上怎么有个平底锅……” 一张脸烟熏火燎半黑半黄的孙寻桥面不改色： “师弟你不要紧张，我是一个职业厨师，这个平底锅，是我用来炸鱼排用的。” 话音未落，孙寻桥背后又掉下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厚背斩骨刀，滴滴答答，血流一地。 “师弟，正如我刚才所说，我身为一个职业厨师，随身带着一把斩骨刀也很正常吧。” 倒驴不倒架，不愧是你，但是斩骨刀上刻的那个“宁云哉”你要怎么解释呢。 梁德露出敬佩的神色，道： “师兄，我对你惊心动魄的个人感情生活并没有太多兴趣，你不用解释的。 我是想问一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啊。” 梁德解锁手里的平板，点开了一张宝相庄严的照片。 第八十三章.随缘而行 孙寻桥盯着那张图片看了半天才道： “这是达摩院的藏主，法号十胜，一到晚上就来厨房蹭吃蹭喝，最喜欢吃达摩豆腐和罗汉上素，我和他挺熟的，你找他有事？” “熟人你还要认这么久，他平时不带脑袋上班？”梁德有点不信。 “你他妈选的这张照片美颜美得戒疤都给磨没了，我要不是和他熟我能认出来？”孙寻桥骂骂咧咧。 “我跟他打个招呼，再把他通虚号推给你，有什么事你自己去谈，我挂了啊。” 我哪知道他连在专著封底的作者近照都要美颜啊！ “等等等等。” 梁德连忙伸手拉住孙寻桥的虚像，道： “师兄，先不忙打招呼，再耽误你几秒钟，问个事儿。 这个十胜他学术水平怎么样啊，我对他做的一个研究挺感兴趣的，可他在这个领域只发了一篇比较浅的论文，我想和他深入研讨一下，但又怕他是个出版面费发论文的科研混子，所以先找你打听打听。” 孙寻桥想了想道：“十胜师叔是达摩院藏主，管经卷的，相当于院图书馆馆长，藏主这个僧职得精通义学禅理才能上岗，你要是找他聊法相学、毗昙学、般若学、涅槃学什么的，绝对靠谱，就是香火钱的数目低不了。 怎么，审时语一出事，你愁得想出家了？” “哈，师兄你消息够灵通啊，怎么跟什么都知道似的，白鹤空跟你说的？” 孙寻桥道：“我还用得着她通风报信？审时语一直在我这儿订餐，上一单没人签收，找海学部其他人一问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师弟，师兄劝你一句，古语有云，天涯何处……” “师兄，咱俩言归正传，稳健点儿，你老自由发散，咱俩得扯到什么时候去，你背上还淌着血呢，别视频没挂你先挂了。” 梁德打断孙寻桥，把那篇《禅宗视角下的空海乱流规律初探》投射在空中，道： “我是想找十胜大师探讨一下关于空海乱流的相关问题，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如何，师兄你了解吗？” 孙寻桥本就古怪的面色变得更加古怪： “你要找十胜师叔探讨空海乱流？这你可就找错人了。 师弟啊，你这都不是病急乱投医了，你这是病急逛商场啊。 十胜师叔是彼岸北少林旗舰寺所在世界的土著，神入界原试了几千次一直没成功，因为故土难离也不肯申请通海符去海中界原，这辈子从没出过界，他能懂什么空海乱流。” “他不是界原行者？” “不是，彼岸少林认死理闭死关参死禅的死和尚最多，哪来那么多出神越海成功的界原行者，你平板别抖，把论文字体放大点儿我看看……” 孙寻桥扫一遍空中的论文，道： “我就说嘛，他这篇论文猜想居多，还是根据别人的调研资料和实验成果猜的，能有什么参考价值。 师弟，我看你现在是慌了神，人都变傻了。 审时语又不是醒不来，你又不是活不到那一天，何必啊。” “不光是为了她……” 梁德的声音小得像在自言自语。 我能不老不死，可是在最古蓝星的他们呢。 他们还在不在，如果在，我还剩下多少时间……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填不满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当下的每一毫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师兄，你帮我问一句吧，除了这篇论文，十胜大师在这个课题上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如果有其他成果的话，我想拜读一二。” 孙寻桥看他不像是能劝醒的样子，无奈道： “行吧，我帮你问问，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寻思他瞎猜的成果对你没什么用。” “嗯，好，谢谢师兄。” 几十分钟后，梁德收到了孙寻桥发来的邮件。 邮件中说，因为长期申请不到科研经费，十胜和尚已经放弃了在空海乱流领域的研究，短期内也不打算重启这个课题，附件里是十胜和尚研究空海乱流的数百年里积累的资料和笔记，全部打包发了过来，让梁德自己看看。 梁德把那堆资料交给鳗鱼头整理了一遍，沉下心神，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看了起来。 乱流是空海中的活水，因此空海乱流里通常都会栖息着一些界外生物，比如空海蜉蝣、虚界蓝藻、裂空海蛇等等，当然，还有被意外卷入其中的界原行者。 十胜和尚认为，一旦空海乱流中存在具有强大神魂的智慧生物，乱流便会受到因缘的影响，去往那些与被卷入的强大神魂有缘的地方，也就是随缘而行。 过去也曾有一些界原行者被卷入空海乱流中，在漫长的漂流过程中，w乱流裹挟着他们经过一片片无界区和一个个世界，虽然只是短暂停留，但在停留的间隙里已经足够那些界原行者确认所及之地，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十胜和尚的研究基于五个个例，他研究的这五个界原行者都是神魂强大的类型，在漂流中，他们都曾经路过自己出身的世界，还有一些和自己牵扯甚深的世界。 可惜个例只是个例，十胜和尚的猜想没有关键性的证据支持，连个例他都只找到五个。 毕竟，越是神魂强大的界原行者，趋利避害的本事就越厉害，就算是寻常界原行者，只要注意安全保持距离，又有谁会被卷进空海乱流呢。 但梁德愿意试一试。 大多数关于空海乱流的研究循规蹈矩，对他的目标没什么帮助，也许只有十胜这样没有亲自见过空海乱流的人才会有这种新鲜的想法吧。 如果十胜和尚的猜想是真的，他只要在那个女人出身的彼岸世界守着，也许就能提前截获她的神魂，而不必等到空海乱流再次经过莫氏重工所在的彼岸世界。 我的魂魄被卷入空海乱流时只是凡物，几乎什么也感知不了。 她的神魂在白劫境界的界原行者里出类拔萃，如果是她的话，也许……也许她能获取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梁德点开《人间之鉴》，找到了审时语出身世界的词条。 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你会回到那里吗？ 第八十四章.拆分使用 彼岸228世界蓝星，那个女人的故乡。 对自己而言，也许可以算是第二故乡。 那座小小的山城，上学路上那段长长的斜坡，医院附近的韩式炸鸡店，还有许多细碎的记忆，在与她元神交叠过后，都已经刻入了过往的人生中。 是真，是假？假可作真吗？ 他也不知道。 纵使长生不老，又有几个人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意呢。 梁德将工作平板收回海纳幻藏，从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大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了无名氏设置在客厅的工作区。 “阿鳗，最近的公用穿界门在哪里？” 无名氏从卷轶浩繁的空海乱流资料里抽出头来，眼里旋转的蓝光好似两盘蚊香。 “就在莫氏重工总部主楼一层啊。” 鳗鱼头抬起鳍状肢指向病房窗外，距离幻海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百多公里的地方，一座由墨蓝色幻海玄气凝成的高山巍峨耸立，高山之巅，星罗棋布地散落着莫氏重工总部的建筑群。 “你有访问许可直接去就行了，公共穿界门都是投币式的，你手头没现晶的话可以到三楼服务处兑换，就是要收一点手续费……不对，你要穿界？！” 无名氏转成蚊香的眼睛瞬间恢复成原状，鱼胶般黏稠的武者灵觉和杀气又粘在了梁德身上。 “你不是说在审时语醒来之前要一直守在这里吗？” “阿鳗，不要这么激动，我穿去别的世界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莫指导又不是空海守护者，只要不在玄铁锻炉星闹事，不管我在其他世界做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压根儿就不会鸟吧。” 鳗鱼头收起杀气，紧张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对哦……你要去哪里啊？” “这你就别管了。” 梁德拉开窗户，一只脚踩到了窗台上，回头对无名氏道： “我还有一坨武道元神在外面，你想管也管不住我。 阿鳗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在这里整理空海乱流的文献，每弄完一部分就马上发邮件给我。 如果我在穿界前发现你玩忽职守，心怀不轨，偷偷跟着我什么的，我就操控分身到莫指导面前去舞，而且绝对不会给你结尾款，明白了吗。” 你！ 无名氏还要讲话，梁德已经从打开的窗户里飞了出去，他的躯壳在转眼间被收入海纳幻藏，笼着一层黑琥珀色的武道元神闪了两下，迅速隐没在空气中。 天生神力的元神万化？！ 无名氏展开武者灵觉，仔细感应着梁德遁去后留下的非凡之力波动。 遁行速度和隐匿深度远远不如雷动岚和孙寻桥，发动前收起了肉身，应该是做不到以元神拟化万象，但是……他刚才那一手，只有元神万化能够做到。 是了，梁德这厮之所以练不出元神妙用，是因为武道元神之中多种非凡之力混杂，难以纯化跃升，现在他拆开元神单独运使，去掉了异种内气的干扰，自然可以更上一层楼。 你妈的，那他岂不是能练出四种元神妙用！ 虽然都是猴版但那也太离谱了吧！ 无名氏张大了鱼嘴，望着窗外久久不能合拢。 …… 梁德一路借物遁形，不多时便飞到了莫氏重工总部主楼门口。 一道墨蓝色的内气屏障挡在面前，梁德立即停下了元神遁行的步伐。 武者灵觉中，死亡预感像被反复挤压的尖叫鸡一样吱吱呱呱，告诉他强闯大门只有死路一条。 梁德的武道元神在空中显出形体，他从海纳幻藏中扯出一具身体穿上，在门禁处出示了自己的访问许可。 墨蓝色的固态屏障从中两分，留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梁德走进通道，武者灵觉中的尖叫声刚刚消失，就又听到了一声尖叫。 “你，你是审总的！的！的的的……” 一个穿着莫氏重工制服的女研究员在不远处伸手指着梁德，紧张得有些结巴。 又要尖叫又要紧张，你很难懂诶。 “同学。” 女研究员贴在墙壁上，小声道： “你……您也是莫总裁的真传弟子？” “勉强算是吧，我上过莫指导的补习班，真传不真传不知道，反正被他教过。” 梁德摊开掌心，一团浅蓝色的幻海玄气从劳宫穴涌出，在他手中聚成了一个简易蓝星仪。 “你有什么事吗？” 女研究员慌忙摆手：“没，没没没有，我就是……您知道审总什么时候能醒来吗，我们有一个猎鹬者狙击步枪的项目到了关键期，审总不在的话就就推进不下去，我，我的意思不是想让审总……我不是因为这个项目才问，我是想问……” “她会醒来的，别太担心。” 过度紧张的女研究员从慌乱中清醒过来，那个光头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声音异常坚定，她这些天来的惶恐和不安都消散了不少。 审总的同学吗，那也就是白部长的同学了……也不知道是哪所学校，他们的同学关系真好啊。 …… 对女研究员使用了儿童安抚波的梁德很快找到了莫氏重工的公共穿界门，不用看什么指路标识，每个界原行者都能感受到穿界门内外的特殊波动。 梁德从自性界原上收割了几百晶簇，踏入了那个宽阔如广场的大厅。 他在门口的自助取号机上领了个号。 “002？” 公共穿界门前，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德同学你怎么也来用公共穿界门啊，我听阿弦说你都有两座穿界门了，还都是很贵的型号，你是来忆苦思甜的吗？” 白鹤空感应到背后来人的非凡之力波动，转过身道。 “我要办点私事儿，用公家的穿界门不太方便。” 梁德走到穿界门前的黄线前，看了一眼白鹤空输入的坐标，道： “你要去百川海集逛街？” “不是啦，我做了一批新的玩具，准备去百川海集卖掉。”. “玩具？幻海奇物在本地也不愁销路吧，你还特地跑到百川海集去干什么。” 第八十五章.幻海一系 听到梁德的问题，白鹤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梁德同学你对我们幻海一系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呢，在彼岸977号世界，没有谁会花晶簇购买用幻海玄气制成的玩具。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打造最有效率的杀人武器，即使有人买下我做的玩具，也只可能是为了从其中汲取用于武器制造的养分。 两岸有名的空海港区我去过好几个了，到头来，只有在百川海集这样诸界行者聚集的地方才能找到愿意用晶簇购买玩具的'怪人'。” 梁德搓了搓下巴，道： “不至于吧，幻海玄气的泛用性那么强，在民用领域也大有可为啊，百川海集面向界原行者的购物目录我经常看，在日常维护和旧设备升级方面，很少有竞品能比得过幻海奇物，特别是你们械能混合方向能把超频常态化，应该很吃得开吧。” 白鹤空低垂着眼眸，声音有气无力，疲惫不堪。 “幻海一系的设计师身上只有一个标签，那就是杀人武器制造专家。 换做是你，你敢用杀人武器制造专家出品的民用奇物吗？” 她从海纳幻藏中取出一个蓝莹莹的皮球，俯下身拍了一下。 “拍一下，是海狮。” 皮球与地面一碰，弹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头憨态可掬的浅灰色海狮，那头海狮绕着白鹤空翻滚了一圈，所及之处涌起了片片浪花。 “拍两下，是水豚。” 白鹤空把海狮抱起来向上一抛，那头憨憨的小可爱立刻恢复成皮球的样子，被她拍了两下之后变作了水豚的模样，呆呆地靠着她黑色的过膝袜，眼睛里满是懵懂。 “拍三下，是虎鲸。” 白鹤空收回手掌，在地上弹了三下的皮球变作一只胖乎乎的迷你虎鲸，在海蓝色的水面上反复跃起，顽皮的虎鲸时不时地飞过女孩的头顶，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彩虹光晕。 小时候最酷炫的玩具只是铁皮青蛙和火柴枪的梁德看得入迷。 “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在这个皮球里录入了一百五十七种小动物的信息，录入了一百五十七种与人亲善的性格，可以一直陪伴那些需要亲密伙伴的孩子直到耄耋之年，即使是那些天生自闭的星孩，我也为他们准备了六十七个特别的动物朋友…… 可是我修行的是幻海玄气，我是享誉空海两岸的战争之王莫飞升大师的真传弟子，谁能保证这些动物伙伴不会突然变成噬人的猛兽？ 修行幻海玄气却售卖民用玩具，人们只会觉得我是个比那些普通的幻海系设计师更古怪的人。 