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趁着书没开多久,你坐下来咱唠唠
删掉了一章,给大家说声抱歉
第122章 请假条
手受伤了请假
作者已死,明天复活
请假一天
今天不写了!!
关于更新一事
我来啦我来啦,我没坑~
345 垂死病中惊坐起,还没有发请假条
此乃一张金光闪闪的假条
今天说啥也不能更新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和和美美~!
大家晚上好,诶嘿嘿嘿嘿
出门了但没取材,只是依然暂停更新一天
不愚人,我真的请假了
劳动节休息一日
第一章 灰姑娘的恐惧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尖声的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白白胖胖的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大概二十几岁的年纪,生了一副虽说还算精致的面容,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只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名贵的猫咪。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她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半句话,像一阵风似的从身边吹了过去,一点都没有听进林三酒的耳朵里。她一双猫似的眼睛在窗户外扫了扫,下巴的线条微不可查地绷紧了。 她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就在这时,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的深色西裤,优雅得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要说任楠有什么毛病,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我可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国际都市。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苦相——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念头忽然闪回了三个月以前。那时在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几十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怪异。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目光,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第二章 炎热的牛扒之夜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恒温的舒适,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呼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突然林三酒脑中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叹,“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九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九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好种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略略多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第三章 卡片什么的会不会太无厘头了 年轻女孩鲜嫩又弹牙的皮肉深深地陷在了任楠的口齿之中,散发着铁锈气的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只要轻轻一加力,林三酒脆弱的生命就会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可是任楠却不动了。——不是他不想吃掉眼前这个好种子,而是他动不了了。他的后脑勺上此刻深深插着一把厨师刀,一直没到了刀柄处。 任楠雪白的眼珠里还残留着一丝兴奋——他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林三酒空空如也的双手,在空中做了一下无谓的挣扎,自己就死了? 一时间,林三酒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在沉重的死尸下扑通、扑通——她忍着脖子上的剧痛,使劲将身上的任楠一推,砰地一声,沉重的死尸仰面倒在了地上。插在任楠后脑上的刀被这样一推,刀尖一下就从他大张的口中探了出来。 林三酒捂着脖子,一只手已经成了血红。她呼哧呼哧地大喘了几口气,狠狠地踹了地上的尸体一脚,声音嘶哑地轻声骂道:“……谁说我只进化出了两种特征?”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喉间的剧痛已经让她受不了了。 刚踹了那么一脚,林三酒猛然觉得眼前一黑,险险摔倒——失血带来的头晕目眩,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顾不上别的了,此刻包扎伤口才是最要紧的,她踉跄着找了一条毛巾,紧紧地压迫住了伤口。她喘着气,再度坐倒在了地板上,用尽了力气,死死地按着毛巾。 刺耳的警笛声在城市中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模模糊糊地,还伴随着人的尖叫声、哭喊声——越发衬得38楼公寓里寂静如死。 半昏迷、半清醒地过了好一会儿,出血终于止住了——看来林三酒命不该绝,到底没有伤到动脉。休息了这一段时间,她也积攒了一些力气,勉强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喝了一些水。 放下水杯一抬眼,就看见任楠形状诡异的尸体,仍然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想了想,林三酒拖着手脚发软的身子,挪到了尸体的旁边。她颤颤巍巍地将一只手放在了尸体上,哑着嗓子轻声说:“给我收起来。” 话音刚落,只见她的掌心里一道白光迅速一闪,地上扎着尖刀的尸体消失了,“啪”的一声,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摸出手机,照亮了卡片。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卡片上用简陋的蜡笔画,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大张着嘴、脑袋里插了一把尖刀的男人。卡片下方还写着一行黑体字:“任楠的尸体”。 【任楠的尸体】 姓名:不会看卡片标题吗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了呗 潜力值:204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极端温度适应、体能增幅、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你好我好大家好、营养学家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林三酒瞪着卡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古古怪怪的东西,正是她进化出来的第三项能力,今晚刚刚救了她一条命。 ——只要她愿意,林三酒能够将手掌碰到的物品都转化成卡牌,存进身体里。要用的时候,只需一个念头,卡牌就会在她的手掌上还原成本体。 之前她故意抓了一把剔骨刀,又把刀朝任楠扔去,都是为了放松对方警戒的障眼法。真正的杀着,是在林三酒被他一口咬住,她挣扎着将手放在他脑后的时候。一个闪念,早上藏在林三酒身体里的“厨师刀”卡片,就化身尖刀深深地刺穿了任楠的大脑。 经过好几天的实验,林三酒发现自己现在每天最多只能转换物品四次。 尽管对自己创造出来的卡片已经不陌生了,可内容这么……丰富的卡片,林三酒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忙将【任楠的尸体】翻了过来,果然卡片背后写满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 任楠,男,28岁,来自另一个“新世界”。从小就很内向,不受女生欢迎,大学的时候竟收到了男性学长的告白。新世界降临后,他挣扎求生,blablabla……。总之,来到犯罪嫌疑人林三酒所在的世界之后,任楠吃掉了一个潜力值为2的亿万富豪,接手了他的财产,有目的地接近了犯罪嫌疑人林三酒。就在他将要吃掉林三酒的时候,反被其击杀。 “该说的不说,用‘blablabla’代过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一口一个‘犯罪嫌疑人’地称呼我啊?”林三酒有点儿郁闷地用手指拨了一下这段文字,文字立刻消失了,另一个段落滑了出来,浮现在卡片上。 你好我好大家好:在芸芸人海中,慧眼识别潜力值很高的种子。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亲吻、拥抱等),该能力能激发出平常人类的潜力,使之更快地进化出各种能力。正所谓一个占便宜,一个不吃亏。 营养学家:吃掉一个人后,将最大程度地获取食物的潜力值、进化能力、身体素质。均衡的膳食营养,才能保证一个美好明天。 注:脑袋里的厨师刀产自德国,刀口锋利,轻便结实,599元购于京西商城。 如果不是有“敏锐直觉”这项能力,林三酒只怕会当自己在做梦。她低声骂了一句,拿着【任楠的尸体】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不愿意把一具尸体收进身体里,想了想,只好顺手揣进了口袋。 任楠的卡片上把他的能力写得这么清楚,不知道自己的卡片上会不会也有能力和所谓“新世界”的介绍呢?这虽然也是个主意,可林三酒总不能把自己变成卡片吧——她眼珠一转,伸手拔了一根头发,轻声说道:“收起来!” 白光一闪,手中又多了一张卡片。 【头发】 主人:林三酒 发质:黑色、健康,发尾略有干枯。 功用:粘在扫把上会很烦人。 注:根据发根的状况判断,该头发主人在四十岁左右也许会有脱发现象。 妈的。一点用都没有。林三酒郁卒地将手一挥,白光闪过,头发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个炎热的新世界吗……?她有些出神地想。 五十九摄氏度……连自己这样进化出了“高温适应”能力的人都快热得受不了了,不知道平常人得会是个什么样子? 忽然间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朱美!她怎么差点把自己的闺蜜都给忘了! 想到朱美现在可能正处在危险里,林三酒也顾不上自己还是个伤患了,她急急忙忙地找出了一个背包,冲进厨房,将冰箱里所有的瓶装水、饮料,都一口气装进了包里。换过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她找出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应急门,冲进了黑乎乎的楼梯间。 尽管只是下楼,可当林三酒一口气下了38层以后,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喝了口水,继续朝负一层走去。 任楠的车子——或者说,被他吃掉的那个人的车子,就停在负一层。朱美家离这儿足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在这样的高温里,林三酒可不打算走着去。 没想到才一迈步进停车场,林三酒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给掀了一个跟头。 看着眼前的停车场,林三酒呆呆地关掉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看来这里不需要手电了。 此时每一辆停在车位里的汽车,车头灯都晃眼地亮着,竟是全都处在发动状态——“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在回音下扩大了几十倍,充斥在整个停车场的上空。几百根排气管齐齐地往外喷放着热气,使半封闭的停车场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烤箱,起码比外面高了有三四度不止。 能来到停车场的人都来了。在城市断电的情况下,受不了严酷高温的人类,不约而同地都躲进了汽车里——现在也只有靠汽车里的空调还能保住人命了。 在这样滚烫的空气里才走了两步,林三酒就感到背后的衣服被汗湿个了透。她经过的汽车里,每一扇车窗后都是一张张惶恐的、陌生的脸:有的人在不断地试图打电话;有的人控制不住地抱着孩子哭;有人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来停车场的路上就脱水了。还有的人正诧异地盯着她,似乎想不明白她怎么还能走路。 尽管身处在汽车冷气的包围里,许多人的脸上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绝望。车里的空调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油和电一用完,就凭车外的恐怖高温,恐怕这层停车场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下来。 林三酒清楚得很,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帮助这些车里的人——她的背包里只有五瓶矿泉水、三罐可乐,几包创口贴,就这么点水分,还不知道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咬了咬牙,林三酒忍下了心下恻隐,一路目不斜视地找到了那辆熟悉的奥迪,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开空调,只是打开了车窗。反正她也不会因为高温致死,顶多就是难受一点儿,还不如把这宝贵的油电节省给朱美用呢——林三酒抹了一把汗,打着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与停车场那个地下蒸笼一比,外面59°的空气竟也让林三酒感觉好过了一点儿。街道上出乎意料地,几乎没有什么汽车在跑——大概是大家都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油电吧。 停在街道两边的车子,也都像那个停车场里一样,处在发动状态。车子里的人们,正无可奈何地享用着最后一点冷气…… 就在林三酒从一辆红色的马自达旁边疾驰而过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从右边高高飞来,“砰”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了奥迪车的车门上。 ======= 亲爱的读者们(如果有的话):当你们看见这章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作为一个有追求的道士,我决定去寻找传说中的昆仑。从现在到月末,都是存稿箱君在帮我上传……请给我惊喜吧! 第四章 跟妈妈相处的十分钟 “老子干死你们这帮不要脸的!自己在车、车里……开空调,让我们受苦!啊?” 伴着车门上沉闷的一声撞击,街边猛地响起了一个口齿不清的怒喊声——林三酒让那黑影一吓,一下子失了方向,她急忙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车子发出难听的一声吱嘎尖响,这才好歹是没撞到路边的护栏上。 往后一看,原来是个光着膀子、汗如雨下的男人,此时正抓着几块砖头朝刚才那辆红色马自达疯狂地砸去,一边砸,一边骂:“你们,你们不是好东西……给老子滚出来,滚……”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往后一栽,昏了过去。 显然刚才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呼了一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疯了似的狂躁、昏迷,有时还会出现幻觉,这都是极度高温下,身体重度脱水的标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加速,直直往朱美所住的小区开去。 朱美家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二十分钟后,当车头灯照在“荣军小区”四个字上的时候,林三酒缓缓地停住了车熄了火。取下钥匙,背上包,打开手电,她朝着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小区位置有些偏,平时附近就没什么人,这个时候更是寂静得有如一片死城。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大铁门前面的时候,林三酒突然心里一颤,停住了脚步。 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谨慎地又等了两分钟,见依然毫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敏锐直觉”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荣军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楼房了,就像所有的老建筑一样,小区的门口也设置了一个门卫处。因为这个地段不大安全,一过晚上12点,铁门就上了锁。不过要是夜里有人回来得晚了,只要敲敲铁门,门卫处里值班的保安就会拿着钥匙来开门。 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半。林三酒走上前,摇了摇锁得死死的铁门,沉重的黄铜大锁将铁门撞得哐哐响——声音分外刺耳,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了。然而四周依然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保安大哥,你在不在?我是来2单元找人的,麻烦给我开开门!”她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但别管林三酒的声音里含着多少希望,门卫室里仍旧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林三酒仰头看了看铁门上方一根根防止攀爬的铁条,头都开始疼了——别看小区老,铁门可是最近新装的,结实地不给人半分侥幸心理。 林三酒犹豫着,将手放在了铁门上。 “收起来!” 随着她的低语,掌心里再度一次亮起了白光。可这一次白光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似的,连连在她手心里闪了好几下,铁门依然故我。这还是林三酒第一次试图转化这么大、这么沉的东西——她只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肌肉也开始酸疼起来—— 感觉好像身上坠着几千斤的铁块似的,林三酒的手臂开始发起了抖。就在她马上要支撑不住、撤手放弃的时候,不知道是第几道白光伴随着“啪”的一声熄灭了。 铁门消失了,化作了一张卡片落在了地面上。幼稚园水平的蜡笔画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两扇铁门,卡片下角写着: 【铁门】 荣军小区在2012年装上的两扇铁门。重约三百公斤。 功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装进墙里的时候站不起来。 ……林三酒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用的破卡,她顺手往兜里一揣,急急地朝朱美所住的2栋跑去。 身后的门卫室仍旧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当林三酒站在401室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呼哧呼哧地喘成了一头牛。刚才收起铁门的那一下实在耗费了她太大体力了,刚才又一口气爬了四楼,此刻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朱、朱美!你在不在……开门,我是、是小酒!” 401室也是静静的。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胃里——万一朱美在屋里昏了过去,她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从今晚12点以后,她已经转化了三样东西了:任楠的尸体、头发,和铁门。今天的名额只剩下了一个,可是朱美家却有两道门! 林三酒不甘心地一边叫,一边不断“砰砰”地砸门,心里焦躁极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气温似乎还在一直不断地攀升,从她烦热的体感来判断,此刻的温度绝对不止59°。朱美一个平常人,能撑得过来吗…… 喊了一会儿,林三酒只觉嗓子都在冒烟,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将水瓶放回包里,她刚要抬起手再敲门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401室的入户门开了一条缝。 “朱美,你怎么样——”林三酒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忙用手电照了过去。 然而开门的人却不是朱美,而是一个年约五旬,生着一张鹅蛋脸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猛地被亮光一照,忙用手挡了挡——可就是这么一刹那,也足够林三酒瞧个清楚了。 “啪”的一声,林三酒的手机摔到了地上。她一面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一面手忙脚乱地摸起了手机——颤抖的手电光再一次打在了门上,林三酒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妈?” 她只觉自己的脑子浑成了一团浆糊。“妈,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酒!”中年女人几乎快要落泪了,她忙一把打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妈都要担心死了……” 林三酒浑浑噩噩地被林妈妈给拉进门,在门厅站住了。她一时千头万绪都盘旋在心头,就是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好。正愣着,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自己身旁是一个齐腰高的白色鞋柜——这个鞋柜她太熟悉了,正是她陪朱美一块儿逛街时买回来的。 一个问题瞬间脱口而出:“妈,你怎么会在朱美家?朱美呢?” 林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拉过了一把椅子,示意林三酒进屋坐下。看她坐好了,这才哽咽着说:“……自从天气变得这样不寻常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今晚上听说这儿的电网瘫痪了,我赶紧就过来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先来朱美这儿,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可是……可是朱美好像不行了……” 林妈妈抽泣了几声,说道:“她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千万别太伤心了。” 林三酒坐着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把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关掉了。屋子里重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来的路上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老天爷要收她,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的是,妈你一点事都没有,这比什么都强……”黑暗中,林三酒嗫嚅着说。 林妈妈明知道女儿看不见,依然点了点头。她擦了一下脸,笑着说:“你爸也没事,正在屋里休息呢。我这就去叫他——”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也去——”林三酒迅速站起身来。林妈妈一边走一边点头,伸手去推卧室门:“老头子……” 话才刚开了个头,只听脑后一阵疾风袭至,林妈妈猝不及防,头上已经“哐当”一声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背后林三酒的身形。 林三酒高高举着椅子的双臂几乎支撑不住,忙将椅子放下了——可放下了椅子,她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紧紧地攥着椅子把手,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卧室的方向。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卧室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猛地一下,卧室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宽肩高个的男人站在门口,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借着一点点室外的微光,能勉勉强强看见他一副酷肖林三酒的长相。 “小酒,你这是干什么?!那可是你妈!”他怒吼了一句。 对面那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此刻表情冷冷的。 “废话就少说几句吧。”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由于过度疲劳,正一跳一跳的。“我爸妈十年前就车祸去世了,从认尸到下葬,都是我一手办下来的。……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我朋友又在哪里?” ==================================== 开新书了,欢迎大家点击收藏,本人坑品还是有一点的,放心跳坑吧! 第五章 危机在追逐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太小了。”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刚才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的水库早就蒸发得差不多了,自来水管道里是一点水都没有了……对了,你朋友的尸体干得就跟方便面蔬菜包一样,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是傻X吗?” 被三百多公斤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死我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你管!我可是潜力小天王!”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新书刚开,好冷清,求收藏求推荐~! 第六章 第一次战斗……跑了 “你是新人,你还不知道——”玛瑟急急地说,语速比刚才快多了。“为了适应新世界,人类一共发展出了两种进化方向——” “啊咕……?”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点困惑似的,又从门卫室里传了出来。 “你、我、卢泽,这都属于第一种进化,还有一种,我们称之为‘堕落种’——” 伴随着玛瑟越来越疾的语气,门把手在林三酒的手电光柱的照耀下,缓缓转动了一圈,发出了吱嘎的一声响,门开了。 玛瑟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像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说完了——“只要能活下去堕落种都是百无禁忌的如今我根本没有实战能力那么打败这个堕落种就全靠你了不然咱们全都活不了!”话音才刚刚一落,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她一个纵身,人已经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玛瑟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地上的卢泽。 卢泽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露出了一边一个尖尖的兔牙——“大姐我也动不了……你快别看我了,那个堕落种出来了!” 手电光忙一下子闪回了门卫室,目光才一落在门口,林三酒一句“别再叫我大姐了”就被她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东西—— 深褐色皱皱巴巴的粘稠皮肤,紧紧地贴在一个骷髅架子上,在关节处堆积成一叠一叠的。原本的人类身体,干缩成了一半大小——除了皮骨,全身上下连一丝血肉都不剩,好像全部被抽干了似的。然而最叫人起鸡皮疙瘩的是,在那个勉强还能看出来是个人头的东西上,原本是鼻子和嘴的部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长的、彷如蚊子口器一般的巨大尖刺,随着这个“堕落种”的步伐,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涎液。 这个几乎完全不再像是个人的东西,身上还穿着一套保安的制服——只不过制服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没走两步就摇摇晃晃地掉在了地上。失去了眼皮的眼球转了转,堕落种的目光锁定在了林三酒身上。 “咕……你们真漂亮……” 从那根蚊子口器一样的尖刺里,竟然嗡嗡地发出了人类的语言。“皮肤好有弹性……一定很水润吧?” 林三酒愣在了原地。忽然从她身旁的地上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大姐,全靠你啦!” 这个声音却不是卢泽的——林三酒一回头,却见被铁门压在下面的,已经不是那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了,而是一个脸蛋红扑扑、模样淳朴的十来岁小姑娘,看着倒像是个乡下的孩子。 看来卢泽的其中一个能力是化形,而且变幻出来的形象,大概是随着目标而变化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三酒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我也是个伤患好吗!”便连忙朝后退了两步。这一退,她身后的卢泽就露出来了,在手电不甚明亮的光芒下,他一张小脸上尽是泫然欲涕的表情。 看见卢泽,长着蚊子口器、干尸模样的堕落种忽然明显地顿了一下。 林三酒悄悄地挪了一点地方。 “阿妹?”干尸猛地朝前走了两步,吓得林三酒忙又后退了一米,全神警戒着——只不过干尸却瞧也没瞧她一眼,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球只直直盯着卢泽。“阿妹,你在这里做啥子?” 干尸离得太近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口器上的涎液已经滴到了卢泽的脸上。 卢泽明显恶心地颤抖了一下,可面上的表情却控制得完美无缺:“阿哥,我是来找你的……救、救救我……铁门压得我好疼……” “小姑娘”清亮的眼睛里,甚至已经渗出了泪水来。“哥,你帮我把铁门拿开……我想起来。” “阿妹,你不该来,你不该来啊……”顿了一顿,干尸不知想到了什么,对卢泽的哀求充耳不闻,音调低低地叹了一句。 眼看着前方的干尸一时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林三酒赶忙朝玛瑟所在的树上挥了挥手,做了几个示意动作——一边示意,一边悄悄地往外退。 玛瑟悄无声息地跳到了近前的一棵树上,顺着树干滑了下来,迅速朝林三酒身后跑去。 幸亏这个怪物还保留了神智和人性,要不然可棘手了……林三酒这个想法才刚刚浮上了心头,忽然见干尸仰头发出了一阵阵强烈的蜂鸣声,那尖利的口器竟然在空中灵活地甩动了好几下,甩得附近尽是一片涎液—— “可是阿妹,我好高兴!”干尸嗡嗡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语气里仿佛的确含了一丝笑意。“家人的体液,对阿哥是大补哇……我好高兴,莫用回老家,你自己就来咧!” 这一句话几乎惊掉了在场三人的魂,谁也没想到卢泽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块不设防的肉——眼看着干尸激动地扬起了口器,卢泽不由惊叫了一声:“玛瑟救我——!” “不行!”林三酒一时阻挡不及,玛瑟已经从她身后冲了上去。她气急一跺脚,马上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然而玛瑟的反应却是正确的——就在尖利的口器即将刺破卢泽的胸口的时候,她一手长长的钢甲就已经狠狠地撞了上去。 口器被撞得一扬,玛瑟一双虽然生得很威猛,实际上却只能用来抽血的指甲也尽都碎成了片,掉了一地。 遇到了点小阻碍,干尸裸露的眼球在玛瑟身上转了一转。它对她显然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嗡嗡地说:“滚开!假血假肉……阿妹,我来了……”再一低头,它顿住了:“咦?你是哪个?我阿妹呢?” 就这么一个呼吸间的工夫,地上的卢泽已经变成了一个干巴巴、深褐色,长着巨大蚊子口器的干尸。 两个干尸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钟。 “是你吸收了我阿妹?”眼看着到手的亲人血肉忽然不翼而飞,干尸的智商大概不高,口器愤怒地高速震动了起来:“咕……啊……咕……啊……我要杀了你……” 这一次它口器扬起的速度极快,玛瑟刚要伸手去挡,干尸猛地一抡,已经将她高高地打飞了,重重地摔落在了不远处。 眼看着尖刺再一次落了下来,卢泽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等死——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预料之中的尖刺却消失了。卢泽马上睁眼一看,正好看见林三酒一个急刹车,将将把车停在了铁门边——而那个干尸被奥迪车这样猛地一撞,竟一下跌出去了两三米—— 林三酒推开车门跳了出来,一边将手按在铁门上,一边冲玛瑟的方向大叫道:“玛瑟!快过来开车!” 干尸恼火地站了起来,迈开大步便要往回走。刚才那一撞似乎一点儿伤也没有留下,愤怒的蜂鸣声反而越来越响亮了——而玛瑟却抢先它一步,早在林三酒下车的一瞬间,便迅速跑了过去。 白光接连不断地手心里闪起来,林三酒简直像站在淋浴头下面似的,浑身都在滴水。她的胳膊颤抖地越来越厉害,铁门却没有半点消失的意思—— 玛瑟一个纵身进了车子,一只手打开了后车门,着急地喊道:“快,快!它要过来了!” “我——在——试——了——啊——”林三酒每吐一个字都艰难极了,终于一道白光下,铁门消失了一两秒,可紧接着,沉重的铁门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砸起了一地灰尘。“我不行了!”她大口喘着气,险些没一屁股坐下。 “快上车!”卢泽的声音却突兀地从背后响了起来。 原来趁着刚才铁门消失的那一刻,卢泽已经飞快地滚了出来。他忙爬进后座,刚一转身,却见不远处那干尸的口器突然伸长,朝林三酒激射而来——“快躲!” 这时林三酒已来不及回头了,只猛地往地上一扑,与此同时,玛瑟一脚将车门踹开,正正好将口器第二次挡下了——口器打在车窗玻璃上,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碎片。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卢泽已经手忙脚乱地把林三酒给拉进了车里,门也顾不得关了,一叠连声地急急说:“走走走!” 眼看干尸又一次扑了上来,玛瑟猛打方向盘,车子险险地从干尸旁擦身而过,带起了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挤压声—— 脚下狠狠地将油门踩到了底,奥迪车迅速地将干尸甩在了后面。 关上了门,车中几人这才惊魂稍定,喘匀了一口气。林三酒的手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小区门口了,这时卢泽和她一起趴在后座上朝后看去,只见手机手电模糊的光线中,干尸晃晃悠悠地追了几步,见距离越来越远,终于放弃了。它似乎是停下来想了想,干尸转头走进了小区里。 看来荣军小区是不会有任何幸存者了。 “看来你们这里的堕落种,主要弱点还是行动速度太慢。”玛瑟看了一眼后视镜,擦了一把汗说道。 林三酒给两人分派了一下她放在车里的瓶装水,自己也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瓶下去,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今天短短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谢谢你。”身旁的卢泽喝了两口水,忽然忸怩地来了一句,朝她露出了一颗兔牙。“刚才你完全可以自己先跑的,谢谢你冒险回来救我……” “而且看来咱们的默契还真不错!”后视镜里的玛瑟挑高了一边眉毛,笑着说。 看着明明是素昧平生,但却已经并肩战斗过一次的两人,几天来头一次,林三酒真正地笑了:“是啊……现在咱们来聊聊这个鬼世界吧?” ===================== 有觉得这个题材好看的同好么?末日狂们,请举手…… 第七章 这个新世界 在林三酒的指引下,玛瑟一路将车开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休息。 毕竟是顶级的社区,与外面相比人少得多了。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此时的花园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幽静别致。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挡上破碎的车窗,打开了冷气。如今朱美已经不在了……节省油电已经没有了意义。凉爽的环境不但能让她快一些恢复元气,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好处,不至于在高温下引起发炎感染……只是虽然道理很明白,但当冷风吹起的那一刻,她依然有些黯然。 卢泽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大姐,你别太伤心了。你的朋友……总算不是死在堕落种的手上……” 一块儿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双方的关系早不知不觉地近了许多——林三酒感受到了卢泽的善意,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姐了?我真不比你大多少……对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叫林三酒。嗯,刚……刚进化。” “你的名字怎么这么特殊?”卢泽一脸“比名字的话爷就输了”的表情,“那我叫你小酒吧……对了,你为什么在脖子上包着一条毛巾?” “噢!”一语提醒了林三酒,她忙解下了又湿又热的毛巾,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卢泽一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玛瑟也挑高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她。林三酒打开了一瓶纯净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将任楠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概是这两人曾经在危急关头救过她一次的原因吧,林三酒此时很愿意信任他们。 三言两语地说完了,再一看,卢泽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玛瑟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忽然伸手指了指纯净水瓶子,对愣了愣的林三酒说:“让我来吧,我好歹也是读过两年医科的人。”说完,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和一些抗生素。 ……分化出来的人格难道也有自己完整的人生经历?林三酒不解地看了一眼卢泽,没说什么,还是乖乖一仰头吞了两片抗生素下去。有了玛瑟的技术,没过一会儿,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听完了故事的卢泽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吃人能力……只是我跟玛瑟从没见过,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个任楠大概也才刚进化没多久,才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了。不然假以时日,他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 “他应该不是咱们世界那儿来的,以前我可从来没有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玛瑟静静地说。——相处了半个晚上,林三酒也看出来了大概,玛瑟虽然无法实战,可是身手敏捷,个性冷静,阅历也广(?),感觉上倒比卢泽还靠谱些。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什么世界吧……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个世界啊?”林三酒忍不住朝玛瑟问道。 “为什么你问玛瑟不问我……”身旁响起了卢泽没有底气的抗议声。玛瑟跟没听到似的,反问了林三酒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理论吗?” 林三酒“啊”了一声说:“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一次的测量行为,甚至是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都可能会分裂,不,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她也是看过不少科幻小说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玛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没错。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上有多少人,我们的世界里一共有43亿人。每一个人的一生中,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空间。你今天早上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那么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你,选择了右边的路……而新空间中的每一个人,又会继续不断地创造出新空间。这样算起来,一共有多少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无穷大。” “原本咱们都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平行空间开始变异了……就像这里一样。” 趁着玛瑟停了一下的空档,林三酒赶忙问道:“难道都像这儿一样,变成了高温环境?” 回答她的是面色难得沉重一次的卢泽:“不一定。我们的世界里,是由于发生了一场病毒实验泄露……超过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病毒造成的瘟疫里。” 林三酒忽然想到,大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失去了亲人好友……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还是玛瑟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空间同时变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字决不会小。当初我们从病毒中活了下来,也进化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努力生存就行了。但是——” 玛瑟停了停,好像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说法。 “在第14个月的时候,我和卢泽已经适应了那个充满了瘟疫和堕落种的新世界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卢泽适时地说:“在我的梦里,有一个巨大的、看不清楚模样的骰子,我刚一走近它,骰子就立刻像是受到什么控制了似的,被扔向了空中。当它掉下来的时候,我看见骰子朝上的一面写着‘血将土地染成了黑色’。” 林三酒有点茫然。 “我和卢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战场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才刚睁开眼,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就被扔下了一颗炸弹……”玛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当时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们仍然在那个被战争统治的世界里,辛苦地活了14个月。直到第14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又梦见了骰子……”卢泽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遥远。 在车内凉爽的空调气里,林三酒额头上爬下了一滴汗。“这一次,那个骰子上写的是什么?” 卢泽叹了口气说:“极温地狱。” 极温地狱! 林三酒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卢泽却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仅仅只有我会做这种梦。两个世界里,几乎我遇见的所有进化人类,都会在第14个月的时候做梦。而且……每个人梦到的地方都不相同。” 心脏猛地砰砰跳了几下,林三酒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说来,我14个月后也会……” “到另一个‘新世界’里去。”玛瑟以肯定的语气说。“大概因为我是分化出来的人格,所以只有我从来没有做过梦——只是跟着卢泽行动罢了。” 极温地狱?骰子?用扔骰子来决定要去哪儿?——一个又一个超乎想象的消息充斥了林三酒的大脑,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醒悟过来:“慢着……你刚才说每个进化人类梦见的地方都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个骰子是在无穷无尽的平行空间里,随机做出选择——” 这就意味着一旦离开,她有可能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了。 不,还不止——这也意味着,14个月一到,卢泽和玛瑟就会被送到鬼知道哪一个平行空间里,有可能几人再也遇不上了。 才遇到了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却马上就被告知要分离,这种感觉真叫人有些奇怪。 汽车玻璃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很显然,就在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外面的温度再度攀高了。林三酒将空调关小了一些,在沉默中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等等,在平行空间理论中,是有无数个‘我’的。那么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遇到另一个我?” 出乎意料地,玛瑟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像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一样,平行空间理论只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能最好地解释这个‘骰子世界’的一种说法,并不是真理。但你刚才所说,正好是这个平行空间理论的一个缺陷;因为在另一个新世界里,是根本没有另一个你的。” 林三酒有些恍惚,——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由靠在了椅背上,脑子里尽是关于新世界的一切,一时怔怔无语。 忽然车里响起了唰的一声轻响,她抬头一看,只见玛瑟食指上的指甲已经化作了长长的钢甲,正望着她,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芒:“……现在,能让我抽血了吗?” 第八章 糟糕天亮了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自己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不知怎么更像兔子了。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点水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最近作者本人都在外面云游求道,一直到月末才会云游归来。所以你们快点给我个惊喜……要是一回来发现,哇,收藏破千,多么高兴,是吧。 嗯,我是梦还没醒,你咬我? 第九章 末日的超市不花钱 太热了。 这种热度,不是身处其中,恐怕根本想象不到——汗才刚刚透出来,立马就蒸发干了,紧接着,又是一层热汗。林三酒只觉自己的身体系统,仿佛变成了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正在炎热的空气中“呼哧呼哧”地挣命。 相较而言,卢泽看起来要强多了。尽管他身上背着玛瑟,可怎么看,也比林三酒显得从容一些。他自己也瞧出来了,大声问道:“哎,你……体强……吗?” “什么?”林三酒也抬高了嗓门喊。周围的汽车发动机声音实在太大了,卢泽不过是在车子的另一边,她都有些听不清楚。 “我说——”卢泽几步绕过车子,走了过来。背上的玛瑟个头儿比他还高一些,两只脚都拖在了地上。“你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吗?” 刚才才吐了两个字,林三酒只觉舌头都干了,一路干进了嗓子眼里,她不敢再开口,只好摇了摇头,示意卢泽赶快走。卢泽一脸惊诧,好像想说什么——可是现在哪是个闲聊的时候?连忙点点头,开始艰苦地穿过正朝外不断喷薄着热气的车流。 每隔几步,林三酒就要抬手擦擦眼皮。她出的汗太多了,刚才就滴进了眼睛里,热辣辣的难受——她不禁都自我怀疑起来了:难道那个“高温适应”是有时效性的?要不然,怎么刚开始她都没这么热,现在反倒汗如雨下了? 这样下去,还能在脱水之前,赶到超市里去吗? 二人在沉默中打量了一下周边——马路的中间隔着一道护栏,本意是将车流分成两个方向的。可是危机来临的时候,还能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此时两边的汽车都横七竖八地纠缠在一起,有顺行的、有逆行的…… 要是翻过护栏的话,不光是身体负担、背着玛瑟不方便的问题,那意味着还要再穿过一个热滚滚的车流——可才真是要命了。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朝车龙的末尾走去。 驾驶路虎的,是一个干瘦的女人;当二人经过的时候,林三酒发现她已经倒在了车里,眼窝深陷、人事不知了——恐怕她是一路缺水,早已出现了脱水和意识不清的症状,这才慌乱之下撞了车。 被路虎撞毁了车头的小车里,空调可想而知已经不能用了;不过多亏了之前的冷气,那个开车的中年胖男人却奇迹般地还清醒着,从两人一下车,就紧紧地盯住了他们。 当林三酒经过他的汽车旁边时,胖男人猛地冲她砰砰敲了好几下车窗。 老实说,林三酒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此时她已经快要热化了,自己还能撑多久还是个问题,更是一点多余的恻隐之心都挤不出来,只皱着眉头看了胖男人一眼。 隔着玻璃,胖男人的声音模糊不清:“外面……热……能走了吗?” 林三酒大概也猜出他是什么意思了,摇了摇头,提步就走。车子散发的热气让本来糟糕的情况更加难以忍受了,她实在没办法站在车前跟陌生人闲聊。 见她要走,那胖男人一下子急眼了,一把推开车门:“我跟你说话呢,你站住——你不是就在外头走吗,我……”他话音未落,猛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声尖叫里充斥着令人发麻的痛苦感,甚至盖过了发动机的声音。林三酒忙一回头,发现胖男人暴露在外的皮肤竟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爆起了一串串的水泡—— 鲜红充血的水泡在他的皮肤上挤炸了开来,胖男人的脸上、手上,简直像是被泼了滚烫的开水似的,触目惊心地绽出一片片破碎的皮肤。他的痛叫还在持续,林三酒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扶着卢泽稳住身体,抬起脚,一脚就将他踹回了车里,接着重重的关上了门。 痛叫声一下子轻多了,眼看着胖男人的烫伤似乎也不再继续了——林三酒喘了口气,与卢泽交换了一个惊魂未定的眼神。 原来不是她的能力下降了,而是室外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寻常人一暴露在这样的空气里,竟然就直接出现了烫伤反应——林三酒已经想象不到现在的温度了。 “别想了,快走吧!”一向多话的卢泽也开始惜字如金了。 两人匆匆地走出了车龙,离开了成百上千台发动机,这才觉得好过了一点。穿过了马路,走上了种着树的人行道,两人不敢耽误,直朝着购物中心的方向赶去。 路边的树叶早已经失了绿色,片片焦黑干枯,蜷缩在树下。时不时地,林三酒就会看见几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皮肤的每一寸都是烫伤,身体早已经没有了起伏。 再坚强也好,林三酒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她有些恐惧、有些反胃地吞咽了一下,嘴里却干干的,一点水分都没有。 “咱们把剩下的可乐喝了吧!”身后传来卢泽干哑的声音。 林三酒想了想,把最后一罐可乐掏出来了。超市里食水有的是,不必在外面冒险节省这一点。过去一口气都喝不完的可乐,这个时候却觉得实在是太少了——两人也顾不上好喝不好喝,连忙你一半我一半地将滚烫的可乐喝空了。 扔掉罐子,又走了一会儿,购物中心的正门渐渐露出了清晰的模样。 往日永不停歇的喷泉池,干干的皲裂开来,好像从来没有湿润过一样。然而几具面朝下趴在池子里的尸体,却表明这个喷泉曾经是他们最后的一线希望。死后皮肤又被烫伤的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了每一处地方,触目惊心。 林三酒低着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尸体,一跳一跳地前进。偶尔一抬头,却发现卢泽背着玛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 刚刚奇怪他怎么走得这样快,马上就有了答案:卢泽一点儿也不在乎似的,踩在一个年轻妈妈模样的尸体的后背上,如履平地般地走进了购物中心的大门。 林三酒忙赶了几步,追了上去,在他胳膊上恼怒地重重一拍:“你就不能对死者尊重些?”才说一句话,嗓子就干得发疼。 卢泽被她吓了一跳,表情隐隐有些迷茫,随即才反应过来:“噢,噢!那个啊……抱歉,我见过的死人太多,大概已经有些麻木了吧。”他不好意思地露出一颗兔牙:“我刚开始,也跟你一样的。” 见他态度好,林三酒即使不舒服也没再说什么,便转开了话题:“往那边走,有个电梯下去就是了!” 卢泽点点头,随即抬头打量了一眼购物中心,轻轻地赞叹道:“这儿确实漂亮……”脚下没停,紧跟着林三酒一路朝超市走去。 据说这家购物中心,还是法国的一个著名建筑师设计的——一共五层楼高,中间是空的,种上了浓密的热带植物。大概是分了层的缘故,热带树木一直高高地长到了五楼电梯的位置,走在这儿的时候,感觉仿佛在原始森林里漫步一样。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欣赏了。林三酒飞快地瞥了一眼,只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摇头,冲下了电梯。 看见超市的时候,两人不禁都吸了一口气。 情况比林三酒预想过的还糟糕——能想到这家超市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可是这超市的情况,仍旧叫她觉得始料未及。 昨晚异常升温的时候,这家超市显然正在营业中,因此挤满了人。当然了,这些人此时都已不能动、不能说,伏在了地上变作了一具具尸体。昨夜的混乱仿佛被凝固了下来似的:到处都是滚落的空瓶子,矿泉水瓶、饮料瓶……米黄色的地板上洒溅着一片片果汁饮料干涸后的痕迹。饮料架上跟遭到了洗劫似的,乱七八糟地躺着最后几瓶水,而地上好几个死人的怀里,都正牢牢抱着一堆饮料。 最令人咂舌的是,有一个收银员的死因明显不是脱水——她的后脑勺深深地瘪了下去,面前的收银机大开着,里头空空如也。 卢泽啧啧了两声:“抢钱的人现在可该傻了吧!” “如果他还没死的话。”林三酒早已口舌干燥地不行了,从门口一具尸体的怀里抽出一瓶水,毫不忌讳地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转手递给了卢泽。 看起来,虽然超市里遍布尸体,又经过了一番混乱,可至少目前维持住三个人的食水,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卢泽背着玛瑟走了一路早就累了,将她放在地板上咕哝着:“明明不是个真血肉,怎么还这么沉……” 林三酒坐在一个没有死人的收银台上休息,一听这话,耐不住好奇地问道:“我早想问了……之前玛瑟在,我也没好意思。那个堕落种说她是假血假肉,是什么意思?” “她是我分化出来的人格,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独立的人。”卢泽一边说一边喝水,“不过,她的真实程度却是取决于我的能力大小……如今我能力不足,所以玛瑟身上很多地方还不太……呃,完美。” 林三酒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两人补充过了水分,又休息了一会儿,随即感觉到了空空的胃肠正在一阵一阵地难受。 “咱们去食品区看看?”林三酒提议道。 “等等。”卢泽拦住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这儿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作武器?” 第十章 一波未平
第十一章 门后的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超市里没有人吗?”玛瑟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浑身紧绷。 “刚才的确没有啊。谁知道是他妈从哪儿进来的……”卢泽低声骂了一句。 此时三个人手里各握着一把菜刀,以卢泽打头,林三酒、玛瑟则警戒着两侧,缓缓地朝刚才发出撞击声的方向靠近。 菜刀还是刚才林三酒灵机一动,从熟食区里找出来的。大概是平时用来切卤味的,想来不会太锋利——即使擦过了,也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卤味的气息。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刀,三人还是有底气得多了。 “咚”地,又是一声闷响,震荡着空气。 这一下,三人立刻辨认出了准确的方向,同时朝右前方快步走了过去——“在这里!”玛瑟用手一指。 不远处昏暗的蜡烛光下,一扇门上挂着“员工专用”的牌子,静静地伫立着。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林三酒点了点头,开口了。——不管里面是什么人,年轻女性的声音总是会让对方放松一些警戒的:“谁在里面?马上出来!”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 等了一会儿,就在林三酒即将要不耐烦地再问一次的时候,忽然从门后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啜泣。随即,一个清亮的声音怯怯地问道:“……你们是谁?” 三人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彼此,略微松了口气,放低了手里的菜刀。不光是因为声音的主人很明显是个女孩,而且这声音里还饱含着浓浓的童音——听起来,门后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小妹妹?你多大了?我们不是坏人……”林三酒谨慎地问了一句:“门后面就你一个人吗?” 小女孩含着哭腔的声音“嗯”了一下说:“我十一岁了。” 这一下,三个人手里的菜刀都放下了。玛瑟甚至还顺手用旁边货架上的毛巾把她的刀给遮了起来,生怕吓着小女孩似的,柔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爸妈呢?” 小女孩的哭腔猛地重了不少:“我、我的……爸爸在这里上班,昨天晚上他带我过来……然后好多人冲了进来,抢东西,我爸爸把我关在这里,叫我千万不要出去……” 几人的面上都闪过了不忍的神色。不用问,这个小女孩的爸爸,肯定已经化作了一具尸体了——说不定就是他们搬出去的尸体其中之一。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要不你先把门打开?”玛瑟温柔地敲敲门。 “我叫王思思。爸爸说,不是他回来不许开门……”小女孩又啜泣了一声,“可是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几人都不由动容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一晚上……卢泽低声示意林三酒:“你也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啊。” 林三酒顿时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眼看玛瑟也一边朝门里说话,一边冲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只好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王思思,你坚强些!” 话一出口,另外两人立刻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一眼。 林三酒无奈地瞧了另外两人一眼,表示自己是无能为力了——别看她是个女孩,可从小就是当男孩子一样养大的,对付小孩最是没辙。更何况这孩子饱受惊吓,正是脆弱的时候——让她来安慰,不造成心理阴影就不错了。 王思思被她这句硬邦邦的话一砸,立刻嗫嚅着不出声了。 玛瑟白了林三酒一眼,压低声音对两人说:“这孩子大概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的能力了……老关在里面也不是个事。”她随即扬声道:“思思,你爸爸不让你出来,是因为当时外面不安全。现在外面已经安全了,你出来,咱们一块儿等爸爸好不好?” 门后的王思思好像很犹豫似的,哼哼了两声,拿不定主意。 此时母爱泛滥的玛瑟听见她的哼哼声,简直心都化了,忙走到门口继续柔声说:“……你从昨晚就一直在这儿,想必饿了吧?阿姨这儿有很多吃的,你都爱吃什么?” “嗯,我好饿……我爱吃妈妈做的鱼……”王思思怯怯地说。“还有巧克力棒……” 玛瑟眼睛里闪着可疑的水光,抹了一下眼角,她一叠连声地说:“好好,咱们把门打开,阿姨带你去吃东西,好么?” 见她自个儿就把情况处理得挺好,后面两个闲人叽叽咕咕地咬起耳朵来。 卢泽轻声说:“玛瑟一直说她以前结过一次婚,但是两人因为要不上孩子,最终还是离婚了……” 怪不得呢!林三酒听得有些目眩:看来分化出来的人格,也确实有自己的完整经历啊…… 就在两人闲聊天的时候,王思思在玛瑟的百般劝诱下,终于答应出来了。 “阿姨,我这就出去……”王思思怯怯地应了一句。随后只听门后的锁“磕哒”地响了一声,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可是门却纹丝未动。 “咦?”玛瑟有些讶异地低头仔细瞧了瞧,对门缝里问道:“思思,你爸爸临走前,是不是从外面把门锁了?” 小女孩的声音立刻慌了:“好、好像是,我不记得了!” 这下,几人都皱起了眉。这家超市因为主要面向高端客户,因此每一寸地方的用料都很讲究,连员工室的房门都十分厚重。看了看那个钥匙孔,玛瑟不甘心地喊了一声“思思你退开,阿姨要踹门了”,其余二人还来不及拦,她已经重重一脚踹了上去—— 只听玛瑟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抱着脚坐在了地上——门连晃也没晃一下。 “怎么办?”她头一回有些无助地看了看两个人。 林三酒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她也许可以将这扇门收起来——如果之前收铁门不算的话。但那就代表今天她只剩一次转化的机会了,而现在,才刚刚早上七点半……再说,她今天到底是不是还有一次机会,还是不确定的事……林三酒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门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开,而这次机会——如果还有的话——或许留下来对大家才最好。 “我们之前搬死人的时候,看见过几个这家超市的员工,身上还穿着制服的。”卢泽想了想,首先开口了——让林三酒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里的愧疚减轻不少——卢泽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两人:“也许有钥匙的人就在那里躺着呢……” 是了——王思思的爸爸锁了门,那他就肯定有钥匙。他女儿就在超市里,必然也不会跑远了,想必就死在了超市里,结果被几人给抬上楼了—— 这么一想,三人顿时又来了精神,凑头商量了几句。 因为外面早就已经天光大亮了,想必温度更是可怖,因此三人中唯一没有身体强健过的林三酒就被留了下来,守住了员工室的门口。玛瑟很不放心的样子,临走还嘱咐了一句:“不该说的就别说了,别吓着孩子!” 林三酒满脸尴尬地点点头。 等二人一走,超市里立刻又陷入了幽静中。王思思好像也知道门的另一边只剩下刚才那个硬梆梆的“坚强姐”了,因此除了偶尔的一声抽泣,什么话也没有。 林三酒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把玩自己手里的菜刀。 说起来,现在卢泽和玛瑟都走了,如果要试验今天最后一次机会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可是她怎么也下不了决心:除了手上一把散发着淡臭的菜刀,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收起来的东西——如果浪费了最后一次机会,那可真就欲哭无泪了。 也不知道她纠结犹豫了多长时间,只听门口电梯处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林三酒站起来一瞧,正是卢泽和玛瑟二人。 “这么快?”她疑惑地问。 卢泽冲她露出了两颗兔牙,笑着说:“咱们运气好,翻到的第一个女的,就是这家超市的经理。我从她兜里找到了一串钥匙……”说着,将手里叮叮当当的一串举起来给林三酒瞧了瞧。“多亏这个经理在钥匙上贴了条,可方便咱们啦。” 林三酒愣了一下,眼珠朝门口转了转:“王……她爸爸呢?你们不是在……”她压低了声音:“她爸爸的尸体上找到的?” “咳,有钥匙就行了,没找着……那谁,也不是件坏事嘛。”卢泽大大咧咧地把钥匙交给了玛瑟。 “思思,阿姨回来了,这就给你开门啊——”玛瑟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 就在她手中的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林三酒的心脏忽然突突地跳了一下——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手心里一道白光已经一闪而过,刚才的菜刀化成了一张卡片,被她牢牢捏在了手里。 林三酒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卡片,还来不及后悔自己的冲动,只听员工室门口响起了钥匙开锁的金属碰撞声,接着,玛瑟轻轻地推开了门:“思思,阿姨把门打开了……” 在玛瑟迈步的一瞬间,林三酒忽然猛地飞身扑了上去,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28号回来,这个月看起来签不了约了。更新不会断,大家看着玩吧…… 第十二章 跟王思思一起活下去?
第十三章 又一个进化的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猛地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以为又要看见一张雪白的脸了。她呼地一下翻身坐起,甩甩头,借着一点微光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往常偶尔会来买个进口零食尝尝鲜的漂亮超市,此时好像死了过去似的,昏暗,幽静,一片狼藉。 一个瘦瘦的白人女性,将脸埋在她茂密的红发里,睡得正熟。玛瑟的另一边,躺着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此时听见了林三酒的动静,微微地睁开了眼。 “你睡醒了?”刚刚醒来的卢泽含含糊糊地问,他看了一眼超市墙上的钟,“噢,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弄醒的玛瑟,也疲倦地揉了揉眼,坐了起来。“怪不得我饿了呢……”林三酒听见自己胃里一直在发出滋滋响,她喝了一口水,喃喃地说:“那个小干尸也安静下来了嘛。” 确实,员工室的方向一片静谧,货架也好好地堵着门,仿佛王思思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卢泽说了一句:“我去拿点吃的来,”随即起了身,拖着脚,打着呵欠走进了食品区,拿了一些鸭掌鸡腿之类的真空食品回来。 醒来以后,睡前那不安、紧张的气氛此时几乎都消弭干净了,三人很是放松地围坐成一圈,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我说,你可一点儿也不像上过战场的人。”林三酒找到了一包自己以前就很爱吃的曲奇饼,心情大好地打趣卢泽。 玛瑟闻言哼了一声:“你可别提了,我们俩加入了部队以后,我天天受训练,他可好,仗着自己能变形,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哎,快给我说说!”林三酒笑着追问。 听见两人在一旁叽叽呱呱,偏偏卢泽嘴里塞着食物,完全没法为自己辩解,急得他够呛,猛灌了一口水想把食物都吞下去,还差点噎着……顿时,久违了的笑声在超市里响了起来,几人笑笑闹闹地,一时间觉得好像这个新世界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听见外面的笑声,王思思不甘心地撞了一下门,发出一声尖利的叫。 三人早上就是听着她的尖叫声入睡的,此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了,连眼也没眨一下——淡定地吃完了东西,伴着王思思刺耳的背景音,卢泽还心有不甘地咂咂嘴:“要是能吃上炒菜米饭就好了。”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林三酒,她猛地一拍手:“咱们一会儿不是要上楼去找任楠的尸体吗?房子里是有炉子的,应该还能用——咱们带点大米上去,炒菜不敢说,但起码肉粥还是能来一碗的。” 这个提议一出,当即赚了两人不少的口水。卢泽头一个跳起来,十分有干劲儿地拉着玛瑟一趟趟地在超市里跑,不一会儿就预备好了食材:泰国米,矿泉水,真空包装的肉…… 但叫人失望的是,翻遍了整个超市,也没见有手电筒。三人只好一人拿了一个打火机,权当照明用了。 休息了几个小时,估摸着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彻底黑了,几人背好了东西,离开了超市——为了以防万一,走前把卷帘门也锁上了。上了电梯一看,太阳果然已经消失了,一楼大厅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但叫人意料不到的是,由于购物中心特殊的构造,太阳洒下的热量全被锁在了建筑内部,没有了往日的空调凉风,一楼大厅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温蒸笼。 这叫人难受的热量极富侵略性,才几秒钟,就把三人的后背给汗湿了。加上早上搬出来的尸山在高温下开始散发出隐隐的臭味了,导致林三酒一秒也不想在一楼多呆,连忙冲出了购物中心的大门,皮肤这才感觉到了一点点风。 看来要趁早想个办法处理掉尸体才行。 今天一早她和卢泽穿行过的车龙依然堵在购物中心前面,只是与早上不同的是,大半的车辆已经耗光了油电,毫无生机地沉默了下来。只有偶尔几辆仍然在苟延残喘的汽车,发动机仍然在嗡嗡地响着。 车龙如同一条垂死的蛇一般,在高温中一动不动。 林三酒领着两人飞快地绕过了马路,一眼也没往车里看——对于死人,她实在已经看够了——曾和任楠一块住过的小区距离购物中心不远,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三人就已经来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 自从高温来临,毫无防备的人类几乎一天之内就死了七八成,因此一度瘫痪的电网再也没能亮起来——如今几个人只能靠一双腿爬上38楼了。 作为唯一一个男丁,卢泽只好当仁不让地背起了大米和水等分量沉的东西,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呼哧呼哧地爬楼梯。 虽然三人都是所谓的“进化人类”,可一口气上到25楼楼梯间的时候,几个人还真都有点受不了了——林三酒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头一个瘫坐在了楼梯上,一个劲地直摇手:“不行了不行了,咱们歇一会儿……喘口气,喝点水。” 玛瑟用打火机谨慎地照了照四周,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拧开了一瓶果汁,递给了瘫在楼地上的二人。 清甜的蓝莓味道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卢泽刚想夸一声好喝,只听26楼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有人在吗?老公,是你吗?”一个带着几分惶恐的女性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 一秒钟都没用,三个人同时跳起了身,全神警戒。王思思带来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此时不用多说,玛瑟已经沉声喝了一句:“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你是什么人?” 26楼的女人似乎没想到楼下真的有人,吓得啊了一声,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说:“我、我住在这里……我是出来找我老公的。你们是谁?” 三人对视了一眼。林三酒想了想,扬声说:“我也是这里的住户。你现在慢慢地走到楼梯旁边,把脸露出来给我们看看。” “啊……这又是为什么?”女人一边说,一边还是照着做了,一步步走到了楼梯旁。三人都仰起了脖子,借着玛瑟手中打火机的光芒往上看。 橘红色的光芒中,一张正常的、干净的人类女性的脸,出现在了扶手边上。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猩红色睡衣,眉目间生得很有几分风韵,只是眼圈红肿,一脸的惶恐无措却是遮不住的——一眼扫见了林三酒,女人这才突然松了口气似的:“啊,是你,我在楼下见过你!” 林三酒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既然不是堕落种,几人也就收起了戒备,上了楼。 女人似乎觉得见到了林三酒很亲切,忙对她说:“你大概没留意过我,我却见过你好几回了,你和你男朋友总在楼下散步。他个高高的,可帅了,对不?”说到这个,她目光在唯一的男性卢泽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玛瑟,显然很是困惑,但还是识相地没有问什么,只自我介绍说:“我姓孔,孔芸。你们见过我老公吗?” 林三酒几乎都记不得上一回看见正常的活人是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字也不想提任楠,正要开口,卢泽在一旁说话了:“……孔大姐,你老公什么样啊?没跟你一起在家吗?” 这话让孔芸的眼泪一下子泛了出来:“昨天晚上,我们俩是一块儿上床睡觉的。可是睡到半夜忽然停电了,给我热醒了,我再一看,我老公人没了……床上就剩下了他的睡衣。他肯定是出来了,我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白天我也不敢走动……” 大概是好久都没见过活人了,孔芸有一股要把情绪都发泄出来的趋势:“你们说,这鬼天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吓人呢……我下楼找保安,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全躺在地上,吓、吓得我……” 林三酒一边听,一边安慰似的点着头,忽然觉得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她一回头,只见玛瑟冲她使了个眼色。 玛瑟才刚靠近了林三酒的耳朵,卢泽仿佛脑后长眼睛了似的,适时地往前踏了一步,正好遮住了她,叫孔芸一点异状都没看出来。 “咱们是冲着任楠尸体上楼的,不能让她跟着,免得节外生枝。”玛瑟低低地说。 确实,看孔芸的样子,要是给她看见了尸体,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林三酒点点头,扬声对孔芸说:“孔大姐,我现在要上楼取点衣服。你看要不然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来找你,到时看看怎么办,好么?” 看来一张熟面孔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孔芸马上就答应了。 “对了,你要不要补充点水分……”林三酒瞥了一眼她干燥的嘴唇,伸手就要去拿刚才剩下的小半瓶果汁。 “啊,我、我,我不……”孔芸忽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将目光来回转了几转。“嗯,我是说,好吧,我喝点。谢谢你啊!” 不提上过战场的两人,就连林三酒也是生死关头绕过两圈的人,感觉都十分敏锐——孔芸这副模样一摆,三人都不由牢牢盯住了她。 第十四章 抢劫尸体 你们说,那个孔芸刚才是怎么回事?”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林三酒一边上楼,一边满腹疑惑地问。“一提到喝水,怎么就那副模样……” “谁知道呢。”卢泽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东西,“说不定她家里买了很多箱水,怕咱们知道了会抢呢。”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林三酒努力想回忆一下平日里有没有见过孔芸,但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沉默了几秒,听见三人轻轻的脚步声回响在楼道里。 “总之,我们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多留神吧。”玛瑟作了个总结。 几个人说着话,顺着楼梯拐上了一个弯,就看见了一个大大的“38”。“到了。”林三酒站在楼梯口,轻轻吸了一口气,拉开了虚掩着的门,迈步进了屋。 房子通向楼梯的应急门,开在保姆房的旁边。从保姆房前的走廊里穿出来,就是客厅了。几人走了进来,目光一扫,卢泽第一个发出了一声惊叹:“……小酒,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这间公寓未免也太大了吧——啊啊!你家客厅里竟然有私人电梯?” 林三酒扫了一眼客厅——还是老样子,精致沉稳的实木地板上洒着一地的碎玻璃,沙发被撞歪了,一地狼藉。就连她第一次袭击任楠时用的那把剔骨刀,也仍然躺在老地方。看来自从她走后,就再也没人来过了。 “这不是我家,”她淡淡地应了一句,把脚下的碎玻璃都踢到了一边。“是任楠把我骗来的。这也不是他的房子,他是吃掉了这个房子原本的主人,然后自己住下,鸠占鹊巢了。” 连她自己也奇怪——再提起这件事时,自己的情绪竟是出奇的冷静。 见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进了卧室,卢泽一下就把自己扔进了沙发上。他立刻沉没进了宽大松软的沙发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嗯——这个真舒服。比超市的浴巾可强多了……要不咱们在这儿睡一觉?” 玛瑟发出了“嗤”的一声。 听着房间外的说话声,林三酒微微地笑了笑,从床上拿起自己的睡裤,伸手一掏,果然摸出来了一张卡片,正是【任楠的尸体】。 看着卡片上的简笔画,身处在这个噩梦般熟悉的房间里,她不由又想到了每天晚上看着她的雪白的脸——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林三酒忙收起了卡。 她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一抖简直都能往下掉盐粒子,早就该换了——林三酒简直无法想象在过去的一天里,自己究竟出了多少汗——一边暗暗地咋舌,她一边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又翻出来了两个挎包,装了不少方便活动的衣服鞋子进去。 收拾好了出来一瞧,只见那两人都在厨房里,大米的包装袋已经打开了;而卢泽正在想办法阻止玛瑟下厨:“玛瑟,咱们背点水米上来不容易……不不,我不是嫌你做饭不好吃,主要、主要是粥这个东西吧,太简单,杀鸡焉用牛刀……” 林三酒噗嗤一笑,刚才在房间一直缠绕着她、若有若无的冷意瞬间都消失了。 听见她的声音,卢泽忙说:“哎呀,小酒出来了,咱们先看看尸体,然后再说吃的,行不行?” 玛瑟黑着脸,当的一声把锅子一撂,走进了客厅。 “她做饭好难吃”卢泽趁机在她身后比划着,用口型对林三酒说。“别让她做,求你啦” 林三酒忍俊不禁地别过脸,清清嗓子说:“……我就把他放这儿?” 其余两人点点头。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一个人形的黑影从林三酒的手心里掉了出来,砰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兴奋的眼神,裂至两腮的巨嘴,以及从嘴里探出的血红刀尖……一天之后重新又见到了这具尸体,林三酒忍不住心中一颤,别过了目光。随即,她又强迫自己转过脸来,尽量保持住了平静。 卢泽“嘶”地一声抽了一口冷气:“哎呀这样儿的也叫帅,你们世界的标准看来不同啊……” 话没说完就被玛瑟打了一下,把后半句给打了回去。 林三酒也懒得解释,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地把手放在了尸体口中的刀尖上。——经过王思思一事,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能力允许自己每天转化四件物品,而不仅仅是四次。看看现在时间还没有到十二点,厨师刀好歹也是个武器,不如收着算了——心念一定,一道短暂的白光闪过,刀消失在了她的手掌里。 没有了凶器的尸体,看起来多少还算顺眼了一点。 “我刚才在房里看过了,他没有什么背包箱子之类的东西……我在这儿住了几个月,好像也没见过他随身带过什么包。”林三酒壮起胆子,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里,那张巨大的嘴仍然僵硬地裂着。 “这你就不懂了,”卢泽舔了舔自己的兔牙,笑嘻嘻地说,“我来顺便给你上一课吧!”说着,他忽然伸手解开了尸体的衣服领口。 “在新世界里,咱们都有可能因为机缘而得到一些价值比较高的特殊物品……不,你不用给我看,那把菜刀不算宝贝……杀了人也不算。 ”卢泽两只手灵活飞快地在尸体的脖颈、胸膛上摸索了一番,配上因兴奋而晶亮的双眼,简直——就像是一个变态。 “如果你有那么几件好东西的话,可得记住了,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地装进包里到处走……不然遇上心怀不轨的人,抢了你东西倒也算了,怕的是谋财害命。” 卢泽嘴里不停,手中也不停。很快,他就伸手探向了任楠的耳朵——接着,林三酒的目光随着他白皙的手指一起落到了一个黑曜石耳钉上。这对耳钉还是两人在一起没多久以后林三酒送的呢,当即她就笑着说:“这可不是什么宝贝……” 话才刚开个头,卢泽已经将黑曜石耳钉拔了出来——在林三酒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阵银光已猛然间迸了出来,“叮”的一声,耳钉落在了地上。而那团银光依旧在卢泽的手上融融地亮着,映得半个客厅都白了。 “……这是什么?”林三酒呆呆地把脸凑近了,这才发现原来卢泽拿着的是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是一团不断流动的银色光芒。 卢泽被银光晃得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念道:“能力打磨剂……注,初级进化不适用……” 看着玛瑟和卢泽一脸迷惑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俩大概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打磨剂。不过虽然仍有许多不解,但是光听名字,大概也能猜到七八分了:想必是对能力有着增强或提升的作用吧?林三酒一边端详着漂亮的银光瓶,一边想道。 虽然东西不错,不过在场三人都不算是什么实战派,加上又还都是初级进化——虽然卢泽老是不肯承认——因此几人倒也不大在意,随手就放在了一边。 “真是奇怪了……这耳钉还是我送给他的呢,怎么里面会藏了这么个东西?”林三酒看着卢泽继续搜索,不解地向玛瑟问道。 “所有的珍贵物品,都是新世界降临以后才生长出来的……因此也都具有一个奇怪的特性:可以以分子的形式,将自己完全融入到另一个物品当中去。当你要将它们取出来的时候,它们又会以分子的形式脱出,进行重组,重新变成本来的模样。虽然藏在什么东西里都行,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一般会把珍贵物品放在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里。”玛瑟尽量将这个过程解释得浅白一些,她一指卢泽说:“你看。” 听得目瞪口呆的林三酒,傻乎乎地转头看了过去。 卢泽手上拿着的,是任楠那块永不离身的百达翡丽手表。他轻轻一压再一晃——动作不快,因此这一回林三酒看得很明白——一个黑影子从手表中脱离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迅速地凝成了一个钱包的模样。 林三酒拾起钱包,怀着一种几近敬畏的心情打开了。 钱包不大,也就一个巴掌的大小,没有寻常钱包里的钞票夹——与其说这是一个钱包,还不如说它是一个卡包。翻了翻,她发现里面除了一张纸片似的东西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了。 拿过能力打磨剂当作照明,林三酒将纸片都抽了出来。 三个人的头不约而同地凑到了一块儿。 目光落下了不到一分钟,林三酒已经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另两人一眼,随即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又再次低下了头,把刚才的那一行字又看了一遍。 没错,千真万确—— 玛瑟和卢泽也意识到了这是什么。玛瑟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没看错吧,这是——” 突然从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砰”地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 法国呆了十天真是累到不行……又感冒又过敏,依然没忘了更新……今晚的飞机回去,就可以认真更了……你们看在我这么勤苦的份上,奖励奖励我吧 第十五章 孔芸 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三个人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清亮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14.98”。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第十六章 你老公找到了 “玛瑟,”林三酒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尽量和颜悦色地说:“你过来一下,我想问你,你看没看见我那只银色的小瓶子?” 说起银色小瓶子,第一反应自然是能力打磨剂了——玛瑟没动地方,一脸迷惑地说:“我不是把它放沙发上了吗?”说着,手还一下一下地拍着孔芸的背。 当时因为跟孔芸一块儿离开的,因此不得已就把打磨剂留在了楼上。这一点,林三酒也是知道的…… 林三酒有些夸张地猛一拍大腿:“哎呀!我忘了拿!”她转头对孔芸笑着说:“都怪我这个破记性。我让他俩陪我上楼一趟,孔大姐你一个人在这儿等会行不?” 孔芸一愣。 根本没给孔芸张口的机会,林三酒已经急急忙忙地拉起卢泽走到了门口,又转头对玛瑟招手道:“你快来呀,人少了我上楼害怕。” 玛瑟一时有点迷茫,也没多想,顺着她的意思出了门。 “孔大姐,你别害怕,我们很快就下来了……”林三酒一面强笑,一面伸手拉过了大门—— 孔芸坐在客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随着大门砰一声关上,黑暗也将孔芸的脸遮掩住了。 门才刚刚关严,林三酒一个转身就往楼上飞跑而去。余下的两人赶忙一头雾水地跟上了,卢泽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用气声低低地说:“怎么了?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不对?” “希、希望是我多想了吧!”剧烈的大跨步,把林三酒的话震得一颠一颠的,“先让我上去确认一件事……” 几分钟内,三个人已经全力跑上了顶楼。林三酒一颗心突突地跳,也来不及喘匀了气,将门一推,再次冲进了38楼公寓里。 房子里一片漆黑,“给我打火机!”林三酒喊了一声。 卢泽闻言扔出了一条抛物线——打火机在落入她手里的下一秒,嚓的一声点亮了。橘红色的火光,盈盈地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餐桌上,摆着四只碗。 卢泽和玛瑟二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也把目光放在了林三酒照亮的地方。 “咦……?”玛瑟比卢泽先一步发现了异状,“她怎么没——” 方才几人摸黑喝完了粥,起身就走了,因此谁也没发觉半点异样。此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了不对:桌上四只碗中,三只的旁边都堆着一小堆鸡骨、鸡皮,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仅有孔芸用过的那只碗旁,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倒也没什么,兴许人家就爱吃鸡骨头呢——这句话刚刚冲进卢泽的喉咙,就见林三酒神色凝重地把孔芸的碗取了过来,目光一扫,他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在热得严酷的极温地狱里,哪怕是进化后的几人,也始终处于一种轻微的脱水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三人时不时地就要适当补充些水分的原因。即使是坐拥一座超市的他们,每一滴水对他们来说都珍贵极了——刚才的粥自然是一点没剩,全喝了。 可孔芸的碗里,却剩了大半碗晶亮发白的粥汤。 拿勺子搅了搅,林三酒发现粥汤里被挑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剩下;放进去熬的鸡块也都吃光了。唯独在新世界里最宝贵的水分,被孔芸一滴不少地剩了下来。 “她……她为什么不喝水?”卢泽皱起了眉毛,红红的嘴唇被他紧紧地咬出了一道痕。 林三酒脸色看着不大好——如果没猜错的话,孔芸可要比什么堕落种都来得棘手得多了——她一字一句地低低说道:“她说谎了。她肯定已经发展出了至少一项进阶能力……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也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了。” 鸡肉,大米,植物,金鱼,冰箱里的菜…… 放下了粥碗,她的目光在卢泽和玛瑟的脸上扫了一圈,声音有点沉重。“孔芸的能力,大概是能够将所有形式的生命体,都化成她生存所需要的养分——我猜,她只要碰着了目标,很快就可以将目标完全吸收完毕,根本一点异响都不会有。咱们吃饭才花了多长时间?所有的米粒和鸡肉都消失得像没存在过一样!” “嘶”的一声,玛瑟倒吸了一口冷气:“……所有生命体?碰着就能吸收?这、这可不止是生存用能力了,这个能力若是放在战斗上的话……” 那根本是沾上就死。 “可是那也不能解释她为什么不喝水啊?”卢泽回想起刚才几个人挨挨碰碰地在楼梯间里一块儿下楼的情景,脸也不由白了。 “大概是能力改造了她的身体,使她无法像咱们一样摄取水分了——对她来说,可能所有的水分和养分,都必须从别的生命体中吸收才行。”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肯定,但她就是十分确信。 “咱们和她相处了也有半天了……如果她抱有敌意的话,咱们三个早活不到现在了吧?”玛瑟喃喃地说。 林三酒点点头,——这也是她想说的,同时也是她心里的一丝希望。 怕就怕…… 念头刚刚浮起来,还没有化成语句说出口,黑暗中又一次传来了孔芸的声音:“你们怎么拿个东西,也花这么长时间?” 三个人都是一僵。很长时间吗?林三酒忍不住看了看电子表上的时间。 从上楼到现在,他们一共也才花了十分钟——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孔芸跟他们跟得这么紧? 见另外两人都呆呆地不出声,玛瑟赶忙扬声朝她的方向应了一句:“你在门口等等,我们马上就出来。” 孔芸口中“噢”了一声,脚下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慢吞吞地拖着步子,一步步地走了进屋。 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怪。 玛瑟扯出了一个笑:“哎,我们这就出去了,你根本用不着进来的……” 孔芸轻轻地说:“我一个人害怕,就愿意跟人一块儿呆着,你们不介意吧?”一边说,一边走近了三个人,冲他们露出了一个笑,伸手就要去挽玛瑟的胳膊。 林三酒的心猛地一跳,就在她要去拦的时候,只见身前的卢泽已经一个闪身,将玛瑟从孔芸旁边一把拉远了,速度快得简直成了一道黑影。 玛瑟才刚刚站稳脚,卢泽的低喝声已经出了口:“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含着藏不住的愤慨,林三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白皙清秀的少年发怒:“你其实早就已经发展出了能力了,对吧?我们都知道了!说吧,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们?” “啊……”孔芸似乎有点呆呆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窘迫地说:“我身上的确有些地方不对……我一开始没敢告诉你们,因为我怕你们害怕我。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玛瑟谨慎地看着她,求证似的小心翼翼地说:“你——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吧?” 林三酒顿时有点儿郁闷。玛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有些太信任人了——如果孔芸真的抱了坏心,难道还能老老实实地告诉你? “伤害你们?”孔芸愣了一下,随即说出了一句叫林三酒所料未及的话:“不不不,只要一个就够了,我不想吸收三个人,那可太残忍了。” 这句话有如一个静止键,凝固了空气。 看着几人震惊的面孔,孔芸似乎也是狠下了心似的,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吸收活人,可是我身体虚啊。家里能吸收的东西,我都吸收完了,连楼下的保安都——可是我还是感觉虚,虚得难受……” 林三酒简直拿不准应该生气还是应该笑了—— 大概是看见了她的表情,孔芸抹了抹眼泪:“刚看见你们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想到吸收这件事。只不过时间越长,我就觉得越忍受不住……你们自己拍心口说,要是杀了一个人,就能保住你的命,你会干吗?” 她也没真打算听三人的回答,马上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哀求似的说:“我只吸一个人就够了……真的,就一个!” “玛瑟,卢泽,你们俩不是昨天才遇上她的吗?不过是泛泛之交……”孔芸的脸上浮起了一个近似癫狂的笑容:“没了这个女孩,你们还是该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一点也没损失。” “你倒是替我们安排的挺好呀。”林三酒冷冷地笑了,没有去瞧卢泽和玛瑟的神情,只是心里猛地窜起了一股邪火。 听见这句话,孔芸转过脸来看着她:“姑娘,我看你男朋友不在身边,大概也懂了。你们不过是玩玩而已,不会明白我和我老公之间的感情……我绝不能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我也不能死,我要等我老公回家……” 卢泽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骂道:“少废话了,想吃人,滚回老家吃自己去!” 林三酒心下一松,转头朝身边两个人笑了笑。 就在她即将回过头来的时候,目光在自己的卧室房门上一扫而过——瞬间,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突兀地充斥了脑海,在她意识到之前,一个问题已经脱口而出:“孔芸,你说昨晚上你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他的睡衣了?” “是啊,怎么……”一句话才说到了一半,孔芸瞧见了林三酒的神情,她的面色立刻变得一片死白。 林三酒报复似的笑着朝她露出了一排白牙,目光牢牢地盯在了她的脸上:“BINGO,你老公找到了。” 第十七章 尾随而来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你的能力不知不觉地发动了,迷迷糊糊地把你老公给吸收了。当你清醒了一看,自然只有他的一身睡衣还留在床上……”林三酒冷冷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她对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此刻充满了忌惮。这个能力到底是有多强大,才会在意识迷糊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里,将一个成年人给吸收了个干净?竟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孔芸愣愣地,神情很古怪,似乎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她表情近乎狰狞地“哈”了一声,眼泪却掉了下来:“你胡说个什么!你懂什么!你只是不想被我吸收掉,所以才在这儿瞎扯!” “……是吗?那我问你,你醒来以后,口还渴吗?”林三酒静静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犹如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把孔芸的精神压得崩溃了——突然之间,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哭,吓得几人不由往后一跳——随即却只见她将脸埋在了手臂里,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断一前一后地摇摆着,仿佛要给自己一些安慰似的,放声大哭。 “我……我不知道!”孔芸一边哭一边喊,眼泪湿了满脸,句子破碎得含糊不清。 “人人都说他配不上我,是我、是我……配不上他……我配不上他!他是那么好的人……那么好啊……”她的哭声听着像块破碎的布片,蕴含着极大极深的愤怒和痛苦,叫人一听就忍不住心惊。 听着女性悲痛欲绝的哭号声,一时叫林三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还愣着干什么?” 她的胳膊忽然被人扯了扯,扭头一看正是玛瑟。她用气声说:“不趁现在赶快走,你还想等她清醒过来以后吸收你吗?” 林三酒这才反应过来。再一瞧,原来卢泽一脸紧张,已经贴着沙发,一步步地都快挪出客厅了——他一抬头看见两人还在原地,几乎给气得够呛,忙用口型做了个“你们傻啊”。 两人赶紧加快了几步,从孔芸身边溜了过去。后者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一边无意识地嚎叫着,十指一边紧紧抓着沙发,在柔软的皮子上挖出了几个深深的洞,压根也没留意到身边人的动向。 几人就这样在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里,悄无声息地飞跑下了楼。 经过了方才一番提心吊胆,再返回超市的一路就显得很轻松了。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购物中心前的马路上,几人迅速地钻进了车龙里,匆匆从汽车中间穿过。 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车内垂死的人,不少人在几人经过时都勉强坐了起来,绝望而无力地拍打着玻璃。人虽然都还活着,可眼神却早已跟死了一样,没了半点光采。 林三酒有些不忍地看了他们一眼——在车窗玻璃后扬起的十来只手臂中,不知道有多少能够撑下来,成功进化…… “等等!”带头的卢泽忽然猛地刹住了步子,转头对玛瑟吩咐了一句:“你去看着来路,别让那个孔芸跟上来,小酒,你把你的刀给我。” 白光一现,林三酒将厨师刀递了过去,同时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卢泽向一辆白色的宝来扬了扬下巴,一脸凝重:“那边那个,马上要变成堕落种了。”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看,林三酒身上顿时窜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宝来车的挡风窗后,正紧紧地贴着一张深褐色的、不辨男女的脸。水分已经蒸发地差不多了,只有一叠叠的皱褶皮肤堆在两颊上,嘴部高高拱起,似乎马上就会有一根口器从中破肤而出。一只眼的眼皮掉了,而另一只眼上的正在眼珠前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而那两只雪白的眼珠子,正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三人。 屏住呼吸,卢泽警惕地走近了车子,车里的眼珠子也随着转动到了一侧。 “哐啷”一声玻璃的碎响,驾驶座的车窗就被砸破了。紧接着还不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卢泽猛一发力,将刀捅进了这个半人半堕落种的脑子里。过程如电光火石一样,林三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好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闷叫后,车里的身体便已经软软地委顿了下去。 他把刀顺手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了,走回来递还给了林三酒——看见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卢泽只好叹气说:“我知道看起来实在不舒服,但是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林三酒点点头,收起了刀。 尽管方才那人仍然依稀保留着一个人形,但很显然是再也救不回来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尽量适应一下这种场景才好。林三酒一边重新迈开了步子,一边忍住了胃里一阵阵泛起来的恶心——毕竟这和自卫杀人太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孔芸是不是伤心太过,她似乎一直没有追上来,三个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跑进了超市,迅速地关上了铁门。从里边儿反锁好了,林三酒这才顺着门滑到了地上,出了一口大气。 玛瑟取了几瓶水过来,一人一瓶地分着喝了。她将刚才趁空拿到手的能力打磨剂也取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货架上当作照明——还别说,确实比蜡烛强多了,超市的一角立刻就像亮起了一盏日光灯一样。 休息了几分钟,林三酒的心思忍不住回到了刚才的纸片上:“对了,我们刚才找到的那个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掏出了纸片。其余两人也顿时集中起了精神,目光一起落在了纸片上。 纸片上的字迹在银亮的光芒中清晰可见——由于初见之下受了不少震撼,四个边角都让林三酒给攥皱了。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黑死城 Valid 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极温地狱 ValidFrom生效日期:极温地狱降临前六个月 SingleEntry单次签证,不得多次进入 本签证由黑死城最高外交官发放。 即使已经看过了一次,林三酒依旧有些哑口无言——她将这张签证递给了卢泽和玛瑟,他们俩的脸上也尽是一片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不懂……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什么签证,还不是照样进来了吗?”卢泽喃喃地重复了几次,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签证。 “其实仔细想想,你和他并不一样。”林三酒顿了顿,若有所思。“你们是一定要呆满了14个月以后,才会进入另一个已经变异了的空间,可是在任楠来到我这世界的时候,这儿还好好的没有变异呢……” 看来签证不光可以指定目的地,还可以让人在变异前提前进入? 玛瑟指着签证背后一行“JourneyPerformed”的字样,轻声解释说:“任楠还真是靠这张签证来到这里的。” “……你们一点也没听说过什么外交官和签证之类的事吗?”虽然看样子就没什么希望,林三酒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果然,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卢泽将签证铺在地上,盯着它苦笑说:“如果知道有这种东西,我们上一回就不必被炸弹叫醒了。” 说得也是——林三酒低下头,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感。 正常情况来说,如果你申请某个国家的签证,这个签证只能够由该国的大使馆来发。可是看看地上这张纸片,很明显没有遵循这个规则:去往某个目的地的签证,是由出发地的外交官来发放的…… “先不管那个姓任的是怎么拿到签证的,提前六个月进入可是一个优势啊。”卢泽砸了咂舌,对林三酒说:“你可以在一切都还平静的时候就开始做准备,无论是储备物资、身体训练……你的生存机会都要比那个世界里其他人大多了。” 这倒也是——“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签证对任楠来说更有用些……就算咱们准备再全,也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而他那个**能力,多了六个月,就是多了一堆潜力值呢。”想起了自己傻乎乎上当的那半年,林三酒的脸上就不由浮起了一点儿冷笑。 卢泽叹了一口气,很成熟似的拍了拍林三酒的肩头以示安慰。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签证,咱们现在就是想问也没地方问去了。”玛瑟犹有不甘地摆弄着手里的纸片。 “看他身家也不多,不像去过很多地方的样子……”卢泽忽然眼睛一亮,笑着说:“要是咱们能找到极温地狱的外交官,说不定就可以一起生存下去,不必被骰子分开了!” 在无穷无尽的空间中挣扎求存,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如同浮萍一样,来了又去——这的确是一件让人觉得很疲惫的事情。难得遇到了默契相投的人,要是能成为伙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问题是怎么找到这个外交官——几个人心里同时浮起了这个念头。林三酒刚要说话,忽然只听超市门口的铁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你们在这儿吧?开开门啊。” 孔芸的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嚎哭过后的沙哑和鼻音,但语气却已变得从容多了。 ——————————————————————————————如果觉得这章开头和上一章连不上的,请不要轻易怀疑自己或者作者,因为第16章最后漏了一段话,现在已经补上了…… 释放完了忧伤发现多了两张推荐票,谢谢你,无名英雄…… 第十八章 身怀有喜
第十九章 谁动了我的尸山?