那些有能力支付晶簇购买玩具的顾客恰恰是最不需要这些玩具的人，他们有千百种办法提供同等效用，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是啊，我是界原行者，我还修成了界原展开，但这只会让我的作品更难售出，因为一个修成了界原展开的界原行者可以逃避无数责任，几乎没有人能把她怎么样。 我按空海时间每十天去一次百川海集，在那里一直等一直等，等一个愿意购买幻海玩具的怪人，不停地打折，不停地到处宣传，也不一定能等到合适的人。 我最近的一个客人是阿弦，她不是界原行者，却用晶簇拍下了我做的小玩具，一个只是可以每天模拟四十三种日落风景，没什么大用的小玩具。 那天我特别高兴，可是，可是阿弦是因为不知道幻海系才会买我做的东西吧，我……我不敢把那些对在百川海集见到的顾客说的那些售前声明讲给她听，我没有资格承诺，在学校的时候，我是海学部一年级的学习委员，我是校内排名前十的杀人武器制造专家，如果不是那样，我也活不到现在。 我很可笑吧，梁德同学。” 白鹤空抬起了头，眼眸里没有任何可以形容为楚楚可怜的东西，她坦率而坚定，只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语，没有丝毫动摇，她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也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她。 那么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梁德没有问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 永远不要对那些向你倾诉的人说出这句话，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不会有任何收获，只会失去很多很多的东西，多到你想象不到。 也许你并不在乎那些向你倾诉的人，但当你听到了那些毫无保留的话语，至少应该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适时的沉默，是一种男人浪漫。 梁德沉默了一会儿，他跳过了白鹤空提出问题的回答时限。 他无法评价一个人，他不想通过揣摩人心捏造出一个符合对方预期的回答，即使这样可以增加在对方心中的份量，即使这样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了不起，但他不想这样做。 他也只是一个迷茫的人，如今的他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拯救不了自己。 “那个……”迟疑的言语消解了严肃的气氛。 梁德用力地搓了搓因为胡渣而粗糙的下巴，道： “你在莫氏重工过得不如意，不如跳槽去别的地方吧。 人和用人单位是双向选择，虽然你在莫氏重工付出了不少时间，有很多沉没成本，但是从长远来看……像三角头一样在百川海集开个小店怎么样，你也说了，百川海集这种诸界行者汇集的地方怪人最多，一定有人愿意认可你的，莫指导也就是个赤劫行者，他的名声没那么厉害。 我是奉先老师雇佣的空想之拳，铅箭丘比特，在空海两岸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了，谁也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可就算是我，也认识了很多朋友啊。 没必要太在意学术背景，其实……” “我离不开这里的，就像鳗鱼头离不开这里一样。” 白鹤空道：“无名氏因为种族出身的缘故被莫师百般针对，但还是没有离开莫氏重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第八十六章.霸道霸者 梁德一愣，迟疑道： “因为阿鳗对公司有感情？” 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信，或者说，谁也不会信。 无论多么头铁的奋斗逼，就算是那种头铁到比铁胆火车侠的火车头还铁的传说级奋斗逼，如果某天混到了无名氏这般田地，只要他的思维器官没有出现器质性病变，再怎么智障，再怎么不可理喻，也不可能对莫氏重工产生类似忠诚的感情，不要说忠诚了，就连一星半点的归属感也不会有。 世上有很多人会给苦难赋予过于丰富的意义，他们相信苦难可以磨练自己，相信苦难可以塑造出更好的自己，虽然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正常人，遭逢苦难后并不好过，但他们心中还是燃烧着一团病态的奋斗之火，觉得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但无名氏的情况完全不同，阿鳗虽然整天用不正常的方法安慰自己，还经常在深夜不死不休地单曲循环《我的未来不是梦》之类的励志歌曲，但他和那些深陷局中的可怜人还是不一样。 鳗鱼头清楚地知道自己苦难的源头是什么，而且那个源头天天在他面前出现，为所欲为，毫不遮掩，随便找到一个狗屁借口就会给他的苦难加码，进一步压榨他的剩余价值，让他举步维艰的卡奴生活更加痛苦。 在这种情况下，阿鳗能喜欢莫氏重工的环境就有鬼了。 吊诡的是，身为空海两岸最自由的生物，身为一个特别能打的界原行者，身为一个天上天下大可去得的白劫强者，无名氏心甘情愿地留在莫氏重工当牛做马。 无独有偶，对杀戮厌恶至极的白鹤空也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杀人武器制造专家的大本营，虽然她坚持不去参与莫氏重工的主业，躲在一个无足轻重的分公司研发玩具，但她也还是留在这里，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仔细一想，在供职于莫氏重工的熟人里，梁德只能理解那个女人留在玄铁锻炉星的理由。 如果是她的话…… 梁德的脚尖在地上碾了几圈，双手插兜道： “你直接说答案吧，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你们是为了什么留在这里，我随波逐流惯了，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白鹤空在穿界门操控面板上点了几下，让已启动的穿界门回到待机模式。 莫氏重工里会使用公用穿界门的界原行者基本上只有她和无名氏，稍微等一等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陆学部学员成就界原行者的基……根本法有好几种，常指导的天生神力，赵指导的先天罡气，董指导的如钢似铁锻体法，还有袁胜天总指导研发的各种创新法门，但海学部和空学部都只有一种法门。 海学部学员只能习练幻海玄气，空学部学员只能习练北天一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莫师和江指导，其实是很相像的两个人。” “相像？莫老……莫指导和江指导不是宿敌吗，一个西南舰圣一个东北无敌，以前他们还在这个彼岸世界打过生死战吧，在他们被盛无虚斩杀之前。” 白鹤空叹息道：“莫师和江指导就是因为太相像了，才会在当年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有人说同一条霸道上不能有两个霸者，其实，在那些相似的霸道上，最后也只能留下一个人。 对莫师和江指导这样的万代人杰而言，一个彼岸世界何其狭小，可偏偏就是977这样狭小的彼岸世界里，孕育出了他们两个过于庞大的巨人。 这件事放在茫茫空海中都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但对这个世界来说，也许是一场灾难。” “灾难？” “梁德同学你是转学生所以不知道，在我入学的时候，海学部是还有其他指导老师的。” “这个我知道，毕业的时候，好多位模模糊糊的阴魔教师上了奉先老师的穿界巴士，他们是因为盛无虚残念日渐衰弱，豢魔阴质的效果大不如前，所以才会不得不退居幕后吧。” 白鹤空抿着嘴摇了摇头：“盛无虚豢养的剑下阴魔生前都是战力超卓的界原行者，各有奇能，如果那些老师是正常隐退，海学部和空学部怎么会只剩下一门功法。” “那……” “江指导以一己之力说服了所有空学部阴魔教师，让他们隐退潜伏，只留自己和配兵北天断岳刀的刀灵遵循学校规则获取回报，给那些沉睡状态的阴魔教师最基本的阴质供应。 而莫师……莫师他生性桀骜，即便成了阴魔傀儡也不愿对盛无虚俯首称臣，于是他压服了所有的海学部指导老师，强迫那些副指导教授幻海玄气，并且让他们把海学部所有的阴质配额交给他支配。 等到你入学的时候，除了莫师，海学部已经没有一个可以维持形体的指导老师了。” 梁德回想起在盛无虚私立高中的经历，和白鹤空所说的内容一模一样，方方面面都能对得上，可是…… “那，那些海学部的阴魔教师不会反抗么，他们就这么乖乖地被莫指导压榨剥削？” 白鹤空道：“梁德同学你也曾在莫师门下学艺，毕业旅行的时候，也曾见过莫师的神通威能，你觉得怎么样？” “莫指导他……”梁德想起莫飞升传授给他的血炼构形法，想起海学部的各类制式武装，想起他随手做的元神谐振器图纸，想起昨天他一掌拼合元神的情形，中肯评价道： “把惊才绝艳这个词指数爆炸一下，差不多就可以形容莫指导吧。” “莫师就是只剩最基本的一点点豢魔阴质，海学部其他指导老师加起来也不够他一只手打。 在那种情形下，他们怎么敢去反抗，只要违逆了莫师的意思，稍不留神就会灰飞烟灭，再无复生之望，所以那些阴魔教师只能唯莫师马首是瞻，一旦顺服了一次，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们这些真传弟子，其实和那些阴魔教师有些相像。 幻海玄气是莫师一手创制的功法，此法玄奥精深，直抵赤劫，赤劫之前的道路，莫师应该都已经走遍了。 你也见过毕业旅行时莫师那一手百川归海的神通了吧，见过这一招的海学部学员，谁还敢……” 梁德打断了她，道：“那三角头怎么可以脱离莫氏重工自己开店，他有什么依仗？” 第八十七章.虚假之物 “三角头练古法炼成把自己练得古古怪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者说，他自以为知道是怎么回事。 变成他那个样子，已经很难说是幻海玄气的修行者了。 莫师一看他就觉得恶心，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他既不用担心被莫师掠走积蓄，也很难从莫师这里得到教益，当然更愿意独立经营工坊。” 梁德听白鹤空解释完原因，忽然笑了笑，道： “你们都是界原行者，莫指导的百川归海又不是无远弗届的大神通，总不可能跨越万千世界追着你们割韭菜，付出和所得也太不对等了。 你们留在这里，最关键的原因是在这里能得到莫指导的教导。 没有人比莫指导更懂幻海玄气，幻海一系的设计师只有留在莫氏重工才能获得最快的成长，在最短的时间里突破境界。 三分担心，七分野心，不是这样吗？” “唔……” “还有啊……白鹤空同学，我决定来这里使用公共穿界门是很突然的事情，结果正好在这里遇见了你，我们之间有这样的缘分吗？ 实不相瞒，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女人缘，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美少女。” 梁德越过了穿界门前的黄线，和白鹤空的距离只余一步之遥。 白鹤空背着双手，上半身微微前倾，她脸上略显忧伤的表情像轻薄的云彩一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唯有用“可爱”形容才恰当的明媚笑颜。 “梁德同学也没有那么迟钝嘛，还是说，你刚才用了时语姐的思维模式？” 梁德摇了摇手指：“是你的表演稍微过头了一点，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对你来说太离谱了。 如果说亲爱的母校给我们这些毕业生留下了什么难以舍弃的礼物的话，近乎病态的戒备之心应该算是其中一种。 谁会把你当成绝对无害的弱气美少女啊，被动杀戮也是杀戮，而且，你绝对是支持无限防卫权的那种类型吧。 所以，监控装置藏在病房里的什么地方？” “什么呀，人家就不能偶尔伤感一下嘛。” 白鹤空被揭穿后也不气恼，道： “无名氏的工作设备是我安排送过去的，顺便在里面加了一点点小东西。 也不是很难发现的奇物啦，只是鳗鱼头盯你盯得那么紧，全方位无死角，你摆平他以后松了口气，就没有再去想还会有其他监视手段吧。” 梁德用指节敲了敲眉心，“思维误区啊……” “莫师早就知道无名氏看不住你，所以让我也留心一下，才一个晚上失败了，鳗鱼头真没用。 梁德同学，我就直说了，请你放弃原计划，回到病房继续等待，或者离开彼岸977号世界做自己的事情吧。” “我去别的世界莫指导也要管，他是给我发工资的人吗，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鳗鱼头最新发给你的空海乱流相关资料我也看了，你准备去的是时语姐出身的彼岸世界吧。” 梁德没有否定。 “去过以后呢？去那里探查过后，如果觉得十胜大师的想法值得一试，你是打算把时语姐的生魂和躯壳带过去，还是打算在那个世界再布置一座招魂阵法？” 带走那个女人的生魂和躯壳吗？在可能性上有点…… 梁德想象了一下把她带离玄铁锻炉星的场面：在海学部一众高手的包围下，他一手夹着点燃的烟，一手揽着那个女人，眼中决绝杀意凝聚如渊，嗓音低沉而暴戾。 “我今日就要带佢走，我睇下边个够胆拦我。”必读书屋 下一幕，路过的莫飞升老哥脸上露出费解的神情，随随便便伸出一根手指，操纵歼星舰把他怼飞出去几百光年，压在岩质行星表面反复摩擦。 这个想法还是算了……莫老哥绝对不会把他最看重的真传弟子交给别人，成功概率比阿鳗百年内实现财务自由还低。 梁德答道：“她的生魂和躯壳留在莫氏重工是最合适的。 我会再布置一座招魂阵法，如果她的神魂真的会经过那个世界，就有提前救出她的可能，莫指导也希望看到她早点醒来吧。” “行不通的，笨蛋。” 白鹤空双臂交叉，在胸前摆了个“X”。 “像莫师这样赤劫行者，时间观念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早几百年，晚几百年，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在这件事上，莫师最看重的始终是稳妥。 他让我们盯着你，不是怕你闹出其他什么事来，是担心你给他布置好的返魂计划增添变数。 你多布置一座阵法，提前截获时语姐的神魂，可是，万一提前截获的神魂有所不同呢，提前截获的神魂要躯壳合一要多穿越一个世界的界膜，万一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异变呢？ 考虑到这些风险，不止是莫师不愿意，你也不会愿意吧。” 梁德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我考虑不周了。” “时语姐早晚会醒来的，也不知道你在着急什么，去做点别的事情换换心态啦。 你也看到啦，鳗鱼头现在这么惨，要是惹得莫师不高兴，你也有可能变成那样哦。” 白鹤空说完后关掉了穿界门，向大厅出口的方向走去，她越过那根等待黄线的时候，听到背后的梁德道： “你一开始说的那些话，是想拐弯抹角地提醒我莫指导是什么作风，想让我自己知难而退吗。” 坏问题。 “我和你说过的吧，问东问西的男人最讨厌了。 