第二十章 林三酒的迂回战术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什么—— 这一切都是卢泽根据听见的声音,下意识判断的。他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恐怖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值要比她大,因此她忙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个蛋!老娘进到员工室里来了!” ============最近更新时间很洒脱很豪放,真的不是我的错……电脑主板彻底坏了,现在只能趁朋友不用电脑的时候蹭人家的用用……悲催 第二十一章 欢迎回来 昨天晚上突然生成的第三项基础能力,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在黑暗中林三酒一个闪身,躲过了从员工室里扔出来的一把菜刀,心中暗暗地感谢了一下老天。要不是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别说绿藤那迅诡的攻击了,就连王思思突然扔出来的这把臭菜刀,她也未必能躲开。 菜刀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发出了呛啷一声——趁着王思思一击不中的工夫,林三酒身手迅捷地往后一跳,顺势“砰”一声地关上了门,挡住了它的攻势。直到这时,她才听见从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拖拽声,接着卢泽和玛瑟模糊的声音响了起来。 隔了两道门,玛瑟声音里的焦急依然遮掩不住:“小酒,你没事吧?快点离开,我们没有钥匙进不去!” “我没事!我已经出来了!”林三酒忙高声应了一句。“小干尸刚才把她口器上的刀拔下来扔我,不过我没受伤!” 王思思愤怒地啸叫了一声,林三酒顿时感到自己倚靠着的这扇门一震一震的,似乎正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重重击打着,应该是王思思的口器——她忙从门边退开了几步,重新拿钥匙锁好。听着王思思不甘心的尖叫声,她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亮了。 自从有了体能增幅以后,她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就是没有光,也能看清楚个六七分,不必跟个瞎蛾子似的四处找光源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刚才她一心想着赶快回超市,也没来得及查看四周,见到一扇门就往里进——这才跟王思思干瘪变形的脸打了一个照面。 现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她干脆借着火机的光芒探查起地形来。目光一扫,林三酒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排排足有两人高的货架。这些货架一瞧就与超市里的不同,几乎碰到了天花板,每一层的架子上都堆满了包装完好的货物箱子,能看出来其中饮料食品占据了大部分。 她强抑住激动的心情,小跑着来到货架前,忍不住轻轻用手抚摸起一箱箱的矿泉水来。 ——昨天晚上在她进化出能力以后,三个人又重新回头,将超市里的食水都点了一遍。毕竟是经过一番洗劫动乱的,尽管超市的货存还有不少,可经过了三个人几天的吃吃喝喝下来,剩下的也就只能够维持两个星期了。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仓库呢……”林三酒笑得双眼熠熠生辉,自言自语地轻声骂了一句:“原来藏在这里,有个干尸给你们看门儿啊。” 看来回去以后,得想个办法把仓库里的东西都收起来才行。 包裹着一瓶瓶生命之源的粉红色塑料硬壳,在打火机的光芒下沉默着。看着这满满一货架的依云,正好口干舌燥的林三酒干脆动手拆开了一箱,取出一瓶喝了。 这时从员工室的另一头,再度传来了玛瑟和卢泽的声音:“小酒,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想办法回来?” “我没事!我发现了这家超市的仓库……”林三酒应了一句,一屁股坐在员工室的门口,打算调整休息一下。她的声音里含着一种强韧的自信: “我肯定能想办法回去的,你们别担心。” 员工室的另一头响起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话,似乎是两人嘱咐了她几句什么,随后就没了声息。 林三酒啪地关上了打火机,仓库里又重新回到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这个时候,恐怕门后的王思思也在想对策呢吧?林三酒喝了一口水,感受着清凉的液体从喉间滑进身体里,一边暗暗地想。这个小干尸还真不能小瞧,刚才自己匆忙间掏钥匙开门,可是闹出了不少动静。但王思思硬是屏气凝息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让林三酒根本没想到自己开的是员工室的后门——要不是门一开扑出了一股死尸腐臭的气味,让她警觉了一下,恐怕她还真躲不过王思思的攻击。 现在返回超市的两条路,都牢牢地占据着一个拦路虎。大厅里,是奇诡莫测的植物林;员工通道里,又必须经过王思思。 所谓两害权其轻——不知等了多久,林三酒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无声地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将火机、水瓶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了一边。随即她搓了搓手,轻呼了一口气。 是时候来看看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到底有多强大了。 钥匙轻轻地被插进了锁孔,向右一转,金属锁发出了细微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里,简直响亮得惊人,王思思绝对不可能听不见——紧接着,就像在印证她的想法似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串低沉的咕咕声,林三酒能感觉到门后有个东西走近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缓缓地滑开了一个人那么宽的距离。 浓重的黑暗依旧保持着沉默,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细长的黑影忽然唰地一下从门缝里射了出来,直直地刺向了门把手的后方。这速度太快了,即使有了体能增幅,林三酒也绝对躲不过去—— 可是这十拿九稳的一击,却依然落空了。 “咦?”房间里的王思思时隔许久,又发出了人声。她用口器在门外来回扫动了一会儿,发现林三酒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竟然哪儿都没有。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王思思谨慎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口器中响起了一个甜美的童音:“姐姐,你在哪里呀?思思不想跟你打架,你放思思走,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半开的门外,仍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没有林三酒的人影,也没有任何响动,就像从来没有过人似的。 门缝中伸出了一只干枯得几乎不像人的手,似乎要去推门——可是顿了顿,又放下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形状可怖的东西,悄悄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正是王思思。 几日没见,它变得更加干瘪了,如同那个保安一样皮肤都堆叠了起来。因为被卢泽踹的那一脚,胸口还深深地陷了一个大坑下去,连最后几分人形都消失殆尽。门缝不大,不过对于王思思来说,却足够了。 “姐姐,姐姐,我出来了,你别伤害我,好不好?思思只是想回家,找妈妈……”两只雪白的眼球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仓库,可始终没有半点林三酒的踪影。 口器焦躁不安地在空中挥了挥——它能闻见空气里属于活人的血气味道,就是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这让好几天没进食的王思思又**又烦躁。它口器里发出的童音含着浓重的哭腔:“姐姐,你不出来,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思思这就走了,回家去了……” 小女孩的声音还回荡在黑暗里,口器已经朝门后飞刺了下去——这是唯一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了!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口器,一下子刺了一个空。 “……你要去把你妈也吸干了么?”一个淡淡的、嘲讽着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来。 王思思一惊,忙要抬头。就在它还来不及从门后收回口器的时候,一个黑影迅捷地扑了下来,借势向后一蹬,门“哐”的一声狠狠夹住了口器。王思思的一声嘶叫还来不及出口,它的头顶白光一现,已经被一把厨师刀给贯穿了。顿时,王思思连身体带口器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见地上的干尸一动不动了,林三酒这才呼了一口气。她刚才一直蹲坐在窄窄的门边上——维持着绝对的安静,还要从门上扑下来伺机袭击,这确实是太艰难了——她在新世界降临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像忍者一样的事。 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从死尸的身边走过,林三酒打开了员工室的另一扇门。 随着门一打开,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如月光一样地泻了出来,照亮了林三酒的全身。堵住门的货架刚才就被另外二人合力推开了,卢泽和玛瑟一个站,一个坐,正静静地等着她。 “欢迎回来。”卢泽一手提着能力打磨剂,靠在墙上笑嘻嘻地说。 第二十二章 上路!
第二十三章 加入了一个新成员 烈日当空,熊熊地灼烤着世间万物。一出了车门,烫人的高温立刻叫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极温地狱里依然有风,只不过还不如没有——每一阵风都像一锅烧红了的煤炭,兜头盖脸地朝人身上泼了过去。 下了车,卢泽和玛瑟顿时都把眉头皱得紧紧的,捂住了口鼻。自从绿植树木都死光了以后,土壤全在高温下沙化了,浓浓的黄沙在风的鼓弄下,不住地在天地间肆虐,眉毛和睫毛上落得都是沙粒,叫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一直眯着眼看东西。 玛瑟一开口,就被黄沙给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勉强地说:“……你确定吗?我刚才在最后,可我没注意后面还有车啊。” 林三酒下车的时候,顺手抓了一件T恤衫,此时被她系在脸上当做口罩,倒是比另外两个人好过一些。滚烫的黄沙不住地击打着她暴露在外的皮肤,林三酒忍着疼低声说:“我确定,那车跟了咱们一路了。不过因为沙尘太大,它离得又远,所以时隐时现的……等等,来了!” 话音才落,果然不远处一溜烟尘扬起,一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雪铁龙从滚滚黄沙中冲了出来—— 没想到一见前方三辆大车都停了下来,林三酒等人又正站在马路中央,那辆雪铁龙居然一个急刹车,接着车头一拐,竟是要跑的样子。 不过在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上,可不是它说跑就能跑得了的了——林三酒助跑几步,接着脚下一个加速,在雪铁龙掉头之前,整个人已像豹子似的砰一声跳上了车头。 随着车头往下一沉,雪铁龙似乎慌了,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尖响,隐隐约约地里头的人还喊了一声什么——林三酒被车甩得一摇晃,忙稳住了身子,伏在了车头上,朝车内大声喝道:“下车!” 在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里,卢泽和玛瑟也已经都冲了上来,对雪铁龙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势。 车子停住了,发动机熄了火。 透过肮脏的挡风玻璃,林三酒只能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影,也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真想不通,在这样的视线下,这人是怎么开车的。她等了等,不耐烦地拿警棍敲了敲挡风玻璃,再次示意司机下车。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辆车从购物中心就跟上来了。 驾驶座上的车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皱巴巴西装的男人,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踏出了车门。 这男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个头不高,皮肤糙黑,生着一张圆圆的肉脸,白衬衫都成了脏脏的黄黑色——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总觉得他如果插上胡子,肯定会长得很像一只田鼠。他身上的西装看起来虽然质料不错,但似乎很不合身的样子:裤脚长了一大截,高高地挽了起来,露出里面灰白灰白的高腰袜子。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玛瑟皱着眉头问道。 长得像田鼠的男人惊惶地转动了一下黑漆漆的小眼,看了一眼三个人,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卢泽顿时“嗤”了一声:“那你是不小心地、意外地跟了我们一路?” 林三酒从车上跳了下来,攥着警棍一言不发地站在了车前。 男人似乎很害怕林三酒的样子,她一下车,他就立刻朝反方向挪了几步,离她远远的,同时急急地解释道:“不不,你们听我说,是这样子的……我其实早就认识你们了,我没有恶意。我是做医疗器械推销的,那天晚上和客户应酬完了,他送我回去的路上,结果突然停电了,我们被堵在了购物中心那……” “说重点!”大概是被外面的风沙给折磨得没了好脾气,玛瑟加重了语气喝道。 “啊……是,是,总之,我们一直在购物中心那里堵着,不敢下车,就靠车里的一箱饮料过了两天……我看见你们了嘛,好几次呢,进进出出,你们好像很快就适应了,很了不起啊!”那男人说到这儿,还不忘讨好地捧了一句。见几人没有反应,他讪讪然地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又继续说:“哎呀,后来有天晚上,有个长得还不错的女的来了,说她家有水喝,叫我客户下车跟她拿水。结果我就一会儿没留意,我客户没了!那女的又往下一辆车那儿走了!” 三个人的脸色都不由一顿——看来孔芸果然没有放过外头一条街的活人。 男人看了看他们的脸色,试探地继续说道:“我哪敢继续在车里呆着了,就跑到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好歹也是活到了现在……我今天早上一看你们走了,我自己也害怕啊,这、这才跟上来了……” “你叫什么?”因为这人说话絮絮叨叨的,卢泽有点儿不耐烦了。 “我叫田民波,人家都叫我田鼠。”男人忙笑着说。 看来有这感觉的倒还不止自己一个人——林三酒心里笑了一声,脸色却一点都没变,凝着脸色问:“你跟着我们想要什么?” 田鼠楞了楞,忙说:“我没有恶意,真没有……我自己车上也有吃的喝的,就是想找个同伴一块儿走……再说了,我也有话想提醒你们呢。” “提醒什么?” “你们的车也开了有快一个小时了吧?”田鼠一边说,目光一边在几辆车上流连,“我劝你们先不要开了,到晚上再说。” “为什么?”卢泽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他们停下来的这个地方可不怎么舒服。原先这儿是一片中心公园,本来是一片广袤的树林绿地,可以说是城市里最惬意的地方了。可是这一个月下来,公园的影子早已经彻底消失,只有漫天的尘沙伴着干黑色的树木残壳,被风吹卷在半空中。在地平线上,隐约还有几个好像是堕落种的影子在徘徊。 天空是一片看不见希望的浓黄色,伴着烫人的阳光。 “这天气热得太邪门儿了,再开下去发动机要烧坏的。你别不信,我之前已经报销过一辆车了,还是个奔驰呢,照样坏了!差点起火!更别说你们这些卡车和公共汽车了……”田鼠抹掉了脸上的沙子,露出了底下诚恳的表情来。“真的,不信你们去摸摸发动机。” 听到这儿,林三酒突然叹了一口气,叫住了转身要走的玛瑟:“不用去了,是真的。刚才他这辆雪铁龙,踩着都烫脚。” 要知道,她脚上穿的可是一双天木兰。透过那么厚的鞋底依然能感觉到烫…… 田鼠一听,马上嗷了一声,回身去开车前盖。盖子一开,一股带着焦味的白烟徐徐地飘了起来,瞬间被风沙吹散了。田鼠紧张地在发动机里拨弄了一会儿,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抬起头说:“好险,差点就不行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颇有些无奈——连法产雪铁龙都快不行了,那来自郑州客车厂的公共汽车肯定更危险。看样子,他们也只能和这个田鼠留在这儿,等发动机降温了再走。只不过,林三酒对四周的环境很抗拒。 因为周围实在太空旷了——占地几千平方米的中心公园荒芜了以后,视线便毫无阻碍了,要是真有什么危险的话,他们几个活耙子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 玛瑟叹了一口气:“看来咱们只好等等了……” “对呀对呀,哎,要说外面实在太热了,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你们上车,咱们进车里好好聊一聊?交个朋友嘛!”看几人被自己说动了,田鼠忙殷勤地打开了车门,还掏出了一瓶水递给玛瑟。“我也没个目的地,就是想找个同伴……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啊?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我跟你们一块儿走吧?”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一时半会儿的还没人说话。 在经历过孔芸一事以后,确实不得不小心一些……不过,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因噎废食了……林三酒想到这儿,开口说道:“可以让你跟着我们一块儿走,但是你必须先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 田鼠的嘴巴,顿时张成了一个“O”型。 “别告诉我说,都已经一个月了,你还不知道进化能力这回事?”林三酒的声音有意放得很冷酷,“如果不了解你,怎么敢随便跟你搭伙?”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卢泽和玛瑟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些为难。如果人家真的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能力,也不能算错…… 可出乎意料的,田鼠没怎么犹豫就点头了:“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好吧,我给你们看一下。”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手机表面是一层看起来很廉价的塑料壳,感觉似乎很山寨。田鼠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接着把屏幕转向了三人。荧屏上显示着一个通话界面,通话人是110。 “这个手机,就是我的能力了。110是我目前唯一能拨打的号码。如果我受到了攻击,那么只要我拨打110,在5到10秒钟内,所有的攻击对我都不生效……当然了,能力发动时比现在快得多。”田鼠神情有些怯,又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正在林三酒皱着眉头思虑的时候,身旁的玛瑟率先踏前了一步,回头看了看她。“我看这样也够了,对吧小酒?” 接着,她朝田鼠伸出了一只手,笑了笑:“以后咱们就要互相帮助了。” ————啊哈哈,借到了一部闲置电脑,更新终于可以恢复固定时间了! 第二十四章 主角必死定律? 1
第二十五章 主角必死定律! 2
第二十六章 挑战主角必死定律 3
第二十七章 简直是死不瞑目嘛 “哎呀呀……这不是刚才刺伤我一只眼的小姐吗?怎么,你不往外跑吗?我的攻击范围这么大,我看你只有跑到那——边去,才躲得过我的刺哟。” 在林三酒惊悚的目光里,堕落种没有攻击,反而用手一指不远处的空地,语气轻浮地笑着,细长的眼睛令人不快地眯了起来。它以前做人的时候,也一定是一个恶劣得让人厌恶的男人吧——不知怎么,林三酒心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死死盯着堕落种的动向,她掌心里白光一现,又捏住了一把卡片。尽管身体因为高度紧张已经微微地在发抖了,她却硬撑着没有动地方。 难不成跑到空地去,叫人狙击吗?开玩笑,她又不傻! 距离这么近,只能先发制人了!林三酒手中的卡片再一次朝堕落种激射而去——可这一次堕落种有了防备,朝后一退,挥舞着口器把大部分的卡片都击落了。唯独一张躲了开来,被林三酒迅速地召回到手里,但是目光一扫,她不由就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 剩下的这一张卡,竟然偏偏是配合刀片一起,阻挡敌人视线用的【黑布】。这一下,刀片全都用完了。头一次飞出去的刀片此时散落在地上,如果不用手触摸到它们的话,林三酒没法把刀片收回。这一个月里,虽然她有意识地把许多东西都收作了卡片,可现在这么一来,手里剩下的,只有一些派不上用场的钝器了…… 看着林三酒手里的卡,堕落种仅剩的一只瞳孔缩了缩,走到车顶的边缘,接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正当林三酒以为它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口器一甩,就朝她突刺了过来——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跟口器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如果不朝外跑,根本躲不过去! 伴随着玛瑟惊恐的一声喊,林三酒绝望地朝外一滚,肩膀上一热,到底还是被口器给划破了,拉出了一条血口。 按住了受伤的肩膀,她目光无意识地在对面的楼房上划过,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滚到了毫无遮挡的空地上。 不行,太危险了——林三酒下意识地心念一动,【黑布】飞向空中,哗的一下迅速铺展了开来。 几乎就在同时,静候已久的枪声响了,连着响了两声——多亏黑布挡了一挡,迷惑了狙击手的焦点,一个光点落在了旁边的地上,打出了一个洞。然而另一个却转瞬间就穿透了林三酒的膝盖,痛得她当即惨呼了一声,再也没法站起来了,只能躺在原地不住喘气。 “我X你大爷!”见此情景,卢泽忍不住暴跳起来,手里的警棍被他用力一甩,呼地一声朝堕落种砸去。 与此同时,玛瑟猛地朝林三酒的方向扑去,打算把她拉起来——后者就这么不设防地躺在地上,只要再来一次光点,林三酒就要彻底交代了。然而在玛瑟刚刚抓住她的手,准备拽到汽车后面的时候,狙击枪又一次响了。 林三酒眼睁睁地看着玛瑟胸口爆起了一蓬血雾,溅得她一脸都是细小的血点。 “玛、玛瑟?”她呆呆地轻声唤了一句。 玛瑟失去神采的浅棕色眸子里,映出了林三酒自己苍白张皇的脸。随即,她的尸体没了支撑的力道,重重地倒在了林三酒身上,压得她眼泪喷薄而出。 即使已经见过一次了,同伴的死亡依然痛苦得叫人难以忍受。 “玛瑟——!”不远处响起了卢泽受伤小兽般的怒喊。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道:“你不要过来,快躲好!” 然而卢泽却充耳不闻,一挥警棍逼开了堕落种,转身冲了过来——扑通一声,他跪坐在二人的身边。 卢泽望着尸体,半响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在空地里了,可枪声却没有像林三酒预料的那样响起来,而卢泽也好像把这事给忘了——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玛瑟的头发,哽咽了一声,用红通通的眼睛哀求似的望着林三酒:“重来一次吧,我们还有一次机会。玛瑟……玛瑟她是我的家人啊……” 林三酒眼前闪过了那个鲜红的数字,突然心底泛起了一阵凉:他们真的还有一次机会吗?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啊!如果这一切不是什么倒数,而是大家做了一个预知梦的话…… 卢泽双眼里晶亮的眼泪,在夜色中熠熠地闪着光和希冀。看着这样的眼神,林三酒根本没办法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口。 “好——”她转开目光,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却没听见任何回音。 抬起眼睛,只见卢泽的面色是一片从来没见过的灰白僵硬。 林三酒顿时如坠冰窖,死死地瞪着卢泽的脸,急急地叫着他的名字:“卢泽、卢泽!你说话!说话啊!” 卢泽的目光虚了,嘴角渗出了血。随即,他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玛瑟身上,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上面扎着一根染着鲜血的口器。 “哎呀,这种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情谊,真是叫我感动。不过你们是不是吓傻了啊?什么重来一次,你们不会以为死人还会复活吧?”堕落种细长的眼睛里,闪着满足而邪恶的光:“小姐,你别哭了,你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对我来说都很宝贵哟。” 林三酒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无声地流着眼泪。比起亲眼见到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在眼前,那个所谓的机会,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 腿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了。在堕落种悠悠哉哉地拔出口器,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林三酒努力睁大眼,朝马路对面的楼房看去——在不知第几层的窗口前,漂浮着四五个金属光点。窗户被窗帘遮住了大半,只隐约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瞧身形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死掉以前,我至少想把楼层数清楚,林三酒在心里默默地说。一、二、三……七、八…… “你们没想到那边还有一个吧?怎么样,我女人的能力不错吧?”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堕落种回过头来,炫耀似的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粘腻的得意。 林三酒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能听见自己脑子里的数数声。在数到十二的时候,透过一层层不断涌出的眼泪,她模模糊糊间看见那根染着卢泽鲜血的口器在自己的面前举了起来。 世界变得昏暗又模糊,意识像烟雾一样,飘散开来。 …… “他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 “是啊,终于还是忍不住用了‘那个’。”另一个从没听过的男性声音接道,“也难怪了。这三个人我看潜力都挺不错的,偏偏一开局就遇上了战力高一倍的对手,也是倒霉。这个时候再不用,下次说不定就用不了了!” “妈的,那是老子的东西!得早点儿抓住他才行……”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哎,你看,这一个是少见的‘成长型’哎!” “啧啧,还真是啊……” “……怎么样……要不要帮一把……” 两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渐渐模糊了,林三酒彻底滑入了无意识的黑暗当中。那是她曾品尝过一次的死亡吗…… 第二回,全军覆没。 =========== 根本不起作用的分割线……最近点娘是没有什么人看书吗~?这个点击推荐和收藏的数字,真的叫人心里拔凉……我告诉你们,我跟正常人可不一样,千万不要逼我,为了数据我什么都干得出来!杀人是我特权!为了地球和平,是不是也该为本书投上一票推荐? 第二十八章 贵世界的名字都太奇怪了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伴随着女性怒气冲冲的喝骂声,一只靴子重重地踹在了公交车车门上,立刻震得落客门一阵摇晃。然而头顶上方写着一个鲜红“1”字的牌子,依然稳如泰山地挂着。 在林三酒背后,是在低着头叹气的玛瑟,以及刚刚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的卢泽。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吗?”林三酒喘着气,两眼通红,无名火更旺了:“这是谁在背后搞鬼啊!!” 玛瑟无奈地轻声安慰道:“小酒,你别生气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许这个倒数反而救了我们一命……要不然,说不定咱们早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可一时间林三酒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谁耍了一样……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火气,双手死死地攥着裤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卢泽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也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下车走了几步,夜风卷着砂砾一阵阵地打在身上,微微的疼痛让林三酒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周遭静寂极了,没有半点杂音,人甚至能听见血液从耳朵里流过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好静啊。不过……是不是有点儿太\安静了?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脏脏的雪铁龙上。 对了……前两次这个时候,田鼠不都已经过来叫他们起床了吗?怎么这一次都到现在了,也没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响?难道他还没醒? 想到这儿,林三酒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雪铁龙前,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田鼠!你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车里依然毫无动静。 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车窗上的灰,弯腰往向里看去。 车里副驾驶的座位被放了下来当床用,旁边随意扔着几个吃了一半的食品包装袋。喝空了的饮料瓶、几件脏脏的衣服——唯独不见田鼠的人影。 林三酒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在车队附近一边张望一边绕了几圈。周围什么也没有,十分空旷,树木早都化作了飞灰,一眼就能看出去很远。可是两圈走下来,她却连田鼠的脚印都没看见一个。 正巧这时卢泽和玛瑟一边说着话,一边开门下车了——林三酒听见响动,忙跑过去去扬声喊道:“田鼠不在车里,不见了!咱们要不要去找找他?” 他们一楞,都没想到田鼠竟然失踪了。玛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从车顶上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男人声音:“我说——你们还是不要找了,找也找不到的。” 三个人顿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朝车顶望去。 在夜晚银白的月亮前,两个黑影在高处一站一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炎热的夜风从他们身上流过,影子浸在月光里,看不清楚面目。 刚才说话的,好像是那个坐着的人。他姿态闲适极了,从车顶上垂下了一只脚,声音里含着戏虐:“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觉得我好看?” 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的男人忽然很不屑似的“嗤”了一声,朝前走了一步,忽然踏着雪亮的月光一跃而起,化作一道影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顿时激起了一阵烟尘。 这个男人身材非常高大,一身强健得如同野兽般的流畅肌肉,充斥着危险的爆发力。他背上负着一把长长的、略带弧度的刀,似乎是把日本武士刀——可是却没有刀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系在身上的。只有钢铁铸成的刀身,在黑夜里反射着流光。 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不难做到——可是不知怎么地,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东西一瞬间拉响了林三酒等人的警报,他们的神色都戒备了起来。 男人抬起头,朝几人缓缓扬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凶狠的微笑。 一瞬间,一股从没体验过的气势,如同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好像被这个人抽走了空气一样,三人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刹那。这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势。在这种威势下,就连站着都变得很困难了——强撑了一会儿,玛瑟第一个坚持不住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 卢泽一脸的不甘愿,额头尽是冷汗,慢慢地屈下了一个膝盖。 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对面的男人给捏住了,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想要支撑她站稳。她战栗着,努力压制住自己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野兔在草原上遇见了美洲狮。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对方和自己,根本就不是食物链上同一层的生物。 这个时候,林三酒“敏锐直觉”早已全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她: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 就在她要支撑不住,真的撒腿就跑的时候,一直坐着的男人轻飘飘地跳了下来。突然之间,平地里好像起了一阵化冻春风,吹开了千万梨花,微微地抚过林三酒的脸颊。刚才要杀人一般的威势,缓缓地消失了。 一跳下来,他就指责了一句:“你吓唬他们干什么?”接着转头安慰三个人:“没事没事,他就是这个臭毛病,你们别害怕。” 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哼了一声,嗓音沉沉的:“是他们太弱了。” “……你们是什么人?”心跳缓缓地镇定了下来,越听这两人的声音,林三酒就越觉得耳熟:“你们找我们是想要干什么?” “还有你刚才不让我们去找田鼠,又是什么意思?”卢泽扶着玛瑟站了起来,听见林三酒发问,也忙插了一句。他虽然年纪小,可见事却很灵敏——自从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跳下来以后,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好像没打算对他们动手。 就凭对面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如果真的要杀他们,可能还要不了三十秒。 刚才坐着的男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如同一瓣桃花似的,白牙闪闪发亮。他看了看三个有点狼狈的人,忽然笑着说:“你们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呢吧?” 三个人没说话,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忽然开口了:“真是又弱又笨。” 林三酒顿时想反击一句、或者瞪他一眼也好——可刚才的恐惧感仍残存在心里,她最终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他们毕竟是刚开始没多久嘛……”桃花男打了一句圆场,朝几人说:“好了好了,我会从头把事情告诉你们。看样子,你们没怎么经历过‘新世界’吧?” 卢泽和玛瑟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我们经历过两次新世界,只有小酒还是第一次。” 桃花男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睁圆眼睛望着他们:“两次?难道你们连着两次经历的都是E级世界?” “……E级世界是什么?”卢泽迷茫地问了一句。 “呃?”桃花男顿时一副很棘手的表情:“……真是的,没想到我还要给你们科普。听好了,在新世界降临的众多平行空间里,按照生存的难易度不同,是分了从E到A五个等级的。你们玩过游戏吧?对,就是像游戏一样。不知道哪一位前辈,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新世界,就划分了这么五个等级。E级是最轻松的了。” 听见“最轻松”三个字,玛瑟脸色顿时一变,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她身边的卢泽却一下跳了起来,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忍着气说:“最轻松?在我们上一次的战争世界里,死去的同伴太多了,每天都有超过10万的士兵伤亡!这怎么能算轻松!” “战争世界里,死的最多的还是平常人。我说E级最轻松,你以后就知道了。”桃花男的笑容凉凉的:“因为一旦过了E级,哪怕是进化人类也都变得像草芥似的,保得住今天保不住明天……就像你们现在一样。” “极温地狱……是哪个等级?”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桃花男看了她一眼,笑着说:“D级。” 林三酒脸一白。 这个叫他们一连死了两次的地方,仅仅只是D级而已?那C级和以上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儿,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这个级别,是怎么判定的?” “说到这个,就跟你们眼下的处境有关系了。”桃花男恢复了刚才暖意融融的笑:“所有E级以上的新世界,都会随机出现……嗯,怎么说呢,相应难度的地区陷阱。我们叫它‘副本’。” “副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句。 “就是一个名字罢了,就算你叫它厕所都随你便。总之,副本里一般是各种各样的生死危机……就像游戏里一样,只有活着闯关成功,你们才能从副本里走出去。每一次死亡,倒数就会减少一次,三次机会用完了,到时也就真的死了。” “那……我们现在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了!”林三酒怔怔地说。 “没错。”出乎意料的,开口的是背着武士刀的男人。“你们前两次的表现,真是差得叫人想哭。” 林三酒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要说的话——确实,连着两次全军覆灭,好像是有点太那个了…… 眼看气氛被同伴一句话打击到了谷底,桃花男忙苦笑着说:“也不能怪你们,你们的对手比你们经验丰富太多了……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离之君,他叫黑泽忌。这一次,我们是来帮忙的。” ===== 我知道我大言不惭地说过“言情成分会很轻”这句话……但是为什么黑泽忌这个人物一出来,我就这样地心动神摇呢!作者真的好喜欢这种类型的男银!就是这么任性…… 第二十九章 说到副本和团灭什么的…… 这两个人的名字还真是……够古怪的。 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吐槽。 “你是日本人么?”卢泽好像一下子就忘了刚才被压制的事了,满脸好奇地向黑泽忌问道。 “什么?”后者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露出一个“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啊?”的表情。 “呃……日本人啊,怎么说呢,就是——” “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跟我们起名字的传统不一样吧?不能以咱们以前的经验去理解啊!”眼看着黑泽忌的脸色越来越沉,林三酒生怕卢泽多问几句会被他直接拿刀切开,连忙转开了话题:“那个……我问一下,我们那个叫田鼠的同伴怎么样了——” “了”字才从口中吐出来一半,忽然从黑泽忌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席卷天地的杀气,差点没把猝不及防的三个人再度压趴下。离之君忙不迭地扶住了在场两个女性,回头向同伴抱怨道:“控制一下你的能力好不好!” 黑泽忌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不过那铺天盖地、压迫感极强的威势,终于还是慢慢地散了开去。 因为是男人所以没有人扶的卢泽,站起来默默地拍掉了身上的土。 离之君示意大家都上了公交车慢慢说,自己找了个座位懒洋洋地坐下了。四处看了看,他顺手打开了一包巧克力曲奇,这才一边吃一边说:“你们那个叫田民波的朋友,是从我们手上逃掉的。” 林三酒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老实说,对于我们来讲,这一次进了一个D级世界真的是太意外了。这种难度的新世界,我们本来是打算当作度假的……”离之君笑眯眯地指了指一边的同伴,“不过前阵子,这家伙不知道忽然发了哪门子善心,非把一个男人从另一个副本里救下来了,啊对,就是你们的田鼠。” 在看见几个人都是一脸的不相信以后,黑泽忌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田民波非说崇拜我们,要拜我们为老大,死活都要跟着,撵也撵不走。我看他也算挺殷勤的,就让他跟了我们一段时间。”离之君叹了口气,眼睛里水汪汪的尽是烦恼。“没想到他跟我们混熟了以后,趁着我们一时疏忽,竟然从阿忌那里偷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连夜跑了。” 这一下,三个人都愣了。以离之君二人表现出的实力来看,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撒谎,那么也就是说…… 林三酒想了想,忍着气看向卢泽和玛瑟:“他说他想找个同伴一起走,难道是打定主意要拿我们当挡箭牌了?” 不等二人回应,离之君悠悠的声音就接话了:“我看八成是打的这个算盘。他见识过一点我追踪的手法,知道自己单独一个人逃不了多远。可是以为混在一个小队里走我就抓不到他……也未免太小瞧人了。哼,就是进了副本我也一样能找得着他。” 玛瑟拢了拢自己的红发,疑惑地问道:“那他现在人呢?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在副本里?” 离之君没说话,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是因为他偷走的那件东西。”黑泽忌忽然开口了,目光又冷又狠:“那是我花了很大心力找到的一件特殊物品,可以强行使人从副本里脱离出去。” 这话一说,三个人都不禁睁大了眼——对于生命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的林三酒等人来说,不用多说就能明白这个东西的宝贵之处。 强行脱离没有希望通过的副本,不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吗! 刚刚因为听说他出手救人,而对黑泽忌印象有所改观的三个人,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凶狠的冷笑浮上了他的嘴角:“东西拿回来以后,我要亲手把他塞进A级副本里。” 有如丛林中伺机而动的猛兽一样,他平淡而危机四伏的语气,让林三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抖。 “这东西是按次数来算的,一共只能脱离15次。不然,他早在第二回的时候就抛弃你们啦。挡箭牌还不是哪儿都有吗。”离之君眯着眼,叹了口气。 他的一句话,就把正值年少的卢泽给激得跳了起来,气得脸都红了:“等找着那孙子,我要先揍他一顿!君大哥,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你尽管说!” 林三酒看着离之君笑吟吟的样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咳了一声,轻声说:“卢泽,你坐好……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要从副本里活下来。” “对了,说起这个——因为一个副本,只能够进一次人,所以我和阿忌现在属于‘非法入侵’,没法帮你们去打架……”离之君一双狐狸眼因为笑容眯了起来,“所以就由我们来提供情报,顺便替你们打打下手,你们制定一个作战计划。等出了这个副本,到时候我们还要请你们帮一个忙呢。”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拿不准。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啊……这个离之君虽然笑眯眯的,可是一副很不好对付的样子,也不知道过后会叫他们做些什么事来还这个天大的人情。 不过转念一想,以他们三个的立场来说,难道还有余地讨价还价? 想到这儿她一咬牙,对着卢泽和玛瑟点点头。 “就这么办吧。” 主意一定,接下来几个人就开始轻声讨论起这一次的方案来。 离之君二人提供的情报,完整详细得好像他认识对方一样——据说他们只是在出事地点走了几圈,就已经把对方的资料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像第二回时预料的一样,伏击他们的,是一个搭档组合,其中一个是堕落种,总是在几幢楼的周边巡弋;另一个是个人类女性,藏身在15楼。那个堕落种除了吃饱喝足心宽体胖之外,根本不足为惧,真正危险的,还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到目前为止,已经发展出了两种能力——狙击和陷阱。 狙击的威力,林三酒三人已经尝到过一次了。跟军队里拿枪狙击时不一样,那个女人的金属光点就像子弹一样,根本不会有枪支机械带来的精度问题,也不必长时间地瞄准——她所需要做的,就是肉眼锁定目标以后,拉动手里的扳机。 林三酒就是体能再好,也还没有进化到比子弹速度还快的地步。 而狙击手最大的弱点——近身战,被她另一个能力陷阱给完美地解决了。 “我本来是想上楼看看的,但是才一进楼道就吓了一跳。从一楼开始,每一节台阶都布满了她设下的陷阱,一直塞满了十五层楼。虽然想破坏也不是难事,但是这样一来肯定会被发现的。”离之君这样说道。“要知道,我们没法开战,到时只能被追着打啊。” “是什么样的陷阱?”林三酒有点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离之君一摊手。“不都说了吗,没敢踩上去。” 林三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总之,就是不要上楼就对了,是吧?” 离之君好整以暇地点点头。 不上楼还怎么作战啊!林三酒不禁有点丧气。 “不过,还有一点情报你们应该知道。”离之君笑眯眯地凑过来,给林三酒和玛瑟一人递了一瓶水:“在副本里,只有你们这一方有‘上一次’的记忆哟。” 三人刷地抬起了头。 “虽然你们和他们都走进了同样的一个副本里,可是身为攻击方的一边,是没有‘副本’这种意识的。他们只是在做走进副本那天,本来打算要做的事——也就是狩猎。”离之君越说越有精神:“所以这就意味着,你们今天的攻击,对他们来说仍然是出其不意的。只要计划的好,完全可以反攻成功……” 或许是被他从容不迫的语气所影响,一直盘旋在三人心底的、隐隐的恐惧感,逐渐地消减了下去。 离之君把各方面都提点了一次,见也差不多了,就招呼上一旁昏昏欲睡的黑泽忌下了车。 “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看着他们走远了,林三酒眼睛亮亮地转头望着卢泽和玛瑟二人,语气坚定:“我们一定会活下来!” ======== 老实说,我觉得离之君这个名字倒还罢了,黑泽忌的耻度会不会略微有点高……可是心里想刻画的形象跟这个名字真的很合拍啊……如果有不喜欢的读者,你们把他替换成“王小军”也是可以的……顺便求收藏和推荐! 第三十章 进击的卢泽 前两次开车行驶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卢泽走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 根据离之君的情报,那个堕落种经常会在他住的楼房附近游弋,寻找落单的行人。可是卢泽在离开那栋楼五百米的距离上走了好几圈了,也没有见到那个堕落种的影子—— “看来那家伙还挺谨慎的,不肯走远呢。”对讲机里传来了林三酒若有所思的声音。“那么,你就再靠近一些好了!记住,发现它的时候一定要躲好,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卢泽“嗯”了一声说:“放心吧,这方面我有经验。” “好,保持联络。” 按掉通话,卢泽收起对讲机,朝堕落种搭档所在的那栋楼缓缓地走去。“鹰视”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最大,在这个范围里,只要有一点不对头,他立刻就能发觉。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卢泽的心砰砰直跳。 今天这次作战,重头戏其实都在他身上了,压力可想而知。 在谨慎地靠近楼房的这一路上,卢泽没有忘记时刻找掩体遮住自己的行踪。要是在发现堕落种以前,就被楼上的那个女人一枪轰掉,未免就太冤了……不过在战争世界里的那一年,卢泽学到了不少隐藏技巧,因此倒是游刃有余。 藏有狙击手的那一栋楼,在附近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这附近大概是还没有开始拆迁,还留下了不少六七层的居民自建楼。原本开着许多小店的街道上,此时就像死了似的,连尸体都化作了灰。 一个男人的身形拖着一根长长的黑影,忽然毫无预兆地从拐角处晃了出来,慢悠悠地拖着个脚——卢泽心下一惊,立刻往旁边一缩,躲在了一块落满黄沙的招牌后面。 目测这个距离上,堕落种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卢泽打开了对讲机。 “我看到它了。”他的声音压得要多低有多低,“小酒,你确定上次他说那个狙击手是‘他的女人’?” “没错,我百分百肯定。” “好,那我就发动了!” 话音一落,卢泽盯住了远处那个看起来十分悠哉的堕落种,心里默念了一句“女朋友”。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卢泽就看见自己肩头上披垂下了一片瀑布似的黑亮长发。——不管变身多少次,每一个新形象都还是让他觉得很新鲜——他伸手摸了摸顺滑的头发,又摸了摸小巧、光滑的脸,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也变得白皙柔嫩,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卡地亚的手镯。 “我成功了……我说,这家伙的女朋友看起来还是个白富美呢。”卢泽轻声地朝对讲机笑了一声。“胸大腰细长发,很不错呀……” 对讲机另一头的两个女人,同时嗤地鄙视了他一声,林三酒无奈地说:“你就不能严肃点?好了,赶快出去吧……哎哎,离、离之君,你干嘛——” 她惊讶的声音后是一阵杂音,听起来好像是手里的对讲机被夺走了,紧接着只听离之君凝重地喊了一声:“不要出去!” 卢泽才刚刚迈出去的一只穿着红色中跟鞋的脚,顿时僵住了。 离之君焦急的声音继续说:“我见过那个狙击手的样子,不漂亮,是个普普通通的短发女人!你变错形了啊!喂?喂喂!你听见了没有——” 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一点答复——因为卢泽已经默默地关掉了对讲机。 离之君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刚才卢泽才迈出去了一步,好巧不巧,正好撞进了堕落种往这边投来的视线中。就在离之君说话的功夫,堕落种已经一脸兴奋地全力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看这速度,用不了十秒钟,两人就能来个面对面。 卢泽压住紧张,硬是没有动地方,迅速地收起了对讲机。随即他抱起肩膀,很害怕似的用这个女人的声音“啊”地叫了一声。 果不其然,快冲到眼前的时候,堕落种猛地一下刹住了步子,就连那根长长的口器都没能遮掩住它脸上的惊讶:“美叶?” 卢泽一脸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现在那张美丽又娇柔的女性脸庞,白嫩的脸蛋上尽是泪痕。 接下来堕落种的一句话,立马让卢泽确认了:林三酒的情报没错,这他妈完全是个阴错阳差——“美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男朋友呢?” 我X。顿时,卢泽只有这一句话想说。 ……他这个能力有一个最大的缺陷,是林三酒也不知道的。在卢泽发动能力时,必须说出对方的关系人才能够变形。然而实际上,他只能变成“对方心里认为符合这种关系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堕落种很显然不觉得楼上的狙击手是他的女友,反而是这个叫美叶的、并且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的女人,才能称得上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说,我最讨厌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了!卢泽在心里咆哮了一句,面上却仍然是一片惊恐的楚楚可怜:“我、我跟他早就失散了……倒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堕落种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女人一遍,随即笑说:“我进化了一项能力,叫做肉体改造。别看我虽然不太好看,可是很厉害呢。” 为了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变形能力,卢泽在演技上可是下过大功夫的——哪怕听见了这种胡扯,他仍旧好像有点害怕似的轻轻点了点头,把目光从口器上避开了,抽泣着说:“现在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我说,你爸爸呢?那么有钱的人,不会连个后路也没有吧?”堕落种随口问了一句,忽然有点热切地问道:“还有,你进化了吗?进化了什么能力?” 原来是这样。卢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我们家……有一个地下避难室,食水准备了很多。我这段时间,就是躲在避难室里活下来的……对了,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呀。”卢泽一面说,一面悄悄地打量着它的神色。见堕落种听见“食水”两字,果然无动于衷——他又接着说:“……至于能力嘛,除了一个适应高温的能力,我好像就没有进化了。” 这一下,堕落种的脸色才慢慢地起了变化。 刚开始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如果是失望的话,大概现在变成想笑了吧?堕落种眼部下方的肌肉,逐渐地挤在一起,眼睛彻底地眯了起来——“没有进化啊……那你一个人怎么出来了?” 还没等卢泽想好怎么答,它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这样吧,你跟我回我那儿去,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一边说,那让人不舒服的半个笑一边变得更浓了。 是想回去再吸食掉我呢?还是想圈养起来慢慢吃……?卢泽心底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一副“得救了”的样子,感激涕零地说:“那可太好了!那么,我就跟你走了——” 堕落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竟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女士先走。 卢泽像女孩子一样羞怯地朝他笑了笑,提起步子走在了前面。 堕落种随即就跟了上来。 深夜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紧不慢地回响着。 “你还记得吗,美叶?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忽然身后的堕落种出声了。 卢泽心里一跳。变形能力可是不会给他提供任何信息的——所以他只嗯了一声。 “那才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只有你才是能够配得上我的女人。”这只堕落种大概是因为每天都不缺吃食,体内水分充足,此时居然还有心思追忆往昔:“咱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多快活呀……你都记得吧?” “是、是啊……” “因为你喜欢海滩,所以咱们把什么普吉岛、马尔代夫、大溪地……全去了一遍。现在想想,那时真像做梦一样啊?”说着说着,堕落种的语气忽然慢慢地渗进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要不是后来你爸硬把咱们拆散了……嘿嘿,我承认,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拿了不少钱——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呀。” 卢泽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想了想,只好又假模假样地抽泣了一声,说:“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为什么最后还跟那个富二代在一起了?你跟你爸爸一样,都觉得我不够门当户对吧?”堕落种猛地提高了嗓门,吓了卢泽一跳。不了它忽然又笑了,“美叶,你可不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真是太高兴啊……” 卢泽后背上的皮肤,忽然感觉到空气一震,随即便是隐隐的风声朝自己袭来。他早就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警戒着,此时耳边风声一响,他的身子顺势一低—— 矮着身子往旁边跳的时候,他看见一根长长的黑影,正好从自己头顶上扫了过去。 没想到一击落空了,堕落种吃惊地盯着他。 卢泽冷冷一笑,将脚上的中跟鞋踢了出去,摆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用这个“美叶”的柔嫩双脚直接踩在高温烘烤了一天的柏油马路上,烫得他微微发疼——不过,这一点点的痛感,反倒让他头脑更加清醒了。 “你……竟然能躲过去?” “看来你软饭吃多了,身手不太好啊。”卢泽笑了一声。 话音未落,口器已又朝他重重地抽了过来。 ======== 我喜欢战斗场面!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是这样的!你听说过安利吗?有一个办法可以有效减少战斗场面的描写! 好像是叫推荐和收藏吧…… 第三十一章 抱歉我刚才说谎了 被高温侵袭吞噬掉原本模样的街道上,一个高个儿男人的身形,正不断地用口器抽打、追击着面前的人影。人影不断地快速躲闪着,连样子都看不清楚,因此一连挥击了近二十次,口器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如果还有嘴巴的话,堕落种现在一定已经累得大口喘气了。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美叶!”堕落种恼怒的嗡嗡声,一阵比一阵响亮地传来。问话的工夫,他瞅准了时机,口器猛地朝卢泽的脸上打去—— 就在口器即将挨近的时候,卢泽凉凉一笑,忽然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农村小姑娘的样子,身高一下子矮了近二十公分,口器从他头顶上再次抽了个空。 还没等堕落种收回口器,“小姑娘”脚下一蹬,飞快地滑至堕落种脚边,在踢出一个扫堂腿的同时,已经成了一个模样高大危险的男人——分明就是黑泽忌。堕落种脚腕上受了重重一踢,脚腕骨头登时碎了,它惨嘶了一声,哐地一下滚倒在了地上。 ——虽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卢泽都无法获取变化对象的能力值,但是却会受到变化对象能力上限的影响。 比方说,卢泽本身的力量为89,保安妹妹的力量为14,那么卢泽就只能发挥出14的力量。而变作了黑泽忌以后,由于黑泽忌的力量比卢泽高了不知多少倍,因此他毫无疑问地发挥出了自己力量的最大值。 89的力量全部踢在堕落种的腿上,白森森的骨茬立刻扎破了它的小腿,露了出来。 这一下,堕落种可站不起来了——它在地上嘶嘶地抽着冷气,口器无力地垂在地面上,被滚热的马路烫得不住地颤抖。 保持着黑泽忌模样的卢泽,冷着脸走到了堕落种身边,俯视着它。 “好,好……我认输、我认输。”堕落**上变了口气,抽着气说:“我袭击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美叶那个贱人。纯粹是私怨、私怨啊!既然你不是那贱人,咱们何必打架?” “不打也行。”卢泽笑了一下——在他原本面目上应该清秀可人的笑容,在黑泽忌的脸上看起来简直好像要吃人一样——“让我把你的口器切掉。” 刚才带着点可怜、带着点讨好的表情,立刻像冰雪一样从堕落种的脸上消融掉了。 没了这个就没法吸食人类,那跟杀掉一个堕落种有什么区别? 它猛地一个翻滚,勉强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接着扬高了口器—— “又来?你再试几次,也碰不到我的……”卢泽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见口器猛地挥了下来——只是却没有朝着卢泽的方向,反而冲着堕落种自己的小腿猛扎了下去。 一声尖啸,骨茬碎裂的小腿,竟然被它自己从膝盖处给卸掉了。 “只要吸收掉你,腿这玩意儿要多少条也能长回来。”堕落种死死地盯着卢泽,比起刚才来显得阴沉极了:“本来我还有点拿不准该不该用这个的……不过现在嘛……” 卢泽心下一惊,后退了两步,警戒地望着它。 堕落种冷笑一声,手一翻,拿出了一个小小的…… 呃?卢泽睁大了眼,保鲜饭盒? “哎呀呀,多亏带了这个呢……”堕落种嗡嗡地笑了,打开了饭盒盖。 在卢泽惊讶的目光中,一只只粉红色的气泡晃晃悠悠地从饭盒里浮了起来,飘满了二人剑拔弩张的半空,把夜空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粉色。 卢泽一楞,目光不由随着粉红气泡转了开去,忽然一下子警醒过来——再望向堕落种站着的地方时,发现它竟然已经消失了。 仔细一看,不光是堕落种,周围街道上残存的商店残骸、破旧落灰的招牌、几辆废弃的汽车……通通不见了。 入眼处,只有漫天的粉红色气泡。透过气泡望出去,只有更多的、颤巍巍的气泡,在天空中闪着漂亮的微光,形成了一个如梦似幻的美丽世界。 “妈的,这就是那女人的‘陷阱’吗?”卢泽啐了一口,有些懊恼。早知道刚才就不废话,直接下杀手了! 沮丧之下,他扬声骂了一句:“从没见过你这样吃软饭的,竟然还要拿个饭盒把软饭带出来吃!” “你给我闭嘴!从刚才就软饭、软饭地说个没完,X!” 没想到从粉红色气泡的深处,居然传回了堕落种气愤的回骂——卢泽立刻竖耳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不过却失败了:气泡像是一个个小播放器似的,声音环绕着他响起,却根本不知道说话人在哪个方向。 “嘿嘿嘿……如果我是你,可不会乱动哟。毕竟这里的气泡啊,虽然有些是无害的,不过有的却是爆炸性、有的是腐蚀性,连我也分不清楚。你老实给我呆着吧,哈哈哈……” 卢泽面色凝重地看了一圈,每一个气泡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一直保持着变形的话,体能消耗就太大了——在这种环境下,卢泽立马解除了变形,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啧啧,想不到你原来是个小白脸嘛。”堕落种的声音透过千百个气泡,嗡嗡地在整个空间里回响着。 卢泽没有理会,目光仍一遍遍地在身边的空间里扫视,想找出气泡的规律。 忽然只听轻轻地一声“啪”,仿佛是气泡爆开了的声音,在他身后方响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尖利的口器从身后激射了过来。 刚才的那一声早就提醒了卢泽,他一个拧身,随即往后一跳,轻巧地躲开了口器——但因为到处都飘满了气泡,在他躲闪的时候,手肘一下子陷入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里,气泡“波”一声破了。 紧接着,随着“嘶”地一下轻响,卢泽的手肘竟然冒起了一阵白烟——剧痛让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低头一看,手肘像是被什么给烧伤了似的,褪去了一大块表皮,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肌肉。 “哈哈哈,我不是都说了吗,你别乱动呀!这一次还只是硫酸,下一次谁知道是什么!”堕落种猖狂的笑声随即响了起来。 忍着疼痛,卢泽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刚才破掉的泡泡在他眼里,与其他千百个根本没有区别—— 堕落种哪里会给他时间慢慢研究,这一次口器换了一个方向再次袭来。 这个家伙的意图很明显:对于卢泽来说,口器的攻击不算什么,他轻易地就能避开。那么,就用这些危险的气泡将他可能闪躲的每一个地方都填满——要不就被口器刺中,要不就被气泡所伤,卢泽现在没有了别的选择。 再一次躲过口器的卢泽,后背撞破了一片气泡,这一下,足有三四个同时“轰”地一声在他背后炸开了——小型爆炸的气流卷走了他后背上破碎的布料,底下是一片炸开的血肉模糊。 卢泽刚刚想要弯下腰,后背就是一阵剧痛——他呼呼地喘着气,面无表情。 “啊哦!运气不太好,竟然是爆破气泡呢!”堕落种用一种综艺主持人的语气兴奋地笑了一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呀?这里除了无害的气泡,还有其他十八种碰到了会很疼的……啧啧,我劝你还是早点让我吸食掉吧,别把宝贵的体液白白浪费了。” 卢泽白净的脸上,沾满了爆炸后的烟灰和自己的血迹。他忽然垂下了眼脸,有些羞涩似的露出了一个清秀的笑,兔牙在红润的唇里显得特别白。他轻声说:“软饭男的废话都是这么多的吗?” “哈——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随着堕落种的一声尖啸,口器再一次从卢泽的右方激射了出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来到眼前的口器,忽然身子一晃,化作了刚才那个十来岁小姑娘的模样,不但没跑,反而脚下一踩,直朝着口器迎面而上。 “噗”的一声,口器刺进了“小姑娘”的肩膀里,溅起了一蓬血花。 还不等堕落种发笑,卢泽竟然忍着痛再次加速——口器立刻就穿透了小姑娘单薄的身子,但他像没有知觉一样仍然继续向前冲——半秒钟后,卢泽在自己的肩膀上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同时冲开了周围的气泡,扑到了堕落种的面前。 气泡接二连三地破了,但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解除了变形,卢泽还不等惊愕的堕落种反应过来,伸手成爪,一把捏住了它的咽喉,单手将它提了起来。 “……分不清楚哪个气泡有危险的话,站在你身边不就可以了?顺着你的口器冲过来,也不是很难嘛。”卢泽清秀的脸上仍然是唇红齿白的笑容:“我知道你们住的楼里都是陷阱,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堕落种的脸憋涨成了紫色,大量的液体从口器根部渗了出来。它无暇去想这个少年是怎么知道情报的,只想甩动自己的口器,却绝望地发现被卢泽的肩膀给固定住了。 “……你是怎么上楼的?”卢泽轻声问道。 “我、我……不傻,说了,你,你就会杀死我……” “错了。我只是想杀掉那个女人而已。不过你要是不说的话,我才真的会杀死你。”卢泽乌亮的双眸看起来很纯良,很真诚:“你的命和那个女人的命,你选一个吧?” “我、我说!”这个选择题在堕落种看来,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当下就一五一十地都招了。 卢泽慢慢地把堕落种放了下来,手上却逐渐加了劲道,有点怀疑地问道:“你没骗我吧?” “没,没有!你不信的话,可以把我绑起来,带着我一起去!这样你就信了吧?”堕落种的眼珠子被大力挤得都已经突了出来,绝望之下,连忙想了个能救命的主意。 “这倒是个好办法。”卢泽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朝它羞涩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刚才说谎了。” 堕落种霎时瞪大了眼。它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自己咽喉碎裂时发出的“喀啦”轻响。 ======= 今天除了求收藏和推荐之外没什么想说的……前两天一直没看书评区,也没看数据,今天一看真是惊喜——几天下来收藏不光没涨反而掉了!推荐票更是呵呵呵!你们是要闹哪样?这样玩弄我纯洁的心灵真的好吗?? 第三十二章 杀了她?还是不杀?
第三十三章 陈小圆的选择 风从破碎的玻璃窗里吹进来,卷起了窗边原本是粉蓝色的纱帘。 我很喜欢粉蓝色。 在我9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忽然回家了。从亲戚的议论里,我知道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妈妈离了婚,所以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看起来很陌生的爸爸,给我从南方带回了一条料子顺滑的连衣裙,是在老家那个小地方很少见的粉蓝色。以前只能穿着堂姐旧衣服的我,才看了一眼,就完全被它梦幻般的颜色迷住了。 后来的一个星期,每天我都穿着它上学,直到不得不把它换下来为止。 那段时间的天空特别蓝,和我的裙子很相称。那段时间的晚饭也很丰盛,和爸爸在一起时的妈妈,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不过很快,爸爸又消失了。妈妈也把裙子剪碎丢掉了。她扯着我的头发叫我不许哭,说爸爸是为了骗她钱才给我买礼物的。就这样,我又穿起了堂姐的旧运动服。 不过那些事和我都没有关系了,我还是一样地爱着粉蓝色。 所以,当我走进这个屋子看见到处都是粉蓝色纱帘的时候,心情立刻就变得很好——他看着我,拉起了我的手,笑容那么好看:“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所以才特地挑了这间屋子。” 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是这么温柔。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现在真的发生了——只有我们两个,日日夜夜地在一起,真是像做梦一样。 有时运气不好的话,一连好几天也不会有一个人经过。每当他不得不将口器插进我的手臂里的时候,他都会心疼地、温柔地对我说:“小圆,你真是个好女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他从来不会从我身上吸太多,当我开始头晕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停下。每次从肉里拔出口器的时候,血都会飞溅出来,弄得我的粉蓝色窗帘上到处都是血迹——我背着他偷偷用矿泉水洗了一次,没想到却被发现了。我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在大发雷霆之后,他抱着我哽咽地说:“只有有了那些水,你才能陪在我身边啊……” 他的身体颤抖着,连着口器都在嗡嗡地响。 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洗过窗帘。 说我幼稚也好,不过我还是偷偷地在墙角刻了一把小伞,伞下写着“陈小圆和裴俊”。 当我趴在窗台上,等着狙击过路的行人时,用手一摸,就能摸到那几个字。 每当有人被击倒以后,他就会高兴地夸奖我,然后下楼将尸体拖回来。后来阿俊说尸体的体液都不新鲜了,以后尽量还是打在目标的腿上……虽然我也觉得他们很可怜,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屋子里有一个挂钟,外壳已经融化了一半,但时针仍然在坚强地走着。 真难以置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的脑海里流过了这么多的画面。我动了动快要麻木的腿,趴在窗台上,又往空中放了一颗子弹——阿俊好像已经出门超过一个小时了。以往他从来不会离开这么久的,难道真像刚才那个男的所说,阿俊被他伤着了? 这样的紧要关头,那两人偏偏还不说话了。如果阿俊真的被断掉了一条胳膊,他应该会及时赶回这里来的吧……?我该怎么办呢? “哥哥!那个堕落种在我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你快来,它还在动!” 突然,刚才那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瞬间,充斥我脑海的竟然不是知道阿俊所在的放松,也不是对失去口器的阿俊的担忧,而是愤怒。 她算什么,竟敢用这种谈论虫子似的口吻,说起温柔又善良的阿俊?! 不过,这样的愤怒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下一秒,实际的问题就浮上了我的心头。必须赶快去救他才行——没有了口器,那么我可以把那女孩的尸体倒吊起来,这样她的体液就会流进阿俊的嘴里……虽然不太新鲜,但是我想阿俊是不会介意的。 我马上站起身,解除了楼道里的陷阱,朝“红心蛋糕房”跑去。 除了视力以外,我没有进化任何一项基础能力。早在进化的初期,我就察觉到阿俊有哪里不对了。那时我悄悄地对自己说,只要能够帮到他,即使牺牲掉一些基础能力也好——我想,一定是老天听见了我的祈求,所以才成全了我们。 那么,现在老天一定也会继续成全我们的吧?倒在蛋糕架后面的阿俊,一定会很快又精神地站起来,对我笑着说,小圆,你真是个好女人……对吧? 我忘记自己到底嘶喊了多少声,只是很快后脖颈一痛,眼前的世界就黑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捆了起来,嘴里塞着一团布,眼睛也被蒙起来了。什么都看不见,也开不了口,只有一双耳朵,还能够清楚地捕捉到来自外界的声音——此时高声说话的,是刚才在楼下喊着哥哥的那个女孩。 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语气十分激动:“我说了不行!如果是战斗的过程中,或者为了保护自己或同伴,而必须杀人的话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你看现在她这个样子,基本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吧?要我杀一个手无寸铁、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那你就打算在这个副本里待一辈子吗?”刚才那个哥哥的声音悠悠然地响了起来。 他们好像还没察觉到我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刚才的女孩一下子哑了,连我这看不见的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沉滞。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说:“我不信只有这一个方法!你自己也说过的吧?你说副本并不是只有这种‘两军对战’类型的,那么结束副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忌大哥呢?我想问问他的意见。” 虽然不知道副本是什么,不过总觉得,他们听起来不像是兄妹的样子…… 那个哥哥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含糊,女孩没听清,立刻问了句“什么?” 他回应了一句“没什么”。 不过离他比较近的我,倒是把那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的是“好烦,感觉还真敏锐”。 老实说,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已经彻底被他们给弄糊涂了。杀我也好,不杀我也好,我都不管,因为我只担心一件事:阿俊怎么样了? 他在哪儿? “哥哥”好像很烦躁似的来回走了几步,我一动也不敢动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生怕被他们发现我醒了。他忽然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的确不能不尊重你的心情。那我们就把她放在这里,等阿忌回来再说吧?” 女孩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似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点感激:“谢谢你,就这么办吧!” “那我们走吧,玛瑟他们肯定等得着急了……”“哥哥”似乎也终于放弃了。女孩“嗯”了一声,二人的脚步声逐渐朝离我越来越远的地方走去。门被打开,又关上了,房间里一片安静。 呼——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等等,小酒,我回去检查一下那女人。”忽然从门外再度响起了“哥哥”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连忙屏住了呼吸。 “好,那你快点……”女孩站在门外说。 男人进了门,几声奇怪的、像是切割什么的声音迅速地划过了空气,接着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了我跟前。忽然眼前的布被人一把扯开了——好在我早有了预备,双眼仍是紧闭着。 一只大手紧紧地箍住了我的下巴,猛地把我的脸扭向了一边,攥得我生疼。随即那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我知道你醒着……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我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阿俊被切成几块的破碎尸体,混着他的体液和血,四处散落在我的眼前。他的头颅被切了下来,放在正前方的地上,我最喜爱的、那双细长的有如韩国明星一样的眼睛,正空洞地看着我。口器还在,胳膊也还在,只是它们却分开被扔了很远…… 我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呜呜”声,好像是哭了。 那个长了一双狐狸眼,笑眯眯的男人,在我耳朵里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接着转身出了门。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阿俊都被搬进了我们的屋子里,在我的身旁,正是我喜欢得不得了的粉蓝窗帘。 “她还昏迷着吗?”门外隐约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是啊,还昏迷着。”那男人这样说着。 我无暇去想那个男人的用意,因为阿俊凄惨的模样,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视网膜。 没想到这个时候,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人叫裴俊对吧?他已经抛弃了你,自己先死了。不过他死的时候却并不痛苦。能够离开这样可怕的世界,和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也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不爱你。为了你能替他狩猎,不得不跟你捆绑在一起,太难受了——死了也是解脱。” “……真可怜啊。从小就被爸爸扔下了,没有人喜欢,连妈妈也经常说你是一个拖累。毕竟没有你的话,妈妈肯定可以得到幸福的……真是一个多余的人啊。” 声音好像带着某种魔力一样,与眼前阿俊的尸体纠缠成了一幅迷幻的抽象画。我哭得泣不成声,以至于连他后来说的话都听不清了,更想不到去问他怎么会知道。只有一句话,仿佛有生命似的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刚才把绳子替你解开了一些。去窗边的抽屉里看看吧……” 挣扎着从绳子里解脱了,我打开了抽屉。那句“没有爱人,也没有人爱。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要在这世间怎么办呢?”仍然在不断地回响在我的脑海里。 抽屉里漂浮着一个我熟悉极了的金属子弹。 对不起。我不知道在跟谁说这句话——也许是我自己吧。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撑不下去了。 砰的一声枪响,我见到的最后一样事物,是被我自己的血染得失去了本色的粉蓝色窗帘。 “哎呀……” 刚刚走下了楼的离之君顿住了脚步,目光水汪汪地转向了林三酒。“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15楼传来的?” ====== 点娘,你再这样胡闹我就生气了哟!是不是把读者流量都藏起来了……不然为什么点击率如此之差……泪目…… 第三十四章 焦土绿洲 副本结束了,林三酒心情很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在副本里重来了三次,所以感觉好像一连过了好几个晚上似的。不过,在车队缓慢地行进了一个小时以后,东方升起的白色光线逐渐染亮了每一个人的视野。他们是晚上十点钟起床的,太阳大概是早上五六点上升;这样算起来,其实林三酒一行人只在副本里花了六个小时左右。 到最后,也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会自杀……林三酒有些迷惘地想着。后来她和离之君两人回了一趟陈小圆的屋子,被屋里一片血腥的景象惊呆了。虽然心底隐隐约约地觉得离之君和这事脱不了关系,可确实,陈小圆自杀的枪声,是他们两人走到楼下时才听见的,而她也的确是死在了她自己的能力之下,怎么看都是自杀。 离之君神态很自然,当着她的面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从陈小圆的尸体上抽取了几道黄色的光,关在了盒子里。林三酒几次想张口问,却都被他巧妙地轻轻避过去了。 不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危险人物的事最好也别乱打听。眼下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卡车慢慢地减了速,由林三酒领头,车队驶入了一片工厂区。这片最近兴起的工业园区规划得很不错,灰白色的五层高建筑被整齐地分进了一排排的方格里。虽然被高温侵蚀了一个月,但相比城市里新新旧旧的楼房,这些工厂楼显得还十分坚挺。 林三酒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厂区门口的牌子,一边回想起昨晚离之君临走前的那一番话。 “……我们要走了,毕竟田民波那家伙还在外面呢。”离之君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得犹如春风拂面:“你们自己也要小心。” “啊?不是说,有件事需要我们去做吗?”林三酒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呢。 “那个啊,我暂时没想好。你就当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吧……”离之君轻轻地说:“别忘了这个人情就好。” “不会的,哪能呢!君大哥、忌大哥,这回多亏有你们了,以后你们有事儿,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卢泽一听就跳了起来,语气诚恳地向两人道谢。 玛瑟在一边也是感激地连连点头。 只有最不喜欢欠人情的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欠人情就算了,还偏偏欠的还是这位离之君的……不过她也有个疑惑:14个月一过,他们就被随机扔到万千平行空间里去了,万一这辈子再也遇不上,离之君不就白打算了吗? 没想到离之君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眯起了眼睛:“……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知道‘签证’这种东西对吧?所有的世界,在出现‘副本’以后,就会接着出现‘签证官’。你们还有13个月的时间,找到最高签证官,每人拿上一个签证,就不会被空间分散了。” 卢泽立刻爆发出一声欢呼:“我们就是这么打算的!君大哥有线索?” “具体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只能说往人多的地方去找。”离之君说着,目光像水波似的在林三酒身上转了转,笑说:“只要领过一次签证,就会在所有签证官的资料库里挂上名号。等你们以后财大气粗的时候,还可以通过签证官找人呢。” 好吧,反正这债是逃不掉的—— 忽然林三酒心念一动,连忙问:“签证官是什么人安排的?难道这些平行空间里面有个组织?” “不,‘签证官’是一种进化能力。当拥有这个能力的人把它升级到‘最高签证官’时,你们就可以找他领取签证了。不过,签证官自己却不能给自己发签证,只能请别的签证官来发。可以说,这是一个专门利人无法利己的能力,所以一般来说,拥有这个能力的人会用签证来交换必要的物资和安全。” 三个刚出茅庐的人听得几乎目眩神迷了。 “好了,那么你们就加油吧!往人多的地方去找噢!”离之君说着,已经转身走了。他的背影举起了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 黑泽忌刚要动步,忽然又停了下来,看了三人一眼。他坚硬得如同刀刻一般的线条,略微柔和了些:“这么弱,可别死了。” 语气冷酷地说完这句话,他跟上了同伴,两人纵身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楼群里。留下的三个人,带着种种复杂的心情,做好了再次上路的准备。 ……所以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签证官啊。又走过了一家工厂,林三酒心里暗暗琢磨着,人多的地方?在极温地狱里,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人多的地方…… 这个念头才刚刚浮起来,几乎是一霎间,林三酒的耳朵就被一阵猛烈的音乐声灌满了,热闹欢快的舞曲一下子充斥了眼前残破的街道。 紧接着,在喧闹的音乐里,有人兴奋地高呼了一声:“来新人了——” 顿时,男女混杂的欢呼声、笑声,纷纷杂杂地从前方一栋工厂楼里涌了出来,一个叫“团圆食品加工厂”的大门被哗啦啦地拉开了,人群裹着笑语声跑到了车队前方。林三酒吓了一跳,赶忙踩下刹车——对讲机里同时传来了卢泽摸不着头脑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稍安勿躁!”她忙喊了一声。 跟林三酒几人身上那沾满了汗尘泥血的脏衣服不一样,这一群衣着干净鲜亮的男男女女,正站在前方的去路上,人人一脸喜悦,不住地朝他们挥着手。这些人看见了车队,似乎一个个儿地都是发自内心地高兴:人群后方有两个穿着短裙的女孩,看起来兴奋极了,明明脚上都是一双高跟鞋,还不住地跳起来招手。 林三酒却犹豫着,没敢下车。说她怂也好,可是在第一眼看见这么多人时,她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全是进化者。 极温地狱里的温度,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早已不可考了——能够撑到现在,并且还神态自如的人,一定早已进化无疑。她粗略一看,眼前至少有不下二十个人。 要知道,自己这边可是有三辆物资装得满满的车,这些人要是动了心思…… 林三酒谨慎地打开了小半边窗户,朝外面扬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路?” 眼前的人叽叽咕咕地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似乎是众望所归似的,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被大家推举了出来。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还对身后的人群说了声“你们这是臊我呢”,随即笑着走到了林三酒的卡车前。 林三酒迅速地打量了她一下。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一头黑发整齐地在脑后梳成一个髻,气质看起来十分温和踏实——叫她非常在意的是,这个中年女人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颜色搭配雅致,脚上还穿着一双中跟鞋。就是放到高温世界降临以前,这身打扮也没有任何问题。 不光是这个女人,她身后的人群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由于生活安适,营造出来的放松感。 相比之下,林三酒的脸上还沾着陈小圆的一点血迹,被她随便用手一抹,拉成了一条血道子。本来漂亮的长发,乱糟糟地绑成了个马尾;从后视镜里一瞧,自己眉头紧皱,神态戒备。 “姑娘,你好,欢迎你来到‘绿洲’。我姓李,你叫我李姐就行。”中年女人的语气很热忱,有点像是……在员工大会上,被领导选出来讲话的感觉。“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只要到了我们绿洲,在同胞的关怀下,一切的颠簸、苦难,就都会结束了!” 她话尾的音调充满激情地高高一扬,后面的人群顿时发出了一声欢呼。 林三酒没说话——老实说,这种情况下她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静静地看着李姐,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姑娘你贵姓?你肯定有很多话想问吧……?赶紧跟大姐来,我给你好好讲讲绿洲的事,顺便好好吃顿饭,洗个澡……这可怜孩子,瞧瞧,是不是好几天没有歇好了?”李姐不忍地看了看林三酒。 林三酒一动没动,只开口问了句:“绿洲是什么地方?” 身旁的对讲机里时不时发出电流的嗞啦声,说明此刻玛瑟和卢泽都在一言不发地听着。 李姐好像早预料到她有此一问,充满信心地笑了:“姑娘,你从外边儿来,也知道外面如今成了什么样儿了。死了多少人哪……别说人了,连树、水都没有了!可是在绿洲的保护下,我们过得还是以前的生活!从来不用担惊受怕。因为我们的营地,能养活足够上万人——我们这儿人人有饭吃,有水喝,孩子能上学,生病了能看医生……” 她一提起绿洲,脸上的表情都在放光:“绿洲现在已经有一千八百多人了。我们发过誓,要拯救、保护这个世界里每一个人类!” 第三十五章 竟然真的是个理想乡?
第三十六章 消失的对讲机 林三酒的“暂且”两字,根本不能动摇陈今风的热情——他猛地一拍巴掌,语气激昂地说:“这就对了!你们相信我,绿洲里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留下不可磨灭的美名的!” 一直在工厂门口驻足观望的几个人,此刻老远看见了陈今风的模样,不由得一声欢呼,冲到了林三酒几人的跟前,一个接一个地鼓起了掌。没一个人敷衍,每个人都用足了十分力气;很快,雷动的掌声就把更多的人引了过来,更多的手掌拍响在了一起。 “欢迎新成员!” 面对这样热情高涨的人群,林三酒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她转头看了看卢泽和玛瑟,发现这两个白皮肤的家伙,竟然窘迫得连耳朵根都红了——卢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忙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们太热情了……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欢迎过呢。” 林三酒噗嗤一声乐了,深有同感。 陈今风一连做了好几个往下压的手势,才算是止住了人群的喧闹。 “同胞们,目前对新成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熟悉环境。太阳出来了,大家先回去上床睡觉,等到了晚上,我们再为新成员洗尘!”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人群,登时又是一阵尖叫和欢呼。 “小雨,你去食堂交代一声,我们又来了三位新成员。晚上记得加餐!”李姐笑容满面地吩咐了一声,立刻一个梳着矮马尾的女孩应了,跑跳着回了工厂。其余的人被陈今风劝了两句,也都纷纷朝林三酒几人点头微笑,散了开去。 看来绿洲的人也摸清楚了规律:在白天太阳底下,无论做什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 李姐接着对几人说:“工厂宿舍楼白天太热了,所以我们把地下两层都做成了隔间,把宿舍楼的床搬了进去……你们现在跟我来,把床位分配一下吧。” “那车停在哪里比较好……?”不用问,提出这个问题的,正是早已决心得罪人也不怕的林三酒。 “开进来吧!里面有一块空地,正好停车。”这次李姐却没见什么不爽快,温和地笑道。 三个人应了一声,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开进了工厂区里,在一个边角处把车都停好了。 走在里面,林三酒才意识到绿洲的占地面积有多大。附近相邻的四五个工厂的墙都被拆了,打通成了一个广阔的区域。绿洲里一共有十来栋楼,每一栋地下都有两层,如今被改建成了绿洲成员的住处。每一栋楼体上覆盖着大面积的反光布,在危险的太阳下泛着一片白光——几个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甚至都觉得睁不开眼。 李姐也眯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马上就到了——看见那栋标号为42的楼了吗?其他的楼都住满了,就只有那儿还有空位了。” “楼里既然不住人,那么贴反光布是为了什么?”林三酒不解地问了一句。 “白教授在做一个隔热实验,希望能把室内温度降到50°左右。等温度降下来了,咱们就都能住进楼里了,还可以在房间里进行无土栽培……”李姐说着说着忽然感叹了一句:“要是过去,一听见50°,还不得吓死了!多亏了白教授开发的药片,才让大家都更耐热了。” “呃——?”三个人听了这话,转过脸去,看着李姐。 药片?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犹豫了一瞬,刚想开口问,李姐却已经把他们都领到42号楼跟前了。刚才梳着矮马尾叫小雨的女孩正站在门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笑道:“李姐!床位我已经安排好了,又从仓库拿了一些枕头床单换上了。李姐过来瞧瞧?” “不用,你办事我还有不放心的?”李姐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对三人笑着说:“你们接下来跟着小雨,她负责这一栋楼里的生活事宜。你们先进去,我跟小雨说两句话。” 三个人也只好点头笑笑,推门进了楼道。 一进入建筑物内部,立刻便感觉到温度低了不少,被高温烤得晕厥过去的皮肤毛孔也能够开始呼吸了——虽然从体感上来判断,温度仍然绝对不止50°,不过这位白教授的隔热试验,看来到目前为止进展还不错。 林三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才收回后脚,身后小雨就一把推上了门。面对她有些诧异的目光,小雨忙笑了笑,示意他们去里面等。林三酒也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藏在身后的双手白光一现,就多了一个对讲机。 她趁小雨转过身去的时候,无声又迅速地把对讲机放在了门后不显眼的地方,然后快步走进一楼大厅里。大概是都去睡觉了的原因,大厅里没有人,只有卢泽和玛瑟将她刚才的动作全部收进了眼里。 毕竟是一起经历过数场生死的,两人虽然有点吃惊,不过什么都没说,迅速地将表情调整得很自然。林三酒拿过玛瑟腰间别着的对讲机,背过身子按响。 从嗞啦的电流声里,传出了李姐的声音。 “……虽然这一次陈干部也出面了……但是,是我先发现的……还带他们参观了一圈……”毕竟对讲机不是窃听器,声音质量听起来很不好。三个人的耳朵都快贴上去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三个人应该算是我的吧?” 三个人怔了怔,互相看了一眼,再次凑近了对讲机。 小雨听起来好像在打太极:“李姐,按理来说应该算你的,我赞成。不过这事儿还得陈干部说了算,要不你去问问他?” “找他……哼。唉,真是的。堂堂一个干部,还总是和部下抢功劳……”李姐抱怨了一句,又有点警惕似的朝小雨笑了笑:“这话就咱们两个人之间说一说,对外还是别提。毕竟影响不好,咱们绿洲还是很阳光的一个地方嘛。” 小雨十分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快、快收起来!”一直在看着门外放风的卢泽忽然催促道:“她们好像要说完了!” 林三酒忙一把按掉对讲机,玛瑟接过去别在了自己腰间,三个人赶快拉开了距离。正巧这时候,小雨已经跟李姐道过了别,推门进来了——林三酒心下一提,看了一眼她藏对讲机的方向——不过,再过去取却来不及了,因为小雨已经欢快地招呼道:“大家跟我来,看看以后你们的宿舍!我们花了很大力气,尽量弄得很舒服呢!” 没办法,只好再找机会来拿了。林三酒故意拖着步子走在最后,手里再次闪过白光,一张卡片飞到了对讲机上方,化作一块黑布罩了下去。 好在对这一切小雨都没察觉。这是一个圆脸蛋、个头儿不高的女孩,初接触时给人又热情又直爽的感觉,不过稍微聊上几句,就能在她身上体会到一种过早出社会而养成的油滑。不过这油滑藏在她的笑里,却不叫人讨厌——小雨领着几人下到了负一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楼下因为更凉快,所以已经住满了。你们将就一下,住负一层吧!” 说着,就推开了负一层的铁门。 地下两层楼原本的用途,已经根本看不出来了—— 占地广袤的负一层,被无数白色建材板给隔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单间。每个单间前面的建材板上,开了一个长方形的豁口充当门,挂起了花花绿绿、各色各样的布帘。 挤挤挨挨的房间,将空间划分成几大块,过道被切割成了窄窄的一条。地下室里虽然有灯,却没有通电,狭窄挤迫的过道里显得更加昏暗了。有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微微的鼾声,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叫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来,林小姐就住这儿吧。”进门后走了七八分钟,小雨就拉起了一个单间门口的布帘子。林三酒抬头看了看,见自己的单间上写着编号:1629。 林三酒朝里面看了一眼。 铁架子床不大,铺了一张薄薄的垫子。枕头扁扁的,还有一张床单叠了起来,大概是充当被子用的。——这个条件要是放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妥妥的一个贫民窟。但是对于在坚硬的地板上睡了一个月的林三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卢泽和玛瑟的房间却被安排得很远,一个在1734,一个在1736,要走上一百多个房间才能到。小雨说是因为绿洲的人越来越多,房间紧张——“要是白教授的隔热试验早点做完,咱们就都能搬进楼里去住了,到时我一定把你们仨放一块儿。”她这样笑着说。 “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在这儿转转,熟悉熟悉环境。”林三酒赶紧对小雨说——要想拿回对讲机,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小雨应了,嘱咐了几句,带着卢泽和玛瑟走了。他们一行人前脚才离开,林三酒立刻掉头返回了一楼大厅。 推开门,她有点紧张地看了一圈——跟刚才一样,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迅速地朝大门冲去,没想到门后面空空如也,没有对讲机的半点踪影。 “咦……”她一惊,忍不住底叫了一声,目光来回梭巡。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 “你在找什么?” =============== 谢谢“这昵称不存在吧”的打赏~~一看就是当初注册的时候差点被点娘给逼疯了的孩子……有打赏说明这本书被认可了,真高兴啊!! 另外,林三酒这个名字真的很奇葩吗?真的吗?比黑泽忌还奇葩? 第三十七章 我就是随便转转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林三酒惊了一跳,忙回过身。 身后站着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看着模样倒挺斯文的,不过眉头却习惯性地拧着,显出了一脸的严肃相:“你丢东西了吗?” 只要不是认识自己的人就好办,随便敷衍过去就行——林三酒定了定神,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脸:“是的,我好像把东西掉在这附近了,不过现在却找不到了……” 她模样生得还是不错的,一双大大的猫眼眨巴着,使她看起来也很有说服力。 不过这戴眼镜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忽然一下把脸凑近了她,表情沉沉地——林三酒一时拿不准这人是什么毛病,赶紧后退了两步,有点儿不安地看着他。 没想到,这男人却哼了一声,说:“说话不尽不实!现在的女孩儿都这样!” 哎?林三酒瞪大了眼。 “不过算了。东西确实是你的,这一点你倒没有说假话……”这男人不管说什么,都沉着一张脸:“好吧,既然你是物主,我就告诉你吧。大概几分钟以前,有个矮个子的男人把东西捡走了。” 矮个子男人……她才来绿洲,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不过,只要没被李姐他们发现,就不算坏。被不相干的人拿走了,就全当是丢了好了!反正当初从田鼠车里拿出来了不止一套的对讲机。 不过现在林三酒的心思可不在对讲机上了,她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一遍面前这个戴眼镜的男人,直到把对方看得有点不自在了,这才笑着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林三酒,谢谢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眼镜后面的眼珠子在她伸出去的、白皙的手掌上打了一个转,男人连动的意思都没有:“我叫胡常在!女孩子家不要这么主动!” 饶是林三酒自认自己通情达理,笑容也不由凝固在了脸上。 ……握个手就主动了?女人不能握手了?这个人真应该感谢新世界!要不是人类文明体系都崩溃了,他还不得在社会上处处碰壁啊! 林三酒腹诽着,忍着气收回了手。胡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拉着一张脸说了一句“我走了”,转身就要走。 “是你的进化能力吧?” 身后女孩儿的一句话,顿住了胡常在的脚步。 “你能看出别人是不是在撒谎?”林三酒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皮笑肉不笑:“挺厉害、挺实用的嘛。但是当面说破,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她一口气憋屈在心里,就想对这个人冷嘲热讽一顿。 不过出乎意料地,听了这话以后的胡常在居然很震惊——连眼镜都滑了下来,他赶忙扶了扶,盯着林三酒问:“你怎么会知道进化能力?” 林三酒也有点呆:“新世界降临都一个多月了……这是常识了吧。” “啊——我懂了,你一定是刚从外面来的。”胡常在恍然大悟,拿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它,好好看了看林三酒。“来多久了?在外面呆了多久?听这意思,你也有进化能力?” 我为什么非得被你盘问啊。林三酒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答反问:“绿洲的人不都是外面来的吗?难道这儿的人都还没有进化出能力?” 问这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李姐说的“药片”了。到底这药片和进化能力是怎么回事? 胡常在表情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女孩子怎么这么没耐心,你要先好好回答我才对。” 一股邪火腾地就窜了起来,林三酒这一回明明白白地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走。这人少评判别人两句,是不是能死? 她既然知道了绿洲的人进化能力上有点问题,也没必要非问这个老道学。一千八百人呢,问谁不行!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身后就响起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胡常在却追上来了。他一边追一边喊:“你怎么脾气这么不好,哎,你走慢点,我还有话问你……慢、慢点——好好好,你问的我都告诉你,你停下来吧!” 林三酒这才停下了步子。她虽然体能超群,可刚才这一段快走连她速度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发挥出来,胡常在就差点没赶上——她皱了皱眉,问道:“你没有体能强化过?” 胡常在金边眼镜后头茫然的表情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体能强化应该是进化人类的标配啊。”林三酒很纳闷。 “什么啊——”胡常在喘了口气,这才直起了腰来。“我先问你一件事,你务必要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绿洲?” “就今天早上。大概三十分钟以前吧。”林三酒想了想,答道。她生怕这人问个没完没了,赶紧抢先问了一句:“这儿的人没有进化能力吗?” 胡常在摇了摇头,一脸凝重:“绿洲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什么潜力值的普通人。按常理来说,他们可能连最初的升温期都熬不过去,就会跟外面的人一样死掉……不过,白教授开发出了一种药,普通人服用了以后,能够强行催生出高温适应这一个必要的生存能力。不过也就止步于此了,毕竟没有潜力值,再吃药也不能开发出新能力。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呆的时间长一点,自然就会听说。” 这个白教授……还真是一个绝世的天才! 林三酒暗暗咋舌,忙又问道:“那你是什么情况?” “新世界以后的第七天,我就进入了绿洲。”胡常在很难得地,在严肃的表情之外叹了口气。“当时我已经进化出我这个‘去伪存真’的能力了,不过还没有那个什么体能强化。这么久以来,我很少遇见跟我一样自然进化的人,所以刚才听你一口叫破我的能力,还真有点激动呢。” 林三酒一边听一边点头,忽然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忙脱口而出地问道:“等等——你那时已经有这个能力了?那么,当时绿洲的成员对你是怎么说的?他们知道你的能力吗?” 这几个问题一出口,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根本就不信陈今风所说的那一套。 “那时应该还不知道吧……”胡常在猛地被这么一问,也有点摸不准她的意思,“绿洲对每一个新成员的讲话都是一样的啊,这个地方保护了人类的火种,很伟大——哎,慢着,你不会以为这些说辞是假的吧?” 不太高尚的小心思被叫破了,林三酒有点儿尴尬,只好板着一张脸。 “唉,女孩可不能像你这样,心理太阴暗了……”果然,胡常在又搬出了他的老生常谈。不过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气,他好歹还是改了话头:“我当时用了‘去伪存真’,他们说的确实是真话。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也发现了,绿洲的人没有什么私心,都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拯救人类。” 没有私心? 林三酒又想起了李姐的那句话。“这三个人,应该算是我的吧?” 这么无私奉献的一个地方,怎么还搞得跟传销拉人入会一样? “不过,”胡常在忽然变得有点吞吞吐吐起来。“有件事我倒是想提醒你一下——” “你们不去睡觉干什么呢!” 一道含着怒气的女声猛地在大厅里响了起来,极不客气的喝问道。林三酒一回头,发现正是小雨站在楼梯口旁,正一脸的薄怒,瞪着二人:“林小姐,你怎么转到这里来了?白天温度这么高,是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还不等林三酒做出反应,身边胡常在一句低低地喊了一声“糟了”,抬步就往外跑——他这个时候动作倒挺快,一下子就从大门里钻了出去,跑进了外面的烈日里。 “胡常在!我知道是你!你等着的,我非告诉陈干部不可!”小雨不依不饶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句,见他跑不见了,这才转过脸来,硬邦邦地朝林三酒扔了一句:“林小姐赶快去睡吧!” 也不明白这个小雨怎么突然一下态度变得这么差了——林三酒跟着她走进楼梯间,想了想,尽量语气平和地解释了一句:“我恰巧遇上他,聊几句,熟悉一下环境而已……” 走在前面的小雨步子飞快,跟没听见似的,一句话也不应。林三酒也有点来气了,干脆也闭上了嘴。 到了负一层门口,小雨看了看她,面上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消,试图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林小姐,我刚才语气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因为绿洲也是有纪律的,为了大家安全着想,到了点就不能出地下室了。我是42楼的生活干事,你们不守规矩,到时候是我挨罚……也请你理解一下。” 林三酒也不愿意第一天就与人闹得不愉快,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小雨立刻笑得跟以前一样爽快,跟她一块儿进了负一层。 楼层里很安静。看来绿洲的人都知道这个规矩,此时过道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小单间里睡觉。林三酒撩开了1629的布帘子,目光不经意地从远处一个人影身上扫过,立刻顿住了。 ……不会吧?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 感谢白鬼夜和昵称姐的打赏~!承蒙你们喜欢,本文和本文作者都娇羞地颤抖了…… 第三十八章 升级意外 床垫子很薄,完全没有38楼公寓里高级进口记忆垫所带来的舒适感,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别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迷茫了一下。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这房里是一男一女在做什么事情吗!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吧……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不耐烦了,语气很重地威胁了一句:“你们别逼我去找人来,不给你们留面子——”随即她一把掀开了布帘,一见不由惊奇道:“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她,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心里顿时存了一点刺激她的心思,当下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们这些普通人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逸了吧!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你记不记得也没所谓了,反正你也叫不了太长时间。”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出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竟然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真想问问她认不认识胡常在。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了不少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不过,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三十九章 卡片和人都不让人省心 这是一张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的卡片,没有了简陋的蜡笔画,通体漆黑,十分漂亮。 翻个面,只见上面用银色的字写着: 【恭喜你升级了1】 介绍:第一次出现进阶能力升级时出现的卡牌。本卡会详细介绍林三酒的进阶能力,所以请该人类务必保存好,以免丢失,造成信息泄露哦。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 升级次数:1 下次升级预测:遥遥无期 升级福利:升级以后你可以每天转化8件物品了哟,而且卡片的图案也会好看很多呢!对卡片的遥控能力也终于进一步提升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拥有了召唤日记卡的能力喔~! “能力的名字和能力本身没有关系就算了,为什么还是一种卖萌的语气啊?”头一回得知自己能力名字的林三酒忍不住喃喃地说了一句。“而且日记卡又是什么东西?” 黑卡仿佛有感应似的,字迹逐渐淡化消失了,另一篇文字浮了出来。 【日记卡】 虽然说是日记卡,不过并不是每天都能召唤得出来的噢。具体什么时候可以把它叫出来,就请你不断地尝试吧!体验,才是真人生啊! “再不说点正经的我就把你撕掉。” 字迹马上又换了。 【日记卡】 召唤出来以后,可以记录卡片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根据主人能力大小,决定细节的详尽程度。持续时间:三个小时,三小时后停止记录,卡片保留。记录范围:方圆五米,或以小于这个数字的实体墙壁为准。注:该卡片人人可见,不可遥控,易于损毁,请妥善藏好。 “哎?虽然不能实战,不过这个好像有点意思。”林三酒顿时来了兴趣,把解说卡放在了一边,摊开左手,轻声喊了一句:“日记卡。” 没有反应。 “日记卡。” 仍然没有反应。 “真的这么难叫出来啊……”林三酒郁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不经意地在解说卡上扫了过去。 只见黑卡上的字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变了,此时赫然写着:“召唤时请虔诚地说,我要写日记了。一叫就出来的那是狗。” 林三酒忍着头上一跳一跳的青筋——她真是怎么也适应不了,自己变化出来的卡片居然态度这么差——低声咬着牙喊了一声:“我要写日记了!” 在她做好心理准备,要像个傻子似的喊个七八遍才行的时候,手心里微微一硌,出现了一张纯白的卡片。 大小好像和以往的卡片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像笔记本似的,用一条条线划出了格子。 她想了想,咳嗽了两声——果然,卡片上迅速浮现了一行字:“林三酒咳嗽。” “有意思!”她惊奇地笑了,随即心念一动,又把卡片收了起来。毕竟只能够记录三个小时,她可不想现在浪费掉。 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林三酒开始感觉到了阵阵困意。要是早一天进化就好了,早上就不用冒险用对讲机了……把这张日记卡往哪儿一贴,不就是妥妥的监视器吗!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毕竟也是折腾了一个早上,她慢慢地闭起了眼睛,终于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她是被周围逐渐响起的说话声、走路声、碰撞声给叫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下室里已经亮起了灯。 虽然这么大的负一层里只亮起了三五个灯管,但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电灯光芒的林三酒,在醒来的一瞬间竟然有点感动——就像人类文明会从这点儿电光中复兴一样的感觉。 似乎是起床的时间了。负一层里大部分的绿洲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封闭的空间里回荡着嗡嗡的说话声和一些杂音。她从床上茫然地坐了起来,想着要不要先去找找卢泽和玛瑟。 “哟,你醒了?”布帘被人一把掀开,露出了方丹总是木着张脸的表情。“你收拾收拾吧,为了庆祝新成员加入,晚上要加餐呢。” 好像早上陈今风是说过这回事。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饿了——林三酒说了一声谢谢,又问道:“吃完晚饭以后,大家一般都会做什么?” “干活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比如我就是水井维护组的。” “这里有井?”林三酒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可以做饭呢!看来高温蒸发的只有地表水,地下的水依然还存留着。“不过,水井还要维护吗?” “那当然了。毕竟现在可不像过去,放着不管的话,连水井也会很快干涸的。再说,水打上来还要消毒、控制温度、运去食堂……都是我们的工作。”方丹想了想,对她说道:“今晚吃完晚饭以后,可能就会给你分配工作了。唉,好不容易隔壁来个人,就这么又没了。” 语气里简直已经把她当成个了死人一样。林三酒不由翻了个白眼,没搭腔——她正想要多几句关于白教授的事情,忽然只听楼层里几声尖利的呼哨声划破了空气,顿时引得人群骚动了起来。 很快,无数匆匆的脚步从布帘下面经过,还不等林三酒问出口,方丹已经朝她招呼道:“食堂开饭了,快走吧!” “等等,我还有两个朋友……” 林三酒刚刚迈出自己的单间,话才说了半句,汹涌的人潮一下子就将她裹住了,卷着她就朝前涌去。她身不由己地被推着走出了好远,前方也被人群重重包围着的方丹,转过头远远地冲她喊了些什么,也听不清楚。 虽然自己体能比众人都强,但总不能用暴力把身边的人都掀开吧……林三酒苦着脸,被人潮推挤出了大楼。 一直被挤到了楼前的空地上,她才终于算是能喘一口气了。停下步子,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 夜里的绿洲跟白天比,又是另一番气质了。 每一栋的楼顶,都亮着一个大大的探照灯,交互辉映着照亮了整个工厂区。不知在哪儿的备用电源组正隆隆地发着电;远处用作食堂的三层楼灯火通明,人潮的喧嚣声像浪潮一样起伏着。 看见电灯、看见这么多人,鼻子里还时不时闻见饭菜香,林三酒怔怔的,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于极温地狱里。 “小酒!”忽然只听远远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尽力叫着她的名字。 林三酒回头一看,只见玛瑟正辛苦地挤出了人群,一个劲儿冲她挥手,一脸焦急。 “怎么就只有你?”她连忙迎了上去,四周看了看,问道:“卢泽呢?” 玛瑟喘了口气,这才答说:“我们往外走的时候,卢泽偏偏进化了!我一个人拖不动他,正好看见你了,快来帮忙!”============= 谢谢昵称喵的打赏~! 第四十章 升级的是另一个能力
第四十一章 咱们还是做点正事吧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第四十二章 任务,和队长
第四十三章 做一点小动作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把他唤醒了似的,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呃?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不能离他太远的。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迅速地来到林三酒旁边,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在她背后站住了。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映入的白色光芒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真正的小学生,会这么淡定吗……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高声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头一个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个队伍,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难道她在叫那个恐怖的女人吗?——这念头才刚刚浮现在众人的脑海里,却见那个女人竟果然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双手合十,笑着朝徐晓阳恳求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啊!” 她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在大家面前,管一个身高和自己腰平齐、还穿着校服的小丫头叫队长,有什么丢面子的地方。 被一个成年人弯下腰请求许可——徐晓阳有点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哦。”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我这就走——”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章重写了还是不满意!不爽!不过比之前略微好点儿了……赶快把绿洲写完吧,这个地方真是灵感粉碎机 第四十四章 可惜了的那个女孩,就是我
第四十五章 我做鬼也会保佑你的 新世界降临以来,林三酒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堕落种。 小灰的警告声才刚刚吐出来,就已经被一阵阵兴奋的“嗡嗡”蜂鸣给淹没了——从马路两旁楼房的窗户中,爬出了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堕落种的身影。一条条口器不断地在半空中挥来扫去,甩得四溅的涎液,像粘稠的雨点一样洒了众人一身。 这情景,让林三酒联想起了大量蜜蜂进进出出的蜂窝。 到底有多少堕落种,是数不清也没时间数的——不过肯定的是,在场6个人就是全死了,大概还不够它们每人分到一碗的血水。 “我X……这就是所谓的‘一小群’?”高飞已经傻了眼,喃喃地轻声骂了一句。不光是他,一行六人全都楞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在此起彼伏的尖利蜂鸣中,离众人最近的一只堕落种身手灵活地从窗台上翻了下来,眼看着一下子就顺着外墙爬下了两层楼——冯七七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他大喊了一声:“还不快跑?”接着转身就要逃——但没想到,他才刚迈开了步子,就差点撞在了疾冲过来的小灰身上。 “不许往回跑!”身后立刻响起了徐晓阳拔高的声音。 小灰冷着脸挡住了来路,与冯七七对峙着,一动不动。 “这么多堕落种追着我们跑回去,绿洲所有人都别想活了!”徐晓阳一张小脸发白,也不知是急得还是气的,“你们跟我冲过去,把堕落种引开!” 除了小灰之外,剩下的四个人一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飞看了一眼前路,有点结巴地说:“队、队长,你没开玩笑吧……前面的楼上,全是堕落种啊!” 林三酒一颗心“砰砰”地猛跳着,迅速扫了一眼——在右前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已经有三四个堕落种快爬到一楼了。 徐晓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灰紧接着就开腔了:“谁要回头的,先从我这儿过去。” 一句话说完,她右边白嫩修长的胳膊,已经像吹气球一样肉眼可见地膨胀了起来。一块块涨大的肌肉撑裂了衣袖,粗壮的青筋浮突在皮肤上,跟纤细的身段形成了惊人的对比。哪怕是教训铁刀的时候,小灰的身体也没有出现过这样诡异的变化——看来她是要动真格儿的了。 高飞面色难看地吞了一口口水,一时无人说话。就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不远处那几个堕落种跳到了地面上。 “跑哪边都行,咱们还是快点儿走吧!”林三酒终于没忍住,一把拽过冯七七喊道:“我来保证他肯定不往回跑,行了吧?那边堕落种要来了!” 情势的确再拖不得了——徐晓阳朝小灰叫了一声“走!”,后者脚下一蹬,冲到了徐晓阳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拔腿就朝前飞奔。余下四个人也不敢耽误,纷纷使出了全副力气跟了上去。 小灰的右臂仍然保持着那诡异的状态,在奔跑的过程中几下挥打,就把刚刚落地的堕落种一个个儿地全给远远击飞了。有了她开路,后面的几人只要专心跑就行了——众人也不知自己在朝着哪个方向跑,跟在小灰身后一口气跑出去了一条街。然而随着堵在前方路上的堕落种越来越多,只靠小灰一个人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了——终于,后面的堕落种也追了上来,一行六人如同陷在了泥沼里,速度越来越慢。 一只堕落种忽然从一间小商店的遮阳棚顶上跳了下来,一头扎进了队伍里。紧接着,只听落在最后的胡常在爆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往前一扑,一下子滚倒在了林三酒的脚边。他没有经过体能强化,可以说是最弱的一个了——林三酒目光一扫,发现他小腿被堕落种的口器给刮掉了一条肉,出现了一条鲜血淋漓的深坑。 根本没有多想,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拉着冯七七的手,飞快地甩出去一张卡。卡片在半空中化为了一条警棍,带着呼呼的风声,逼退了那只堕落种——随后她拽着胡常在的领子,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胳膊放上来!忍着疼,尽量跟上!”她大声吼道。 胡常在一张脸没了血色,强撑着把身体都压在了没受伤的腿上,跌跌撞撞地随着林三酒跑出了一段路。可是他的体重比林三酒还沉,这样拖着勉强跑了一会儿,她喘着粗气发现,二人已经跟队伍落下了老远的一段距离。 至于跑在第一个的小灰,都彻底看不见了。 好像察觉出了现在的情况,一只只堕落种都放慢了脚步,发出了阵阵让人肉酸的怪叫声,掉头朝着这两只落单的羊包围了过来。 “我,不、不行了……你自己跑吧,谢、谢谢你了……”胡常在嘶哑着嗓子说,一脸壮烈:“我做鬼也会保佑你的……”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林三酒粗着嗓子把他后半截话骂了回去。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前划落下来,穿过眉毛落进了眼睛里——眼睛被刺得一阵痛,可是她却忍着不敢去抹,反而紧张地四处扫视了一圈。 夜幕下,远处一个个代表着堕落种的黑影,模糊地连成了一片汪洋。他们身边的包围圈缓慢而坚定地逐渐厚重起来,干热灼人的空气中弥漫开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现在包围圈还没有合上,但是从堕落种的数量上看起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没办法,咱们进那栋楼吧!”林三酒一咬牙,死拽着胡常在冲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栋灰白色的楼——她下了狠心,决定赌这一把:堕落种都从楼房里出来了,那么里面应该是安全的吧? 绝境里,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都能让人迸发出最大的力气来求生。抬头看了一眼那栋小楼,胡常在强忍着失血和剧痛,竟然也连滚带爬地跟上了林三酒的脚步。两人几乎都快疯了,林三酒转化了两根铁棍,给了胡常在一根,一路不停地挥杀—— 连意识都模糊了,深陷在堕落种汪洋中央的二人,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带领他们前进的,不是麻木了的大脑,只是肌肉习惯性的动作——就在林三酒以为自己永远也到不了那栋小楼的时候,二人浑身浴血地撞在了小楼的大门上。 坚实的玻璃门让林三酒的思维略略清醒了一点,她抹掉了脸上的血水抬眼一看,发现大门边还有一块落满了灰、几乎看不清了的破旧牌子: 升海市公安局龙华分局。 ======== 只要一写文,就会接到大活儿和SB客户,这怎么解释? 第四十六章 姑娘你真是女中豪杰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的同时,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烫得焦黑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与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对面。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林三酒对胡常在解释道。她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终于笑了:“二位个头儿很高,连口器也比别人来得长。这个距离上,只要你们中间任何一个甩一下口器,就能把项圈卷走了吧?可得盯好了啊,别跟我们鹤蚌相争,到头来让别人渔翁得利了!”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喂,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两位大哥帮个忙,帮我们把追兵弄走吧……不然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不是?”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惨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这两只,看起来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家伙啊……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那个项圈到底什么东西啊,能让你们俩对峙这么久?”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 近的几章不好看吗?怎么收藏总是处于凝滞状态…… 第四十七章 你的潜力值到底是多少!
第四十八章 独自一人时的冯七七 远处,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一阵轰鸣声,地面似乎都随着这阵巨响而抖动了两下。冯七七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下的破败城市,被高温灼烤得十分难看——除了这个以外,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用尽全力跑了十分钟,他们一行四人已经离与林三酒失散的地方很远了。身后的堕落种早就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被小灰和高飞合力杀了。血和脓液喷溅得到处都是,在几个人的身后形成了一条血路——好在不管怎么样,现在总算脱离了危险。 一边喘着粗气,高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擦着汗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如果卢泽的朋友他们没有遇难,恐怕我们也不会逃得这么容易。” 冯七七的面色随着他这句话明显地黯淡了下来,他重重地抹了一下脸,神色沉郁地不出声。 徐晓阳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小灰像个守卫似的立在她身边。 “是我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高飞见了冯七七的脸色,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合适了:“她虽然已经……没了,但是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别忘了,她是为了救人才牺牲的。” 冯七七伸手捂住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故作平静地放下了手来,但眼角却红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高飞也觉得难受。他叹了口气说:“唉,你们两个都是好人。刚才要不是你关键时候喊了那一嗓子,恐怕我现在也是凶多吉少了……” 听见他这么说,冯七七浮起了一个苍白的笑:“说一句话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不是你主动留下来跟我一起断后,哪有人能为我说一句话?”高飞说着说着有点激动了,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我看你跟我应该差不多大吧?要不咱们回去以后,结拜个兄弟怎么样?” 大男孩笑得很爽朗,冯七七还没说话,他已经自顾自地说上了:“我今年17,是七月份出生的……你多大?比我小两个月?哈,那你可得叫我一声大哥……放心,这一路你也看出来了吧,我的能力还挺实用的。到时有什么事,我一定帮着你——” “别唧唧歪歪的了,你休息好了没?”徐晓阳忽然出声打断了他,“赶快走吧!” 在几人坐下来休息之前,徐晓阳就发过话了:他们要绕一个圈子返回绿洲,通知绿洲的干部们赶紧加派战斗小队来剿灭堕落种。尽管小姑娘已经尽量把语气放得严厉了,可她甜甜的童音却把每个字都软化了许多,所以高飞也不在乎,从善如流地拍了拍灰,站起了身。 “那个……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冯七七忽然无力地笑了笑,避开了高飞吃惊的眼神。 “你在说什么啊?一个人留在这儿,你想让堕落种吃了?” “……就算我勉强跟上了,也只能拖你们的后腿而已。”冯七七极轻地叹了口气,面有难色地说:“其实刚才……我扭伤了脚,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徐晓阳一听,迅速和小灰交换了一个眼神。 高飞骂了一句粗话,随即一把拽起了冯七七的胳膊:“我他妈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就伤了脚吗,还至于摆出个预备牺牲的样子!哥哥我来背你!” “那怎么行,万一又遇上了堕落种,你连跑都费劲……”在冯七七毫无效果的抗议声里,高飞把他的胳膊架在了肩膀上,一个使劲儿,就背了起来。卢泽也就一米七出头,此时伏在一米九的高飞身上,竟然正正好。 高飞力气大得惊人,卢泽的体重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冲徐晓阳笑着一抬下巴说:“咱们走吧!” “……多管闲事。”小灰低声咕哝了一句,蹲下身让徐晓阳也跳上了她的背,一行四人这才出发了。 虽然小灰带了地图,可是地图却没把龙华路以后的地区画出来。几人为了看方向,只好走走停停,有的时候走错了路,还要掉头回去。在打散了堕落种的一两次突袭以后,绿洲坐落其中的工厂区终于遥遥在望了。就在这时,高飞突然觉得抱着自己脖子的胳膊正在微微地发颤。 “卢泽,你怎么了?”他有点不安地问道。 身后冯七七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我……好像发烧了,好、好冷……” “啊?不会吧?让我看看!”高飞吓了一跳,忙停下了脚——在他们前头的徐晓阳听见了,也转过了头,朝后望去——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快得谁都没有来得及反应——高飞的脖子突然裂了开来,喷射出了大量鲜血,血液四溅,将半空都染红了。 喉咙被切开了,血不停地涌进他的气管,高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挣扎着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龇目欲裂,在身体摇摇欲坠之前,拼了命似的试图将手伸到背后去—— 冯七七轻巧地从他后背上滑了下来,手里攥着一把被血染红了的刀。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痛苦狰狞的高飞,抬起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窝处。 “砰”的一声,他高大的身体就倒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地烟尘。血汩汩地从高飞的脖子里流出来,很快他就不再挣扎了——寂静的夜色里,只有土黄色的沙尘弥漫在空气中,遮住了其下触目惊心的血色。 慢慢地,沙尘落下了,露出了冯七七一张平静的脸——卢泽的脸。 徐晓阳彻底楞了,她紧紧地攥着小灰后背上的衣服,脸都白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要杀他?” 话问出了口,她才惊觉自己连声音都是干哑的。 “啊,你问为什么……”冯七七好像有点无奈似的抓了抓脸,“我还以为你一看见,就会猜到呢。” 顿了顿,他的眼睛里泛起了笑意:“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这个小队里只能有三个人活着回去不是吗?队长,现在可只有我们三个了。” 徐晓阳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如果你的朋友没死呢?” “那么,杀掉他们两个,比干掉小灰小姐要容易得多啊。”冯七七往旁边走了两步,小心避开了高飞流出来的血。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徐晓阳开口了。她冷冷地对小灰吩咐了一声“走吧”, 又转过头:“不过你给我记住了——”她眼睛都不看冯七七地说:“回到绿洲以后,你不要和我说话。我不喜欢你。” ==== 最近人流这么无痛,呃,这么低,搞得我对文都没有信心了 第四十九章 玛瑟的危机 时间往回倒三十分钟,当林三酒仍然在堕落种的汪洋大海中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时,当冯七七仍然跟在小灰高飞等人身后逃命时,玛瑟正坐在医务室里,将一套急救用具收好了,放进了冰箱里。 医务室大概是全绿洲——不,全升海市唯一一个地方,还有冰箱的地方吧?玛瑟有点佩服地暗暗想道。在高温下,针筒会融化,药物会变质,酒精会爆炸……想要好好地保存医疗用品,只能放在冰箱里。她想起当时卢泽受伤时自己在路边药店找到的急救箱,里面连纱布都发了霉斑……当时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幸亏有黑泽忌的药! “哎,你还没走吗?” 想到出神的时候,忽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探进来一张脸。 “是陈干部呀,我正准备要走呢。”玛瑟笑了笑,关上了冰箱。 陈今风打开门走了进来,在看诊用的桌子旁边坐下了,说:“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了铁刀——你包扎得很专业嘛!以前是干什么的?” “就是个坐实验室的。”她说得很轻描淡写。 没想到陈今风反而来了兴趣:“哦?具体研究什么?” “生命科学。”玛瑟简短地答了一句,“陈干部你坐着,我先回去了——” 话音没落,她在走过陈今风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后者冲她笑了笑:“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玛瑟立刻抽回了手看着他。 顿了顿,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开腔了:“来来,你坐下……唉,我跟你说,绿洲里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少,但惟独没有医生。医务室里现在只有一个护士,小伤小病什么的倒可以,可是出了大问题就不行了。既然你以前是生命科学家,那么想必也对医学有了解吧?”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这儿给人看病?”玛瑟在他对面坐下了,有点儿为难地问道。 陈今风一拍巴掌,笑了:“对!你愿意吗?这可是治病救人的事啊!” “也不是不行……没有任务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过来。”玛瑟一边考虑一边说道,话才说到了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给覆盖住了——她低头一看,发现陈今风粗短的手指头,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玛瑟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今风对她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也跟着站起了身。他虽然健壮,可身高比玛瑟还矮半个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玛瑟的身上转了一圈,他笑了:“我一心扑在绿洲的事务上,虽然帮助了许多人,但是我也很寂寞的……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一边说,他一边站起来,关上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你干什么!”玛瑟一下子有点慌了,随即扫了一眼四周,想找些防身的东西。 “别怕呀,我就是找你说说话。” 陈今风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医务室的一张小床上。他看着玛瑟,粘腻地笑了:“……绿洲,不,世界上都没有多少人类剩下来了。人类要想复兴,光靠幸存者可不够,总要有新生一代的嘛。所以下一步,我打算号召大家多交媾,男女之间不要有什么忌讳……” 他拍了拍床,示意玛瑟坐到他身边去。 玛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股风似的冲到了门边,伸手去拧门锁。锁一下就开了,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劲,门却依然纹丝不动。难道这是他的什么能力……?就在玛瑟惊怒不解之间,她忽然听见陈今风潮湿凉腻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难道你不想为人类复兴做出贡献吗?听说人种离得越远,生下的孩子就越聪明……” “你给我滚开!”玛瑟受不了了,一脚踹向了陈今风。 陈今风又矮又粗壮的身子,却是意想不到的灵活,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我劝你不要白费劲了。我的能力一展开,这整间医务室都是我的巢穴,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他一边笑,一边猛地扑了上来——玛瑟被他大力一撞,立即摔倒了,紧接着,陈今风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他似乎很享受身下女人不断的挣扎反抗,双手攥住了玛瑟的胳膊,也不动,坐在她的身上眯着眼看她。 “哎呀,白种女人就是不一样……胸和屁股都这么大……”他嘿嘿笑了起来,忽然重重一拳打在了玛瑟的肚子上,她立刻像虾似的缩起了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方都有过体能强化,按理说玛瑟怎么也该有反抗之力——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巢穴里,陈今风的所有数据都会得到一倍加成。 陈今风毫不犹豫地大力抓住了她的前胸,丰盈的手感撞击着他的掌心——“哦,好软……咦?” 这丰盈感突然变得奇怪了——一会儿手里满满的,一会儿又握了个空。简直好像那两个东西会躲一样! 他睁开了眯着的眼睛,迷惑地看去。 身下的玛瑟像老式电视机里信号不良的图像似的,忽闪忽闪,突然刷的一下没了,下一秒又“啪”地现了身。没了的时候,陈今风的手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她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挣扎,抬起了一张如同模糊变形、电视画面一样的脸,厉声问道:“你不是说,走路到龙华路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吗?” 陈今风立即惊得跳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忽闪忽现的玛瑟,吃吃地说:“你……你怎么回事……” 那个颜色都浅淡了、像个光影似的人站起了身:“回话!” 情势一下变了,现在反而是陈今风躲着玛瑟了。——“谁知道他们闹什么鬼!”他有点惊慌地骂了一句,忽地觉得脖子有点痒,伸手一摸,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不知怎么地,这点伤却叫他突然戾气横现,发狠似的说:“今儿算你运气好。告诉你,你那两个朋友回不来的,以后老子要弄你,机会多的是!” 话音刚落,眼前的玛瑟“啪”一声,彻底消失了。等了几秒,房间里依然空荡荡的,空无一人——陈今风想不明白状况,只好迅速地收了能力,慌慌张张地开门跑了。 八分钟后,冯七七趴在了高飞的背上,一行人向绿洲走去。 第五十章 对不起楼都被我轰坏了 这震动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穿着背心,满脸汗渍的男人疑惑地问了一句,“从刚才起……就一直像地震似的摇,还轰轰地响……” “对啊,震动还是一下一下的,真奇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嘟哝了一句,转了话题:“天天坐在这里看门实在是太无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巡逻。” 跟他一块儿坐在绿洲大门口的其中一人立刻笑了起来:“你就是想出去找烟吧!我还不知道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喝住了:“有人过来了,警备!” 几个看门的人哗啦啦地站了起来,眺目朝远处望去。 绿洲的灯光,在大门口投射出了一片扇形的光晕,夜幕从远到近,呈现出由浓而淡的色泽。在这像调开的墨汁一样的颜色里,果然跑近了几个人影。当先一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浑身脓血脏污,样子狼狈,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小灰。 徐晓阳在她的后背上直起身子,远远地朝门口挥了挥手。 “是之前出去的那个小队,先确认一下有多少人!”领头的人喊道。 “确认了,就三个,这个小队有三个名额!” 眼看着小灰和她身后的冯七七越跑越近了,领头儿一挥手说:“好,开门!” 铁门正好赶在小灰到达的时候,被缓缓地拉了开来。徐晓阳一路上没有动过手,身上还干净得很,此刻一脸焦急地冲着门口的人大喊道:“快去通知干部过来!从龙华路方向,可能会涌来大量的堕落种!” 几个看门的人一听都楞了,都转头看向了那个领头的。领头的犹豫了几秒,还没张口说话,突然觉得一阵细沙吹在了脸上,立刻抬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卷起了一股浓浓的黄沙尘,像个小型龙卷风似的,以惊人的气势朝绿洲门口刮了过来。明明还隔了那么远,但才过了几秒钟,强烈的风裹着沙子,已经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啪啪地将人的皮肤打得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股黄沙风暴已经卷到了眼前。徐晓阳几人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都逃似的冲进了大门里,可是他们的速度毕竟比不上风暴——才刚刚迈进门,狂烈的风就猛地将门口的所有人都刮倒了。正当他们伏在地上、眼看着沙暴要摧毁门口的时候,这沙暴却好像有思想一样,居然在到达铁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呼呼的风沙击打着铁门,连同看门的人在内,所有人都愣楞地瞧着这团像有生命一样的巨大沙暴。 渐渐地,黄沙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从半空中漫漫扬扬地落了下来,露出了黄沙中央的两个人影。 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徐晓阳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惊呼出声:“……他们还活着?” 从沙尘中走出来的,正是林三酒和胡常在。 冯七七的眼角顿时抽了抽。在三个人里,他最清楚林三酒的能力——以前也是最瞧不上她能力的。林三酒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他觉得多亏了她发达的四肢和“敏锐直觉”,所以在他们两人陷入了堕落种的包围时,冯七七心里已经笃定她回不来了。 可是眼下这种操控沙暴的能力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发展出了新能力……? “噗——哎!呸呸呸!”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时候,林三酒忽然跟沾了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一边拼命往外吐口水,一边不住地抹脸:“胡常在,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我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全是沙子!” “在电影上看的时候,能量冲波卷不起来这么多沙子啊……”胡常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连眼镜都被沙子给埋住了。 虽然钢铁侠会飞,但是皮格马利翁项圈一次只能实现一个幻想,于是两人为了能够一边赶路一边剿杀大量的堕落种,只好一路用能量冲波来快速搅动空气,硬生生地制造出了向前推进的气流。只是没想到这个推进气流的副作用这么大…… “废话!五分钟到了没有……咦?队长,冯七七?”林三酒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你们怎么在这——等等,这不是绿洲吗……我们回绿洲了?” 大门里的一群人瞪着他们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徐晓阳开口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活下来的?” 被黄沙浇得如同一个兵马俑似的林三酒,听了这话嘿嘿笑了一声:“我下手重了点,从绿洲到龙华路之间的楼,被我轰坏了不少……你倒是不用担心堕落种了,它们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剩下多少。” 随着她话音一落,远处一幢大楼应景似的轰隆隆地倒下了。 门里的众人都傻了。 冯七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瞪了林三酒一眼:“以后干这种事儿以前,打声招呼!”说着,他如释重负似的叹了一口气——引得身边徐晓阳和小灰二人都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林三酒还是嘿嘿地笑,拉着胡常在走向了大门。 “头儿,这个小队活着的人已经超额了……怎么办?”守门的一个男人立刻紧张了起来,低声对领头的说,“他们马上要进来了,咱们拦不拦?” “拦个屁,你回头看看!”领头的恨铁不成钢似的骂了一句。 那男人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工厂区的空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正指指点点地、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看。也是,徐晓阳刚才的警告声就够大了,接着又来了一股那么吓人的沙暴——虽然林三酒把它停下来了,可落下的沙子已经将门口的一幢楼都染成了土黄色。 “再说了……你有自信能打败那个女的吗?赶快去找一个干部来!”领头的低声喝道。“这样的责任,可不能由咱们来背。” 那男人恍然大悟,“噢噢,我这就去——” 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了徐晓阳一行人的耳朵,徐晓阳回头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只见陈今风正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 下周要上强推了,好开心……为回馈新老顾客,本店强推活动期间会多更一些!(因为一般强推完了以后就要上架了,赶在上架以前多写一点,报答大家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五十一章 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第五十二章 胡常在同志指出的问题 用从方丹那儿要来的水,林三酒身上洗下来的黄沙厚得足足盖住了脚面。当她的皮肤再度恢复了干净润泽时,一旁帮忙给她打水的方丹才“呀”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戴上这个东西的?真漂亮!” 洗去了黄沙覆盖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变得更加地璀璨耀眼。 怪不得刚才一路上都没人提起过这个项圈呢,敢情是因为她出了一身汗,沾了一身的沙子,别说项圈,就连头发都快看不清颜色了。洗完了换了一身衣服,林三酒把头发散下来,别扭地尽量遮住了项圈。 刚才方丹说,胡常在去了医务室处理伤口。听陈今风的意思,说不定玛瑟也会在那儿呢…… 抱着这个念头,林三酒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屋里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一条腿包扎得严严实实的青年。 “只有你在啊?” “你语气里的失望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胡常在坐起身,不满地戴上了眼镜,“你是要找护士?她刚才出去了。” “不,我正找玛瑟呢。真奇怪,哪儿都没看见她。”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四处翻找。没一会儿,她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卷绷带。“伤口怎么样了?” “不那么疼了。绿洲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没找着也正常。”胡常在随口说了一句,“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说到一半,他一抬头,立刻怔住了。 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水一样从林三酒的肩膀上滑落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猫眼泛着明润的光,这副模样本应很女性化——然而当目光落在她颈间缠着的、雪白的一圈绷带上时,却让人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冷酷感。不算一流的美人,不过感觉很……慑人。 “这样一来,就看不见我的项圈了吧?”林三酒拍了拍绷带,“看我干什么?你要说什么?” “啊、啊、那个!”胡常在压下了自己一瞬间忽然乱蹦起来的心跳,有点面红耳赤地说:“其实刚才我的‘去伪存真’升级了……” 林三酒目光一亮,刚要说一声恭喜,忽然门口响起了一句“原来小酒在这儿啊!”——接着门被推开了,露出了冯七七的脸。他刚要继续说话,忽然发现胡常在也在屋里,立刻硬生生地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林三酒毫无所觉地笑着问道:“找我什么事?” 冯七七的脸色顿了顿,忽然意识到必须说真话的压力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他想了想,笑着说:“天都快亮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胡常在面色如常地端起杯子,吃了一片药。 这种不疼不痒的废话,当然没问题。 “行啊。对了,你知道玛瑟在哪儿吗?” 冯七七心里咯噔一下。 他当然知道玛瑟在哪儿了。之前跑路的时候,自己跟她离得太远了……如果玛瑟跟卢泽分开太远而消失的话,那么卢泽一定要回到她消失的区域,重新使用一次分裂能力,玛瑟才会再次出现。这一点,冯七七非常清楚——不过现在,他真恨不得自己能忘了它。 因为这样一来,“不知道”就成了谎话,“或许被人叫走/做什么去了”也是谎话,连“等一会儿她说不定就出来了”都是谎话——也就是说,他要不压根别说,要不就必须说真话! “咕咚”一声,胡常在喝空了杯里的水,目光也望了过来。 在搞清楚林三酒的新能力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对自己起疑心——冯七七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急中生智地喊了一声:“你脖子受伤了?” “啊,这个,其实……”林三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的解释才开了一个头,冯七七就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得了,你先在这儿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吃早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他现在可没工夫去关心这个女人,必须早点离开这儿才行。 “其他的事情”在林三酒听来,自然是指玛瑟——而在胡常在耳里,却也不能算是谎话。冯七七暗叫了一声好险,一边庆幸自己的急智,一边赶紧离开了医务室。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医务室的门才一关上,胡常在就对林三酒说了一句话。 “他对你说谎了。” “啊?”林三酒愣了,“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刚才。”胡常在挠了挠头,说:“去伪存真升级了以后,多出了两个特性,其中一个就是我现在能看出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之内,对谁说过谎。所以……” 林三酒明白了。可是她却有些难以接受——抱着胳膊,原地想了半天,她才喃喃地说:“刚才,他确实避开了玛瑟的话题……可以说有点不自然。难道是在这件事上对我说谎了?可是不对啊,自从我们回来以后,我跟他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那么就是出发之前?或者出任务的时候?那个时候玛瑟还在,他们两个没有必要提到她。 他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谎……?林三酒越想越不解,头都大了。 胡常在见她的眉毛都挤成了一团,一点刚才冷静美人的样子都没有了,却暗地里呼了口气——看来刚才是因为受伤失血了,所以才心跳紊乱的吧。想到这儿他心情放松多了,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你慢慢想,我这个病号可要先睡一会儿了。” 拖着伤腿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是累到了极点。 林三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好吧,你先睡。我去陈今风办公室拿点东西……”冯七七知道她留了一张日记卡在那儿,不去取回来好像有点心下难安。再说,也过了有差不多两小时了…… “留点心,我不在可没人替你分辨谎话了。”胡常在嘱咐了一句,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林三酒一听突然扑了过来,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喂,我问你,我能不能在不使用你能力的情况下分辨真伪?” 近距离地面对她猫一样上挑的大眼,胡常在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不行了……分辨真伪是我、我能力的结果啊……你在说什么……” 顿时,林三酒明白了冯七七的谎言是什么。她想了一会儿,直到胡常在的皮肤热得几乎能喷出蒸汽:“那个……你离我太近了……女孩子,不应该……” 她重重拍了一下床上的病号,喊了声“谢了!”,随即冲出了门。 == 预/警告:上了强推,所以今天晚一点我会再写一章发上来,为嘛要说是警告呢……因为下一章是让人在脑子里不停绕圈子、最后有点稀里糊涂的一章。当然很有可能是我大脑太小小脑没有而产生的错觉,希望聪明的书友们可以不糊涂地看完下一章……(请不要因此追究我的智商,人艰不拆) 第五十三章 已经糊涂了 在小队出任务的时候,冯七七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其实,卢泽的能力我都用不了……” 林三酒的速度快得如同一个闪影,但脚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陈今风的办公室就在前面了,紧闭着门,门缝下透出光。她刹住了步子,慢慢地走到了门边。脑子里一边转着念头,林三酒一边屏住了呼吸去听门里边的动静。 ……而卢泽的能力有两个,分裂和变形。如果不能变形,同理,自然也不能分裂了。那么作为分裂能力产物的玛瑟,肯定早就会出现问题了吧? 门内半响都没有传出来一丝声音,似乎没人。 ……而事实上他们走之前玛瑟一直好好的,直到任务回来以后才发觉她不见了踪影。也就是说,其实冯七七一直以来都在维持着卢泽的能力,而玛瑟不仅知道这一点,而且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压根儿没跟自己提过。没错,冯七七的谎言肯定是这个! 林三酒悄悄地转动了门把手,没锁。迅速地瞥了一眼,她一个闪身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进了屋,她迅速地走到桌边,伸手一摸,日记卡还在。 拿出来一看,只见日记卡上最后一行字是:“3:05AM,被污染与被伤害了的日记卡收回。” “现在没空听你抱怨。”林三酒白了它一眼,也来不及去看前面记载的一大段字,擦掉了胶饵,卡片随即消失在了她的手心里。 门没锁,说明陈今风走的不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她没敢耽误,迅速地离开了办公室。出来以后想了想,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负一层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说话声,那是提前完成工作回来休息的人。这样的人不多,因此声音回荡在地下室里,还是显得很空旷。林三酒径直回屋坐下,叫出了日记卡。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日记卡记录了整整十页的内容,都是因为陈今风太爱说废话的缘故。凡是林三酒认识的人,日记卡上就会出现名字;不认识的,就用甲乙丙ABC之类的来代替。她读了半天,发现除了陈今风一开始离开了房间十五分钟以外,其他尽是一些男甲来谈杂事、女A来问早餐吃什么……之类的鸡毛蒜皮。 一直拨到了第六页,林三酒眼皮一跳,说不出话了。 因为接下来的这一页,记录的是陈今风和女C在办公桌上的爱情动作过程……说是过程也不准确,因为日记卡才是第一阶段,记不下来多少细节,主要还是对话。硬着头皮看了不知多少行“嗯嗯啊啊”以后,她突然愣了。 陈今风:“还是你好……今天我找了一个外国女人,想尝尝味,却叫她给跑了,妈的!不识相……也不知道去哪了!” 女C:“嗯……讨厌,有了我还找别人……啊……” 这个王八蛋还对玛瑟出过手! 林三酒面色阴沉了下来,如果日记卡只是一张普通纸的话,此刻恐怕都叫她给攥烂了——忍着怒火,她迅速地看完了这一页,可陈今风之后却再没提过玛瑟。 她一直把日记卡读到了最后一页,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虽然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有点失望——突然“咦?”一声,她的目光顿住了。 2:48AM,田民波来到306室门口,敲门进入。 田鼠在绿洲! 自己上次在负一层中见到的人影,果然是他! 她压住惊讶,低头看起了卡片。 陈今风:“我他妈还找你呢!你的情报是怎么回事?” 田民波:“我的情报没错呀,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陈今风:“误会?那你怎么解释林三酒露的这一手?” 田民波:“我想她肯定是又找着好东西了。陈干部,这对您来说是个好事啊!只要他们一死,副本脱离镜也是您的,那个沙暴也是您的了……” 陈今风:“哼。田鼠,我对你,是仁至义尽了。因为你怕被他们发现,所以连目击过你、又认识他们的胡常在,我都给派去出任务了。你现在也该起点作用了吧?” 田民波:“您说,您说。” 陈今风:“我正好要出去,一边走一边说!” 2:50AM二人离开房间,走出本卡记录范围。 偏偏这个时候陈今风出了办公室!林三酒咬牙骂了一句,收起了日记卡。 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没能从这团乱麻里理出一个头绪来。 “不想了!妈的,大不了我先把田鼠揍一顿,再把冯七七揍一顿,不信他们不张口!”她不爽地翻身下了床——想不出来就不想,跟着直觉走! 没想到刚刚把门帘掀起来,林三酒就差点跟人撞了一个满怀,她抬起头一看,当时就傻了。 眼前的人一头蓬松的红发,白皙的肌肤上生着隐约几颗雀斑——不是玛瑟是谁? “小酒受伤了?”玛瑟还是老样子,表情语气都没变:“……咳你可不知道,冯七七这家伙跑得太远了,结果能力没保持住,我就消失了。现在你们回来了,我才能再次出来。让你担心了吧?……” “敏锐直觉”突然像一根神经似的跳了一下。林三酒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刚想说点儿什么,忽然发现不远处又走过来一个人,模样她太熟悉了——正是冯七七。 看样子,他是和玛瑟一块儿来的。 这一下,林三酒是真糊涂了。如果说冯七七变作玛瑟的样子来骗她的话,那么又是谁变成了冯七七的样子?……难道玛瑟真的回来了?她看向玛瑟,犹豫地试探道:“你消失以前,没事吧?” 这是她刚刚才在日记卡上得知的消息,除了当事人以外,应该没有别人知道了才对…… 玛瑟脸色突然一变,哼了一声:“你知道陈今风的事了?放心,我没事。我早晚有一天会要他好看!” 就像暗号对上了似的,这一下林三酒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她欢呼一声,抱住了玛瑟叫道:“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玛瑟也笑着回手抱住了她。 林三酒的目光在不远处冯七七身上转了转,忽然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对了,冯七七可以使用卢泽的能力吗?” 趁着玛瑟回来了,她想赶紧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当然不行啦。”柔和的女声说道。 === 我自己都写糊涂了,说好了不许质疑嘲笑我的智商的…… 第五十四章 升级后变得不正经了 再次见到玛瑟以后,林三酒真是松了一大口气。尽管还有不少疑惑,不过慢慢去解开也就是了——接下来的事,是要把田鼠揪出来。既然上次在负一层里见到了他,那就说明田鼠也住这栋楼,一个个房间找过去,还怕找不到? 不过叫林三酒吃惊的是,一连三天,她竟然真的连田鼠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过去三天中,她趁着早上大家入睡了以后,悄悄爬起身搜寻。负一层里每一个单间她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收获。为了保险,林三酒把负二层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找不到田鼠这个人。 难道不在这个楼里?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有点棘手了。因为这栋楼的生活干事小雨,最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刺激着了,神经总是保持着高度紧张,每到睡觉的时候,她就搬一张椅子去楼梯口坐着,似乎生怕有人白天出去的样子。 平静而毫无收获的第四天又过去了,林三酒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地焦躁起来。 这几天她的“敏锐直觉”跟个警报器一样,一直在脑子深处发出嗡鸣,搅得她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晚上给绿洲的人打打下手,倒是能暂时忘记这种焦虑,可一到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躲不过去了。 林三酒闭上眼睛,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它吐了出去。这样重复几次以后,她的心神就全投注在了自己的呼吸上,杂念像夏天的冰雪一样渐渐消融了,淡出了意识的角落。 脑海里是一片浓浓的黑蓝色,什么都看不见,如同万物俱寂的深海。林三酒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她自己反倒像一个外人,正在静静地观察着 “林三酒”的意识深处。目光顺着海浪向下,在水波轻缓的拍打里,她突然发现水里藏着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庞然巨物。 它太大了,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它就是海! 这巨物好像有引力一样,猛地将林三酒吸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跟它撞上的时候,巨物忽地轰然一声,从海面破水而起—— 与此同时,林三酒猛地睁开了眼,腾一下坐起了身,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她清楚地感觉到,“敏锐直觉”升级了! “升级成了什么?……让我看看……”林三酒闭上眼,再次调整呼吸,进入了刚才的冥想模式里。 【意识力学堂】 就像拉小提琴的人知道自己会拉小夜曲、踢足球的人知道自己会带球一样,她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刚才坐起来只花了一眨眼的工夫,但是当她再次进入意识的深处时,林三酒就发现景物完全不一样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头小凳子上,脚下是厚厚的垫子,房间里散落着许多玩具熊、小汽车之类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张看图识字,胸前还戴着一朵小红花——在一个成年女性的身体上,显得十分怪异。 这……什么地方啊? “各位同学大家好!”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惊得她忙抬头一看——四周没人,只有墙上挂着一张银幕,银幕两旁的两个喇叭正随着声音而嗡嗡地震动着:“我是你们的幼儿园老师意阿姨!恭喜大家突破了敏锐直觉阶段,成功进入意识力学堂幼儿园部就读!” 林三酒张着嘴,看了看周围。房间里除了她之外,的确还有几张凳子没错,可是……上面坐着的是小熊、芭比和变形金刚。 你这根本就只是在给我上课吧! 那对喇叭可没管自己的听众是谁,语气轻快地开始了:“大家一定很奇怪直觉和意识力之间的联系吧?……所谓直觉,其实就是人基于过去的经历、体验、感情等等因素,而对眼下状况做出的一种判断哦。所以就算是‘敏锐直觉’,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直觉的基础,正是我们不为人知的潜意识。而意识力,就是从潜意识中发展出来的力量,是很厉害的哦!”喇叭的语气还真像跟小孩子说话似的,“那么,大家接下来就要学习如何掌握意识力。当掌握了意识力以后,我们就可以摒弃时灵时不灵的直觉,不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做出最佳判断了……小熊同学,请不要摸芭比同学的腿。” 林三酒刷地扭过头去,想看看这个如果放在东莞一定会被扫黄掉的幼儿园学生。 小熊静静地坐着,芭比脸上也还是一样的笑容。 “……好了,果然林三酒同学被老师活跃气氛的话给转移注意力了呢。你们看,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身处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环境里,可是还是会因为这种八卦而转移心神……”喇叭得意满满地说。 这什么老师啊!有没有正经啊! “因为在人类意识的深处,充满了遗传基因带给你的影响。在涉及人类生殖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在这件事上投入注意力。你自以为无意识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潜意识在作主哦。” “怎么听怎么像随便找的借口……”林三酒的脸色依旧很差。 好像听见了她的抱怨一样,喇叭生硬地转开了话头:“那么现在进入今天的学习时间。请大家把手里的看图识字卡拿起来。” 林三酒拿起来一看,纸上画着一只大大的眼睛,下面写着“察”字。 如果真的有小朋友,一定会被误导…… “许多人为了锻炼观察力,费尽心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人没有留意的状态下,有多么庞大的信息量,都被你的眼睛、鼻子、耳朵,甚至身体,记录了下来。只不过,这些信息是常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因为它们都在潜意识里。” “拥有意识力以后,潜意识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自动过滤分析它存储的大量信息……这么说有点不好懂,咱们来看一个例子吧。” 喇叭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银幕上出现了一碗泡面的大特写。 “喂,我很不喜欢这一脑袋的红头发啊。”玛瑟的声音忽然在喇叭中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两只林三酒非常熟悉的手,撕开了调料包。 她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就是她的。这碗面她也有印象,在地下超市的那一个月里,她经常吃这种泡面——只是玛瑟说过的这句话,林三酒却半点都想不起来。 “那有什么办法,你已经被分裂出来了。”这是卢泽的声音。 “那你也可以把我变成奥黛丽赫本嘛。” “别开玩笑了,不说一直开着能力会累死我,奥黛丽赫本杀堕落种,很吓人的啊!” 画面一黑,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了。紧接着影像一换,变成了她第一次在朱美家见到卢泽和玛瑟二人时,他们两个都变成了自己父母的模样。 ……卢泽可以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另一人变形! 明明从一开始就见识过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完全忘了? “那么也就是说,冯七七不是非要自己变成玛瑟不可。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别人,把他变成玛瑟……或者,把那个人变成自己……”林三酒喃喃地说。奇异的是,明明应该很生气的事,她却一点愤怒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冷静。 银幕上忽然黑了,喇叭里又传出了意老师的声音。 “因为林三酒同学……呃,怎么说呢,肌肉比大脑发达,所以这些事她都不记得了。但是她的潜意识还忠实地观察着一切,保留着一切。” “不到0.1秒的一个扫视,潜意识记录下来的内容,可能就长达数十页。那么运用意识力,可以将有用的信息调出,分析,做出判断……最终形成了堪比名侦探的观察能力。” “观察能力在实战中的作用,还有待各位同学去发掘。幼儿园的课程到此结束,希望大家在生活中多练习、多研究,争取早日升入小学部。下课!” 这就结束了?林三酒满肚子的疑问,还来不及问一句,喇叭里的声音就消失了。紧接着,景物逐渐地模糊了,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入眼的是她窄小的单间。 === 这章险些没卡死我,都来不及修改就要发了……为了质量保证,今晚就不加更了,好么 第五十五章 不能杀掉他的理由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实际上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突然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林三酒笑了笑——在她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自己出来。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就在她打招呼时,从负一层门口走进来了两个同是水井管理组的女人,她们俩一边笑着窃窃私语,一边朝方丹投来了一个充满浓浓八卦意味的**眼神。 虽然隔了差不多两百米,但是她们细碎的对话声,仍然伴随着负一层中杂乱吵闹的人声一同涌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随即那句话就被她单独拎了出来:“……看上她了,要等她一块儿吃饭……” 就算不知道这几天的传闻,也能想到门口有一个追求者正在等她吧。 解释完了这么一大通以后,方丹几乎都傻了:“那、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平静地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的【意识力学堂】效果有点吓人了。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意识,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着。 这就是意识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姐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眼神已冷暗了下来。“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一拍胸脯:“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的一个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阴冷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离她远点,不然我把你的脸打塌。” 就这么一句话,方丹惊讶地看着那男人已经一头冷汗地站住了脚,目送二人走远了。 她看着林三酒,半响说不出话来——在她身上见到这种可怕的气势,方丹也是第一次,不知怎么地腿都有点儿软了。 总之还是赶紧把林奶奶的嘱咐给办了吧!她擦了把汗,加快了走向食堂的脚步。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误、误会了……我不是……”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 又是没来得及修改就要放上来……已经预定周五上架,为了大家能不花钱多看一点,今晚我尽量争取再写一章。希望喜欢这个文的妹纸们,给我一个首订,因为据说这个很重要——谢谢大家了! 第五十六章 有了田鼠,情节就好懂多了
第五十七章 玛瑟回归!