梁德同学你这样下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女人缘的。 拜拜~” …… 梁德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阿鳗被倒挂在天花板的复古吊扇灯上转圈，整条鱼被绝望的泡泡包裹着，不停地发出咘噜咘噜的声音。 莫飞升坐在床边检查审时语经脉中的招魂阵法，感应到梁德进来，他抬起头道： “你小子挺有干劲的嘛，可惜用错了地方。ww” 莫飞升按着大腿站了起来，指着病床上的弟子道： “你的所寻之物是家人，和她有什么关系，你们算得上是真正的家人吗？ 元神融合给你们带来的那些交叠记忆不是什么值得珍视的宝物，而是一种后遗症，你明白吗？” “我……” “你心里当真已经把她看成家人了么？我看也未必。 罢了，我也算是你半个老师，今天就帮你看看自己的真心。” 莫飞升元神一动，一片浩浩淼淼的幻海玄气从两人脚下漫出，淹没了整个病房。 梁德浑身一震，武道元神中的人生走马灯骤然转动起来，尚未整理完全的记忆碎片以千百倍的速度拼合成形，“回光摄影”神通中随机抽取非凡特性制造自有商品的能力即将冷却完毕。高速文字手打空想之拳章节列表 第八十八章.触不可及 恍惚之间，梁德拆分后散于四处的武道元神合而为一。 他的元神凝成一线灵光，沿着那条独属于他的航道越过空海，来到了那座像是一段城市街道的自性界原之上。 街道和心事一样冷清。 灰咖啡市政卫士II型自动售货机静静地靠在街角，售货机前两个货道里分别摆着美式咖啡和薄荷香烟，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投币口左右两边的阴刻铭文光芒流转，表示抽取系统随时可以启动。 “玄难救非，神佛求遍亦无用。” “氪不改命，千金散尽终成空。” 梁德默念了一遍，心中的感受与第一次见到这两行铭文时迥然不同。 起初，他只当这两句是自性神通成形时，从人生信息里抽取拼凑的玩笑话，用来嘲讽和告诫包括自己在内的广大非洲玩家。 此刻，梁德忽然有种明悟，这里面没有广大玩家朋友什么事。 非洲大地一片安静祥和，氪金酋长们管不住的手剁了又长，生生不息，高兴起来还会载歌载舞，做一做脱非入欧梦，梦里要什么就是什么，欢喜谁就是谁，七十二个雷之律者排成天罡北斗阵，围绕着幸福的酋长缓缓转动，噫呜呜噫，此乐何极。 氪金过后，出不出货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这个过程中带来的期待和幻想，虽然钱包的厚度下降了，但人生的厚度增加了，怎么能说是无用和成空呢。 这两句话讲的倒霉鬼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穿越以来，神佛一般的大能也见了不少，又有什么用？ 挣晶簇，攒晶簇，花晶簇，流进流出，得到了什么？ 就像这次一样，花了好几万，也只是得到了几个未必能带来帮助的猜想。 这也没用，那也没用，就连……我还算什么空海两岸最自由的生物啊。 梁德低头抽了根烟，在售货机前做了三个八拍扩胸运动，心里那股梅雨似的郁气才散发出来，变成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脸黑就脸黑吧，黑人的命也是命，总有办法可想。 他伸手按向自动售货机投币口，发动了“回光摄影”的自性神通。 虽然不知道莫飞升老哥那句“帮你看看自己真心”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帮我整理完了灵魂记忆，又送我神入界原，十有六九就是让我抽一发吧。 抽一发怎么验证真心，难道我会抽出诚实豆沙包一类的东西？ 也不可能啊，莫老哥只是赤劫境界，应该不可能控制我的出货率啊。 先抽吧，抽了就知道了。 梁德的武道元神立在供货管理空间中央，人生走马灯开始回转，那些凝固死寂的黑白画面逐渐变得鲜活生动，记忆不断后退，走马灯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全力运转的武道元神缓缓释出注满了灰黑真性的天生神力，那盏黯淡的人生走马灯不断消耗着非凡之力，消耗速度比抽取修仙咖啡和窒息香烟时高出了数倍。 因为，他变强了。 境界越高，阻力越大。 梁德初入白空境界时，自性神通只能抽出一些不算特别厉害的非凡特性。 放到界原空海两岸诸界的范围来看，“凡人修仙”和“窒息氧气”带来的并不是什么极为珍稀的特殊效果。 就说定义睡眠时间和快速补充精力的功用，放眼诸界，能做到这两点的食物、药剂、武功、术法和异能数不胜数。 梁德能通过贩卖凡人修仙咖啡牟利，凭的是物美价廉，安全可靠和稳定高产，若是只看这杯特浓美式的效用，尚不能称之为绝品。 如今梁德已是凝成真性的界原行者，一身武道修为比当初不知强出多少，自性神通将要抽出的是和他本身修为相匹配的非凡特性，因此人生走马灯传回的阻力远超过往。 莫飞升老哥的助力只能帮他整理灵魂记忆，推动人生走马灯回转只能靠本身的力量，梁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真性和内气的消耗速度，果断使用了随机抽选法。 他的意识猛然一跃，落到了穿越之前的记忆中。 梁德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按空海时间计算，他穿越后只过去了三个月左右，人生走马灯里绝大部分都是他穿越前留下的灵魂信息，一旦使用了空降抽法，多半会空降到穿越前的记忆里。 那是一个夏夜。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穿着红色的公牛队队服，背后黑色的“23”对着北部战区总医院的牌子，他站在医院门口想了想，顺着人行道一路小跑，准备去文化路北边儿买宵夜。 供货管理空间里的梁德想到这是哪一年。 那年他十五岁。 小勺儿期末考试体育没拿第一名，暑假里憋着劲儿在水泥地上练三级跳远，结果不小心把腿摔折了。 那段时间梁建国同志和李卫红同志老得加班，就让他在医院陪床。 小勺儿摔得挺厉害的，腿上打了钢钉留了疤，整天闷闷不乐，一到晚上就使唤梁德出去买吃的。 后来他才知道，小勺儿总是趁着他出去的时候偷偷哭鼻子，还把上半截被子翻过来接着，怕他看到眼泪留下的痕迹。 傻丫头。 梁德看着那个穿23号球衣的少年转过街角，跑到了一家韩式炸鸡店门口。 那一年文化路上应该还没有韩式炸鸡，但记忆画面中的那个少年显然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 他轻车熟路地绕到后面走了进去，先在店后小院的水龙头下面洗了把脸，漱了漱口，用球衣下摆把脸擦干后闻了闻口气之后，他才走到炸鸡店门口那个皱着眉毛的黑长直少女面前，买了半只炸鸡，还死皮赖脸地问她多要了好几包甜辣酱。 过去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了吗。 就选这里吧。 梁德向炸鸡店的记忆画面伸出右手，随意地按在了那盒炸鸡上。 他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没有抽取成功，也没有提示非法目标。 梁德愕然收回右手，又重新在画面上点选了好几样物品。 球衣，灯管、翅中、甜辣酱、炒年糕，保温展示柜……没有一样能选取成功。 这段记忆就像虚幻的影子，触不可及。 直到推动人生走马灯回转的非凡之力耗尽，梁德也没能在记忆中成功选定一样事物。 他将武道元神遁出自性界原，回到了幻海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病房。 莫飞升已经走了，只有一段留声在梁德耳边回响。 “你的自性神通，是要在自己的人生里抽取信息升华为非凡之物。 既然一无所获，那就说明你的自性也不认为那些交叠在一起的东西是你真正的人生。 赵孤峰七天后会去百川海集参加学术会议，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你去找他用罡气灵锋剔掉多余的灵魂记忆，放下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吧。” 第八十九章.从前现在 听完莫飞升的留言，梁德抬头望着倒挂在吊扇灯上的鳗鱼头转了几圈，脸上的表情在光影里忽阴忽晴，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良久，梁德向上挥手洒出一张黑琥珀色的细网罩在满身泡泡的无名氏身上，金蛇共鸣法即刻启动，将那些绑在鳗鱼头周身的墨蓝色水流振荡分解，轻微的嗡鸣声中，一股股墨蓝色蒸汽从无名氏经脉中冒出，吊扇灯周围像是凝聚了一朵墨蓝色的雨云。 梁德闭着眼睛，认真地品味着那道内气禁制的精妙之处。 陆学部总指导袁胜天说过，武学家的工作和艺术家的工作有很多相似之处。 平时修习各种武学和实用技法，就像画家和演奏家打磨基本功那样，不断地重复重复再重复，在千百次的重复中填补原有破绽，寻觅全新的武学道路。 但是，当这些真正的武学家施展武艺时，他们绝不会照搬师门前辈传下的老旧套路，也不会完全依赖在过去积累的实战经验，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独一无二的情境中迸发的全新创作，是此时此地此身的电光一闪，千人千变，难以复刻。 一位武学家的绝世绝招，正如书圣醉后写下的《兰亭集序》，若非再临其境，即使是本人也无法重现。 创作这件事情是很主观的，但创作者必须从客观现实中汲取养分。 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独创的武技，每一个武学家都在竭尽全力博采众长，游历，学习，模仿，论武比斗，听取人生经验，通过一切可以做到的事情拓展自己的道路。 常断玄向梁德教授东国古拳法近代史时，曾经提到过一位嗜武成狂的师门长辈，这位武痴为了升华自身技法，花费极大心力在数百年间培养了上万名各有所长各有破绽的弟子，然后他驱使这些弟子四处挑战高手，直至落败殒命。 通过观摩战斗和研究败者的尸体，他看到了千百种针对破绽的杀招，也看到了弟子们在劣势下绝地反击的武学智慧，于是他的武技突飞猛进，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位武痴的声威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号称“万法皆通”的常断玄，在搞笑系武学界里风头一时无二，由此可见这种修行法的功效有多么强。 在如今的时代，想要去往更高的地方，就必须踩在巨人的肩膀上。 那些万古巨人的肩膀已经变成了像是大地的存在，每个人一生下来就站在地上，站在先贤前辈们费尽毕生心血抵达的地方，这是时代的馈赠，一命二运三风水中的时运。 而袁胜天、常断玄、莫飞升这些人就像矗立在大地上的险峰，为后来者提供了看到更高处的落脚点。 捆住鳗鱼头的内气禁制只是赤劫行者的随手之作，但对梁德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珍贵养料。 梁德听完莫飞升老哥的留言和建议后，心里实在很乱，一时之间想不到答案，也暂时不想去追寻答案，只能使出转移视线分心大法，把心神投入到武学研究中去。 为了全面研究这道禁制，他突破墨蓝水流表层的桎梏后，立刻停止了金蛇共鸣法振荡分解的操作，反向加固，让鳗鱼头在吊扇灯上多转了几个小时。 天花板上的泡泡多了好几层，但是不影响当下的研究，他无所谓。 鳗鱼头好像在讲什么，但是和当下的研究没什么关系，他无所谓。 鳗鱼头不说话了，好像死鱼一样翻着白眼，他没注意。 梁德的武者灵觉浸入那几条细如柳枝的墨蓝色水流，武道元神全力运转。 个标准单位，强度只有白劫下位的水准，并未灌注真性，用金蛇缠沾手干扰驾驭起来毫不费力。 但就是这么一丁丁内气，把鳗鱼头捆得严严实实服服帖帖，连用经脉中的内气消解禁制都做不到，只能等着那些墨蓝水流自行散去，鱼游浅滩，任人宰割。 这种深入经脉的内气禁制结构简约，易于构造，但是我自己用幻海玄气使出来却达不到相同的效果，果然莫指导从根本法的层面就对幻海一系的真传弟子形成了克制……我的幻海玄气在莫指导的禁制面前反而没有阿鳗那么一触即溃，大概是我练得不够好吧。5200 既然如此，低配版的幻海蜃楼就先不急着练出来，等有时间去环球精英体育中心问过师傅再说。 梁德又测试了几次，阿鳗像被电击的青蛙一样挂在吊扇灯上抽搐，连泡泡都吐不出来了。 所幸莫飞升留下的内气只有那么一丁丁，被梁德反复研究了几十遍之后终于耗尽，无名氏重获自由，咚地一声掉回了地板上，僵硬的身子扑腾了好几下，那对绝望至极的鱼眼睛才恢复了神采。 鳗鱼头想要怒吼一声“梁德，你必死！” 但这位妖类成道，肉身强横的界原行者现在连这点力气都压榨不出来了。 还好梁德已经从全神贯注的冷酷研究模式里醒了过来，一发滋养肉身和经脉的天生神力刷过去，鳗鱼头满血复活，只是好像灵魂被掏空。 讨回公道？还是算了吧。 鳗鱼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期期艾艾道： “那个……” “我知道，我必死，我知道的，阿鳗，你不用说了。” “我不是要说这个啊！” 无名氏愤怒地蹦跶了两下，抖落了几百个泡泡。 “那你要说什么？” “你七天后去百川海集，能不能让我蹭一下你的穿界门……你们雷霆崖副处级雇员配备的穿界门可以带人的吧，也不花你的晶簇。” 鳗鱼头抬起一对鳍状肢，ww低头对着鱼鳍尖尖。 “七天后去百川海集？谁跟你说的？” “你不是要” “不是。” 梁德走过审时语的病床，拉开了窗帘。 从前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 从前以后的你，毕业后的你，现在的你，做了些什么呢。 你是怎么工作，又是怎么生活的呢。 我似乎从没想到过要去了解。 梁德眺望着窗外那座墨蓝色幻海玄气凝成的高山，望着高山上莫氏重工的总部大楼，忽然道： “阿鳗，一起去爬山吗？”高速文字手打空想之拳章节列表 第九十章.势均力敌 梁德拉着不情不愿的鳗鱼头走进莫氏重工总部大楼，兴致勃勃地左看右看，东张西望。 他上次来的时候直奔公用穿界门，完全没有留意四周的景象，现在一看，这座建筑与他以往见过的那些办公场所截然不同。 通过入口处的内气屏障后，莫氏重工总部大楼里几乎看不到任何门窗，也没有电梯和升降机之类的东西，一眼看去，空空荡荡，只有那座建在西南角的公共穿越大厅有点存在感。 室内柔和的自然光来自于天花板和墙壁，莹润通透的墙体内放映着海洋深处的幻景，各色鱼群在一丛丛珊瑚和水草中穿梭，时不时有巨大的海兽游过，在浩瀚的水体中带起缓慢的流波，静谧和宏邃之中，似乎藏着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深沉恐怖。 梁德盯着那些游动的海生生物看了一会儿，武者灵觉止步于墨蓝色的晶莹墙面，不得寸进。 四周墙体内流动的大海风景是单纯的影像，还是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幻海战偶？他也无法确定。 不管是不是用来杀人的布置，莫飞升老哥的审美很可以啊，仔细观赏的话，每一次波摇水动带来的光影变幻都是大师手笔，如诗如画，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即使是凶器，即使是杀人的伎俩，也可以呈现出异常美丽的姿态。 倒不如说，有些事物就是越危险越迷人，就像…… 梁德停止了联想，对拿着平板还在坚持工作的无名氏道： “阿鳗，你们平时要怎么去其他的楼层啊，跳进墙里游上去吗？” 无名氏头也不抬，目不转睛，继续整理着工作平板里浩如烟海的空海乱流资料，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梁德的声音。 梁德抬手把脑袋拍成煎饼薄厚，见缝插针似的伸进鳗鱼头和工作平板之间的空隙，正色道： “阿鳗，劳逸结合才是健康平稳的工作之道，莫指导都给你放了事假了，你陪我到处逛逛，就当是散散心嘛。” 无名氏被突然出现的脸吓了一跳，向后一个滑步，与变得像羽毛球拍似的梁德拉开了距离。 “哼！” 阿鳗冷哼一声，在身周升起一道遍布棘刺的水蓝色内气帷幕，继续埋头工作。 “阿鳗，同学一场，你有必要这样吗？其实……” “哼！哼！哼！” 梁德见他态度坚决，没办法白嫖，无奈道： “陪我参观莫氏重工也算工作的一部分，一样计薪，行不行？” “哼。” 鳗鱼头这才放下手里的工作平板，撤掉了身外的内气帷幕。 “你这条鱼真是利欲熏心……现在愿意带我上楼了？” “哼，无知！” 无名氏伸出鳍状肢，用幻海玄气在空中绘出一幅简单的立体结构图。 “莫氏重工总部大厦是莫指导亲手构筑的幻海蜃楼，等于说是他一部分元神投影和现实世界融合的产物。 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形似楼宇的虚像是用来扮演地标拍企业宣传片用的，其实里面根本不是按楼层划分，而是一个个彼此独立的幻藏空间，那些空间里才有办公楼什么的，想进去参观，就必须有相对应的公司内传送权限才行。 把你的访问许可打开，快点。” 梁德将白鹤空给他办理的访问许可打开，交给了无名氏操作。 “她只给你开了最基本的权限啊……你要去哪里？” 鳗鱼头骄傲地挺起胸膛，道： “有我给你授权，总部大楼里基本上没有去不了的地方，哪个幻藏空间我没去救过急加过班的，也就是我了，换了白鹤空和尚东山他们……” “我想去看看她平时工作的地方。” 梁德把脑袋拍回原形，道： “能去她经常使用的实验室和办公室看看吗？” 无名氏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去，像一条超速解冻的冷冻鳗鱼，脑袋低低，鱼鳍下垂。88 “……审时语那儿的传送权限我没有。” 梁德啧了两声道：“刚才还信心满满，说得自己像是纵横公司打满全场的加班机器似的，结果随便说个地方都去不了，阿鳗，其实你平时上班也会经常摸自己吧。” “谁会上班摸鱼啊！” “那你怎么没有她那儿的传送权限，你不是到处背锅救火的帮忙小能手吗？” “因为审时语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啊！ 再说毕业以后她连二年级那帮人都不理会了，找人帮忙也不会找我。” 鳗鱼头气呼呼的，想了一会儿道： “审时语用的实验室办公室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带你去差不多的地方好了。” “那你带我去莫指导那里吧，我去找他开个传送权限。” “啊？” 鳗鱼头惊讶道：“他都说让你去做手术把元神记忆抹掉了，明显是不想让你继续和审时语不清不楚纠缠下去啊，你还敢去找他？” 梁德不快道：“什么叫不清不楚，阿鳗，熟归熟，乱说话我一样告你诽谤。 放心，莫指导人很好，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鳗鱼头目瞪口呆道：“要怎么放心啊！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怎么还能有这么莫名其妙的认知和自信啊！” “你来之前，莫指导在病房里帮我调整梳理了一下武道元神，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被卷进海里，百分百身不由己，我的神魂上上下下都被他掌控，一个微粒都动不了。 所以我知道，如果不考虑后遗症的话，莫指导自己就可以给我去除记忆，但是他没那么做，还帮我联系了赵指导，建议我去做精密元神手术。” “这，这……” 梁德拍了拍鳗鱼头的肩膀，道： “阿鳗，也许我就是那种特别讨喜的弟子吧，我们不一样。 带我过去吧。” …… 莫氏重工总裁办公室。 听梁德说明来意后，莫飞升有些烦躁地挥笔签完桌上的文件，抬头道： “你个瓜娃子，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什么好执迷的。” “执迷谈不上，莫指导，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嗯？” 梁德道：“我是个走后门上补习班的瓜娃子，而她是您三百年来最看好的真传弟子，您今天给我的这个选择，应该早就给过她吧。 但她没有选。” “那是她蠢！” 莫飞升的络腮胡子猛地炸开，手里的签字笔也被他捏成了碎屑。 “怎么说呢，如果她没答应而我答应了，就好像我认输了似的。 莫指导你知道的，我和她一直是五五开，没理由这次我要被她比下去。 所以，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 梁德说完后具现出一杯热咖啡，献殷勤似的捧到莫飞升手边。 “而且，那个，莫指导，我也能帮上忙呀。” “你能帮什么忙？” 第九十一章.天边的你 梁德拿出自己的工作平板，将新鲜出炉的项目计划书放在莫飞升老哥面前，道： “现在猎鹬者项目卡在了关键节点上，因为关键研发人员意外离岗，这个关键项目在关键时期进行不下去。 猎鹬者狙击步枪是莫氏重工计划在明年推出的主打新品，前期宣发的费用已经花出去了，精准营销直达每一个可能的目标客户，连我都在垃圾邮件里找到了广告，莫指导你们这次动用的资金和人脉绝不是小数目。 当然，对您来说可能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果可以避免损失，赚到计划中的利润，不是更好吗？ 我听无名氏说了，因为空海乱流实验过于危险，莫氏重工雇佣的界原行者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猎鹬者项目，而莫指导您也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投入到这种级别的武器研发上。” 梁德一页一页地翻着那个模板巨丑、极具传统行业风格的PPT，一板一眼地讲解着他对每一个重要环节的规划和安排。 莫飞升只听了一会儿，就把目光从项目计划书上挪到了梁德的脸上。 “你是说，你愿意接手猎鹬者项目？” 计划书没什么好看的，他相信梁德的能力，或者说，他相信那位自己三百年来最看重的真传弟子的能力。 即使是毕业前的记忆和经验，也足以将一个通过临时恶补练成幻海玄气的普通人塑造成合格的炼器师。 重要的是决心。 莫飞升的武者灵觉把梁德里里外外滤了几遍，那股愚顽偏执的真性坚硬如铁，将一切动摇隔绝在外。 这样纯粹的心意，到底是他真性凝成后带来的奇能，还是他真实的念头？ 项目计划书PPT放映到了“感谢倾听”的最后一页。 梁德讲解完毕，将工作平板收回海纳幻藏，道： “莫指导，正如我在项目计划书总结中所说的，目前习练幻海玄气的白劫行者中，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接手无限期暂停的猎鹬者项目。 跳票并不能使作品变得更经典，准时发布猎鹬者才能体现莫氏重工稳定可靠的制造理念。 希望您可以同意我的申请，让我继续进行猎鹬者的研发试验。” 莫飞升端起梁德制造的那杯美式咖啡抿了一口，道： “你想做得和她一样好，就必须承受和她一样的危险。 你是凝成了真性的此岸行者，一般烈度的空海乱流卷不动你，可要是在近距离遇上了大潮，你的结果不会比她更好。 而且……空海乱流的课题已经被两岸诸界的学者研究了无数年，但乱流依然是乱流，学者们仅仅探索出了一些边边角角的规律。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在这个课题上面投入心力，大概花了上百年吧，最后达到的成就也不过是能在赤劫层次做个学术权威罢了。 换了是你的话……梁德，就算你冒着被空海乱流卷入的危险去探索研究，找到方法让她提前归来的可能也十分渺茫。 然而对我们来说，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明白这一点吗？” 梁德点点头，道： “关于研发试验中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情况，我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莫指导您不用担心。 时间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我去探索空海乱流的规律，不止是因为她。 您说过，我穿越到盛无虚私立高中前不知在乱流中漂了多久，我很在意这件事。 我想知道我漂了多久，我想知道最古蓝星过去了多久，我想知道我记挂的那些人还在不在。 这对我很重要。” 莫飞升右手转着美式咖啡的纸杯不说话，梁德马上给他续了一杯。 “莫指导……” 面目粗豪的莫氏重工总裁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道： “老子想明白了，你小子是觉得自己反正要去探索研究空海乱流，不如接手猎鹬者项目，让我给你发装备发工资，花我公司的钱做你自己的事，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吧！” 莫老哥你真是目光如炬……不光是幻海玄气和奇物炼成，在勤俭节约这方面也能做我的老师了。 梁德表情一肃，道： “莫指导，我是有信心做好猎鹬者这款产品的。 虽然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炼器师，没有接受过海学部的系统培育，但正是陆海兼修的背景让我拥有了更为广阔的视野，袁胜天总指导说过……” “你别跟我提老袁！他弄的那些破烂玩意儿能叫创新吗，你看看自己的武道元神，像话吗？ 他要是敢把这套方案拿出来商用，三生三世的棺材本都给他赔掉！ 你还要学他？” 一提袁胜天的创新精神，莫飞升气得吹胡子瞪眼。 梁德连忙解释道： “不存在，绝对不存在！我也是受过您亲炙的半个真传弟子，怎么可能去学袁指导那种轻浮冒进的研发理念呢。 我就是引用一下名人名言，希望您不要太在意我的出身，把我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临聘人员就好，教育经历，工作背景，那都不重要。” 莫飞升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斜着眼睛道： “怎么，你担心我因为太先生的缘故拦着你？” 梁德望着他没有回话，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老常是怎么教的徒弟。” 莫飞升离开办公椅，侧过身负手而立，目光像是穿过了层层幻藏，望向了空海深处。 “你还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界原行者。 若是在意他人，倚靠他人，我辈何必向上攀登。 太先生看似深陷因果小心翼翼，但他若是在意这等小事，又怎么会出手击杀盛无虚那条老狗。” 他挥手在身前打开一眼墨蓝漩涡，大步走了进去。 “要想接手猎鹬者项目，你那几手绝育三脚猫的功夫还差得远，跟我来。” …… 空海之中，乱流深处。 审时语已经适应了宛如脑内沸腾的虚幻痛觉，可以进行一些基本的思考。 与穿越前两眼发黑的梁德不同，她的神魂早已晋入非凡，虽然被乱流裹挟在内，但还是能保持大部分灵智。 此时的她已经脱离了神魂混乱期，能以武者灵觉感知到乱流外的景象。 乱流经过的这片海域里散落着无数残破星辰般的碎片，复杂的非凡之力波动在空海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经久不散，光是青劫行者的气息就不下数十道。 这里是…… 第九十二章.遥远的她 二合一 这里是盛无虚私立高中的遗迹，剑仙遗迹的遗迹。 毕业之日，雷霆邪宗太奉先在这片海域狂野开车，驾驶着一辆横冲直撞的穿界巴士碾翻了几十个觊觎盛无虚遗泽的青劫大能，还给复眼组织次座周伯符的金翅鸟王法相做了个快速脱毛，令其片羽不存，含恨而归。 太奉先那辆载着盛无虚私立高中全体师生的穿界巴士发车后不久，剑仙遗迹就爆成了一朵肮脏的火花，后来听指导老师们说，这是盛无虚留下的手段，那位青劫剑仙不喜欢别人染指自己的东西，只要周天界禁被破，豢魔剑灵和遗迹世界便会支离破碎。 审时语还记得，在剑仙遗迹爆炸湮灭的那一刻，穿界巴士里出现了一阵难言的沉默，所有人都望着车窗外散逸的光流，望着那座彼岸世界破碎后的痕迹，心绪百转，一言不发。 有的人想要彻底忘掉那段不堪回首的杀戮人生。 妥协妥协再妥协，异化异化再异化，这样的经历，有哪一个想走唯精唯纯之路的武者不想忘记？ 即使是虚假的精纯，也比噩梦般的狂乱心境要强。 上车的第一天，陆学部徐珏子的精密元神手术就预约到了几年之后，赵孤峰座下的真传弟子们忙得脚不沾地，还有很多人在术前就觉得不够稳妥，他们在武道元神中种下暗示，一旦攒够晶簇，就会想办法去找陆学部副指导赵孤峰做一台自己也不知道功效的元神手术。 有的人想要将这段经历深深刻入神魂，成为自己迈向强者之路的重要基石。 已经在那方潮湿闷热的人生泥淖中失去了那么多，凭什么我不能借此得到更多的东西？！ 这种操作当然不能假手于人，通往自由的穿界巴士上，许多眼中燃着异样火焰的人聚在一起，整夜整夜地交谈，他们和曾经你死我活的仇敌推心置腹，只为更全面地复原在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厮杀历程，在过往厮杀中汲取最猛烈的大药。 每一个毕业生都摆脱不了母校的影子。 虽然海陆空三个学部的成员是由不同的指导老师培养，但他们都是在盛无虚定下的规则下挣扎求存。 周伯符降临剑仙遗迹时，应届生跪倒一片，只有不到二十个人鹤立鸡群。 三个学部的指导老师各有独到之处，也都想尽办法绕开世界规则向学员们传递自己的信念，可他们毕竟只是朝不保夕的阴魔傀儡，是规则的工具，是屋檐下的沟鼠。 不管指导老师们再怎么努力，烙在毕业生身上的印记，恐怕还是来自无虚剑仙的阴影居多。 乘坐盛无虚私立高中至雷霆崖太公馆专线巴士穿越诸界的那段时间里，审时语推着轮椅经过一节又一节车厢，冷眼旁观。 她经过了所有的隐秘角落，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疯狂发酵后的味道。 白鹤空做了上百个玩偶和自己对话，没日没夜，自说自话，一遍一遍地翻阅着关于原生世界的《人间之鉴》词条。 三角头每天都盯着莫师的背影喃喃自语，一天一个，把原来耗尽心血练成的幻海战偶打得粉碎，连那套结合了古法炼成和械能混合之法、能硬抗雷动岚一刻钟的六合童子都被他弃如敝屣。 鳗鱼头……那条天天瞪大鱼眼盯着手机扣费记录吐泡泡的废物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出意外，他至少要被莫师奴役几千年才有成就赤劫的希望。 空学部的许冰柠戴着耳机，张开空天霜翼在车厢里浮浮沉沉，身周环绕着许多因媚俗而流行的旋律。 杨玉狐一次次在地板上把肉身撞得鲜血淋漓，痛苦咆哮却乐此不疲，那股疯劲儿甚至让陆学部的董指导起了爱才之心。 姬参呆若木鸡，举着双手让骨节和皮肉变幻出种种绝美的姿态，像是浸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目不转睛，心驰神曳。 雷动岚在房间里写毕业论文，可门外溢出的气息却危险得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让她不敢靠近。 