第五十八章 你以为你猜到了下面的情节 就在田鼠被捆成了一个粽子似的扔进了卡车车厢的同时,负一层的单间里,玛瑟在冯七七的身前蹲了下来。 “喂,醒醒。”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啪啪地拍打着冯七七的脸。 后者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刚一醒来,后脑上鲜明的剧痛也跟着醒了,冯七七“咝”地抽了一口凉气,这才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绑着我?” 玛瑟碧绿的眼睛盯着他。 “没什么,我突然想和你聊聊天。” “有什么话非要绑着我说?啊……是林三酒吧?她在这?”冯七七一念及此,立马警觉地抬起头,四周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玛瑟朝他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了,二人四目正好相对。 “……冯七七,虽然咱们俩的关系是最差的,一有机会就吵架——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次见到你以后,我们相处得还算不错。” “是不是林三酒跟你说什么了?”冯七七反问了一句,咳了几声:“我劝你还是听听我这一边的话……” 玛瑟根本不搭话,反而自顾自地笑了笑:“在除我之外的11个人格里,你是倒数第二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似的,冯七七突然沉默了下来,没有问“倒数第一个是谁”。 “那个Sociopath没出来真是太好了,对吧?唉,我中国话说得还不是很好,这个单词的中文是什么……”她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你也记得吧?那个时候卢泽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有好几个国际专家替他诊断,分别确认了我们11个人格的存在。” 女性温和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被绑着的男人却始终不发一言。 “只有最后一个人格,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见过,跟我们也都不熟。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第12个人格不存在的时候,来了一个女医生——记得么?长得还很不错呢……为了了解这个举世罕有的人格分裂病例,她跟卢泽整整聊了一晚……第二天被人发现赤条条地死在了办公室里。” “像个孕妇一样,肚子高高地隆着,里面装满了她办公室的抱枕、文件……听说全部都被血浸透了。肚子的缝线上写了一个‘第12人’,旁边还画了一个爱心。” “第12人。所有的医生,都只知道这个代号,没有人见过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全都不知道。只能从他出现时的表现,分析出他是一个……唉,中文叫什么来着……” 冯七七轻轻地张口说话了:“反社会的病态人格。” 他的语气很奇怪,咬字含混暧|昧,软绵绵的,却带着一种扭曲了字句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多听他说几句。不论是卢泽,还是以前的冯七七,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说过话。 玛瑟的表情顿时变了。她尽量稳住了自己刚才以来不停颤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现在,怎么证明你是真正的冯七七?” 他抬起头,看了玛瑟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称得上纯真的笑容。 “那就算了。老是装成冯七七的口吻说话,也挺累的。”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词句又绵又轻,还有点不清楚,跟以前果然完全不同了。 玛瑟呆呆地看着他,半响都说不出话。 “奇怪……我为了不让你发觉,特地假装成你的死对头冯七七。如果是他的话,跟你对着干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就怀疑上我了呢?”冯七七——不,应该是12了——疑惑地歪着头问道。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玛瑟苍白着脸色说。 12点了点头,很赞同的样子。“怪不得。不过,现在掌握了卢泽身体的人是我。我可以把你分裂出去,就可以把你再收回来……虽然有点麻烦。你不会忘了吧?” 玛瑟咬着牙,指甲刷地一声伸长了,盯住了他的双眼:“那你来试试看好了。” 12瞥了一眼她的指甲,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明明没有用,却还伸出来……哦,我记得你沉睡的时候似乎升级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升级成什么样,就来试试看吧。” 如果一个塑料假人会笑的话,一定就是这样的笑容。 “我警告你——”玛瑟一跃起身,随即将指甲从12身上狠狠地挥了过去,卷起的风刮起了门口的布帘:“不要用卢泽的脸,做出那种表情!” 即使被捆成了一团,12却依然灵活得像条鱼似的——他双腿一蹬,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长长的指甲,挣扎着要从绳子里脱身。玛瑟哪会给他机会,五指成爪,再度向他抓了过来——12眼皮一跳,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 玛瑟的指甲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散发出金属的色泽。如今的指甲似乎成了一种哑光的材质,坚硬得叫人心惊——被指甲划过的墙面深深地开了花,透过破洞,甚至能看见隔壁的床。 明白了…… 当又一次攻击袭来的时候,12不躲反迎,一下子被指甲给划出了一条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他现在用的可是卢泽的身体……还不等玛瑟心疼,只见几段碎了的绳子忽然纷纷落在了地上。 “谢谢你帮我解开这个绳结。”12很有礼貌地说,从破碎了的绳套里迈步走了出来。 玛瑟立刻站住了脚。 12笑了笑,往前迈了一步——刚要动手,忽然他低低地诧异了:“咦?” “能力不见了,是吗?”对面的女人忽然出声了,语气里带着快意:“连基础能力都没有了,真是不巧啊!” 12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她。不管是什么表情,由他做出来总像是隔着一层似的,浅浅淡淡的没有真实感。 玛瑟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猛地冲了上去—— 玛瑟的新能力:洗衣服的肥皂自己也会变脏 介绍:被指甲所伤的人,所有的进化能力(包括基础、进阶两种),都会在120秒之内被洗白。染过对方鲜血的指甲,在24小时之内不能再次使用,只有干净的指甲才能继续发动洗白能力。 失去了卢泽所有能力以后,12变得跟一个普通人一样了——他的反抗还没有持续十秒,就已经被玛瑟击倒,一脚踩在了地上。他的双手被反剪过来,用床单捆好,接着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卢泽抱歉”,随即收回指甲,重重地在后脑处劈了下去,12顿时再次昏迷了。 第一次运用新能力,就放倒了12这种可怕的人,玛瑟松了一口气之余,觉得全身都瘫软了。 看着双眼紧闭的12,她皱着眉头,忽然觉得有点棘手。想了想,这事最好还是得知会一声小酒……玛瑟叹了口气,将他推进了床底,转身出了门。 刚才小酒走的时候,连去向也忘了说——就在玛瑟有些犯愁地站在楼门口,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玛瑟!” 她回头一看,是个一头黑发的陌生女人。 如果林三酒在的话,马上就会发现那是方丹。 但是说起来,因为卢泽的人格分裂和变形能力,情况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悄悄地变得复杂了。 在12假扮成玛瑟的这几天里,通过林三酒的关系,跟方丹见过很多次,所以方丹认识玛瑟;然而在林三酒认识方丹的那一天,真正的玛瑟就消失了,所以玛瑟本人并不认识方丹。 “你是谁?”玛瑟警惕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刚刚经历了12、陈今风之类的事情之后,她不自觉地对人抱了一份警戒心。 方丹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她气哼哼地看了一眼玛瑟,搞不明白对方是哪里不对头:“……如果你要找小酒的话,她在水井管理组!”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之前在去食堂的时候,林三酒嘱咐过方丹,如果玛瑟问起她在哪儿,就说在水井管理组——而假“玛瑟”并没有问,她就一直记在了心里。刚才玛瑟东张西望的样子,很显然就是在找人,所以方丹自告奋勇地把林三酒的嘱咐说了。 玛瑟尽管一脸迷茫,还是去了水井管理组。 水井组很远,这么阴错阳差之下,等她发现人不在,又出来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林三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十分钟了。 听了玛瑟的一番话,林三酒惊了一跳。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样一番曲折,等惊讶消化了以后,她仔细想了想,忽然脸色变得有点差:“……你就那么把人放在床底下可不行。万一他醒了,再把你收回去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分裂能力如果要再收起来,可不是动一个念头那么简单的……”玛瑟朝她安慰地笑了笑,“就是以后要怎么办,可有点头疼了。” 不过两人还是下了楼,朝玛瑟的房间走去。林三酒把田鼠的身份告诉了她,“……这次找到了签证官,咱们就没必要在这儿呆着了,拿上车就走——” 说着话,她掀开了帘子,弯腰朝床底看了一眼。 玛瑟看着林三酒一动不动的后背,笑了声:“我把他打得太惨了?” 林三酒扭过头来,一脸煞白:“……床下没有人啊?” 第五十九章 白天的绿洲,露出了獠牙 @@床底下,只有一截被扯烂了的床单。玛瑟抓出床单一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在120秒的洗白效果消失以后,对于恢复了体能强化的12@@ 第六十章 全绿洲通报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一条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三把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一块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意老师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以上信息来自【意识力学园】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啊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跑去。然而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意识力学园】猛然发动。 ……大厅浓浓的腥味里,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在经过林三酒的鼻腔时,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是洗衣粉的气味。这个味道,正是从对面的那个堕落种身上传来的……在水源宝贵的极温地狱里,只有干部们住的那栋楼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她想了想,有点明白了。大厅里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一瞬间,近百个信息被五感同时捕捉到,闪电似的从林三酒的脑海里划过——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她忽然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林三酒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近一分钟,方丹放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地下两层起了骚乱。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沉重地倒在了地上,他身后顿时爆发出女人的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了。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你还不明白吗,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 “它们在这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隐藏起了行迹,也不袭击人类……”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她说得虽然斩钉截铁,可是眼看着有两只堕落种已经一路杀下楼去了——耳听着地下室里不断传来的惨呼,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压力,真是让人很不好受。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方丹。” “叛徒为三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第六十一章 我还舍不得走呢 夜幕降临了。 在探照灯雪白的光芒下,与往日大相径庭的绿洲,到处都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组仍然要返回岗位之外,更多的人还是三三两两地共用着一支手电,在光柱巡弋的夜晚里,寻找着叛徒的踪迹。 尽管距离发现堕落种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可仍然没有找到林三酒几人。 食堂、大厅、水房……每一个有喇叭的地方,都能听见不间断的广播。 此时传出来的,是一个颤抖的女声:“……我、我作为生活干事,当时发觉不对以后,就悄悄地跟了上去……但,但是我也没有想到,她们几个人竟然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和堕落种联手,把它们带进绿洲杀害同胞……” 正是小雨的声音。 她作为目击证人的话结束了以后,那个威严而没有感情的男声又响了起来:“今天如果不是小雨给大家报信的话,可能离开我们的还不止两百一十条生命。三个女人,将我们一千八百人的性命视若儿戏!这样的叛徒,我们还能留她们活口吗?” 明明知道喇叭是听不见自己的回应的,仍然有许许多多的手臂扬了起来,激昂地喊道:“不能!” “判她们死刑!” “为同胞复仇!” 失去了理智的愤怒浪潮,一波接一波地,遍布了整个绿洲。 “抓住叛徒!”一声高喊混在电源管理组的人群里,迅速地融入了音浪,变成了辨别不出的一部分。胡常在喊完了这一句后,放下了手臂,有点心虚地左右看了看。 好在似乎没有人注意他。他的能力虽然无法分辨广播、电视之类的真假,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认为林三酒真的会串通堕落种杀人。不过,这话是绝对连露都不敢露出半句的,因为他正身处于一个极端狂热的群体里—— “今天的工作,差不多到这里就结束吧!”电源组的小组长忽然高声喊了一句,一挥手:“接下来,大家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几个女的给找出来!” “没问题——”组员们神情亢奋地应道。接着小组长搬出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满满都是手电筒和电池。组员们依序上去领手电,轮到胡常在的时候,小组长却一把将箱子盖住了。 “我记得……你跟那个缠绷带的女人,关系很好来着?”他斜着眼看胡常在。 胡常在只觉背后刷刷地几下,几乎被投射过来的敌意给刺破了衣服。 “我、我也是被蒙骗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谎话的他,脸都憋红了:“我不知情,很生气……” 小组长瞅了他一眼,大概是因为胡常在平时的老实人形象,他还是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不过他将箱子一推,冲宿舍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今天这事就不劳你了,你去休息!” 胡常在忍住了反驳的冲动,默默地转身就要走。这时身边一个留着中分头的男人忽然朝前踏了一步:“组长,让他跟我一起找叛徒吧?也好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对绿洲忠心耿耿。” 胡常在步子一顿,还不等他张口说话,身后小组长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好,就这么办!李实,那他就交给你了,好好给我看着!” 望着嘴角上扬,朝自己走来的李实,胡常在脸色很差——真不敢相信,一天之前自己还在和他有商有量地一起工作…… 手电筒当然握在了李实的手里,胡常在只好像个戴罪立功的犯人似的,无声地跟在他的身旁。 走了一会儿,除了跟他们一样、一脸狂热的搜索队伍,连个叛徒的影子都没看见。 “奇了怪了,这是藏到哪儿去了呢?”李实有点不耐烦地骂了一句。“那几个娘们儿藏得倒好……她们也不可能跑了呀,肯定还在这儿。” 绿洲的所有可能出入的地方,都被五个干部带着人守住了。只要有这五个干部在,就算那几个女人开着机甲也逃不出去——这几乎是绿洲所有人的共识。而包括陈今风在内的干部们,确实也无愧于这种印象,每一个的战力都高得可怕。 胡常在忧心忡忡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个主意。他看了李实一眼:“这些地方早就有人找过了,肯定没有。” 李实果然顿时来了兴趣:“嗯?对了……你小子认识她们。那你说说,她们可能会藏在哪儿?” “跟我来。”胡常在冲他一笑,走在前面给他带路。李实犹豫了一瞬,仍然跟上了。 搜索队的行动范围里,有几个盲点。 这是当胡常在走出电源组大门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的。 首先,就是干部们住的那栋楼。这栋楼是隔热措施最全面的一栋,一共有七层,二层至六层分别住着一个干部,第七层则是白教授的办公区域。现在干部们都出去了,那么这栋楼会不会反而成为最安全的地方呢? 抱着这个想法的胡常在,还没等走近,就碰了钉子回来了——因为干部之一,身材魁梧高大的海天青——正带着几个人在这栋楼的附近巡逻,普通人自发而成的搜索队,连靠近都不行。 那么接下来,就是几个重要的工作组所在地。 由于绿洲每一天的运行都离不开这些工作组,所以即使是今天,组员们仍然在工作——就像刚才的胡常在和李实一样。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搜索队反而把这些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地方给忽视了。 刚才备用电源组工作的那几个小时里,根本就没有搜索队来打扰过。 而水井管理组,正好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地方……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忐忑了起来的胡常在,带着李实走近了水井组的工作地点。 出乎意料地,水井组里一片漆黑,连一个人都没有。 电灯都是黑的,平时的工作用具都背摆放好了,整齐地摞在一边。水井被重重隔热措施包裹着,在黑暗中沉默地立着。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只举着电筒四处看了看。 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都看了,什么也没有。 胡常在伸手摸了摸一只桶,桶底还有最后一丁点未干的湿意,说明水井组今天不是没来,而是跟他们一样,提早收工了。 “没有人,走吧!”李实很不高兴地嘟哝了一句。 看来小酒确实不在这——胡常在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失望,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拖着脚步跟上了。 刚朝外走了两步,忽然从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如果不是喇叭里的广播正好停了停,这声轻响是一定不会被二人听见的——李实唰地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柱投射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黑暗里,只有橘黄色的那一个光圈下,能看见东西。光圈因为主人的紧张,正不断地微微颤抖着。 水井的盖子忽然动了一下,滑落在了地上。 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了井沿上,接着又是一只,拖着一个身体从井里慢慢地爬了出来。 低垂的黑长发把面目遮挡得严严实实,白色的衣服被水浸湿了,在她爬行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水痕。 即便意识到了这有可能就是叛徒,可这个活生生的贞子形象,还是叫李实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脸都白了——就在他的惊叫马上要冲出喉咙的时候,后脑忽然一痛,身体就摔倒在了地上。 胡常在举着铁桶,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他刚才用劲太大了,李实的脑后已经汩汩地漫出了鲜血来。不过用手一摸,鼻息还很稳定。 面前的贞子楞了楞,一手把头发撩到了脑后去,露出了方丹的一张脸:“谢谢了啊!” 胡常在差点软倒在地上——他看着方丹,苦笑了一声:“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小酒她们呢?现在全绿洲都在找你们啊!” 方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头冲井里叫了一声:“上来吧!胡常在也来了。” 很快,井里又爬出了两个水淋淋的贞子,其中一个还是红头发。 面对着湿透了的女人们,尤其是湿透了的林三酒,胡常在恨不得能把眼睛挖出来揣裤兜里——他低着头不敢看,面红耳赤地听方丹解释道:“……这两个笨蛋,以为藏在室外机上就行了。温度那么高,如果蹲一天,肯定会中暑的……多亏了我,要不是我知道下面有个能藏身的地方,她们早就被找到了。” 另外两个女人盯了她一眼,玛瑟终于没忍住:“其实说起来,今天这事都是因为你……” 方丹不为所动,表情丝毫不变。 林三酒有点头疼地转开了话头:“广播我们在井里都听见了。虽然还不清楚全貌,不过我现在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堕落种就是绿洲豢养的。白天不许人出来,就是为了不让它们被发现……现在,绿洲打算杀我们灭口。” 胡常在被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这话的真假——他惊得低声说:“这必须要公布出去啊!” “怎么公布?一站出来,马上就会被抓住。再说,我们不知道绿洲这么做的原因,谁会相信我们啊……”方丹有些郁闷地说。 林三酒顿了顿,忽然轻声说:“办法倒是有一个。白教授办公室里有面对全绿洲的广播,我们借用那个就行了。说不定,豢养堕落种的原因也能在那儿找到。” 大家都静了下来。 “这根本是在送死啊。”过了好半晌,方丹才喃喃地说了一句。 “虽然逃跑冒的风险要小一些……”林三酒说着说着,忽然一砸地面,恶狠狠地说,“但是!就这么被逼着逃跑,我以后一想起来不得憋屈死吗?这口气不出,不把这个鬼地方给搅得天翻地覆,我怎么舍得走!” 几人互相看了看,玛瑟第一个点头说:“我同意。再说,我和陈今风还有私仇没报——” “嗯……被小酒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不甘心……而且也挺好玩的。”方丹跟着说。 胡常在更是二话没有,他站起身来低声说:“那我也来帮你们。白教授所在的那栋楼,附近有一个干部在。他叫海天青,你们听好了……” 几个人都知道耽误不得,一边轻声商议着,一边小心地走出了水井组。 几分钟后,当他们几个的身影消失了在黑暗里时,忽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一个人来。 李实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水井组——才一出来,就差点跟一个搜索队员撞个满怀。 迎着那人惊诧的目光,他嘶哑着嗓子喊:“快去通知干部们,我找到叛徒了!他们正要去白教授办公室!” 第六十二章 林三酒可能不太识数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海天青被呛得咳了两声,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不过是几个小虾米,一个个都这么兴奋干什么?”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声音又尖又细,调子很高,简直就像卡通片里的兔子—— 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类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这个负责庶务的家伙玩忽职守!” 作为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情越变越失控了嘛。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憋红了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一早就知道了: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最终还是林三酒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忽然在他视野的角落里,闪过去了一团火焰似的颜色,远远看上去,正是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兴奋地了起来,他舔了舔嘴唇,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女很不屑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也正如她所预料一样十分鲁莽,简直是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方丹和胡常在都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说了一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第六十三章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林三酒竟然大喇喇地走进两个干部的合围里了——这件事,其余的几个人都没有留意,更是没有想到。因为大家现在都很忙。“咻”的一声轻响,一股@@ 第六十四章 小型爆炸和伤感故事 “真幸运啊。” 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这句话几乎是同时被两个人从唇中吐了出来。 说话的人,一个是对上了海天青的胡常在;另一个是对上了方丹的雅痞。 3:02am,绿洲东南角。 “你小子觉得面对我很幸运?” 海天青额头上的一根青筋一跳一跳的,攥着一把斧头的手背上,血管浮突了起来。他啐了一口,低头盯着胡常在阴沉地说:“但愿你五分钟以后,还能这么想。” 被他吐出的那口痰像子弹一样打在地面上,竟然冲起了淡淡的烟尘。 胡常在故作镇定地推了一下眼镜,后退了两步。刚才一直仰头看着海天青,实在是叫他脖子都酸了——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过如此体格的人。 这种庞大的身型,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他虽然不算高大,但身高好歹也有一米七八了;可是往海天青的面前一站,他的头顶只能勉强够着对方的腰;他肩膀宽阔得起码能容下三个胡常在,颈部和后背上的肌肉发达得像小山一样,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体里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海天青手里的斧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居然跟胡常在一般高。 “那个……海干部,”胡常在旧习难改地叫了一声,决定坦白。“老实说,其实我还没有生成出体能强化呢。” 对面小山似的男人沉默了一秒。随即海天青诧异的大脸忽然逼近了他:“……啥?难道说,你还是普通人的体能?” 胡常在有点难堪地点了点头。 “你这是打算投降了?”海天青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个可不行。如果我被你们抓走了,那得让其他人多头疼啊。” 海天青直起腰。“……那么,你就别怪我下手狠了,谁让你偏偏要帮助人类的叛徒。”他手里的斧子离开了地面:“你有什么遗言?” 胡常在摇了摇头,小腿肚子直打颤。看着眼前的斧子逐渐地升高,忽然他一咬牙,猛地朝海天青的腰上扑了过去。 对方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左手一抓。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在了空中。 胡常在在空中不断扑腾着腿,空气正一点点地、飞速地从他身体里被榨干。没过两秒脸就紫了。他挣扎着,意识都模糊了,反手一把抓住了海天青粗壮的手腕——不过这一点点反抗的力量,简直像蚂蚁搬山。在对方看来,跟没有差不多。 海天青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大概是想不明白胡常在垂死抵抗的原因吧——就在这时,只听手里像个小鸡似的被抓起来的青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让他没听清。 “什么?” “……你昨天,说谎了。”虚弱的字句,勉强从胡常在的牙齿间流了出来。 还不等海天青反应过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左手腕内部好像多了一个什么东西,手臂上的皮肤分明鼓起了一个小包。正顺着他的血液急速地朝肩膀游来。 海天青一把扔开了斧子,忙用另一只手试图按住它——“轰”地一声,小包游速太快了。一按之下,猛地在靠近他左肩的部分炸了开来,顿时大量的血肉、皮肤、筋膜碎片,都随着爆炸的气波四溅在半空中,像下了一场血雨似的,把胡常在给浇了个透。 海天青的一整条手臂都不成形了。他痛苦地挤出了一个破碎的声音。坐倒在地。 然而他却并不在乎自己的伤,或者是那个诡异的小包。反而艰难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说的那个谎?” 胡常在倒在地上,无力地咳嗽了几声,肺部仍然火烧火燎地疼:“我不知道。但是从你的伤势看起来……这个谎言非常大啊。” 胡常在的能力:【真话炮弹】 介绍:去伪存真升级后,可以辨别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内是否说过谎。当该目标确实有过撒谎行为后,只需二人皮肤接触,胡常在就可以在对方的身上种下一个真话炮弹。目标的谎言越大,时间距离越近,真话炮弹的威力就会越大。真话炮弹的目的地是心脏,但是如果中途受到阻挠,则会在被阻之处爆炸。 此时海天青的伤势,就已经十分靠近心脏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竟然被你这样体弱的人给打倒了。我……会死吗?” 胡常在也说不好。他虽然在来绿洲之前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可从没杀过人。如果海天青真的死了,他就会成为自己杀掉的第一个活人……想到这儿,胡常在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他喘匀了气,勉强爬起来就要走。 海天青看了看他的背影,忽然“哈”了一声,用完好的手遮住了眼睛。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要死了……”他用很轻的声音低声地自言自语。“而且还是被人类的叛徒……” 刚刚抬起来的脚步又落了下去。胡常在回过头,一张脸仍然残留着极度缺氧后的青紫色:“……你就当我是好奇吧。你昨天说的谎,是什么?” 3:03am,绿洲西侧。 方丹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出声。 不是她不想说点什么,是完全没法说话,也没法动。 因为雅痞离她太近了—— 男人温热的鼻息从她的耳廓旁边划过,一束长发被雅痞捏在了手指间。“方丹,对吧?”他的声音里还有几分漫不经心,“……资料说你很早就来了绿洲。虽然是自然进化者,不过能力并不出众,体能也没有经过强化。” 方丹咬着下唇。努力想让自己的腿不再发软。 毕竟是五干部之一,雅痞即使看起来又自恋又不正经,此刻从他身上散发的威胁感仍然让她的血液流速加快了不少。 雅痞晃着步子,又走回了她的面前。方丹才刚刚抬起头,忽然被他重重一拳打在肚子上——简直就像是被一辆汽车迎面撞上似的,她的身体立刻被击飞了四五米,沉重地在地上砸起一声闷响。 过了好几秒钟。那个男人都没有走过来追击,方丹也根本无法从地上坐起来。五脏六腑好像已经移位了。她努力地张开嘴,但腹腔里某个东西仿佛断了似的,叫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诶?没想到你还真的没有经过体能强化啊?”雅痞好像还真有点吃惊似的。随即他有点无聊似的耸了耸肩:“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真是没意思……嗯。要不要留活口呢……” 绕着地上死鱼似的方丹走了两圈,雅痞最终下了决心:“还是不留活口了。你身上挺脏的,一路拎回去,会把我也蹭脏的……” 就为了这种破理由就要杀人吗……方丹表情都扭曲了,她十分想动,想跑——但是她的身体像块破抹布似的,丝毫聚集不起来力气。 雅痞哼着不知道什么歌的调调,忽然猛力一脚踏在了她的肚子上,原本以为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方丹。竟然又能发出了一点点破碎的呻|吟。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就让我实验一下我的新能力好了!” 昏暗的夜里,雅痞的脸上突然浮起了兴奋和期待。他用脚尖踢了踢方丹的脑袋,见她一双眼睛睁着,眼珠仍然在活动,这才笑了:“嗯,能听见我说话就好。” “上帝还真是不公平啊。有你这样连体能都没强化过的人,也有我这样昨天刚刚生成了新能力的人……”雅痞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马甲。手插在了裤兜里,低声说了一句:“发动吧。【三流写手】。” 雅痞男的新能力:【三流写手】 介绍:要想自己的故事拥有读者,起码应该做到逻辑自洽,使人信服,这是每一个三流写手对自己的基本要求,不能像须尾俱全一样没有底线。以目标为主人公,编一个简短的小故事,如果该故事逻辑通顺,设定易于让人接受,那么目标身上最终将会发生与故事内容同样的事情。 “……先试试这个吧。”雅痞男垂着眼皮,看着脚下缩成一团的女人。 “大学毕业以后,你在职场上遇到了年轻帅气的上司——就是我啦。**了一段时间,你发现他原来有一个在国外的女友,你深觉自己受骗了,愤而离职,躲到了外地。没想到上司的女友只是家里安排的对象,他深爱的还是你……找到你又解除了误会后,你和上司共坠爱河。” 明明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比这还烂俗的故事,但地上的方丹却突然一下泪盈于睫,嘴唇微张着,心痛甚至超过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 雅痞愣了一下,看了看方丹悲痛又满溢着感情的模样,随即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好玩,这个好玩啊!” 上一个故事被他一挥手就收掉了,方丹的面色立刻恢复了原状。 一股红潮迅速地从她耳根升起,染红了她一张脸——不是羞涩,而是气恨——方丹嘶哑地说:“要杀就杀……少在这里玩弄别人的感情了!” 雅痞充耳不闻,又开了口。 “……相恋七年的男朋友,马上和自己就要步入婚姻了。新房也买好了,婚礼也在筹备当中了,你觉得十分幸福。毕竟在一起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眼看着马上就要修成正果……” 方丹怒火中烧的表情忽然消失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雅痞。 “可是这个时候,男朋友却说,他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要求你放手。经过很长时间的痴缠、苦求、威胁自杀……种种手段都无效后,他还是和别的女人走了。这个时候,你发现你怀孕了。” “你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生下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仔细想想,孩子的爸爸也是没有办法——他爱上了别人,这不是他的错,谁也没法控制爱情。你安心地养了九个月的胎,联系到了好医生,但是在最后关头——” 雅痞的脸逼近了,声音也凉了下来。 “生下来的是死胎,你抱着孩子,跳楼自杀了。”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互相凝视的两个男女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呼的夜风,卷着黄沙从中刮过。 故事越详尽,威力就越大。雅痞望着地上女人木无表情的脸,嘴角的笑浓了起来—— 忽然,就像变戏法似的,雅痞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高高地扔向了空中,随后“啪”一声,像个摔烂了的西瓜似的,在地上瘫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手脚扭曲着,血从他嘴角里缓慢地渗了出来。 方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了身。 二人的位置互换了,她低垂着眼睛,看着惨状如同跳楼了一样的雅痞,轻声说:“你很不了解女人啊。” “为……为什么……不应该的……”雅痞勉强咳出了一口血。他故事里的那种女人,现实是的确存在的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方丹冷冷地笑了。 “白痴。”她皱起了眉毛,露出了一个好像被恶心到了的表情。“你说的前半部分,是真的在我身上发生过。” 雅痞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男友出&#1776;轨后,我却发现我怀孕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在三个月的时候,我特地选了一个黑诊所,把孩子流了下来,然后把死胎放进一个盒子里,作为新婚礼物送到了他们的婚礼上。当然了,那段时间我精神也不是太稳定,随后就被家人送去看心理医生了。” 雅痞双手发着抖,说不出来话。 “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了。”方丹学着雅痞刚才的样子,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头。“看你的样子,你的能力是有反噬的,对吧?当一个故事在目标身上不成立的时候,结局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果然是三流的能力啊。” 地上的男人,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一动不动的身体下,血渐渐地洇开了一滩。(未完待续) ps:超长2合1章,一次性给你们发上来拉倒。昨天加更伤身,以后不加了,反正也没人看!反正也没票!谁敢说我人丑不能傲娇的,你给我站出来!(ps:还是刚写完就发上来了,有虫子请告诉我一声,阿门。)R861 第六十五章 我的能力这么没用真是抱歉 “有没有搞错啊啊啊——” 一道黑影绕着干部楼,嗖地一下就过去了,激起了漫漫扬扬的一圈黄烟。黄烟里,紧接着又飞速划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紧追着头一个黑影不放。 过了几秒,三个影子又这样你追我逃地绕了一圈。 “少屁话了,快点停下来让老子咬死你!” 林三酒身后响起了一个愤怒的高音,正是跑得太快了,腾空而起的棕毛兔。 “开玩笑啊啊——说好是干部的,兔子不算啊啊——你们绿洲缺人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声声——” 她才不会停下来——当然她无谓的抗议除了更大地激怒了棕毛兔以外,什么效果都没起到。 被两个干部夹攻的林三酒,不敢带着身后这两个追兵乱跑,生怕一头撞进了其他人那里,连累了同伴。没办法,她只能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干部楼逃,三个,嗯——人,已经这么跑了不知多少圈了。 身后ol女“呿”了一声,脚下一顿,掉头就往回跑,打算从另一个方向截住林三酒。 棕毛兔一见她动作,不知怎么却登时急了,冲ol女叫了一声:“我x你又来——” 话音没落,兔眼一花,一个人影已经从它头顶上飞跨了过去,落在了兔子身后,脚下不停地继续往前冲——正是林三酒。这样一来,三个人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向跑。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这套动作林三酒却是熟悉流畅极了,显然刚才不知已经从兔头上迈过去了多少回。 棕毛兔一双乌黑的眼睛这时都快气红了,高声叫道:“你别掉头了!她又从我头上过去了!好晦气!” ol女的眼镜在夜色里反着冷光。她近乎无情地指出来:“这都是你个子太小,拦不住她的关系,没用!” “我咬死你啊!”棕毛兔的眼睛已经成了血红色的倒三角。 ol女没理会它。尽管脚下又拼命加速了不少,但是他们与林三酒之间的距离还是没有缩短。追逃靠的是本身的体能,而“体能强化”和“全面体能增幅”虽然同是基础能力,但它们之间的区别,基本等于汉堡套餐和圣诞全家豪华餐…… 不光是这两个追兵。大部分人生成的,都是平凡的“汉堡套餐”。 看着前面那个女人游刃有余的样子。棕毛兔终于受不了了。它四只兔爪猛地停了下来,郁闷地高喊了一声:“惊猿脱兔!” 还不等林三酒脑中一个“好有文化的兔子”的念头转完,身后已经急速冲过来了一团棕黄的影子,直直扑向了她的后背。惯性加上兔子本身的力量。一下子将奔跑的林三酒给撞倒了。 几个呼吸之间,ol女已经赶了上来,拦住了去路。 这个时候再爬起来从兔子身上跳过去,就不太现实了——林三酒站起身拍拍土,对棕毛兔夸了一句:“……挺肥的啊。” “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兔子愤怒的啸叫声中,林三酒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对兔腿雨点似的攻击。 ol女眼镜上的冷光,叫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两只平平展开的手臂,正飞速地变红、变亮。散发出了灼热的光,高温烫得手臂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被那种手臂沾上一点,自己一定会立马变成火人——林三酒的面色凝重了起来。然而ol女变热的过程还不算完。由肩膀开始,红中带白的热光逐渐地朝胸膛、腰部移去,很快她的上半身就变成了一个耀眼的白色人形。风从她身上吹过,竟然连风里的沙子都自燃了起来,变成一个个小火星落在了地上,马上就烧起了几条火线。 【炙热的拥抱】 介绍:上半身高达260°的可怕温度。可以融化或点燃世上大部分的东西。具体物体清单,详见常见熔点表。 虽然这个能力明显的弱点在腿部。不过林三酒一时间还真没有好办法接近对方下盘——因为ol女比她矮多了,目测只有152的样子。 “不公平!”她无奈之下,只好转身继续跑,这回也顾不上会不会撞到其他人了——因为从【意识力学园】收集到的信息来看,绿洲四个角落的打斗和爆炸声,刚刚已经全部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胜败情况,不过如果真的情况不乐观,她有办法把局面搅浑。 “我的潜力值也很高啊!凭什么你们一开局就都是杀招,我什么都没有?” 没有跑出多远,刚才喊了一声“惊猿脱兔”后速度大增的棕毛兔,就已经追了上来,二人再次对她摆出了一个合围的架势。ol女二话不说,脚下一蹬,就朝林三酒扑了过来——她哪敢让ol女靠近自己,急忙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正在这时,只听兔子又喊了一声:“狡兔三窟!” 还没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两只小小的兔腿已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如同被冲击波打中了一样——下一秒,一股血肉像喷泉似的从她肩膀的洞里喷射了出来,洒溅了一地。 “叫出这个,老子就能在你身上开窟窿啦!”棕毛兔哈哈地笑了一声,又摆好了一个作势欲扑的姿势。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当林三酒再抬起头的时候,表情让棕毛兔打了个颤。 她右手一晃,不知怎么多出了一把刀来,随即飞身朝地上的兔子扑了过去,模样犹如一只饿狼——棕毛兔一惊,连忙就地打了个滚,这才险险地避了开去。 扑了个空的林三酒,不但没有跳起来再追,反而身子一坠。竟然主动摔倒在了地上。她连头也没回,只是手里一扬,一张卡片便笔直地朝着身后飞射而去。在她身后的。正是尾随上来的ol女—— 卡片的出现叫她猝不及防,紧接着卡片就在即将到达她膝盖的时候,猛地变作了一根长长的指甲,刺穿了ol女的膝盖。 她低叫了一声,身子一歪,在摔倒之前,身上耀眼的亮度就已经消失了。 【玛瑟的指甲】 刚刚从玛瑟手上掰下来的新鲜指甲。虽然带有“洗衣服的肥皂自己也会脏”能力。不过脱离了主体的指甲,只能够单独存在10分钟。 没有了能力的ol女。就是一块肉——林三酒上前两拳,就把她打得人事不知了。 这一切过程都发生在五秒钟之内,棕毛兔从头到尾都在一旁傻傻地看着。 以追自己为假象,成功地摔倒在地。既引得ol女追了上来,又没有让她起防范心,然后不知怎么,一举驱逐了她身上的能力……动作之精准,简直就像脑后生了眼睛一样。这样的计划,是这个叛徒在一瞬间想出来的? 念头还没消失,兔子就感觉自己变高了——呃,不对,是被提了起来…… 林三酒攥着它的兔耳朵。看着它冷笑了一下:“……红焖,还是烧烤?” 棕毛兔打了个抖。被拎在空中,短短的兔腿根本够不着林三酒。就算身上还有之前的“狡兔三窟”效果,碰不到也没用。现在的情况对它十分不利……也只好用那一招了。 明明是长满绒毛的一张兔脸,不知怎么地,林三酒却看出了一个冷笑。棕毛兔张开三瓣嘴,低声说:“……胡萝卜都是我的!” 【胡萝卜都是我的】 介绍:从敌对目标身上抽取出一项战斗力最大的进阶能力,获得5分钟的使用权限。5分钟后。胡萝卜都是我的进入冷却状态,冷却过程中无法使用任何带兔字成语。 “哈哈哈!你傻了吧!你最大的战斗力现在在我身上哦!” 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流在体内流窜起来的棕毛兔。立刻嚣张地笑了起来:“让我看看……呃,嗯?这什么?” 兔爪一翻,现出了一张日记卡。不用试,看一眼就知道用不上。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棕毛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慌:“等、你等下……啊哈!警棍!” 两个兔爪合抱的警棍,发出了“啪滋”一声以后,就彻底没电了。 “还、还有啊……啊,这个指甲,就是你刚才用的吧……” 画着玛瑟指甲的卡片,扑哧一下化成了烟——10分钟到了。 “玩儿够了么?”林三酒冷冷地盯着它。 棕毛兔终于崩溃了:“怎么会这样?这个就是你的主要战斗能力?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我不信,一定有什么杀招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林三酒的嘴角都抽了起来:“我的进阶能力只有一项,而且还这么没用,真是抱歉啊……我很久没吃过烧烤了,我比较偏向烤肉。你呢?” 如果兔子长了泪腺的话,棕毛兔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了。 “……算了,你放过它吧。” 从一人一兔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三酒攥着兔耳朵转过了身。 身后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说话的正是站在小灰身边的徐晓阳。 “你也要来打么?”林三酒拎着兔子冷冷地问道。皮格马利翁项圈的冷却时间已经过了,她还没有用过,正好可以胁迫手里这只兔子为自己描述一个能力……有胜算! 出乎意料地,徐晓阳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知道你不是人类的叛徒,堕落种的事,不是你们的错……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空气里一时沉寂了下来,只有呼呼的风响,以及刚才ol女留下的几点火星,映红了在场几人的脸。 “你说说看。”(未完待续)R861 第六十六章 你这个白痴 远方的黑暗里,有一个小山丘似的阴影,正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挪过来,玛瑟立刻警觉地顿住了脚。 那个影子虽然庞大,可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她放下急救箱,抱着胳膊等了好几分钟,那个巨大的影子才逐渐地接近了,在她眼前现出了原本的模样来。刚一看清楚,玛瑟顿时挑高了一边眉毛:“……你这是在干嘛呢?” 来人正是胡常在。 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条不知哪儿找来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系在昏迷不醒的海天青身上,正一步一步地死命往前拽——这情景简直像一只小鸡在拉一匹骆驼似的……累得胡常在气喘如牛,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呼、哈……帮、帮帮忙……” 一抬头,他倒先傻了:“玛瑟,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玛瑟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不是绷带就是药水,简直连本来的皮肤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伤口太多了,我就先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拿了点我觉得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别担心,都是皮肉伤……倒是你——陈今风被我杀了,可你拖着你的对手走,是个什么意思?” 胡常在的目光一落到急救箱上,咕咚一声躺倒在地,无力地摆了摆手:“先、先给他治伤吧……他和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具体、体的,等我喘、喘匀了气,再说……” 既然他这么说了,玛瑟也就拿出了酒精和针线,把海天青的创口简单处理了一下。都弄完了,又喂了药,她自嘲地用棉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自从来了绿洲,我都快成外科医生了……行了,就让他在这儿睡着吧,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扛过来了。” 反正以海天青的体格来说,再往哪儿挪都费劲——胡常在点点头,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随后有人低低地问道:“……是玛瑟吗?” 二人抬头一看,从夜幕里踉跄着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方丹。 方丹的皮肤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淤青,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她脸色却差极了:“太好了,可算找着你们了——”话没说完,身子竟就要往下滑。 胡常在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了,玛瑟连忙过来替她检查了一下,随即吃了一惊:“你的肋骨断了起码三根!你怎么还能到处走,太危险了……你的对手呢?” 方丹挤出了一个虚弱而得意的笑:“我还活着,他当然死了啊。” 说完她目光一转,落在一旁海天青的身上,当时就吓了一跳:“啊!这怎么回事!” 胡常在连忙给她解释了两句,方丹才松了口气。玛瑟为她又做了一些紧急处理,眼看着她的情况不适合再走动,二人干脆扶着她,慢慢地在海天青身边躺下了。 “我们去看看小酒的情况,然后会马上回来找你的。虽然外面没有人,但你还是躲在海干部身后吧……”玛瑟轻声地说。 方丹点点头,靠在海天青粗大得犹如小树干似的胳膊上,神情渐渐放松了。 看她闭上了眼睛,玛瑟二人不敢多耽误,放开步子就朝干部楼赶去。 “……看不出来,方丹也、也是很厉害的啊!她是什么能力来着?”胡常在一边勉强赶上玛瑟的速度,一边喘着气问了一句。 玛瑟脚下一顿,诧异地回头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你们两个都在绿洲这么久,我以为你知道……” 胡常在愣了愣,倒也没放在心上——等方丹好点了,问的机会多得是。 这样跑了不到一分钟,干部楼已经遥遥在望了。两人一路飞奔所激起的烟尘,早就惹来了楼前几个人的注意——“一、二、三……不对啊,这儿除了小酒怎么还有三个人?而且小酒手里好像还提着个什么东西……”玛瑟疑惑地歪了歪头。 虽然一个人(手里到底是什么?)面对着三个人,但林三酒的样子却一点都不紧张——她远远地看见了玛瑟的身影,甚至还很悠闲似的地转头朝她挥了挥手,喊了声:“玛瑟你来了?到这儿来!” 伴着尘烟,玛瑟满腹疑问地在她身边刹住了脚。 她看了看林三酒对面的三个人,有两个她认识,正是徐晓阳和小灰。另一个是个穿着一件白褂子的中年女人,一头短发,瞧着很面生,她从来没有见过。想了想,玛瑟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兔子是在哪儿抓的,能吃吗?” 不能怪她,她已经28个月没吃过肉了。 “老子不是食物啊!你个傻X女人!”尽管耳朵还攥在别人手里,但觉得自己同盟军到了的棕毛兔,又恢复了它粗野的语气:“不要看我,滚远一点!” “这……怎么回事?”玛瑟也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兔子,目瞪口呆地问了句,忽然一旁还站着人呢:“还有对面的是谁啊……” 说着话的工夫,胡常在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近了——林三酒没回答她,神色里带了点郑重地问道:“大家都还好吧?其他三个干部怎么样了?” 这话一问,对面的几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除了海天青之外,另外两个都死了。”玛瑟一抬下巴,余光瞥向了对面来意不明的三个人,见她们都变了脸色,这才低声地补充了一句:“方丹受的伤挺重的,现在正在和海天青一块儿养伤。” 见她神色一愣,胡常在急忙插了一句:“这个我一会儿再解释……对了,小酒你呢?不是还有两个干部吗?” “嗯,这个就是啊——”林三酒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兔子:“来,打个招呼。” 兔子阴沉着脸不吭声。 “还有一个,在后面人事不知呢。”看着二人张大了嘴的样子,林三酒耸了耸肩。 还不等玛瑟二人有所反应,徐晓阳已经不可置信地哀叹了一声:“你们人数又少,还有没强化过体能的,我真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打败干部的?” “哦对了,”她好像这一句话终于提醒了林三酒,她冲对面抬抬下巴说:“徐队长刚才说她有一个请求,还有来得及说。既然你们也来了,就一起听听吧。” 徐晓阳垂下了眼皮,表情沉郁,此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了。她的目光在身旁的中年女人身上转了转,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妈妈。” “你妈妈——?” 徐晓阳点了点头,羊角辫滑到了她低垂的脸蛋旁边:“我是白教授的女儿。” 几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了那中年女人身上。徐晓阳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妈妈她……也是服用了高温适应药片的一员,她本身没有潜力值,所以也没有进化出任何能力。但如果你们要伤害她的话,我就算死——” “原来她就是白教授啊?”她的语气刚刚坚决起来,就被林三酒愣愣地打断了,“我们其实不认识白教授是谁……你刚才要是不说,我还打算让她走来着。” 徐晓阳迅速抬起头,五官冻在了一个追悔莫及的表情上。 “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轻易放她走了。起码在把话问清楚之前不能。”林三酒有些歉意似的朝她点点头,随即转过脸问道:“……你为什么豢养堕落种?” 徐晓阳身子一颤,忍不住就要说话。白教授却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止住了她的话头。 手里的棕毛兔楞了楞,随即嗤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不需要你们的宽容。”对面中年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它,棕毛兔傻傻地望了过去。 她随即将目光投向了绿洲宿舍楼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地说道:“我做的事,你们是不会理解的……你们看一看,在那边五栋楼里,正生活着一千六百人。他们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青壮年,属于他们的明天还有无数个……绿洲是一个重建后人类社会的模型,而他们是人类延续下去的火种。” 深吸了一口气,白教授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满足的微笑。“为了能够保存下这些火种,为了让人类能够继续繁衍下去,即使要把我的双手弄脏,我也无怨无悔。” 胡常在楞了楞,朝身边的同伴们点了点头,低声说:“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这……和堕落种又有什么关系?” 白教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如果我说,绿洲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全靠堕落种呢?” 对面三人一兔都吃了一惊,看着她说不出话。 “你们以为自己进化出了能力,便比平凡人要优越了。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你们只是变异的一小部分,真正需要繁衍下去的,还是那边普通的1600人。而我所做的,正是牺牲小部分,拯救大部分。” “说起来很惭愧,但是拯救了绿洲人的大部分技术,实际上并不是来自于我。一个堕落种给了我抗高温农作物的技术、给了我高温适应药片、给了我水源采集的方式……而他和他的同伴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些自然进化人罢了。” “很显然,堕落种也是需要进化的……而它们进化的方式,就是吸食进化人。” 尽管她语气还是那么轻柔,尽管她望着绿洲的眼神仍然那么充满感情,可不知什么时候,场中已经逐渐被一种叫做“疯狂”的气氛侵染了。 半晌,才有人开口了。 “……也就是说,你以‘绿洲’的生活条件为诱饵,引来了无数自然进化者,然后就像那时对待我们一样,都叫他们去堕落种嘴边送死了?”林三酒的声音很低沉。 “这方面具体的事务,一向是由陈干部安排的。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干部……原来你们已经出过一次那样的任务了啊。”白教授点了点头,望着他们诚挚地说:“我代表绿洲同胞,感谢每一位自然进化人的牺牲。” 一直低着头的林三酒,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喝:“你这个白痴女人——!”紧接着,她就攥着一只拳头,合身扑了上去。 …… 与此同时,趴在海天青身边的方丹,忽然动了动。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慢慢睁开眼,看着从夜幕里走出的那个人,她露出了一个笑:“……是你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第67章 各位同胞们晚上好 林三酒的拳头还没有冲到白教授的面前,小灰的一条手臂已经急速膨胀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踏前一步,朝她的面门狠狠地扫了过去。林三酒向后一个下腰避过了,跳开了距离,冷冷地跟小灰对峙上了。 被她抓在手里的棕毛兔快气疯了:“你找死不要带上我!快把我松开!” 林三酒充耳不闻,只是胸口的起伏和头上的青筋,表明她现在火气很大。 徐晓阳脸色也很不好看:“我说过,如果你们敢伤害我妈,我绝不会手软——”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林三酒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死死盯着白教授吼了一声:“你害死了不知多少自然进化者,就为了能让他们活14个月?” “你说什么呢?”白教授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我说过,我是要帮助这些火种继续繁衍下去,直到人类再一次重建文明!” “我妈或许对不起你们,可她都是为了大家好……”徐晓阳也愤愤然地出声了,因为林三酒刚才出言不逊,她一张小脸都气得通红。 林三酒愣了愣,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随即,她跟玛瑟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此时都是震惊。 仔细想想,来到绿洲这么长时间,好像的确从没听人提起过…… 她看了一眼胡常在,后者也是满面迷茫。林三酒拎起了手里的兔子,哑着声问:“胡常在,兔子,我问你们一句话——你们知不知道关于‘骰子’和下一个世界的事……?” 场面安静了几秒。不用任何回答,光是看他们的反应,林三酒就已经明白了。 玛瑟立即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捂住了脸。 看见她们二人面色有异,似乎有什么很不对劲的样子,胡常在急了:“什么下一个世界?你们俩倒是说清楚啊!” 白教授也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天啊。”林三酒嘴巴发苦,简直有些不知该怎么把这件事说出口:“……进化人类只能够在每个世界里呆14个月,14个月一到,你就会被送往下一个随机挑选出来的世界……同样的,那里也是人类的末日,并且只有更严酷的份。” 除了她和玛瑟两个人,其余人都露出了一脸“你在说疯话”的表情。 “她说的是真的。”玛瑟朝前走了一步,郑重地开口了。“我自己就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实验中泄露了致死率极高的变种病毒,由于是空气传播,所以在专家们找到抗体之前,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就已经被抹杀了。” 白教授那副淡然的表情,终于头一次出现了裂痕。她张着嘴看着玛瑟,喃喃地低声说:“我、我听不懂……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胡常在无力地“咕咚”一下坐倒在地,苦笑着自言自语:“……这居然是真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帮助’你的那个堕落种,就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吧!”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摇头。“如果他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话,怎么解释他手上这些技术?在高温到来以前,他的任何一项技术都足以掀起一场科技**……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 白教授怔怔地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等、等等,这也就是说——” 林三酒叹了口气。 “没错……白教授,你给1600个普通人吃了药,从没有潜力值的人身上强行催发出了高温适应能力,如今他们就不得不去下一个世界了。” “那个时候当我听陈今风说起绿洲的使命时,我内心里就怎么也无法相信。现在想想,那都是因为你所聚集起来的这些所谓的火种,马上就会天各一方、烟消云散的原因……连你自己都不能继续呆在这儿了,还谈何复兴人类?” “这些脆弱的人一旦换了一个环境,我敢保证他们死得会比在这儿还惨。你们知道吗?按难度分的话,我们的世界只有D级而已,算是很轻松的了。” “从一开始,你就错了。自然进化的人类不是变异的一小部分,而是人类存活下去的希望!而到现在为止,你已经把多少个希望派去送死了?” 林三酒还想继续说下去,玛瑟走上来轻轻拍了她一下:“小酒……” 她这才发现白教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面如死灰。她嘴唇正无法自控地颤抖着,眼角也不断渗出细微的泪珠。徐晓阳吓得扑到了她身上,口中连声叫着“妈妈”,却连一句完整的安慰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种事情……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做好事……” 虽然白教授行事方法颇多可议之处,但她的一片诚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如今猛然得知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其实全是水中泡影,的确打击太大了。 别说白教授了,连棕毛兔都是一副完全无法相信的样子。 忍了一会儿没出声,林三酒见白教授母女二人仍然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终于还是开口了:“……白教授,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滋味一定很复杂。但我还是要问你,那个跟你合作的堕落种在哪里?” 白教授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仍旧木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宿舍楼的方向,一句话也没说。 刚想再问一次,林三酒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腿被什么给烫了一下,好像是从裤子里面传来的——她急忙把兔子换了只手拎着,伸手从裤袋里一掏,摸出了一张纸,正是从田鼠那儿拿来的签证。 只不过这张签证的模样,现在已经彻底不同了。所有的信息都被粗重的黑线重重地划掉了,整张纸炙热得烫手,几乎拿不住,下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鲜红的大字:“签证持有人已经死亡,本签证立即作废。”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将目光投向了玛瑟——12死了!玛瑟会消失吗?卢泽也跟着死了吗? 没想到,她身旁的玛瑟却好端端的,一切如常。只是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难道是延迟反应……? “如果12死了,你会怎么样?”林三酒勉强吐出了这句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连马上要被任楠吃掉的时候都没有。 “那我可立刻就会消失的。卢泽是我存在的基础,他肉体死亡了的话,我也活不了。”玛瑟顿了顿,红发被夜风吹得打在了脸颊上:“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林三酒用一种提心吊胆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直把玛瑟看得有点不自在了,她才猛地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喊了一声:“我被骗了!” 徐晓阳泪眼婆娑地抬起头,胡常在也站起了身,有点不安地凑了过来。 “这张签证是田鼠开给另一个人的,不知道为什么要骗我——”林三酒忿忿地骂了一句,“等我回去收拾那个小子!” 在场众人除了她和玛瑟以外,都还是头一回听说签证这个东西,表情都迷茫极了。 想了想,田鼠那边还可以暂时放着不管,白教授所说的那个堕落种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忽然“啪”一声拍打麦克风的声音,响亮地从干部楼外墙的喇叭里传了出来,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愣愣得抬起了头。 “各位绿洲的同胞们,大家晚上好。” 之前在喇叭里听了一整天的那个男人声音,再次平稳地发话了,好像打算放一条新广播。不止是干部楼的喇叭,宿舍楼、食堂……绿洲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喇叭里,都同时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夜空中隐隐地震荡着,水波一样散了开来,遍布了整个工厂区。 宿舍楼的方向,顿时传来了模糊不清的骚动。 “喂,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说什么啊?”林三酒抓抓头发,很不耐烦地开口了,“还是快点告诉我那个堕落种在哪——” “人类还请稍安勿躁,我所说的同胞,指的可不是你们。” 这句话仿佛一个静止键,把几人的动作都凝滞住了。他们一个个仰着头,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现在为大家提供一则最新的消息。人类中的五个干部,刚才已经全部落败;而白教授本人,也得知了关于下个世界的信息,意识到了所谓复兴人类只是一个幻想。如果我们再不采取行动的话,我们的养殖场将彻底无法挽回——因此,我在这儿以沉重的心情通知各位,请不要顾忌以往的规矩,尽情地展开杀戮吧。” 随着广播中的话音一落,从每一栋的工厂楼上方,便三三两两地飞起了许多堕落种,很快就聚集成了密密麻麻、遮云蔽月的一片。乌黑色,甲壳一样的翅膀在暗夜里展开了,浓重的腥臭味随着口器的每一次摆动,充斥在空气里。 “注意,请不要在人类身上造成太大伤口,以免造成资源浪费。尸体过后会统一存放……” 即使知道了诱导白教授的那个堕落种现在就在楼上,林三酒几人也没法做出行动来。 因为此时从干部楼的楼顶上,飞起了比其他地方多一倍的堕落种;几乎是每一只的眼珠,都盯在了他们的身上。 第68章 最高签证官死亡 天空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咚咚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在耳中听来反而成了模糊的一片。以林三酒打头,一队人正尽了全力,用最大的速度狂奔在绿洲的建筑之间。他们的目标是车队——只要拿到车、接上了方丹二人,就能够逃出绿洲了! 从天空到地面,此时被分成了三层。 最上层是成群结队的堕落种,正追着林三酒一行人,飞在他们的头顶上;只不过它们却根本没法降落攻击——因为在人和堕落种之间,还隔了一层铺天盖地的银网。 如果停下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构成这张大网的,是一块块莫名其妙的东西:有半块碎砖、撕坏了的隔热布、食堂的勺子、铁栏杆……虽然都是些破烂似的东西,不过此时每一件东西上都闪着微亮的银光,好像精心打磨过的武士刀刀刃。 棕毛兔两只爪子勾在林三酒的野战裤上,毛团似的身体随着她的步子,剧烈地上下颠簸着。它抬眼看了看天空中耀眼的大网,喊了一声:“差不多了!” 林三酒头也不抬,打了一个响指,银色的网便轰然散了,化成一道道流星似的银光,同时朝上方的堕落种们袭去。堕落种们眼都没眨,兴奋的啸叫声反而更尖厉了——不过是垃圾一样的东西,就是打上了又能怎么样?网散开了,才好动手! 这个想法,在半秒钟后就被打碎了——一块破布头以金刚石一般的硬度,高速旋转着切下了一只堕落种的翅膀。它惊叫了一声,身体再没控制住,直直地落了下去,正好掉进一堆“垃圾”里,瞬间身体就被绞杀成了无数血沫肉渣,在空中炸了开来。 仿佛是为了接下来的屠杀拉开序幕似的,在第一只身后,千百块沾着脓血的肉块和碎翅膀,瞬间吞没了夜空。 “干得好!再来一次!” 随着棕毛兔激动的声音,几栋宿舍楼的顶端忽然分解了,近千块砖头瓦片木料再次闪着熟悉的光芒,迅速地填补了之前银网的缺口。 这个能力,还是玛瑟被陈今风的巢穴所启发,为林三酒描述出来的。被激发起来的皮格马利翁项圈,正在绷带下散发着隐隐的温热。 跟陈今风一次只能控制几十个可不一样,林三酒强大的潜力值足可以操控近千个“兵器”,威力比之陈今风,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原来你这么厉害……” 身后徐晓阳小脸发白,也不知道是跑步跑的,还是被林三酒吓的。在她身边,白教授正伏在小灰的背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林三酒郁卒地吐了一口气——这种每天5分钟超级英雄、剩下1435分钟都是弱鸡的感觉,真快叫她吐血了。 说起时间——“胡常在,还有多久?” 趴在玛瑟背后、满脸通红的胡常在——他的跑步速度实在是太拉后腿了——回应道:“还有4分整!咱们已经快到了,来得及!” 的确,停着车队的空地已经遥遥在望了。 没有了12身上的那把钥匙,三辆车中只能开出去两辆。不过好在玛瑟的公共汽车够大,应该足够把人都装进去的了—— “咦?” 离着卡车还有一段距离,林三酒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在【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下,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掌握了所有的信息: 关着田鼠的卡车后箱被人打开了,门微微地开了一条缝。几个矿泉水瓶滚落在地上,一包没开封的方便面掉出来了,被人一脚踩得稀碎。在盖着一个脚印的方便面包装袋上,汪着一小滩液体。粘稠的血液正顺着门缝,一滴一滴地打在了袋子上。 冲到卡车后一拉开门,田鼠龇目欲裂的尸体就呈现在了林三酒的眼前。 她望着死状凄惨的田鼠,愣了几秒,忽然一下子捂住了嘴。 玛瑟紧接着也像风一样地赶到了,她才瞥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是12!” 的确,这种杀人的方式,只有12能做得出来——林三酒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她忍着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将赤条条、又被切开了一件重要器官的尸体拉下了车,示意玛瑟把口中喊着“不要不要”的胡常在扔进去,这才大喘了口气:“……签证持有人就是田鼠他自己,看来签证官另有其人!” 话虽这么说,可眼下哪有功夫去想签证官的事?还有3分40秒,皮格马利翁项圈就要再次进入冷却状态了——见大家都上了车,林三酒一把关上了车门,掏出钥匙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就朝方丹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必绕弯,凡是挡在车前面的东西,一律都变成了闪着银光的武器,飞向了空中为两辆大车空出了一条通道来。 有自己的大网在中间挡着,方丹他们两个人应该不会出事。 没用上半分钟,她肩膀上的棕毛兔已经“腾”地跳了起来:“是海天青!我看见海天青了!” 前方小山丘一样坐着的男人身旁,正侧卧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猛地一脚踩下刹车,卡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响,棕毛兔一个趔趄就撞到了挡风玻璃上。它鼻子都差点撞歪了,骂骂咧咧地爬起身,一回头,迎上了林三酒苍白的脸色。 干嘛,见鬼了? 棕毛兔一边嘀咕,一边转过了头去。 那个女人——那个资料被五个干部人手一份、以至于棕毛兔也认识了的女人——方丹,正斜靠在海天青的胳膊上,眼睛圆睁着,一动不动。 她的肚子上洇开了一大片的血迹,血迹的中央探出了一个黑色的柄状物。 因为插得太深了,林三酒瞪着眼睛看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原来那是一把刀。 她手脚有点颤抖地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在她的身后,玛瑟、胡常在、徐晓阳也都纷纷出来了。 遥远的风声里含混不清地送来了人类垂死的惨叫;堕落种扇动翅膀带来的腥风,穿过了银网,吹卷起地上的黄沙。一片死寂里,林三酒怔怔地朝方丹的尸体走了一步。 “你不要过来!”海天青忽然爆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庞大的身子好像要站起来似的——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动。 沙子被风吹过,立刻粘在了脸上。林三酒伸手一摸,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何时流了眼泪。擦了一把脸,她冷冷地盯着海天青问道:“……人是你杀的?” 胡常在声音都在发抖:“海干部……你为什么要……我、我以为,我们都说好了的……” “她不是我杀的!”海天青猛地砸了一下地面,震得一面墙都跟着直抖:“胡小哥,你快点到我这儿来,你不知道,杀人的就是这个女人!” 他粗大的手指一伸,指向了林三酒。 “刚才她好像见到了一个熟人,我当时半昏半醒,也没有起来。后来听她叫了那人一声‘小酒’,又说‘玛瑟和胡常在怎么没和你一块?’我就睁眼看了看。”海天青喘了一口气,望着林三酒的面色充满愤怒:“就是她!我看见的人就是她!随后她一下子就捅了方丹,我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偏偏那节骨眼上昏了过去……” 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林三酒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野战裤,肩膀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玛瑟的脸色难看极了——能够变成林三酒的模样杀掉方丹的,除了12还能有谁? “12为什么要杀她……两人明明无冤无仇……”林三酒的声音都模糊了。她恍惚间,发现自己的裤袋不知什么时候又一次热了起来,一直烫得自己腿都疼了——她麻木地伸手,摸出了那张签证。 签证下方又多了一行鲜红大字:“极温地狱最高签证官死亡,所有签证作废。” 她和玛瑟同时转头望向了海天青的方向。 此时胡常在正站在海天青的身边给他解释:林三酒一直以来都在他们身边作战,绝不可能分身来杀方丹的。连棕毛兔、徐晓阳也被他拉来作证了——海天青听了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目光忽然落在林三酒的手上,顿时高声喊了一句:“不对,就是她!” “刚才那个女人找方丹要了一张什么签证,方丹还一边笑一边说‘居然被你发现了这个没用的能力’,然后递给了那女人一张一模一样的东西!那张纸递出去以后,她才把方丹杀了的!”海天青说道:“她一死,那女人忽然骂了一句粗话,说‘原来死了就不能用了’,就从——” 说到这儿,他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诶?那个女人是从大门的方向离开的,你却是从这来的……”他皱起了眉头。“是反方向。” “我有一个敌人,他会变形能力。”林三酒说话的时候,觉得每一个字都苦涩极了:“……胡常在,你把方丹抱上车好么?我们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会被堕落种吸食的。现在时间紧迫,我们不能耽误了……走吧。” 最后两个字从没有这样沉重过。 此时离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还有1分46秒。 可是玛瑟却没动。她不但没动,反而叫住了胡常在,将公交车的钥匙给了他。 “……玛瑟,你在干什么?”林三酒侧过头,惊疑不定地问道。 话音刚落,站在夜色里的玛瑟,就“啪沙”一声,像信号不好的老电视画面似的,身形花了一下。 第69章 30秒,毁灭绿洲 @@在天气变得炎热得可以杀人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着一个普通的家庭。结婚近六年的妻子,和一双三岁的双胞胎女儿——让我的日子过得很平常,也很幸福。即使是在@@ 第70章 你说什么? @@迷迷糊糊之中,林三酒的耳朵里一直响着“啪沙沙”的轻微声音,不停地敲打着她疲劳过度的神经。尽管是半梦半醒之间,可从身体的颠簸感来看,她感觉自己此时似乎正在一辆@@ 第71章 红白对抗赛之规则篇 仔细想想,现在的时间也确实到了十二月底,如果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大家这个时候想必该忙着准备过年了。可是—— “哎呀不行,雾太大了,选手们都看不见彼此……吹风吧!” 那个高嗓门抱怨了一句以后,接着就听他自己“呼呼”地用嘴吹起了气——令人诧异的是,遮天盖地的白雾竟然真的慢慢地动摇了,逐渐散去了不少,显露出天地的本色来。 不,不对,这个绝对不是天地的本色……林三酒盯着地面,瞪大了眼。 她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由正中一条线分为了两半,一边涂成了红色,另一边涂成了白色。 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正站着四个陌生的男女,加上林三酒和兔子,一共6个人都站在红色的这一半里。另外白色的那一半,距离他们大概有五十米的距离,也同样站着6个人,其中两个她还很熟悉——一个戴着眼镜,一本正经;另一个则是块头大得叫人退避三舍——正是胡常在和海天青。 三人一兔诧异地望着对方,各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傻了。胡常在满面焦急,一张嘴开开合合,双手比比划划了半天,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感觉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声音隔断了一样。 一直到又听见了刚才的那个高嗓门,林三酒才反应过来,赶紧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奇怪了,明明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把他们身边的白雾都吹散了——可是那个发声的人(或东西)自己却依然隐藏在重重雾气之中,看不清面目:“我是副本主持人点先生,很荣幸能认识各位……大家都看见自己的队友了吗?在你们对面的,就是你们的对手啦!来来,在开始我们的红白对抗赛以前,队友之间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这个“点先生”话音一落,林三酒身边一个男人立即嚷嚷了起来:“喂,你是不是疯子啊?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搞什么辞旧迎新比赛……我才没工夫陪你玩儿呢!” 这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脑袋两侧的头发剃得很短,看起来脾气也挺急躁——他喊了声“你们还要呆着?”,见没人吭声,随即也没理会众人,转身就走。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片白雾里。 “点先生”似乎半点也不介意这男人的突然离场,仍然沉默着,似乎还在等大家互相认识。 由于那男人的关系,红队里剩下的五个人谁也没说话。大家或许都抱着一个心思:想看看那男人到底能不能走出去。 除了林三酒和兔子以外,红队里其余的三个人里,有一对是显而易见的情侣,此时那个齐刘海的娇小女生正一脸紧张,牢牢地抓着男朋友的衣角;她男朋友个子不高,皮肤竟然比林三酒还白些,微微有点胖,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女友心疼极了,正低声地安慰着她。 另一个独自站在一边、眼珠不断乱转的,是个一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此时热雨还在持续不断地从天空中浇灌下来,每个人的身上都已经湿得透透的了,衣服都紧紧地贴在了身上,呈现出了半透明的状态。这中年男人自己的一个大凸肚子在湿衬衣下简直纤毫毕现,他一双眼睛却不断从在场女人的身上扫过,连远处白队里的都好好看了个详细。 林三酒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和宽松的野战裤,自然一点风光都透不出来;只可怜了那个穿棉麻布裙子的女生,一脸不舒服地直往男友背后躲。 当中年男人的目光从白队的方向划过第四次的时候,那边有个穿着超短裙、一双大长腿的女人就忍不住了,猛地朝红队的方向冲了过来——不过就在她即将踩线的时候,她忽然一脸惊色的一个急刹车,堪堪停在了线外。随即大长腿不屑地瞪了大肚子一眼,比了个中指,又回到白队里去了。 不能越界、也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林三酒和胡常在的目光碰上了,彼此都是一脸疑虑。 林三酒的目光在白队的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朝胡常在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没有。 “诶……?” 就在这时,一个刚刚才听过的声音从白队的身后响了起来。林三酒转身一看,只见刚才那个急脾气,此时正一脸惊诧茫然地站在五人背后。 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我一定是走错了吧?”急脾气低声嘀咕了一句,不甘心地又要转身走。 “别白费功夫了。”林三酒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出声叫住了他。“没听说吗,这里是个副本啊。” 此言一出,红队的成员们都愣了。 果然正如她所料,在场这几个人都是本地的,根本没有听说过副本这一回事——连兔子都是第一次得知。林三酒只好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遍:虽然每个副本的内容都可能不同,但一些基本规则却是通用的——比如只能在规定范围内活动、无法更改某些设定……等等。只不过相较副本而言,当棕毛兔开口说话的时候,被吓到的人似乎还多一些。 不过不管怎么样,了解了副本的众人,至少不会有逃走或者袭击点先生的念头了。 大概五分钟以后,点先生的方向传来啪啪几声拍巴掌的声音,中断了红白两队各自的交流。 “看到大家和队友交流得这么愉快,老点我真是高兴呢!”点先生笑了一句,语气轻松。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就叫红队的人轻松不起来了:“但是,刚才红队有一位成员没有遵守我给出的行动建议,反而试图擅自离开。所以在游戏开始之前,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先给红队扣一分……” 随着他的话音,在边界线旁红色的这一边的土地上,浮起了一个“-1”,闪着淡淡的微光。 虽然不知道这个-1会有什么影响,但红队各人的脸色都变了,感觉到了有点不妙。 没有遵守行动建议就要扣分?但是刚才己方五人也没有互相搭话啊……到现在林三酒连另外几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给他们起代号。 ……难道这也算是一种“认识”? 正想着,只听那边又发话了:“不过幸运的是,红队有一位成员为队友普及了简单的副本知识,所以红队可以获得一个宝箱!” 尽管也不知道宝箱是什么,但是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东西。这样一来,也许红白两队之间的差距就不会那么大了——红队的人脸色刚刚好上一点,只听点先生又说道:“同样的原因,白队也可以得到一个宝箱!” “大家可能会奇怪宝箱有什么作用吧?那么,我接下来就讲解一下本次对抗赛的规则!” 【岁末迎新之红白对抗赛】 参与人数:红白双队各6人,一共12人。 比赛规则:1、由点先生指派6个游戏,红白两队不需要全员参加,只要总人数达到游戏最低指定人数、并且两队参与人数对等即可。 2、每一位成员参加游戏的次数没有上限,但每人最少参加两次,否则施以死亡惩罚。 3、每一轮游戏的参赛人员必须由全队投票,多数票通过者才可以参与游戏。 4、有的游戏中可能会出现得分点,如果某队成员能够成功发现并夺得得分点,那么该队可以+1分。赢得一轮游戏可以+1分,最后赢取分数多的队伍获胜。 5、同样的,游戏中也可能会出现失分点。 6、在特殊情况时,会得到额外奖赏“宝箱”。打开宝箱后,从+10分这种逆天的奖励,一直到-10分,种种结果都有可能出现。 7、每一轮游戏之前,红白两队中不参加游戏的人,都要拿出一样自己的东西做“奖品”。这个奖品可以是新世界特殊物品,也可以是自己的一项进阶能力。提供出奖品以后,如果该队落败,那么这一队的奖品就归对手所有。打个比方来说,红队的A不参赛,于是交出了自己“放屁时会飞起来”技能,但是红队的参赛选手却失败了,那么“放屁时会飞起来”技能,则归白队某人所有。如果全员参赛,那么奖品则由点先生随机抽取。 8、获胜队伍中,到底谁有资格拿到奖品,取决于全队讨论后的结果。如果讨论僵持不下,则由点先生对于各人贡献大小做出判断,贡献最大的人得到奖品。 9、输了对抗赛的队伍,不但要把之前所有的奖品全部归还,连本身的进阶能力、特殊物品也会被全部剥夺,作为最终奖品分给得胜队伍。另外,得胜队伍每个成员还可以向点先生要求一件特殊奖励。 10、分出胜负后,副本解除。 长长的十条规则听完以后,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第六、第七条吸引过去了。 “宝箱里竟然会开出不好的东西?那还叫什么宝箱啊,X!”急脾气骂了一句。 “比起这个,我倒更担心奖品的事……”白皮肤有些忧虑地说了一句,“虽然还不知道游戏是什么内容,不过如果被对方多拿了一项能力,我们就太不利了。” 齐刘海一听这话,小脸都白了,猛地摇头说:“求求你们不要让我把能力交上去做奖品啊!没有了能力,我说不定很快就会死的……” 白皮肤见女朋友急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地安慰她:“不怕不怕,没人会逼你的……” 大肚皮虽然没出声,但目光总算是从齐刘海的腰臀上挪开了。 林三酒和兔子对望了一眼,表情沉重。 这十条规则粗粗地一眼看过去,已经让人有一种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它充满陷阱——的感觉了。 更何况,她和兔子肩头上的压力要更重些:不光是要赢,还要考虑到胡常在和海天青该怎么办…… “规则已经介绍完了,现在就请两队刚才做出了贡献的成员上来抽奖吧!” 红队里自然是林三酒了——她顿了顿,目光朝白队的方向扫了过去。白队出来抽奖的,大概就是这一次的劲敌了:能够知道副本基本情况的,很有可能那人本身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她自己也没想到,目光竟然对上了一个矮小的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知道多大岁数了,一脸的皱纹,一双三角眼向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嘴角也抿得紧紧的,显得很不好亲近的样子。她瞥了林三酒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径直朝前走进了雾里。 林三酒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把兔子从肩膀上放下来,自己也走进了雾里。 白雾刚刚一包裹住了身体,她就看见前方不远处躺着一只黑色的木箱子,连把锁也没挂,一伸手就能掀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友们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林三酒闭了闭眼,猛地揭开了箱子盖。 第72章 命运取决于人的双六 1 @@“叮咚”一声,木箱的盖子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空空如也的箱子底部。林三酒愕然地看了看,还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伸手进去摸了摸——触感上,这就是一只普@@ 第73章 命运取决于人的双六 2 @@几乎是在点先生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几个人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古怪了。这次的双六游戏,只允许每队派出一个人参加。而根据规则第七条“每个不参@@ 第74章 命运取决于人的双六 3 @@“好,白队已经报过数了,现在请红队报数!”点先生第二次叫道。经过了一次报数后,此时红白两队的选手——林三酒和那个陌生的高个儿青年,都@@ 第75章 命运取决于人的双六 4 @@银丝一样的雨水裹着白色的热汽,源源不绝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化作了更多的水蒸汽,融进了一片片浓浓的白雾之中。被水汽重重包围着的红队成员,此刻真希望是因为热雨下@@ 第76章 命运取决于人的双六 解答 @@局势忽然变得奇怪了。“明明还差一步就可以获得胜利,为什么他想要倒退?”这个问题从在场众人的心头滚过,许多人都皱起了眉毛。是自己漏掉了@@ 第77章 私人奖励请查收 氤氲于天地间的水湿热汽,不但叫人感觉有点上不来气,看东西也总是雾雾蒙蒙的,好像一直身处于冬天里的洗澡间似的。热雨的雨势小了不少,像牛毛一样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白雾里,使人身上的衣服半干半湿地发粘,反而变得更难受了。 在这样奇特的“热水澡间”天气下,感觉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花双倍力气,不免就让人懒洋洋地不想动。 所以此刻离之君才会像一只树懒似的,软趴趴的,没有干劲。 “你到底走不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仍然全身干爽的黑泽忌,在他不远处冲他喊了一声。 “啊……让我休息一会儿嘛……”离之君抬起了一张无精打采的脸,“再说身上湿湿的好不舒服……” 生平最讨厌下雨的离之君,却偏偏没有同伴那样的能力,只能眯着眼忍受着每一根雨丝对他的折磨。他平时的风度此刻已经全都不见了,像只淋湿了的小狗似的,狼狈地左右张望着:“咱们还是去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这附近只有一个正在进行中的副本,你是打算进去么?”黑泽忌挑起一边眉毛,带着几分隐忍地说。 离之君一双眼睛顿时亮了:“忌爷允么?” “那是一个游戏型副本……我在门口等你。” 离之君的脸顿时又垮了下来。 要是进了游戏型副本,基本就是自投罗网,非得陪着里面的倒霉人物一起闯了所有的关以后才能出来……就算武力高,也是一点儿用场也派不上。 他唉声叹气地爬起身,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单只镜片,眯起了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睛朝不远处的白雾中望去——“啊?居然还是一个露天的游戏副本,这个副本主持人真穷酸……嗯,好像还挺有意思的,似乎在迎接新年呢……咦?” 他放下了手里的镜片,转头对黑泽忌说了一声:“你的那个同类也在里面。” 他这位脾气不是特别好的同伴,青筋不由跳了跳:“别用同类这种词!”顿了顿,他也有点疑惑地朝远方扫了一眼:“那女人也太倒霉了吧?这么短时间竟然连着进了两个副本……” 虽然二人正讨论着不远处身陷囫囵的林三酒,不过行动上却一点都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离之君把镜片重新装好,朝副本的反方向迈开了步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话说回来,你们这些成长型的人也真不容易。” 黑泽忌“唔”了一声。 “明明每一个人都有那么高的潜力值,可是初期却全都是弱鸡,能力一个比一个没用……那女孩的能力是什么来着?噢噢,存储东西的卡牌对吧——” 黑泽忌本能地想反驳,但是想了想,却发现林三酒的卡片目前似乎真的只能当背包来用。 “我听说,就是因为成长型初期太弱了,所以很多都活不过头三个世界……?”离之君好奇地探过了头:“是真的吗?” “对。”一脸不爽的男人还是应了一声。 “你初期的能力是什么来着?”离之君亮晶晶的眼睛靠得更近了:“现在在高难度的世界里,不还是有不少成长型的人吗?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说了你就能安分了吗?” 离之君笑逐颜开地点了点头。 “……基本上现在所有强大的成长型,初期都是靠着两个条件活下来的。”仿佛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似的,黑泽忌朝身后越来越远的副本扫了一眼。“因为所有成长型的第一个能力,基本都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特殊物品……或者同伴。从另一个角度说,也就是运气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从手腕到手肘这一段距离,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上,却嵌着一个深深的十字型伤疤——“只不过这两样东西,我当年一个也没有。” “咦?那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啊?”离之君诧异地问,“我记得你出生的地方似乎是……” “是个*级世界。”黑泽忌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接了话:“……只不过在求生的过程中,我对杀人慢慢有了些心得而已。” 离之君顿住了步子。“……阿忌,你在新世界降临之前是干什么的?” “……普通高中生。”说完,黑泽忌没有理会身后投来的愕然目光,径直朝前走去。身后的同伴赶忙叫了一声“你等等我”,就追了上去。很快,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白雾飘渺的天地间。 林三酒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算是幸运儿了—— 此时的她正震惊地盯着面前的木箱,嘴巴张成了O型。 虽然知道新世界的特殊物品应该都挺奇特的,但是这也太…… 私人奖励1:在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 私人奖励2:猫砂一袋 私人奖励3:不能吃的午餐 私人奖励4:糟糕!钱包不见了 在林三酒打开箱子的时候,一份画着艳丽图案的快餐盒就是这样被一袋猫砂压在了下面。如果凑过去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一个细微的、柔美的嗓音,正在猫砂袋旁边轻声地笑,简直如同闹鬼。仿佛是为了突出“不见了”这个主题,三个东西(声音也算吗?)都挤在了箱子的右边,留出了左边的一块空荡荡的地方。 如果不是她试着伸手进去把摸到的东西都变成了卡片的话,说不定林三酒还会以为点先生少给了她一样东西呢。 这样看起来,唯一被输掉的,就是棕毛兔的皮圈了。 “那个白色的皮圈还挺可爱的呢……真可惜……”林三酒在点先生催她回去以前,便出声问道:“点先生,请问我有随意处置私人奖励的权力吗?” “……当然,它们已经是你的东西了。” 得到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以后,林三酒站起身,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看起了四张卡。 【在樱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 新世界特殊物品 介绍:陷入初恋的甜蜜少女,在微风的吹拂下,朝自己的心上人轻柔地笑了起来。啊!这样的声音,真可谓是无价之宝……这一件,是由16岁结束初恋以后就再也没有恋爱过的35岁可悲男子,从往日记忆中提取的珍贵物品。 使用方法:把【在樱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激活,即可对听见本物品的男性生效。本物品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本人所经历的恋爱次数,单身狗一辈子的人请自觉把这件物品放下。 作用:赶走听者心中一切杀意、仇恨、暴虐……等负面情绪,只要一听到纯真少女美丽的嗓音,心灵就会被洗净1分钟,什么坏念头也没有了。 备注:对女性完——全没有效果。 “叫这种名字真的不是为了凑字数吗……”林三酒说着,拿起了下一张卡。 【猫砂】 介绍:猫科动物在排便后,为了掩盖自己的气味和行踪,会使用土将排泄物埋起来。尽管这一袋猫砂的颜色(亮橙色)无论跟什么环境都不一样,但是却依然能神奇地掩盖住使用者的踪迹。 使用方法:在自己走过或呆过的地方撒一把薄薄的猫砂,这样就连顶尖的猎人也找不到你了。 备注:容量5公升,用完拉倒。 “虽然很方便,但总有种微妙的被骂了的感觉。下一张是……” 【不能吃的午餐】 介绍:包装盒上布满了艳丽的颜色和花纹,夹杂着人眼和骷髅的图案,力求给人一种毒蘑菇的即视感。盒子右下角用黄色警告标志写着“有毒,不能食用”。如果打开包装,里面是美味的葱花炒鸡蛋、炖猪手、清炒芥兰和一块蒸米饭。 使用方法:放入口中,以臼齿咀嚼。 功效:吃下去的人会死。 备注:只有看过了包装纸的人,才能看见饭菜。想要扔掉包装盒,只把饭菜给某人吃,是行不通的。 “……那还有个屁用啊!” 【糟糕!钱包不见了】 介绍:坐完了一圈传说中的300路公交车以后,一摸身上,发现连裤兜都被偷走了。因此而无法赶赴约会的35岁可悲男子,在悲啸以后,提取出了这份激昂的心情制成了本物品。 使用方法:问敌对目标“你坐过300路吗?”,本物品即可发动。 功效:让对方也感受到被偷个溜光的心情——使敌对目标身上所有特殊物品被冻结1小时,1小时内无法使用。 备注:虽然理论上本物品可以无限次使用,但对同一个人无法下手两次。 “还真想见见这位可悲男子呢……”林三酒嘴角抽了抽,忽然想到什么,楞了一下。这一件东西,和【在樱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很明显是同一个……系列的,也就是说,来自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一想,除了钟俊凯,别人都没有交两件物品的必要。 真是财大气粗啊……林三酒调整好表情,神色淡淡地走出了白雾。 就在她踏出雾气的一刹那,点先生也说话了:“大家准备好参加第二轮游戏了吗?” 第78章 十字路口的相逢 1 @@“既然第一轮游戏靠的全都是运气,那么第二轮游戏咱们可以增加一点儿趣味性……”点先生轻快的声音穿过层层白雾,毫无滞碍地送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现在让我@@ 第79章 十字路口的相逢 2 @@“妈的——!”“好啊——!”黑色光壁早已再度升了回去,两队成员能够瞧见的,也就只有空中的青石板了。战斗刚刚开始还不到两分钟,光壁两边@@ 第80章 十字路口的相逢 3 @@二人决斗,如果落败了的一方死了,那么获胜的人不就没有奖励了吗?红队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上一次站位时,白队向点先生提出的问题是这个——@@ 第81章 十字路口的相逢 4 @@白队站位:花衬衫A5,胡常在A1,大长腿C1,老太太C3,海天青D3,败将C4。红队站位:林三酒A5,老王E2,钟俊凯D5。“真是不@@ 第82章 杀人越货的林三酒 在拖着陈凡的尸体去上交进阶能力的时候,林三酒曾经仔细地打量过他的死状。 老太太杀掉陈凡,只花了一拳一脚的工夫;可是陈凡胸口的伤势,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大血洞,有如捣烂了的蜂巢似的,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紧。拳头的力量就是再大,也绝对打不出来这样的伤口…… 念头才刚一动,忽然面前一股凶猛的拳风就直朝面门扑来——这拳风很怪异,并非一团,反而如同几十根尖锐利刺一样,顷刻就覆盖住了林三酒的上半身。这一拳要是击中了,只怕要比陈凡的死相更惨,立时就要变成筛子——她顿时明白了,心里一惊,全身肌肉顿时像活了似的,身子一拧,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险险避了过去。 一束黑发噌地一下被拳风击断了,洋洋洒洒地飘散在了空中。 “噢?是全面体能增幅?”老太太脸上的皮肉颤动两下,居然一口就叫破了她的基础能力:“我这拳头,一般的体能强化可绝对躲不过去……你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林三酒左侧的头发此时短得只到锁骨,她盯着老太太说道:“不是。” 战况对她来说,不太妙。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老太太不简单,但经历了刚才那一拳之后,林三酒这才对她那近乎恐怖的杀伤力有了一个切身的体验——而且看样子,这拳风只是个试探对手的招数,老太太肯定还有不少压箱底的后手。 反观自己,刚刚昏迷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意识力学园被封住了不说,卡片里连一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不是?哈哈,那你潜力值一定不低吧!”老太太忽然畅快地笑了两声,深深的皱纹挤在了一块儿:“进阶能力想必不错,不如就送给我——”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刚刚被吐出来,人已经合身朝林三酒扑了上去。一连串的快拳下,无数尖刺似的拳风,铺天盖地地向她淹没了过去——陈凡要是看见了这一幕,只怕还会庆幸自己至少没有爆成一团血沫而死。 林三酒肾上腺素轰地炸了开来,发挥出了连自己也没想到的速度,影子快得几乎要留下残影了——但就算这样,她也只是勉强躲开了拳风的锋芒,胳膊上添了无数道细小的血痕。 一边躲,她一边紧张地思考着。 笑声?不行,对女性没有效果。猫砂不是战斗物品,而就算用“300路”把对方的特殊物品都禁了,老太太也还有进阶能力在…… 这么看来,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就是皮格马利翁项圈了—— 可是这个项圈最大的缺陷是,如果身边没有人为林三酒描述能力的话,根本就等于废物一个。 怎么办? “你怎么光躲?”老太太一连几次的拳风一次比一次犀利,但无奈林三酒滑得像条鱼似的,速度又快,始终也没伤得了她。老太太有点失去耐性了,拳风一收:“如果这就是你的真本事,接下来可别怪我下手重。” 林三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突然有了主意。 她抬头笑了笑:“我怕我拿出真本事来,你这老身子骨受不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因为陈凡是我弟弟。” 这句假话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你在我弟弟使出能力前就把他杀了,所以我要用我俩一样的能力,也杀了你。” 老太太果然一愣,目光瞥向了她的手:“你的能力也是金手指?可是你的手没变色……” 绷带下的项圈微微一热,不过随即热度又消失了。 看来光是这个程度还不够。林三酒根本不知道所谓的金手指或者变色都是干嘛用的,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只好抓住这个不放了——“没错,虽然我的手指变色变得很慢,但是只要变完了颜色,你到时求饶也来不及了……” “哈哈!”老太太高声笑了,“变色了以后,你也不过就是有些什么后门、好运的而已,想靠这个打败我——” 话音未落,她的眼珠顿住了。 因为林三酒的右手以一个陈凡望尘莫及的速度,正在飞快地变成金色——当她反应过来要先下杀手的时候,林三酒五只手指已经完完全地成了金属似的质地。 皮格马利翁项圈终于发动了。 林三酒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松了口气,笑着对老太太说:“谢谢你这么配合啊。” 【金手指】 介绍:网文中常见的一种主角加成,主要体现在无处不在的好运气上。跌个狗吃屎可以在砖头缝儿里发现灵异奇宝,自己老妈抽屉里的一个破旧镯子中竟然有仙府洞天,脑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苍老声音,原来是上古大能……该能力每次开启后都会带来不同的好运,持续10分钟,请拭目以待。 备注:名字越平凡,金手指就越大。 虽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的老太太,阴沉地盯了她一眼,随即身形一动就再次扑了上来。 这一次拳风消失了,只有老太太的两只手掌,实打实地击到了林三酒的…… 咦?后背上? 不、不对,刚才两人还是面对面得站着的呢——这个念头刚从她心里浮起来,手上的能力就已经发动了,面前的身体顷刻间被分解成了无数的肉块—— 【庖丁解牛】 介绍:包括活人在内,手掌碰到的东西都会被分解成数块。只不过在活人身上使用这项能力时,受到双方潜力值差的制约,只能卸掉手掌接触到的部分。比如说,当敌对目标的潜力值大大高于能力发动者的时候,可能被分解掉的只有一块皮;但如果对方潜力值很低,也许就会被卸掉一条胳膊——更有甚者,说不定连心脏也会被刨出来。 此时细碎的肉块、人的手脚像是无边肉雨一样,扑簇簇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腐臭的脓液登时沾了老太太一头一脸。这种碰到活人时肯定不会发生的情况,已经清楚地告诉了她这次攻击没得手——但是这些尸块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年轻姑娘不论走到哪儿,都随身带着尸体吗?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长鞭似的金属光泽就从尸雨的掩护下朝老太太猛地甩了过来,她一惊之下侧身一让,没想到正好踩到了一根手指上——手指泡在尸液里,骨碌碌一滑,老太太顿时失去了平衡——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对她来说要是真摔下去了,才叫意外。但是奇怪的是不管老太太怎么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却依然无法违抗似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身后的长影紧随而至,“噗呲”一声洞穿了她的小腹。 直到这个时候,漫天的尸块、肉雨、手脚、内脏才纷纷地落到了地上。没有了尸雨的遮掩,手里握着一根堕落种口器的林三酒,才显露出了身形。看着地上的老太太,她抹掉了脸上的血沫肉渣,很不满意似的叹了口气:“原来这就是金手指给我的好运啊。” 老太太忍不住咳了一口血,仍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盯着自己肚子里的口器。 “多亏了在绿洲时把那个死掉的堕落种给收起来了……”林三酒刚才正是将堕落种的尸体转化出来,挡在了自己身前。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老太太的能力竟然刚好是【庖丁解牛】,尸体一被分解,口器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一个绝好的武器。 加上老太太摔的那一跤……这金手指虽然不大,但好歹算是起了作用。 林三酒一言不发地走上前,突然将口器一下子抽了出来。伴随着老太太腹部喷涌而出的鲜血,她握紧了口器的前端,疾若风雷地将对方的两个膝盖给卸了下来——在嘶哑的惨嚎声里,林三酒又轻巧地把她的两个胳膊肘给敲碎了,见老太太再也无法动一动了,她才终于放下了心:“这样就不能再反抗了吧?” 老太太恶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那又如何?” 她这话说得很有底气,因为她此时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按照规则来说,此时决斗已经结束了。 果然,老太太一句话才刚说完,点先生轻快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恭喜红队选手决斗胜出!” 按理说,这个时候二人就该离开决斗台了——地上七个人也都正仰头等着。 不过林三酒却像没听见似的,反而在老太太身边蹲了下来。接下来她的动作,让红白两队的人都瞪大了眼,彻底傻了。 “早就觉得你这个手镯有点奇怪了,不介意我看看吧?”她一边说,双手一边飞快地在老太太身上摸索了起来,“点先生虽然没说过决斗结束后要立刻离开,但我还是快点的好……” 包括受害人老太太在内,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林三酒像只地鼠一样,从她的身上一连掏出了好几件东西,很快就在地上摞成了一小堆。 这不是打劫吗?! 但是现在连点先生都没说话——因为没有任何一条规则禁止打劫对手。 “还有没有了?”林三酒看差不多了,这才有点意犹未尽地住了手。这么半天以来,老太太肚子上豁着一个肠穿肚烂的大口子,一边失血一边被洗劫,此时早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林三酒近乎冷血地站起身,把地上的几件东西都转化成卡片收了起来,随即朝白队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取人。 当她“咚”的一声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从身上震落的血在地上溅成了一片血点。林三酒拖着手里长长一根口器走回了自己网格里,看着白队的人将老太太给接了回去。 被打成了那个样子,在接下来的两轮游戏里不死就万幸了,想参赛是绝不可能的。 看过提示信息后,第六次站位就在这沉重的气氛里结束了。 这一次,一直仓皇躲避的老王终于还是和白队的大长腿撞了车——只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居然连网格也没出,在原地就喊了一声:“我认输!” ……就这样,在连小怜气愤的咒骂声里,第二轮游戏以红队失败告终了。 此时红白两队比分为5:6,红队落后一分。 第83章 老鼠迷宫:从 队友变食物 “谁身上有火?” 连小怜的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散发出了幽幽的绿光。她“唏噜”一声吸回了自己嘴里的一包口水后,又补了一句:“要是有盐就更好了。” 老王闻言松开了按着棕毛兔的手,在两个裤兜里掏了一遍,又摸了摸后兜,才懊悔地想起来:“打火机进了水,让我给扔了……” “不管了,先剥了皮再说吧,实在不行生的我也吃!”连小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过一动不动的棕毛兔,扔到了男友怀里:“你有刀吧?快剥皮!” 钟俊凯犹豫着没动手。 “这是林小姐的兔子……”他嗫嚅着说了一句,“我看还是算了……”只是话没说完,他肚子里却猛然发出了一阵轰鸣声,把后半句给打断了。 他不敢低头去看怀里的兔子,他怕看了以后,自己也要止不住那疯狂的食欲了。此时他的胃里正在被一阵又一阵的饥火灼烧着——长这么大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如此饥肠辘辘。 “不吃了这个兔子的话,我们大家都会饿死。”连小怜一双眼睛突然瞪得诡异地大,“你难道忍心要我饿死吗?老公?” 钟俊凯咬了咬牙,一言不发。 “你快呀!再磨蹭下去,那女人就要追上来了……”连小怜使劲推了他一把,见男友仍然不动,不由气恨地骂了一句:“你个窝囊废!” 往日温顺可人的女友用这种语气说话,真是头一次——钟俊凯震惊的目光刚刚投到她身上,连小怜已经一把抢回了兔子,自己颤抖着伸手去掏钟俊凯的腰包。不是她要吃兔子的决心不够,而是长期没有进食所带来的虚弱,已经让她的血糖低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脑子里正一阵一阵地晕眩。 自始至终,老王一双饿得发绿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兔子。他的情况不比连小怜好到哪去,两腮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连大肚子都消了不少。 顺利找到了一把折叠刀的连小怜,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唰一声弹开了刀刃。她将兔子肚皮朝天地放平了,手里的小刀猛地刺了下去——就在众人以为这只兔子终于要血溅皮开的时候,一道长鞭似的金属光芒突然从几人身后甩了过来,连小怜躲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身子趔趄了一下,刀子立刻远远地飞了出去。直到这时,她脸上一道伤口才慢慢地渗出了血。 连小怜捂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像头母狼一样朝身后吼道:“你竟然伤我的脸!” 老王像早就知道会有追兵杀上来似的,趁这个空档,捞起了地上的兔子往自己口袋里一塞,转身就要跑——没想到刚一迈步,却摔了个大马趴。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连小怜抓住了他的裤脚,脸色阴狠地问道:“你想带着我的食物上哪儿去?” 就在这时,林三酒的身影从狭窄过道的拐角处缓缓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那根堕落种的口器。 