徐珏子一次又一次地剖开自己的武道元神，在元神内部不断地切分渗透，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木艺规和孙寻桥五音不全地狂歌痛饮，黑白不分，一天到晚制造噪音，还强拉着林保龙和单伏天作陪，闹得陆学部一二年级的车厢乌烟瘴气。 蓟马陪在赵指导身边，和他一起眺望窗外的空海流动，眺望无限高远的彼方，宛如一尊锋利而冷硬的雕塑，看不见生灵的悲喜。 只有他……只有他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整天和人唱K打牌，用人生走马灯出千作弊，赢那些无足轻重的晶簇，讲很多不知所谓的烂话。 孙寻桥某次醉后曾经指着他的鼻子大吼： “师弟，你不是真正的快乐，烂话只是你悲伤的保护色！” 元神武者哪有那么容易喝醉，孙寻桥也只是借着醉意，想要打破那个人看似超然的可恶模样。 你算什么，你凭什么摆出这副架势，你比我们又好到哪里去？ 他也只是笑笑，胡了孙寻桥一个大三元四杠子四暗刻字一色杠上开花妙手回春圈风刻门风刻八花牌。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我知道他的一切，却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审时语以最快的速度抹掉了这些胡思乱想，虽然在空海乱流中她无法确认时间，但她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做到了当前时觉的极致。 这些没有必要去想的事情，就该用最快的速度跳过。 她用根本灵明驾驭着主魂和识魂，在剑仙遗迹的残骸上塑造出一个用于感知周围的虚体。 那个与审时语躯壳外相一般无二的虚体踏着残破的世界碎片随意漫步，她闭着眼睛，却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裹挟着她的空海乱流不知道还会在盛无虚私立高中的残骸附近停留多久，这种神魂漂流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比中福利彩票头奖还离谱的经历，但凡是还有攀登上境之心的界原行者，都会想尽办法去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审时语，不仅仅是一个有着攀登上境之心的女人。 《人间之鉴》的记载中，有位出身科技文明的天才少年在一块机甲大师留下的键盘上悟出了让他称霸星海数百年的战技，所谓强者，一举一动都会流露强者的信息，尤其是在和同阶位强者的对抗过程中，很少有人能保留实力。 因为到了他们那个层次，都不想留下遗憾。 比失败更可怕的，是后悔。 如果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么狮虎相搏的时候，两方会用出怎样的力量呢。 审时语的虚体在世界消亡后残留的碎片上走过，武者灵觉在绝强的威压下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她伸出的神识在那些青劫印痕前丝丝断裂，但她依然没有放弃。 乱流是空海的活水，活水赋予了她超乎想象的恢复能力，甚至比那个人的超速再生更强。 只要放弃一步登天的痴心妄想，只要将探索的范围退到白劫行者的极限，她就不会弄巧成拙，自取灭亡。 甚至，她可以在极限的边缘往返，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 审时语外放的虚体快速略过了那些不知名的青劫残痕。 这些人只是败犬，是在奉先老师的巴士轮胎下哀嚎的可怜虫。 是啊，我是白空境界，与这些人的功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只是因为我生得晚了，若是让我生在界原之子的时代，让我生在雷霆四友崛起的时代，我……我也未必能超越他们的成就。 但是现在，我不会将自己，将自己的未来置于任何人之下。 审时语催动主魂和识魂放出的虚体，将剑仙遗迹周围那些不知名的青劫痕迹通通忽略。 她心中只留下四道痕迹。 一道是盛无虚的残念，此人为了一己执念试剑诸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于绝境触及紫成之境，留下一方彼岸遗迹和周天界禁，在死后拦下无数青劫大能，连毁他道途的雷霆邪宗太奉先也不得寸进，绝世奇才之名，当之无愧。 一道是太奉先的车辙，这位空海文豪纵横两岸，雷动诸天，从心所欲不惜逾矩，平日患得患失，但一到面临抉择之时，他从不犹豫，想杀便杀，视森罗万象如无物，结因果，解因果，从始至终，太奉先只问本心，不问因果，更不问旁人，何等痛快。 一道是复眼次座周伯符勾动命理的线头，此人狂妄至极，牵引万界时运为己用，我行我素，从不管明日如何。洪水滔天？与我何干！正是这般一飞冲天、绝不回望的心性，让这只横渡两岸的凶鸟来去自由，无牵无挂。 还有一道青劫气息晦暗莫测，藏在虚空缝隙中和光同尘，她若不是借了空海乱流的感知，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道痕迹。 为了追索这道气息，审时语借着空海乱流的触角深入幕后去到了空海中一纵即逝的无水区，在刨除了所有干扰的缝隙里，她体会到了那一位的恐怖。 虚空缝隙中外显的所有表象都在诠释着疯狂和迷乱，每一个细节都让人眩晕欲呕，但那一位却想在烂透了的现状中总结出一套规则，甚至想在那套规则外面套上一层圣洁的光彩，从而引诱那些规则外的生灵深陷其中，让他们为这套规则沉醉，为这套规则奋不顾身，在这套规则里奋力向上，耗尽终生。 以审时语的见识来看，这一位的行止自相矛盾，绝无可能向前迈进。 可是，可是盛无虚私立高中遗址周边的波动分明显示着，复眼次座周伯符是在虚空缝隙中与那一位冲突后才黯然败退，就算是与奉先老师联手，那一位也拥有着逼退周伯符的伟力。 为什么？ 显而易见的错误也能通向远方吗，虽说殊途同归，那些走上断头路的人也能突破桎梏吗？ 那些人要付出多少倍的努力？在付出那样的努力之后，在撞破了合理的高墙之后，那些人会强到什么程度 审时语在四道远超同侪的青劫气息中思考着，裹挟着她的空海乱流又在鼓噪。 来到这方地界后，她已经确定了，这一股空海乱流在循着她的因缘行进。 乱流是没有意识的，它永远循着裹挟之物的因缘往前。 在平时，乱流中只有空海蜉蝣、裂空海蛇一类的界外生物。 蜉蝣和海蛇们生于乱流，长于乱流，哪有什么前因后果，前尘往事。 正因为如此，空海乱流才显现出非常令人迷惑的运动规律，让两岸诸界的学者们摸不着头脑。 毕竟，空海学者们只是隔空研究，并不会深入乱流，就连空海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里也见不到与空海乱流相关的项目。 如果不能深入乱流，又怎么能了解乱流。 但如果是那些能确保自己被乱流裹挟后依然能保持灵明的界原行者，又有谁会愿意被乱流卷走呢。 审时语的虚体闭上了眼睛。 这股乱流，大概是循着缘深缘浅和此岸彼岸的轨迹在漂流吧。 盛无虚私立高中遗迹的位置，比我出身的彼岸世界要浅。 下一个流经之处，是我出身的彼岸世界，还是那个地方呢？ 她不想回答，也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 梁德跟在莫飞升背后，在这位战争之王的开辟的海纳幻藏中走了数千里的路途。 沿途没有风景，只有莫飞升研发的武器，和那些武器造成的惨烈景象。 梁德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因为他知道，莫飞升酝酿着自己的演说。 武者灵觉的感知中，那片深沉恐怖的汪洋正在吞吐日月。 “阿德，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不介意，不介意，莫指导你想怎么叫都行。” 莫飞升望着海纳幻藏中那道在战争之路上循序渐进的长廊，道： “不介意和愿意，终究是不同。 阿德，你们蓝星大系有一句诗： ‘是谁第一个锻造杀人的刀剑？他的心肠一定坚如铁石。’ 你觉得这句诗怎么样？” 第九十三章.杀心利器 锻造刀剑，心如铁石？ 梁德把这两句诗在心里咂摸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答。 梁先生是很想给莫飞升留点好印象的，严格来讲，他还在应聘猎鹬者项目负责人的面试中，要尽量向莫总裁展现自己的优点，所以也不太好用“有点意思”、“卧槽牛逼”、“挺深刻的”和“哈哈哈哈”来回答。 莫老哥原来是世家子弟，多半喜好风雅。 评鉴诗歌，最风雅的方式当然是以诗论诗了。 可是……我不会啊！ 他虽然是文科出身，学生时代背过几十上百首古诗新诗，但也只是能勉强吟诵几句“两只黄鹂鸣翠柳，一枝红杏出墙来”附庸风雅的水平罢了，对声律平仄几乎一窍不通，更别提其它专业层次的东西了。 阿德，快回想起来，你一生中最有文化的时候会怎么去评论诗歌，快在记忆中找出那个知识水平最高的你！ 梁德回顾人生，思虑再三，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这两句诗……体现了诗人厌恶杀戮、热爱和平的思想感情？” 听到梁德这个混子高中生水平的回答，莫飞升也不以为意。 他本就没指望这货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只是想看看，在走过数千里的战争长廊后听到这两句诗，梁德心中会不会有所触动。 神魂的细微波动是不会骗人的。 见过了千万场惨烈战争的残酷景象之后，这小子几乎无动于衷。 莫飞升有些好奇地看着梁德，道： “我听鹤空说过你们在此岸结伴旅行的事情，你在那个世界奋不顾身地保护了一些素不相识的阴间土著，结果武道元神受了很重的伤。 你这样的人，看到这些东西不觉得反感吗？” 他指了指长廊两侧的战争图景。 尸山血海中斜插着无数断臂残肢，火光和炮声铺天盖地，酸液和毒气嘶嘶作响，导弹和射线从空中穿过，嘶喊声、怒吼声和哀嚎声混合在一起，在钢铁和血肉的洪流上奏起了地狱的交响曲。 “这些战争图像里的人类和类人生物挺多的，我觉得不太舒服，但也就那样吧。 莫指导，您和其他老师一起旁观了我和她毕业前的一战，所以我的自性神通是怎么回事您也清楚。” 梁德双手插兜，用武道元神把自己在校期间的一些人生画面投至空中。 “灵魂记忆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我那些分身报废前的状态，追杀我的人死亡时的样子，我都记得很清楚。 莫指导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普通战争里也不会出现这么限制级的画面吧。 如果我还是一个能和大多数死难者共情的正常人，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那你为什么会救那些阴间土著？” “因为他们就在我面前啊。” 梁德收起了血肉模糊的人生画面，道： “我老家有位先生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一个大我，而我只是一个小我，我更想说，也有无穷的远方和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无关。 但是对那些在我触手可及之处的人，我实在说不出‘和我无关’这四个字。 这就是我救人的理由。” 莫飞升笑了笑，道： “所以，就算别人用你亲手设计制造的武器残杀无辜，只要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就无所谓了是吗？” 梁德摇头道：第二中文网 “我不信什么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有杀心的人自然会去寻找利器，是因为有了杀心，利器才会变成杀器和凶器。 我所受过的教育里，无论是邪恶的主张还是神圣的信念都需要用暴力实现，维系更高级的文明，就需要更有效的暴力。 暴力和战争是不会消失的，问题在于人，而不是武器。 在那位心肠坚如铁石的工匠锻造杀人刀剑之前，人们早就在用树枝、石块和牙齿杀人了。 莫氏重工设计的各类武器追求高效便捷，从某种角度来看，也许比起用石头把敌人砸成肉酱，普通人更能接受按下按钮就能让千里之外的敌人瞬间气化的高能武器。 莫指导，我大概成为不了像她那样被你欣赏的人，但我也不会畏首畏尾。 我的决心差不多就这种程度了，能通过这场面试吗，莫总裁？” “你个瓜娃子都懂的道理，白鹤空那丫头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莫飞升拍了拍手掌，两个墨蓝漩涡从他和梁德脚下出现，迅速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梁德踏上实地后抬头一看，他和莫飞升已经来到了一处礼堂。 莫飞升站在台上，台下是供职于莫氏重工的全部界原行者，其中海学部成员占了绝大多数，都是梁德熟悉的面孔。 “审时语病假休息，但猎鹬者项目不能一直停在那里，这个项目我打算交给梁德来做，你们做好相关的配合工作。” “莫指导！” 海学部二年级的人群前，一个戴半框眼镜的高瘦男子急忙上前一步道： “梁德的幻海玄气练得乱七八糟，他哪有继续推进猎鹬者项目的能力，如果让我接手，我绝对会比他做得更好。” 莫飞升看向说话的海学部二年级体育委员尚东山，迷惑道： “你比我更懂幻海玄气？” 尚东山吓得高频摆手，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莫指导，我是说，我比梁德更懂幻海玄气，也更懂奇物炼成。” 莫飞升哦了一声，点头道：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尚东山见莫飞升认同了他的说法，心中大为安定，立即把自己的优势一条条列了出来，他身后那些海学部二年级的成员也纷纷出言附和。 审时语和二年级决裂以后，尚东山这个体育委员顺势接替了她的位置，基本上已经成了无冕之级长，是莫氏重工内部一大派系的首领。 尚东山在校期间就是审时语的第一助手，最熟悉她的设计理念，在海学部内是最适合接手猎鹬者项目的人选。 审时语被空海乱流卷走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在他想来，这个项目的收尾工作反正会落到自己头上，没必要坏了吃相，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一个陆学部的梁德。 尚东山说完了自己的优势，莫飞升连连点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最合适的人选啊，自己没胆去乱流区做实验，不就是想蹭时语姐的实验数据和前期成果咯，丢人！” 台下的人群里，白鹤空说完后伸出小拇指朝尚东山挥了两下，但台上的莫飞升看都没看她。 “阿德，尚东山说他比你更合适，你怎么说。” “莫指导，借发言台用一用。” 梁德走到发言台前，理了理衣领，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尚东山的眼睛： “没想到在莫指导的悉心栽培和英明领导之下，我们海学部里还有你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人，你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比我更懂幻海奇物？” 台下一片嘘声，连被他针对的尚东山都笑了起来。 “梁德，那你说说，我凭什么不能有这个信心，在座又有哪一位不能有这个信心。” 拉胯条 普通 灵堂正前，黑色西服中年面色沉重地站在话筒前，他手里握着一叠讲话稿，讲话稿的标题是“在梁德同志追悼会上的讲话”。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 “甘霖娘！” 梁德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在一片黑暗中不知挣扎了多久，现在脑壳里像是煮了个滚烫滚烫的红汤火锅，脑浆咕咚咕咚，疼得他神志不清。 梁德的视力渐渐恢复，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他眼前的光线十分明亮，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平滑的铁灰色。 梁德以手撑地，姿势从平躺变为侧躺，又从侧躺变为俯卧……他的姿势不停地变化，四肢抽搐摆动，活像一头在烧热的铁板上跳舞的章鱼。 疼疼疼疼疼疼，我的肌肉为什么这么疼，为什么肌肉只有在疼的时候会有存在感，我明明是个没什么肌肉的废宅社畜啊！ 为什么我要为了基本不存在的东西痛苦啊！ 梁德在地上滚动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浑身肌肉剧烈酸痛逐渐散去。 他缓慢地站起身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前后左右上下，入目之色皆为铁灰。 这是一间面积超过一千平方米的正方形房间，天花板极高，没有门窗，没有其他人，找不到光源。 梁德挠了挠头，正打算清清嗓子大喊救命，这时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在耳畔响起： “考生苏醒，即将进行转学生入学分部考试，请考生仔细阅读考生须知，使用考场内准备的考试工具作答，考试时间3小时，距离考试开始还有10分钟。” 话音消失，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凭空出现，咚地一声落在梁德面前。 梁德迟疑地拿起卷轴将其展开。 这个卷轴是类似丝绸的材质，上面印满了黑色的简体字。 “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入学分部考试考生须知？” 梁德抓住卷轴用力捏了两下，掌心即时反馈的触感真实无虚，省去了他打自己两下确认是不是在做梦的操作。 没在做梦，所以不是恶作剧节目就是被变态绑架。 现在一定有人在摄像机后面观察我。 怎么通宵加班之后会遇到这种事，我明天还有个PPT要发给领导审阅啊，好不容易才做完的……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变态绑了我，绑架我之前先问问我本人的意见啊，烦人。 梁德把卷轴扔在一旁，想去确认一下面前的铁灰色墙壁能不能破坏，他向前走出几步后，面前的铁灰色墙壁突然自动向上升起，缓慢地露出了墙后的另一个房间。 然后梁德就看到了那头蹲坐在墙后的巨兽。 巨兽先生也看到了梁德，它友好地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 一阵狂风撞上了梁德惊呆的脸，随风而来的腥臭口气令人闻之欲呕。 梁德的视野里闯入了数百颗森白的细密利齿，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喉咙。 这头口臭十分严重的巨兽长着科莫多巨蜥般的脑袋，它浑身青黑毛发，只有脸上裸露着黑色的鳞片。 口臭巨兽长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珠，两根獠牙露在蜥蜴般的长吻之外，它口腔内锋利的细密牙齿多层排布宛如七鳃鳗，身体则像是一头恐龙尺码的巨狮，四肢十分粗壮，细长的尾部末端长着一枚硬化的角质锥。 梁德心脏剧跳，头皮和手脚不约而同地开始发麻，深呼吸了好几口巨兽的口臭才冷静下来。 呕呕呕呕呕！ 你这种口臭平常就应该坚持用厕所清洁剂漱口啊！ 梁德捂着胸口干呕，差点没昏过去。 对面的青黑色怪兽只是好奇地看了梁德一眼，然后就继续趴在地上打瞌睡，似乎并没有迅速与梁德发生负距离接触等超友谊关系的兴趣。 梁德强忍干呕，弯腰捡起地上明黄色的考生须知卷轴，将其展开后用读网站注册用户条款的速度和听上司语音消息的认真度飞快地阅读着。 耶稣哥保佑，希望这什么鬼盛无虚私立高中杜绝了职场种族歧视，用人不拘一格，对面的这位牙很多口很臭的大块头只是入学考试的监考老师…… 五分钟后，梁德把卷轴扔到一边，呼出一口像要把自己放空抽干的长气。 锯齿蜥狮，身长25米，高10米，体重12吨，喜欢新鲜的血食，来自梁德没去过也没听过的空海彼岸441号世界，对从没吃过的人类很感兴趣。 很遗憾，这位远道而来的怪兽先生并不是监考老师，而是盛无虚私立高级中学留给梁德的考试题目。 根据考生须知，梁德必须彻底杀死这头锯齿蜥狮才能启动房间中央的传送符阵离开考场。 考生和锯齿蜥狮之间有一条银色分界线，只要不越界，锯齿蜥狮不会主动攻击考生。 如果考试时间结束考生还没有完成考卷，考场上方的机关自动运转，重达5万吨的铁灰色金属天花板会以30公里的时速压下来，与考生迅速完成亲切会面，为之后清理考场的保洁人员带来一些额外工作。 平心而论，梁德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特别是他一直饮食不健康，肥宅快乐系列他样样喜欢吃，因此导致他的血脂血糖胆固醇都很高，血液粘稠脂肪多，如果被重物挤压后均匀地喷涂在地面上……那保洁打扫起来也太辛苦了。 梁先生长年加班走得比保洁还晚，所以他深知保洁人员的辛苦，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那么…… 梁德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 现在离考试结束还有3小时5分钟，如果我用至诚之心全力以赴的话……能不能把血糖和血脂降下来呢！ 似乎，好像，看起来，也不太可能！ 梁德叹了口气。 算了，减肥是不可能减肥的，死到临头也不可能减肥成功的，还是看看考场准备的考试工具都有些什么，如果有二向箔、反物质能量湮灭炮，RX-0独角兽高达、对界宝具乖离剑什么的，就算是我也能轻松通过这个考试吧。 梁德按下考生须知卷轴上“展示考试工具”的方框，他身后的地板下立刻发出机械运转的声音。 三个铁灰色的方形平台从地面凸起，然后像纸箱一样自动展开，露出了放在里面的各种器具。 第一个平台上是各类铠甲：牛皮甲、步人甲、锁子甲、明光铠、黄缎铜钉铜叶甲、欧式全身骑士铠等等……甚至还有浑身都是铁刺像人形刺猬似的西伯利亚捕熊服。 梁德摇了摇头，这种东西穿上也只能给锯齿蜥狮增加一点吃罐头的乐趣吧，或者直接带壳嚼碎享受不一样的酥脆口感，和人吃油爆小河虾一样，顶多牙龈红肿长点溃疡。 这对于解决口臭龅牙兽的口臭问题又有何益！ 梁德看向第二个平台。 第二个平台上是各类机械构件和万用工具箱。 齿轮、电池、马达、轴承、杆件、螺丝、胶带……梁德认得出的认不出的摆满了平台，种类齐全，数量繁多，名侦探柯南系列里最挑剔的密室谋杀案凶手也能在其中找到趁手的家伙，但对于文科生梁德先生来说，毫无意义。 哪怕上面摆的是RX-0独角兽高达全套组件，他也不会组装，就算会组装，他也搬不动啊。 于是梁德只能看向第三个平台。 这个平台上面的东西多少靠谱一点，是各类进攻武器。 蒙古弓、英格兰长弓、和弓、腰张弩、蹶张弩、还有床弩……好家伙，可是我要怎么给床弩上弦呢。 飞刀、袖箭、飞蝗石、如意圈、铁蟾蜍、金钱镖、梅花针、雷公钻……我梁德只有一只苦练二十七年的风神麒麟臂，发发电还可以，但是做不了八臂罗汉或是千手观音，告辞。 梁德离开中远程武器区，走向近战武器区。 乖离剑就算了，天晶虎魄帝恨星宿劫来两把玩玩嘛，霜之哀伤也不是不行，咱也不挑，算了，霜之哀伤还是算了，咱爸还在呢。 梁德低头一看。 啧啧，好家伙，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子流星……带钩儿的、带刃儿的、带尖儿的、带翅儿的，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 巧得很，十八般武艺十八般兵器我梁德从小就……一样也不会。 算了算了，等死吧。 梁德念念叨叨，又捡起考生须知卷轴读了起来。 咦，锯齿蜥狮的身体数据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考试所用的锯齿蜥狮（完全体）已被注射定时退化针剂，每50分钟退化一次，直至三次退化后成为幼年期锯齿蜥狮为止（完全体→成熟期→成长期→幼年期）。” 梁德低声自语：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入学考试的目的是招生而不是花式投喂锯齿蜥狮的话，在锯齿蜥狮退化三次后，考生是可能使用考场提供的工具在30分钟内击杀幼年期锯齿蜥狮的。” “不，一点可能也没有。” 暗中窥视着考场的不知名存在冷笑了一声。 我已经干涉更改了入学考试的规则设置。 这头幼年期锯齿蜥狮被注射的是定时进化针剂，在150分钟的时间里进化三次以后，它的体型会收缩到狸猫大小，但攻击力却会暴增十倍以上，堪比白劫上位专精杀伐的界原行者。 无论考生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考试中搏杀这头锯齿蜥狮。 至多3个小时后，你就会知道死亡的恐怖。 深深体会绝望的滋味，从绝望中学会去畏惧真实的死亡和痛苦。 凡人，这就是你在盛无虚私立高中的第一课。 “考试开始，请考生开始作答。” 冰冷的机械女声准时响起，一条计时用的麻绳出现在梁德与锯齿蜥狮之间，从末端开始缓慢燃烧。 To_Be_Continued 第九十四章.最强副手 尚东山昂起头，从容不迫地和台上的梁德对视，眼中极为自信。 他能在海学部二年级做体育委员，就是因为得到了审时语的认可，认可他的幻海玄气修为和研发制造能力只在她之下，将他定为自己战亡后第一顺位的级长候补。 而且他给审时语做了一年多首席助手，对她的设计理念了如指掌，尤其擅长给她打下手补漏洞，有时还能画上增色，锦上添花。 再加上现在他能够调动海学部二年级大部分人力，就是另一个审时语也不会比他更适合做猎鹬者项目的收尾工作，何况是梁德这么一个半桶水的笑话。 在无涯之森副本追杀梁德的时候，谁没见过他做出来的那些血炼奇物？ 创意平庸，奇形怪状，效能低劣……一言以蔽之： 不堪入目！ 一个不堪入目的半吊子炼器师拿什么跟我争？ “问得好！” 发言台后的梁德大点其头，像是非常满意尚东山的提问，他转过身面向空无一物的右侧，震声道： “梁德，你来说说，你凭什么来争这个项目负责人！” 话音刚落，一道黑琥珀色的闪电直击地面。 另一个梁德从内气闪电劈中地方缓步走出，平伸右手，在海纳幻藏中取出了一把猎鹬者狙击步枪。 这把枪是在彼岸276号世界时从岚团军备库里蹭来的，徐珏子说他用不上，但是不拿白不拿，还是拿一把。 按理说他借用的装备应该在任务完成后归还，但探墓工作结束后大师姐压根儿没提这茬，梁先生也就压根儿没想过还。 人穷志短，改日再还！ 新出现的梁德二话不说扣动扳机，给发言台后的梁德来了一发近距离狙击。 浅蓝色的穿甲子弹打爆了梁德的脑袋，但在盛放的血花之中，他很快长出了一个新的脑袋，在持枪梁德的连续狙击下继续发言。 密集的枪声中，梁德的声音依然平稳。 “猎鹬者的核心优势，是能在空海乱流环境中调整弹道，保持精准。 这款狙击步枪针对的是能在界外活动的生物，而我们最主要的客户是界原行者。 界原行者最需要提防的界外生物是什么，界原行者在界外活动时最大的危险来源是什么？ 也是界原行者！ 你们觉得她……你们觉得审时语已经把要在空海乱流区做的测试都做完了，只要用她做好的数据就能完成正式版的猎鹬者，再没有其它可以提升的空间。 你们就没有想过，比起那些特制标靶和测试假人，真正的界原行者才是更好的实验道具吗。 凭你们这种贫乏的想象力和保守的觉悟，拿什么跟我比？ 我是此岸行者，我可以去往烈度更高的空海乱流区，我可以亲身体会猎鹬者的威力，审时语测试不出的数据，我可以测试出来，审时语去不了的地方，我可以轻易抵达。 海学部必修的1903种奇物武装里，哪一种我没有亲自试过。 你们被械能混合型细雨刺剑爆过头吗？你们在机械须鲸的嵌套式重炮轰击下尸骨全无过吗？幻海玄气在白劫下位阶段能炼成的127种爆弹里，你们自己体验过几种？2018 有谁觉得自己比我更适合做猎鹬者测试员的，上来让我打几枪。 大家都是文明人，要文斗不要武斗，你每挨一枪我就挨两枪，五折大优惠，有没有愿意上来比一比的？” 几近疯狂的枪声中，梁德盯死了尚东山的眼睛，令后者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他散去了持枪射击的分身，将漫天血花收回体内，为听众们献上了将近一分钟的沉默。 在沉默蔓延的时间里，那些轻佻的嘲讽表情像深秋的树叶一样枯萎凋零。 白鹤空挑起了唇角，但台下海学部的人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笑容。 梁德适时结束了沉默，他敲了敲发言台的桌面，这是个多余的动作，因为礼堂里所有的注意力本来就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他隔空点了点尚东山僵住的脸，道： “你，你们，无非是觉得自己可以用审时语留下的成果做出不逊色于她、或者说不比她差太多的作品。 有谁能像我一样提供全新的视角，有谁自信能做出比审时语还好的猎鹬者，站出来，让我认识认识。 你这么优秀，怎么做不了级长呢？ 盛无虚私立高中的大环境还能拖你的后腿怎么的？” 礼堂内万马齐喑，梁德的目光扫到哪里，哪里就变得更安静一些，颇有当年教导主任江迟老师三分风采。 台下的尚东山再退一步，声音变得十分诚恳。 “既然你能为猎鹬者项目提供无可取代的宝贵数据，那么，理所当然应该由你来主导这个项目。 但是再宝贵的数据也要看是谁来用，梁德你主修的方向是陆学部武学，在奇物炼成领域投入的精力不算多，平心而论，你并不擅长奇物武装的设计研发。 审级长为了猎鹬者项目奋不顾身，以至于深陷乱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一定不能辜负她的心血。 我愿意担任项目技术负责人，做你的副手，和你一起完成猎鹬者，把这款产品做到尽善尽美，我相信，这也是审级长愿意看到的结果。” 尚东山这话说得十分坦荡，光风霁月，主动让出了项目负责人的位置，可以说仁至义尽。 但海学部其他成员都明白，ww他这是以退为进，在奇物武装炼成领域梁德就是个棒槌，即使尚东山只挂一个技术负责人的名头，但是只要他在猎鹬者正式版里留下带有个人风格的痕迹，那些购买武器的行家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舍其名而得其实，对他来说是第二好的结果。 梁德闻言摇了摇手指，道： “就是做副手，你也不是最好的人选。 二年级都是一般货色，我看中的项目技术负责人，是海学部一年级的精英。 虽然这一位由于个人原因在莫氏重工不受待见，暂时没有负责过有分量的项目，但是……” “没有负责过重要项目就是能力不足！” 尚东山扫视海学部一年级的人群，半框眼镜下寒光闪烁。 “你们谁比我更适合？”高速文字手打空想之拳章节列表 第九十五章.项目重启 “更适合？