虽然一举击飞了连小怜的刀,但是她自己的状况却比谁都差——刚才那一下袭击,她自我感觉已经用了十分力气了,可连小怜却只是被刮伤了脸。林三酒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努力地想要忘掉颤抖着的双腿上传来的软弱感,以及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 好想吃东西啊…… 她扶着墙壁,声音嘶哑地说:“把兔子放下,不然别怪我开杀戒了。” ……事情还要从10分钟前——不,10天以前开始说起。 在第二轮游戏结束之后,赛场里的网格、光壁都像是雪糕一样缓缓地消融了,恢复了原来一半红一半白的模样——只是不同的是,这次一边多了一具尸体,另一边多了一个近似尸体、动弹不得的濒死之人。 红白两队成员面色都很差,默不作声地等待着点先生对于下一次游戏的介绍。 只是这一次,点先生沉默得却出乎意料地久——就在众人不明所以、有些骚动起来的时候,地上忽然升起了无数的墙壁—— 墙壁犹如小树生苗似的,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逐渐地拔高、再拔高,直至变成了一堵堵望不见头的参天高墙。顺着厚实的黑色墙壁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条又一条狭窄的过道,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林三酒一时间只顾着盯着墙壁了,等她听到点先生的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身边竟然不知何时没有了人。 在红队成员之中产生的墙壁,似乎把她和其余的人给隔开了。 “喏,这就是第三轮游戏——老鼠迷宫啦。”点先生笑了一声,说:“这是个相——当大的迷宫呢,红队在这一边的入口,白队在另一边的入口。这个游戏的任务特别简单,你们只要到达迷宫里的某一个小隔间里就算完成任务了,可以获得+1分奖励。” 第三轮游戏——老鼠迷宫 游戏规则:无 游戏玩法:红白两队从各自的入口出发,成员到达迷宫中某处的小隔间后,不论先后,该队都可以获得+1分奖励。 “不过——在这个小隔间里,有一张铺着白布的晚餐桌子,上面摆着四人份的美食。只有先到达的人,才能吃东西——哈哈,当然了,如果先到达的人故意放着不吃,那么后来的人也是可以吃的啦……”点先生自己把自己逗笑了,“不过真的会有人放着美食不吃吗?” 开玩笑,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才不会有人吃那种可疑的所谓美食吧? 林三酒才刚刚腹诽了一句,忽然听见从自己的肚子里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诶? “对了,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大家。”点先生接下来的语气,让她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在这个对抗赛里,其实与外界是有时间隔离的。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句话,或者是浦岛太郎和海底龙宫的故事吧?” “对抗赛里度过一分钟,在外界就是一整天。自从大家进入了比赛以后,现在已经过了……嗯,43分钟了。也就是说,外界已经过去了43天。” “在第三轮游戏中,我会取消这个时间隔离。虽然由于你们仍然身在游戏之中,度过的仍然是游戏中的时间,但是身体却会感受到与外界一模一样的变化……” 点先生似乎又解释了几句,但林三酒却没有听清——因为她突然脑子一阵眩晕,手脚软软的没了力气,不由自主地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当她的脸碰到了地面上温热的积水时,这才一个激灵,又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点先生的声音才再度传回进她的耳朵里,变成了有意义的词句:“……啊,突然一下子感受到饿了43天的滋味,不是很好受吧?希望大家要加油哦!毕竟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你们的身体都会以‘一天没吃饭’的速度虚弱下去呢……不过大家都是体能强化过的人,一两个月不吃饭也不至于饿死。只是继续这样熬下去可不行——大家一定要活着找到迷宫中的小隔间,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四人份的美食!” 也就是说,只有先找到那张晚餐桌子的四个人才能够活命? “另外还有一点请大家注意,这个游戏是不禁止杀戮的,所以请联合自己的队友,小心对手哦。”说完了这句话,点先生轻快地宣布道:“好,那么游戏正式开始!” ……听完了点先生胡闹一般的公告以后,林三酒一秒都没敢继续在地上躺下去,忙强撑着站起了身。 虽然她拥有的不是普通的“体能强化”,而是更强大的“全面体能增幅”,可是毕竟她在进入这个副本以前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胡常在给她喂的都是一些用饼干末泡水而做成的流食。要说起此时的身体情况,林三酒不比任何一个人强。 放眼望去,迷宫里只有一条条一模一样的过道,在两边高大黑墙的簇拥下,曲曲折折、没有尽头地朝各个不同的方向延伸着。 林三酒想回头先跟红队的人汇合,但是任凭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怎么找,也没有找到另外几人的所在之处。这些高墙直耸入云,绝对没法攀爬过去……而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正无情地吞噬着她身体里所剩不多的体力。 她叹了口气,只好放弃了和兔子见面的打算,自己一个人随便找了个方向,朝前走去。 太要命了—— 林三酒一开始走的两条路,在走了几分钟以后就全变成了死胡同——连着两次,前方的路都变成了一堵墙,冷冰冰地截死了去路。这样的迷宫本来就十分耗费体力,更何况还是在几十天没吃饭的情况下……林三酒一边迷迷糊糊地走,脑子里一边无意识地幻想着小隔间里的美食。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见了隐隐约约的一声高喊——这声音她很熟悉,语气骂骂咧咧的,正是棕毛兔——“我X!你们为什么攻击老子!” 由于重重高墙的阻隔,林三酒根本听不真切,只模糊地听见了一个“吃”字。 她顿时全身血液都凉了——林三酒掉头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也不知是从哪里聚集起来了一身力气,她用尽全力地吼了一嗓子:“你们敢动它一下,我就杀了你们!” 那个方向顿时没了声音。 上一轮游戏里老太婆输了决斗以后,她交出的进阶能力,正好是陈凡的“金手指”——林三酒从木箱子里拿到了“金手指”这个能力以后,才发现原来由于自己的名字太特殊,只能得到一些微小的好运。 只不过,这微小的好运此时却派上了用场——林三酒猛地开启了金手指,右手在昏暗的小道里逐渐变了颜色。她随便拣了一条小路就冲了进去,没想到这条小路竟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地领着她接近了红队众人—— 望着老王三人拼命地朝前奔逃的背影,林三酒掐断了自己的念头,拔腿追了上去。 第84章 老鼠迷宫:死人的指引 “呼哈、呼哈……” 逃命似的奔跑所带来的气喘声,混着粗重的鼻息,弥漫在狭窄的迷宫过道中,在一片幽静里听起来特别刺耳。连小怜第一个撑不住了,步子缓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头问道:“那、那……女人,还在追吗?” 还不等身后另两人张口,一道长影就从拐角处猛地抽了出来,回应了她的问话。 口器直冲着老王的方向而来,吓得他一缩头,两边嵌满了尖齿的口器就在墙壁上刮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碎砖石扑簇簇地落了下来,砸了他一头一脸。 “X他妈的,都别跑了!”老王再抬起头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发狠地喊了一声后,一把拽住了连小怜的胳膊:“我不信咱们三个人打不过她一个人!这个兔子不也被咱们联手打昏了吗?” “也好,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那是因为兔子少了一个进阶能力,可她……”钟俊凯带着几分惶急,对女友劝道:“要不你把兔子还给林小姐吧,咱们一起去找小隔间,啊?” 连小怜顿时厌恶地皱了皱眉,冷着声音说:“你还是不是男人?我们当中,只有你的进阶能力一个都没少——我看老王说得对,你到底帮不帮忙?” “她现在也跟我们一样虚弱……小钟,你放心上吧。”见钟俊凯瞪着女友说不出话,老王冲他咧了咧嘴。“再说了,还有我和连小姐呢。” 望着不远处朝自己几人徐徐走来的林三酒,钟俊凯感觉到自己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连小怜还催了一句:“你快上啊,不然难道要我死吗?” 他咬了咬牙,终于矮下了腰,作出了一个冲刺的姿势,猛地朝林三酒扑了过去。 林三酒将他们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正全神贯注地提防着呢,见他冲过来的速度快得惊人,也不敢硬接,身子立刻朝旁边一让——但是没想到,钟俊凯却好像背后长眼睛了似的,一个急转弯,再度以凶猛的气势撞了过来。 【肇事逃逸】 富家子弟专有能力,给予肉体凡胎F1赛车一样的速度、高达几吨的自重,凡是被这样的冲撞撞上了的人,非死即重伤。但是作为加害者,反而能够安全无事地从现场脱身。 迷宫的过道实在太窄了,林三酒不过是避开了一次,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可以闪躲的空间——眼看着钟俊凯的身影如同野牛似的撞了过来,她急中生智,将手里的口器朝墙壁上方一甩,尖刺立刻陷进了墙壁里。随即林三酒脚下一蹬,借着势头将自己的身体甩向了半空—— 钟俊凯“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高耸入云、连绵一片的黑色墙壁甚至被他撞得晃了晃。 大概是他也没有想到已经陷入了困境里的林三酒竟然会突然从眼前消失吧,他扶着自己肩膀,不由愣了一秒。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秒工夫里,林三酒已经握着口器再次荡了下来,重重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起身——刚才鼓起来的勇气被一脚踹散,加上本来这一架打得就不情不愿,此时的钟俊凯是一点儿斗志也不剩了。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会,转头就要朝老王二人的方向走去——没想到才一抬眼,她倒是傻了。 过道的另一头,此刻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你这笨蛋!”她忍不住朝地上的钟俊凯迁怒道:“他们只是用你来做缓兵之计的!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你是不是被骗大的啊?!” “不、不可能啊……小怜!”钟俊凯一张面皮显得更白了,不顾林三酒看白痴似的目光,急急地站起身高喊道:“小怜——!我没事,你在哪儿啊?” 他急切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飘荡开来,被重重高墙消弭了许多,当传进连小怜的耳朵里时,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点点杂音了。 在她身边喘息得像牛似的老王,看了连小怜一眼,呼哈呼哈地笑着说:“你、你挺狠的呀!” 个子娇小的女孩没答话,齐刘海在风里被吹开了,露出了她毫不动容的一张脸。 “这么一跑,你、你男友……也要饿死了,嘿、嘿嘿……”老王想伸手抹掉脸上的汗,但手臂却软绵绵的抬不起来。“费那么、那么大劲,才傍上个富二代……” “你这人废话怎么这么多?”连小怜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又暗暗有点心惊。“说什么傍不傍的……”正说着话,面前的道路尽了,现出了两条分岔路来。连小怜刹住了步子,想了想,喘着气走进了右边的通道里。 老王紧追而上,嘴里没停:“钟俊凯不是万宝地产老总的儿子吗?嘿嘿……我以前也是开公司的,我见、见过他……” 右边的路没走上半分钟,就到了头,原来是一条死路。这对于自己的身体来说,相当于又是半天没吃饭,胃里正不住地往外泛酸水……连小怜饿得只觉得自己的胃好像马上就要把其他内脏给吃了似的,听了老王的话顿时没好气地说:“那又怎么样?” 一边说着,二人一边掉头朝另一条岔路走去。 “跟万宝做生意的几个公司,都听说了……钟老板的儿子马上要结婚了,却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跟媳妇分了手……”老王嘿嘿地笑了一声,“世界都毁灭了,你怎么还跟在他身边?” 连小怜望着不远处又一堵高高的墙壁,心里一瞬间焦躁得让她想扯着头发尖叫起来——但是好在又走了两步以后,她就发现原来在那堵墙壁前的右侧还有一条小路。连小怜松了口气,随口骂着应了一声:“你说谁来路不明呢?哼,他运气挺不错的,能力、物品都一大堆……呃?……这是什么?” 面前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塑料纸,正在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响。 两个人带着几分疑虑地走上前,揭下了塑料纸。老王翻过来看了看,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这是什么画啊……” 不过身边却突然静了几秒,随即一声响亮的、咽口水的“咕咚”声,就打破了寂静。紧接着,老王就感觉到身边连小怜忽然朝前走了几步,他忙回头说:“哎,你等等……” 说了一半的话凝住了,他也傻了。 过道中,在前方不远的地上,放着食物。 食物被空中蒸腾的热气一烘,所散发出来的香气,简直能把人的胃肠都勾出来。已经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新鲜热乎菜了?鲜黄嫩亮的大块鸡蛋上,点缀着碧绿的几点香葱;炖猪手丰厚的肉皮颤颤巍巍,上面泛着一层红红的油亮,显得旁边的炒芥兰更加地青翠欲滴。 两人呆呆地走了两步,随即谁也没说半句废话,猛地冲了上去。 “不、不对吧……点先生不是说这里有张桌子吗……”老王强忍着自己口中汹涌而出的唾液,舌头泡在口水里,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这看着也不是四人份——” “那你说,这些吃的是哪来的?”连小怜眼皮也没抬,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似的,伸手就抓起了一大块又油又蓬的嫩鸡蛋,一下子就塞进了嘴里。“这里不是一共有四样东西吗!” 她连嚼都是匆匆忙忙的、敷衍了事的,急着想要这热腾腾的鸡蛋去抚慰自己饥渴交迫的胃肠。 老王一看她动了,自己也急急忙忙地抓起了一块猪手,又捞起一小块蒸米饭,大张了嘴,就一块儿往食管里送。“唔,好、好吃……” 味道真是太鲜美了——不是因为自己饿狠了,而是这食物本身,就是无上的美味——醇厚浓香的滋味伴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肥皮,在口中顺滑得仿佛立刻就要融化了似的,在唇齿之间化为了鲜美的一团。饿了这么多天,猛地一下吃肉对身体不好——老王一边想着,一边强迫着自己多嚼了几口,这才迫不及待地把猪手肉给吞了下去。 就在他伸手去拿鸡蛋的时候,只见连小怜正塞得满满的、正在咀嚼的腮帮子一下子不动了,只定定地看着他。 老王趁机将盒子里的鸡蛋都抓进了手上,疑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就往嘴里塞。 “扑通”一声,连小怜圆睁着眼睛,身子直直地砸到了地上。白沫混着她没来得及嚼碎的芥兰,一起从嘴角喷了出来。 还不等老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视界也一下子全黑了。 ……二人死去之后过了两分钟,一个身影才从拐角处踉跄地走了过来。 “【不能吃的午餐】……?怎、怎么它会在这里?”林三酒青白着一张脸,诧异地瞪着面前的场景。散落一地的米饭和菜肴上,躺着两个僵直了的身体,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变黄了……看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才反应了过来,急忙蹲在地上去掏连小怜的口袋。 软软地一动不动的棕毛兔,被她从口袋里拉出来的时候,腹部仍然在微微地一起一伏。 “吓、吓死我了……”林三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兔子放进了自己的野战裤裤袋里。她鼻腔里充斥着饭菜的香气,不得不狠狠地掐着自己手上的皮,才忍住了没有往食物上扑去。 然而她身后却突然冲来了一道黑影,朝着饭菜就伸手抓了过去,嘴里还无意义地发出了一声低吼——正是钟俊凯。林三酒费了好大力气才拉住了他,怒喝了一声:“别吃!你没看见他们两人都中毒死了吗?” 钟俊凯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了脸色已经变得鲜黄、连身子都僵硬了的女友。 他顿时吓得扔掉了手里的猪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往后退:“林、林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难道不是你的东西吗?特殊物品,【不能吃的午餐】啊!” 【不能吃的午餐】还是在第一轮游戏里林三酒从宝箱里赢回来的。既然老王和连小怜毫不犹豫地吃了这个午餐,就说明东西肯定不是他俩的——那么除了林三酒和棕毛兔以外,就只剩下钟俊凯一个人了。 可是钟俊凯却盯着饭菜疯了似的直摇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不是我的!” 林三酒皱着眉想了想,忽然“啊”一声,拍了拍脑门。 是了,第一轮游戏红白双队都被扣掉了多件奖品,都被放进了宝箱里。那么她赢回来的,未必就是红队的东西……这么看来,这件东西是回到了它的原主人手里,又被用来布置了这么一个陷阱,一举害死了红队的两个成员。 “这个迷宫这么大,红白两队人从两边出发,现在在这儿相遇了的话……”林三酒低声地自言自语着,跨过了尸体,朝前方走去。“也就是说,我们差不多走到迷宫的中央了。” “小隔间不可能设在离某一队特别近的地方,否则也太不公平了……”想到这儿,她一个激灵,立刻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 “晚餐桌子就在这附近了!” 第85章 是谁?! @@在一连撞进了好几条死胡同里之后,林三酒不得不走了几次回头路。钟俊凯体力不支,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岔路口就跟丢了;偌大的迷宫,在幽暗又仿佛没有穷尽的重重过@@ 第86章 你怀疑谁? @@暖橘色的光芒挥洒在雪白的餐桌布上,银亮的刀叉和餐盘泛起了柔和的反光。此时坐在这样一张干净优雅的餐桌边上的,却是四个一脸死气沉沉的人和兔。因为@@ 第87章 票选出来的人是…… 林三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被怀疑到的人,竟然是自己。 “……所以说,我觉得小酒很可疑。”胡常在神情极不自然地扭开头,不去看她,结结巴巴地说:“因为不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避免我们能力被剥夺的局面……” 林三酒的嘴巴张圆了,忍不住扫了一眼海天青和棕毛兔。 海天青突然对桌上的东西起了极大的兴趣,全神贯注地把玩着一把叉子,仿佛以前没见过似的。 棕毛兔把脸埋在了盘子里不肯抬头,只有一个毛绒绒的屁股露在外面,声音模糊地说:“其实我也觉得你有点奇怪……因为你一直表现得好像很胸有成竹……” “你们这么一说……”连唯一一个没开口的老实人海天青,都跟着落井下石了:“的确,刚才大家一人说一个经历,只有她说的事是离这个副本最近的。” 林三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你们别这么快就认定是我了!我可不是点先生啊!” 她话刚出口,胡常在立刻愣了愣,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出声道:“她刚才没有说谎,看来的确不是小酒。” 总算是被相信了——还不等林三酒松一口气,却见棕毛兔抬起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胡常在的目光里充满疑虑:“或许你才是点先生呢?说不定你是故意这么说,让我们对小酒放心的同时,也下意识地相信了你……” 胡常在立时急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什么呢!要是这么说起来,你明知道食物可能有毒还偏要去吃,也很可疑吧!” “放屁!我那是饿的!再说如果我真是点先生,不是更该避免这么做吗!” “也未必,说不定你就是想装成大大咧咧的样子,反而容易博取信任……” “你这么有经验,你一定是点先生吧……” “兔子,你怎么一会说是他一会说是我,你到底……” “都别吵了!” 在越来越大的纷杂吵闹声里,海天青终于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一声怒吼镇住了三个人。 这一巴掌拍得银餐具、玻璃器皿一阵摇晃,随即一块断裂的餐桌板就咔嘣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个个说!只说疑点,别整些什么胡乱猜测的废话!”海天青北方汉子的性格流露了出来,低沉的吼声在鸦雀无声的小隔间里回荡着:“大家都是为了找出点先生,说了谁也不许着急生气,听见没有!”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棕毛兔打破了寂静。 “我想了想,觉得小酒不会是点先生。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几个傻X想趁着我少了一个进阶能力的时候把我抓住吃掉……还都多亏了小酒把我救了回来。”它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肚皮上厚厚一层的绒毛:“点先生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胡常在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会是谁?” 林三酒看了看他,忽然冷冷地说:“难道不是你么?” 这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棕毛兔和海天青顿时将目光投向了胡常在。 “刚才我急着证明自己不是点先生,却忘了往深处想一想。”林三酒托着下巴看着他,表情很冷淡:“这么说吧,如果点先生变成了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那么当他说自己不是点先生的时候,立刻就会被你发现了,对吧?” 胡常在愣愣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思维好像还没太跟上。 “以胡常在的性格来说,他一发现有谁是点先生,一定会马上嚷嚷出来的……就算可以说些什么话转移视线,这样一来对点先生来说风险也太大了。”林三酒转头向余下的一人一兔解释道:“但如果点先生变成了胡常在,这个危险就没有了。” “不但没有了危险,反而因为他知道我们三个都不是点先生,所以还能假装自己可以分辨真假,让我们不去怀疑他……” 对啊!的确是这样——兔子抖了抖耳朵,与海天青对视了一眼。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林三酒盯着胡常在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面无表情地说。每当她面对敌人的时候,神情就会变得像铁板一样冷冰冰的——“胡常在至今没有进化出体能强化,仍然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饿了两个多月可能吗?按理说他早就该饿死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样,震得在座众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胡常在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来回看了看身边同伴狐疑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一点,我……我虽然可以解释,但是你们肯定不信。” 棕毛兔严肃地望着他:“你说来听听。” “迷宫刚刚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就是饿了43天,我的确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在过去的一个星期立,因为小酒一直昏迷着,我必须每天都给她做饼干糊喝,一天要喝好几次……所以我已经习惯总在裤兜里揣一包饼干了。刚开始,我是靠吃饼干撑下来的,这一点海干部也知道。” 海天青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说法。林三酒愣了愣,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每过一分钟就等于一天,一包饼干怎么能撑一个多月?” “所以我说,你们肯定要不相信的。”胡常在叹了口气,“饼干吃完了以后,我越来越虚,走路都困难了……所以终于和海干部他们走散了。在我倒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饿死的时候,我生成了体能强化。所以我才活到了海干部回来找我的时候……”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偏偏是在身边无人的时候,生成了性命攸关的体能强化? 海天青皱着眉头,有点疑虑地问道:“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说过啊?” 胡常在苦笑了一下:“那不是因为当时你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嘛!” 谁也不能证实这件事的真假——空气里又一次沉寂了下来,大家都有点拿不准了。 还是一股尖锐的饥饿感将林三酒从思绪里唤醒了——刚才吃的那几口鱼肉,在相当于十多二十天的时间里,根本如同没有一样。她忍着一阵一阵低血糖引起的头晕目眩,一把抓过了纸笔,没去看胡常在一眼:“再继续说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不说了,投票吧。” 胡常在顿时慌了,他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海天青,有几分忐忑地恳求道:“你们不会真要投我吧?我真的不是点先生啊……” 林三酒无视他欲哭无泪的样子,唰唰地写好了自己的投票纸。 受到了她的带动,海天青也低下了头,神情闷闷地在自己白色的投票纸写下了一行字。 唯有长了一双绒爪的棕毛兔不能握笔写字,它目光在桌上转了转,选择了林三酒作代笔人:“小酒,你帮我写吧。我要投给胡常在……” 胡常在一听,脸色都灰了:“完了,肯定是要增加第五轮游戏的了……” 不一会儿,在他的长吁短叹里,桌上就放下了两张红纸、一张白纸——这说明红队二人和海天青都已经投票完毕了。 即使是被怀疑成了点先生的人,也一样要投票的——胡常在看了看桌旁的三个同伴,终于还是咬牙写好了最后一张投票纸,将它放在了另外三张小纸片上。 当四张投票纸在桌上摆好的那一瞬间,几人仿佛都听见了“咕咚、咕咚”的紧张心跳声。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了。她心里突然充满了对自己刚才推断的怀疑,很不自信地看了看胡常在,忍不住低声说:“该开票了……海天青,要不你来吧?” 高大壮实的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有几分迟疑地伸出手,掀开了第一张投票纸——也就是胡常在刚才放下的。 白色的投票纸上,写着“棕毛兔”三个字。 兔子顿时不屑地嗤了一声,斜睨着胡常在:“你选我是在垂死挣扎么?”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最不可能的人就是犯人……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吗?”胡常在提出了一个非常弱的理由。 海天青咳了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随即翻过了第二张白色的投票纸,也就是他自己的。 粗狂的字体写着“胡常在”。 这一次连胡常在本人都没有表示出惊讶来,只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接下去就是红队的投票了,也不知道是林三酒的还是兔子的。 海天青用他巨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三张。 “海天青”三个字赫然纸上。 “开什么玩笑?”他顿时皱起了眉毛,瞪了林三酒一眼。这一下三个人得了三张票,也就是说,顶多只能出一个有效嫌疑人了……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第四张投票纸被转了过来,上面写着——海天青。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寂静之中。 第88章 服毒后的展开 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成了唯一的有效嫌疑人,海天青盯着桌上的四张选票,神色越来越晦暗难明。 连空气都好像停止了流动,凝固成沉重的一块,压在每个人的头顶和肩背上。 过了好半晌,海天青才猛地抬起了头,盯住了林三酒。 “诶……我还以为自己模仿得很像呢,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呀?” 从他口中吐出的,不再是海天青一贯的低沉语气,反而是几人在白雾里已经听过了无数次的、轻快愉悦的——属于点先生的声音。 “哐当”一声巨响,胡常在突然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几步就从海天青——不,应该说点先生——的身边跳开了,站得离他远远的,一脸惊恐之色。兔子浑身上下的毛也一下子都炸了开来,在餐桌上摆出了一个防卫的姿势。 自始至终,点先生一直隐藏在白雾里,出现的不是他的声音就是他的笔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此时突然近在咫尺地与自己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也怪不得他们都受到了惊吓。 “怎么了?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个房间里吗?”点先生对他们的反应很不满意,好像受到了冒犯似的:“至于这么害怕嘛!” 林三酒刚才也下意识地从餐桌边坐远了一点,此时见他说话似乎没有敌意,这才满是后怕地问道:“……那个,请问,海天青他在哪里?” “那个大个子应该在白雾里睡觉呢。”明明是海天青的模样,可语气却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是经历过12那件事,只怕林三酒还真无法调整得这么快。点先生用属于海天青的、巨大的手掌撑着自己一边脸颊,歪头笑了一声:“不用担心,比赛结束的时候,我就会把他放回来的。” 这种模样,更让在场三人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人绝对不是海天青。 林三酒顿了顿,赶忙又问了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哪盘食物中有【乌苏毒】?” 要是再不快点吃饭,她和胡常在就都要支撑不住了。 点先生“噢”了一声,伸出手,在棕毛兔的盘子上敲了敲。 “这个呀。” 兔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看了看自己被清扫一空的盘子,又看了看点先生的手,神情中尽是不可置信——只是还不等它出声,就忽然身子一颤,啪地倒在了桌上。 一瞬间,林三酒只觉自己的血液都冲上了头。不光是兔子,她和胡常在都吃了那盘食物!巨大的恐慌掐着她的脖子,仿佛要让她窒息了似的——她和胡常在几乎是同时嘶叫了一声“兔子!”,正要扑上去查看情况,接下来却见点先生拍了拍棕毛兔的肚子,后者的两只前爪随即抖动了几下。 二人楞了楞。 然后,棕毛兔抬起了一张迷茫的脸,看着林胡二人轻声问道:“……你们也都死了吗?” …… “嘿嘿,一时受惊过度脚软了?虽然【乌苏毒】是毒,可是我没说吃了会死呀?”点先生很高兴似的笑了两声,“而且我都在信上建议你们了,最好还是一边吃一边讨论……谁叫你们不听来着?不过你们也算了不起,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竟然这么快就把我找出来了。” 没有人回应他——因为在点先生第一句话刚出口的时候,林三酒和胡常在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餐盘边,一把扔开了罩子,连刀叉都忘记了,伸手就抓起了大把大把的食物往嘴里送。他们两人嘴里塞得满满的,已经彻底被这救命美食所带来的满足感给淹没了,根本就连点先生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 只有刚才吃饱了的兔子还保持着理智。它爬了起来,喘了几口大气,这才平稳了自己一颗扑通乱跳的心:“你、你说,【乌苏毒】不会杀死人……那它到底是个什么?” 点先生瞥了一眼两个一边啊呜啊呜吃着饭、一边竖起了耳朵的人,笑着说:“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过你们要先告诉我,我是哪里装得不像了。” 林三酒两边的腮帮子都鼓成了球,她在百忙之中回应道:“忽要还是看航诶的轰嘎……” “说人话!你的每个字人家都是花了钱听的!”点先生训道。 林三酒忙喝了一口汤,伴着汤艰难地吞下了嘴里的食物,这才开口说道:“主要还是看行为的风格……尽管胡常在身上存在那么大的疑点,可是他的表现里基本没有不一致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性格。还有兔子也是一样的,又急躁又冲动,行为处事没有前后不符。” “就这个?”点先生疑惑地偏了偏头,问道:“这一点我可是特别留意过的!无论是说话做事,我可都把那个大个子模仿了个十足十……” 胡常在塞着一嘴的羊羔肉和蔬菜炒饭,在旁边点了点头,意思大概是他也觉得点先生学得像。 林三酒恋恋不舍地放下喝空了的汤碗,这才朝点先生解释道:“没错,你的确在我们面前装得很像,如果只有这样的话,我根本不会往你身上想。可是,你却做了多余的一件事……一件海天青绝对不会做的事。” 她的这句话,把棕毛兔和胡常在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点先生看着她想了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们队里的老王和连小怜二人,在迷宫过道里看见了一份快餐,两个人以为那就是点先生所说的美食了,所以冲上去就毫不犹豫地吃。”林三酒肚子里有了点食儿,也不急了,一边撕着自己盘子里的烤鸡肉,一边说:“可是那个东西,我却太清楚不过了——那是一件特殊物品,叫做【不能吃的午餐】,只要吃下去,很快就会死。” “这件东西是我在第一轮游戏里赢回来的,可是我嫌它没用,就在第二轮游戏里主动交上去做为奖品了。既然红队输了第二轮游戏,那么理所当然地,这个物品就到了白队的手里。” “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把海天青和这个物品联系起来,直到——”她朝胡常在抬了抬下巴,说:“直到你说,你跟海天青曾经走散过,然后当他回来找你的时候,身边跟着白队的其他人。” “那个时候,我就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像不相干的事:那个物品是到了白队谁的手里呢?对于分配奖品的规则是,要么大家一致同意给某人,要么直接分给贡献最大的人。那在第二轮游戏里,谁最有可能拿到这件奖品?海天青一口气干掉了红队的两名选手,贡献最大不说,以他的武力值来看,大概也不会有人来跟他争抢利益。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不能吃的午餐】是落进了海天青的手里。” 棕毛兔皱着一张脸想了半天,开口说:“但是你也不能就此认定是海干部设的陷阱啊?也有可能是那个长腿女人从海干部手上要走了午餐,然后由她设的陷阱……” 林三酒不慌不忙地吃了一口鸡肉,这才笑着说:“你也不想想,你认为那个女人是幕后黑手,制定了一系列针对红队的行动计划——这个印象是从哪里来的?” 棕毛兔一愣,顿时明白了。这件事正是它在第二轮游戏里时,从海天青那里听来的。 “我早就觉得不可思议了,那么一个冲动型的人,顶多就是狠辣一些,怎么会设计出那些心思慎密的行动呢?”林三酒虽然一边吃一边说,但盘子里的食物却依然被她消灭得很快:“但如果那个女人只是点先生用来转移视线的遮眼法,就好理解了。”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投给胡常在?”兔子问了一句。 “我要是直冲着点先生去,谁知道他会说些什么来把水搅浑?”林三酒想到这个,也是一肚子的后怕:“不过我投了票以后忽然就不确定了,还真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点先生听了连连点头,有几分感慨似的说:“唉,其实那件事我不做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我当时心想着,既然装成了和尚,就得敲一天的钟……没想到反而被你抓住了破绽。” 他一说话,语气里特有的某种微妙的调子,就让三个人闭了嘴。 即使没有了【意识力学园】的帮助,林三酒也能隐隐地从他身上嗅到一股危险的气味。很显然不光是她,另两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好像又一次突然意识到身边坐着的是个面目不清的人。 不,他们之所以会感觉到危险,大概是因为几人也隐隐地猜到了,点先生可能不是个人类…… “点先生,如今这就算是红队获胜了吧?对抗赛是不是可以结束了?”过了一会儿,林三酒小心地问了一句。 点先生笑得眯起了眼睛。 就在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只听他忽然叹了口气,仿佛有些不舍似的说:“好吧,既然你们完成了游戏,那么对抗赛也该结束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身边高大的黑色墙壁就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平缓无声地回到了地面之中。几秒钟的工夫,组成小隔间的墙壁已经跟迷宫一起不见了,他们四人和一张桌子,孤伶伶地坐在白雾里。 眺目望去,不远处的地面上,似乎还隐隐倒着几个人,应该正是白队的那几位。 “对抗赛结束了,你们做好准备接受奖惩了吗?” 第89章 结束了副本,我们上路吧……咦? @@“嗯……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伸手揉了揉脸,混沌的画面和片段渐渐地从脑海里消退了。海天青睁开眼睛,带着一点初醒的迷茫,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落@@ 第90章 在路上 高速公路上,无数的车流汇成了一道钢铁的河,在蓝色路标牌下挤挤攘攘,朝前汹涌着,想开出一条活命的路。疯狂的鸣笛声、左冲右撞的汽车、尖声的哭叫和怒骂、车辆相撞后的残躯……都化作了一团巨大的恐慌扑面而来,迅速地蔓延了开去—— 然后,突然被按下了静止键。 林三酒一步一步地穿行在拥堵着一动不动的车流当中,万物俱寂。只有她的脚步声和远处一个持续不停的车喇叭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刺耳的车笛下,公路越发寂静如死。 这时,尖锐的喇叭声却忽然戛然而止——远远地,胡常在从另一辆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车前直起了腰,这才抱怨道:“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喇叭上。” 这句话传进了耳里,林三酒忽然想到当初卢泽走在尸体的背上时,他脚步轻快的样子——当时她看了还觉得很愤怒。可是如今,死人早就从一个不可想象的恐怖,变成了让他们麻木得连眉毛也懒得抬一抬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一眼蓝天下的路标牌。 被风沙和高温侵蚀了大半年,路标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林三酒使劲地眯起眼,原地仰头站了好几分钟,才算是勉强连蒙带猜地看明白了——她抬头朝远方的同伴喊道:“我们离盐平港还有80公里!” “还有那么远?”离她最近的、一身哥特装扮的兔子,在一辆沃尔沃的车顶上叹了一口气。“赢回来那么多件特殊物品,怎么就没有一件能让我们飞的呢。” 因为乌苏毒的关系,四个人在车龙里分散开了一段距离,各走各的。离那个奇怪的游戏副本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除了三餐不继、饥渴交迫以外。四人上一次吃东西,还是两天以前的事了。 高温虽然已经不能再对几个进化后的人产生致命的威胁,但也造成了另一个叫人措手不及的状况。没有了食水的储备以后,几人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超市、食品工厂、便利店……等可能会有食物的地方。在一个大城市里,超市遍地开花,找一个没被洗劫过的,应该不难吧? 可是现实情况却不那么理想。 凡是真空包装的、干燥的食物,几乎都被搜刮光了,作为人人能想到的首要目标,许多超市里连一瓶水都没剩下——这还是幸存下来的超市情况。更多的超市,连着楼体一起在高温中倒塌了,堆积成了山一样高的废墟。 没有——到处都没有食物,也没有清水。 就在大家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失望的时候,林三酒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存放着远超过超市的巨量食水,而且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那就是海关港口。 作为一个发达的口岸城市,升海市每年的进出口货物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而进口食品作为其中一项特殊的货物,在每次入关前都需要留在海关仓库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检验。 漂洋过海而来的食品,最低也是以一个货柜箱起算的,海上运输相对苛刻的条件,也要求了食品的密封性和抗腐性要好。而且货物港口附近的人烟稀少,相对来说也更安全。 还有比海关仓库更合适的栖身之地了吗? 所以尽管盐平港路途遥远,几个人也走得心甘情愿。 陷在车流里,走路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可是在没有地图没有GPS的情况下,也只能靠着高速公路的标牌前进了。就这么默默地又走了一会儿,林三酒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她前方的一辆车上,一只深褐色的手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走下来的那只干瘪堕落种,手里一挥,出现了一条比对面还要长的口器——还不等那堕落种反应过来,它的头已经连着自己的细小口器远远地飞了出去。 “好久没见过这么干扁的堕落种了。”她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个混得还真差。” 说罢,她跨过尸体,一脚踹上了车门,又向前出发了。 不远处的胡常在看了看她的背影,忽然几步接近了海天青的方向:“哎,海干部……” 海天青自觉地离他远了点,问道:“干嘛?” “你觉不觉得小酒把头发剪短以后,帅气了不少?” 海天青看了他一眼,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直男。” “唔,说的也是……”胡常在点了点头,看着海天青远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诶?我也是直男啊?!海、海干部,你这话什么意思——” 走在最前方的林三酒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见。 就这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时近午后,太阳渐渐地毒了起来,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尽管人人都具备高温适应和体能强化,可依然感觉到了空气里灼人的热度,正混着沙尘,在肺里翻腾起来。 在过了几个岔道口后,公路上的车越来越稀疏了。日头渐盛,也不该继续在外头走了;就在几人忍不住想要找一辆车进去睡觉的时候,公路一个拐弯,露出了前面一个幽暗的隧道口。 “进隧道歇歇吧,里面凉快。” 几人鱼贯走进了隧道里。隧道很长,没有了路灯后,就如同走进了山的肚子里一样,黑幽幽的,只有回头看时,才能看见尽头的那一团光亮。 自打进了隧道,车流一下就稀疏了不少。从这儿开始,就只有去海边的路了;而极温地狱刚降临的时候,几乎没人想到要去海边避难。 兔子身量最小,对它来说,同样的距离要花上两倍的气力去走,早就累得不行了。没走两步,它就第一个跳上了一辆雨燕的车顶,占山为王似的喊道:“我就睡这辆车了!” 因为乌苏毒的原因,大家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一人一辆车地睡觉——否则要是睡时不小心碰到了谁,可就死得太冤了。 海天青默默地找了一辆体格最大的SUV;胡常在则选了一辆他旁边的沃尔沃。只有林三酒,仍然来回地走,时不时弯下腰用袖子擦一擦车玻璃上的灰,朝里面张望一眼。 虽然大多数车都没锁,可也不是每一辆都合用的——许多车的车主至今仍然陈尸车内,腐尸烂肉混着枯血的铁腥气,一开车门就能给人熏一个跟头。只有那些主人弃车逃生了的,还能够勉强进去睡一觉。 林三酒一连看了几辆车都不合适,正有些无奈呢,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辆半开着门的陆地巡洋舰,立刻心里一喜。门开着,说明人可能早就走了;车子又大,足够她睡得舒舒服服的。她几步走向了驾驶座,拉开了门,就转头朝里望去。 里面是一张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看见的脸。 第91章 再一次死亡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穿过海天青几人的身边——可是他们此刻却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似的,忽然停住了脚,哼的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他转过了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仿佛变魔术似的,下一秒,她的胸口就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透过空洞,林三酒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的汽车。 朱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好像喃喃地要说些什么,随即“砰”的一声,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圆睁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轰出去的那块血肉才啪地一下,飞溅着打在了隧道的墙壁上,顿时染红了一片墙。 贝雷帽男人缓缓放下了手臂,手里一根像枪管似的东西仍然在冒着烟。 他的嘴角仍然翘着,语气与刚才一样,平淡而没有波动:“变成堕落种以后苏醒过来的只是这个人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所以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既然她是堕落种我就帮你们杀了不用谢。” 说话的时候,贝雷帽男人稍稍抬起了下巴,这才令几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他皮肤光洁,似乎是个混血儿,高鼻深目、长相俊秀,从帽檐处还露出了几根卷发。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叫人心里有些异样感:明明也算是黑白分明,却没有半点光泽,眼珠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眶的正中央……当林三酒望着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活人还是死尸。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林三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口器。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一向沉稳的海天青,声音都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你回头看看。” 林三酒有些迷茫地转过了头。 在胡常在和兔子的身后,站着十来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贝雷帽,每人手里的枪管都抬高了,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你们不是要去海关仓库吗一起走吧。” 在她身后,那个杀掉了朱美的男人用平平的声调说道。 第92章 点先生在耍我们? @@寂静如死的公路上,没有了鸟叫、没有了车声,只有偶尔一阵风,吹得没关严的车门来回直晃。越发浓烈的阳光,仿佛要烫死每一个胆敢活着的生物似的,洒下了热辣得致命的温@@ 第93章 死去的地球和冰雪奇缘 太壮观了…… 林三酒脚下不自觉地放缓了,怔怔地看着远方。 不,不对——这一副景象,用壮观来形容不太合适,怎么说呢?更应该是一种让人觉得渺小的震撼感—— 如果有人从空中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盐平港、包括它附近广大的一片区域,都呈现出了一种半垮的姿态。电线杆七零八落地倒着,有的甚至还落到了房顶上;楼房倾斜着,垮塌了一片…这些倒还罢了,最叫人震惊的,还是街道上遍布的、翻倒着的、大大小小的船的残骸,与扑鼻的腥臭味一起,充斥在人的感官中。 一艘还算完整的大型渔船保持着前冲的势子,一头扎进了一幢民居楼里,压塌了一片商店;半块像是观光船的船头,砸在汽车上,一块儿被掀翻了。林三酒抑制不住心里的惊异,跟在同伴的身后,从一艘巨大的钢铁巨轮的船头下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连街道原本的样子,都已经很难看出来了。 胡常在激动之下,伸手去推眼镜,却推了一个空,这才想起来在体能强化过后,他就把眼镜给扔了:“高温造成冰川融化,海水水位上涨,所以把这一片都冲了吧?你们看这艘轮船,起码是万吨左右这个级别的,看样子应该是从远洋一路被冲进内陆的……” “能够把上万吨的轮船掀到陆地上,这得是多大的水势?”海天青不可思议地反问了一句。“这么大的海浪,怎么没冲进城市里去?” “当时的水势,只怕用海浪来描述都不够,应该说是海啸……”胡常在几乎忘了身后还有拿着枪的贝雷帽了,慢下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遭,这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但是还不等冲进城市里,就蒸发得差不多了,水势越来越小,到了公路那边时,应该就跟小河似的了。” 这个推测的确合情合理,怪不得这附近好像没见过幸存者——林三酒迈过一条成年人那么大的不知名死鱼,腐肉干涸后的特殊气味熏得她脸都白了,赶紧走远了两步,这才脸色不大好看地问道:“……那海关仓库,该不会也被冲毁了吧?” 这话一说,大家都沉默了。连打了地基的高楼都成了这副模样,那用于储存货物的仓库情况想来更不乐观了…… 贝雷帽们一直以来对身边的人类末日画卷毫无反应,然而在听见海关仓库可能被毁的时候,其中一个却突然出声了,听声音正是射杀朱美的那个:“被冲坏了可不行食物很重要你们快点走。”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看他的模样却一点也不担心:红唇嘴角依然翘着,露出一个愉悦而礼貌的微笑,眼神虽然无光,却也亲切地弯着。而且别的不提,林三酒还真不太相信他们也是需要吃饭的……呃?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她的思绪顿了顿,转头对离她最近的胡常在问道:“喂,你看这些怪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常在楞了楞,将目光从远方的轮船残骸上收了回来:“虽然他们举止奇怪,但怎么看都是活人吧。” “活人不吃不喝不休息?这么走路不累得慌?”林三酒下意识地反驳道,“哪个活人关节都不弯的……”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走在她正前方的贝雷帽,一张脸忽然刷地一下,180°地拧了过来,正对着她,身子却仍然在朝前行走。 “你刚才是在说我吗说了什么。” 面对这种恐怖片镜头,三人一兔的脸色一下子都变得煞白。 “不、不……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讨论海关仓库……”林三酒半晌才压下了心里的惊悚感,结结巴巴地回答。 贝雷帽“噢”了一声,头刷地又拧了回去,从他的后脖颈上,丝毫看不出他刚才竟然转了180°,而头颈却没有扭断。“没错你们快点走。” “他好像听力不太好。”耳朵里传来了兔子用耳环发出的声音——当然,这个“不太好”是指和进化人类相比。 即使这样,他们也不敢再随便说话了——林三酒压了压心跳,一行人被贝雷帽围在中间,沉默地加快了速度。没有了路标牌以后,只能凭感觉来判断方向,因此在一连走了好几次错路以后,一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几人才终于看见了海关——或者应该说,海关的残余。 原本的海关检查站由于离码头太近,已经彻底地消失了;码头仓库是一排排的平房,状况虽然比楼房好一些,但是房顶也都被巨浪给轰碎了,从远看都成了糊烂的一片。原本停放在码头上的集装箱,被海浪冲得到处都是,有的坏了,但大部分倒还完好,总算是给林三酒一行人留下了点希望。 走在一片狼藉的码头上,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海不见了。 或许在目光无法触及的远方,在最远的深海里,还残留着地球上最后一点海洋;可是从码头上眺目远望时,连海岸线都看不见。亿万年以来从没有曝露于世的海底大陆,干涸着躺在阳光下,仿佛是一个在苟延残喘之后终于死去了的人。海边的空气也不再清新,因为大陆架上遍布着海洋生物的死尸,腐烂了、又干枯了,混着海水的咸腥气,中人欲呕。 与只会微笑、麻木的贝雷帽不同,林三酒盯着面前的“海”,久久地没有动。 半晌,她忽然抬手一抹脸,从脸颊上抹下了一片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在人类被毁灭的都市里生存了这么久,林三酒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是看着这片曾经是海的地方,却让她忍不住一阵阵悲怆,想掉泪的冲动止也止不住。 连自然都输了,或许人类真的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透明泪珠划过眼角墨绿色的花纹,在阳光下绽起了七彩的光——胡常在心里忽然一跳,连忙扭开了头,嘶哑着嗓子说:“……咱们还是去找一找食水吧。”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几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领头的贝雷帽。 眼珠子直朝着干涸了的巨大海洋,贝雷帽的微笑丝毫没变,也仍旧踮着脚尖:“你们四个分头去搜索食物和水然后把还能食用的都拿到这里来集中不要乱跑你们身后都有人跟着。” 他话音一落,棕毛兔就赶快呼吸了一口气,嘟囔着抱怨道:“听他说话我都快憋死了。” 回应它的是两个贝雷帽的脚步声,“嗒嗒”地跟了上来,像影子似的咬在了兔子身后。 几个伙伴对视一眼,各自带着几个尾巴,分头往仓库和集装箱的方向去了。林三酒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红色集装箱走去,耳听那个射杀朱美的贝雷帽也立刻抬步跟了上来,她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贝雷帽红唇翘着,用黑洞洞的枪管指着她,笑容不变,没有回应。 “你们怎么都穿得一模一样?是同一个组织的人吗?”林三酒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 贝雷帽仍然不说话,只踮着脚尖跟在她身后。 尽管知道可能是无用功,林三酒还是像拉家常似的问了许多不咸不淡的话,只是对方连一声都没吭,让她真有点无计可施了。 就在她一个人的自说自话里,二人走到了集装箱前。看大小,这一个载重应该有二三十吨,被彻底地掀翻了,歪倒在一边,底下露出了一块破碎的建材,一只人手露在外面,看样子像是把一个房间给压垮了。 好在幸运的是,集装箱门并没有被压在下面,只要想办法把门撬开,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林三酒可不希望当着贝雷帽的面叫出口器——她回头看了看贝雷帽,笑道:“这个门锁太重了,我可打不开。不如就用你的枪把门轰开吧?” 她说这话,就是为了多看看对方手里的武器。看贝雷帽对找食水一事这么上心,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贝雷帽微笑着“唔”了一声,抬起了手腕,一只乌黑的圆筒就对准了集装箱的大门。 没有声音、也没有东西射出来——只是一股急剧的气浪迅速地扑了出来,在门上留下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这股气浪势子太猛了,明明是无形的,却叫人觉得仿佛用肉眼也能看见。 集装箱门拽着沉重的声音,打开了。林三酒有点激动地看着里面码到了顶棚的木箱子,一边暗暗地祈祷里面不要是什么电子元器件之类的废物,一边徒手扯断了木箱的固定带,最上方的几个巨大的箱子顿时哗地倾泻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差点将贝雷帽给拍在底下。 “抱歉啊,没想到。”林三酒毫无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贝雷帽没说话——他的笑容像是画在脸上的一样,即使刚刚逃过了被砸死的命运,仍然丝毫不动。 林三酒挑了个顺眼的箱子,运足力气,一拳砸在了侧板上,箱子板登时碎成了几片,用手一扒就下来了。 她满怀希望地伸手进去,又拽出了数只更小的包装箱。 “这是……玩具?”林三酒拆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箱子,终于摸到了东西:“冰雪奇缘的人物玩具?” 不愧是国外进口的原装正版玩具,皮肤、衣料、毛发的质地,都非同一般的精细,比起老牌人偶芭比娃娃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这玩意就是再漂亮,也没有半点用处——林三酒叹了口气,觉得胃肠都正跟着她一块儿失望得不行。 然而这时,贝雷帽却忽然动了——他唰地将头朝后直直扭了过去,朝远方喊道:“过来三个人看住了这个集装箱不许任何人接近。” 假如不是这样平淡声调的话,林三酒觉得这句话一定会充满了兴奋和紧迫感的。想到这儿,她趁着贝雷帽没转过头来的时候,手自然而然地从几个玩偶的盒子上抚过,箱子里顿时空了一块。 三个60厘米长的艾莎,就被她化作卡片收进了身体里。 为什么一箱子玩具会受到这样大的重视,她还暂时不知道,不过先留一手,总不会吃亏的。 接下来,林三酒就像一只羊似的,被贝雷帽从集装箱旁边给轰走了——她的任务没有完成,还得继续去开下一个集装箱,寻找食水。 只是她运气不好,一连开了三个,都没有一丁点食品的影子,还险些受伤了——因为最后一个大货柜里装的居然是汽车,由于倾斜的角度问题,门一开,她就差点被几辆滑出来的汽车压扁了。 “真是现世报来得快。”她嘟哝了一句,直起了酸痛的腰,正打算继续走,只听远方传来了棕毛兔兴奋的叫声:“有咖啡!我找到咖啡了!” 第94章 身材真的太好了 在搜完了十多个集装箱后,一行人总算有了点收获。有一个小型的货柜箱里,装的全是星巴克罐装咖啡,另一个里面是瑞士巧克力——虽然不算是正经的“饭”,但对于只要求热量和水分的林三酒几人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惊喜了。 装满咖啡和巧克力的箱子都被贝雷帽们拖了出来,在空地上码得整整齐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林三酒靠在箱子上,喝了几大口温热的咖啡,这才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又活泛了过来。 “太甜了,”棕毛兔皱起了脸上的绒毛,不情愿地舔着巧克力。“我以前的主人曾经说过,兔子不能吃甜的……” 巧克力早就在高温下融化了,但好在没有腐坏,似乎还能吃,只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剥开了包装纸以后要立刻把嘴凑上去,免得巧克力流得满手都是。 与同伴们凑合的心态不同,胡常在一脸幸福地打开了第五个包装,仰头把巧克力汁全喝了:“好吃!唔,这个牌子的我以前吃过一次,太贵了,不舍得多买……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可以随便吃,真幸运!” 海天青坐在他们中间,一副不想吐槽的样子,默默地打开了咖啡罐。 四个人身边此时站着将近十个贝雷帽,围成了一个圈。被这么多张一模一样的笑容盯着,也难得那一人一兔还能把心思放在吃的上——林三酒哭笑不得地扫了同伴一眼,忽然目光一顿,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海天青体型虽然庞大,感觉却很敏锐。 “你们看那边,”顺着她的手指,几人回过头去,望向了远处,“是不是好像有人?” 在很远的地方,一排小黑点正缓慢地挪动着,要不是几人都是强化过后的身体,还真看不见。 “好像是……”棕毛兔眯着眼,擦掉了毛上的巧克力,喃喃地说,“看样子为数不少,起码有十多个呢……” 是幸存者小队吗?也想到了海关,所以过来找食物?如果是这样,或许还能向他们求援,从贝雷帽手上逃出来…… 林三酒刚刚升起的希望,忽然因为领头的那个贝雷帽的话而破灭了:“去几个人看一看是不是她们来了如果不是的话就把人也押回来。” 见果然有五个贝雷帽转身离去,三人一兔对视一眼,表情苦不堪言。 十多个贝雷帽已经够瞧的了,要是又来了更多同伙的话,就更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棕毛兔想了想,发了狠,按住了耳环问道:“他们先是分出了几个人去看守集装箱,现在又分出去几人接应,这儿可只剩四个人了。咱们一对一的话,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不行,那几个离这里不远,马上就会发现不对的。”海天青压低声音回应道,“他们从背后回防的话,我没有自信能躲开那个武器。” 林三酒也觉得太冒险了:“而且如果来人真是他们一伙的话,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会腹背受敌。” 兔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痛苦地舔着巧克力。 那一队人影虽然远,但是脚力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地接近了几人所在之处。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神情凝重地打量着来人。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概跟贝雷帽一样,都是混血儿的原因,领头的那个女人头又圆又小,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脖子,平肩细腰显得轻盈灵巧,更别提那修长纤细的四肢了。林三酒也见过不少模特儿,包括她自己身材也算不错的……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子、骨架却如同是巧匠精心打制的一般,曲线流畅,没有半点瑕疵,足以让任何女人自卑。 最叫人咋舌的是,这样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就像当初他们被贝雷帽押着一样,在领头女人的身后,除了有六七个容貌打扮平常的人之外,还跟了十来个身材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十来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戴着一顶蓝色的假发,手里拎着跟贝雷帽一样的枪管,直直地指着中间那六七个人。 一个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裤子的少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一行人身上,就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里?”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看自己几人坐在地上又吃又喝,把他们当成幕后BOSS了。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咦?”林三酒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最尾一人身上,“铁刀?” 以前在绿洲里,铁刀这号人物还算是有点名气的,此时一听林三酒叫出声来,海天青、胡常在和兔子,一齐将目光投向了那人——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铁刀仍然是一副精悍汉子的模样,只是不知怎么,见着林三酒以后一张脸刷地一下白了,额头上滑下来了几滴冷汗,朝几人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好啊。” 棕毛兔哼了一声,在绿洲里做干部时的架子仿佛又回来了点:“好什么好?被这些人看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新来的五个人被蓝发女人们推搡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铁刀隔了几个人,对兔子连连点头:“兔、兔干部……你也在……” 林三酒看他在那儿汗如雨下的,心里纳闷,也不找他说话了,只转头问那校服少年:“你们是在哪里遇上这些女人的?发生了什么?” 校服少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看见他们一行人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个女的拿枪逼着一块儿走了……噢,我落脚的地方离这不远,可我妹妹怎么办呢,她一个人——” 林三酒心里一跳,还不等捂住他的嘴,一个蓝发女人已经唰地弯下了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他,枪管顶在了少年的额头上:“你妹妹在哪里你带路领我们去找你妹妹。” 又是一样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 校服少年眼泪都快出来了,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战胜死亡的恐惧,颤抖着两条腿站了起来。蓝发女人将他推到了一个贝雷帽面前,后者随即押着少年走了。 林三酒注意到,这些女人们走路时也是一样踮着脚尖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样?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到他们是不是一个练了某种功法的邪教……这时贝雷帽的一个动作,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领头的那个贝雷帽,从耳朵里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用手一按,就弹出了一个话麦,低声说:“是的我们已经到了盐平港目前手上共有九人。” 地上的八个人傻乎乎地看着他。 “是的这里有很多集装箱。”贝雷帽微笑着,“我明白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好的。” 由于他说话没有顿挫,屏息聆听的林三酒一直等他将那小方块收了起来,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林三酒忧心忡忡地与同伴们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没底了:贝雷帽和蓝发女人这样的怪人,到底还有多少个?这样下去,还能逃得出去吗? “你们现在马上去清空集装箱白天的时候就住在里面。”贝雷帽对地上的人平淡地说道。 “又让我们找食水,又让我们改造集装箱……”林三酒一边随着众人站了起来,一边低声对身边的海天青嘟囔了一句,“莫非是打算把我们都当成犯人关押起来?” “有可能。但是他们图什么呢?”海天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的都是进化人类,对话声音虽低,却也都让他们听了个清楚。一个中年白领模样的男人顿时沉不住气了,眼珠子直往押送他们的蓝发女人身上瞟。 就在快走到集装箱门前的时候,中年白领忽然出其不意地踹在了蓝发女人的腿上,她似乎平衡性很差,一下子就摔了个仰倒,假发滚了出去,露出了一个光头。中年白领抓住了她掉在地上的枪,立刻喊了一声:“启动金刚不坏之身!” ——这似乎是他的能力,话音刚落,就从他的身上冒出了盈盈的黄光,随即中年白领像疯了似的朝外跑。 谁也没有意料到竟有人来这么一手——一个贝雷帽微笑着撒腿就追了上去,手里枪管连放几枪,但也不知是不是那男人避开了,还是他的能力当真让他刀枪不入,几下过后,那中年白领竟还在一路飞奔,贝雷帽紧紧咬在了他的身后。 刚走进集装箱里的人们都躁动了起来,但他们回头一看,立刻就绝了趁乱逃跑的心思。因为此时门口处正站着十多个蓝发女人,将出口堵住了,一排黑压压的枪管口正对着他们。 “妈的!”铁刀骂了一声,泄愤似的踢了一脚木箱。 众人只好认命地开始动手清空集装箱。明明只剩7个人了,连半个集装箱都占不满,可是怪人们却硬逼着他们一连收拾出了十只集装箱——每一个集装箱少说也装了二十吨的货物,除了要将货物拉出来以外,还要在其中搜寻食水、将集装箱推到空地上放平……这一天下来,再怎么强悍的进化人类也受不了了,到了一日最高温的下午时分,一个个全累瘫在了地上,连手指都无法动一动了。 因为有海天青帮着,林三酒和兔子倒还节省了不少体力,她轻声地朝趴在地上的兔子问道:“莫非要来的人有那么多?能住满十只集装箱?” 兔子抖了抖耳朵,表示不知道。 林三酒看了看在集装箱里躺了一地、累得脸都白了的人们,满腹疑惑。 就在这时,从远至近响起了一串脚步声,听声音只有一个人。她勉强支撑着爬起来朝集装箱的门外望去,原来是刚才追着中年白领而去的贝雷帽。 她之所以能分辨出来谁是谁,是因为这个贝雷帽手里此时正拎着软成一团的中年白领。后者的四肢弯弯曲曲,朝各种诡异的角度拧着,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还活着吗。”一个蓝发女人问道。 “我只是把他的手臂骨和腿骨都打断成了四节虽然没有行动能力了但是呼吸还在应该还活着。”贝雷帽平静地应道。 随即,中年白领就被扔进了集装箱,内里骨头全断掉了的四肢,在空中柔软地甩荡出了一个弧度。 第95章 贝雷帽的真身 林三酒按下了胸腔里一颗砰砰猛跳的心脏,避开了海天青露在外面的手臂,把手放在他的衣服上,使劲推了几下。 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个上午帮同伴们清理了几十吨的货物,就是强悍如海天青,也疲累得早早进入了梦乡。 “唔……?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昏暗的集装箱里,林三酒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泛着猫眼似的光芒。 “我知道贝雷帽们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海天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此时集装箱里,已经住进了近百个人。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不断地有脚步声在集装箱外响起,每次大门开启的时候,都有一些神色仓皇的人被贝雷帽推进来,成为这个囚笼里新的成员。人数越来越多,不由让人心惊:贝雷帽和他们的同伙们,到底在外抓了多少人? 眼看着这只集装箱就要装不下了,外面的一个贝雷帽将门砰地关上了,从门上的空洞里穿过一条铁链,将门锁死了。 当然面对着近百个进化人,这根铁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叫这些“囚徒”们忌惮的,还是透过空洞朝外望去时,所能看见的那一个个端着枪的贝雷帽。 有了那个四肢骨头都被打断了,倒在地上绵软得一动不动的中年白领做样本,新来的人们也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能活到现在的,哪个没有经历过一些凶险?何况这些怪人们似乎对他们没有杀意,因此大家在短暂的交谈后,为了保持体力,都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休息了。 由于还顾忌着【乌苏毒】,几个同伴们分散了很远。林三酒担心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会不小心碰着人,于是在门边不远处拣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了下来,从门上空洞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又热又亮,这地方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来。 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她忽然感觉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此时的脚步声与以往不同。 似乎是许许多多的、个头不高的人,正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走来;他们的脚一定非常小,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一队大老鼠,在飞快地、窸窣地移动着。 林三酒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眯着眼从空洞里向外望去——随即她就傻了。 下一分钟,她就冲到了海天青身边,叫醒了他。 “你去叫胡常在,我去叫兔子,咱们在门边空洞那里见面。”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匆忙地嘱咐了一句以后,就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冲向了兔子所在的角落。 海天青起身去叫醒了胡常在,四人在门边碰了头。 原先林三酒所在的那一块地方,被阳光投下了一个圆圆的光斑;由胡常在打头走进了这片阳光里,弯下腰朝洞外看去。 刚才那一队人人数太多了,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完,正好都落进了几人眼里。 她们身高很矮,看起来连一米也不到,相比身子来说,头实在太大了,很不和谐——好像也是混血儿,每一个人都是金黄的头发,碧蓝的大眼睛,漂亮得怪异。兔子迷惑地抖抖耳朵,望着林三酒:“这是一队外国侏儒?这跟贝雷帽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林三酒苦笑一下,手里顿时多了一个东西:“你们看看这个,再看看外面,就知道了。” 她手上是一个60厘米长的玩具艾莎,在透明的包装盒里一动不动地微笑着。 三个伙伴都傻了眼,一会儿看看玩具,一会儿看看外面行走着的“侏儒”。 “这、这这……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胡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我之前不是发现了一个集装箱,里面都是艾莎的玩偶吗?那些贝雷帽当时就把那个集装箱给保护起来了,谁都不许接近……我当时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往深里想。现在看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 “是有某个人、或者说某种力量,可以把人形的玩偶都变成人。只不过变成了人以后,还是有很多特征是摆脱不掉的,比如说贝雷帽和蓝发女人的表情都没法变化、走路也只能踮着脚尖走,是因为他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的。” 海天青皱眉想了想,“踮着脚尖、身材还好,身高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是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啊。”林三酒再次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和兔子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根本上还是和活人有分别的,他们连毛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流血而死了。” “原来如此!说是塑料模特,但那只是一种通俗称法,其实它们的材质跟一般塑料并不一样,熔点很高,所以当然不怕高温、更不怕累了。”胡常在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句。 “那究竟是谁把这些假人、玩具都……弄活过来的?”海天青的词汇量有点不够用了。“而且那么厉害的武器,随便发给了模特不说,竟然还人手一个……” 这个问题把三人都问住了,谁也答不上来,一时只能愣楞地望着外面的“艾莎”们。空洞毕竟还是太小了,加上时不时还有巡逻经过的贝雷帽,只能看见碎片似的画面——要想搜集信息,这一点可不够。 “咱们在集装箱上方开一个洞朝外看吧。”林三酒出主意说,“所谓是站高望远……别忘了,咱们所在的这个集装箱可是白色的啊。” 胡常在闻言一拍巴掌,被黑色电子回路花纹覆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对呀!我不是还有豆腐刀嘛。” 【豆腐刀】 介绍:集市里豆腐西施专门委托王麻子打的一把刀。这把刀干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切豆腐却是一把好手——时间长了,不光是豆腐,凡是白色的东西,切割起来都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了。虽然这个逻辑很奇怪,但是事情就是这样的,作者也没办法。 这是在红白对抗赛中赢来的第三件特殊物品,想不到此时用正合适。有了豆腐刀,登高就不是难事了——林三酒从海天青的肩膀上纵身一跃,在到达顶部的时候,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扎进了集装箱的箱壁里,随即她伸手握住了刀把,将身体悬在了空中,另一只手用豆腐刀切开了一个人头那么大的方形窗口。 豆腐刀名不虚传,坚硬厚实的集装箱果然软的跟块豆腐似的,连半点反抗都没有,一大片箱壁就无力地掉了下去,在底下的胡常在怕它发出什么大响动,忙一手抓住了。 虽然他抓住地快,可是几人这一番动作还是发出了一点杂音,惊醒了周围几个离得近的人。 那几人见了他们的阵势,纷纷围拢了过来,仰着头、张着嘴看着箱子顶部的林三酒。 “外面什么情况?” “那些怪人还在吗?巡逻的有多少个?”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该去睡觉了吧?” 这几个人了解的情况还不如林三酒他们多,此刻都是一肚子的问题。 林三酒没理会——她此时全身的重量都吊在了一把水果刀的刀柄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刀柄一裂,她就会掉下去,而那个“窗口”的边缘又太锋利了,拿它借力的话,手都会被划伤。 底下的人们眼看着她的处境,也都急得够呛——林三酒能跳那么高,是因为她的强化能力要比其他人都优越,换了第二个人根本上不去。海天青看出了端倪,忙一把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卷成一团扔了上去:“小酒,你拿它垫着手!” 林三酒伸出手,衣服擦着她的指尖划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没够着的时候,她手里忽然甩出了一根口器,将那衣服卷了回来,随即又消失了。林三酒将衣服垫在了窗口的边缘,双手扒着边沿,靠一双手臂的力量,将身子稳住了。 底下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外面怎么样了?”底下一个声音带着焦虑问道。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外面,充耳不闻。 自从极温地狱降临以来,她还没从有见过这么多的“人”。码头上、路上、集装箱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头,黑压压的,仿佛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了似的,已经把地面都给遮得严严实实的了。涌动着的人群寂静无声,虽然数量庞大,却井然有序,好像在遵从着一个听不见的声音。 一眼望去,这片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有贝雷帽那样的塑料模特;也有艾莎那样的人形玩具,甚至还有一些身形极其单薄的女人,转过身去时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了,以前应该是宣传用的人型纸板。 大多数“人”,都保持无生命般的僵硬微笑,看得林三酒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因为吃惊而有些愣住了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分出来了一条空道。她顺着空道望出去,终于见到了一个容貌正常、有血有肉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奇怪的装束,身后跟着几个面无表情、身材极好的美女,脚步悠闲地走上了码头。 林三酒露出半个头,紧盯着他,不敢错一错眼珠。 只见那男人转头跟身边的美女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像是有人下达了指令似的,成千上万张僵硬的脸缓缓地扭了过来,一双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对上了窗口后的林三酒。 第96章 人偶师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人偶师。” 这是一身怪异装束的男人,走上高台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这个自称人偶师的男人脚下所踩的,是一个由贝雷帽们合力放倒了的集装箱。就在刚才,他被一队队的人偶和模特恭敬地迎上了高台讲话——也没有用麦克风,声音却清楚地传进了在场两百一十九个人的耳朵里。 从两个集装箱里走出来的人们,被塑料模特们强行排成了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包围起来了——本来是不止两百一十九人的,只是当一连十来个反抗者的腿,都从身体上被连根分离了以后,其余的人也就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这十多个半死不活的人被模特们扛在肩上,一个接一个地走过高台下,似乎在给人偶师过目。那男人把每一个人的额头都碰了一次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塑料模特们随即甩胳膊一扬,就把他们都扔进了干涸了的大海里,再不管生死了。 此时离林三酒不远的地方,就躺着一条裹着牛仔裤的人大腿。 “为了你们不受伤害,我建议你们还是配合我的好。我对大家的要求很简单,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受伤。”人偶师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很有礼貌,很为别人着想。 人群隐隐地起了一阵骚动,但是这骚动像春天里最后一点北风似的,在周围成千上万个怪人们的注视下,迅速地消失了。 人偶师是一个看不出来年纪的男人,气质神态虽然像个少年,但不知从哪儿散发出了一种苍老意味,感觉说他多大岁数都不为过。而他的一身装束却太奇怪了——上半身是由一条一条的黑色皮革长条包裹起来的,没有包住的地方,就露出了他苍白瘦弱的肌肤,看起来好像是把一件皮衣给挠碎了后穿上了似的。 在他的衣服背后,还贴着一个巨大的装饰物,看起来有点像是公鸡的鸡冠子,颜色鲜红,一走路就一晃一晃地,下身则是一双一直高到了大腿的长靴。 “我有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平和,接下来的话,一下子抓住了林三酒的全副注意力。 “在你们这219人当中,有哪一个是签证官?” 人群静默了。一脸迷茫、仿佛想从别人身上得到答案的,大概是本地人——极温地狱是他们经历的第一个新世界,还不知道签证官的事;低着头不说话,或者一脸恍然之色的,应该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了。 等了半刻钟,仍然没有人出声。 “噢——果然219人这个基数还是太小了呀。”人偶师有点不满意似的轻叹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好吧,那么谁手上有关于签证官的消息?” 林三酒心里一颤,想起了方丹——跟身边的胡常在对视了一眼,明知道对方不太可能从两百多人里发现自己的面部表情,仍然忍不住掩饰似的低下了头去。 这一低头不要紧,她忽然发觉站在自己前面的矮个男人,双腿正在剧烈地颤抖。 她有点奇怪地打量了一下这人——虽然说这个场面是挺让人不安的,可是在场谁没有经历过一些危机啊,现在不过是一个奇装异服的男人在说话,至于吓成这样吗? 矮个男人好像连站都站不稳,简直下一秒就要摔倒了似的,但没想到他却壮着胆子说话了,声音颤颤巍巍地传了开去:“人、人偶师大人……” 在一片寂静里,虽然他声音不大,仍然被高台上的人偶师捕捉到了。 人偶师……大人? 这人太狗腿了吧? 自称人偶师的男人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说。” “是、是……我花了四五个月的时间,到处寻访这个区域的签证官,但是有传言说他去了北方了……您在这儿找,可能找不到啊。”矮个儿诚惶诚恐地答道。 林三酒注意到他说了“这个区域”四个字——难道说,签证官不止一个,在别的地方还有? 不过想想也是,地球这么大,如果只有一个签证官的话,那想遇上签证官的几率未免也太低了。 人偶师的笑容消退了,“唔”了一声,转头问道:“还有其他人有关于签证官的消息吗?” 两百多人沉默着。 “唉,好吧。不是我不信任你们,不过我总要挨个查一遍,才能知道签证官没有藏着。”人偶师的声音仍然那么彬彬有礼,他一边说一边跳下了高台,一队塑料模特立刻跟在了他身后,如同保镖似的。 他走到了第一排打头的人身边,那个年轻小伙子顿时有点防备:“……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人偶师的语气很轻柔,哄孩子似的,却仍然叫在场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签证官而已,检查一下又不疼。” 说着话,他已经出手如电般地在那年轻人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看那年轻人的样子本来是想反抗的,但是没想到自己武器还没拿出来,对方已经完事了,的确又不疼又不痒——顿时十分尴尬局促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人偶师失望地没理会他,继续走到了第二个人身边时,小伙子才喊了一声:“我不是什么签证官,那我可以走了吧?” 人偶师头也没回:“当然,不过你要等一等。”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个塑料模特就迈了一步,挡住了年轻人的去路,年轻人半信半疑地不动了。 这时,站在林三酒前方的矮个男人很恐惧似的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傻X,真是傻X……”双手不安地抓住了自己裤子,看起来真是十分紧张了。 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低了嗓子问道:“喂,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矮个男人一愣,回过了半张脸,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跟自己搭话。他生得虽然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却很灵活,目光在林三酒的脸上逗留了一秒后才答道:“冰雪暴。你也是……?” 林三酒点点头,对暗号似的说:“黑死城。”——这还是当初从任楠的签证上看见的名字。 矮个男人“噢”了一声:“我去过,黑死城现在也算逐渐稳定下来了……唉,这次被送到极温地狱这个乡下地方,什么都不方便不说,没想到……” 话没说完,他打了个颤,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林三酒身旁的几个同伴都古怪地看着她,她仿佛浑然不觉,只是顺着矮个儿的话头往下感叹了一句:“就是说呢,没想到这次这么倒霉,竟然遇见了人偶师……” 矮个儿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也听说过人偶师的名头?” 林三酒没让心中的迷茫露出来半点,只应了一声是。 “难得,难得,原来你也是去过‘中心十二界’的人……唉,看你的样子,你大概还没有听说过人偶师最新的传闻吧?”矮个儿男人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噢,对了,我叫申连奇,交个朋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在中心十二界碰面了……” 强忍着没有问“中心十二界”是什么,林三酒报上了名字,随即有点迫不及待地问:“最新的传闻是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申连奇,他的脸又白了:“据说人偶师的能力升级了,听说挺邪门的……他这一升级,现在的情况就微妙了,毕竟到了那些个大人物们的级别以后,想升一次级可太难了,对吧!谁都说不好以后会怎样,人人都盯着形势呢,就连总跟人偶师对着干的那几位,最近也避开了他的风头,传送到别的新世界去了。咳,本来这样的大事,跟咱们这种小虾米有什么关系?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尽管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林三酒还是飞快地记下了他的每句话。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她选了个最有可能让申连奇开口的问题:“……你是不是对人偶师今天的动作有了一点想法?” “唉,我也是猜的。”申连奇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人偶师在队伍里的身影——每当人偶师触碰过了一个人的额头之后,就会有一个塑料模特站到那个人的身边去。他很不安地动了动,说:“我听说,人偶师身边的那几个随从前阵子失踪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变得跟那些假人一样了,连笑都不能主动笑了,能力却还保留着……” “你也知道,人偶师现在手下的兵都是没有任何能力的,要不是靠着‘兵工厂’,能有如今的威势?传言说,他如今的能力,已经可以把活人变成人偶了,所以想要多召集一些活人,来摆脱兵工厂。但是在中心十二界那样的地方不好随便下手……” 申连奇一说起自己热衷的大事件和小道消息,就滔滔不绝了起来,没注意到林三酒和身旁屏息聆听的同伴们,一下子也白了脸。 “你的意思是,他是想把这219人,都变成他的人偶?” 申连奇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唉,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咱们各凭本事逃生……” 林三酒惊疑不定地望着不远处的人偶师,与同伴们交换了一下目光。这个申连奇看样子是经历过不少世界,想必有几张底牌,可是自己这几人怎么逃? 人偶师动作很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检查了近一百个人,离林三酒一行人不远了——随着他越来越近,那个鲜红的鸡冠子映在了她的视野里,人偶师走路时皮革所发出来的吱嘎声,也清晰可闻。 “小酒,我突然想起来个事,”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兔子的声音,“他不是要碰一下每个人的额头吗?” 林三酒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你的乌苏毒,几秒钟之内就能把他干掉了,咱们有什么可怕的?” 兔子的声音同时传进了三个人的耳朵里,几人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刚才被什么人偶师、中心十二界之类的名称给占据了头脑,险些忘了他们身上的乌苏毒……既然塑料模特们是人偶师的能力,那么只要他一死,这些模特们也就不足为惧了。 有了这个底气,在人偶师将手指从申连奇的额头上拿下来的时候,林三酒甚至希望他能快点把手伸过来了。 人偶师朝前走了一步,来到了林三酒面前,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下。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人偶师看起来更加古怪了——眼睛周围的一圈金粉,在夕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他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十多,可由于皮肤苍白、身形瘦弱,却让他看起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人偶师温柔地笑了笑,抬起了一根手指,林三酒屏住了呼吸。 手指一直伸到了她的额头前,在离皮肤只剩下几毫米的地方停住了。 “哎呀,你身上有乌苏毒啊。” 第97章 成长型的选择 事后当林三酒回忆起那一天时,经常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她趁着人偶师的手停住了的时候,用头猛地向前一撞,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自己了?还是说……她林三酒早在极温地狱降临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要走这样的一条路?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以头撞手的想法,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当林三酒的额头被指住了的时候,她根本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不是有谁按住了她或限制了她的行动,而是在面对人偶师时,从对方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意味,让人觉得面对的仿佛是一头不可预测的深渊怪兽,在黑暗的雾气里,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轮廓——只是这样,便已经叫人心惊胆战、两腿发软了。 林三酒是没有勇气动。 而给她以这种印象的人偶师,神态却漫不经心,看他的样子,恐怕他一大半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林三酒身上。 【乌苏毒】这个小插曲,也不过是阻滞了他几十秒而已;当人偶师收回手的时候,林三酒才注意到他手指上套着一个红色圆环——人偶师取下了指环,避开了她的皮肤,将指环按在了她的额头上,才一放上,随即叹了口气:“你也不是签证官呀。我本来还把宝都押在你身上了呢……” 看来当林三酒在集装箱里往外看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她的脸记住了。 圆环应该是一个探测仪器,可以分辨出来谁是签证官,有了这个的确方便多了——林三酒瞥了它一眼,这才鼓起勇气说:“人、人偶师……大人……” 她也效仿了申连奇的叫法。 人偶师头也没回地走过她,只是“嗯?”了一声,就把指环依样画葫芦地按在了胡常在的额头上。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塑料模特,立刻朝前迈了一步,紧贴着林三酒的脸站住了。 “这个区域的签证官,已经死了……”林三酒的脑中又闪回了方丹坐在地上、肚子里露出了一个刀柄的模样。她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忽视了身边的假人,挤出了个笑:“是我亲眼所见。” 人偶师的动作顿了顿。 “是这样吗?”他的语气依然平和有礼,洒着金粉的眼睛缓缓地转到了林三酒身上。“那我刚才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却没觉得有多严重,刚想张口解释——忽然余光一瞥,发现申连奇的脸色比刚才难看了十倍。她心里一愣,话就含在嘴里,没说出口。 “既然你知道称我一声大人,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喜好。”人偶师的表情并没有显著变化,“让我傻乎乎地在台上等,你却肚子里揣着答案不说话,是想笑话我?” “这……并不是……” 情况似乎不太妙。 就在林三酒后悔不迭、浑身紧绷的时候,出乎意料地,人偶师转身就朝下一个人迈步而去了——竟然压根没有再理会她。 这么看来,这个人的个性似乎还不算太暴虐——她的脑海里刚刚浮起了这个念头,只听身边忽然响起了低低的、含着哭腔的一句:“糟了……” 是申连奇。 “怎么了?”林三酒忙问了一句。 申连奇看向她的目光很复杂——“以人偶师……大人的脾气来说,他刚才能放过你,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怎么可能会明白。 看着她仍一脸懵懂的样子,申连奇跺脚叹了一句:“看你长得一副聪明样子,怎么这么笨!我们在人偶师的眼睛里,已经全是一块块死肉了,所以他才懒得对你出手……” 他脸色苍白,喃喃地自言自语:“看来那个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这样下去不行……” 大概是见他有些不对,站在申连奇身边的那个塑料模特木着脸,抬起了手——直到这个时候,林三酒才发现这些站在他们身边的假人们,手里都没有枪——那模特伸手就要去抓申连奇的胳膊,后者却猛地一挥手臂,臂肘处随即探出了一根尖利骨刺,骨刺裹着风势,没有丝毫声息地削掉了模特的一只手掌。 原本看起来还是人皮人肉的手掌,在脱离了胳膊、掉下去的过程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塑料制品,落在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已经走出去了几十米的人偶师停住了脚步。 “你找死吗?”不等林三酒说话,她身后的胡常在先急了:“……他要过来了!” 申连奇勉强朝林三酒笑了笑:“抱歉,我帮不了你们了。不是说过吗?咱们各凭本事逃命吧……” 人偶师的脚步很闲适,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然而几步之间,已经到了胡常在的背后。 “向南三百公里……”申连奇努力不去看他,脸上的冷汗像雨珠一样滚落下来:“定向跳跃!”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经如同火箭似的冲天而起,掀翻了扑到身上来的塑料模特,转瞬之间,人就朝着南方飞射出去了——很快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只留下了原地翻卷着的滚滚烟尘。 “啊……原来是‘兵工厂’的产品呀……”人偶师来晚了一步,站在林三酒的身旁,双手叉着腰。“想不到这么一个刚刚开始的偏僻D级世界里,也有中心十二界的居民,是我大意了。算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转过身子,林三酒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没想到人偶师却当她不存在一样,只是招了招手,把地上的塑料模特叫了过来,笑着问道:“刚才有谁看见那个家伙的脸了?” 这是一个穿着女装的塑料模特——她(?)抬起了木然的一张脸,手臂缓缓地、僵直地指向了林三酒。 不好了——这是涌进林三酒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几乎是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她双腿一蹬,身体向后跳跃出去,手中长鞭似的口器一吞一吐,已经朝紧随而至的塑料模特卷了过去。 在模特头掉在地上的同时,她一双靴子也重重地落了下来,向后滑了几米,才稳住了。林三酒一抬头,却发现人偶师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微笑地看着她,二人还是保持着与刚才一样的距离,好像她从没动过地方似的。 “别跑呀,我只是需要你的一双眼睛而已……” 冷汗顺着背脊流了下来,林三酒咕咚咽了一声口水,体会到了一点申连奇的恐惧:眼前的人,与她不是一个层次的生物。 就在人偶师刚要抬起脚的时候,一团小小的棕黄色影子,突然不知从哪儿激射了出来,对着他的胸口撞了过去;与此同时,胡常在从人偶师的背后冲了过来,攥成拳头朝他露在外面的脖颈挥去——他俩的目标很简单,只要与人偶师有皮肤接触,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另一边的海天青,一把掀开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塑料模特,大步冲上来,拽着林三酒的衣服,将还兀自楞着的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几个人毕竟搭档有一段时间了,这几下动作迅捷利落,堵住了周围可闪躲的空间,换第二个人恐怕都要中招——可是当兔子落回在地、胡常在停下冲势的时候,人偶师依旧毫发无伤地站在中央,神态闲适。 周围轰地一下响起了无数杂音——一见有人逃脱、有人反抗了,这个角落里的动静像潮水一样蔓延了开去,很快其余的两百多人也都骚动了起来。 “真是的,净给我找麻烦。”人偶师叹了口气,轻声嘱咐道:“算了,把其余的那些都杀了吧,在脖子上开口,别伤了身上。” 明明只是一句低声的自言自语,但是在场所有的塑料模特、假人、玩偶,都像是同时得到了指令,汹涌地朝人们冲了过去——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远远近近的天空中,已经有数十道鲜红的血柱,**出了几十米高。 不知道有多少人颈部的大动脉被切开了。 “不行,我们打不过他的,还是要逃……”林三酒喃喃地说道,人偶师对他们下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可是要怎么逃?周围已经被那些假人们包围住了!”耳朵里传来了兔子焦急的声音。 在黑压压的假人海潮的冲击下,两百多人组成的队伍,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已经被迅速蚕食掉了一大块。天空中喷溅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像烟花爆竹一样在空中炸开,几滴细小的血滴落在了人偶师的脸上,他伸出紫红色的舌头舔掉了。 看着露出一个头的林三酒,人偶师皱了皱眉,忽然目光一亮,哈哈笑道:“原来你是个成长型!” 成长型,又是这个词,她已经听过几次了——林三酒从海天青的背后走出来,示意同伴们离人偶师远一点,这才抱着拖时间的心态问道:“……什么是成长型?” 口中问着话,可没指望对方回答——几人都摆出了备战的架势。 