你以为我看中的这位最强副手仅仅是比你更适合而已？” 梁德轻蔑地笑了笑，对尚东山道： “无论是幻海玄气修为还是在奇物炼成上的造诣，我看中的副手都比你强出好几倍。 虽然因为出类拔萃的个人能力深得莫指导器重，但却一直不骄不躁，不争不抢，像一朵开在污浊尘世中的清香白莲，茕茕独立，卓尔不群……” 梁德讲得天花乱坠，口中倾泻而出的溢美之词连篇累牍，为了不出现重复，他夸奖的内容越来越庞杂，逐渐有赶超《宇宙巨校闪级生》之势，嘴皮翻飞之间，把他选定的那位副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连在一旁的莫飞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怎么不知道莫氏重工里还有这么出色的员工？ E……稍微有点点夸张，不过说得还蛮诚恳的。 台下的白鹤空抱着胳膊，下巴微微扬起，身周散发出舍我其谁的气势，在自信的加持下，她双眸闪亮，连鼻尖都像在发光，可眼底却是十分为难的神色。 好烦喔，猎鹬者是武器研发项目，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参与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啊，以为夸我我就会答应嘛，肤浅！ “没错！” 梁德结束了长达好几盏茶功夫的彩虹屁贯口，用力挥出右手，食指坚定地指向海学部一年级。 “我心中的最强副手就是海学部一年级级长，无名氏！” 他说出这句话后，海学部一年级的人群里有两个人的反应最大。 一个抱着胳膊，一个抱着鱼鳍。 “什么嘛！！！” 哼哼，我就知道是我！ 鳗鱼头得意地吐出几个泡泡，从后排走到最前面，挡住了白鹤空僵住的身影，久违地站在了海学部一年级的位。 “你？” 尚东山用余光瞟了无名氏一眼： “阿鳗，你省省吧，入职莫氏重工以来，我主导的重点项目有十九个，已完成项目有十一个，你呢，你做过什么，你拿什么跟我比？” 无名氏愤怒地呸散了面前的泡泡，巨大的声音震得整个礼堂嗡嗡作响。 “你妈的，我最受不了人家跟我比了！” 尚东山手边一个长得毫无存在感的海学部成员大声道： “跟你比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跟东哥比？” 无名氏鱼鳍一甩，一块16:9的光幕出现在礼堂正前方，光幕上是他入职以来和其他海学部成员的沟通记录，和他沟通的人里以二年级居多，沟通内容全部是确认尚东山主导项目的相关任务完成进度和完成质量。 “你主导的十九个重点项目里有37%的工作量被他们偷偷转给我来做，我一个人做得比他们所有人都快！ 你主导的重点项目完成了十一个，那是因为我只接了这十一个项目的活儿，另外八个项目我没档期就没接，所以那八个项目一直在拖！ 跟我比！主导重点项目很了不起么，你还不就是不负责任地扔大方针给下面，让下面的人头疼，莫氏重工的大方针翻翻莫指导的讲话稿就有了，用得着你给？！ 要不是你做的项目统筹太离谱，他们会花钱请我代工吗！” 尚东山那副半框眼镜差点被他宛如实质的恼怒目光瞪碎，贴在他周围的二年级成员纷纷后撤，那个之前出来帮腔的面目普通男更是发挥出他存在感低的特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件事他之前一无所知，前前后后没有一个人跟他透气，现在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向他解释。 他仿佛听到了二年级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连审时语我们都是口服心不服，对你一个万年老二阴奉阳违怎么了。 挺你做派系领袖是为了让你出头争资源，谁还把你拍脑袋压时间发的任务当回事了。 有点自知之明啊！电子书坊 无名氏撤掉了正前方的光幕，大踏步走到尚东山面前，用力挥动着鱼鳍。 “跟我比，谁能比我更能肝，谁能比我更敬业！” 阿鳗充满狼性的怒吼镇压全场，海怪狼鳗一般的气势奔涌如潮，别说全体后撤的二年级，就是三年级的体育委员和学习委员也默不作声，承认了无名氏第一肝帝的核心地位。 梁德的声音适时从发言台飘来。 “尚学长，我们莫氏重工每一个界原行者都由莫指导亲自测定了工作能力，我刚才问过了，无名氏的工作能力是一级乙等，而你只是一级丙等。 而且你对海学部二年级的掌控力也有点好笑，我刚才都没忍住。 你和无名氏谁更合适接手一位一级甲等炼器师的工作，我不用多说了吧？” 尚东山艰难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工作去吧。” 莫飞升一跺脚，上百个墨蓝漩涡将台下的员工们吞没，瞬间传送回各自的工作岗位，除他以外，礼堂里只剩下了梁德和无名氏。 “莫指导，谁做项目负责人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来这么一出，我在同学里的名声又变差了。” 梁德嬉皮笑脸地蹭到莫飞升旁边，道： “二年级指不定要给我穿多少小鞋呢，您得多给我点支持，我看再启动资金就先来个……” “给老子爬开！” 莫飞升大袖一拂，用劲风把梁德吹出去三米远。 “你在校友圈里有过名声吗！ 猎鹬者项目不是你和无名氏两个人就能做好的，不在明面上走个流程他们心里不服，不来这一出，二年级装成铁板一块，你有得是小鞋穿。 项目重启的经费你去财务按规矩打报告，别找我！” 莫飞升化作一片海潮呼啸而去，新鲜出炉的猎鹬者项目总监和技术负责人面面相觑。 没等无名氏开口，梁德便安排道： “阿鳗，你去把原项目组的人员召集起来找个会议室等我，我先去安排点重启项目的必要物资。” “必要物资？” “我带过来你就知道了。” “哦。” 无名氏也没多问，高高兴兴地哼着歌传送走了。 “我是灞波儿奔，他是奔波儿灞，灞波儿奔波儿灞~” 梁德打开通虚PP，又接通了“一心一意孙寻桥”。 二师兄这回背上没插刀，ww就是后脑勺上镶了个精铁打蛋器，烘焙工具饰品化，大胆跨界，看起来还挺别致的。 这打蛋器也没打对地方啊…… 梁德忍不住叹了口气：“师兄啊，你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孙寻桥眼睛一瞪：“你还有脸说我，你在莫氏重工守着，知道自己要守多久吗，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他妈的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梁德否定道：“师兄你这个成语就用得太宏观了，你放到用小一点的长度单位来看，五厘米和十厘米是一个概念吗？十厘米不能笑五厘米？那二十厘米和十厘米呢？” 孙寻桥一把揪下后脑勺上的打蛋器，道： “你少废话，我他妈还要逃……我还要战略转移呢！找我什么事？”高速文字手打空想之拳章节列表 第九十六章.天要下雨 梁德也没有废话的意思，直接把这两天他在莫氏重工的部分经历发了过去，以免孙寻桥觉得他接手猎鹬者项目的事情是在胡扯。 作为一个专业的空想之拳，他时刻保持直播状态，并且遵循着非常严密的自我审查制度，实时剔除异常部分，确保每天存档的影音资料健康和谐，让那些观看资料的人无法深入了解他，同时也避免了对他的误读。 栗知弦经常抱怨梁德取来的素材缺乏价值，也和他这种想要隐去己身痕迹的删减方式有关。 梁先生不想被其他人深入了解，也不想被其他人误读。 就像社交平台上，有很多人整天转发点赞评论，却极少发布原创动态。 这些人究竟是害怕自己被别人了解，还是害怕自己被别人误读呢，可能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被了解和被误读总是难免的，梁德也不打算做一个隐形人，但他还做不到彻底接受自己和完全忽略他人。 孙寻桥很快看完了梁德发过去的删减版记录，后脑勺上的精铁打蛋器一阵猛晃。 “莫氏重工猎鹬者项目的总监换成你了？！” “是啊。”梁德点头，“就是因为我要做这个项目总监，所以有件事想拜托师兄你。” “你的事等会儿再说，我先把猎鹬者的订金退了……老木好像也订了一把，我和他说一声。” 孙寻桥立即掏出手机一阵操作，可惜莫氏重工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企业，退款界面比鹅厂的人工客服藏得还深，他点了半天也没找到。 “等等等等，师兄你等一下，对我就这么没信心？至于吗？” 梁德垮起个脸，沉痛批判道： “师兄你没事就在校友论坛上发帖吹陆学部天下第一，到头来你自己都不信，我比审时语差在哪？我跟她一直都是五……” 孙寻桥黄脸一黑：“别跟我提五五开那茬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你开发的武器谁敢用，就冲你那篇逆用两相通心法的论文，我就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搞出来的猎鹬者开完枪就炸，说不定射击的时候子弹还是从后面出来。 我订猎鹬者是为了去狩猎空海生物，不是为了狩猎自己，我已经天天被人狩猎了，想死用得着我自己动手？ 有这钱我干点儿别的不好吗，请你吃饭都行啊。” 他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停下，确认了几十次终于到了退款的最后一步——验证身份。 梁德眼疾嘴快，在孙寻桥验证身份前大声喊道： “我就做个收集数据的实验员，猎鹬者的研发制造全程交给无名氏负责，我一个指头都不碰！” 孙寻桥闻言马上取消了退款，把手机往储物珠串里一扔，道： “你早说不就完事儿了吗。 师弟啊，你要拜托我什么？” “审时语一倒，她原来的项目团队跟没了主心骨似的，专业还是专业，可精气神下去了不少。 无名氏擅长的方向是技术管理，我也只能给他们泡泡咖啡，养养身体，调节调节内分泌什么的，要说提升斗志，还是食补稳妥，而且没有副作用。 师兄你帮我设计个狼性套餐寄到莫氏重工，需求很简单，健康营养，能补益精神，帮助提高工作效率就行了。 我看看技术骨干有几个……20人份，单人单日餐标10晶簇，多用点好料，提升效果弱一点无所谓，别把人吃坏了。” “你挺舍得啊，莫氏重工给你报销？” “还不知道，我先把晶簇打给你吧，皇帝不差饿兵，想让人好好干活总得大方点。” 梁德给孙寻桥转了一个月的预付款，再次跟他强调了效果差一点无所谓，健康第一，免得审时语的团队里那些技术人员虚不受补，吃工作餐吃出毛病来。 毕竟并他不是想像某个智障代餐品牌那样“解决程序员需要吃饭的Bug”，而是想帮助技术人员好好吃饭，调整身心。 他制造的凡人修仙咖啡只能控制睡眠补充体力，但改变不了工作态度和积极性，虽说能使用修仙咖啡的都是心怀斗志之人，可谁知道他们的斗志是奔着哪儿去的。 梁德穿越前也不是没见过每天元气满满的摸鱼佬，这类人可以说是摸鱼佬中的帝王种，精神倍儿棒，就是不干正事，非常自由。 在很多情况下，自由和高效是相互矛盾的，为了更好地推动猎鹬者项目，他必须把项目团队的身心都统合起来。 虽然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抓紧些总是好的。 …… 莫氏重工总部。 梁德在无名氏的陪同下，和审时语团队所属的研究员们一一见面，混了个脸熟以后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鳗鱼头。 他自己则在助理的带领下去往那个女人的办公室，准备阅读梳理猎鹬者项目的前期资料。 审时语的助理是一个表情过于紧张的女研究员，梁德和她在莫氏重工总部大厦门口见过，还听过她的尖叫。 虽然不知道这个叫张莫竹的女研究员工作能力如何，至少嗓门挺亮，精神小妹儿啊…… “梁总，您从正衣镜旁边那个传送点进去就能到审总的办公室了，您还有什么其它工作需要我做的。” “没别的事情了，你忙你的去吧，项目上的事情都听无总监的，我有事再联系你。” 梁德踏入传送点，走进了那间布置简单的办公室。 冰蓝色的班台上干干净净，只有白纸、铅笔和一个玉质鲸鱼摆件。 梁德拉开办公椅轻轻坐下，闭上眼睛，手指在那支铅笔上无节奏地敲打着。 他进入这间办公室后便闻到了一股玉兰油的香气。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玉兰油香气，应该是那个女人留下的味道。 在交叠重合的记忆里，她和小勺儿都喜欢用这个。 那次来415世界的时候她身上没有这个味道，是在顾虑我吗。 梁德想起了那个晚上，因为下雨，他买了宵夜之后是跑回的医院，比平时快了很多。 一推开门，他就看到一向要强的小勺儿把脸埋在被子上哭。 他没说话，也没装作没有看到，只是走到病床边，和妹妹一起吃完了那盒韩式炸鸡。 起身去扔垃圾的时候，他对那个红着眼眶的小女孩儿说： “天要下雨，你就打伞，总会有办法的。” 梁德睁开眼睛，轻点桌面，调出了审时语的前期研究资料。 总会有办法的。 第九十七章.绝不慌张 次日清晨，张莫竹早早地到了莫氏重工总部大楼，准备像审时语住院前那样检查总监办公室，整理办公桌和资料柜，补充饮水、文具等消耗品。 张莫竹的职位是项目研发助理，被审时语选为第一对接人后，就开始兼任总监秘书。 她名字里有个“莫”字，身上有西南莫家的血脉，但张莫竹能在三十五岁前进入莫氏重工总部任职并参与重要项目，靠的是自己在整个西南星区也能称得上出类拔萃的学研能力和工作实绩。 莫总裁是个很自我的人，并不会因为血缘关系就对一个人另眼相看，哦不对，如果一个人出身莫家但能力欠佳，八成会被莫总裁加倍针对，而且此人五代以内的血亲都会受到连带嫌弃。 这位专横独断的机械暴君可不管什么亲疏远近。 西南莫家本来是以古法炼成为傲的名门望族，莫飞升继任家主后，族中仍有不少顽固派死守着老手艺不肯尽弃所学，仗着血亲的身份组团去找他讨说法，结果这些亲戚被莫家主炸晕后一股脑儿塞进运输舰里送到了宇宙的彼方。 这就是彼岸977号世界东北莫家的起源。 莫飞升被困剑仙遗迹期间，他提前选定的继任者们忠实地延续了他的管理风格，在有的方面甚至比他更进一步，毕竟这些继任者都不姓莫，和西南莫家也没有任何裙带关系。 所有人都已明白，莫氏重工的“莫”不是莫家的“莫”，是莫飞升的“莫”，如果不是“飞升重工”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吉利，这家跨界企业早就改名了。 莫氏族人深知，莫氏重工对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莫氏重工”这个名字的含莫量高达25%，‰，如果不是入职时要做血脉检测，恐怕很多莫家人会选择在莫氏重工隐姓埋名，从而获得更好的职业发展空间。 但是张莫竹没有选择逃避，她在选择大学专业的时候，就下定了加入莫氏重工的决心。 想在自动武器设计领域有所建树的话，没有比莫氏重工更好的地方！ 张莫竹入职以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错都不敢犯，凭借着完美主义精神磨炼出了一等一的工作能力和协作态度，但也留下了小心过头、容易紧张的毛病。 准备办公室这种小事本来交给楼内配备的杂务战偶来做就好，但她就是放心不下。 万一物业偶然忘了给杂务战偶充能呢，万一杂务战偶突然出现了故障呢，万一有人失手打坏了杂务战偶呢，万一杂务战偶突然觉醒了智能呢！ 就算每天远程监控，万一公司的传送装置出了问题，发生意外后我不能及时赶到呢！ 这样那样的问题在小张的脑袋里层出不穷，激烈碰撞，就好像老式爆米花机里那些狂躁的玉米粒一样，让她难以平静。 所以她选择亲力亲为，并且还会提前抵达公司，确保发生意外后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妥善处理。 