没想到人偶师倒十分有闲情逸致似的,用聊天一样轻松的语气笑道:“老是打打杀杀的也没意思,今天不妨就跟你这个小朋友聊一聊。” “就像是进化人类比普通人优越一样,我们成长型,是进化人类中的佼佼者。虽然初期的能力很弱,可真正的力量,最终都是掌握在成长型的手里的。我们数量稀少,却是天生的统治者……”他苍白的皮肤泛起了一丝激动的潮红。 “你也是……成长型?”林三酒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没错。”在人类濒死的呼喊声、惨叫声中,人偶师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笑了,“说起来,你的同伴更应该是我,而不是这些低级的进化人类……只要你愿意跟着我走,我可以保证你一条绝对没有人敢违抗你的强者之路。” 顿了顿,他露出了一排牙齿:“不过,为了表示你要向同胞靠拢的决心,你必须出手把这几个人解决掉。” 林三酒紧绷着脸,下唇被咬得都发白了。 “罗里吧嗦的老头子,废话还真多呢。是上了年纪以后都会这样吗?”兔子冷笑了一声。 听了这话,人偶师半边脸皮皱了起来,凝成了一个戾气十足的笑:“我只和成长型说话,你们这种猫三狗四的,看了真有点碍眼。” 他刚刚举起了一只手,却被一声微微有点颤抖的女声打断了:“等等,让我来吧!” 海天青几人一愣,有点傻似地回头望向了林三酒。 人偶师眯着眼睛盯着她。 林三酒避开了同伴们的目光,低声说了句“对不起”,随即一脚朝兔子踢了过去。 第98章 人偶师的秘辛 饥渴交迫、风餐露宿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林三酒的精力几乎都花在保证生理需求这件事上了——如果不是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恐怕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在红白对抗赛里,还得到了另一个新能力。 【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介绍:90年代的漫画中常会看见的场面。当连载周刊不宜出现血腥镜头的时候,主角通常会一拳将对手击飞,对手以反地球引力的方式消失在空中,直至成为一个闪亮的点,并发出“叮”的一声——最有名的例子或许就是神奇宝贝中的反派火箭队了吧!虽然能暂时将敌人打飞很远,但是也有一定风险:因为敌人没有受到致命伤,说不定会像火箭队那样一直阴魂不散呢! 注意:本能力激活后没有使用次数限制,使用方法不限,但对手落下的方向、距离随机发生,除了能确定对方会飞去天边以外,其余均不可考。 ……这种乱七八糟的能力,林三酒也不记得有没有跟其余几人说过。 虽然不知道会对同伴们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只是现在想跑路,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在一连踹飞了猝不及防的兔子和胡常在以后,他们果然就如能力介绍一般高高地飞了出去,没一会儿天边就远远地传来了两声“叮”——只不过看他们消失的方向,他俩若是想要再见面,恐怕有点困难。就在她打算又朝海天青下脚的时候,他一个闪身,以利落的动作避开了,随即压低了声音吼了一句:“你疯了!” 林三酒不说话,板着一张脸,紧追上去要踹他。 此时对两百人的屠杀仍然没有完结,惨叫、怒骂、鲜血浸染透了整片天地,以至于她差点没听清楚海天青接下来一句话。然而听清后她不由心里一暖——“把我们都踢飞了,你一个人怎么逃?自己踹自己?” 林三酒的余光瞥了瞥人偶师,见他在一片乱势中,脸上仍然保持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顿时有点着急:“别废话了,他已经发现了,快过来让我踢你!” 海天青个头虽大,身手却是意料不到的灵敏——他理也没理林三酒,反而一侧身避过了她的又一脚,直直朝人偶师冲了过去。 “哦?要来和我打招呼吗?”人偶师笑的很无害,从刚才起一直袖着的手,缓缓地抽了出来。 不管海天青再怎么强也好,现在的他对上人偶师,是不可能有半分胜算的—— 林三酒急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扑出来,她口中发出了无意义的一声喊,紧跟着从背后扑了上去。只是海天青目前所在的这个角度,她可不能再踢他了,否则只怕还没踢飞,他先落到人偶师手里去了;她咬了咬牙,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背心,飞快地卷在了手上,从侧面给了海天青一拳。 虽然这一拳根本就没使劲儿,【天边闪亮的一声叮】还是立刻发动了。 海天青如同小山一般、肌肉结实的身体,突然很不自然地拔地而起,险险擦着人偶师刚刚探出来的一只手过去了,紧接着好像被一股无形大力给甩了出去一样,在空中迅速地越变越小,直至最后在天边成为一个星星大的光点——直到这时,林三酒才听见了“叮”的一声,她立刻松了口气。 随即又有点儿疑惑起来:因为就在海天青被她击中的同一时间,她好像听见他喊了一声什么,听起来有点像……“布鸡”? 什么布鸡? 但是现在没工夫去管那个了——因为中间少了一个高大的海天青以后,林三酒正好就和人偶师面对面站着了。 而此时的人偶师,笑容不知何时消退了一点。 林三酒的立场不言自明。 周围的屠杀与反抗越来越激烈了,能支撑到现在的,都是手上有两把刷子的;不少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小队一起抗敌,一时间空中飞舞的,除了人的血肉之外,还有无数的假人断肢,只有二人身边还留下了这么一块空地。 手下的兵正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可瞧人偶师的样子,却似乎不是很在意。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条白手帕,在手上轻轻擦了擦,随即朝林三酒露出了一排牙:“……我不喜欢你。” “彼此彼此。”林三酒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在抖,忙狠狠地抹了一下,止住了。 在阳光下的年轻女孩,一身被晒成了蜜糖色的肌肤,闪着汗珠泛起的光芒;紧致、矫捷、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上,只有一件黑色的文胸,配着一条深绿色的野战裤,却丝毫没有半点情|欲的色彩。 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极坚韧的意味。 人偶师瞥了她一眼,忽然一把将白帕子扔到了一边,笑道:“你真的有点烦到我了。你当自己是什么小说的主角,坚守着正义的一边吗?有你这样眼神的人,我杀了可能不止二十个了。” 在他身后厮杀的人群中,一队人忽然分众而出——这些人大概有十多个,都是熟面孔,人人戴着贝雷帽。 每人的手里,都端着那把黑洞洞的、叫人莫测的武器。 “要不要为你介绍一下?这是中心十二界里,最大的军火商‘兵工厂’所生产出来的气波枪,因为威力大又稳定,很受欢……噢,我不用跟你说了,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人偶师笑着说。 “……你不会用它们来对付我的。”林三酒脸上浮起了一个笑,虽然有点苍白,讽刺意味却一点没有少。“要是我身体被气波枪轰成碎渣了,你可就少了一个成长型的人偶了。” 空气仿佛都随着她的话而顿了顿——人偶师点点头,语气温柔地说:“既然你都明白,那么不如早点过来,让我省点事,你也省点痛苦。要知道,你少了胳膊腿、或者几个内脏都不要紧,我只要事后找点东西填补上就行了。” 如果贝雷帽们也有情绪的话,他们难免不会惊异于自己主人今天的好心情。在面对一个连进化都没进化过几次的小蚂蚁,人偶师竟然跟她极有耐心地说这么半天话,已经说明他此时正处于一个非常愉悦的情绪里了—— 是因为马上就要到手一个成长型人偶吗?而下一秒,不知怎么的,人偶师忽然觉得自己更高兴了。 不,不对……这种心情,不应该说是单纯的高兴。更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世界还没有崩坏时,自己依然快活又没有忧虑的少年时代。那个懵懂的少年走在春天的小路上,一转头看见不远处有个美丽的少女正站在树下,歪着头朝他笑……这样的心情。 【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刚刚在林三酒的掌心里发动了。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人偶师的面部表情虽然没怎么变,但目光却忽然柔软了下来,身后的贝雷帽也纷纷地停下了脚步,枪口接二连三地低了下去。放眼望去,成百上千的塑料模特和假人们,动作也都迟滞了下来,好像失去了指令,被正在激战的人们趁机放倒了不少。 时机难得,不趁着这1分钟赶快跑的话,只怕——咦? 林三酒刚刚猛冲出去的脚步,差点把自己给绊了一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解除了卡片化之后,无形无体,只是一个少女轻柔的笑声而已;这个声音本来正缠绕着林三酒的手指,“咯咯”地笑个不停呢,在她迈步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接着竟然说话了。 “由于使用目标只能算是50的男性,所以效果持续时长减半,只有30秒……” 她此时跑出去的还不算远,这句话顺着风传进了身后的人偶师耳里。由于30秒时效还在,后者微微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随即低下了头,好像很难堪似的,面红耳赤地看着自己鞋子不说话了。 居然发现了这种事,这下情况更糟了——林三酒立即反应了过来,脚下发挥出了最大的速度,疯了一样地朝反方向跑去。 没有追兵的30秒一眨眼就过去了。 从特殊效果中回过神的人偶师,立刻像乌云罩顶一样地阴沉了下来。他的半边脸皱了起来,另一半却面无表情,眼中透出的神色扭曲得让人心惊。他对身边的塑料模特们挥了挥手,淡淡地说:“去将她抓回来。四肢、内脏、骨头……都空了也无所谓。我要把她的肚子里灌上铅,做成一个不倒翁。” 此时的林三酒,在人偶师的视线里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借着地势、残船和废墟的遮掩,那个小黑点忽闪忽现的,仿佛是即将断线的风筝似的,越来越远、马上就要从视野里消失了——可是人偶师却一点都不着急。 这样的距离,他只要花10秒钟,就可以站到林三酒的面前去。 人偶师状似悠闲地迈出了一步,随即皱起了眉头:“咦?” 第99章 逃亡,进入深海 @@“咦?”同样的一个字,在没多久之后,也从林三酒的唇中被吐了出来。拼命奔跑在逃亡路上的林三酒,在跑了一段路之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她压不@@ 第100章 麦当劳 人偶师说过,林三酒如果聪明的话,应该希望自己饿死在大海深处里——而这句话,此刻看起来有点不太容易实现。 因为林三酒此时正站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 ……自从差点被人偶师活捉以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里,林三酒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她没有淡水可以喝,天天都是靠喝咖啡过下来的,偏偏天生体质又对咖啡因很敏感,神经整日都处于一个睡眠不足、强迫兴奋的透支状态里,一个月下来,她两眼下方已经被染上了浓重的青黑色。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放弃搜寻兔子几人的行迹。 近海的地方布满了塑料模特,似乎人偶师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码头安顿下来了,所以她根本不能靠近;只能用一圈一圈的迂回搜寻,一边往地势更深的地方行进,一边寻找着同伴们的影子。 可是渺无所获。 不光是这样,林三酒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其实想想,迷路很正常——如果把任何一个人扔到广袤的大海中央去,在没有航海地图、指南针的情况下,都会失去方向的。林三酒早就不知道陆地在哪儿了,这成了一件很致命的事。 没有了海水,海底大陆在日光的灼烤下蒸腾出了奇怪的腥臭味道,经久不散。海底平原没有持续多久,地形就逐渐被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海丘占领了,看起来如同一片山包森林似的。一连爬过了大半的小海丘,林三酒站在地势最高的一个山包上,有点犯愁。 因为她刚才数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巧克力只剩下三盒了,咖啡虽然还剩了不少,但她平时不敢喝太多,主要的热量摄取还都是从巧克力里获得的——现在,食物告罄了,而前方…… 从林三酒所处的角度,眺目远望之下,发现在大概近千米之外,地势仿佛忽然断裂了一样,只有黑幽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海底峡谷。 跳下了海丘,她来到了断谷的边缘。 或许是因为对海底大陆的好奇心所致,林三酒明知道深海里更加不可能有食物,仍然伏在了地上,低头朝下看。 离得这么近再一看,脚下的峡谷更加触目惊心了。海底地面变成了悬崖,猛地一连下落了几千米,连一个缓势都没有,就一头扎进了幽深晦暗的谷底。夜晚的星光根本照不进峡谷里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角度尖锐的陡峭崖壁。 看到这种地貌,还想下去的人必定是脑子有病,因为下去肯定就上不来了。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一边十分辛苦地攀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小心地往下爬。粗粝的岩石和盐沙磨得她手掌生疼,如果不是经过了体能强化,恐怕这个连专业攀岩家也望而却步的悬崖,早就成了她的葬身之地了。 为什么刚才不回头呢?她有点后悔地问了自己一句。 就算迷路了,可是如果一直朝平地走的话,总比下峡谷来得更有希望吧? 可是刚才,就在林三酒准备掉头离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自从新世界降临以后,她就再也没听见过了。 那是水声。 听起来,像是缓缓的波涛声,正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岩石。 林三酒停住步子蹲了下来,目光投向了那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无尽黑暗,心中充满了感动——尽管温度高得不像话了,可地球上的水毕竟还是没有枯尽,在近万米的海底深处,仍然存留着这世界上最后的一点海。 就像人类一样,不是么? 水浪的声音,好像能把人带回过去——那个安逸的、却不被人珍惜的时代。林三酒伏在悬崖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波涛。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正当她出神地看着谷底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一片黑暗之中,闪了一下。 就像电源连接不是很灵敏了一样,那光亮连闪了几次,终于稳定地亮了起来。鲜艳饱满的黄色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在黑暗中投下了一圈“M”字形的光晕。 麦当劳。 有一瞬间,林三酒觉得是因为自己扛不住世界毁灭以来的种种,终于精神崩溃了。 要不然谁能给她解释解释,为什么连世界都完蛋了,可在近万米深的海底,居然有一个麦当劳的招牌灯?! 不,不止是一个招牌灯——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M”字形灯光的旁边,又闪了两次光,仿佛她的耳朵里还能听见电流通过灯管时发出的“啪滋”声音——接着,一家灯火通明的麦当劳餐厅,就于黑暗中现身了。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门厅——因为离得非常远,有些看不清楚,可是那一排红色的“McDonald’s”却仍然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里。 一连喝了一个月的咖啡,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林三酒,现在正处于史上意志最薄弱的时期,虽然心底明知道这肯定不对劲,但她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已经踩住了一块岩石,朝谷底爬了下去。 在巧克力汁面前一点生机都没有的胃口,突然之间活泛了过来,鲜明的饥饿感一阵阵地冲击着林三酒的大脑,一边爬,她一边不由自主地幻想着鸡翅、汉堡、薯条……就连峭壁,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几千米的峭壁,即使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也是艰辛至极的一件事:林三酒用来固定身体的小刀,半途中就已经卷了刃,变了形;手指上伤痕累累,又沾染了一手的盐粒,那种痛法,简直能一路疼进人的心里去。到了后半段,她几乎是滚下去的——没有了背心的保护,当林三酒再度站起来的时候,身上遍体鳞伤。 但是,好歹终于下到谷底来了。 那个暖光融融的麦当劳餐厅,正在离她大概二百米的地方,散发着美妙的气息。 透过干净的玻璃大门,能看见里面一尘不染的红砖地、散发着金属色泽的银色台面、亮度几乎刺眼的英文餐单……一个颜色漂亮、牛肉丰满、菜叶芝士厚得一口咬不下来的巨无霸,正在广告牌上散发着无上的诱惑。 林三酒呆呆地朝它走了几步,踩过了泥泞柔软的湿土地,一脚踏进了海水里,发出了“啪沙”一声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一家干干净净、还亮着电灯的麦当劳。 那自己亲眼看见的又是什么呢?在做梦? 她不用扇自己巴掌,身上无数小伤口传来的鲜明痛意,已经说明了她此刻清醒得很。 玻璃门感应到了有人靠近,立刻无声地打开了,一股食物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林三酒像梦游似的走了进去。 玻璃门立即在她身后关严了。 林三酒茫然地四周看了看,餐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后厨的方向飘出来——她叫出了口器,谨慎地靠近了点餐台。 从这儿朝后头张望,什么也看不见,炸薯条的机器里也是空空的。林三酒觉得自己失望得好笑:万米深海下的餐厅里,怎么可能会有食物呢? 但是她的步子,依然不受控制地绕过点餐台,抬步就要走向后厨。 忽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咕噜”一声,很低沉,好像来自厨房后面很远的地方。 林三酒顿足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又没有声音了。情况实在太过奇诡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不太适合轻举妄动,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进厨房,反而爬上了点餐台,伸直手臂将【防卫版晴天娃娃】贴在了房顶上。 没想到刚一挂上去,防卫娃娃立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它找不到危险来源的固定方位,此时正疯狂地转着圈,几乎成了一道虚影。她被这样一惊,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赶紧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跳下台子就往门口跑。 玻璃门纹丝不动。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似脆弱的玻璃门,在林三酒用尽最大力量砸了几次之后,仍旧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她焦躁地去找窗户,这才发现这家麦当劳里根本没有窗户——偏偏晴天娃娃简直又像吓破了胆一样,虽然被摘了下来,尖利的哭叫声仍旧持续不停,叫人心烦意乱极了。 红色的地板砖上,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水,变得粘腻湿滑;灯光忽闪忽闪的,周围迅速暗了下来,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最叫人惊恐的是,地板慢慢地倾斜了,没过一会儿竟然直立成了一个陡峭的坡度,仿佛有人将这个餐厅抬起了一边,誓要让林三酒顺着地板滑进后厨一样—— 地板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林三酒咚地一下摔倒在地,双手徒劳地在地板上抓着,试图稳住身子不掉下去,然而入手的,除了一片滑凉湿腻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像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下滑,点餐台忽然像融化了似的消失了,清空了她掉进后厨的路——那儿到底有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就在她拼命地扑腾着、挣扎着的时候,忽然餐厅不动了。 地板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地放平了;虽然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从门口的方向忽地吹进来了一股海风,似乎是门开了。变故去得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林三酒抓着地板,还正兀自发着楞,忽然一股潮水猛地从后方涌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被这股腥臭的浪潮给冲出了门。 “啪叽”一声,她一头栽进了外面的海水里。 林三酒忙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周围没有一丝光,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四下静悄悄的,好像刚才诡异的麦当劳只是一个梦。 要是有光就好了——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划过,林三酒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叫出了一张卡片,随即手里银光大盛,登时照亮了方圆好几米,正是很久以前从任楠身上找到的【能力打磨剂】。 在莹莹的、彷如会流动的银光之下,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东西,说不出来话。 这是一条巨大的鱼。 一双死白、没有瞳仁的眼睛正对着林三酒,足有地铁车厢那么长的嘴巴半张着,大量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如同密密麻麻的树林一样,从嘴里伸了出来。巨鱼的身体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半,深色的鱼皮上,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像无数股小型喷泉一样,滴滴答答地滴落进了脚下的海水中。 最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还是它下颌的一根长长的、灯管似的东西。 “林小姐……?这条深海龙鱼,是你干掉的?” 从巨大鱼头的身后,那片幽深的漆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第101章 申连奇和他的小伙伴们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但其实我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红红的火光跳跃着,在林三酒的脸上投下了忽明忽暗的光影。被高温一烘,油脂从肉里渗了出来,发出了诱人的“嗞嗞”声响,时不时有一些滴落进火里,火苗就会忽地窜起更高。 “加上我对这片地方本来就不熟,所以我也没想到,向南跳跃了三百公里,竟然直接落进了海底。”说到这儿,申连奇苦笑了一声,万分心疼地摸了摸手中的一双鞋。“虽然这是兵工厂已经停产了的老版本,但是在黑市上价格还是很高的,没想到竟然因为泡了海水而毁了……唉,大概兵工厂当初设计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人穿着它往海里跳吧。” 林三酒也没想到,在万米深的海底,她竟然会遇见申连奇。 而且……是这样的申连奇。 两人毕竟是初识,直接问“那件事”,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林三酒努力地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了转手里烤的半熟的肉——因为没有铁钎子或是木棍,所以她干脆剥出了一些长鱼骨代替,将肉一块块地串在了上面——这才问道:“……你在海底一直生活了一个月?” “对啊,”申连奇表情很自如,“这儿是一条很深的海沟,没有了逃脱鞋,想从近万米的峭壁爬出去,根本就不可能……不过好在还有一些变异了的海洋生物,倒是饿不死人,而且时间长了,我反倒觉得这海底下的生活也挺悠闲的。” “那么刚才那条奇怪的大鱼……变异了?”林三酒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是为什么我会看见一家麦当劳呢?” “听说过深海龙鱼吗?就是下巴上有个发光器,用来引诱猎物靠近的……”申连奇一边说,一边在自己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我刚到这儿来的时候,运气好,这条龙鱼没发现我,反而对另一只变异的……咳,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下手了。那个发光器一亮,另一个东西不知道怎么了,跟被迷住了似的,傻乎乎地一步一步往龙鱼嘴里走……看它当时那兴奋的样子,我估摸着,在对方的眼里看起来,这个龙鱼鱼头可能变成了一个雌性巢穴的模样,引得它进去求欢,接着龙鱼一口就把它给咬成了两截。” 看来,这条龙鱼的威力是让人看见他心中所希望看见的东西——想到这儿,林三酒打了个冷战。估计她跟这些深海生物比起来,个头实在太小了,龙鱼用不着咬她,否则以她当时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一口就完了。 “说到这个,林小姐,你也太厉害了!这么大一条龙鱼,几秒钟就死透了……”申连奇感叹了一句,“你说是因为……‘乌苏毒’?”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 当时走进“麦当劳”的时候,玻璃门是自动打开的,她只是走了进去而已,一直都没有用手碰任何东西。一直到地板倾斜了起来的时候,林三酒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皮肤才跟“麦当劳”——也就是龙鱼的嘴,有了直接接触,所以六秒钟后,龙鱼才死于了【乌苏毒】。这么说来,还算命大。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哈哈!我看你烤鱼肉的动作可不慢啊!”申连奇说笑了一句,有点可惜似的咂咂嘴:“哎,这条鱼是被你毒死的,也就只有你能吃了……” 林三酒冷汗都快下来了。 你现在还惦记着吃鱼肉,真的好吗——这句话从她心里滚了过去,强忍着才没有问出声。 “对了,我这件上衣你拿去穿吧,虽然这儿没人,一个女孩子也不能老是只穿着文胸啊。”申连奇说着就脱下了身上的衬衫,笑着说;“反正我也用不上。” 林三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套在了身上。顿时,一股浓重的海腥气便浸染了她的全身。 鱼肉烤得差不多了,林三酒抓了一把海盐洒在肉块上,顿时从鱼肉上扑出来了一股咸腥的肉香。深海龙鱼长得十分丑恶,肉也有点粗糙难嚼,只是吃在快一年没吃肉的林三酒嘴里,依然觉得口齿生香,味美极了。 一连吃掉了一公斤左右的鱼肉,林三酒终于停了手。不是她吃饱了,只是面对着如今这样的申连奇,她实在有点吃不下去了。 想了想,她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张口问出了那个一直占据着她的脑海的问题。 “申连奇,你……为什么变成了鱼?” 说是鱼,可能还不太妥当。 虽然申连奇的两颊上,生出了两片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鱼鳃的东西;一双脚也变成了两只鱼尾巴,一片青白色的鱼鳞顺着他的小腿蔓延了上去,使他的腿看起来像是两条分叉的人鱼下半身——但是毕竟,他依然还保留着人形。 “哈哈!”申连奇摸着自己的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我一开始也不习惯,不过时间长了,发现这样真的很方便啊!” 不,这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吧……林三酒呆呆地看着他一抬手,露出了胳膊下面一片鱼鳍。 ……明明半个身子都已经快变成了鱼了,可是不知怎么,总觉得跟在码头上的时候相比,他的性格似乎变了很多——更加开朗、沉稳了,与那个精明灵活却十分胆小的印象大不相同。 “对了,你这一问倒是提醒我了,来来,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能碰见我那几个朋友呢……”申连奇忽然站了起来——两条代替了脚的鱼尾,看起来十分强壮,稳稳地支撑起了他的身体。 朋友?这万米深的海底下,哪来的朋友? 林三酒满腹疑惑,但还是站起了身,将切割下来的几大条龙鱼肉都转化成卡片收好了,随即跟着申连奇走到了水边。 “这片水域的后面,有一艘沉船,正好被卡在了岩石之中,因此船体倒没有受什么破坏,我现在就住在那儿。” 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林三酒一边手足并用地狗刨着,一边听他如此说道。她游泳不太行,游不了一会儿就开始浮浮沉沉,呛了好几口水——申连奇看不过眼,示意林三酒用衬衣在他的腰上打了个结,由她拽住另一端,鱼尾一拍,二人便平稳地在海水中滑行了出去。 “你看,我都说了我这样很方便吧。”他有点得意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简直不知道应该回答他什么好。 申连奇似乎对自己如今的模样感到很自然——这么看来,说不定变成鱼人是他自己的选择,用的可能又是“中心十二界”的一个神奇道具呢。 在一片黑暗中,一时只有海浪被划开时哗啦哗啦的水声。林三酒在漆黑的海水中被拉着游了一会儿,只听申连奇忽然说了一声“到了”,随即她就拿出了【能力打磨剂】,解除了卡片化后,将小瓶子高高地举在头顶上,银光顿时洒出去了很远。 清冷的光芒中,果然有一艘被水泡得惨白的巨大客轮,被夹在了两块岩石中间,一半歪着露在空气中,另一半沉在了黑漆漆的水面以下。这客轮大概是在升温的时候被海浪打沉的,表皮虽然已经破败了,但样式还很新,似乎是一艘观光邮轮。 二人在岩石下停了下来,攀着石头爬到了顶,正好可以一跃跳到客轮的甲板上。 申连奇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了,对船的内部很了解,两只鱼尾前后摆动着,熟门熟路地给林三酒介绍:“……客房基本全淹在水里了,船长室和餐厅还在外面露着……哦,对了,我还在驾驶室里发现了不少瓶装淡水,足够咱们两人喝的了……” 林三酒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刚才还犯愁呢,以为得喝鱼血过日子了。” 那些宝贵的瓶装水,早就已经被申连奇都搬了出来,码在了船长室里。这是一艘外国客轮,水也是国外的牌子,瓶子造型倒还挺新奇,只不过标签都被泡烂了。林三酒迫不及待地拧开了一瓶,清凉的矿泉水顺着她的食管咕咚咕咚地流进了身体里,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滋润开了。 感觉已经很久都没喝过清水了——她舍不得放下喝掉了一半的矿泉水,顺手将其卡片化了以后,跟申连奇一块儿走上了甲板。 “你先在这儿逛一逛,”他笑着说,“我去找找我的那几个朋友。” 大概是看见了她的表情,他忙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好人,我来了这儿以后,全靠他们帮了不少忙呢。你四处看看,我走了啊!” ……是其他因为各种原因流落进海底的人类吗?林三酒嘴里含着个问题,还没等问出口,没想到申连奇性子急,已经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了。 没办法,像他说的那样,四处看看吧——林三酒举着【能力打磨剂】,在船上来回走了两圈。 第一次见到沉船的新鲜感很快就消失了。 身边少了一个人以后,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黑暗犹如实质一样,逐渐包裹住了她。每走一步,脚步声都会在空荡荡的铁船里激起一圈圈悠长的回音。一想到自己此时正身处万米海底,林三酒的心情就会变得空旷而寂寥。 申连奇就这样一个人过了一个月吗? 不想走了,她就收起了能力打磨剂,叫出了矿泉水卡片。刚将它解除了卡片化以后,林三酒忽然“嗯?”了一声,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还不等她仔细想明白,从船外已经传来了申连奇有点兴奋的声音:“林小姐,我的朋友们来了!” 第102章 此时的地面上 现在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是猛烈的时候。大地上,到处都是龟裂后的深深裂痕,灰尘黄沙在毒辣的热度里漫漫扬扬,连呼吸都困难,让人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了。 在这种时候,幸存的人们一般都会找一些阴凉的地方睡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二三十个人围着一个白色帐篷坐在太阳底下,忍受着高温的折磨。 尽管人人都是一头热汗,看起来难受之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站起来离开——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原地坐着,时不时瞥一眼帐篷的方向。 这个一人高的帐篷是用隔温布料做的,如果坐在里面的话,一定凉快的很。 此时帐篷的入口关得严严的。 “这家伙真会装腔作势,老子都快热死了……” 从一个模样斯文的青年的大腿旁边,忽然传来了这么一句低低的骂声——青年忙一把按住了说话的东西,露出了一双很明显是用袜子改出来的灰色手套,轻声斥道:“别捣乱!万一让他们听见,咱们可就没戏了。” 在他的手掌下,一只皮毛上画着小粉胡萝卜的棕毛兔子,很是不满地伸了个懒腰。 “妈的,不过是有一个破能力,竟然这样作威作福……”它到底还是咕哝了这么一句。 其实胡常在也大有同感——但是他跟任性的兔子不一样,很有自控能力,依旧坐得端端正正。 又在烈日下等了好一会儿,安安静静的帐篷里忽然传出了一点动静。期初好像只是一些窸窸窣窣的衣料声音,而随着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很快,帐篷的布料就无法再掩盖住女人嗯嗯哼哼的声音了——帐篷外坐着的人们,稍稍起了一点小骚动,随即大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又低下了头。 在男女声同时化作一声兴奋的高呼之后,过了十分钟左右,帐篷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满面潮红、****的女人。 她一只手在背后拉着短裙拉链,一只脚才迈出来,就已经有人适时地出声了:“美欢小姐,阿先生午睡醒了吗?” 被称作美欢的女人,用水汪汪的眼睛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满意地笑了笑:“阿先生刚刚起来,口有点渴。下一位可捡到便宜了,只要给阿先生准备一些新鲜水果,就能进来拿签证了。” 她话音一落,包括胡常在在内,这二三十个人都不由有点傻。 要是放在从前,新鲜水果不算什么,可是在极温地狱—— “美欢小姐,水果什么的你也知道,根本保存不下来。你看果汁行吗?我这儿有好几种口味的。”一个中年男人忙出声问道。 有果汁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其他人身上充其量也就是一些矿泉水而已,因此一时再没有人说话。美欢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掉头进了帐篷,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道:“有果汁的那个,你进来吧!” 那个中年男人一脸喜色地进去了——也是,这位姓阿的签证官对于每张签证都要价不菲,能够用几瓶果汁就换来一张签证,他确实是赚到了。 “不知道他等一会儿会向咱们提什么要求。”胡常在不无担心地低低叹了一口气,“我们身上,也就是几件特殊物品还拿得出手了。” 说话的工夫,美欢正好走到了他身边,手里还拿了个小本子,冲他抬了抬下巴:“哎,你,你要申请几张签证?” “噢,我、我不是来申请签证的,我是来查两个人的名字,看他们有没有开过签证……” “查人?”美欢手里的笔顿了顿,一翻眼睛,打量了他几眼:“查人可贵!叫什么名字?” 胡常在忙应道:“一个叫林三酒,一个叫海天青……对,喝酒的酒,大海的海。” 林三酒的那一击,的确是让人飞到了天边不假——胡常在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一切都十分陌生,走了两天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在邻省的另一个城市里了。也是他运气好,被打飞了这么远,竟然很快又遇见了兔子。 可是接下来,不管一人一兔怎么找,都找不到半点林海二人的踪影。 就在他们实在没办法的当儿上,却碰巧听说这附近来了一个外世界的签证官。这消息传得挺广,保不齐就传进了小酒他们耳朵里,或许他们来找过签证官? 就这样,一人一兔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来了。 登记完一圈下来,美欢懒洋洋地回了帐篷,正巧刚才进去的那个中年人也迈步出来了,只是脸色却瞧着不太好看。有个小年轻立即好事似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没拿到签证?” “拿到了,”中年人晃晃手里的一张纸,兴致不高。“我把三箱果汁都送了出去,结果却只拿到了一个通往B级世界的签证。” 小年轻立刻抽了一口气:“哎呀,B级!那可有点不好混……你本来想去哪儿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中心十二界了!”中年人不再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走了。 胡常在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听着那中年人的脚步声远去了,他拉住了年轻人低声问道:“对于签证官来说,给出哪个世界的签证还有分别吗?为什么不给刚才那人他想要的签证?” 年轻人留着一头长长的黄发,听了这话后斜睨了他一眼,嗤地就笑了:“第一次?” 他点点头。 黄发年轻人说了句“怪不得呢”,就不说话了,只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两个玻璃球。胡常在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有点着急,正准备问,只听方才那个远去的中年人一直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停了。 胡常在抬头扫了一眼,那中年人站在街尾处,身影已经是刚才一半大小了,似乎正抬着头朝远方张望着什么。 随即他的一声惊喊就传回了帐篷附近:“人偶师!” 胡常在的心跳猛地停了一下。 “人偶师,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X,咱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紧接着,身边的人都纷纷地站了起来,窃窃私语带着不安的气氛瞬间浸染了每一个人。 一条街的距离,实在算不上远——低语声还没有落下,要走避的人还没来得及抬步,人偶师的模样已经清楚地印在了每一个人的视网膜里,下一秒,他已经站在帐篷前面了。 跟在码头时相比,人偶师没怎么变:还是一样奇怪的装束、苍白的皮肤,只是眼睛周围的金粉变成了红fen而已。最大的变化,还是跟在他身后的人。 一个塑料模特模样的人都没有了。 无论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是那个一米九的大汉,或是那个个子矮小的少女……每个人的头发、皮肤、毛孔,都是透着活生生的真实感。有个年轻人的脸上,甚至还有一颗青春痘——很显然,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塑料模特。 但是,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空洞,动作也很僵硬。除此之外,他们的共同点大概就是脖子上的缝线了——看起来,好像每个人都在咽喉处动过手术一样。 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知是谁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声音十分响亮。 有零星几个不认识人偶师的,也被这场面震住了。一时场内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人偶师的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愿意轻举妄动地惹他不高兴。 美欢白着一张脸,神色有点无措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人偶师大人,您怎么来了……” “你是签证官?”人偶师木着一张脸问道。 美欢悄悄瞥了他一眼,胳膊夹紧了,显得胸前的沟线更加深邃:“不,阿先生才……” 下一刻,她已经被一股风给重重扔回了帐篷里,帐篷受不住力道,支架顿时哗啦啦地倒了。 “不是还不叫签证官给我滚出来!” 从倒塌了一地的帐篷布里,钻出了一个满头是汗的胖子:“人偶师大人,您、您好……我是阿险险,很荣幸见到您……刚才是我失礼了,请问您是要开签证吗?” 人偶师睨了他一眼,胖子立刻殷勤地笑了:“您是要回中心十二界?我这就给您……” “慢着。”人偶师出声叫住了他往回挪的短腿,悠悠地说:“在开签证之前,先替我找一个人名。” 胖子擦了一把汗:“您说,您说。”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人偶师的目光在场内巡弋了一圈,皱了皱眉毛,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林三酒。” 正在哆哆嗦嗦地往帐篷外爬的美欢,一下子愣了,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喝酒的酒?” 人偶师尖锐得让人想起豺狼的目光顿时凝聚在了她的身上:“你认识这个人?” “不、不不,是……是这样的,刚才有个人,说也要、要查这个名字……” 她现在只想要人偶师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连忙伸手一指:“他就在那儿呢,还带了个兔……咦?” 被她手指之处,一个黄发年轻人慌忙跳到了一边,露出后面空荡荡的一片地方。 第103章 羞耻的重逢 第二次从人偶师的手边逃脱了的胡常在和兔子,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拼命寻找的目标之一,此刻正躺在一张铺着真丝床单的舒适大床上。 海天青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要说起来,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当林三酒躺在海沙和石粒上睡觉的时候,他身下是厚实柔软、如同云朵一样的床;在胡常在和兔子啃着粮食站里的生米时,新鲜的蔬菜配着米饭被盛进银餐盘里端到他的嘴边,有时甚至还有饭后甜点。 但是海天青仍然非常、非常不高兴。 因为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内裤,双手双脚分别被绑在了四根床柱上,并且这个造型已经保持了快两个月了。 房间不大,被打理得很精心;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靠近窗户的墙根下,摆了一排大花盆,花盆里种着许多番茄黄瓜之类的蔬菜,正是海天青这段时间以来的食谱。由于房间里的温度比外界低不少,因此这些植物看上去都还算生机勃勃。 一只手抬起了一棵植物的枝条,随即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快活的声音:“海哥哥,你爱吃辣吗?我看这个小红辣椒长得很好,应该可以吃了!” 海天青阴沉着脸,盯着天花板里的自己不吭声——如同一些低俗的情人旅馆一样,这个房间里的天花板上也镶着一块大镜子。 “哎呀,海哥哥你不要老是这个样子嘛……”声音的主人好像在撒娇似的地靠近了他。“你难道不喜欢小依这么伺候你嘛?” “你离我远点。” 女孩一下子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白皙的心形小脸,和一双画着眼线的大眼睛。这双眼睛里的委屈停留了还不到两秒,声音又变成了坚定的乐天派:“海哥哥,虽然你现在不理解我的心意,可是我相信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要不是一动不能动,海天青真想一头撞墙上。 他运气背,在被林三酒一拳击上了天以后,竟然直直地朝着一栋楼掉了下去——尽管他用手臂护住了头脸,身子也尽量蜷成了一团,可是下落之势实在是太猛了,海天青一连冲破了七八层楼,最后终于浑身是伤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剥光了衣服绑在了大床上,旁边还坐着这个一双星星眼、自称小依的蜗牛女。 叫她蜗牛女,是因为这个叫做小依的女人能力就是【蜗牛】——这间二十平米大的房间,就是她的蜗牛壳。在这个壳里,外界的攻击一般来说伤害不到她,而除了她本人之外的人,进入房间时,能力也会全部都无效化。 加上她用的绳子似乎也是特殊物品,导致一向以力量而自豪的海天青,竟落入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 “海哥哥……”小依忽然有点伤感似的,一边说话,一边将头靠在了他的腹部,长发像水一样散开在海天青的身体上。“人家好喜欢你哦,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心意嘛……”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海天青忍着情绪回答。 小依嗤了一声:“我知道呀!可你老婆不是死了吗?难道你要为她守一辈子……不过,痴情的海哥哥我最喜欢了。”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两个月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除了“我结婚了”以外,还有“你是不是花痴啊”“强扭的瓜不甜”“我哪里好,你何苦非要找我这样的大叔”……等等对话,无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小依就是听不进去。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海天青,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绑在床上,还要被来回地吃豆腐,恐怕会被他啐一脸,可是现在—— 海天青烦躁地躲开小依伸过来的手,不过身体能挪动得有限,到底还是被她摸上了自己的胸肌,他顿时没好气了:“……你不肯放我走也没有用,这个世界的14个月马上就要结束,到时你想不分开也不行!” 不妙的是,小依听了这话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抬头冲他嘻嘻笑了一声,样子很俏皮:“海哥哥,我比你先一步想到这个了哦!哎,我毕竟比你多经历了一个世界嘛。” “……你干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两天好像的确没怎么见到她…… “上个星期我听说,有一个签证官就在这个区域里,叫做阿险险,我刚好还认识呢!”小依不顾海天青仿佛两眼一黑的表情,继续笑着说:“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是蜗牛,走得有点慢嘛,所以这几天我拖着蜗牛壳,一直在朝阿险险所在的方向走……”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什么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震断了她还没说完的半句话。 屋里两人都是一惊,小依有点害怕的样子,朝海天青做了个“嘘”的手势。 从门口传来了一个很粗鲁的骂声:“我X,为什么这个门打不开?” 听见这个声音,海天青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刚刚张开嘴巴要喊,没想到却被一旁的小依立刻塞了一块枕巾进来,喊声顿时变成了“唔唔”的沉闷声响。在他不甘心的挣扎声里,小依站了起来,走向了门边。 “打不开就算了,咱们换个地方。”另一个声音劝道。 “不行,老子就要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气质独特,很适合我!”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不知道那家伙随时都可能会追上来吗?一个藏身的地方,你那么挑拣干什么?”这个听起来要斯文许多的声音也挺生气:“再说了,大马路上突然冒出来个房子,万一是陷阱……” “那个……你们是谁?”小依忽然怯怯地开口了。 女孩有些害怕的声音刚一传出门外,门外立刻就安静了。过了一会儿,那个斯文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似乎有点警惕:“不、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这就走……” “不行,我不走!喂,门后面的,你这里是不是有白菜?老子都闻见了!” “嗯、嗯……有是有一点啦……” 听见这个回答,门外的声音几乎雀跃地快上天了:“快开门,价钱好商量我不是坏人!” 小依大概是想把这二人早点打发走,想了想还是拉开了窄窄一条门缝,刚说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一些”,只见一个棕黄色的小小影子突然从脚边“噌”地就窜了进来——她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手一松,门缝开得大了点。 门边露出了一张脸,正是胡常在。他的目光顺着门缝投了进去,立刻跟地板上的兔子一样,都傻了。 “海、海……干部?” 小依一听顿时急了,刚要关门,门被胡常在一把拦住,接着他一头冲进了屋子——海天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可惜发出的仍然只有“唔唔”的声音。 棕毛兔看看小依,又看看海天青,眼睛弯了起来:“原来你躲在在这里玩****呀……” 女孩子捂住了羞红的一张脸:“没有啦!我是想****的,但是海哥哥他不肯,本来****也好,因为海哥哥他的**最适合****了,可是……” “够了!你们知道你们是在用马赛克交流吗!”胡常在终于忍不了了,大步冲上床前,一把将枕巾从海天青的嘴里抽了出来,后者喘了一口气,忙喊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兔子还来不及想歪,随着小依“咔哒”一声将门关上,海天青的警告声也传进了它的耳朵里:“进来能力就用不了了!” 不过,好像现在也晚了——看着傻乎乎的同伴们,想到小依似乎也不是个恶人,海天青叹了一口气,问道:“……小酒呢?她逃出来了吗?” “没有……我们一直没找到她,这事说来可长了。”胡常在显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女孩是谁?” 小依也有疑问:“小酒是男的女的?” “你们**了吗?白菜在哪?”这个是兔子。 面对三道问询的目光,海天青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半个小时后,大家的信息终于同步了。 虽然能力都被无效化了,可是在特殊物品的帮助下,又是二对一的情况,小依还是不占什么上风——很快,在她泫然欲涕的目光里,胡常在板着脸,觉得自己好像铁石心肠似的把海天青从床上解开了,后者连忙跳了下来,简直感恩一般地穿上了衣服。 看着他强健的肌肉被衣服迅速遮住,小依的表情顿时灰了。 面对这个除了有些花痴过头、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恶意的女人,两个男人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好了。最终,还是海天青哼了一声:“你趁人之危,把我关在这儿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的路……” “不要!”小依抬起了泪眼婆娑的一张脸,“我要跟着海哥哥走!” 海天青失去了耐性:“那你跟着好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以她背着个蜗牛壳的速度,如果能跟得上才有鬼了——就在两个男人和一只抱着白菜的兔子刚刚跨过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小依咬着牙的声音:“我有办法找到那个小酒!” 第104章 友谊万岁……?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于在万米深的海底,有些茫然地没了主意。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礼貌地@@ 第105章 林三酒的后手 没有了火光以后,幽深的海沟又恢复了它以往的寂静,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自亘古以来就是这样的黑暗。虽然隐隐有一些水浪的声音,却越发显得这儿一片死寂了——直到有个轻轻的声音打破了它。 “这么久才来?我差点等睡着了。” 女性冷静又平稳的声音刚一落下,一团银光就亮了起来,自黑暗中染出了说话人的身形。一头有些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双琥珀色、不含半分感情的眼眸——不知是因为她面上的神色,还是因为脖子上一圈雪白的绷带,她身上正散发着淡淡的肃杀之意。 对面的脚步声一顿,似乎有些愕然。 林三酒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人影,嘴边浮起了一丝笑:“是不是很奇怪?你们今晚要来动手,我怎么会知道呢,对吧?” 在银光的照耀下,三张浮肿惨白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表情。 半晌,还是海娜低低地发话了。“林小姐,你一直都不信任我们?” “……是因为这个。”林三酒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 跟着许多人一块儿,像沙丁鱼一样挤在公交车里的时候,一直忙到七点多才下班的你,觉不觉得很累? 坐在废墟之中,啃着已经霉坏了的饼干时,想到家人都死了,只有自己不知什么原因还在苦苦挣扎,觉不觉得很茫然? 生而为人,真的很痛苦,很不由自主。 如果有人能向你提供一条不一样的路,更加轻松、快乐、简单的路,你会接受吗? ……以上,是疯狂科学家A为他的最新实验室作品而想出的宣传词。正如宣传词中所暗示的一样,这瓶人鱼养成液可以在细胞的层面上,将人类的身体细胞逐渐替换成人鱼的细胞,如果一直坚持饮用这种养成液的话,最终可以变成人鱼完全体。 介绍:人鱼是一种比人类更加先进、优秀的种族。(疯狂科学家A于16958年说。)人鱼几乎完全摒弃了人类头脑中的负面思维和负面情绪,因此人鱼是一种永远和平、永远快乐的生物,不知猜忌、疑心、欲望为何物。变成了人鱼后,从此你将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深海之中,再没有一丝烦恼。 历史:人鱼养成液在研制成功后的第二年便遭到了封禁,从那以后只有在偏远的新世界中才能偶尔看见。 PS:吃下人鱼完全体的肉后,可以获得更强壮灵敏的身体、增加一百年的寿命、更加灵活的头脑——这几种功效随机发生,如果三种都想要,那么吃三个不同的人鱼就好了。 “这个东西,很明显是新世界生成的特殊物品,而不是这艘客轮上的储存水——作为这艘船上曾经的乘客,你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事实,反而拼命引他去喝水?”林三酒嘲讽地笑着说。“是因为你们都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变成人鱼,好吃他的肉吧?” 对面三个堕落种沉默了几秒。 半晌,汉克开口了,声音很不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已经把标签都在水里泡过撕掉了……” 原来这些人鱼养成液以前是有标签的?这倒是解释了堕落种们为什么会了解它们的特性——林三酒没回答,轻轻哼了一声。 海娜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不去看她的脸的话,还真像是一股微风般舒心:“可惜你身上有毒,不然我们也可以让你以人鱼的样子多活一会儿的……你的警戒心这么重,放在小奇的身边只会影响他,所以实在留不得你了,去了那个世界以后,不要怪我们哦。” “哐当”一声,她的话音才落,远处的黑暗里就发出了一声撞击响声,好像是谁撞上了什么。 海娜迅速地转过头去,在她脖颈上一块组织脱落下来的同时,申连奇发白的一张脸也从漆黑一片中露了头。 几个堕落种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就在一边听着,猛然见到他露面,一时之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林三酒笑了一声,扬声对他喊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昏暗的光芒中,申连奇点了点头,看不清楚神色。 “咳,哈哈……” 从对面传来了这么低低的一声。叫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汉克眼睛弯了起来,竟然笑了。 现在的申连奇还不算完全体,计划等于说已经暴露了,有什么可笑的? 她的疑惑才浮上心头,下一秒,她就懂了。 因为申连奇正一边脚步急促地朝几人走来,一边对她解释道:“林小姐,我相信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苛责汉克大哥他们了……”语气坚定又柔和。 “……刚才的对话,你没听见?”林三酒瞪大了眼睛。 “我听见了。”申连奇点点头,随即温柔地看向了海娜。“首先,我相信汉克大哥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他们的心地,我还不了解吗?其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真的想要我的肉,割一块给他们就是了,我也不会死……” 汉克“哈哈”笑了两声,声音里含着一种叫人讨厌的得意味道:“林小姐,你做的这些事是没有用的,放弃吧。他已经是百分之七十的人鱼体了,在这个程度上,他的思维方式已经跟人鱼完全体基本没有区别了……” 林三酒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他当着申连奇的面,说完了这么一番话以后,后者不但没有该有的反应,反而十分赞同似的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句“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状态”。 这叫人鱼养成液?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洗脑洗成这样了,这是圣母养成液吧! 一旁的海娜忽然伸手握住了申连奇的手,低声又温柔地说了一句:“小奇,林小姐刚才说想出去,我们把她送过去。你去屋里睡觉,等我们回来,好不好?” 简直像是大脑被人抽走了一样,申连奇点点头,含情脉脉地应了一声“好”,随即对林三酒点点头:“林小姐,如果你想出去,那祝你好运,一路平安。你看汉克大哥他们对你多好呀……”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黑影忽地袭了过来,申连奇猝不及防,一只沉重的靴子已经踹在了他的后脑上,挟着百斤的力道,一脚就将他给踢倒在地了。 身体倒在甲板上的时候,他听见林三酒气呼呼地骂了一句:“少他妈废话,听你说话我就来气!” 这一脚的力道太大了,剧痛之下一阵迷糊,接着申连奇眼前就黑了。 海娜瞧了他一眼,温柔地笑了一声:“这样省事多了。” 她的话就像是一个信号似的,汉克的口器立刻拦腰挥了过来,林三酒刚想要后退,只听身后“咕叽”一声水声,随即飘来了一股臭气,原来是大德刚才趁机绕到了她身后去。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避好了。口器也是堕落种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一旦与自己的皮肤接触上了,汉克也是个死—— 然而当口器近至眼前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了不对,赶忙脚下一蹬,侧身从大德旁边擦过,后者的口器随即紧跟了上来,林三酒只好往地上一滚,这才险险地避过了。 停住了仔细一看,这才留意到原来他们的口器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从末端往上的一段距离,都被一截黑黑的什么东西给包住了,那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壳,在边缘处还闪着刀子似的利光。 三个堕落种见一击不中,汉克一脚将申连奇踢进了水里,随即排成了一个包围之势——身处于这样的包围圈里,林三酒想避过他们的口器碰到他们的身体,成了一件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真是的,我看你这样挣扎都累呢。”海娜柔柔地说。 林三酒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汉克没有听清,跟大德一起,两条口器朝林三酒左右夹攻了过去。“不必求饶了,留你,我们没用啊!” 林三酒躲了过去,笑了:“我没求饶。我想说的,只有一点——” 她一边说话,一边不慌不忙地避过了海娜从背后的偷袭。 “你们真的太土了……”林三酒好像忍不住笑意了似的,“不过也不能怪你们,毕竟从一睁眼,就在这黑幽幽的海底里……” 在几个堕落种异样的目光里,她手里一动,一个80年代造型的大录音机就已经提在了手里。 这是她在红白对抗赛中赢回来的八件奖品之一,名字就叫做【录音机】—— 介绍:录音机。里面有一盘磁带,可以录音。除了不用电池就能使用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特殊作用。 这个东西,如果落在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手里,都是妥妥的一件废品。可是唯独在林三酒眼里,它的宝贵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咳咳,好,老子第一个来说,你们都别抢啊。”按下了PLAY键以后,棕毛兔一本正经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在几个堕落种有点愣愣的目光里,兔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电波的沙沙响,说道:“急冻能力!从眼睛里面出啊出啊地射出冰冻射线,被小酒看见的人都会成为冰雕!哈哈哈,怎么样,哥们儿我的想象力不错吧……” 林三酒嘴角噙着一丝笑,在她绷带下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开始微微地发热了。 第106章 终于联系上了 极温地狱里有一件事,虽然无关生死,但是却很叫人讨厌:在温度可怕的白天,由于什么事也不能做,所以只能够找个地方睡觉——可是无论在哪儿,刺眼的亮度都让人一点也睡不安稳。 所以,当身处于这样幽暗、寂静的环境里时,林三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周围无声的黑暗,就像是母亲的子*一样,让她在睡梦中也感到安心。 她睡得太香了,甚至对身边焦躁的“唔唔”声都充耳不闻。 被绳子五花大绑、吊在了客船上的申连奇,由于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急得一双鱼尾不住“啪嗒啪嗒”地击打着船璧,声音在空荡荡的铁船里传出去了很远,回音激荡了好一会儿,才算终于是把林三酒给叫醒了。 “啊?你醒了?”林三酒揉了揉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将他嘴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由于两颊长了鱼鳃,申连奇就算嘴被堵上也不觉得憋得慌。他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海娜小姐他们呢?” 林三酒抱着胳膊看了他半天,才慢悠悠地出声了:“申连奇呀申连奇……我简直佩服你,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就算你变成了人鱼,可是你难道没有审美?你到底是怎么看上那只堕落种的?” 都被绑上吊了起来,申连奇仍然抽空儿脸上一红:“你不要那样说海娜小姐。虽然她皮肤是松弛了一点,但心是善良的……林小姐,我不跟你开玩笑,他们人呢?” “死了,先冻成了冰,然后一脚下去就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块。”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残忍,故意把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变成冰之后好看多了,起码不再黏黏糊糊、到处滴尸液了。” 不是说人鱼无法处理负面的情绪吗?她倒是要看看,申连奇身上剩下的人类部分,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有所反应。 墙上挂着的人鱼愣愣的,半晌没出声。 “我不相信。她真死了?”好一会儿,申连奇才开口问道。 “要不要我下水去帮你捞一块上来?噢,可能不行,一冻再一烫,应该已经不成形了。”林三酒口中说得详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那三个堕落种心机倒是够用了,可是大概自新世界降临以来就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因此皮格马利翁项圈的5分钟时限才刚刚过了一半,几个堕落种就全被林三酒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变成了一地的冰碴碎块,滚得满甲板都是。 兔子所描述出来的急冻能力确实了不起。再一次,林三酒羡慕起了那些一开始就生成了实战技能的人——她如今每当要作战的时候,还得一手一脚地去打,哪里像个进化人类? 将冻得梆硬的碎尸块统统扫进了海水里之后,银光一照,她在船尾处发现了昏迷着漂在海面上的申连奇。 幸亏他现在是个鱼人的身体,一昏过去就自动从水面里浮了起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自己不太会游泳,又不能碰到申连奇的皮肤——把他弄回船上的这个过程,真是费了林三酒好大的工夫。想了想,她还是拿布包住了手,然后从客船里找来了一些系窗帘的窗帘绳,将他捆了一个严实,随后吊在了墙壁上。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他在听了海娜的死讯以后,会是怎么个激动法? 可是叫林三酒万没想到的是,申连奇低头默默不语了一会儿之后,再抬头的时候叹了口气,竟微笑了一下:“那也没办法,人终有一死嘛。不是人鱼的人,就是活不长呀,还是做一条人鱼好。” 就这样? 林三酒有点呆。 这不叫永远乐观,这叫没长心!明明那个海娜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她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忿忿不平地开口了:“喂,我说,我可没打算放你下来。我想好了,一直到这个世界的14个月结束为止,你就在墙上呆着吧。” “那我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呢?”申连奇歪着头问,既不着急也不生气。 “……我喂你。” “哎呀,那就谢谢你了,有劳了!”申连奇放心地哈哈一笑,丝毫看不出来他对林三酒有任何恨意。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怕我揍你。”她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申连奇基本上已经算是彻底告别人类思维了,林三酒看见他就来气,自顾自地掉头进了轮船的深处——现在她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饮用水。 养成液肯定是不能再喝的了,按理说这么大的轮船,船上应该有储存水才对。她举着【能力打磨剂】当照明,将水面上的客船部分都找了一遍,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什么也没找着,一直到潜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时,才找着了仓库。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仓库里所有玻璃瓶的饮料都打碎了,但还有成箱成箱的塑料瓶矿泉水。尽管塑料瓶子在热水里已经被泡软了,但在一层箱子的保护下,仍旧存留了下来,看起来两个人节省着喝上几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来来回回地把水都搬了出来,林三酒喘着气经过驾驶室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借着光芒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装着【人鱼养成液】的纸箱完好无损,外面还画了一男一女两只形态诡异的人鱼,正手牵手地在水里游泳—— 想想也算运气,幸亏这养成液需要喝的量大、效果也慢。林三酒想到刚才她从自己手肘上找到的一片摇摇欲坠的鱼鳞,恶心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虽然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东西,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68瓶全部挤在了一只箱子里,将它卡片化了。 在船上转了一圈,又给申连奇喂了点清水,林三酒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了——自打新世界降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想了想,她找了个听不见申连奇絮絮叨叨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敛息静气,检阅起自己的能力和物品来。 她身上的特殊物品如今可真不算少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由他人所描述的一项能力,将被完整地赋予给项圈主人,时限5分钟。 【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作用是凑字数以及使听到笑声的男性失去一切坏念头,时限1分钟。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恋爱次数,也就是说,林三酒总共可以使用……次。 【猫砂】:虽然是亮橙色,但却是掩盖行迹的好帮手。 【糟糕!钱包不见了】:冻结对手身上一切特殊物品,1小时内无法使用。 【防卫版晴天娃娃】:挂在有顶的地方,可以作为警卫员使用,就是叫声太难听了。 【录音机】:物如其名,非常朴实。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长期饮用可以将人改造成人鱼,但不漂亮…… 【能力打磨剂】:说明上只写了打磨能力用,其余的都不明白,现在沦为了林三酒的手电筒。 ……在红白对抗赛里赢回来的其余物件,都被她以一人两件的数目,分给了海天青他们。而她自己如今有了足足8件特殊物品,顿时生出了一种穷人乍富的错觉来——只是跟阵容丰富的物品们一比,她自身的能力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进阶能力一共有三项。 【扁平世界】:第一次升级后的扁平世界,允许林三酒每天转化8件物品。在这8件物品之内,解除、生成卡片化的次数不限。质量越重的东西,转化起来就越困难、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以她如今的体能来看,超过一吨以上的物品,就无法被转化了。当她的体能增长的时候,这个重量的上限也会逐渐上移。 卡片虽然十分轻薄,但是在离手后35米的距离内,可以适度控制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超过35米后,就归地心引力管了。 扁平世界目前还可以召唤日记卡一张,日记卡用于记录方圆五米内,三个小时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三个小时时限满了以后,日记卡必须被召回,清空内容,才能进行下一次的记录。 林三酒数了数自己的卡片库,除了特殊物品之外,她有一张【口器】,由于出奇地长而尖锐,成为了她近来最常用、也最趁手的兵器。虽然她很喜欢这条长鞭似的武器,可是最近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肯拿出来用了——毕竟是从堕落种的脸上拔下来的,一些残留在口器内部的组织已经开始发臭了,另外没有手柄,也不是太方便。 警棍小刀之类的东西,因为派不上用场,早就让她扔了。卡片库里还有一张【劫贫济富箱】,剩余可使用次数为1次,剩下的多半就是一些日用品了:一条替换用的野战裤、没吃完的咖啡和巧克力、一些卫生用品和内衣裤、任楠的尸体……“等等,这个不是日用品吧!”林三酒忙拿起了【任楠的尸体】。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张卡片的存在,如今再回头看它,心里竟起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 除了扁平世界之外,剩下的能力分别是【金手指】——能够给主人带来好运气,运气的大小取决于主人名字的大众程度,名字越平常、越俗,运气就越大。以林三酒这个名字的特殊性来看,开了金手指以后,她也顶多只有在马路边捡到五块钱的幸运程度了。 还有一个就是【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多亏了靠着它把同伴们都打飞到了天边,才从人偶师的手里堪堪逃过一命。 进阶能力虽然实战价值不高,但是好歹还算叫人省心;当林三酒想到【意识力学园】的时候,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还是沉下心,进去看看情况吧?”她叹了口气。“老这么放着不管也不是办法,上回意老师说什么来着……” 话音未落,忽然从远处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开了。 是堕落种?她蹭地就跳了起来,警戒着四处张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再仔细侧耳一听,又觉得这声音跟堕落种的口器振动起来时听着不一样,似乎是一个很小的东西——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只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像鸟一样的东西,正以高速震动着翅膀,在她的视野里,从远方逐渐地由小变大,很快就飞到了林三酒的眼前,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小小的青白色纸鹤。 纸鹤在她面前停住了,似乎用那两只画上去的眼睛确认过了林三酒的身份后,这才突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能跟海哥哥在一起,我才不会浪费我的纸鹤去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呢!你们知道这纸鹤有多贵吗,只能用一次不说,在中心十二界……哎呀?已经开始录音了!不要,海哥哥就别跟她说话了吧,嗯,兔子,对,快快,你来说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正当林三酒满腹疑虑的时候,纸鹤里紧接着竟传来了棕毛兔的声音:“小酒,你死哪里去啦?叫老子好找哎!我跟你说,我吃上了新鲜白菜了,你呢?是不是还在舔巧克力啊,哈哈哈!” 胡常在的声音不耐烦地从背景里响起来:“你说正经的!” “噢对……那个什么,这个纸鹤可以把你的声音录给我们听,所以只要你现在不是昏迷了或者死了,一定要在‘哔’的一声后留言啊!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啧啧啧,你知不知道海天青他——” “你闭嘴!” 海天青随之怒吼了一声,兔子的声音一下子好像就被掐断了,随即纸鹤传来了“哔”的一声。 林三酒愣住了。 第107章 即将到来的告别 不过一个巴掌大的青白色纸鹤,在它飞上了蓝天的时候,看起来几乎像是要隐没在了阳光中一样。直到当它回旋着从天空中落下了一半的时候,“嗡嗡”的翅膀震动声才传进了小依的耳朵里。 “纸鹤回来了!”她兴奋地喊了一句,刚伸出一只手,纸鹤就像活物似的,伸开翅膀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海天青几人精神顿时一振,停住了步子,纷纷围了上来。胡常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神情满是后怕:“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它坏在外头了呢,都快两个月了,这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 小依白了他一眼,随即往海天青的身边靠了靠,撒娇似的抬头对他嘟起了嘴:“海哥哥,也不知道你们的那个朋友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这种纸鹤一向是很快的,都是因为距离远……” “行了行了,快放吧!”兔子不耐烦地在地上拍了拍脚爪。 时隔了两三个月,林三酒清凉沉稳的嗓音,再一次传入了伙伴们的耳朵里。 纸鹤的录音时间不长,一共也就两分钟,可是几人都没想到,林三酒的留言,竟然连一半的时间都没用上—— 留言很快就放完了,几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常在头一个有点疑虑地说:“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出不来?她不会是被人囚禁了吧……要不,我真想不出来哪儿是能困住人的了。” 听完了录音以后,棕毛兔就突然十分愤怒,要不是有毛遮着,恐怕得青筋直跳:“什么囚禁!囚禁还能传话吗?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肯说明白。分明就是不想让咱们去!她竟然还叫咱们自己想办法开签证,不用管她了——我呸,谁要管她来着,自作多情,老子一定要去个舒舒服服的新世界,不带她玩儿!” 吼完了话,兔子小小的身体就转了过去。虽然看不见它的表情了。却让人无端觉得它的背影有点落寞。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海天青皱着眉毛,装作没看见小依投来的灼灼目光。“小酒所在的地方,八成不太安全。或者真如她自己所说,进得去就出不来了,所以才不让我们知道她在哪儿……” “对啊,”胡常在叹了口气。也想明白了。“兔子,我们要是知道了她在哪儿。肯定没有不去的道理。万一真的也困在了那儿,咱们几个谁也没有签证,一传送出去,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了。你别闹了。咱们还是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小依突然插话了,看得出来,她是此刻四人中唯一一个心情挺不错的。笑眯眯地伸手去搂海天青的胳膊:“你们的朋友自己也说了,让我们去开签证嘛!只有开了签证。她日后才有可能找到你们……” 海天青迅速地抽回胳膊,拉长了脸:“再动手动脚的你就不要跟我们走了……问题是签证官在哪儿?” 更何况,就算找到了签证官,胡常在和兔子也不能露面——谁知道人偶师是不是把他俩的名字和模样也都公布了出去,要是谁向人偶师报个信,那可就麻烦了。 小依嘻嘻地笑了一声,忽然对胡常在和兔子说:“你俩先进我的壳里去。” 虽然二者之间并不相连,但是漂亮的白色房间平时会随着小依的脚步而一寸一寸地缓缓前进——此时她一停下脚,房子也马上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啊?怎么了?”虽然不解,但胡常在还是很配合,抱起兔子就进了屋。 看着屋门关上了,小依朝海天青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一会儿海哥哥要奖励我哦”,不等后者追问,她忽然扬起胳膊朝远方喊了一声:“阿险险先生!美欢小姐!” 躲在屋里门背后的一人一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海天青有点诧异地瞪大了眼——因为远方仍然是一样的尘土黄沙,残垣断壁,他根本没看见哪儿还有人。 然而当小依一连喊了几声以后,从渺无人迹的半栋破败大厦后面,居然真的转出来了两个人影。 “谁叫我?” 一个看起来很不高兴的年轻矮胖子从大厦后探出头来,应了一声,神色有点戒备。 根本不用问,只需一眼,海天青就已经能断定他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本地人。阿险险的额头上用浓重的黑色墨迹画了一个特殊的符号,很抽象,看起来有点像是展翅欲飞的鸟。他一边的耳朵上,挂了十来个密密麻麻的金环,另一边耳朵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天生长了一副不高兴的脸,所以当阿险险的目光落在小依身上以后,即使认出了这是个熟人,表情也依然郁郁寡欢:“是你啊,怪不得一眼就找出我来了。” 大概是知道小依的走路速度慢,他也不耐烦等,一边说话一边朝二人走了过来。 小依扫了他身后一眼,却是一愣:“……这是?美欢小姐呢?” “随便乱说话,差点没把我也给连累了,现在应该是死了吧。”阿险险神情不变,仿佛谈论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一样,看起来也丝毫没打算介绍身后那个高挑女人的名字。“我说,你给我的这个‘睡袋’,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认识?要是每当要休息的时候,都能被人找出来,我还不得累死?” “没有别人了,没有了。”小依忙笑了笑,“阿先生,我想找你给我开四张签证。” 阿险险“咝”地一声抽了一口气,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就在海天青一行人有几分紧张地等着签证官回应的同时,林三酒身处在万米海底下,刚刚想到了同一件事,就被一声惨嚎给吓了一跳。 听起来几乎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的惨叫声,来自于挂在墙上的申连奇:“啊、啊啊!有人、有人吗!救命啊!救、救我啊……” 林三酒“啪”地扔下了手里一条刮了一半鳞片的鱼。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回身将银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没好气地问:“喊什么喊?你做噩梦了?” 被光一打,申连奇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过了几秒,才好像刚刚认出林三酒似的:“林小姐?!你、你为什么会……这、我这是在哪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一圈一圈捆得严实的身体,哀叫了一声:“你为什么把我捆起来?” 林三酒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对于申连奇的反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自从送走了纸鹤后,这两个月里,她自然是没有让申连奇再沾上半点的人鱼养成液。头几个星期倒还罢了。从最近几天起,他就开始表现出了迷迷糊糊的症状——简直就像占据了他大脑的什么东西,由于没有了滋养所以后劲不足了一样,偶尔申连奇就会忘了自己曾是一条人鱼的事儿。 但是像今天这样大梦初醒似的。还是头一次。 “你看看自己的脚。”林三酒坐了回去,继续开始刮鱼鳞。 申连奇腿上的鱼鳞。此时已经消退了不少,脸上的鱼鳃也渐渐闭合了;但是两只脚仍然保留了鱼尾模样,因此他的目光一落上去,当即就“啊”的又一声惊叫:“我的脚、我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诶……?” 他的语气变缓了。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你想起来了?” 申连奇的一张脸青白交加,连嘴唇儿都在发抖,跟前段时间那个乐观又开朗的模样完全不同了:“我我我……我为什么变成人鱼了?” 看样子。好像人鱼养成液的效力快消失了,要不了一会儿。他自己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起来。林三酒刚把申连奇从墙上解开,他一下子就出溜到了地上,看样子是捆的时间太长,手脚早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有点儿好奇地问了一句。 申连奇一脸茫然,似乎被脑中闪现的记忆给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喃喃地回应道:“感觉好像……在看电影。事情我都还记得……可是就像在看另一个长得跟我一样的人演戏一样……咦,等等?” 他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一脸马上要吐出来的样子:“那三个泡发了的是什么鬼东西?堕落种?尸体?啊,我竟然用这只手抓了那个女尸体的手臂?”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林三酒满意了,忽然起了坏心:“岂止是抓了她的手臂,你当时还很喜欢她呢,不好意思啊,我把你俩拆散了。” 申连奇的样子看起来快哭了——这感觉就像是睡一觉起来以后,发现自己梦游时吃了一坨屎一样,恶心地人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渐渐地缓了过来,使劲地抹了一把脸,朝林三酒郑重地道:“林小姐,你救了我一命,我实在是无以为报,这个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你放心,以后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一定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我也没花多少功夫。”林三酒反倒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转开了话题:“饿了吧?我刚才下去捕了一条鱼,一块儿吃吧。” 申连奇笑着“哎”了一声,目光刚落在那条鱼上,脸色又白了:“我们就就就……就吃这个?” “怎么了?” “这未免也……太、太难看了……” 说难看简直都是在恭维这条鱼,其实要不是林三酒说了,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一条鱼—— “别娇气了,”林三酒甩了甩手里的鱼,它肚子下的十多只长足顿时一阵乱晃。“你这两三个月,都是在吃这个啊。” 就在胃液一瞬间冲上了申连奇的喉咙口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顿时怔住了,连恶心欲呕的感觉都轻了不少。“林小姐,我们在海底多长时间了?” “这……暗无天日的,具体过了多久还真不太好说。不过最起码,三个月是有了。” 三个月,还是从见到纸鹤以后她估摸着计算的。 申连奇仰着头似乎在算日子,过了好半天以后,才猛地大声“啊”了一句。 “怎么了?”林三酒觉得他自从变回了人类以后,就老是一惊一乍的,从某种角度上说,倒不如人鱼的时候讨人喜欢些。 “咱们快到日子了……”申连奇皱着眉头看向她,脸色有点苍白。“传送的日子,应该就是明天晚上了。”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ps:谢谢酒娘子的玫瑰花、谢谢微凉的巧克力、谢谢(不叫干啥偏干啥的)昵称的一朵玫瑰花和两个巧克力!我超级感动好吗…… 不怕你们笑话地说,这是我第一个收到这么多花和巧克力的情人节哎! 你们安排一下分工,谁周一周二、谁周四周五? 对了,关于今天这一章,肯定会有机灵的小朋友指出,之前卢泽明明说在传送之前会做一个月梦的,哦呵呵,我是谁,我已经回头把那个部分改过来了…… 不愿意剧透的任性作者…… 祝大家小年愉快!R655 第108章 第二个世界 极温地狱降临的第一天,林三酒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昔日男友的血染满了双手后,在指缝里很粘稠,指甲里的血一直洗不掉。走下停车场时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热浪,第一次见到堕落种时猛跳的心脏……现在想起来,还恍如昨日。 这么快,14个月就过去了——她明明知道自己此时正在梦中,但因为神智仍然清明,所以自然而然地感叹了一句。 一切都太真实了,这让林三酒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么? 她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这个空间瞧不出有多大,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暗黑,铺满了视网膜的每一个角落。黑暗的空间里,唯有离她不远的、一个纯白色的巨大立方体最为醒目:这个立方体跟林三酒的个头一般高,横面大概能站下三四个人,此时朝上的那一面上,正写着乌黑的四个大字——“极温地狱”。 这就是卢泽当时曾经提起过的骰子了。 在林三酒迈步的时候,她的思绪飘到了卢泽的身上。他和玛瑟怎么样了?12应该已经分化出来了吧?身边跟着12那么可怕的一个人,他们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想到了旧伙伴,就忍不住又想到了新伙伴:兔子他们也不知道拿到了签证没有?如果拿到了,会是去往哪个世界的呢? 14个月以来,林三酒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同伴、有敌人、有萍水相逢的人……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要一个人上路。 当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会孤身一人出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了——她轻轻地叹口气,一瞬间心头竟然涌上了对极温地狱的不舍。 “好了,该出发了。”林三酒搓了搓手。给自己像是打气似的说了一句,随后朝前走了一步。 眼前那个巨大的骰子,立刻像是一个活物一样,浑身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骰子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抛上了天空一样,在一片纯黑的背景里。翻滚着。越来越小。 明知道骰子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来,可林三酒还是不由退后了一步,仰着头。看着那个白色骰子在翻滚的过程中,不住闪出一行行黑色的字迹,逐渐地越变越大,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她赶忙走上前几步。探头去看正面的字,心脏砰砰一阵跳。 下一个世界的名字很短。 “……伊甸园?” 林三酒有点愣。这个名字听起来太不像是一个末日世界了——像极温地狱、冰雪暴、黑死城之类的。她都还可以想象出个大概,可是这个伊甸园…… 疑惑还横亘在心头,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仿佛从意识深处袭来的疲惫感,迅速攻占了她的大脑。眼皮突然就沉沉地睁不开了,好像几十天没睡觉一样,叫她甚至都无法兴起反抗的念头。 黑暗迅速地覆盖住了她的视野。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她再度恢复意识,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三酒就感觉到了一股清爽的微风,正一下下地吹拂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这风很柔和,风里连一颗沙粒也没有,凉凉的,与以往相比,甚至让她觉得有一点儿冷。 她已经离开极温地狱了——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林三酒的身体已经向大脑发出了这样一个讯息。 因为此刻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好像突然被浸在了一池冷水里了似的——有多长时间,她都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二十多度的空气了?想不到二十多度时,竟然这么凉…… 林三酒揉揉眼睛,用手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接着她傻眼了。 如果伊甸园的意思是这个的话,那么林三酒巴不得以后每一个新世界都有一个温柔和平的名字才好—— 哪怕在极温地狱降临以前,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城市。 慢着,这的确是一个城市对吧?林三酒有点不太确定地想。这个地方处处都充满了异世界的新奇感——雪白的海螺状建筑,线条轻巧流畅,足有7、80层那么高,三五个并排而列;居民的住宅都是一栋栋两三层的小楼,被浓浓的、欢快的绿植遮掩得看不清楚。 远方矗立着一个乌黑的异型高塔,仿佛守护者一样,俯瞰着这个城市。 在应该是人行道的地方,铺着踩上去应该会很舒服的滑行通道,一个妈妈正带着两个孩子站在上面,说笑着,没一会儿工夫就不知被传送带送到了哪儿去。不远处一个年轻人,从一台看起来像是自动贩卖机的机器里,掏出了一大把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往嘴里送——再望一望远方,人们的神态看起来都很平静自然。 不是说,她会被传送到一个也是一样毁灭了的世界吗? 难道卢泽的情报不对? 想想也是,他和玛瑟也不过才经历了两个世界,得到的信息说不定不完全…… 对比了一下这儿的居民们,林三酒有点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拍掉了一身的沙子粒,自觉整理地差不多能见人了,抬步就朝城市里走。 那个正在吃东西的年轻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连动也没动一下,随即又低下头抓了一把闪着红光的小圆球吃了。 接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林三酒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有几分茫然地抬起头——面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林三酒的鼻子疼得简直要冒酸水了似的,她诧异地伸出手去,发现自己摸到了一片坚硬、透明的东西—— 是玻璃?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这儿为什么要放一块玻璃? 林三酒双手摸索着,发现这块玻璃很大,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简直像堵墙壁一样。 正嚼着小圆球的年轻人又抬眼看了看她。 因为刚才走了几步的关系,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了;林三酒忙张口问道:“那个。你好,我是第一次来这儿,不太熟……” 年轻人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朝她身后指了指。 入口在后面? 林三酒忙一个回身,目光落在身后,楞住了。 有那么十来秒钟的工夫。她甚至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炼狱。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从脚下站立之处,一直到目光看不见的尽头,都铺满了焦黑的泥土。零星的一丛丛植物。呈现的已经不是盎然可爱的绿了,而是污浊的青黑色,如同垂死老人的皮肤。 天空坠着一层层厚厚的铅灰色的云,使天空看起来特别低。仿佛就要和大地挨在一起了似的,阴沉沉地压抑在人的心口上。 破败、倒塌了的楼房。理所当然地没有半点人烟。偶尔土块一翻,会钻出来一只人头那么大的、甲虫似的东西,模样可以让十几岁小姑娘做上一个星期的噩梦。它一双血红色的巨型复眼朝林三酒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迅速钻回了土里。 即使在海底见识过了不少恶心的东西。林三酒也忍不住冷颤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转过身,正要喊。发现刚才那个吃小圆球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林三酒四下里一张望,周围没有别人了——她一边使劲地拍着玻璃。一边喊道:“喂!有人吗!谁能告诉我,入口在哪里?” 没人回应,她的双手在玻璃上摸索着,试图找到玻璃的边缘。 但是很快她就失望了。 这个干净、漂亮的城市,好像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球给罩住了,上摸不着顶,下没有接缝。而林三酒,很不幸地,正好处于这个玻璃罩子的外面。 现在,傻子也能猜出来几分了:这个世界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危机,抹净了世上大部分的人口和土地——但或许这儿的居民们科技水平要比极温地狱强一些,因此建造出了这个“玻璃球城市”,来保护剩下的人类。 那么问题是,这个“危机”到底是什么呢? 林三酒敲着玻璃对着里面一通喊,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之后,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手。打破罩子进去,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材质有点像玻璃,但肯定不可能是她所认为的玻璃,因为罩子坚固得让人觉得没有一丝希望。 “真是的,哪怕在玻璃墙上挂个横幅也好啊……至少告诉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她甚至觉得有点累了,转头朝焦黑的土地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已经看见了四五只刚才那种人头大的虫子。她忍着恶心,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从胃里泛起一股酸水,下一秒她已经吐了出来——胃里有限的那么点食物,都化作了水,被清空了。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咕咚”一声,林三酒浑身发软地摔倒在了地上,黑色的泥土登时溅了她一身。 在昏迷过去之前,她忽然明白,玻璃球城市是想从什么东西手里保护人类居民了。 核辐射。(未完待续) ps:今天没有感谢名单,祝大家新年快乐,情|人节啪啪快乐,看文快乐! 可算是到了第二个世界了,不容易,这回可得控制着点进度了~~~ 我抢了几天红包,抢到了1.58……嗯,我给大家发红包吧,就发这1.58…… 谁说我抠门我跟谁急啊!R655 第109章 林三酒无法抗辐射 在抗辐射这方面,林三酒和一个平常人丝毫没有两样。 从被传送到伊甸园开始,到她的身体机能崩溃,这段时间可能还不到十分钟。 在十分钟里,症状已经迅速危及到了生命,可想而知这个世界中的核辐射量是多么恐怖——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像是一条毛巾一样,狠狠地绞着疼;高烧没有预警地就窜了起来,让她的皮肤灼热地烫人,每一次转头,都会有一把落发掉下来。从林三酒的鼻孔、耳朵、嘴角,都争先恐后地渗出了血,她自己却还没有丝毫意识。 高温适应、体能增幅……都没法改善她的状况,林三酒忽然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接着陷入了朦胧的昏沉之中。 当初身处于绿洲幕后的堕落种们,在极温地狱之前也是人类,就是因为没有适时地进化出“高温适应”,而导致他们都成了堕落种。 现在的林三酒,很不幸地落入了同样的处境里。 因为她的身体始终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三酒缓缓地睁开眼睛,随即又合拢了。她在身体的机能即将枯尽,意识模模糊糊之间,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会生成任何抗辐射能力了。 原来在这种濒死关头,身体竟然能够把讯息这么清晰地传达给大脑——不是她的潜力值还不够高,而是受限于她本身的基因缺陷,林三酒天生无法拥有这样的能力。 人人的身体里都有无数个带有缺陷的基因,只是没想到,她的竟然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死亡的面孔突然清晰了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坐在她床头的妈妈。 ……林三酒不怕死。 她只是担心死还不是她的最终结局;她怕自己死了以后,尸体还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在辐射的作用下变成了畸形的一张脸,茫然地独自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意识像是沾了水的肥皂,迅速地从指间滑了出去,在它身后跟着涌来的,是一片名为死亡的黑暗——就在林三酒的双眼即将被这黑暗笼罩的前一秒,她已经昏花了的视线里走来了一个人影。 假如我是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来救我的吧——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跟自己开了个玩笑,随即就再度昏迷了过去。 逐渐走近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摩托车头盔似的东西,一双眼睛在头盔玻璃罩子的后面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人。 一看就是一个新来的。 在这种高辐射的世界里,不但身上连一件防护服都没有,甚至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紧身短背心,大片的皮肤都暴露在了充满了浓浓辐射的空气里——当然了,林三酒的死活是不会被放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的心上的,这个带着头盔的人之所以会走过来,是因为他另有目的。 陌生的头盔男蹲下了身,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身体,当目光落在林三酒的绷带上时,目光忽然一亮。 “我知道你还没死透,所以先跟你说一声抱歉了。”头盔男忽然低低地说话了,声音在头盔的后面有些听不清楚。“反正一个死人,什么特殊物品也都没用了,对吧……” 说着话,他已经摘下了手套,抬起林三酒的下巴,在她的绷带上按了按,果然感觉到了下面皮格马利翁项圈硬硬的质感。 头盔男不急着拿东西,反而扶着她的肩膀给她翻了个身,将手伸进了她的后裤袋里,似乎在找其他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砰”地一下,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林三酒的身上咽了气——后者被这样一砸,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由于【乌苏毒】的关系,从头盔男脸上、身上渗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头盔的玻璃上,顺着边缘流了出来。 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就这么叠着躺在苍茫灰沉的天地间。 倒毙的尸体所在之处,离玻璃罩其实并不远——林三酒在肌体飞速病变的情况下,根本没得来及走上几步,就已经摔倒在地了。 在玻璃罩子里,几个面色红润、干干净净的人驻了步子,对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转头又各自散了。 一片寂静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动了乌黑色的草丛。几只人头大的丑陋甲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凑近了二人,触须来回地摆动了几下,正要上前时,忽然被一声长长的吸气声给吓了一跳,迅速钻回了土块下面。 这一声吸气,带着声带受损后的沙哑和枯竭,仿佛声音的主人已经好久没有用空气滋润过干枯的胸膛了——林三酒睁开了眼。 她在睁眼后的几秒里,疲惫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当她被自己喉咙间的血呛得一阵咳嗽时,发现血停止了外涌,虽然身体仍然很疼,但似乎高烧正在消退。 但是林三酒却很清楚,自己仍然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原因,肯定是出在这个死去男人的身上了。 原地躺了一会儿,林三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努力地咚咚跳着,试图给身体灌入一点力量——等她手刚能够动一动的时候,她就挣扎着拽下了头盔男的背包。 背包的搭盖关得不严,一把闪着红光的透明小圆球顿时滚了出来,咕噜噜地落了一地,看样子正是刚才玻璃球城市里,那个年轻人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吃的东西。 林三酒抓住了一颗小圆球,极富弹性的质地被捏在手里还不到一秒,就变成了一张卡。 【防辐射橡皮糖V2.0】 由伊甸园实验室研发出产的抗辐射零食,保证绝不添加天然果汁或维生素C,口感像皮鞋,咬也咬不断,并且总是散发出一股腥甜的劣质糖精味道。吃下本品后,将短暂地大幅增加身体的抗辐射性。由于本品并不是最新版本,因此效用只有三天左右,需要定期服用,每次请最少吃十粒。 注:这个橡皮糖只能当做补充剂,请配合其他抗辐射手段一起使用,效果更好。 林三酒顿时不知从哪儿涌出来了一股力量,一口将刚刚解除卡片化的小圆球吞了,又拼命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寻找刚才掉出来的橡皮糖,很快额头上汗就下来了。她被头盔男的尸体压在下面,身体又虚弱,能动的只有一只胳膊——但是好歹,她总算找到了七八粒,立刻一把都塞进了嘴里。 虽然还不到十粒,但是吃下去不到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感觉一股活泼的气息从腹腔中蔓延了开去,昏沉、头痛等症状顿时为之一轻,好受多了。 她躺在地上,大喘着气,感觉到了鲜绿色的生命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血管里。望着坠满了辐射云的阴沉天空,她眼角不知何时悄悄地滑下了一道眼泪。 即使是不怕死的人,也是不想死的。 有了点力气,林三酒喘息着推开了头盔男的尸体,慢慢坐了起来,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血染出来的人形印子。 在吃下橡皮糖之前,到底是什么救了她的命呢——这个问题,林三酒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黑色的头盔依然静静地坐在地面上,里面的人头和它连着的尸体却不见了。林三酒指间夹着一张画着一个死去男人的卡片,低头读起了卡片后面的文字。 【耳导的尸体】 姓名:耳导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亡 潜力值:152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高辐射适应、体能强化、鹰眼、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离弦之疯狗、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离弦之疯狗虽然名字古怪,但本身却十分平平无奇,只不过是一个大幅增加了速度的能力而已,倒是剩下的那个十分耐人寻味。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睛——因为刚才受到的辐射伤害太大,她的视力仍然有些模糊。在确认了自己的确没看错以后,她忍不住调出了进阶能力的详细信息。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在血液中生成一种微小粒子,可以立刻驱散体内60的辐射。仅仅只有“高辐射适应”这一项能力的话,人体仍然相当于处在中等强度的辐射波中,长此以往,对身体也是有一定危害的。除了保护身体健康之外,这种粒子还有一个用法,就是可以将之喷洒在辐射变异生物的身上。 驱散了对方体内60的辐射以后,无论是什么变异生物,威力都会被大大地削弱,效用可以维持一天——可以说,这是一项无视了基本科学定理的能力。 “怪不得……”林三酒恍然大悟,看着自己满手臂的血,心里一瞬间感觉复杂极了。 这个叫做耳导的男人,大概是见她垂死,所以过来搜尸体的,结果没想到在他碰着了林三酒的皮肤以后,自己却先一步因为乌苏毒送了命。接着,从他体内流出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身上,反而替她驱散了60的辐射…… 原地怔了一会儿,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耳导的背包。 第110章 寡|妇林三酒 @@背包里的东西不多。除了一把长刀之外,林三酒第一眼瞧见的,还要算是那个白色的小纸袋了——一打开包,一阵眼熟的莹莹红光就从纸袋里透了出来,很显然,里@@ 第111章 落入人手 林三酒忍着一阵一阵的疲弱感,尽量跟上胖男人的步伐,二人跋涉在一丛丛半人高的荒草里。这儿原来大概也是城市的一部分,有时拨开高高的草,还能看见一些人行道的残余地砖——只是长时间地荒废了以后,各种疯狂生长的植物已经将大部分砖块给顶裂、分解了。 在他们身边不远处,那只被叫做“走地鸡”的巨大灰白老鼠,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胖男人的身后,走得快了的时候,肿包里的小老鼠就会在黏液里一阵晃荡。 只不过林三酒现在没工夫反胃,因为胖男人的话已经抓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耳导和我说的时候,我还笑话他来着呢!我当时怎么也不相信,他那个德行,竟然有外世界的恋人来找他……咳,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在得知也许有一个女人正在苦苦寻找耳导的这一刻,林三酒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她半晌无言,只好轻轻“哎”了一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耳导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经心?你一个女人,独自一人这么在外头走,可太危险了……”胖男人有点愤愤地拍了一把身边的荒草,“弟妹,一会儿你回去了就把门窗锁好,我出去替你找找他。” 林三酒刚才给他的说法是,因为遇上了危险,所以她和耳导失散了。 道了一声谢后,她的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胖男人当然不可能见到耳导,自己只要在对方发觉不对之前,找到抗辐射物资跑掉就行了。 而且,从这个男人的字里行间,不难得出一些零星的信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十分有帮助。 首先,这个末日世界的形成时间,一定非常早了,绝不是“极温地狱”那样刚刚降临的新世界。 在玻璃球城市之外的地方,很显然进化人类们已经摸出了一套生存的法子:比如脚边模样恶心的大老鼠,就是这里主要的肉食来源——虽然是辐射后的变异种类,但似乎性情并不凶猛。而且据说肉质非常鲜嫩。不比小家鸡肉差,因此才得名“走地鸡”。 而且听他的意思,耳导甚至还有一个落脚的住处。想来他家里也许还会有一些抗辐射的物资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是,林三酒了解到了一件之前并没有留意的事:伊甸园里的人,并非都是同一批传送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伊甸园的形成时间很长了,所以什么时候传送来的人都有。因此大家在这个世界的“进度”也不相同。今天虽然是林三酒的第一天,但对于别人来说。却有可能已经走到了尾声。 这也就意味着,林三酒可以借用到不少前人的经验和便利。 “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她朝胖男人问了一句,声音嘶哑。 后者一拍手。“是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你叫我宇子就可以,我跟耳导是老朋友了。上个世界就是我们一块儿过来的……”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近一个小时——戴上了头盔以后。林三酒感觉略好了一些,再说她也不愿意让一个陌生人发现自己此刻的虚弱,因此硬是咬着牙走了下来。 当他们终于到达了耳导所住的三层小楼时,她一件紧身背心的后心,早就让汗给湿透了。 这栋楼以前大概是一家廉价旅馆,污浊发黑的墙壁上依然能隐隐看出来刀叉和床铺的图案,大厅里还铺着一条散发着霉臭的红地毯。 “地方比较大,我们俩都在这儿住,耳导住二楼,我住一楼。”宇子交代了一句,便忙赶着灰白大鼠进了客房走廊——有一间客房已经让他改成了老鼠窝,灰白大鼠熟门熟路地就进去了。 看着自己的肉食来源进了屋,关上门,宇子这才转头冲林三酒笑了笑:“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弄点……你先上楼休整休整,一会儿等耳导回来了,我替你教训他。” 这儿的食水里都受到了严重的辐射污染,林三酒若是真吃下去,身体可能立刻就会崩溃了,她摇摇手:“不,别客气了,让我去休息休息就行……他的房间在哪儿?” 她的精力早就透支了,而且她也想尽快去搜一搜耳导留下来的东西。 宇子带着她上楼,打开了走廊第一扇门,嘱咐了几句,就在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笑了一声:“弟妹,我还没见过你的模样呢!你放心,在这栋楼里很安全的,不用老戴着头盔……” 看着他带点好奇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林三酒终究还是摘下了头盔。 如果想在这儿呆到拿着橡皮糖为止的话,总是戴着头盔未免也太不自然了……她捋了捋头发,故作镇定地望进了宇子的眼睛里,暗暗盼望他并没有见过耳导恋人的照片。 宇子的目光在她的花纹上停留了几秒,随即笑了:“你弄的这个东西还怪好看的!行了,你先休息吧,我出去找他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好,谢谢你。”林三酒轻声说道。 老是拖着一个没有行动力的身体,死只是迟早的事,必须赶紧找到抗辐射的办法——门刚一被宇子给带上,她立刻几步走进房间,目光刚一落在房里,即时有点愣。 原本米黄色的墙纸上,飞溅着大片大片的血点;床单被割得七零八落,几块碎木板横挡在过道上,一张椅子翻倒在角落里…… 这个房间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住的—— 当林三酒回身飞扑到门口,使劲拉房门的时候,果然房门已经打不开了。 身体的不适一下子被她忘了,林三酒满嘴里品尝到的,都是一种名为懊悔的苦味。她顺着门滑下来,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不是被身体状况拖累得无法思考,她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上了陌生人的当。 静静地原地坐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道:“……你想拿我怎么样?” 一直没有听见宇子离去的声音,他应该是在观察情况。 门外静了一会儿,果然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似乎有点诧异:“你很冷静嘛。” 林三酒没吭声,试着砸了几下门锁,发现门锁其实早已坏得差不多了,但不知为何。房门仍旧牢固得好像一面墙一样。纹丝不动。而且只砸了这么几下,她已经开始呼哧呼哧地气喘—— 宇子在门外等了几秒,发现她的反抗只能到此为止了的时候。顿时笑了一声,说了一句“白费劲”,接着一阵脚步声就下了楼。 听着他走远了,林三酒颓然地往床上一倒。感觉自己的皮肤筋骨无一不疼。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以这样的身体状况,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阵晕眩涌了上来,林三酒掐了一把自己的皮肤。好不容易才没有昏睡过去。她一边积蓄着体力,一边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窗外的深蓝色天幕上挂起了星光,她才又一次听见宇子的声音。 他似乎在和另一人对话。 “……品质是很好的。这个你大可以放心。”他说话间,脚步声正朝楼上来了,听声音果然不止一人。“我看见过她的脸,长得挺漂亮,而且还画了不少花纹……” “花纹?不会是纹身吧?”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啧啧”了两声,“要是面积太大,把脸都遮住了,可不能给你开高价了。” “那没有!”宇子慌忙解释了一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一挥,房间门便应声而开。“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个个头儿十分高大的光头壮汉,瞥了他一眼,轻蔑地笑了一声:“多少回了,还是不敢先进去?” 宇子低下头:“……嘿嘿,以防万一嘛。你也知道,我身手不如你……” 光头壮汉也不多言,在腰间按了一下,周身忽然亮起了一阵微光,随即光芒又收了,仿佛从没有亮过一样。 他刚一抬步进了屋,顿时皱起了眉头。 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看得出,刚才做的防备,其实都多余——因为站在屋子角落里的女人,看起来已经虚弱得很了。 她戴了一个头盔,模样怎么样一时倒看不见;只是她在二十多度的气温里,仍旧汗如雨下不说,握着一根长长怪东西的手,还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不适。 光头顿时不满意地瞪了一眼宇子。 “就是她?是个生病了的?”他用一种打量商品的目光上下扫了一遍林三酒,见她将手放在了旁边一台老式录音机上,仍旧一点都没往心里去:“长相都不知道,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吗!” 宇子一听立刻有点急:“她不是生病了,可能就是潜力值有点低——” 他话音未落,只听房间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从录音机中传出来的:“利刃怎么样,可以召唤利……” 电光火石之间,还不等宇子反应过来,光头忽然一脚将他踹倒了,接着手一挥,录音机仿佛长了眼似的拔地而起,一头冲进了他的手掌里。 录音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林三酒绷带下的皮格马利翁项圈还没来得及发热,就平息了下去。 光头壮汉这才一脸惊异地看看录音机,又看了看林三酒,凝重的语气中竟然透出了一丝兴奋:“看不出来,战力可以啊,竟然都叫醒我的‘危机感’了!”(未完待续) ps:谢谢marciaa的又一支玫瑰,谢谢大天使的平安符和巧克力!祝你们大家新年快乐! 今天更新得晚了,因为被我妈抓去买年货,布置房间什么的,实在是…… 明天的更新又没有着落了啊啊啊啊 全勤君不要走R655 第112章 要送去哪儿? @@……在伊甸园里,女人是很值钱的东西。当林三酒的头盔被人粗暴地一把拽上去的时候,她从宇子的话里话外听出了这个意思。此时,她的膝盖正传来一阵阵剧烈的@@ 第113章 新春佳节和关你们屁事 “呜噢噢噢——” 一阵阵好像决心要掀翻天似的热烈欢呼声,从墙上的大屏幕里传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技术,声音立体真实,环绕着每一个听者,让人错觉仿佛正置身于疯狂庆祝的人潮中一样。 屏幕上一朵接一朵的巨大彩花,在深蓝色的天幕爆了开来,闪起了耀眼的光芒。各种五彩缤呈的光影,交错投在屏幕前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上,在明暗间晃动不休。 林三酒坐在一张高脚椅子上,身体板得直直的,一动也不能动——因为一条黑色的皮绳子,已经将她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了椅背上。在她的身边,那十来个一起被送来的女人也以同样的姿态坐着,虽然大家的口塞都已经被取了出去,却无人说话。 “伊甸园的各位同胞们,大家好!” 一个模样娇小甜美的女主播出现了,她一身白色紧身衣,肉嘟嘟的红唇张开了笑道:“……又到了新年佳节的时候了,每当到了年关,大家都会特别的激动呢!” “当然了!”从另一边走入镜头的男主持,用显然是背过的台词接话道:“除了美食烟花、访亲拜友之外,咱们伊甸园持续一个月的重头戏马上也要来了!” “今年的盛事,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伊甸园的知名专家们为我们讲解点评……” 相比荧屏上热火朝天的喜庆,房间里一片死静,只有人们在工作时衣料发出的窸窣声。 这时,一把沾粉的刷子在林三酒的脸颊上扫了几下后,一个年轻的女性声音说:“抬眼朝上看。” 林三酒瞥了身边的化妆师一眼,没有动。 “真是的,有脾气留到要紧关头再发呀!”这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人很不高兴,却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用她戴了一双胶皮手套的手,不情不愿地抹去了她眼下花纹上的浮粉。 此时站在林三酒背后,一直在给她编发的另一个美容师说话了:“……我听说,这一个性格可倔着呢,你就别跟她浪费时间了,哟,这不是上次比赛走红的那个嘛。” “啊呀,我挺喜欢他的,这我可要看看。”化妆师回头看向了屏幕,刷子停下了动作。 “一边化妆一边看,别耽误了时辰。”美容师说话时,手里的长发辨仍然翻飞不停——林三酒的一头短发,经过她一番添发、编织,已经有一半都成了蓬松、微微卷曲的及腰长发了。 被二人谈论的,是一个模样精壮野气的男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奇怪的三角形档布,露出了一身发达的肌肉,朝镜头咧嘴笑了笑。 正疑惑的时候,林三酒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阵细微的“咔咔”响,她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那个白肤黑发的女孩,目光死死盯着荧屏,牙关正不受控制地剧烈打战。 她认识这个人吗?林三酒看着她迅速褪去了血色的脸,暗暗猜想——因为直到此时此刻,她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仍然感到十分糊涂。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送进了玻璃球城市里。 被装在大胶囊里、一路送至了玻璃墙边的时候,已经是昨天早上的事了——林三酒本来以为玻璃球城市大概是与世隔绝了的,但想不到靠近的时候才发觉自己错了。 透过玻璃能看出来,迎接大胶囊的这一片区域,很显然是不同的。 方圆一片广阔的区域,没有一个行人,只有用厚重的铅制抗辐射防护罩,围成的一小片隔离区。一群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防辐射服里的人,连一丝儿皮肤都不露,眼睛藏在头罩的后面,没有表情地打量着一个一个被送进来的胶囊。 沾染了外界辐射的胶囊一进隔离区,立刻被一个个龙头对准了,大量冒白烟的透明液体从龙头里激射出来,将胶囊们上上下下地一顿冲洗,这才由防辐射服们走上前去,将里面的女人们拽出来,紧接着,女人们也都得到了一番相同的待遇。 被凉水里外浇了个透的林三酒,却反而感到舒服了不少——身处于玻璃球城市内部,又被不知名液体这么一洗,她能感觉到辐射的影响立刻小了下去,自己身体就像久旱逢甘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又活泛了过来。 体力、力量都逐渐地回复了,但她却没有轻举妄动。身边成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正虎视眈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这个玻璃球城市,到底打算拿这些女人们怎么办。 做好了一番辐射清理工作以后,女人们又被推回了胶囊里,仍像刚才那样,被送进了这个装着巨大屏幕的房间。随即一队队的化妆师、美容师就鱼贯而入,铺开了一排排稀奇古怪的美容工具,在女人们的身上工作了起来。 这期间,有人苦苦哀求,有人试图反抗——可是身上绳子是特殊物品,限制住了她们身上的力量不说,更何况沙鲸那一行人,仍然跟在一群士兵的身后,正牢牢监视着女人们的一举一动。 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挣扎之下,连人带椅子都倒在了地上,随即被冲上来的士兵一根电棒按在了肚子上——这绝不是林三酒以前用过的小功率警棍,那女人浑身剧烈抽搐了一会儿后,房间里便弥漫开了一股失禁的恶臭。 在她被拖走以后,剩下的九个人都不吭声了。 这些人到底要拿自己怎么样? 这个横亘在每一个女人心头的问题,随着她们妆容越来越精致完善、头发造型越来越光泽漂亮,像乌云一样更加浓重了。 屏幕上的光芒,跳跃在每一个人脸上。另一个干瘦的男人正眯着眼睛说:“……所以,我认为在得知比赛内容那一刻时选手的表现,才是值得关注、值得分析的……” 肉感致致的女主播顿时笑了:“这个观点最近好像非常流行,我这次下注,也会参考方老师的说法……” 什么比赛内容?选手难道是指我们吗?林三酒的心刚提了起来,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个焦躁的声音喊道:“还有十五分钟就轮到你们上了,快点准备好!” 喊话的人一脸厚厚的妆,粉底竟是淡粉红色,要不是他张嘴说话,简直不辨男女。 他扫了一眼房间,骂了一句:“都快一点!”随即撞上了门。 屋里的人顿时有点急了,给林三酒化妆的女人赶紧三下五除二地画好了眼睛,收了手。美容师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又弄了弄她的头发,这才转头朝同僚不太高兴地说:“怎么画成了这样……” 化妆师翻了个白眼:“她长得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可她这造型,恐怕不会受欢迎吧……” “咳,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化妆师笑了一声,收起东西往外走。“压在她身上的注再多,也不会分给我——噢,这根绷带应该扯掉。” 林三酒才刚刚意识到“自己果然就是选手”,接着,化妆师的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绷带下就是皮格马利翁项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暴露于外的——林三酒尽力一扭头,避过了她的手,翻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 二人僵了好一会儿,林三酒才淡淡地说:“我受伤了,绷带扯下来不好看。” 对方翻了个白眼,讪讪地没再理会她。此时其余人的造型也差不多打理完成,就在一群化妆师们要出门时,刚才那个粉红脸的男人又猛地冲了进来,使劲朝身后招手道:“快快,进来给她们镜头!” 一队数十个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小型摄像机,呼地一下从化妆师们的头顶上飞进了房间,后面还跟着两个低头操弄仪器的男人,似乎正在控制摄像。 每一个女人的身边,都立刻围上了三到四个摄像机。 就在众人面色惊疑不定时,只听房间里大屏幕上,又传出了女主播的声音:“……在听过了赛前意见以后,接下来又到了介绍选手的环节。毕竟本次大部分参赛选手都已经出场过了,跟昨天相比,今天要跟大家见面的选手人数并不多呢,据说一共只有九位——场外,你们那边准备好了吗?” 九位……?那个被拖出去的丰满女人怎么了? 林三酒的念头立刻被打断了——笑容洋溢在男人的粉红色脸庞上,他站在一个小摄像机前,此时大声应了一句:“选手们已经全部就位了!” ……紧接着,一张苍白、熟悉的脸就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她一怔,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身边那个一直在哭的黑发女孩。 没错,人仍然是那个人——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她脸上妆容所导致的改变吧。 很显然,黑发女孩的化妆师抓住了她的神韵,将她一张脸涂得如雪一样,双颊上一丝血色也无,而眼眶和鼻尖上却故意扫上了一圈淡红。乌黑的睫毛被压了下去,垂在眼尾,映着她眼里的泪珠,更显得她如受惊小鸟一般。 “这是我们的92号选手,真的好讨人喜欢呀!”粉红脸男人的声音同时从房间、屏幕两个地方响了起来,他凑近黑发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发女孩的牙关仍然在“咔咔”地响,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哦哦,看来她很胆小,性格也非常惹人怜呢!”粉红脸男人毫不在意,似乎对此司空见惯了,一挥手:“让我们看看弹幕区的观众们怎么说吧!” 他的动作一落下,屏幕上立刻被分割成了几块——女主播、粉红脸各占上下一个小角落,正中央的部分,是黑发女孩的头像。此时在她的头像上,疯狂地滚动过去了无数字幕—— 《啊啊啊超萌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不知道名字可不好办啊,不如就叫她卡卡吧2333》 《是因为她的牙关打战吗23333》 林三酒目瞪口呆地望着屏幕,目光随着弹幕不住扫视,半晌说不出话。 过了几秒,还是粉红脸故意拔高的声音引回了她的注意力——“啊,92号选手你说什么?大声一点,要让观众朋友们也能听见嘛。” 颤抖的声音从大屏幕里传了出来:“我、我有名字……我叫回楚燕。” 随着黑发女孩的眼泪和话音一起落下,密密麻麻的文字再度铺天盖地,将屏幕都遮住了: 《配上名字真让人心都碎了呢》 《已下注!》 《真想跟她过一夜》 粉红脸似乎很满意观众们的反应,从回楚燕身边走开了,信步来到另一个棕色短发的女人面前。一只小摄像机立时升高,从她的正上方朝下拍,屏幕上理所当然地出现了她一对特别饱满的前胸——相比回楚燕来说,文字虽然稀疏了一些,但是也同样反响热烈。 由于每个人只分配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五个人——不得不说化妆师们的功底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女人们个个表情僵硬、一脸疑惧,但化完了妆以后,有的妩媚、有的性感、有的清纯,竟个个儿都很招人。 介绍完96号以后,粉红脸转头朝林三酒走了过来,镜头一切,换成了跟拍林三酒的摄影机画面。 刚才还一直喊着“要看下一个,不要看粉红娘炮”的弹幕区,突然安静了。 此时,在玻璃罩下的全伊甸园中,几乎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投在了一块或大或小的屏幕上。当林三酒的影像出现以后,不知怎么,好像突然被人泼了一桶凉水,刚才的兴奋和热闹都消退了。 在她蜂蜜色的肌肤上,没有一丝代表惊恐不安的纹理。 一眼望过去,没有人能注意到她的长发、她的红唇。反倒是她眼睛里透出的锋利冷光,仿佛可以扎伤任何胆敢坐在屏幕前的人——叫人觉得自己看见的,不单是一个女人,而是这女性化表象后头的什么东西,如同一只上古巨兽,威严地端坐在天地间。 在伊甸园持续了27年的新春格斗赛上,从来没有一位女选手,在首次露面的时候下巴抬得这么高。 过了好半晌,弹幕才稀稀拉拉地出现了几条。 《搞什么,快换到下一个吧,看她觉得压力好大》 《……看到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女人,我就不舒服啊》 《完全不想看她比赛呢》 四五条弹幕滚了过去,连房间里都静了一静。粉红脸大概是为了不让气氛冷下去,忙笑着问了一句:“……97号选手,你的名字是什么呀?”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目光淡淡的。 “关你们屁事。” 第114章 给97号一个教训! @@“……97号选手,你的名字是什么呀?”“关你们屁事。”在那个一脸冷淡的女人吐出了这句话以后,镜头忽然黑了一下——有些对比赛很了解的观@@ 第115章 你会后悔的 自从伊甸园有了新春格斗赛以来,28年里,出现了第一个自愿参加的女性选手。 拜伊甸园的高度信息化所赐,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迅速波及开来——林三酒充满挑衅性的出场,在五分钟之内,已经充斥于伊甸园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沙鲸的残余躯体,像块破布头似的扔在地上,摄像机只给了一个镜头,就被一队人抬走了——在以后分析97号选手的战力时,这可是个绝好的材料;随即在一队队士兵的包围中,林三酒坐回椅子上,主动将双手背过去,再次被捆缚了起来。 摄像师肯定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局面好了——一大批摄像机围着林三酒,将她的全方位影像都投到了屏幕上;粉红脸主持人激动得青筋都蹦了出来,拽住了一个要往林三酒方向去的摄像机,正声嘶力竭地朝观众喊话;几个医护人员匆匆地冲了进来,察看她的伤势…… 唯有人群正中央的林三酒,面色依旧平静。 粉红脸主持人喘了几口大气,来到她的面前,唾沫星子四溅:“……请问97号选手,在更衣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愿意主动参赛呢?你知道新春格斗赛的内容吗?” 半晌,林三酒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她可没打算向这帮人倾吐心声。 ……虽然走出门的时候,她的模样很冷静;但是更衣间里发生的事情,其实直到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都叫她心有余悸。 在她遇到的所有人之中,如果要给最致命的能力做个排名的话,这个沙暴化的身体,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头三名。 在当时的两股沙暴夹击之下,林三酒的确没了退路——因为她本来正是如沙鲸所想的那样,打算将沙暴引回他身边,使他投鼠忌器……但是她没有料到,对方的身体竟然不止有一处可以沙化,一下子便被逼进了生死攸关的一瞬间。 就在那时,她的目光落在了脚下。 这一间更衣室,大概因为多人合用的关系,挂了许多隔断用的布帘。在刚才一番闪躲追击中,早就被二人给扯散了,此刻滚得满地都是。 林三酒的脚下,正好躺着一帘皱巴巴的布。 说时迟那时快,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里,她重重地朝地上坠了下去,摔落在地的同时,左手一把抓起了布帘,盖住了自己的头脸和上身。 这动作花了还不到半秒钟,就在沙鲸哈哈大笑出声的同时,沙粒已经裹着凶猛的力道,打在了林三酒手中的布上。 每一颗沙粒都像个小铁刃球似的,别说布料了,就是打在钢板上,也会砸出一片坑洞的——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能看见林三酒横死当场的沙鲸,笑声突然顿了一下,哑了壳。 布料连同落在上面的大量沙粒,都不见了。 只有没落在布帘上的沙子,才打在了林三酒的腿上——可是要知道,每一粒沙其实都是组成沙鲸身体的血肉,突然一下子消失了这么多,剩余的那一点力道已经大不如前,就连她的骨头都没有砸断。 沙鲸瞪圆了两只眼睛,看着林三酒握在手里的卡,又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胸腹。 剩下的沙子才刚刚擦破了她的皮肉,就急急扑回了主人的身体,化作了几片血肉补住了一小块空腔。然而还有一个大得足以叫人头钻过去的空洞,却没有东西可以填补了。 一时间,林三酒耳朵里听见的,只有自己如同烈雷一样响的心跳声。 果然,被她卡片化以后的沙子,就不能再算作是沙鲸身体中有效的一部分了。 “扑通”一声,沙鲸双膝摔倒在地,满脸都是茫然。 “不、不可能……就算你能够将物品卡片化……”到现在,他也猜出林三酒的能力是什么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要在沙子碰到布料、还没有穿透布料的那一瞬间卡化……不……这种精确度……” 下达卡片化命令的时机,只要差之毫厘,林三酒就是一个万沙透体的下场——没错,能将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是以前的她绝对做不到的。但是正如她的体能增幅一样,林三酒对能力的运用、了解、挖掘……也在一天比一天更纯熟、更详尽、更深刻。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成长型的未来才会强大。 只是现在,林三酒的血管仍然因为自己的豪赌而疯狂地跳跃着,手里一张【胸腹之沙】捏得紧紧的,骨节都发了白。 “拜、拜托……把我的沙子还给我……”沙鲸还在说话,让人想不明白他没了气管,是用什么发声的。“我、我都告诉你……这是第28届,新春格斗赛……” 沙鲸支撑不住地趴伏在地,从他的嘴里依然喃喃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三酒走上前两步,透过他胸口的洞,目光直直落在了地板的红地毯上。她表情端凝,声音轻轻地:“格斗赛……?那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找选手?” 沙鲸静静的没了声息。 花了她好几秒钟,林三酒才意识到他死了。 她蹲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地方。 过了很久,直到她听见外面粉红脸男人隐隐约约的兴奋声气时,表情才忽然一下变了——若不是手里的卡片不能弯折,恐怕【胸腹之沙】早就成了一抷纸屑。 【胸腹之沙】 介绍:买卖器官是不可以的!但是买卖沙子却可以。本品是专为贩卖走私人体器官的不法分子而准备的梦之物,明明拿在手里是一捧沙,但是塞进胸膛时却变成了半个心脏、两片完整的肺叶、塞满走地鸡肉的胃……等等原本属于沙鲸的血肉之驱。但是说起实战价值的话,约等于没有。 ……卡片硌手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掌心里,而身边的粉红脸男人见林三酒不吭声,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比赛内容吗?” 林三酒缓缓摇摇头。 得到了她的回应,粉红脸男人顿时十分激动地回身朝摄像机喊了一句“这是破纪录的一个事件!”——就在他开始喋喋不休的同时,不远处的回楚燕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哀鸣,好像是控制不住了似的,接着身体又开始抖了起来。 难道,她知道这个新春格斗赛的内幕? 见摄像机和粉红脸的注意力都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林三酒底下身子,轻声朝她问道:“哎,你叫回楚燕是吗?” 黑发姑娘抬起一双泪眼,目光无神。 林三酒见她一副即将要崩溃的样子,再着急也无可奈何,只好耐着性子慢慢来:“……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这句话似乎唤回了一点她的神智,好半天,回楚燕才哽咽着说:“……我老家是一个正在闹丧尸的地方,这是我第二个世界。” “这么巧,这也是我的第二个世界。你来这儿多久了?”林三酒虽然想不明白以她这样的心志是怎么撑过丧尸世界的,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一些:“你对这个比赛知道些什么吗?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这话一说,旁边离得近的几个女人都转过了目光,期待着回楚燕的答案。 回楚燕吓着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一句话:“我……我来这里快九个月了……不是我一个人来的……我姐、我姐姐……” 她磕磕巴巴、神情又惊惧又悲恐,好不容易把话理顺了,刚开了一个头,却被大屏幕上突然一声“伊甸园的同胞们!”给吓了一跳,后半截话又缩了回去。 林三酒暗骂一声,却也没有半点办法,充满怨气地看向了大屏幕。 长相肉嘟嘟的女主播,神色十分兴奋地坐在屏幕中央,语调很高很欢快:“到今天为止,本次新春格斗赛的一百名女性选手就已经全部出场介绍完毕了。一连几天下来,大家看了这么多各有所长的选手们,是不是也都有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了呢?” 一百名? 跟自己一块儿被绑来的,就只有这些人了——那么也就是说,在自己之前,还有91个女人都被陆陆续续地抓进了伊甸园。这么说来,难道是要逼迫这一百人互相残杀吗…… 林三酒面色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从自己的身边投来了一道视线,她一回头,正好跟回楚燕的双眼对上了。后者的眼珠虽然正朝向着她,但目光却是空洞洞的,正低声说:“……你说什么自愿参加……你会后悔的……” 林三酒皱了皱眉毛:“为什么?” 回楚燕有点麻木地转头看向了屏幕。顺着她的目光,林三酒回头一看,只见屏幕再度被分为了两块:角落里一个小的图像,正是女主播和一众专家们;处于正中央的大图上,此刻出现了一行字—— 往届新春格斗赛精彩内容回放 “快,摄像机上去,一定要把她们看完内容后的模样拍得清楚一点,一会儿还要向全国播放呢!” 身后粉红脸男人朝摄像师们嚷道。 第116章 女性的伊甸园 “为、为什么……?” 在酒馆中一阵比一阵更高的欢呼声、叫好声里,输送酒水的机械臂,被声浪震得微微地发颤。这样轻微的一句话,迅速消融在了噪杂的环境里,大概只被对面的那个男人捕捉到了。 男人的面容掩在长袍的帽子下,被阴影遮住了大半。他并未马上回答,先是侧耳听了听人群疯狂的喝彩声,这才轻轻哼了一声,唇角翘起了一边。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我们不算是人。” 他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随即抿了一口蓝色鸡尾酒。 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一个身形瘦削、深色皮肤的男人,看样子不过二三十岁,一双眼睛原本应该是很灵活的,可是现在却不知怎么,呆滞住不动了。 他嘴唇一张一翕地,连声音都仿佛苍白了:“我不明白……就算是对异类,这也太……” “太怎么了?”长袍男人微微一笑。“人在斗鸡、斗牛、斗狗的时候,不也是抱着一样的心态么?只不过因为我们与他们外形上几乎没有不同,所以才有了那些——” 那些什么,他也没有说下去。 因为瘦削男人在听到这儿的时候,猛地一把捂住了嘴,随着冷汗一块儿出来的,还有极力压下呕吐感时所发出的的“唔”的一声。 屏幕投出的光,将他的脸上映得忽明忽暗,人群的欢呼声小了下去,瘦削男人转头一看,原来是新春格斗赛的内容回放已经结束了,又换上了女主播。 他猛地灌了几大口酒。脸色仍然十分难看。 “我……我还是不懂。”瘦削男人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啤酒瓶,感觉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简直叫他的灵魂都皱了起来似的一般难受。 藏在长袍下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伊甸园末日世界的形成时间,谁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只知道大概有几十年了。当时这里的居民技术先进,建造了这座玻璃城,将许多没有潜力值的平常人保存了下来。人们虽然不能离开防辐射罩的保护。但也不受末日世界轮回的约束,一直在这城池里繁衍至今。” “这个所谓的‘伊甸园’城市,有多大你知道吗?”他忽然问了一句。 瘦削男人摇了摇头。没敢说话,怕胃液从喉咙里冲出来。 “走路的话,只要三个小时就能走完了。”长袍下的声音,仍然像流水似的不缓不急:“你能想象这样的日子吗?从一降生起。你就活在一个一眼能望到头的囚笼里,离不开它一步。你知道你会干着政府指定的工作。生养指定数字的小孩,死在一个指定的地方。而外面,是来来去去、自由奔跑的进化人……” “宫大哥,难道你在为他们开脱吗?”瘦削男人将手里的啤酒瓶猛地墩在桌上。压抑着声音里的怒气。“没有理由,能让——” 长袍男人轻轻摆摆手,说话了:“我没有为任何人开脱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心理变化很有趣……职业病而已。” “什么变化……?” “这一群体。也许原本只是单纯地羡慕着进化人,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走出玻璃城市——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原来进化人一个儿比一个儿地想进来。” 瘦削男人神色一顿。 “不仅是想进来。我们眼巴巴地渴望着他们生产出来的物资:抗辐射橡皮糖、美食、衣服、清水……我们什么都没有不说,甚至还要饱受流离轮回之苦。” 姓宫的男人笑了笑:“……有些末日世界中,认为变异人非人的激进右派思想,在这里有绝佳的生长土壤,没用几年的时间,‘变异人不是人,只是一种次等的类人生物’的观念就已经深入人心了。在这样的条件下,再加上他们本来就缺乏娱乐,也没有了正常的同理心教育,终于出现了‘新春格斗赛’。” 瘦削男人目光愣愣的,好半天,才把这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跟刚才对着那种画面欢呼的人群联系起来。 “宫大……” 他刚刚开口,却被又一阵尖叫和口哨声给打断了——他转头一看,原来是往届格斗赛回放播完后,出现了一个选手的人气投票。此时屏幕上罗列出了许多受关注度极高的选手,将酒馆里的人群挑拨得兴奋极了,声浪不断。 每一个伊甸园居民的手腕上,都佩戴有一个小腕带,点开以后投出了一个光幕来,手指一划,就能为选手投票了。目前最受欢迎的,是一个神色惊恐可怜的黑发女孩,似乎叫什么回楚燕来着;其次是一个十二岁和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很显然是胜在年纪幼嫩。 票数越高的选手,出场次序就越靠后,这样才能成为吸引眼球和赞助商的压轴戏。 由票数最高的选手一路看下去,过了好半天,也依然没有97号选手的影像。 一直等过了有50多人以后,林三酒一脸冷淡的样子才终于出现在了屏幕上,受欢迎的理由居然是——“想看到这个一脸傲气、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变异人,在赛场上受到惨败和羞辱。” “惨败和羞辱啊……” 林三酒望着屏幕,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表情仿佛仍旧平静无波。 但假如熟悉她的人此刻走近了的话,大概会暗自心惊于她阴晴不定的眸光——这是林三酒极力忍耐下,仍隐隐流露出来的风暴前兆。 她从没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可以激烈成这样。 看过了格斗赛内容回放以后,过往所听过的词汇,都显得太柔和了,没有一个能够准确描述出她此刻复杂的感觉——是震惊?恶心?恐惧? 想了想,林三酒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更接近“暴怒”。 “啊,你说今年的那个女主播呀……是,我也觉得她挺不错的。” 身后响起了粉红脸主持人和摄像师的闲聊声,语调悠哉,很显然刚才的“往届精彩内容回放”,他们是已经司空见惯了。 “她父亲出价了吗?”摄像师问道。 “出了,价格挺高,不过你这样的富家子,也许可以试试……噢,不过我听说,她要求嫁人以后也继续工作呢。” 摄像师顿时不屑地嗤了一声,“要是出钱买了她,她还有什么可提条件的资格?这样胡闹的女人,恐怕没有人会上门买吧。” “哈哈,说不定到时候她父亲一着急,价钱就降了……” “我表哥今年刚买了一个,就是婚前跟人搞过了,所以她家降价处理……” “你表哥都买了几个了,怎么还买……” 林三酒默默地听着身后肆无忌惮的谈话声,嘴角冷冷地扯了一下。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因为有几个女选手实在控制不住反胃,吐了一地。妆容在汗水、眼泪、鼻涕和口涎的侵泡下,早就全都花了,有人在无意识地哭,有人双眼无神地发木。 她回头看了看粉红脸主持人,后者仍然一脸笑容地在跟摄像师聊天。 “喂,你。”林三酒声音轻柔地叫了他一声,“我问你个事。” 粉红脸一怔,和同伴对视了一眼,随即抬起下巴看着她:“……什么事?” “这个比赛是什么人举办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粉红脸别过了目光。刚才在摄像机前,他还一副巴不得能从林三酒嘴里多挖出几句话来的样子呢,现在却好像必须忍着嫌恶才能跟她说话似的。“你们只要参加比赛就好了,没有必要管其他事。” 被二人对话吸引了注意力的回楚燕,有些呆呆地抬头看了过来。在呜咽声和呕吐声里,二人的声音并不容易被人注意到,不过她与几个离得近的,倒是都听清楚了。 林三酒的笑容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了。她看向粉红脸,态度十分和蔼:“我问,你就说。别一会儿搞得难看了,你再后悔。” 回楚燕和另外两三个人,一下就惊住了。 看着粉红脸因为又惊又气而愣住了的样子,林三酒笑了笑。自从看过了内容回放后,她心里便有一股止也止不住的暴虐杀欲,正一下下凶猛地冲击着她的神智。 这个房间里大概有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沙鲸手下的六个男人。虽然头儿死了,但是他们不知怎地却没有离开,仍然在一刻不放松地监视着女选手们。 而她从沙鲸的尸体上,除了找回了自己的【收音机】以外,还搜到了一件防护罩类的特殊物品,如果立刻启用的话,即使多人同时攻击,应该也可以支撑到她收起捆缚绳、激活皮格马利翁项圈…… 计划算不上完善,但飞速地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后,林三酒也不愿再多想了,她决定动手。 就当她热血上头,即将叫出【一匹狼商务休闲皮带型防护罩】的时候,只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正朝着这个房间赶来,随即一个高嗓门喊道:“……把所有的选手都送去准备,下周一上午九点钟准时开赛!”(未完待续) ps:谢谢sumelagi给我的红包(不声不响就打赏我了哈)谢谢青楸的红包,谢谢米糊静给我的评论! 看到有新的读者真是太高兴了,这本书成绩不好,每多一个人看,对我都是莫大的鼓励,对成绩也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今天这章又是码完发的,欢迎捉虫……唉,明后天的更新真是愁死我了……R655 第117章 新春格斗赛开始 h2&gt;每一年的新春格斗赛,为期时长其实都是不固定的,“一个月”的说法,是算上了前后的庆典。 比赛具体会持续多长时间,还是取决于这一年里从外头捕获了多少女变异人。丰收的年头,能抓着好几百;也有不太好的时候,四五十个便打住了。 像今年这样,抓了整一百个,一天两场比赛下来,大概会消耗掉九、十来个女变异人,这样算下来,也足可以热闹上十余天了。 在全民欢庆的气氛里,还不等格斗赛开始,比赛周边物品已经在伊甸园里开始了一轮热卖。 人气最高的一些女选手们,她们的图像已经被制成了海报或者挂件,受到不少年轻人的欢迎;各个选手、以及她们对手的资料分析都编写进了数据化手册,每个居民只要一点他们的光幕,就能购买查看了——根据数据手册、以及电视上专家长篇累牍的分析,伊甸园居民们可以在各个女选手身上下注。 而这些针对赛前而生的商品,都是小打小闹,倒还不算什么;真正大头儿的,还是要看赛后。 像回楚燕这样的人气榜第一名,她的标本已经早早地就被富豪定下了;根据客人的要求,不管人死的时候成了什么样,尸体都可以恢复原状——将尸体解剖开来,取出内脏,侵蚀掉软组织,使皮肤干燥后,加上模型技术,每一个女变异人的模样都称得上是栩栩如生。靠这个,养活了不少标本制作公司。 付不起标本费用的人,可以收藏杀死女变异人时的武器、她们身上被撕破的衣服、比赛录像……总而言之,新春格斗赛,是伊甸园中生命力最持久、最盛大、最火热的一项娱乐业。 “我们作为最优秀的上帝之子,成为了尘世中,站在制高点上的人类。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创造出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精神盛宴……” ……林三酒站在胶囊里,静静地听完了外面电视上,一个男声对新春格斗赛的一番回顾和介绍。 她站在不到一平方米大的胶囊里,走也不能走,躺也不能躺。囊壁上伸出了一块板子,累的时候她只能站着靠在上面,勉强算是休息了。在她身边,还有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胶囊,每一个胶囊里都装着一个反绑双手的女选手。 将手腕上的捆缚绳卡片化,是分分钟都可以做到的事;拿下了绳子以后,只要将手放在胶囊上,那么她立刻就能重获自由——事实上,只要是一个手摸得着的整体,重量又不超过一吨,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困住她。 可是林三酒却没有动。 格斗赛赛场的戒备极其森严,是她至今没有轻举妄动的一个原因——数以百计的武装兵,手持武器,笔直地站在各个角落里;天花板上挂着无数根黑黝黝的炮管,都对准了胶囊区域以及赛场,可以想象,只要进化人稍有异动,这些武力绝不会犹豫一瞬。 总共一百个胶囊,都被摆放在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赛场后面,中间由合金制的栏杆给隔开了。赛场的另一边,是一排一排、阶梯式上升的观众坐席,放眼望去,少说也能容纳近万人。 今天是比赛的第一天,由最不受关注的一批女选手登场比赛,因此票卖得也最不好——一排长长的观众坐席上,只稀稀拉拉地坐着三五个人,整个赛场加起来,卖出去的座位还不到一半。 不光是今天——头几天的票,总是卖不动的;或者被公司买来作为年节福利发放,或者成了一个不怎么贵重的伴手礼。过了第三天以后,票价就会以成倍的速度直线飙升,到了最后两天时,即使砸下重金,也是一票难求。 人少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叫林三酒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所有观众们都身穿一件制式的连帽长袍,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连脸都不露,人人都戴着一个透明眼镜。 这是为什么? 她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因为场中这时正好响起了男主持人的声音:“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祝大家新年快乐!欢迎来到我们新春格斗赛第一场,我们诚心祈愿在观看完本轮比赛后,各位能满意而归!现在,我们即将请双方选手出场,在他们入场之前,请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防辐射服,是否穿戴完整了……” 林三酒顿时扑到了胶囊边,死死盯着场中观众低头整理衣服。 ……是了,基本上所有的对战双方都是从外面抓回来的,身上仍然有残留的辐射。这里的居民都很惜命…… 五只胶囊朝赛场的方向缓缓地滑动了起来,林三酒一愣,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一百只胶囊都排在了一条滑轨上,顺着滑轨,胶囊就自动将选手们带入了场。 “啪”地一下,胶囊门同时都打开了。过了半晌,才有人战战兢兢地伸头出来张望——一个接一个地,从胶囊里慢慢走出了几个脸色苍白的女选手,身上却是已经没有捆缚绳了。 即使有不愿从胶囊里出来的人,伊甸园也很有办法:一阵电击之后,一个选手便全身瘫软成了一团似的,颤抖着从胶囊里掉了出来。电击大概十分猛烈,因为她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身,脸色青白,竟然不动了。 这一幕,显然是做给后面九十五个女人看的,为的就是杀鸡儆猴。 死活不论,五人一落地,胶囊便立即滑下了场。 “……女选手方面已经入场了!不知道她们今天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呢?”主持人热烈的调子一起,观众席上也响起了稀疏的一阵呼应。 远方的大屏幕上,闪过了几组女选手的特写镜头。她们每人脸上的表情映在林三酒的眼里,竟叫她有些不敢再看了,立刻垂下了眼睛。 女选手对面,缓缓地驶来了一辆深黑色的囚车。 囚车全身都是由厚重的钢铁打造的,密实得没有一丝缝隙,看样子分量至少也有五六吨。然而这么沉重的一辆装甲囚车,上半部分却在不住地微微发颤,似乎正被里面的什么东西撞得来回摇晃。 女选手们见此情景,脸色不由都白了。 见囚车停了下来,不知身处何处的主持人开口了,语气高昂而欢快:“好,现在有请我们的应战方!” 林三酒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囚车的门。她来到伊甸园这个末日世界后,差不多也有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竟叫她无暇去想一件事——在伊甸园里,为什么没有堕落种? 就算当年第一批堕落种都死了,也应该有后来的、像林三酒一样无法生成抗辐射能力的进化人才对,不应该一个堕落种也看不见…… 从门后,伸出了一条苍白的……肢体。 “内容回放”里明明没有看见它们……可是现在,这些一具一具——林三酒只能想到这个量词——浑身没有毛发、形态扭曲的人体,晃晃悠悠地走下了囚车。 说它们是人体,还要靠一点想象力才行,至少她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畸形的“人”。每个堕落种畸变的部位都各不相同,有一个头部的三分之二,都被一双血红的复眼占据了;有一个整个身子呈现出麻花的姿态,遍布着肉瘤,找不到哪儿是脸。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紧盯着女选手不放的双眼,以及不断耸动的鼻孔——假如有人能看出来哪里是眼睛鼻子的话。 身体歪歪扭扭的堕落种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囚车里走了下来,人数越来越多,八个、九个、十个……仍然没有走完。在女选手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里,一共走出了近三十个堕落种。 “众所周知,女变异人们的身上,都已经被喷洒了引诱剂……”主持人滔滔不绝的讲解声,环绕着格斗赛场响起来了,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毫无杂音地送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并且我们也仔细检查过,没收了她们身上携带的所有道具……正如过去一样,您将目睹一场公正而精彩的比赛……” “我们的新春格斗赛,糅合了百年前一些被称为‘足球’、‘篮球’等对抗式运动的精华,可以说,格斗赛在它们的基础上进行了了不起的改良……噢!没想到7号选手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啊!” “看来她的能力并不具有实战价值……哈哈,速度倒是挺快的,加油啊,追上她!我们再来看看另外几位的情况——有两个变异人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几乎连她们的影子都很难瞧见了,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不知道你们能看得见吗?” “哦,这可是叫人精神一振呢,32号竟然能够像壁虎一样,断肢重生?……哦,不过堕落种马上就又追了上去……脊椎!那是脊椎带着一大块后背被抓下来了!脊椎骨还完整着,哦,还在跳哪!观众的呼声十分热烈,真不愧是经过我们实验室强化过的品种!” “26号选手竟然一头朝观众席冲去了,被电网击昏了……赛场维持人员,请做好准备,收拾残余血肉……” 眼看着比赛还没过一半,五个选手已经死得剩了两个,讲解了半天的主持人往椅子后一靠,抿了一口茶,这才有些不满意地咂咂嘴。 “前几场没有赞助商,果然没劲。” 第118章 我要记住这一切 “赞助商”这个名称,林三酒是在比赛开始后第四天听见的。 ……头三天的比赛结束后,胶囊区里少了二十九只胶囊。 那二十九个女人里,有能力出众的、有头脑灵活的、有懂得联手的……可是她们仍旧以一种最没有意义、也最没有尊严的死法,化作一滩滩血浆肉泥,浇在了新春格斗赛的赛场上,在一群群堕落种来来回回的脚步下,发出了“咕叽咕叽”的挤压声。 有一个女人的能力,似乎是和她的视力有关,她的尸体成了碎渣以后,一颗眼球却还是完整的,堕落种怎么走也踩不碎,总是圆溜溜地在血泥里滚动,雪白的部分直瞪天空。 每一场结束后,就像地上越来越厚的残尸血肉一样,战胜了对手的堕落种数量也在累积。上一场里,没有被女选手们反抗杀死的堕落种,是不被拉下去的,只在场内游走着,等着第二场新加入更多的堕落种。或许是被伊甸园实验室“加强过”的原因,头三天的堕落种看起来似乎智力并不高,战斗方式也不新鲜…… 从第四天开始,林三酒便觉得,其实头二十九个女人是幸运的。 此刻大屏幕上,镜头正快速地扫过欢呼潮涌的人群,摄像机飞到哪儿,就会激起下面一片高兴的尖叫,甚至还有人摘下长袍的帽子,跳起来朝摄像机挥手的。到了今天,场中已经座无虚席了,在一排排座位间来回走动的小贩一脸红光,所贩卖的各种样式新奇、色彩丰富的小吃和纪念品,一会儿就能全卖空。 对观众的欢迎镜头播完了以后。在一片片山呼海啸似的叫好声里,一个女选手的近景大图出现了。 看样子,图像是由胶囊中安装的摄像头传出来的。屏幕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倚着囊壁,一脸憔悴地低垂着眼皮,模样颓然地已经没有一点斗志了——甚至当她看见自己的图像被放大了许多倍,映在赛场中央的时候,也只是动了动眼珠。 她不过十*的年纪。样子虽然不能算是漂亮。但胜在年轻,也很有几分动人。 “这是我们的第14号选手,年纪只有18岁的新宜——她很荣幸地成为今年第一只拥有赞助商的女变异人。请大家给她一些掌声!”随着主持人的话音一落,一道光投入观众席,在空中变成了一道动画投影,一捧捧花瓣散开后。组合成了“伊甸园农作物复制粘贴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采広庆贺全国人民新春快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公司地址。 新宜这才瞥了一眼空中投画,缓缓浮起一点疑惑。 “赞助商伊甸园农作物复制粘贴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采広,为14号选手选择的未来是——”主持人故意拖长了调子,吊了一会儿观众胃口后。这才大声揭晓道:“在吃过强力春药的堕落种身下,咽气的前一秒,14号选手被斩头!” 大屏幕上。新宜的五官仿佛凝住了,不会动了。她刚才麻木的表情。仿佛是碎裂的面具一样,哗啦啦从脸上掉了下来。 观众席静了一息。 随即,从不知哪个角落拍响了第一下鼓掌声,好像这声音也有传染性似的,迅速地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波及了开来——很快,掌声便汇成一道洪流,响彻赛场。 林三酒觉得自己应该是听岔了,神色十分茫然地看着屏幕上的新宜捂着嘴,“呜哇”一下吐了出来——随着淡黄色的胃液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镜头切换到了下一个选手。 这是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风致成熟,丰满白皙。如果不是她正疯了似的捶打着囊壁,震得镜头画面一抖一抖,大概还能更加赏心悦目些—— “全国知名美食家、人气美食节目主持人、《温柔一口食》创作者奥汀,恭贺全国人民共赏佳节,他为70号选手选择的未来是——” 那个成熟的女人停了手,呆呆地抬起头来,露出了她脖子下面一片雪白。 “——在*时切下*、以及大腿内侧的嫩肉,这一部分将会有奥汀亲手料理成一道‘奶汁颤’,在其稍后的节目中播出……如果有希望能够收藏70号完整标本的朋友,请注意,这些部位将会是模型……” 原来自己的确没有听错。 林三酒双手颤抖着攥成了拳头,感觉到右侧太阳穴正在凶猛地一跳一跳,仿佛一头野兽要从她脑子里钻出来吃人似的——不知是哪一股情绪冲击得太猛了,她连全身都在打战,牙齿“磕磕”地响,她努力控制了几次身上的肌肉,竟然还是停不下来。 在今天这场比赛的五人之中,只有这两人“有幸”得到了赞助商,主持人顿了一顿,便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针对14号选手能够在堕落种身下坚持多久,目前有三种猜测。一、她能坚持3到5分钟;二、她能坚持6到9分钟;三、她能坚持10分钟或以上。经过专家分析,14号选手的能力初步被判断为灵巧敏捷类的……” 承载着新宜的胶囊,已经开始朝赛场内滑去了——林三酒难以想象,她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五只胶囊在赛场中央停了下来的同时,大屏幕上也开始了全伊甸园民众对14号选手的下注。头两个选项下的注最多,赌金池正在飞速地扩大,大概只有意图搏个冷门的人,才会在第三个选项上下注吧。 很快14号和70号的下注环节就结束了,一辆林三酒已经熟悉之极的黑色囚车驶到了场外。 由于赛场里已经被死人的血肉染遍了,大概出于防滑的原因,囚车在场外就停了下来。 这一次下来的堕落种,明显跟前三天不一样了。 如今还在场地内游荡的那一帮堕落种,外形上连人的影子都很难找到了,好像也只剩下了一味的暴虐好杀——然而此时走下来的堕落种,虽然依旧浑身光秃秃的没有毛发,但却保留了一项人类重要器官,甚至可以看出来,伊甸园实验室一定将其强化过…… 足有男人小腿那么长的东西,随着堕落种的步子,在它们的膝盖边一晃一晃的,使人想起了公马。从堕落种们扭曲的面部,扯开了一个不知该说是什么表情好的动作,但是它们眼里的兴奋却越来越浓了,东西也越来越粗涨了。 伴着新宜猛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声,从她胶囊透明的部分里,翻滚起了一阵白雾,顿时勾起了堕落种们的注意力——那一阵阵白色气体,正是针对堕落种的习性而开发出的引诱剂。 林三酒瘫倒在地上,手指狠狠地抓着囊壁,由于用力太大,指甲几乎都快要翻开了似的,朝心脏传达出一阵阵剧痛。只是她此刻眯着眼,大喘着气,却丝毫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 不知道是怎么了,连她自己此刻也在心里暗暗地诧异。浑身抖得几乎不成个儿了,酸痛的肌肉、模糊的视野,让她想起了刚刚来伊甸园时,倒在旷野上的时候。那时是因为没有抗辐射的手段,可是现在已经身处于玻璃罩下了,不会再因为辐射而有生命危险了才对…… 林三酒双眼充血,努力地忘掉身体上的怪异之处,想要看清楚外面的一切。 她要看,她要把一切都记下来,她要为了这些素昧平生的女人报仇…… 越来越朦胧的视线里,一个离胶囊区比较近、坐在第一排的观众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胶囊们、又瞧了一眼堕落种,终于还是掏出了一个小包,倒出了一把橡皮糖,从帽子下的一根管子里一颗一颗地放了进去。 林三酒顿时明白了。 一阵熟悉的黑暗从她的意识深处涌了起来,她心有不甘地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在她昏过去的几分钟后,全伊甸园的居民,都为14号选手终于被抓住了而发出了一阵欢呼。(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111024094004111的红包!断更一天还有打赏真好! 这一章我是写完了,你们不要夸我变态,也不要夸我避重就轻……我怕再详细描写会被请去喝茶…… 我唯一承认的就是,我是水王…… 没办法,尾巴是水做的!R655 第119章 夜场保安 玻璃罩并不能将辐射百分之百地隔离出去。 即使将空气中的辐射阻拦在外了,也再不会受到辐射云、辐射生物等等的污染,但是不管用了多少手段,脚下的大地却始终没法完全被净化。 伊甸园所有的食物,都不能直接从土壤中获得,食物来源从一开始供应得紧紧巴巴的无土培植,一路发展到二十年前发明的“农作物复制粘贴技术”,才终于跟上了伊甸园全员的食物需求。过去的女人们,在没有生过孩子以前,是不可以吃饱饭的。 正是因为大地在不断地朝散播着低量的辐射,因此伊甸园中每人每月都会被建议摄取一定量的抗辐射橡皮糖,以此来保证国民的健康。只有低收入者,才会住在独栋小楼、或者一楼二楼里,真正有钱的富豪们,每一个都拥有空中别墅,也有更先进的抗辐射手段。 只是这一点林三酒却惘然不知。 在杀掉了沙鲸以后,就再也没人给她吃过橡皮糖了——沙鲸只不过是一个专门给伊甸园绑架女性变异人的蛇头,虽然有好几个手下,但是他一死,剩下的顿时都成了散沙。要不是伊甸园为了鼓励捕捉女变异人,而开出了“谁带进来的,谁就可以拿到一点下注后的奖金”这个条件,恐怕这帮人早就做了鸟兽散了,当然更不会在沙鲸带来的人身上花心思。 在一个没有受到辐射危害的世界里,自然界中可能只含有几个微希的辐射量。做一次ct、胸透,所受到的几十个毫希的辐射,也根本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当这个单位一路涨到了“希”的时候,就危险了。 身为一个普通人。只要吸收了3—4个希的辐射,那么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在林三酒刚刚来到伊甸园的时候,她的身体在短时间内猛地吸收了15、6个希的辐射,如果她没有体能增幅,早就死透了。虽然后来林三酒侥幸被耳导的血、橡皮糖给救下了一命,但是她的身体却没有停止吸收辐射——只是从一开始几个希、几个希,变成了几百毫希。这样慢慢地吸收着。 其实不光是她。这个世界里除了堕落种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样不停地、慢慢地吸收着辐射——只不过一般的抗辐射能力和橡皮糖的共通之处就是,它们能让人体吸收的辐射量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上。不至于对人体健康造成危害。 也正是这个原因,能够“锦上添花”的橡皮糖,即使出了玻璃罩,也一样受欢迎。 而已经连续快一个星期没有服用过橡皮糖的林三酒。她体内的辐射量,终于又一次累积到了10个希。 要不是之前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被新春格斗赛分去了太多的注意力的话,可能早就留意到了自己身体越来越明显的不适症状。 她昏迷后砸在胶囊壁上、又顺着胶囊滑下来的样子,全部被内部的小摄像头捕捉到了。 一直到了第四天比赛结束的时候,林三酒仍然没有醒来。但是97号选手陷入不明昏迷的消息。只在当天的娱乐新闻版面上占了一个手指大的篇幅,除了让几个打算“赞助”她的富豪停了手以外,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波动。 14号的新宜、70号的丰满女人。以及下午那场比赛时,受到了“赞助”的又三个女人。果然像伊甸园对她们的期望一样死了——这丝毫不出奇,自从有人灵机一动想出把格斗赛一方全部换成女变异人以后,这在伊甸园中已成了惯例了。 现在还没有参赛过的选手,一共有60个。 从前四天的比赛中幸存下来的,只有两名选手——且不说她们的*都受到了什么样的创伤,精神都已经先崩溃了。跟新宜同场比赛的那一个,因为目睹了她被堕落种抓住后的那12分钟,早就彻底地疯了,从她的胶囊里,时不时地就会传来颠三倒四的歌声。另一个倒还好一点,在面对着伊甸园给出的“继续参赛或停止比赛”的两个选择中,毫不犹豫地缩回了胶囊里。 自从第四天的比赛结束后,当天夜里,除了林三酒之外所有胶囊里的女人,都拼了命。 如果只是被派上去打比赛倒还罢了,起码还有一搏的机会;但是像新宜她们一样,被活生生地折磨致死,受到那种非人的虐待和羞辱,还不如就先一头撞死算了——只是即便有了这样的觉悟,她们也没有办法实施。 伊甸园方面,由于年年都举办这样的比赛,已经对这样的一套路数驾轻就熟了。随着女变异人的觉悟、反抗、寻死等等的变化,对她们的防范措施也在逐步升级。 从胶囊顶部喷洒引诱剂的地方,喷射出了一种新的气体。 这气体造价昂贵,不到了这个阶段是不会拿出来的——女人们只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软倒了下去,四肢再也不能动一动了,连转一转眼珠都无法办到。然而触觉、嗅觉、视觉之类的感官,却依然保持着灵敏,大脑仍然在正常地运转着,好像只是控制四肢的部分罢了工。 轮到了谁比赛,谁就会被兜头淋上许多酸酸的液体;等身体能动了的时候,胶囊的门也开了,捆缚绳也被机器解下来了,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能意识到,自己的比赛到了。 第五天的“赞助”和下注,比起前一天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多伊甸园里的女性,在这一天都会关上电视,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家中男人的归来。看过了第五天比赛后的男人们,体内的暴虐、疯狂、*都会被最大程度地激发出来,一直持续到比赛结束——在这期间,被虐待至死的普通女人也不在少数。 生了女儿的娘家们,往往这个时候都会翘首以盼:就是卖出去了的女儿,也是女儿;若是被虐死了。也是要多少赔一些钱的。有的人家,甚至不愿意生儿子,专门生女儿拿出去卖,就是指望能靠新春格斗赛多赚一点。 而今年的新春格斗赛,也没有让这些父亲们失望。 第五天的比赛结束后,仿佛连人去楼空的赛场,也还隐隐地流淌着兴奋和暴虐的气息。 没有了灯光效果和欢呼声。赛场里就像是死了一样。只有偶尔几只堕落种不肯睡觉,在血肉泥地上来回走时所发出的咕叽声音。 隔开了赛场和观众席的电网,时不时会啪地一声闪过一道微光。映出了观众席幽幽的轮廓,随即又没入了黑暗。 正是有了这些细微的声音作对比,才显出了胶囊区里如死一般诡异的寂静。 六十个女人,姿态不一地倒在胶囊里。许多人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唯一一个没有被气体喷个满脸的林三酒,状态却比她们还要糟糕。 她的昏迷。是时断时续的;高烧再一次发作了起来,虽然症状比上次轻多了,但林三酒时昏时醒,全身酸痛。仍旧什么也做不了。她有心想将耳导的尸体解除卡片化,再提取一点他的血液——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试了几次却不成功。 本以为是自己高烧下。可能能力无法运用自如了,可是叫个口器什么的。却一点儿问题也没有,顺畅极了。 在难得的几分钟清醒里,林三酒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身处的地方实在是太狭窄——没有空间容纳人高马大的耳导,所以自然也就叫不出卡片了。 几个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伴随着同样数量的手电光。 “哒哒”的脚步声一开始似乎还有些顾虑,但很快就随着几人的对话,而越来越快,不过一两分钟,已经来到了胶囊区。 “真的没问题吗?”一个男人用粗粗的嗓子说,使劲干咳了一声,好像要以此来缓解他心中的紧张。“干女人我是很有经验,可这些也不算是女人啊……”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手电光越来越近,在又一道光柱扫过去的时候,显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男人身形。身子虽然干瘦矮小,但他腰间的一个巨大枪型黑影却醒目得很。 “我做格斗赛的夜场保安已经好几年了,这事儿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干瘦男人拍了拍腰间的枪,“她们尝起来的味道跟普通女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比普通女人还爽呢!大概是在外头经常跑,大腿一个比一个紧实……” 一边说,他一边响亮地咽了一声口水。 粗嗓子顿了顿,好像也对女变异人们紧实的大腿来了兴趣。只是他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可是辐射……” “不要紧的,我身上带不光带了糖,还带了辐射事后膏!要是有危害,我还能跟你一道来干这事?”干瘦的保安嗤了一声,指了指身边的另几个人:“他们都是花了钱,我才带他们进来的。要不是你是我亲戚,我还不告诉你这好事呢……” 一个花了钱的男人跟着笑了一声:“是啊,这价钱可比事后买标本、买纪念品低多了,划算!反正她们明天也是死人了,不如让哥儿几个舒服舒服……” 林三酒感觉到昏沉沉的眩晕感,正像潮水一样冲击着她,她立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剧痛这才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将嘴里的咸腥味道咽了下去,一行人的声音也到了眼前。 一共大概有五六个人,有的人穿着防辐射长袍,有的人没穿。夜半潜进赛场里,用马上就要上场的女选手来找乐子,本身就是来寻刺激的——还有什么能比冒着生命危险干女人更刺激?那几个没穿袍子的,显然是老手了,驾轻就熟地分散开来,用手电挨个往胶囊里照。 只有那个穿着袍子的,还十分担心的样子:“你确定她们都没有反抗能力了?” 干瘦保安的声音,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当然!这么多年,哪一年出过事儿?你放心吧!” 远处一个男人打开了胶囊门,一边将一个年轻姑娘往外拖,一边喘着气笑道:“你听过‘flag’吗?哈哈,要是在电视剧里的话,你刚才那话可是立了‘意外flag’呢……” 干瘦保安应付似的一笑,也不再理会他的亲戚了,嘴里叼着手电筒,一路走一路解裤腰带。 一个没穿袍子的走了几圈,似乎对看见的都不太满意。 “去年干了个丰满的女人和一个八岁的,清纯可怜型的也都干腻味了……”他嘟囔着,“每年的女选手都差不多是那么几个类型,真有点审美疲劳了。” 干瘦保安一顿步子,转头笑了一声,走过去在林三酒的胶囊上敲了敲。“我倒是知道一个你喜欢的……看见这个没有?就是自愿参赛的那个,像个冰山似的……你试试她吧!” 没穿袍子的男人眯眼往里看了看,嘿嘿笑着开了门,林三酒无力的身体顿时顺着门摔了出来。(未完待续) ps:我答应的2更,第2更来了!!!言出有信、一言九鼎的汉子就是我!!! 一边辛苦地码字,一边被群里各种黑,我容易吗我!! 因为说好要在12点前更新2章的,所以第二章被我塞进了各种设定,全是水,现在也到了睡觉的时候了,你们完全可以用这一章来洗脸,我是不是很体贴! 郑重致谢新读者时罗的红包和理木的平安符,你俩的名字好搭配……cp吧! 顺便舔舔所有订阅我的读者,谢谢你们支持我,我发完这章,再去评论区跟你们臭贫!R655 第120章 闪亮登场 “呜呜呜……” 从前方拐角的小巷里,传出了女性低低的一阵呜咽声。虽然声音明显被抑制过,但在夜深人静的街上,仍然清晰地飘了出来。 哭声越传越远,终于化作空气里的一点波颤,融了似的消失了。 远处一团团橘黄的路灯光里,走出了两个悄然无声的黑影。 “宫大哥,应该就在前面了。”一个身形瘦削的人看了看手里的卡片,低声对前方另一个全身都藏在了长袍里的男人说道。 “不会就是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吧?” 虽然是反问句,不过男人的语气却已经很笃定了。他脚下加快了步子,无声无息地拐进了小巷。 漂浮在小巷里的路灯被人拿外套盖住了,光芒透过衣服变得很昏暗。在这一片模糊里,一个女人背靠自动贩卖机,正坐在地上抽泣。长袍男人刚一现身,她立刻被吓了一跳,慌张地爬起来要跑,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回头颤声问道:“……是宫道一先生吗?” 穿长袍的人沉默地点点头,走近了一步,看了看自动贩卖机,又看了看她。 女人低下头,羞臊地攥紧了拳头。她的脚边洒了一地莹莹发光的小圆球,数量足有好几十颗,正是防辐射橡皮糖。 宫道一垂下眼皮,看了看面前个子娇小的女人一眼,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抹掉她脸上一片片的糖渍,嗓音低沉而温柔:“已经这样了,就算吃再多糖也无济于事的……你看,弄得这么脏。”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明显让女人僵了僵,但见他轻轻地收回了手指。她的身子顿时放松了。这一松懈,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她捂住嘴,含糊不清地哭道:“……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宫道一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一张白净俊秀的面容。地上红光染亮了他漂亮的下颌线,一双眼睛泛着星光,显得异样地干净温暖。女人抬头看了看他。顿时目光怔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在伊甸园里,很少能看见这么清秀漂亮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十分清澈温柔。看着自己时让人很安心——一点儿也不像其他男人一样,被他们瞄上一眼,脊梁骨上就要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几乎都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按理说应该让人闻之色变的特殊物品走私犯。 “你叫什么名字?”大概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宫道一温和地问了一句。 “我、我叫薛衾……” 这个叫做薛衾的女人,大概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狼狈了些,但五官却很标致。她定了定神,目光不安地在瘦削男人身上转了转。 “这是我的伙伴,他叫雷明。你不用担心。”宫道一笑了笑,唇边的笑纹很漂亮。 雷明有几分局促地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他离得远。地上橡皮糖的光芒还没等照亮他,就已经被黑暗吞噬了——这让雷明心下松了一口气。忙将染满鲜血的右手背在了身后。 “宫先生,我是从丈夫家偷偷溜出来的,不能出来很久……”面对宫道一时,薛衾不知怎么有点自惭形愧,攥紧了自己的领子,想要遮掩住胸口上的淤青。“……我听说您手上有可以帮到我的东西,是真的吗?” 宫道一点点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薛衾闻言立时打了个颤。 面对宫道一这样的人,她并不想撒谎——好像想压下汹涌而起的回忆似的,薛衾别过了头:“是、是有一次,我昏过去了半个月,醒过来以后也不能动,只能在床上养着,所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吃糖……但是伤养好了以后,身体却一直没出毛病,体力也越来越好了,我就没想起来……” 说到这儿,她的音调猛地变了:“直到我发现——” 宫道一很不忍似的,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句“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怕”,见她稍稍冷静下来了一些后,随即拿出了一个黑黑的小玩意,在她的左右太阳穴旁各扫了一下。 “滴”的一声,黑色手柄上亮起了一个荧光数字。 薛衾抹了一把眼泪,目光很不解。 宫道一看了看,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歉意:“潜力值177,你……真的进化了。” 听见这个只有在变异人身上才会发现的数值,薛衾的喉咙间立刻爆发出一个短促的声音,又被她压了回去。 生为伊甸园中的女人,已经很不幸了——唯一比这更凄惨的,大概就是成为变异人了吧。 宫道一叹气连连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黄色海绵,放进了她的手里,讲解了一遍用法:“……记住,只要随身带着,异能就不会发作,也不会进化。但是等它变得很沉的时候,你记得要把里面的液体都挤出来……” 紧紧地攥着这块【独家鲁迅同款海绵】,薛衾感激地点头不迭,付过钱之后,小心地收进了口袋。见时间也不早了,她深深地朝宫道一一鞠躬,哑着嗓子告别道:“我走了,再不走,恐怕会被夫家发现。谢谢宫先生……” 虽然本质上是一场交易,但是宫道一那温暖的气质,已经在无形中给了她很大的安慰——薛衾甚至觉得,即使面对以后的凄苦日子,只要想一想今晚,她就有力量坚持下去。 看着她抹干了眼泪,转身消失在了黑暗的小巷中后,宫道一从怀里拿出了一只伊甸园居民特有的腕带,呼叫出了一个光幕。 雷明傻乎乎地看着他:“宫大哥,你是什么时候……” 宫道一没有理会他,只是戴上了帽子,将自己漂亮的脸藏了起来。 “您已接通国民警|察部。现在为您连线……”一个机械而单调的电子声从腕带里传了出来,回荡在小巷的墙壁之间。 呃?雷明一惊,连手上血迹的粘稠感都忘了。 “49384号国民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光幕里出现了一张冷淡的中年男人脸。 “那个,我想举报一个人。”宫道一的声音忽然变了,再不是刚才干净悦耳的质感:“我觉得我们这条街上有个女的好像是变异人,不知道是不是一早就混进来的……” 冷淡的中年男人一下子来了兴趣。他的脸在光幕里放大了:“请告知姓名和具体信息!” “薛衾。21岁,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我刚才看见她在萨德玛小道上一把一把地吃橡皮糖,然后朝西去了……” “……好。朝西去了是吗……走了多久?好,我明白了,49384号国民,你的国防意识非常灵敏。感谢你对伊甸园的贡献……是的,我们马上出发捕捉!” 一直到宫道一关闭了光幕。将腕带踩碎了扔进一边的花坛里时,雷明仍然呆呆地反应不过来。 “为……为什么……” 宫道一漂亮的唇形勾了起来,亮晶晶的眼睛扫了他一眼:“虽然很抱歉,但是我需要她被捉起来。” 不等雷明把下一个“为什么”吐出来。他已经先迈开了步子,一边走一边说:“平时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如果在新春格斗赛期间发现了女变异人的话。按理是统一会送去格斗赛委员会的……我不知道委员会在哪儿,需要有人给我带个路。” “可可可是。她说不定会死啊!” 雷明感觉自己一定是被震惊地无法思考了,因为尽管他不赞成宫道一的做法,但脚下却不知不觉地再次跟了上去。 “谁又没有一死呢?”宫道一温和的声音,让人听了犹如春风拂面:“以她目前的生活来看,死说不定也是解脱。” 对方不说话了,只有身后粗重的呼吸声,昭示了雷明乱成一团麻似的情绪。二人都是体能强化过数次的进化人类,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国民警|察部门口,隐藏了起来。等了半晌,宫道一侧耳听了听,随即仿佛很满意似的笑了:“把眼球给我。” 雷明默默无语地递过去了他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眼球。 在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出出入入了一阵之后,终于由国民警|察部队抬着一个昏迷的女性出发了——她的身体软软地从一个士兵肩膀上垂了下来,头发在空中晃荡着,皮肤紫红,已经看不出是薛衾。 雷明目光才一落在她身上,就忍不住闭起了眼。 可是宫道一却似乎毫无所觉似的,拍了他一把,起身跟了上去。 能够潜入伊甸园走私,二人的身手自然是很不错的——就这样跟了一路,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格斗赛会场的门前。 “原来委员会就在赛场的楼上?”宫道一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看着赛场旁边一栋小楼的灯亮了起来。等那一队士兵都离开了之后,他带着雷明走到了赛场的侧面入口处。 将眼球对准了扫描窗,一道绿光将其上下扫了一遍以后,登时在空中弹出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头像。伴随着“欢迎归来,祝您今日工作顺利……”的声音,入口的小门无声地打开了。 宫道一面色平静地迈步走进了会场。 这时,忽然一道女性的喊声如同利刃一样,撕破了会场内寂静的黑暗。(未完待续) ps:昨天偷懒没更,今天的致谢名单好长,500字不够用怎办? 我真是一个聪明のgirl,自己手动找出了推我文的晋j大——谢谢脂肪颗粒君的推文微博!不知道你能看见这个致谢信息不!你的纸上人如雷贯耳啊!阿门! 另外还要谢谢所有订阅打赏的新读者!谢谢emina323的红包和评价票、我看我读的平安符、谢谢sumelagi的爆竹(你在群里啥名来着)、csqly的平安符、小智若鱼的平安符、xxxholiczwei的平安符、书友150225215006703的3个红包、酒娘子的又一只酒囊……实在太热情了,如果有漏的请务必告诉我! 还有,那11张催更票我没有忘记……我只是故意不致谢的…… 谢谢所有默不作声订阅我的人儿,虽然我成绩不太理想,但是要是没有这些订阅,可能早就被db网站打倒放弃了…… 今天这一章是否大水?我有点摸不准了…… 晚上再来一发!R655 第121章 林三酒与一级警备长 h2&gt;在夜晚的格斗赛会场里,胶囊区向来是最静谧的一片区域。几十个一动不能动的女人如同死人一样,姿态各异地倒在胶囊里,仿佛一帧定格了的胶片。 只是今晚的胶囊区,却不同了——空气被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搅动起来,呼吸中的臭气和体液独有的刺鼻味道,飘散在空间里,混着“哈、哈……”的气声、肢体碰撞的肉声,汇成了一股一股yin|靡而兴奋的气流。 兴奋了足足有一分钟,干瘦保安完事了,抓起身下女人的衣服擦了擦自己下面,在她一动也不能动的泪光中,站起来穿裤子。 胶囊区域里,仍然能听见来自其他方向的喘息声。 干瘦保安手叉着腰,扫视了一圈身边的胶囊,感觉自己如同国王一样。他迈过脚下的女人,忽然一顿:“嗯?老六那边怎么这么安静?” 对待冰山,如果再轻怜密爱,可就没什么滋味了——干瘦保安嗤笑了一声,抬步朝97号选手的胶囊走了过去。 远处黑漆漆的夜幕下,躺着一个人影,虽然像其他胶囊里的女人一样纹丝不动,可是体型却胖大了不少。干瘦保安心下一凛,忙赶了几步,冲到近前一看,登时眼前一黑。 这个粗壮的老六,险些没让他认出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渗血,呛人的血腥气差点没让干瘦保安厥过去。他颤抖着蹲下来一摸,身子还是热的,登时跳了起来,大喊了一声:“你们当心点——” 麻醉枪刚刚握在手里,喉咙已经一热。干瘦保安的眼珠缓缓地挪了下去,正奇怪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了,颈间皮肤忽然断了开来,被动脉高压挤射出来的热血,立刻染红了一片空间。 当他的尸体倒下去的时候,不远处才响起了另几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喊什么喊?我们不知道当心?差点叫你吓出来!” 一只手拽住了尸体的后脖领,悄无声息地将干瘦保安缓缓地放在了地上。 林三酒蹲在地上,抽出了他腰间的麻醉枪,顺手卡片化了。【小卒专用麻醉枪】被收进她的身体里以后,露出了她手里握着的两张血红色的卡。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卡,微微一笑,刚才虚弱、高烧的样子,竟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恭喜你升级了2】 介绍:时隔了快一年,终于第二次升级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林三酒在死之前大概也能够摆脱战五渣的身份吧?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 升级次数:2 下次升级预测:地老天荒 升级福利:每日转化物品数成为16件了,可喜可贺!原来卡片能力升级后,物品数目是成倍增长的,真是叫人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呢!卡片上的图画水平,也终于变成“因为成绩不好又想上好大学所以寄希望于艺术考试从而刚刚开始学习美术的高中生”的水平了!而且这一次,卡片终于有实战价值了哦! ……这张卡真是让人笑不出来。林三酒冷下脸,摩挲了一下另一张闪着妖异微光的红色卡片,一段文字便随之浮现了出来。 【诺查丹玛斯之卡】 这位预言家最出名的一个大预言,大概就是“1999年,恐怖大王降临”的世界末日预言了吧。但是没有想到该预言没有成真,于是诺查丹玛斯的怨念凝聚成了本卡,专门用来释放小型末日。 使用说明:以主人林三酒的身体为媒介,接收到的“末日因素”,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可以抽取出来,转化成这一张诺查丹玛斯之卡。比如在极温地狱时,皮肤所感受到的温度,如果超过85°,可以将高温全部注入卡片之中,那么在使用本卡时,本卡就会释放出高达85°高温的小型末日环境了。 同理,辐射也可以被提取,浓缩成大剂量后,一口气释放出来。 末日范围:好小哦。如果想把一个人的身体都覆盖住的话,还是等下次升级吧。 使用限制:每当诺查丹玛斯之卡中的能量被释放过一次之后,不论卡片内的能量是否被用完了,都要冷却24小时才能够再次使用。 这一次,如果不是【乌苏毒】先为她争取了一点时间,随即扁平世界又紧跟着升级了的话,林三酒恐怕自己还真的会遭到不测。 她早就将体内的10个希辐射,全部注入进了【诺查丹玛斯之卡】里,此刻的卡片上多了一个电池的图案,旁边写了一个10——“也就是说,这张卡可以容纳100个希的辐射对吧?总觉得最近出现的数字,都越来越好算了呢……” 林三酒一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一边轻轻地隐入了胶囊群的背后。 体内的辐射已经被她清空了,这一次,林三酒对于从保安兜里滚出来的橡皮糖,连看也没看一眼。 正兀自在快活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剧变的几个普通男人,杀起来丝毫不费力。 仔细一想,好像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主动杀人——连林三酒也惊讶,自己的心境竟然能够这么平静。 她慢慢走到一个秃顶胖男人的背后,看着他“呼哧呼哧”一动一动地,后背肥胖的肉在女人的大腿上一颤一颤,地中海的头皮上,竟然在暗夜里也泛起了汗光。 面对这样的人,就是想要起怜悯之心,恐怕也很难——在地上女人诧异的眼神里,秃而油亮的人头远远地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响起了“咚”的一声。 这是最后一个了。 将残余的尸体从女人身上踢下去,赛场胶囊区里,便又一次恢复了寂静。在漆黑的幽暗里,只能听见女人们紊乱的呼吸声,和林三酒自己咚咚的心跳。 “我知道!” 她猛然扬声喊了一句,声音如同利刃一般,撕破了赛场的黑暗。激烈的情绪一瞬间就被林三酒压了下来,她再度沉声喝道:“你们受的苦,我通通都知道!” 喝声在赛场里传了开来,一阵阵激荡着,激起了远处堕落种们一阵嚎叫。 “不管你们有多怕、有多恨、有多么想一死了之,我都要告诉你们,”自从进入伊甸园以来所见到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似的在林三酒脑海中回荡。热血上涌,让她甚至有点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了:“给我撑住!给我站起来!给我杀回去!” “今日施加于你身的,你要千百倍相还!从你身上夺走的,你要千百倍给我夺回来!”林三酒徜步走在胶囊之间,不知何处而来的微光,映出了地上赤|luo女人的轮廓。 “我问你们,这个世界正常吗?合理吗?应该存在吗?” “宇宙万千空间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一个地方,竟然有这么恶的人心,竟然被我们遇见了。你们的选择是什么?躺在地上哭吗?” “有害怕的,现在眨眨眼睛告诉我,我马上送你上路!我连尸体都不会给他们留下,我会一把火烧了你!但是假如你不甘心就这样死,假如你要报仇,甚至假如你要摧毁这个社会,重立一个文明,我林三酒把话拍在这里,我会跟你们一同战斗,死在你们之前!” 激昂的女声仿佛要响彻天际一般,震得整个赛场隐隐发抖。 半晌,林三酒剧烈起伏的胸口才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听见自己耳朵里嗡嗡的血液流声缓了下去。 从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啪啪”的一阵响声,似乎是有人猛地鼓了一阵掌。 林三酒悚然一惊,猛地转头望去——她刚才情绪波动激烈,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赛场里竟然来了人。 “哈,好,很了不起!好啊!” 一个拖长了的尾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随着这个男声的话音一落,原本漆黑而不见五指的赛场里,顿时接二连三地亮起了刺眼的白光——灯光迅速染白了整个赛场的空间,让林三酒禁不住微微地眯了眯眼。 在赛场右侧的门口,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鼓着掌。 在他身后,是一二十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的手下。地上委顿着一个长发掩面的女人,看不出来是不是还活着。 为首的男人,生了一张国字方脸,即使在笑,也依然透露着一股阴冷刺骨的严峻感。他离胶囊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然而紧紧盯着林三酒的双眼,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真不错。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天真可爱的选手了……你是怎么从胶囊里出来的?” 不等林三酒回应,他的目光梭巡了一圈,大概是看见了夜场保安的尸体,也就明白了。 “没想到,今年的格斗赛,竟然还可以来这么一个大转折啊……” 男子冷冷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一直传到了门外,叫雷明的脚步顿了一顿。 “宫大哥,我们真的不去帮刚才那个女人吗?” 宫道一温柔地笑了笑。 “一级警备长都从委员会里出来了,说明此刻里面没人。我在商言商,一定是要去拿那一批被没收的特殊物品的……雷明,你还不跟上?” 第122章 比赛开始与龙阿套 h2&gt;奇妙而轻快的调子,带着清泉淙淙的亮音,合着他独有的干净共鸣,从宫道一的喉咙间里传了出来。虽然很好听,可是雷明在听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质疑了一句:“万一那个女孩被……她可是咱们的同胞……” 调子停了下来,宫道一回头朝他摆了摆手,神色轻松:“你担心什么?如果换做你是一级警备长,你会觉得这是个大事吗?” 似乎一点儿也没在期待雷明的回答,他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女友的疑心病】,对着房间上上下下地扫了一圈。 雷明被他的态度堵住了嘴,不由一噎,一边看着他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一边皱起了眉头思考。 仔细想想,如果站在警备长的角度来看,只不过是有一个变异人没被关牢,跑出了胶囊而已,并没有潜逃出去。说起来,恐怕还不如夜场保安玩忽职守、潜入会场来的问题大…… “可是……”雷明想了想,总觉得不回头看看的话,心里仍有不安。 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宫道一手里的东西忽然叫了一声,他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女友的疑心病】 大概每个形迹可疑、遮遮掩掩的男人身边,都会有这样的存在吧!当涉及到恋爱时,女人是天生的福尔摩斯,能找到种种简直不可能找到的蛛丝马迹——这一神奇的功能,被提取了出来,成为小范围内寻找特殊物品的绝佳辅助道具。 PS:只不过,正如名字所暗示的一样,这件物品有时会犯错抓不准,有时会被(花言巧语)蒙蔽过去,算不上是百分之百的可靠。 “啊,这根头发不是我的,我的发尾不是酒红色……” 伴随着有几分激动的女声,宫道一在一处墙壁前停下了脚。他抬头看了看,随即笑了。 ……一级警备长阿利巴此刻丝毫也不知道,他当初认为藏得十分隐秘的一批货物,马上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正如宫道一推测的一样,阿利巴尽管愤怒,但并不觉得眼前的事态有多么了不起——尤其是在那个女变异人高声对他喊了这么一句话之后。 “我说过,我是自愿参加格斗赛的。这个想法,我仍然不变,所以我不会跑。” 林三酒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正微微地发着颤。她弯下腰,拽起保安尸体的一只脚,朝电网的方向一扔,喊道:“如果不是这个人进来了,我们也不会从胶囊里出来。你不要为难那几个女孩,我这就把她们放回胶囊里去,然后我自己也进去,总可以了吧?” 阿利巴目光不变,只有他微微上挑的眉梢,流露出他略有些诧异的情绪。可是还不等他有所回应,那个短发的女变异人便果然开始动了——她将其余几个穿好了衣服的,一个一个抱回了胶囊里,最后自己也站进了胶囊,关上了门。 胶囊自动封锁起来的“咔哒”响声,接连不断地在会场里回荡了一会儿。 胶囊的门只要一关上,若是想靠着蛮力从里面打开,是绝不可能的——这一点,格斗赛委员会已在许多个以体能见长的男变异人身上做过实验了。见胶囊区内再没有了一个变异人的影子,阿利巴这才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去将那几个家伙的尸体拖出来。” 刚才被林三酒那么一扔,干瘦保安的尸体正好落在了滑轨上。 一个士兵应了一声,刚要动身,忽然被阿利巴又拦住了。“将炮管对准刚才那个97号的胶囊,你们,带上武装。” 他一向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管对手是谁,不管他们看起来有多弱小。 不过阿利巴多虑了,因为林三酒只是站在胶囊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士兵们抬走了尸体——这倒让他有点上了心:所谓自愿参赛一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真的抱了反抗逃跑的想法,现在大概是唯一的机会,却眼睁睁让它溜走…… 这个女变异人是怎么想的? 这个念头从阿利巴的脑海里划了过去,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抬出来的尸体上。 尸体们的死状各不相同,有的是头被切掉了,有的浑身冒血……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下的手。阿利巴看了一眼干瘦保安青紫血污的脚腕,转头问了一句:“97号什么时候上场?” 戴了一只单片眼镜的副官,在眼镜框上按了两下,随即恭声答了一句:“明天第一场就是她的比赛了。” “给她安排一个二级战力的,别让她活下来。她如果有赞助商,看看能不能撤掉,那些家伙哗众取宠不要紧,免得我们夜长梦多。” 副官应了一声,刚要做记录,突然从远处爆发起了一阵隐隐的轰鸣,似乎离得不远,连带会场地面竟然也跟着摇晃起来了——阿利巴伸手扶住了差点倒在他身上的副官,脸色早已勃然大变:“快去委员会办公室!”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副官一把推开,身影如飞箭一般迅速消失在门口,看身手竟然似乎不比一些变异人差。 副官急得一张瘦长脸都白了,招呼了身边的一队人马,急匆匆也往外跑,一个士兵在后面忙喊了一句“长官,这女人怎么办”,一时竟没有人听见这句话。 他再翘头一看,已经连自己长官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阿利巴此时哪里还记得薛衾这个人—— 格斗赛会场与委员会办公楼离得不远,当他冲进了二层小楼的时候,脸色不由变得铁青。 说是二层楼,但只要走进去就会发现,其实楼内是打空的。挑高足有六七米的空间里,错落地漂浮着许多白色半透明的圆球,正是委员会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往日颜色纯净的白色圆球上,此刻都挂着一蓬一蓬的砖土碎石。 阿利巴僵着一张脸,缓缓抬头看去。 外面包裹的墙体已被炸碎,靠近天花板的空中金库露出了冰冷的金属色泽。金库的样子,好像被什么给咬了一口似的,少了一大块,边角很平滑——能够看出来,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 “这、这……”副官吃吃地,话也说不完整了。 金库里是伊甸园军警部门最近几年从各种渠道搜寻到的特殊物品,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除了军方、政方的当权者们都很愿意收集特殊物品之外,它们还有极其重要的科研价值——如今,竟然一口气都丢了。 “马上调监控,给你十分钟找出犯人的模样和去向。派五个小队搜索,不,十个好了,能找到金库的,恐怕不是一般人……”阿利巴仰头盯着破碎的金库,好一会儿都没有动,眼珠子渐渐血红。“记住,这件事保密,对上头也不要说,绝对不能漏出去半点风声。” 上头暂且不说,如果这事被政|府那帮人人获悉,不知道又要翻出多少风浪来。副官知道其中的严重,面色凝肃地点点头,转身便呼叫起了各小队。 这一夜暗涛汹涌。 然而监视头里的那两个男人身影,却仿佛是融入了大海的泡沫一般,就此消失不见了。军警部门碍于不好大张旗鼓,在经过几个小时无果的搜寻后,不等天亮就鸣金收了兵。 虽然收队的时候还没有天亮,但是在集合、训斥、上交武器、换下装备回到宿舍以后,也已经是上午七八点钟了。 因为处理了会场中几人的尸体,龙阿套的工作要比他的同僚还辛苦一些,当他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肩膀肌肉都在不住地隐隐酸疼。 室友是另一个连队的,今天休假,此时正抱着一桶小吃靠在椅子上,头箍上的小灯在他眼前投射出了一副图像。龙阿套瞥了一眼画面,发现是新春格斗赛的片头,看看时间,发现果然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喂,要不要坐下来一块儿看?”室友朝他喊了一句,喷出了几点白渣。 如果是往常,龙阿套肯定要嘿嘿一笑,去搬椅子——可是大概被一个晚上的奔波累着了,他无力地摆了摆手,一头倒在了床上。头感觉很沉重,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睡觉。 室友见状,又将眼珠子转回了图像上。 在龙阿套逐渐昏沉起来的五感里,他模模糊糊地听见室友头箍里传出来的声音:“……这一场,终于轮到了我们97号选手出场……要知道,她可是咱们新春格斗赛这么多年以来,头一个自愿参赛的选手呢……” 龙阿套撑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昨晚见到的那个女变异人,果然以一个特写头像的形式,映在了这个房间里。 虽然很想看看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但是他随即便被一股疲累感吞没了,再次闭上了眼睛。 赛场上,林三酒顶着四周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面无表情地走出胶囊。 在她身边的女人们里,有一个是昨晚与她见过一次面的;这个姑娘运气好,还不等男人挨近,就被林三酒救下来了。 尽管她面色苍白、肌肉打战,但眼神倒还仍然清明。她靠近了林三酒,低声说道:“……我叫梨桃,昨晚谢谢你。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办?为什么昨晚不逃走?” “我有一个计划,但是只靠我一个人大概不够。” 林三酒看了她一眼,半晌,低低地说了一句。 第123章 亲手复仇!可是,林三酒疯了吗? @@“……”梨桃微微扬起了一边眉毛,这个模样已经保持了一会儿了。林三酒有点尴尬地看着她。自从她把计划说出口了以后,二人就陷入@@ 第124章 一点儿小改动 h2&gt;“X他妈的,怎么没多安排几个二级战力?” 伴随着一级警备长阿利巴愤怒的吼声,从最高处一个雪白圆球里“哗啦啦”地飞出了无数的办公用品,带着主人的余怒砸在地上。 “窝囊废!一个手掌心里的变异人都搞不定!真是奇耻大辱!”阿利巴的骂声仍然在继续,半透明的圆球球壁上,映出了一个点头哈腰的身影,正是戴单片眼镜的副官。 底层的几个圆球纷纷离得远了点。 “长官,实、实在是实验室那边,要价太高了啊……”副官瞅着空子,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考虑到以后几场比赛还要管他们买一级二级战力,还要雇佣斗士,这花费……” 最重要的是,格斗赛的门票、赞助等收入,是要作为福利发放给军|警部门的。 阿利巴果然立刻将战火转移到了老对头身上。 “X!也不想想,没有老子送过去的变异人和特殊物品,他们能研究出个屁来?”阿利巴先后经受了两次打击,此时脸色差得叫人心惊:“科技派那帮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们都送进赛场里去!” 