玄铁锻炉星是以天然岩质行星为基础改造而成的大型幻海奇物，据说当年莫总裁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梳理锻炉星所在区域的引力，将这颗星球的远日点、近日点、转轴倾角、自转速度、公转速度等属性都调整得和蓝星一样，所以玄铁锻炉星的一天也是24小时。 莫氏重工规定的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审时语每天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办公室，所以张莫竹到办公室进行准备工作的时间是—— 凌晨五点！ 这不算什么，到得比上司早走得比上司晚是助理工作的基本要求。 张莫竹在公司门外打完了哈欠，绷着一丝不苟的职业笑容走进了传送点。 光线一暗一明，她出现在审时语办公室门口，却惊讶地发现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隔着门还能听到设备运行和奋笔疾书的声音。 那位新总监到得比我还早？！ 张莫竹飞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和妆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小张小张，绝不慌张”，然后轻轻敲门，一长两短。 “梁总，我是助理小张。” “进来吧。” 梁德停下了手里短得像子弹似的铅笔，面前办公桌上的废纸团已经把那座蓝玉鲸鱼摆件埋得不见踪影。 张莫竹小心地关上门，转身面对梁德时已经戴上了一个钦佩的笑。 “梁总您到得真早。” 哇啊啊啊啊！怎么变得这么乱，审总出院上班前一定要做一次大扫除！ “你到得也不晚啊。” “应该的。” 张莫竹走到离梁德做的办公椅大约75厘米的地方站好，微微弯腰道： “梁总，今天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去做的，请您指示。” 梁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 “张工，我看过你的简历了，大家都是搞技术的，不用这么拘谨，你叫我梁工就行了。” “好，好的。” “我有个快递到了，你去公共穿界大厅里面的快递柜帮我拿一下吧。” 梁德屈指一弹，将一缕蕴藏着密码信息的琥珀色内气弹入张莫竹的眉心，也顺便弹走了她藏在遮瑕膏下的黑眼圈。 “好的梁工，我马上去取。 请问您的快递大概是哪一类物品，是否需要特殊的运送方式和……” 张莫竹拿出笔和小本子，满脸认真地问道。 “不用不用，就一些吃的，普通食品。” “那您购买的这些食品是否需要冷藏或者用保温箱……” “不用，你就取出来，用手拎着拿给我就行了。” “好的梁总，耽误您时间了，不好意思。” 梁德看着张莫竹倒退着走出办公室，武者灵觉里，张工的情绪比张弓还紧张。 身上有那么多学位，做出了那么多成绩，这种员工对上司还得这样……这莫氏重工的体制不太行啊。 说起来欧德曼老弟还在雷霆崖第九十七峰进行界外助理的培训，他培训出来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梁德换了根铅笔，继续验证那个女人在资料里留下的几个经验公式，没过多久，他闻到了一股异常熟悉的味道。 师兄你不是吧…… “梁工，您的快递到了。” “你先留一下，这里面的东西等会儿你去发给其他项目成员，除了阿鳗……就是无名氏无总监，不用给他发。” 梁德拿起快递盒，指尖素白色的月罡一划，将那个印着“中正速运”Logo的硬纸餐盒拆了开来。 第九十八章.购买自由 中正速运的硬纸盒用空间技术做了封装处理，二十人份的狼性套餐装在盒子里丝毫不显拥挤，每一份看起来都只有火柴盒大小。 这二十份狼性套餐里包括了梁德自己那份，他取出一个“火柴盒”放在桌上将其解封还原，揭开盒盖一看，果不其然…… 他之前没有闻错，分格餐盒的正中间是一份浓香四溢的蒲烧鳗鱼饭。 两块抹着红色酱汁的鳗鱼肉盖在粒粒饱满的白米饭上，鳗鱼本身的油脂和赤酱混合在一起散发出犹如蜂蜜流动的光泽，鳗鱼表面的细条纹理之间除了芝麻以外还点缀着些许焦痕，这种来自火焰的印记让两块烤物显得更加诱人。 梁德看了眼印在餐盒外侧的配料成分表，孙寻桥把这道主食起名叫“血色狼鳗”。 抛开这个俗不可耐的名字以及与阿鳗有关的种族问题，这份出自彼岸厨仙之手的蒲烧鳗鱼饭几乎可以说是尽善尽美。 打开盒盖后的短短十几秒中，站在一旁的助理张莫竹已经忍不住咽了好几次口水。 梁德拿起餐盒侧边凹槽里的尖头竹筷，压在巴掌长的蒲烧鳗鱼上轻轻用力，竹筷压破了烤得恰到好处的外皮，浓稠酱汁从倾斜的两侧向下流动，雪白的鱼肉瓣在流淌着蜜红色的断裂处盛开，光是从筷尖传来的触感，就让梁德的脑子开始疯狂复读“外焦内嫩”。 小张咽口水的声音更清晰了！ 对不起了阿鳗！ 梁德低头一咬，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有人说一瓶冰可乐99%的价值都在第一口里面，他觉得蒲烧鳗鱼也是如此。 唇齿之间，厚腻腴滑的口感像融化的牛油一样涌向了喉舌，鱼肉油脂的香味宛如一道温柔舒缓的瀑布，慢慢从喉咙滑向胃里。 二师兄对传统的酱汁配方做了改动，赤酱里带着一丝丝青花椒的麻香，极细极微，就像随着瀑布落下的闪耀矿砂，四两拨千斤，巧妙地将油腻化解于无形。 再配上香甜松软的米饭和略带清苦的鳗鱼肝汤，还有作为小食的鳗鱼肝烤串和炸鳗鱼骨……阿鳗，此刻我将你遗忘！ 梁德在美味中沉醉了几毫秒后迅速把心神转到了正事上，他真性已成，是想要做什么就能坚持去做的人，并不需要用外物补充所谓的狼性。 他订下这份套餐是为了试吃，猎鹬者项目团队里的技术骨干们都掌握着一定的非凡之力，但是和白劫行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虽然二师兄在彼岸北少林做过食品安全监理，应该不会乱来，但自己试试还是稳妥一些。 梁德调整了武道元神和筋骨血肉的防御模式，任由蒲烧鳗鱼饭中的“药力”在神魂和躯壳中发散，以便仔细体会狼性套餐带来的影响。 除了二师兄他自己融入的意念和药力，还有一点点香火愿力的味道。 我探入神识看看……妈耶，竟然有这么多人去彼岸北少林分寺求佛让手下的员工更加努力更有奋斗精神一点？ 佛你快对资本家说不行啊！ 孙寻桥加入的特别成分让梁德一时无语。 在老家时，他也见过很多高管每逢年初去名山大川拜佛祈福，尤其是那种安全生产特别重要的公司，即使是机械冶金一类的现代工业集团，也有高管人员信这一套，因为安全生产是真的玄学，天灾人祸防不胜防，你永远不知道一百万种蠢蠢的死法里又会出现什么新花样。 但这些高管都是去祈求平安，他还真没见过去求佛给员工注入狼性的。 也对，最古蓝星神通不显，如果求佛真的有用，企业高管们怕不是会带着一整套稻盛〇夫的著作去庙里烧香。 “药物和愿力的剂量都很合适，不会对身体和魂魄造成永久性影响，吃完后狼性状态持续时间约为二十个小时，正好用来配合我的凡人修仙咖啡。” 二师兄很专业嘛，每人每天10晶簇的餐费花得值。 只是……阿鳗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何必…… 等等，孙狗参加彼岸厨仙大赛的时候阿鳗好像就没来，他也不像是吃得起定制版武者轻食的样子，难道他们两个在学校的时候有…… 梁德正准备联系孙寻桥讨论更换食材的事情，办公室的门就被一条鳍状肢推开。 “好香啊，梁德你在吃什么啊。” “无总早！” “嗯嗯嗯，早早早。 这么多，是从外面订的工作餐吧。” 无名氏进门后毫不客气地走到了办公桌前，梁德连忙抹了两把嘴角的油渍站起身来。 “你听我解释，我……” 梁德还没想好怎么忽悠过去，就看到鳗鱼头自己拆开了一盒新的狼性套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嗯，好吃，香香。” “你，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吧。”梁德的声音带了点弱电，微微颤抖。 “知道啊，蒲烧狼鳗，这上面都写了啊，我又不是不认识字。” 无名氏又多吃了两口，“这个串串也好吃！” “所以你其实并不在乎大家吃蒲烧鳗鱼吗……” “别把我和这种东西相提并论啊！” 无名氏气得摔了筷子：“狼鳗是鳚科的，和我们鳗鱼有什么关系！ 你没读过书的吗！” 书是读过，可我又不是开水族馆的生物男，哪知道这些啊！ 梁德一颗心落了地，道： “这是我师兄做的狼性套餐，为了提高项目推进效率订的，我还以为你和他结过死梁子。 我看那次彼岸厨仙表演赛你没去，孙狗没给你送门票吗？” 无名氏道：“送了啊，我哪有时间去，穿越也要钱，门票挂到线上转掉了，卖掉的钱我还分了孙狗一半来着。” “这样啊……” 梁德点点头，把目光转向张莫竹，递了一盒狼性套餐给她。 “张工，这盒狼性套餐是我特别定制的灵食，吃了这个之后，你就会变成除了工作什么也不想做的狼性机器。 在这段时间里，我想买下你的自由，让你把全部的身心投入到项目上去。 你愿意吗？” 第九十九章.梁工忧郁 张莫竹退了半步，把视线放在梁德的眉心位置，不敢去看那双变得有些认真的眼睛。 她天生魂魄有异，直感远超常人，总是能“看”到许多藏在表象之后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她总是能从梁德的眼睛里察觉到这个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危险气息。 审总不会刻意掩饰她的危险之处，但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更习惯隐藏。 她在莫氏重工总部门口撞见梁德时，这个男人匆匆忙忙，满脸焦急，没有像穿越到幻海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时那样竭力克制自己，那副人形躯壳肆意地散发着狂烈的野性，让她害怕得尖叫起来。 如果说从审总身上“看”到的危险让人联想起冰冷深海里未知生物带来的黑暗和恐惧，那么这个男人身上偶尔一现的危险就像是莽莽荒原上的狰狞猛兽，凶狂可怖。 买下我的自由和全部身心？ 张莫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道： “吃下去之后，永远都会那样吗，一直一直，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 如果是的话，梁工，我想退出猎鹬者项目。” 为了在自动武器设计领域有所建树，她的确已经下定了一百二十万分的决心，过关斩将进入莫氏重工总部，竞聘成为审时语的研发助理，这都是很难得很难得，很幸运很幸运的事情。 但她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人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已有的人生决定。 工作学习之外，她需要休闲和消遣，她会看《下辈子再好好上班》，她会在下班后和要好的同期一起去喝酒，抱怨公司的制度和上司的决定。 变成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做的狼性机器？ 那就不是我了。 张莫竹抬起了下巴，超凡直感带来的恐惧一波接一波，但她没有退却，逼迫自己盯死了梁德的眼睛。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绝不会同意。 梁德还没说话，吃得正欢的无名氏从“血色狼鳗”里抬起了头。 “一直一直这样？你也想得太好了吧！ 纯化神魂，定向加持，好吃又没有副作用，能帮助食用者随时进入心流状态提高效率，稳定生效，这种水平的灵食我都不够钱天天吃，项目结束后你想吃都吃不到！ 我算算……” 无名氏飞快地掐了掐鱼鳍，道： “我吃了之后狼性状态能保持5小时20分钟，你的话，大概是23小时零5分钟的样子吧，不继续吃的话就没效果了。” 张莫竹心里一松又一惊：“23小时零5分钟，那不是做梦都想工作？” 梁德一笑，挥手在办公桌上铺了几十杯凡人修仙咖啡。 “喝了我的咖啡，不会有多少做梦时间的。” 梁德向张莫竹说明了修仙咖啡控制睡眠的的功效，认真道： “钱是很难买到自由的，但自由往往会为了钱而卖掉。 为了钱自由地卖掉自己的自由，自己决定开始和结束的时间，这种行为一般人也都能接受吧。 我希望我出的价码足够高，高到你们愿意为了它在一定时间里出售自己的自由。 但是我不会强迫你们。 我用几个分身在莫氏重工溜了一圈，发现大多数普通职工都对界原行者敬而远之，如果是我去说的话，大概也没几个人觉得我不是在强迫他们，那样的话，氛围就很坏了。 张工，你代我去向其他项目成员转达一下，不愿意接受就好合好散，再找别的人来，不必强求。 每天提供的绝品灵食只是我们项目团队福利的一小部分，张工，我看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你们这些技术骨干薪资有千分之二是以晶簇结算，我个人把这个比例提到百分之一，上面不同意也不影响，我私人给你们兑换，而且可以帮你们在百川海集代购商品，包邮。 都记住了吗？” 梁德适时用光幕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晶簇账户余额（最高值截图），包邮什么的花不了多少钱，反正我平时也要凑单的。 张莫竹瞪大了眼睛，余额数字里，1不算少，0不算多，可这是晶簇诶！ “都记住了，梁工，我愿意！ 我马上去向其他人宣布这个好消息，他们肯定开心死了，我这就去……” “不急，先吃了早餐再说吧。” 梁德从硬纸盒里取出一份狼性套餐，和一杯标准装修仙咖啡一起放在她面前。 “先让他们喝咖啡，喝完咖啡后没有生效的人，不管愿不愿意，全部换掉。” …… 猎鹬者项目重启后已经过了一周，除了项目总监梁德和技术负责人无名氏以外，其他人都是原班人马。 梁德原来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听到梁德给出的薪资福利后，项目团队里的技术人员个个斗志昂扬，没有一个人喝不出修仙咖啡的苦味。 上班这种事，只要公司多给钱，怎么可能没有斗志！ 难道大家是为了别的什么才来上班的吗？ 有几个人是为了实现梦想来上班的啊，大多数人的梦想都是不差钱不上班好吗！ 猎鹬者项目在更换了核心管理者后运行平稳，梁德没有更改那个女人留下的规矩，只是原本由她一个人包揽的核心工作，现在分了两个人执行。 他去空海乱流区做实验搜集数据，阿鳗拿到数据后组织团队改良设计，制造新版本的猎鹬者狙击步枪交给梁德继续测试。 对于审时语的部下来说，工作内容没有任何不同。 梁工这个人比审总亲和多了，给钱很大方，讲话又好听，大家都超喜欢的。 重启后的猎鹬者项目稳步向前，各个单项组的效率都比原来快了不少，因为项目进度喜人，莫总裁批下来的资金也越来越充沛。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冰蓝色的走廊里，张莫竹抱着今天的项目日报向总监办公室走去。 越是靠近那个房间，她心中直感“看”到的东西就越清晰。 猎鹬者项目越来越好，但是那个男人的气息却越来越低沉。 那种像是薄暮时分凉凉晚风的气息，是……忧郁？ 纵横两岸无比自由的界原行者也会忧郁吗？ “梁工，今天的项目日报。” “你放下吧。” 梁德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那个问题，要怎么确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