顿了顿,他吸了一口冷气:“把今年年奖减少一点,多上一些二级战力,务必要让97号下一场死!” 副官忙点头应了。 往年的军|警部门,也并不是这样捉襟见肘的——毕竟特殊物品是十分罕有的东西,随便送过去几件,就能换回来一批二级战力了。只不过今年…… 想到失窃的东西,阿利巴重重地倒在椅子上,呼了口气:“……偷金库的那两个小子,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副官实在不敢让“没有”二字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心惊胆战地摇摇头,随即不等长官发火,忙补了一句:“但是属下在处置那个叫薛衾的女人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阿利巴抬了抬眼皮,示意副官往下说。他刚开了个头,阿利巴便逐渐坐直了身子。 的确,半夜打电话报告女变异人的踪迹这事很少见,随即就有人趁着自己因此离开的工夫,将金库偷了。 这里一定有联系。 ……薛衾被扔进升降板,带上办公室的时候,浑身都是青紫肿胀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事实上,她能活到现在,真是令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被捆缚绳绑着,薛衾趴在地板上,双眼无神,面无表情。 “……你身上的【鲁迅海绵】,是从哪里来的?”阿利巴的火气此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薛衾已经被拷问过无数次了,只是她紧咬牙关,始终没人能从她嘴里撬出哪怕一句话来。 对于这样的沉默,阿利巴并不感到奇怪。他看了看薛衾一身的伤,伸手在墙壁的几个按钮上按了几下,空中多了一幅图像,似乎是电话的录像。那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夜色将他的容貌都遮住了,只有他的声音还清楚:“……对,朝萨德玛小道的西边去了……你们会马上派人来么?别让她跑了。” 声音虽然刻意被压低了,但刚一入耳,薛衾就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空中的图像,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阿利巴见了她的反应,笑了。 三十分钟以后,雷明有点不情愿地动了动身子,朝身边的人低声说:“……不看下一场了吗?我很担心她们啊……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对付97号,唉。” “不看了,走了。”柔和的声音虽然带着笑意,却冷冷的。“刚才真是侥幸,再看下去一定会失望的吧。” VIP观众席里两人起身离去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此时伊甸园里早就炸开了,每一条娱乐新闻、讲谈节目、个人媒体里,谈论的都是上午的赛事。在过去28年里,并非没有过女变异人获胜的例子——事实上只要能幸存下来,就算她们赢了——但是获胜后仍然有勇气站在赛场上的,并且如此旗帜鲜明地与全伊甸园对抗的,绝无仅有。 “比我们优越?这明显是一种可怜的幻想……看一看我们在哪儿,它又在哪儿?” “……她所不知道的是,50名以前和50名以后的比赛,严酷程度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我等着看97号在下一场比赛开始时,哭着要求下场……” “喝血是为了向我们示威吗?” 赛场大屏幕上,和伊甸园中每人身上的小型光幕里,不同的脸、不同的声音,都在说着同一件事。 在种种声音中穿行了一会儿,宫道一没等走近赛场出口,忽然停住脚,在身边一个小摊上买了一只热狗,又原路折返了回去。雷明刚要出声问,目光在出口处一扫,立刻明白了:门口此时多了几个守门的士兵,每过去一个人,都要求看一看模样。而士兵手里光幕上映着的,正是一张十分形似宫道一的画像。 “真是的,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宫道一坐回位置上,手里拿着热狗,却不知道隔着面罩该怎么吃,干脆塞给了雷明。“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雷明攥着热狗,愁眉不展:“糟了,这下该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先看看比赛好了……如果叫人失望的话,也不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而看的,而是天意啊……”隔着面罩看不清宫道一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喃喃的声音。 雷明觉得自己有时很难理解宫大哥的逻辑,但是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就惴惴不安地坐好了。 “……这个要怎么吃?” “我要是知道,还会给你?” 雷明哭笑不得,刚要左右张望,忽然大屏幕里一个严肃的男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随即警备长阿利巴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屏幕上,惹起了底下一阵叫好:“……委员会方面,认为97号这种同类互助的感情,十分有趣。为了能够让大家也体会到有趣之处,我们对下一场比赛做了点小小的改动……” 听到“改动”二字时,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毕竟新春格斗赛是伊甸园定下来的,规则掌握在人家手里,自然可以说改就改。如果不允许她们继续参赛的话,以后那些女选手的命运,岂不又一次风雨飘摇了? 唯一能够指望的,无非是委员会不好意思露怯,拉不下那个脸临时改变规则而已。 林三酒能够感觉到,从身边几个胶囊里投来的、有些焦虑的视线——她紧咬嘴唇,屏息听着警备长阿利巴接下来的发言:“……按照97号的发言,下一场的十名女变异人应该团结一体,真是令人感动哪。委员会决定,下一场时,我们会在场内放置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女变异人,希望97号和她的同类们,依然能够在这个女变异人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不等阿利巴说完,林三酒突然腿一软,跌坐在胶囊里。肌肉开始酸疼起来,视野也在逐渐地模糊,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她迫不及待地叫出【诺查丹玛斯之卡】,将体内的辐射全数灌注到卡片里。 通过喝血这种方式,堕落种体内的辐射果然被她大量地吸收了。 卡片上的小电池旁边亮起了一个闪电的形状,过了一会儿闪电消失了,显示的数字是“16”。 堕落种不愧是被辐射改造的生物,只吸了那么一些血,当中蕴含的辐射量已经远超普通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只是这些,恐怕还不够…… 待虚弱感从体内渐渐消退以后,林三酒一边扶着囊壁站起来,一边看向了场中刚刚被带上来的那个女进化人。 或许是因为阴魂再现,到底还是触动了伊甸园人心中的某种恐惧吧——场中的血肉已经被清干净了,露出了血迹斑斑的地板。一个士兵肩膀上扛着一个软软的女人,将她砰地一下扔在地上,随即转身走了。 那女人的四肢都朝奇怪的角度弯折着,很显然是被折断了骨头。她似乎正处于昏迷中,但是由于浑身青紫肿胀,连眼皮都合不上,因此一只眼睛半开着,眼珠一动不动。 第二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十只胶囊滑入赛场的声音,叫那女人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林三酒走出胶囊,目光在其余九人身上扫了一圈。 比起前几天来说,新加入的五个女选手精神状态明显要好得多——一个眉目温柔的女人感激地冲林三酒点了点头,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凑到她身边,战战兢兢的神色里,头一次有了希冀。 九人不知不觉地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等待着林三酒说点儿什么。 “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在讲完了上一场的战斗经验以后,林三酒沉声说道,“只是你们要记住,这一场比赛结束后,必须全员留下来帮助明天的选手。” 这样一来,选手方面的人越来越多,不奢望能靠这个打击伊甸园,但是起码能够先保住后来人的性命,不至于落得个跟新宜她们一样的下场。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番话而有了生的希望——她话音刚一落,竟然有人突然抽泣上了;一个头发如同巨大鸟巢似的姑娘,猛劲儿点着头,叫人担心那头发要掉下来。 在一片带着鼻音的回答里,叫林三酒隐隐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的是,九个人里,没有一个说要将地上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抛弃掉的——或许是这段噩梦一般的经历反而激发了人心里最顽强的一面,就连白小可也跟着出主意:“我可以叫我的面首背上她……” 直到一个虚弱的声气打断了她:“不用你们管——” 林三酒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她一边呜呜咽咽地流下了眼泪,一边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你们变异人,没有好东西,我不要你们管!” 第125章 关键时刻,失去行动能力的林三酒 @@龙阿套的室友,觉得今天的龙阿套奇怪极了。往年的新春格斗赛,他是一场都不会落下的,甚至还会攒起本来就不多的薪水,去买头几天的门票。今天上午没看比赛@@ 第126章 圣母林三酒 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天边闪亮的一声叮】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升级了。 或者应该说,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能力,居然也可以升级。 在末日世界里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林三酒也慢慢悟出来了:所有的异能中,不分基础能力和进阶能力,都可以粗略地分成两大类:可升级和不可升级的。比如体能强化可以升级,一次次加强人的体能,最终到什么形态为止,林三酒也不知道;而像“极端气候适应”却是无法再升级的,如果突然把人丢进零下三百度的环境里,照样是个死。 升级和不可升级的依据是什么,她曾和伙伴们聊过,只是到最后也没得出结论来,只知道一个人的主战力技能,是肯定可以升级的:比如林三酒的【扁平世界】、海天青的【健身教练的荣光】……等等。 从别人身上夺来的【天边闪亮的一声叮】,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没有任何能升级的迹象,林三酒一直以为它就这样了——就是升级,还能怎么升?已经能把人打到天边了,难道下一步要打到天外去吗? 林三酒挣扎着,伸手握住了掉在身边的口器——即使明知无用,她依然不甘心引颈待死。 众人也都知道二级战力口中白光的厉害,一瞬间各种能力都纷纷出笼;虽然二级战力也是曾经的进化人,按理说不该轻易地中招,只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时之间倒的倒、摔的摔,还有一个的一口白光竟然直接吞噬了一小群堕落种,当白光消失时。那些堕落种变成了地上的一堆黑炭,徐徐冒着白烟。 而*个人同时应战二级战力的结果就是,一只堕落种此刻已经欺近了林三酒,在它浓重腥臭的呼吸喷上她面颊的同时,惨白的手已经快摸上了她的脖子。 一瞬间,身后似乎响起了无数惊叫;林三酒死死地握住口器,想将面前这张恶心的脸一鞭抽烂。只恨身上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能浑身冰凉地趴伏着。 就在这时,一道粗大的黑影从她身后“呼”地冲了出来,像一只重拳般。以千钧之势将它给砸飞了,撞翻了一路堕落种。 那黑影停了下来,林三酒才恍然发觉这是一条几人合抱都抱不住的碧绿巨蛇,虽然看不见蛇头。但瞧蛇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尖刺,威力似乎不小。 观众席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她努力回头一看,这巨蛇原来是从地上那女人的后脖颈中钻出来的,一眼望去仿佛是胸腔里多长了一条蛇一样,十分可怖。 “我叫薛衾。”她趴在地上。不肯抬头看林三酒,只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刚才谢谢你。” 【被刀下冤魂缠身的家庭主妇】 从今日起,请做菜的各位主妇小心了!不管刀下切的是鸡、是鱼。还是韭菜西红柿,都有可能以“战斗形态”从你的身体中钻出来哦!不过作为作战武器的它们。也许意外的好用呢——至少以后去菜市场买特价菜时,再也不用担心隔壁老王他媳妇把新鲜便宜的菜都挑走了! 介绍:上一次料理的是什么食材,战斗时该食材就会从体内钻出来,变成武器。可以用意念指挥它们,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一旦做了新的料理,武器就会被刷新了。 ps:一定要是被刀切开的食材才会被触发该技能,如果一次切了多种食材,则随机抽取一种。 “所以说,其实这是一条黄瓜。”薛衾的声音好像有点尴尬,脸仍然贴着地面。 林三酒恍惚了一下。 有了绿蛇——黄瓜的帮忙,女选手们顿时松下了一口气,林三酒也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地平缓下来。 能力进化后是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反而让人觉得自己精力充沛——林三酒待进化症状一消失,便蹭地跳了起来,对身后薛衾吼了一声“拜托了!”,随即几个弹跳,追着刚才吐过一次白光的二级战力而去。 他们的充能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四十秒,林三酒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开启了【金手指】以后,她第二眼就瞄到了那个身体僵硬的影子,正被一群堕落种掩在身后。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头冲了进去,吓得后方一群女选手的心都提了一下——大黄瓜赶紧重重一扫,只可惜长度究竟不够,没能将她身边的堕落种扫倒。 身边高大的堕落种们兴奋地嚎叫起来,纷纷朝陷入重围的林三酒扑了过来。 林三酒面色不变,伸出两只不知何时用布包好的手,同时落在堕落种的身上,迅速划了过去,波及了一片。 下一秒,她身边炸开了一蓬蓬的血肉,朝天空激射而出,残肢尸块组成的血雨,足足下了一两分钟。 【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明明是因为不能出现血腥镜头,才折中了一下,将对手击往天边的啊……漫画杂志主编秋山智一头疼地想。没有想到,在寄来的《神奇宝贝》同人中,竟然出现了这么黑暗的2.0版。 介绍:刚才使用【天边闪亮的一声叮】时,是不是无法发动来着?没错,因为毕竟不是漫画,本着脚踏实地的科学精神(咦?),这个技能在室内、或者头顶有阻隔的时候,就没办法将对手击飞天边了。 因此,升级版的一声叮改变了画风。 将双手同时触碰到目标时,就等同于两只手同时发动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目标受到了两边而来的冲击,将会在中间爆成一团【此处马赛克】的东西。 忠告:千万别在发动了这个能力以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卖萌。 浑身被腥臭血雨淋了个透的林三酒,神色平静地扑向了那个躲闪不及的二级战力,双手同时按在他身上——轰地一声,这一次除了内脏肉块。还有无数虫形机器的碎片,像个小喷泉似的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弧线。 紧接着,她脚下一蹬,直直朝下一个二级战力扑去——一路上血肉四溅,空中弥漫着大量的血雾,一具具身体化作糊烂的一团团,唯有一个神情冷清的女人。如同浴血杀神一样在赛场中横冲直撞。 方才还愤怒的喊叫、口哨声。渐渐地在观众席里弱了下去,每个盯着林三酒的人,都不由从脚底开始逐渐觉得有点凉。 宫道一忽然一把抢过了雷明手里的热狗。两下就将它揉成了个球。 “宫大哥,你……难道你生气了?”雷明十分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 过了一会儿,宫道一才好像有些恍然地应了一声:“嗯?不……我并没有……哦。我好激动。” “的确,真的好激动人心呢!”雷明觉得自己终于头一次跟上了宫大哥的逻辑。忙应声道:“没想到这个97号这么能打,真是了不起……” 宫道一轻轻地笑了一声,立时让他感觉哪里不对,住了嘴。有点讪讪地回头望向了赛场。 在成功躲避了一次白光攻击后,林三酒已经一连杀掉了三个二级战力,其余的堕落种也被清剿了大部分——只剩下零星三五个。仍然在跟几个女选手缠斗着,只是瞧形势。胜负已经很明朗了。 剩下一个二级战力忽然顿住了脚,转身朝林三酒大步走来,一边走一边张开了嘴——充能时间结束了。 林三酒的背影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 “她……这是要干嘛?”薛衾惊了一跳,努力想动一动,但四肢俱断,只能用沙哑的喉咙问了一句。 下一秒,林三酒的吼声就传进了众女的耳里:“董好好,你的能力还能用吗!” 抵挡白光时,【国税局】所消耗的体力简直是一个可怕的黑洞——董好好一咬牙,“你上吧!” 她的话音才落,一团刺眼的白光就从二级战力的嘴里冲了出来,瞬间包裹住了林三酒。 她只有三秒钟时间—— 在耀眼的白光里,谁也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林三酒模模糊糊的人影猛地冲了上去,白光顿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晃得众人一阵眼花。就在董好好即将支持不住了的时候,白光猛地暗了下去,再眯眼一看,原来林三酒不知几时竟然骑在了二级战力的背上,将他的脸按在了地面里。 她朝空中的小摄像机抬了抬下巴,小摄像机一抖,慌忙飞落了下来。 观众不知不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大屏幕。 小摄像机的镜头上,布满了小小的鲜红血珠,汇成细细的血流,从林三酒琥珀色的双眼、鲜绿的花纹上划过。 “这个人曾经也是进化人,我不杀他,你们收回去吧。” 这句出乎众人意料的话,让会场顿时静了一静——不杀进化人?刚才那几个死得可是一个比一个惨。 只是97号选手似乎是来真的,她手下发力、猛地砸瘪了虫形机器的壳以后,就站起身,走回了女选手间,低声地跟她们说着什么。 观众席里响起了一阵阵嗡嗡的窃窃私语,雷明抽了几声,十分感慨地说:“没想到97号竟然如此博爱——” 看着女选手们走回了胶囊后,那个二级战力果然也被几个工作人员回收走了、搬出了赛场,宫道一突然拍了雷明一下:“少废话了,把检测仪给我。” 雷明楞了楞,随即才反应了过来,忙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手柄,掩掩藏藏地递给了他。 宫道一歪着头,盯着手柄看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非常愉悦:“咱们现在有件事要办。” “什么事?” “拿上这个,一会儿你把这儿每个人身上的防辐射服都割开。” 说着,宫道一塞给了他一把小刀。(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111024094004111的平安符、谢谢施白的平安符! 想跟大家商量个事……以我过去三个月的经验、以及目前的成绩来看,这本书恐怕很难从编ji手里拿到推荐了,能不能请大家多给我投一些推荐票? 推荐票多了的话,起码在分类的“推荐榜”上,还能看见个书名,不至于默默无闻一直到完结…… 谢谢大家了~~祝你们这一章看得解气。R655 第127章 今晚的对峙 第七天的比赛,在打完了上午一场以后,会场就陷入了奇怪的气氛中。 林三酒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目光从慌乱的人群头顶扫了过去——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每个人都在看自己手腕上的光幕;不断有慌里慌张的人跳起来,急匆匆地往出口走。再没有人朝赛场中央、刚刚获胜的女变异人们看上一眼了,窃窃私语声在巨大的会场里回荡成一片模糊的嗡嗡响,偶尔一些咳嗽声、惊哭声,隐隐透出了变故的气息。 一队队的士兵冲进了会场,人人一身防辐射服都穿得严严实实,不断高声喝令人群维持好秩序,不要冲跑踩踏。大屏幕上的广告已经播了有好一会儿了,主持人半天了仍然没有现身说过一个字,来来回回地只有“菲卡德留影机,留下您的美好瞬间”在回响着。 甚至连女选手们没有进胶囊的事,一时都无人留意。 “这……是怎么了?”梨桃走近了浑身散发血臭的林三酒,有点茫然地问道。 林三酒微微笑了笑,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虽然【诺查丹玛斯之卡】的末日覆盖范围很小,顶多一个人头那么大而已,但是辐射跟温度不同,它是会扩散的。到目前为止,林三酒一共释放出去了26个希的辐射——考虑到二级战力被回收后,肯定会经过一番清洗,因此她一直有点提心吊胆。不知道散布出去的辐射够不够用。 不过看这样子,那天晚上抬着干瘦保安尸体出去的两个士兵,此时大概已经死了吧。 早在那一天晚上。林三酒就已经故意趁着挪动干瘦保安尸体的时候,将手上的10个希都注入了他的脚腕上——果不其然,那两个体能只能算是平常人的士兵,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干瘦保安的尸体搬了出去。 他的伤口在咽喉上,但吸收了全部的辐射后,脚腕变得青紫肿大。还叫林三酒担心了一下呢——好在,似乎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小小的异状。 伊甸园的居民。一直以来生活在玻璃穹顶的保护下,玻璃顶为他们隔绝了绝大部分的辐射——而剩下的那一点点,靠吃橡皮糖来抵抗也就够了。他们本身的体质都是普通人,直接面对辐射时没有任何幸理。一旦辐射的浓度超过3个希,急病、死亡的人数就会开始大幅攀升。 虽然当时做的时候没怎么考虑,但在仔细一想以后,最叫林三酒觉得惊喜的是:玻璃穹顶内部一旦开始出现辐射,这些辐射就很难再散掉了——往日保护伊甸园居民的玻璃顶,反而成了将他们困于其中的毒气室。 “辐射病啊。”自从进入了新春格斗赛场以后,林三酒的声音还是头一次这么轻快。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几个女人,低声朝梨桃笑了:“……你对这儿,也腻了吧?” 梨桃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眼里闪烁着不解的水光。 “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试试出去了。” 梨桃一震,刚要说话。只见大屏幕上的广告就“啪”的一声黑了,随即阿利巴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响了起来:“由于出现紧急情况,新春格斗赛暂时停止!请所有观众遵守秩序离场,警卫队,迅速将变异人关押回去!” 林三酒笑了一声,嘱咐梨桃:“晚上可别睡着了。” 梨桃仍然是一脸震惊。简直不知道该不该拿这话当真好的样子——她忙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了林三酒的脚步。只听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朝众女拍了几下手,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后,扬声道:“大家下午好好休息,我还需要大家的努力!” 她的声音虽然清亮得很,叫场外的警卫队也能听见,但这话却说得含含糊糊——一个端着枪的士兵,大概是新进来的,见女变异人们果然跟着她一个接一个地进了胶囊,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妈的,这个97号还真有点……” “蹦跶不了多久了。”一个老士兵哼了一声,确认胶囊的门全部关好了以后,朝远处挥了挥手,胶囊朝来时的方向滑行了过去。“你不知道那几个长官现在都快急疯了?哪还有闲心管这些个变异人……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她们都杀了了事。” 这个老兵说的没错,阿利巴此时的确正转着这个心思。 原因无他,以委员会为首的一大批军|警部门官员,被攻歼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自从发现第一个因辐射而死的人是一个警备兵以后,政府行政派官员就发动了手下一切可以利用的舆论,攻击军警部门尸位素餐、玩忽职守,竟然让辐射泄露,污染了伊甸园。加上新春格斗赛一连三场比赛,女变异人方面都毫发无伤地胜了,一时间“军|警无能”的骂声四起。 好在金库被窃一事,到现在还没有露出去——阿利巴跟上级通了两个电话以后,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由本方控制的媒体发出声讨,指责伊甸园实验室操作不慎,才造成了辐射泄露;贪墨经费,所有的抗辐射设施都质量低下;最重要的是,为了以示军|警方面的强硬,第二天一早将会把女变异人全数斩首处决,全程直播。 “绝对不能让新春格斗赛的主办权落回科技派那帮人的手里,”阿利巴重重吐了一口气,“不惜任何手段,也要让他们为了辐射病一事顶罪!” 浑身都被防辐射服包得严严实实的副官慌忙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忽然被身后的阿利巴叫住了:“对了,晚上你们小心一点,多派一些人手去会场给我盯着,要是让那些女变异人再出什么乱子,你也不用干了——尤其给我盯好了那个97号!” 他一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阿利巴的指令一下,过了傍晚时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进驻了比赛会场。(未完待续) ps:谢谢酒娘的桃花扇、木鱼的桃花扇、湘气的一张粉红、emina323的平安符、时差海味的香囊、蛇精病的平安符、书友150218134131267的两个平安符……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心情低落,状态不好,特意来安慰我的? 今天码字感觉手不是很顺,也许这一章不太好看,请多包涵。 另外,三月接了个活儿,目测会比较花时间,我尽量争取稳定更……但是如果实在赶不上,也只好先说一声抱歉了。R655 第128章 我要伊甸园也步上后尘 平日里亮如白昼的赛场,此刻只开了几盏小小的射灯,昏黄的光芒努力地刺破了黑暗,照亮了它下方的一小片区域,随即就像后继无力一样,隐没在了夜幕里。 把守的士兵不多,也有几十人了——为首的队长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不知是不是睡过去了。除了巡逻小队以外,有的蹲了下来休息,还有的点上了烟,时不时交头低声谈上两句。 一夜已经过去了大半,女变异人们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异状,紧绷了一晚的士兵们,也都有点累了。 “适当的休息可以,但是不许懈怠下来。眼睛都给我好好盯着点儿。”从一动不动的队长嘴里,突然传出了这么句话,士兵们一个激灵,登时齐声答了一句“是!”。 ——有那么半秒钟,林三酒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她屏息凝气地等了一会儿,见士兵们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便矮下身子,悄悄地从两只胶囊之间走过,朝里面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距离下一次巡逻,还有五分钟。 林三酒想了想,双手按住地面,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随即“轰”地一声,碎石四溅,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浅坑。 “什么声音?三队去看看!”队长腾地跳了起来,用粗嘎的嗓子喊了一句。 “队长,声音是从胶囊区里面传出来的,看不太清楚!” 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巡逻队是不会进入胶囊区的,只隔着电网,用手电扫上一遍就算完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让他们进来…… 没办法,笨法子也只好再用一次——她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巡逻队的手电光从头顶消失以后,又一次轰碎了一小块地面。 这一次,外面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通知控制台关闭‘高能屏障’,三队四队进去找找声音来源,武器全部解锁!” 原来,这个东西叫做高能屏障啊——林三酒静静地看着电网黯淡了下去,迅速地消失了。 两队共二十个士兵,端着沉重的武器,一步步小心地走进了胶囊区。 头顶灯的光在每一个胶囊上都扫了一遍,所有的胶囊都老老实实的,里面的女人一声不吭,似乎没有任何异样。这样走了两圈,当打头的喊了一声“没有发现问题”以后,二十个士兵就从胶囊区里撤了出来,高能屏障再一次被开启了。 两个小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守着沉默了下来的胶囊区。 “奇怪了,好端端的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队长喃喃地说了一句,想了想,还是坐回了椅子上,打开了腕带上的光幕,决定跟上头汇报一声。 还不等发出呼叫,他肩膀忽然被人碰了碰,随即一个女性的清冷声音,就从背后的黑暗中,低低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你看过我的比赛吗?” 队长南德的汗毛,一刹那间全站了起来,身体冻住了。 “别乱动,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97号选手林三酒。”女性的声气吐在脖颈间,像是死神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现在两只手,都放在你的身上了呢。” ——南德自己也记不清楚,他到底看见了多少只堕落种,曾在97号两只纤细的手之间,爆成了一团团血肉模糊的雨雾。 他干干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话来。 “哎,你干什么呢?” 虽然光线昏暗,终究还是有人发现了一直紧紧贴在队长身后的那个古怪士兵,出声喝道:“站回你原来的位子去!” 感受到背后的手掌微微一用力,南德猛地出声了,冷汗和声音一同迸发了出来:“我、我让他给我来按摩!你们少碍事!” 刚才说话的人不吭气了,随即又有别人笑开了:“原来队长喜欢这个?怎么不买几个男变异人回家……” 调笑声仿佛风吹似的,没有在南德头脑里留下半点印象,他只清晰地听见那个细微的声气夸了他一句:“真乖。” “要、要我干什么都行……”声音颤抖的时候,不太好控制音量,南德的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请别杀我,我没有杀过变异人……” “好。首先,把高能屏障关了。” 南德只觉自己的身后像是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黑洞,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尸骨无存——他干咽了一口,联络上了控制台。虽然对方很不耐烦,但好歹也算是用“稳妥起见”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一分钟后,胶囊区周围的电网就飞速地暗了下来。 察觉到不对的士兵们,纷纷站起了身,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队长,你关了它干嘛?难道还要再去检查一次?” 南德顿了顿,见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指令,咬了咬牙,干笑道:“也差不多快天亮了,我刚才接到了指令,让咱们收队回去……” 士兵们静了两秒,随即有个小队长模样的人一挥手,众人迅速四散开来,纷纷端起了武器,响起哗啦啦的一片解锁声,将南德和林三酒包围在了中间。 “队长被挟持了!”有人这么吼了一声—— 下一秒,坐在椅子上的南德就炸成了一片裹着碎布料的血雾,几十道激光光束紧接着朝着椅子激射而出,几乎是同时就笼罩住了刚才二人置身的那一小片区域。 这么强的火力,应该已经解决目标了吧? 这个念头才闪过众人的脑海,头顶上的昏黄灯光就暗了一瞬间,随即有人马上意识到,那是因为一个身影刚刚从头上翻滚了过去。 但是还来不及调转枪口,惨叫声已经伴随着一道长蛇似的影子,与血肉一起在空中爆了开来,几颗还戴着防辐射帽的人头,飞出去老远,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还活着的士兵们,忙转过了枪头,试图去捕捉空中那个来去如风似的影子——然而刚才一番残杀,已经让他们自乱了阵脚,加上林三酒的速度远远要比普通人类快多了,因此当她双脚落回了地面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再没有了一个站立着的影子。 林三酒按住了手臂上被激光擦过造成的伤口,狠狠地啐了一声。 没想到那个南德,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如果不是他试图传达些什么的话,他和这群士兵也不至于死得这样快…… “啊,造了好多杀孽呀。” 从远方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轻快的声音。 林三酒浑身一震,再次叫出了口器。 “别担心,我不是敌人,我也是个进化人。” 轻柔的声音在黑暗里渐渐地接近了,随之露出了一个被长袍遮住了全身的影子。影子在离林三酒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来,随即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一张白皙的面庞来。 即使明知这是个男性,但他的五官精致柔和,充斥着一种阴柔的美感——林三酒一眼望去,只觉他十分漂亮,一时竟意识不到男女。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宫道一,除了是一个走私商以外,我还是你的头号粉丝呢。”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不要这么警惕地看着我嘛……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我们已经互相帮过彼此一次大忙了。” 这句话丝毫不能让林三酒冷冰冰的眼神和缓下来。 “你有三十秒时间,证明你是进化人。” “哎呀,好谨慎。”宫道一似乎十分愉悦的样子,右手轻轻一摆,就从他身后的昏暗中,走来了一个庞大的黑影,仿佛凭空而现,完全不知道是从哪儿走出来的——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似乎是某种巨兽。 “可以了吧?我是来帮你的,我知道胶囊很难打开。”宫道一挥了挥手,巨兽的影子像烟一样飘散了开来,迅速消失了。“托你之福,外面的辐射病闹得这么厉害,我猜你也会趁现在走的,否则可就浪费了这个机会了。” “你知道是我干的?”林三酒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多问下去。这个古怪的男人说得对,虽然可以试试【画风突变版一声叮】,但她的确没有能够百分之百打开胶囊、并且不伤人的把握——她朝宫道一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转身走向了胶囊区,却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生怕放过了一丝风吹草动。 宫道一只是眯着眼笑,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一块儿进了胶囊区。 女选手们纷纷从胶囊里站了起来,扑到了囊壁前,目光激动。 在这儿被困了这么久,终于能够重得自由了——在她们晶亮的泪光里,林三酒领着宫道一走到了第一个胶囊边上,“你试试把它打开吧。” 这个胶囊里的人是徐薇,她咬紧了嘴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外面的两人。 宫道一笑了一声,接着竟然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只小鸟来——小鸟一身羽毛很光亮,眼珠儿灵动,刚一被他拿在手里,就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我想唱歌。” “把这个门吃掉,就可以不用唱了吧?”宫道一温柔地摸了摸小鸟的背毛。 小鸟“嗯”了一声,接着林三酒愣愣地看着小鸟猛然张开了小小的嫩黄色鸟嘴,以一种物理学无法解释的方式,一口将胶囊门吞噬掉了大半。 它吃下去的东西,足有几十个它自己那么大了,叫人难以想象门被吃到了哪儿去—— “……这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抱住了一头扑进了她怀里的徐薇,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有点结结巴巴地问道。 “对呀。”宫道一点了点头,见小鸟又张嘴说了一句“我想唱歌”,随即将它带到了下一只胶囊前。“总之必须要用吃的堵住它的嘴,不能让它唱歌。” 小鸟吃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没过一会儿,已经救出了几十个人。只是当小鸟再一次吃下一扇门后,忽然从这只胶囊里冲出了一道粗长的黑影,拦腰就朝宫道一打了过去—— 后者好像早有准备似的,立刻轻巧地跳出了攻击范围,黑影才心有不甘地停了下来,正是一根碧绿色的、像大蛇似的黄瓜。 “薛衾,你这是干什么?”林三酒惊了一跳,将她从胶囊里抱了出来。 今天上午的女选手里,有一个略懂接骨,好歹算是把薛衾的骨头勉强接上了,只是她现在还不能乱动,只好倚在林三酒的手臂上,喘着粗气:“就是他!把我卖给了军|警部门的,就是他!” 气氛一下子顿住了,随即宫道一好像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原来是你……想不到你竟然也被抓来了,哎呀,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如果要给人的演技打分的话,那么他说这句话时敷衍了事的神态,简直配得上一个负分。 薛衾刚要骂,只觉林三酒手上一用力,似乎在示意她什么,只好恨恨地闭了嘴。 “先把人都救出来,再说别的。”林三酒将薛衾交给了白小可的面首背着,淡淡地看了一眼宫道一。 后者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信用刚才已经跌破了谷底。 加上头几天比赛时幸存下来的两个女选手,一共五十二个人,很快都从胶囊中脱了身。除了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让人有点不好办之外,其余的都围住了林三酒,等着她说点什么。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该怎么逃到外头去?”人群中有个声音问道。 大概连这些女人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日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末日世界里去吧…… 林三酒看了她们一眼,一言未发,只是转身走进了刚才的尸堆里,扒下了一套还算完好的防辐射服,抱在了手里。 感受到背后投来的目光,她淡淡地开口了:“想自己逃到外面去活命的,我不拦着你们,只是把这个神志不清的也带上就行。但是,我是不走的。” 梨桃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林三酒缓缓站直身子,冲她们笑了笑。 “我这个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离开的时候那个地方都难免会变成一堆废墟。以前我住过的一家超市是这样,一个幸存者基地也是这样……”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伊甸园不会是这样。” 顿了顿,林三酒轻轻地说:“我要留下来,摧毁他们的玻璃罩。” 第129章 藏在伊甸园背后的某种异常 说起来,这还是林三酒第一次走在伊甸园的街道上。 正如当初她在玻璃罩外面所见到的那样,伊甸园中的每一处都充满了与地球——姑且这么叫吧——截然不同的风情。 此刻黎明未至,玻璃罩呈现出深蓝的色泽,星光透过玻璃,折射出越发璀璨的光芒。漂浮在半空中的橘黄色路灯,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了,立刻像小鸟似的降了下来,暖融融地染亮了一行人前方的路。 静谧的夜晚里,冷冷暖暖的颜色美妙地调和在一处,好像一幅艺术作品。 被背负在面首身上的薛衾,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别被这样子迷惑了,每个路灯上面都装了监视摄像头呢。” 刚刚伸出手,想要摸一下路灯的董好好,闻言迅速地收回了手来。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几十个人,低声对一旁的梨桃吩咐了一句:“虽然大家都穿着军用防辐射服,身份大概一时不会暴露,但还是要小心。你让她们尽量少说话少动,只端着枪走路就行了。” 梨桃点了点头,转身没入了队伍里。 43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大,但当四十三人真站在眼前的时候,却足足排满了半条街。 林三酒没有想到,最终选择跟她走的人竟然有这么多——走了的人中,虽有明哲保身的,但大多数还是传送日子将近,而不愿冒险的…… 宫道一给她们指点了出路以后,却并不离开,仍然跟在了这支娘子军后头。林三酒即使不愿意,也不好立刻拉下脸来赶他走,只好将薛衾带在了身边,省得他们俩在大街上打起来。 “……看到远处那座黑塔了吗?那儿是伊甸园居民绝对不允许靠近的禁区,据说它是整个玻璃罩的枢纽,是为其输出能源的关键部分。” “能源?”林三酒一愣,不由抬头看了看头顶。这个玻璃罩怎么看,都像是用物理方式隔绝辐射的,她想不通它为什么会需要能源……“那儿一般来说,有多少人把守?” 出乎她意料的是,薛衾哼了一声,“一个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从前靠近黑塔的人都失踪了,包括把守的士兵,所以根本没必要把守,黑塔本身就是它自己的守卫了。” 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完之后,仿佛有些尴尬似的扭过了头,留给了林三酒一个后脑勺:“……所以说,你想死的话大可以去试试看。” 林三酒下意识地“哦”了一声,仍然沉浸在震惊里。 从远处响起了尖锐的鸣笛声,刺破了黑夜,好几辆救护车从远处鸣叫着开了过来,“嗖”地一声从头顶划了过去,留下一阵阵激荡的风。 自打从赛场出来以后的短短三十分钟里,这已经是她们见到的第五批救护车了,偶尔还会从一些民宅里传出哭声,看来辐射病的严重程度,远远要比林三酒预料的来得更严重—— 林三酒皱了皱眉头,似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关于黑塔的事情实在太奇怪了,她一时分不出精力去捕捉那个一闪即逝的念头。 拐了个弯,眼前出现了一栋白色海螺状的建筑物,这让她的心神彻底被眼前的事物所占据了。 白色海螺似的楼体曲线流畅,显得干净又可爱,正如她当初在玻璃罩外所见到的的一样。 林三酒站在建筑物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口器从她手里像闪电一样冲了出来,几个跳跃,一连击碎了空中四五个路灯,随即上前按响了一个光钮。她赶紧回头向面首招了招手,面首放下了薛衾,和另一个戴着头罩的女人几步走了上来,站在了光钮前。 光钮很快就啪地亮了,影像里是一个满脸睡意和怒意的中年管家:“这么早,谁啊?” 他的目光落在了面首的军制防辐射服上,缓了缓,抬起了下巴:“……军|警来这儿,是什么事?” 随着后方白小可的嘴唇一张一合,面首以冷淡的声音应道:“……因为两小时后就要把所有女变异人处决,所以长官特地命我将广先生喜欢的这个女变异人先送过来。” 他话音一落,就摘下了旁边女人的面罩,露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正是回楚燕。 看见了这个人气榜第一名、头像挂满了伊甸园的女选手,管家眼睛一亮,再无怀疑了:“先生几时……噢,好好,我这就开门,稍等——” 见两扇金属制大门迅速向上方滑开了,收拢进了楼体,面首一把按灭了光钮,林三酒朝身后一摆手,一马当先地扑了进去。 这是一个占地很宽广、半明半暗的大厅——才刚刚从楼梯上走下来了一半的管家,猛然见到几十个人势如猛虎似的闯进来,吓得转身刚要往回跑,却被身后飞来的一个黑影给扎透了胸口,尸体立刻扑棱棱地滚下了楼梯。 林三酒口器一甩,刚要朝不远处的一个人影挥过去时,不知是谁正好点亮了大厅中的灯,光芒一下子洒在了那个人身上,让她猛地顿住了手。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女性标本,恐慌的表情还鲜活地凝固在了她略有些青涩的脸上。 远处围着壁炉而设置的一个小厅,大概是会客品茶的地方,还站着十多个表情模样各不相似的标本。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她们耻辱的死状吧—— “给我上楼,抓住那个叫广朱的东西!”林三酒听见自己吼了一声,身后立即激起了一片愤怒的应答声,由她领头,十几个女人迅速冲上了楼梯。 一路上拿着小型武器的保镖,简直不值一提——当林三酒冲至顶楼,一脚踹开了金碧堂皇的卧室门时,那个叫广朱的胖男人,正在急急忙忙地往一个手提箱里塞东西。 “你们是谁派来的?我出十倍价钱——” 一声女性的尖厉叫声,堵住了他的嘴。正当这胖子怔住了的时候,一个人影飞扑了上去,一个又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脸上,撕心裂肺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你要买我的标本?你还杀了我的姐姐,我姐姐呢?她在哪里?!” 回楚燕没戴头罩,对上了她充血的眼睛后,胖子顿时面无人色——只是他的脸色白也没能白多长时间,进化人的力量加上回楚燕的激愤,十来下巴掌后,他的脸就成了一团烂肉,摇摇欲坠地挂在了破碎的头骨上。 人已经死了,回楚燕好像还没有发觉似的,仍然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一下又一下地捣在了胖子的尸身上。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上前将她拉住了,回楚燕楞了一下,随即停了手,倒在她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姐姐……比我先来这里……因为我们有心灵感应技能,所、所以……她受的每一点苦,我都体会过了……”她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声音,叫不少人都唏嘘了起来。 怪不得她当时害怕成了那样——任谁知道,自己要将那样的凌辱再次亲身经历一次,恐怕都会崩溃的吧…… “大家冷静一下。”林三酒沉下声音,清冷的音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楼下有姐妹已经守住了出入口,大家去四处搜一搜,不要让这里的人有报警的机会。佣人的话,是绑是杀,随你们的意思。” 十几人轰然应了一声,动作迅捷地各自散开了。 对于新春格斗赛委员会来说,女变异人只要能活着上场比赛就行了——至于别的,他们是不愿意管的。跟在林三酒身后的这批人,甚至包括她自己,一个个儿的不是浑身带伤,就是疲累劳顿,更何况,她们上一次吃饭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 带着这么几十个状态接近透支的人,恐怕即使穿着军用制服,也走不了多远——她们急需一个落脚的地方休养整顿。而想来想去,就把念头动到了赞助商的头上。 按林三酒的话来说,他们也是时候该真正地赞助一把了。 广朱死得可谓一点儿都不冤——他似乎是个狂热的格斗赛爱好者,除了标本以外,还收集了许多人体部位、高清录像——在众人一把火将这些东西全烧掉了以后,女人们激荡的情绪才渐渐地平缓了下来。 由徐薇带头,好几个人挽起了袖子去了厨房;还有些历经了几场比赛的,实在撑不住了,倒在熊熊燃烧的壁炉旁边睡了过去。 自从第一场比赛后,林三酒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始终没有合过眼。她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几十个女人,在大厅里进进出出地忙活—— 一个人走近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沙发往下一陷。 半晌,宫道一轻轻地问道:“黑塔是不能进去的了,你打算怎么摧毁玻璃罩?” 林三酒连看也没有看向他,眼珠儿仍然盯在远方,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出卖薛衾?” “情非得已。当时我又不认识她……没有背叛或者出卖一说。” 面对这样坦坦荡荡的态度,林三酒反而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远处的薛衾,正被面首背在背上,忙着告诉众人什么东西应该怎么用,忙活得很。 不知是哪里,又传来了隐隐的哭叫声和急救车的笛声—— 林三酒身体微微一颤,这肉眼捕捉不到的动作,却被宫道一察觉了。 “……虽然是罪恶而扭曲的一个社会,可是也是无数条人命。摧毁玻璃罩,等于亲手杀掉一个个鲜活的人,你的压力一定很大吧?”宫道一和缓的声音里,仿佛带有某种奇异的节奏感,多日以来的压力和疲累,忽然涌上了林三酒的大脑。 “听说现在因为辐射死去的人,已经近千了,不乏妇孺老幼……都是归功于你释放的辐射啊。”宫道一柔柔的声音持续着,“长期生活在保护罩下,反而没有了应对辐射病的能力,他们死的时候,真的模样很惨呢……” 絮絮的低语不知持续了多久,见林三酒紧闭的双眼中流下了眼泪,身体缩成了一团,窝在沙发深处一动不动了——宫道一轻轻地站起了身,叹了口气。 “也就是这样的程度而已嘛……还好我决心下得快。”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抬步就要走。 没想到刚走了一步,身后却响起了一声冷冷的“站住”。 宫道一有几分诧异地一回头,正对上了林三酒哭得红红的、却冷清得没有一丝动摇的双眼。 “我倒是要谢谢你试图催眠我,反而提醒了我一件重要的事。” 她虽然没有动地方,但是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条口器。 第130章 要命的英雄主义 小会客厅角落里,二人无声的对峙没有惊动任何人。 看见林三酒手中的武器,宫道一双眼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面上甚至渐渐泛起了笑容。 他坐了下来,神态亲昵得好像与老朋友在喝茶:“……来,跟我说说,你想到了什么?” 林三酒简直搞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回路—— “噢,你不要误会,我刚才的确是想要催眠你,但是对你可没有坏处。”宫道一好像才想起来这件事似的,一拍巴掌:“我以前是一个咨询师,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承受了很大压力……如果刚才你没有醒来的话,这些压力会慢慢化解掉,你醒来的时候会神清气爽。” 仿佛审视他似的,林三酒眯起了眼睛,没说话。过了半晌,口器忽然从她手里消失了,她冷冷地说:“……下一次再做这种事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 宫道一眨了眨仿佛漫着星光的眼睛,点点头。 林三酒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转身就走。 虽然意识力学园的能力暂时关闭了,但是却让她的精神、意志都比从前强大,多亏了这个,她才没有被催眠。至于宫道一…… 这样的人,还是要留在眼皮底下,才能让人安心。 女人们做菜时闹闹哄哄的响动,时不时夹杂着一声惊笑,从厨房里传了出来。薛衾气急败坏的声音离得老远就能听见:“……我不是说了吗。那个是快熟按钮,你还烤那么长时间……快把外皮剥了吧!不行,那个不是鸡蛋——啊呀!” 在猛然爆发出的一阵大笑声里。面首从厨房里走出来,它和它背上的薛衾二人,都被白霜裹成了个雪人——隔着白花花一片,仍能看见薛衾的一张臭脸。 这还是林三酒头一次听见她们笑——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在薛衾阴沉的目光中压下了笑,问道:“晚饭快好了吗?” “虽然搞得乱七八糟的,不过我看再过三十分钟。也能凑合吃上饭了。”薛衾顶着一脸白霜,认认真真地答道。“你饿了?” 林三酒点了点头——不过。这不是她问晚饭的原因。 她找到了梨桃,递给了她一张卡。 “在吃饭的时候,我想他会放松警惕。到时你把这张卡贴在他的防辐射服上,最好是贴在不易发现的衣角。” 梨桃接过卡。低头一看,卡片上浮起了一行字:“4:08am,被萌系小美女握在手中,感觉好幸福呢。” 林三酒伸手夺过卡片,猛地一攥,当梨桃几乎以为自己听了一声惨叫的时候,卡片又平平展展地送回了她的手里。 “预计三十分钟后,4:38am激活。”只剩下这么一句老老实实的话了。 不用别人叫醒,当第一道菜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餐厅的时候。刚才还睡得死死的一堆人,就被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唤醒了。 加上宫道一,一共有四十五张嘴要吃饭。需要的食物量实在很大——若不是广朱房子里预备了不少食物,恐怕这一顿还有人要吃不饱。 不过想到自己反正也不会在这儿长住,大家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搜了出来,通通摆上了桌。 有被扒掉了皮的裸|体烤鸡、金黄黄得像鸡蛋派一样的东西、一看就是现成的大块面包、肉酱拌上了薄饼块儿……众人的情绪都高涨了,甚至还有人找出了葡萄酒,兴高采烈地对着瓶子喝起来。 桌子不够大。众人就把所有能盛放饭菜的东西,都拼在了一块儿。有人窝在沙发上,有人坐在地上——林三酒有意坐在了长桌的尽头,远远地看见梨桃在宫道一身边落座了,微微笑了笑,低头咬了一口干煎羊排。 “这个是我做的,你可能欣赏不了。”薛衾有点儿紧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扭过了头,板着脸来了一句。 “是我面首做的好不好?”白小可喝了一大口葡萄酒,“我俩一个晚上光伺候你了,你看我面首都缩了十公分……” 面首似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喂薛衾吃了一口菜。 “那不然你俩还想干嘛?”薛衾一边嚼菜,一边冷淡地问。 白小可嘴里的葡萄酒,正好喷了林三酒一脸——二人各自被她狠狠敲了一下,都老实了不少。 刚刚死里逃生、马上要去毁灭世界,这个时候,再没有比美酒美食更好的。众人酒酣耳热,恣意大笑大唱起来,甚至还有人脱了上衣、跳上桌子跳舞—— “这样的场面,我以前连想也不敢想。”薛衾双颊微红,忽然吐了这么一句话。林三酒转过头来,见她继续痴痴地望着跳舞的几个年轻女孩,“她们真高兴啊……我也会跳,但是那都是学了跳给男人看的。” “我们只跟男生们一块上三年的学,然后按照政府的职业分配,他们去学习种种技术,而我们……学习做饭、家务、养育、取悦男人。”薛衾示意白小可再给她倒一杯葡萄酒,“多少年了,男女比例永远是10:14,因为男生们长大了以后,控制了性别出生率。” “听见你说要打破防护罩的那一刻,我脚趾头都麻了……后来想想,这大概就是‘激动’的滋味吧。从我还是个小姑娘起的时候,做梦都想着去外面看一看……” 林三酒听着,忽然忍不住问:“摧毁玻璃罩,也就意味着你的父母——” “妈妈为了少挨一些打,是可以把女儿换出去的。”薛衾淡淡说了一句,似乎就不愿再说下去了,换了话题:“小时候我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去过图书馆,读过一些很久以前——大概是核战以前的历史。真是叫人不敢相信,那个时候的女人,竟然可以想做什么都成……” 这句话触动了林三酒的心思,她放下了手中的银叉,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所谓的核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伊甸园又是在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林三酒问道。 “其实核战爆发的时候并不久远,也就六七十年前吧。伊甸园好像是在战后建成的……有一些科技因为大战遗失了,所以防护罩的技术,我们至今也不是很懂。如果你摧毁了它的话,他们就再也无法重新建立起来一个了。” 这段话,倒是勉强解答了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她点点头,刚拿起叉子,只听薛衾忽然叹了口气:“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摧毁防护罩才好?” 这一点,倒是从来没被林三酒放在心上过。 她挖了一块土豆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答道:“打破黑塔,也就等于打破罩子了吧?” “那可不行!你是傻瓜吗!”要是薛衾手脚能动,肯定已经拍桌子了:“所有进黑塔的人都有去无回,生死不知!” “……好啦好啦。”林三酒敷衍地应了两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态度丝毫没有动摇。 这时远处两个玩疯了的年轻女孩,忽然冲到了林三酒身边为她献舞——两个女孩绕着她的椅子轻盈地转起了圈,闹得薛衾一肚子话也说不下去了。 当众人尽兴的时候,外面已经天色初白了。 这个时间本来可能正会被斩首的四十多个女人,此时像一屋子孩子一样,累倒在地上,有的还呼呼地睡上了。林三酒找了五六个没有喝酒的,安排她们轮班放哨,又将房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这才倒在了沙发上。 虽然广朱的床很大很舒适,但却没有人去睡,全都窝在了大厅里,你挤我我挨你地睡着了。 梨桃像个小狗似的,颠颠儿的跑来坐在了她身边。 “林姐,卡片贴好了,他没发现。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林三酒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她,又闭上了。 “你们晚上分成几个小队,去给我捣乱去。放火也好、拆屋也罢,反正给我在保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情地去闹——把这些天来的恶气,都给我发泄出来。但是军|警部门毕竟不是吃干饭的,所以每一支小队的规模,最好尽可能地小,四五个人就差不多了。” “一见声势不好,马上撤退,不要让他们逮到了……唔,晚上还要再选一些领头儿的。” 梨桃黑得像葡萄似的眼珠儿,一点儿也不错一下地望着她,嗯嗯了几声。 “出门的时候,把宫道一甩开,不要让他跟着……实在不行的话,我来拖住他好了。” 听到这儿,梨桃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林三酒睁开眼,瞪了她一眼:“我都把你们从格斗赛里捞出来了,还不能让我休息休息?我就在这儿,等你们一回来,我们就趁乱出发去摧毁玻璃罩。” 黑塔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梨桃想了想,也轻快地应了一声,丝毫没察觉到不对,起身离开了。 静静地倒在沙发里的林三酒,过了许久,听见人们的呼吸声逐渐平缓了下来,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我他妈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竟然是个要命的英雄主义啊?”(未完待续) ps:今天好像没什么人,也没有感谢名单,略寂寞,不过还是在书评区捕获了活体新读者miouk…… 这章气氛轻松,写起来也好轻松,我喜欢~~~R580 第131章 满满的恶意 猛虎挣脱了锁链,在黑夜里,悄悄潜入了自己家的后院。 当女变异人失踪的消息,再也瞒不住、终于爆发以后,伊甸园在动乱与慌恐中,度过了人心惶惶的一天。 如果挨在窗边的话,能清楚地听见游行队伍的尖声怒嚷,混着刺耳的急救车笛声,时不时还有什么东西破裂的清脆声音,种种声浪像剧烈的海潮,足足持续了一整日。 一直老老实实听话、没有踏出门口半步的雷明,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焦虑得在屋里团团转——直到夜幕降临,当宫道一走进房间时,他才明显地松了口气,立马迎了上去。 “宫大哥,外面怎么了?你说要去救那些女选手,救出来了吗?” 宫道一伸手将头发都抓到了额后,露出了干净漂亮、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哦,她们已经逃出来了。” “太好了!怪不得外面吵成了这样……呃,宫大哥,你好像不高兴?”雷明小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他揉了揉脸,“今晚我们就离开伊甸园吧。” 总是忍不住想讨身边人高兴的雷明,一怔之下应了声“好”,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难道不管她们了么”那句话问出口。 宫道一坐在椅子上,向后仰起了头,他的声音忽然略略颤抖起来,染上了一种浓浓的、叫人说不清楚的含混意味——“哦……真要谢谢她把我赶走,一整天了,我又害怕、又兴奋……” ……此时的林三酒,正在诧异宫道一竟然真被她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她本还以为,肯定要有一番纠缠呢。 不过走了就是走了,她也懒得再想,反正广朱这个地方,她们再也不会来。 “……所以你们这两支小队的重点目标,应该是存放抗辐射物资的地方,具体地点薛衾会告诉你。最好能够再抓几个人问问,免得漏下什么……” 四十三个人,分成了十个小队,林三酒尽量将侧重不同能力的人安排到了一块儿,希望她们彼此能互补配合——目标地点是伊甸园各大要地,小队与小队之间,也定好了彼此呼应、救援的信号和方式。 当差不多计划妥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你们的行动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两小时后在集合点会面。记住,安全至上。” 林三酒站在门边,看着一个又一个小队从她身边经过。每一个人在走到她面前时,都对她点点头、笑一笑,或是飞速地说点什么——随即,她目送她们走出门,没入了夜色里。 每个人腰上都别着一把抢来的激光武器,在万一关头,这把枪会确保她们不会活着落入敌人手里。 走的时候是四十三人,不知道再见的时候,是不是依然四十三人? 一个人影在她身边停下了,她抬头一看,正是趴在面首背上的薛衾。 经过一天的使用,面首又矮了不少,薛衾的两只脚都在地上拖着了——她却没在意,只满面狐疑地看着林三酒:“……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跟你说实话吧,”林三酒诚恳地抬起眼睛,与她对视:“我不是不让你们去伊甸园实验室吗?因为我想先去打探一下环境。”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吧?” “我只是在外面查探,没问题的。”林三酒微微一笑。 薛衾沉吟一会儿,点点头,说了声“那你万事小心”,与白小可一起出了门。 见她们走远了,林三酒转过头,正好看见梨桃向她塞来了一张卡:“我按照你说的,过了三个小时后拿下来的,你看看吧……” “谢谢你,一会儿注意安全。”林三酒接过日记卡,抱了她一下。 很快,人走完了,大厅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种感觉,还真像生离死别呢……林三酒叹了一声,走上了楼,一间一间地推开门,找到一间浴室走了进去。 万一今晚真是自己最后一夜的话,至少她死时身上得香喷喷的才行。 米黄色瓷砖垒成的浴池,大得跟个小游泳池似的,几十个水龙头一块儿放水,仍然放了有十分钟。白汽弥漫中,林三酒脱了衣服跳下池子,皮肤刚一感受到热水,立刻“啊”地叫了一声——实在是太舒服了! 上次洗澡简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一边享受身周活泼的水波,一边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纸笔,趴在池沿上,打算给众人留下几句话。 “大家好:我骗了你们,哈哈。我自己去黑塔了,据说打破它,就等于打破了玻璃罩——薛衾看到这儿的时候,不要骂人——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过了两小时了吧。大家在集合点等我一会儿,” 想了想,她划掉了“一会儿”,写上“三十分钟”。 “……如果到时我还不回来,你们就走吧,离开伊甸园,别想着打破玻璃罩这事儿了。” 林三酒咬着笔,在最后加上了一句“钦此,林三酒”。 这样,好像就没什么可写的了——她将纸折好收了起来,咕咚一下沉进热水里,玩儿了一会儿水,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叫出了日记卡。 自从梨桃交给她后,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呢。 日记卡上的内容很简单——宫道一被贴上卡以后的三个小时里,就是吃饭、聊天、睡觉……聊天的内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无非是跟小姑娘撩闲罢了。 “7:29AM,被萌系小美女回收了。” 看到最后一句话,林三酒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收获了——但仿佛是不甘心似的,她又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心里好像总觉有哪里不太对。她把宫道一说的每句话又看一次,也没有找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没办法,林三酒只好收起了正不断浮现出“这么好的机会,真希望是与萌系小美女一起共浴呢”这行字的日记卡,将身子“咕咚”一声,沉进了热水里,专心享受起来。 过了近二十分钟,她恋恋不舍地走出池子,从卡片库里找一套干净衣服穿上,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物品以后,离开了广朱的房子。 集合点在薛衾建议的一家工厂里,听说已经倒闭了,很快就要重建。林三酒将信贴在了工厂门口,随即转身朝黑塔的方向高速跑去。 她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不过十分钟,林三酒猛然感觉自己仿佛一头扎进了某种阴冷冷的气氛里——眼前出现了如同巨兽一般高耸、一眼望不见头的黑色阴影。 她左右张望了一圈,塔附近果然没有人。伊甸园里寸土寸金,然而只有黑塔四周,什么建筑也没有,只有粘稠凝重的空气,隐隐地围绕它流动。 不管是它充满奇异感的造型,还是冰冷的银黑色金属质地,都与建筑风格清新可爱的伊甸园格格不入—— “奇怪,真的没人看守啊?”林三酒戒备起来,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塔门,目光不住在四周梭巡。 说是门,也是她猜的——因为只有这一片高达十米的金属,看起来似乎还可以活动。 甚至这座建筑被称作“塔”,现在看起来也有点太牵强了。 林三酒小心翼翼地走近金属门,发现它浑身上下连个缝隙也没有—— “这要怎么进去啊?”她有点犯愁,踹了两脚,门依然纹丝不动。 她开启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在门口轰了几下——几个拳头大的碎金属块哗啦啦地砸了下来,露出了里面足有一丈厚的建材。如果想靠这个打进去的话,恐怕得花上一个月。 “为什么门会做得这么厚?”林三酒皱起眉头,“门都已经这么厚了,墙壁得成什么样儿啊……这塔内的空间,看起来不大。” 她一筹莫展地在门口转了几个圈子,忽然目光一顿,发现有一块儿用来当作墙壁的金属板,不但微微突起来了一块,颜色还明显要浅一些。林三酒忙上前去拽那板子,正使着劲儿呢,不知是碰到了哪儿,突然从金属板后面响起了“叮咚——”一声门铃声。 热情的门铃声一连响了好几次,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大得仿佛全伊甸园都能听见似的。在回荡着的门铃声里,林三酒愣愣地住了手。 刚才她怎么轰也轰不开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发出了沉重而生涩的艰难响声,似乎已经多年没有开过。 只、只要按门铃,就可以打开了? 她怔了几秒,随即叫出了口器,朝里探了探头。 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没有光,看不清楚什么—— 林三酒咬了咬牙,抬步走进了塔内。 人才一进去,身后的金属大门就仿佛感应到了似的,“轰隆隆”地再度合上了。 隔绝了外界的一点自然微光,塔内就更加伸手不见五指了。漆黑一片中,林三酒茫然地走了两步,忽然不知从哪儿亮起了无数刺眼的白芒,刺得她不由眯起了眼—— 当林三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傻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第132章 黑塔之内的画风,真的不太对啊 @@“我的推断,竟然错得这么离谱……?”林三酒惊异地望着眼前的空间,脚下迟迟没有动地方。从外面绕着黑塔走一圈,也不过才十分钟。门已经那么@@ 第133章 拿破仑蛋糕 “你说你是小红帽?” 即使心中早有预感,但当她真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林三酒还是忍不住脱口问了一句——与此同时,她“腾”地一下,从草丛中坐起了身。 “呃……?” 阳光和丽,风中吹来一阵阵青草的气息,耳中只有花草被风抚过时所发出的沙沙声,她抬眼一望,四下无人。 此时林三酒正坐在地上,腿下是被她压得倒向一旁的小雏菊。从草丛倒下的印子来看,她之前应该是躺着的。 自己仍然在副本里,可是——“刚才那是什么?难道……我做梦了?”她喃喃地说,有点儿茫然地从地上爬起身。 刚才遇见小红帽的那片树林,离她此时所在之处,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她眯起眼睛朝树林的方向仔细看了看,一个人影也没有——刚才那个活生生的,戴红帽子、穿红斗篷的小姑娘,仿佛真的是一场梦。 在副本里做梦,是不是有什么寓意?要知道,刚才她可没要睡觉啊…… 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对于刚才的梦,林三酒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心里倒是慢慢泛起了另一种焦虑。 她身上没有戴表,副本里也没有时间,刚才又来了一回“大梦初醒”,林三酒此时还真不知道自己进来多长时间了。 想到外面正在战斗的薛衾众人,林三酒吸了口气,强压下了心里的茫然无措,随便选了个方向,抬步就走。 不管怎么说,这个副本总不会是为了要她进来做梦的。为今之计,必须先找到一点什么线索或者提示…… “你迷路了吗?” 一个清亮娇嫩的女声猛然响起来,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连连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心中的惊诧却无以言表。 要知道,虽然林三酒只强化过一次,但是作为一个成长型,她的力量、五感、敏捷……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在缓慢地增长的,到目前为止,早已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人所能想象的程度。如果对方只是一个平常人,绝对不可能突然在如此近的地方出现,而不叫林三酒察觉到一点踪迹。 然而对面的姑娘,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进化人。 对方似乎发现自己吓着了她,忙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没有恶意。” 林三酒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女孩。 她大概只有十六七岁,一头金子似的头发在蓝天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仿佛即将融化,变成阳光似的。虽然这姑娘的模样十分秀致,但皮肤却沾得尽是泥灰,手上提着一篮子的衣服,身上也是灰扑扑的一身老旧裙子,款式不像她这样岁数的女孩会穿的,竟显得她连个腰身也没有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林三酒的目光,金发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拽了拽裙子,将自己一双破破脏脏的鞋子藏住了。 这……应该是副本里的人物吧? 也只有这么说,才能解释她为什么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自己——“我叫林三酒,我的确迷路了……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林三酒轻轻笑了笑,全身警戒着,不敢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丝异动。 “我家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村庄里,如果你需要去集市上的话,你可以跟我一块儿走,我为你指路。”金发姑娘温和地笑着说,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林三酒紧绷绷的神色。她转过身,一头金发顺着她抬手的动作,如同流金似的从她肩膀上滑了下去:“你看,下了这个山坡,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是我们的村庄了。” 她所指的地方,的确躺着一条林三酒刚才从未见过的小路。 这个女孩似乎没有恶意。 林三酒松了口气,“谢谢你,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金发姑娘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羞涩。“我很少见到你这样的人,你看起来很和善。” 死在林三酒手下的无数生魂,或许对此有不同看法——不过林三酒只是点点头,笑着道了声谢:“……我该怎么称呼你?” “哎呀,看看我!”金发姑娘忽然叫了一声,捂着脸说:“我真是太没有礼貌了,还没有和你介绍我的名字!不过——” 她神情显而易见地低落了下去。“我原本的姓名,如今也没有人叫了。就连我的父亲,也随着我的姐姐们一块儿,叫我辛德瑞拉……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林三酒的表情迅速扭曲了一下,是因为她刚刚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 梦中刚走了一个小红帽,马上又遇见了辛德瑞拉—— 这个副本果然是童话世界? 可是如果真是童话世界的话,刚才的小红帽去哪了? “我一个人的时候,不爱想起我的继母和姐姐们。”辛德瑞拉抹了一把脸,强笑了笑:“抱歉,你是远方而来的旅人,还是请你告诉我一些远方的故事吧。” 跟远方的故事相比,林三酒更想知道一些本地的。她皱着眉头,费劲地整理着头脑已经乱成一团麻的思绪,半晌没有出声——辛德瑞拉见状,倒也没有催促她,只是体贴地放慢了脚步。 这么走了一会儿,当林三酒听见马车轮子从石砖地上滚过的声音时,村庄已近在咫尺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庄子,低低矮矮的石造房屋错落着,几个农妇抱着一大束花儿,身后跟着几只鸡,从屋檐下走过。小镇的正中央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上还有一口水井,一只猫正百无聊赖地趴在井边舔毛。 林三酒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话,是绝对找不到这个镇子的。 “你似乎有很多烦恼,远方来的旅人?”辛德瑞拉用一种标准童话人物的语气问道。 “啊,这个……嗯,对啊!”林三酒忽然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就浮了起来:“你也知道,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看此刻天色将晚了,我也没有地方住,不知道可不可以在贵府借宿一晚?” 辛德瑞拉张着嘴,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下午三两点钟正热的阳光。 “呃,我是很乐意的,”举世闻名的灰姑娘果然是个善良的人,她有几分扭捏地说:“因为我家里还有继母和姐姐,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同意……” “我可以付钱!”林三酒忙道,“我有许多从远方带来的宝物,只要让我住一晚,到时随她们挑!” 她身上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当初在超市里搜刮到的,想来要让一个中世纪的人物惊讶,倒也不是特别难的事。 辛德瑞拉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继母的德行,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领着林三酒走进镇子。 “这里是我家,”辛德瑞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仍然十分灰暗。这是一幢非常漂亮的三层建筑,推开铁门后,还要穿过一个很大的花园,才能走到大门口。“我去问问我的继母,请你稍等。” 林三酒忙应了一声“好”,目送她进了房子。 “唉……”在来来往往的中世纪欧洲农民奇异的目光下,林三酒叹了口气,感觉很累。“这个副本想让我干什么啊……” 她揉了一把脸,努力地不去想此刻的伊甸园里,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希望梨桃她们一切都好吧……”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睁开了眼睛,愣住了。 此时,她又身处于同样的一片草坪上,阳光和丽,风中吹来了一阵阵的青草气息,腿下是她压倒了一片的小雏菊。 小镇、行人、辛德瑞拉的家……都像是午后阳光下的一个彩色泡沫,“波”地一声,在她听不见的时候破灭了,毫无踪迹。 林三酒咬住了自己不断颤抖的下唇,抬起了手腕一看,一个清晰的指印尚还红红地留在皮肤上——轻轻一摸,甚至还有一点点微微的痛。 就在这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点异样的响动,林三酒有些直愣愣地抬起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黑发的年轻女人,看年纪不过二十余岁,头发束成了漂亮的发髻,一身略显夸张的大长裙,正洋洋洒洒地铺在了地上。 她一张脸红通通的,摇了摇手里的水晶高脚杯,剔透的光泽伴着深红色的酒光,在阳光下一晃一晃。 “你……跑到我的花园里来干什么?”她口齿不清、含含糊糊地问。不过,这个年轻女人显然也不是很在乎林三酒,她半眯着眼,痴痴地看着自己的高脚杯。“你、你!想必,你没有见过色泽这么清透的水晶杯子吧?即使是国王的宝藏,恐怕也不及我身后屋子里的一半多。”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她。 “屋子里,还有可以从头照到脚、清清楚楚的镜子,都是没有人见过的珍宝……”黑发女人仰头笑了一声,歪倒在椅子上,手里珍贵的水晶杯子落在了草地上,红酒溅湿了她的裙角。“可是,嫁了如此一位丈夫,即使拥有全天下的宝贝,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我X。林三酒暗暗地骂了一句粗话。她小心地问道:“你的丈夫是……” 黑发女人按了按晕红的双颊,目光涣散。“他生得不好看,长了一脸蓝色的络腮胡,所以人们都叫他蓝胡子——你听说过吗?” 太听说过了——林三酒一拳砸在草地上。 这个副本,到底是他妈怎么一回事! 第134章 拿破仑蛋糕 2 @@醉醺醺的女人,身子比平日更沉重了好几倍,简直像是用一条漂亮长裙装起来的一袋沉甸甸的石头。只是对林三酒来说,把莱拉抱起来送进屋子,也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 第135章 小红帽与大灰狼 在三个童话故事之间,来回穿梭了好几次的林三酒,终于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躺在了一张木桌上。 木桌很硬,即使爱玛——也就是小红帽的外婆——给她铺上了一层薄垫子,她依然能感觉到木板正坚硬不平地硌着她。 跟莱拉一比,爱玛的日子的确太清苦了。整间木屋,只有一间卧室兼会客室,连张多余的床都没有,唯一一个值点钱的家什,就是一面据说是由国王赏赐下来的镜子了——旧时候由于技术不到位,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的透亮镜子,可以说是极其少有的宝贝。 在镜子反射出的微光中,林三酒翻了几下身,听着一旁的祖孙俩正在低声细语地说话,心中的焦虑像一把火似的,将她的睡意烧得干干净净。 三个地方都已经入夜了。 在被莱拉拽着手、要求同睡在一张大床上之后,林三酒又被辛德瑞拉的继母打发去了后者的屋里,跟灰姑娘一块儿分享一个大草垛。当她从爱玛木屋中睁开眼的时候,早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 由于参照物总是不断变化,林三酒甚至推算不出自己进来多久了。 薛衾她们见到自己留下的信了吗?宫道一告知的出路,是不是真的可靠?以及最重要的……她到底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副本? 到目前为止,虽然多出了她这么个人,但三个童话故事都仍然好好地在按照既有的轨迹进行——如果实在要说哪里不同了的话,大概就是小红帽还没有遇见狼吧…… 难道说,突破口在这儿? 可是连这个副本中的目标都还不知道……林三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因为这一声叹息而静了一会儿,随即小红帽轻软的声音在暗夜里响了起来:“……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不,我还好。”林三酒忙应了一句,感觉到黑暗中爱玛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只是我必须要快点到一个地方去,所以有点心急……” 刚才在大家分吃蛋糕的时候,爱玛已经旁敲侧击地问了林三酒好半天的话了。或许是因为过去经历有些复杂的原因,她的防备心很重,跟外孙女可大不一样。即使没有从林三酒的话中挑出什么毛病来,晚上睡觉的时候,爱玛依然选择了靠近林三酒的那一侧,而把小红帽安置在了床的另外一头。 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话中渐渐多了一丝雨水敲打窗棂的背景音。顺着窗户朝外一看,淅淅沥沥的雨滴正以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的势头,冲淋着这座破旧的小屋。 林三酒不由想起小红帽说的那句“没客人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爱玛小姐,你在什么地方……呃,这个跳舞?看今天的雨势,挺大的啊。”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啪”的一声,随后小红帽痛叫了一句,似乎是小红帽挨了她外婆的一下打。 “这个孩子,什么都乱说……”爱玛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些窘迫,“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因为我的女儿几乎不跟我来往了,所以我也就不干了,现在只是在家做些手艺活卖钱。” 大概看对方也是个女人,而且没有流露出瞧不起她的意思,爱玛说的也略微多了点儿。 “不过,自从不再跳舞以后,女儿跟我慢慢地也恢复了联系……你看,她听说我不舒服以后,这不是还让小红帽给我送蛋糕来了吗。”她听起来似乎还有一点点欣慰。 林三酒心思一动,刚想问问她们以前有没有见过别的“从远方来的旅人”,但不等话说出口,忽然被屋外一阵突如其来的狗吠声给打断了——似乎是好几条大狗,正声嘶力竭地吠叫着,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竟然离小屋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门口。 屋内的三人“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扑到了窗前。 透过沉重的雨幕,三人都瞧见了外头好几条黑乎乎的狗影子,足有半人那么高,正像疯了似的冲着小木屋不住地发出咆哮。 小红帽第一个害怕了,冰凉的手一把握住了林三酒,又抬头看了看外婆,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是谁家的狗?它们要干嘛,怎么这么吓人?” 爱玛的脸色也有点儿发白:“……这好像是埃维的狗啊?” 听她的意思,这个叫埃维的人,似乎就是住在不远处的猎人之一。 别说是狗了,就算外头是狗妖,林三酒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她正打算转身去开门,一句“我去把它们赶走”还含在嘴里,就被一个男人的怒吼声给打断了思绪。 “爱玛!你还活着吗?” 爱玛愣了愣,虽然被这一问弄得有些糊涂,但有些慌神下,还是忙高声应了一句“林克,我在这儿呢”,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拉门。 没想到木门才被她打开了一个缝儿,就有人从外面猛地一下,将门拉上了。 爱玛的手顿在了空中,盯着木门,面色很难看。 “你们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她吸了一口气,语气重重地朝门外喊道:“我的小红帽今天也来了,你们别吓着她,快把狗赶走!” 这句话传到了屋外,刚才说话的男人突然不吭气了,只有一阵比一阵激烈的犬吠声,仍像要掀翻房子似的,一波又一波地冲进耳膜里。 过了几秒,才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林三酒一怔,缓缓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爱玛长长的细眼。 “……还有另外一位客人。”爱玛死死地望着窗外,林三酒看见她扶着窗台的指关节都白了。“……为什么问这个?” “埃维!理查德!你们带上狗,进院子里去!” 刚才那个叫林克的男人急急地喊了一声后,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木屋。 “我刚才发现了不对,所以赶快叫上了埃维和理查德过来……” “现在的雨势这么大,我们的猎犬仍然表现得这样狂躁,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在你们屋子里的人当中,有一个是狼人。” 第136章 灰姑娘与水晶鞋 ……偏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林三酒从厚厚的、有些扎人的草垛里睁开了眼睛。 光芒初初映入瞳孔,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猛地吸了一口气从草垛里跳起来,干草顿时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将一旁正在掏炉灰的辛德瑞拉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灰姑娘的脸和双手都是一片黑蒙蒙的颜色,语气很温柔:“你做噩梦了吗?” “我……啊,是,没错。”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的心神似乎仍被留在了那个犬吠声震耳欲聋的雨夜小屋里——她缓了几秒钟,目光投向了窗外。 外面仍然是一片黑沉沉的夜,半边发白的月亮隐隐地挂在云层里,没有一丝下雨的征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林三酒平静了一下呼吸,有点疑惑地看了看辛德瑞拉。“你怎么这个时候干活?” 辛德瑞拉叹了口气。“我一向都是这个时候起床干活的……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到时厨房就该忙着做早饭了。” 说罢,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慢慢地顿下了手,双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炉子,出了神。 林三酒倒是猜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从在这儿听见的只言片语看来,舞会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按理来说,灰姑娘应该早就弄丢了一只鞋才对,可是都过去了快一个月了,也迟迟没有什么王子来找她…… 对于辛德瑞拉来说,所有的宝石裙子、璀璨灯光、王子和舞会,通通变成了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梦,梦结束了,她还是要照旧蹲在肮脏的厨房里,满手灰泥地干活儿。 灰姑娘这个故事,想必也快要和小红帽一样,迎来关键时刻了吧?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借口洗漱,走到外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卡片。 她交给辛德瑞拉继母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些香薰蜡烛和手电筒而已——对方虽然想也没想地就收了下来,不过到底还是因为不是宝石首饰而有些失望,所以只给她安排了一个草垛。 整理完了卡片,林三酒忍不住托腮回想起雨夜小屋中的另两个人来。 不管是小红帽还是爱玛,谁都不像是狼人……行为举止也丝毫没有可疑之处。仔细想想的话,狼人又是什么样儿的? 当林三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天光渐渐地亮了——辛德瑞拉忙进忙出地做好了饭,给她的继母和姐姐们送了过去,自己只煮了两碗土豆和豆子的混合物,分给了林三酒。 味道虽然不好,但只要能吃上一口热饭,对林三酒来说已经是无比的幸福了——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辛德瑞拉忍不住低声一笑:“想必你在路途上受过不少的苦吧?” 这句话倒是让林三酒怔了怔。 如果说末日世界是她的征途,她真的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平时林三酒会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去想那茫茫而没有尽头的千万个末日世界,也尽力不去想自己死去、失散的朋友伙伴——但是这情绪就像水面下的泥沙,此时被辛德瑞拉轻轻的一句话给搅了起来。 “啊,是的,很少有能吃上饭的时候。”她回过神来,笑着应了一句。 辛德瑞拉仔细看了看林三酒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忽然不远处一阵喧嚣声给打断了——一个男仆的声音在一片吵嚷声里,显得特别地高:“夫人,夫人!您在哪儿啊,快些出来迎接王宫的总管吧!” 来了——!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放下饭碗,一把拉起还兀自迷茫的辛德瑞拉,闪身从后门进了屋。 辛德瑞拉家庄园式的大屋,此刻一点都没有了往日矜持的气派。 继母拎着裙子冲了出来,头发显然是刚刚才抹平整的,还泛着油光。她身后是辛德瑞拉的两个姐姐,三人显然都着意地打扮了一番,手上身上挂着一串串亮晶晶的宝石——“王宫总管怎么来了?”继母喘匀了一口气问道。 王宫总管是一个银灰头发的中年人,脸色板得冷冷的,严肃得让人忍不住也要摆出跟他同样的一副表情来。 “我奉王子之命,在全国寻找能穿上这一只鞋的少女。”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解释了一句,随后一挥手,身后有人亮出了一只装在盒子里的水晶鞋。“能够穿上这只鞋的人,将会获得无上殊荣,从此陪伴在王子身边。” 水晶鞋闪着剔透的粉芒,才一露出来,林三酒立刻听见身边的辛德瑞拉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好在这时候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总管和鞋上,倒是无人留意她。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童话里差不多了。继母的两个女儿,虽然不至于像童话中那样削足适履,但是也费了大工夫——用布条将脚一圈一圈地缠起来,脚趾头都被卷在脚掌下头了,简直成了欧洲版的裹小脚。 可她们疼得脸都青了,仍然没能将脚挤进鞋子里去。 水晶鞋没有一点伸缩的空间,只能适应它主人的脚型——总管甚至还想让林三酒也试试,但在看见她伸出了一只套着天木兰的脚以后,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当辛德瑞拉略有点战战兢兢地,将她小巧又纤薄的赤足滑入水晶鞋里时,林三酒简直被身边人的惊呼叫嚷声给震了个半聋。 “太好了,”总管板得紧紧的面孔,丝毫也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意味。“我们终于找到您了,想必王子会十分安慰的。” 辛德瑞拉一张小脸红通通的,任几个王宫中的侍女将她拉了过去,一番又是清洗又是打扮的,终于露出了几分她在舞会上时所展现出的美貌。 能够身处于童话之中,与其中的人物共同经历每一件事,这种感觉也十分奇妙——因为一楼大厅里的人已经挤得满满的了,林三酒就站在了二楼的窗户旁,看着辛德瑞拉被总管迎出了房子,恭敬地送到了一架特别气派的马车边。 在林三酒的印象中,这个部分王子是出现了的——下令惩罚继母和两个女儿的,也正是他。这架马车里,坐的大概正是王子吧? 眼前的景象,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测。 总管对马车中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随后让辛德瑞拉也走了过去。 辛德瑞拉朝马车中看了一眼,回头跟总管说了些什么,又急急地摆手…… ……咦?林三酒眯起了眼。 辛德瑞拉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她脸色有点白,一直在拼命地摇头——因为离得太远,说的话也听不清——但她还没有说上几句,刚要转身走,忽然走来了两个高大的士兵,一把架起了辛德瑞拉,强行将她塞进了马车里。 辛德瑞拉的两只脚仍然在外头踢蹬着,似乎她在马车里头被什么人给按住了而出不来,而马车轮子却已经迫不及待似的转了起来,很快就从大屋前掉头离开了。 屋子里,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静了一息。 变故来了! 林三酒一咬牙,趁人不注意,直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落在地上时,身体重量震得她双脚一麻。然而还没等激起的尘土落下去,她的身影已经跑出去了远远的一段距离,直咬住了那辆马车不放。 由于拿不准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完全放开速度追上去,只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观察情况。 好在一个能够把全国少女都翻出来试鞋的国家,疆土也不会很大——这么跑了大概几十分钟,王宫到了。 这样的小型宫殿对于林三酒来说,出入简直就像无人之地一样,只花了她二十分钟,林三酒就在一个布置得很素雅的房间里找到了辛德瑞拉。 她面色苍白,满脸泪痕,甚至看见林三酒时,也没觉得奇怪—— “……跟我跳舞的王子,不是刚才那个人。”她呜呜咽咽地说。 第137章 拿破仑蛋糕 3 @@接走辛德瑞拉的不是王子,那会是谁?当林三酒后退了半步,一下撞上了爱玛的饭桌时,她的脑子里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几个毫秒后,哗哗的雨@@ 第138章 莱拉与沾血的钥匙 “我也不知道。” 随口应付了莱拉一句以后,林三酒怔怔地出了神。 以她进入副本后的经验看来,每次从一个童话故事里离开后,下次进入时,就不再是离开时的那一个时间点了。在她缺席的时候,故事也仍然在正常地向前发展——这也就是说,当她下一次回到小红帽的故事中时,将爱玛祖孙俩从危机关头拯救下来的时机,肯定已经过去了。 要是袭击她们的真是狼人的话,林三酒几乎想不出她们怎样才能逃出生天。 故事的主角如果死了,这个副本、以及身处其中的自己……会怎么样?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旁的莱拉停下了刀叉,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 “哎,”莱拉轻轻地叫了她一声,有点不太乐意似的嘟起红唇:“你在想什么呢?也不理我?” 林三酒这才醒过神来——不管怎么说,她都已经从小红帽的故事里出来了,现在能做的只有在眼下这个故事里寻找解开副本之谜的线索。 “没什么,我只是在奇怪你的那把钥匙。”她朝莱拉笑了笑。 果然对方立刻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莱拉正理着自己蓝色丝质长裙的手顿了下来:“噢——对呀,你说他在房间里藏的是什么东西呢?” 林三酒掩饰似的喝了一口水,暗暗定了定心。无论是小红帽还是辛德瑞拉,她都只是一直旁观着事情发展,结果两个故事都发生了奇诡的转折……所以如今,她打算在莱拉这儿做一点不一样的事。 “要不然。”林三酒若无其事地挑起了一块虾肉,“咱们进去看看吧。”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话竟然把莱拉给吓了一跳,叉子都差点没拿住:“啊?那可不行的,我丈夫一再强调不许我打开那个房间,他说如果我进去了。一定不会原谅我……” 看莱拉的样子,她竟然似乎从没考虑过要偷偷进去看一眼。 这一点,倒是跟故事里很不一样。 也许这儿就是改变的契机——林三酒心里一跳,顿了顿,这才轻声问道:“……难道你不好奇吗?你的丈夫究竟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莱拉垂下眼皮,皱起了眉头。 尽管她平时总是醉醺醺的。无论说起什么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有时却出乎人意料的谨慎。 想了一会儿,莱拉默不作声地从腰间的钥匙串里摘下了一把细长的钥匙,按在了桌上。 “……这就是小房间的钥匙。”她抬头瞥了林三酒一眼,神色很纠结。“你说得对。我其实很想知道那个房间里是什么,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林三酒一愣。“你的意思是,要我代你去看一眼?” 莱拉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年轻女性天真的狡猾:“你去看看,然后回来告诉我里面是什么,也不算违反了我丈夫的命令。” 这一处,很显然和原故事不一样了——或许关键处就在这儿! “行,我现在就上去替你看。”林三酒一口应了下来。抓过了钥匙。 在莱拉有些紧张的目光里,她迅速地跑上了楼梯。 蓝胡子的城堡虽然不大,却足有三四层——在这儿生活了好几天功夫。林三酒也差不多都熟悉了。 她上了二楼,步入了走廊。 这是整座城堡中,装饰得最精美最奢华的一层楼了;在两侧一幅接一幅的人物画中,来自蓝胡子家族的祖先,仿佛正把目光投在每一个走近的人身上。 在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最后一间房的时候,林三酒猛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退了两步,慢慢地将眼珠儿挪向了一件东西。 这是一面可以将人从头照到脚、清清楚楚的大镜子。 在技术不发达的时代里。这样尺寸、这样清透度的镜子,可不是随处都能见到的——更何况。林三酒对它的银质镶边感到非常、非常地眼熟。 爱玛的小屋里,似乎也有这么一面镜子…… 不,或者应该说,这一面镜子和爱玛的那一面,正是同一样东西才对。 林三酒虽然还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意义,但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速加快了。 这是她在三个故事之中,第一次找到的共同点——她想了想,还是抑制住了自己马上冲下去询问镜子来历的冲动,只是小心地摸了摸镜子。随后她咬咬牙,转身走到了房门前。 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恐怕每一个“蓝胡子”故事的人都一清二楚—— 虽然见到一屋子挂着的尸体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林三酒还是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轻轻地一转,门锁应声而开。 门开了,一股凉凉的空气从门缝里扑了出来,流逝在走廊里。 奇异地,房间里倒是没有什么血腥味。 林三酒眯起了眼望去,屋子里很阴暗,除了一些吊在天花板上、模模糊糊的人形黑影之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并没有打算将那些可怜女人们的死尸看个清楚,手仍然放在门把上,随便地瞄了一眼,就打算离开。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从一个淡蓝色的影子上划过,随即僵住了。 那是一件蓝色的丝质裙子,款式质地她都很清楚——因为林三酒就在刚才还见过。 林三酒的目光缓缓上移,停留在这具死尸的脸上。 她黑色的长发束成了一个漂亮的髻,大概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面庞上,红唇特别的显眼。 莱拉。 跟刚才还举着酒杯说笑的样子不同,此刻的莱拉面色雪白,一双没有半点光泽的深棕色眼睛,正木木地盯着门口,脖颈上一双青紫色的手印仿佛烙印似的,深入进了她的皮肤里。白嫩皮肤上的青筋和血丝,颜色都混在了一处,爬满了她的额头。 是莱拉没错。 林三酒猛地捂住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在末日中摸爬滚打这么久,她自觉已经经历过不少了,但是——但是—— 她毕竟是有些慌了,脚下一个没站稳,趔趄了一下——林三酒一把扶住了门框,身子倒是站住了,但没想到钥匙却叮叮当当地顺着门框落了下去,“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深呼吸了一口气,仍然不敢将头转向莱拉死尸的方向,伸长了胳膊将钥匙拾了起来。 钥匙上沾满了血,正如童话里所发生过的一样。 不远处,莱拉睁得大大的双眼,仍然无神地看着她。 自从进入副本以来,一直被林三酒压在心底的种种东西,一瞬间都迸发了出来——三个童话故事的不合理、混乱和无序、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进展、还出不去副本的焦虑、对同伴们的担心……她转身就跑,被她的速度而卷起的风,甚至掀翻了几幅人物画。 当林三酒冲下楼梯的时候,她傻住了。 因为莱拉正好端端地坐在餐桌旁,轻轻地抿着杯子里的酒。她的皮肤和头发仍然十分润泽,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水晶杯,撞击出轻盈的声音。 怎么看,都是活人吧——? “啊,你下来了,你看见了什么?” 莱拉听见声音了,忙回过头,带着几分急切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林三酒张着嘴,呆呆地看了看她,又下意识地回头朝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 眼前这个,很显然是一个活人,但刚才房间里挂着的……又是怎么回事? 她手中沾满了血的铁钥匙,这时映入了莱拉的视线——后者顿时着急了,忙将它抽了出来,用餐巾使劲地蹭;一边擦,她一边急惶地问:“怎么会沾上血?你快说话呀,急死我了!” 林三酒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你跟我来。”她一把抓住了莱拉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其拖上了楼。(未完待续) ps:谢谢我哪敢说的香囊! 今天没什么心情,不说了……R466 第139章 杀机一动 踏上台阶的那一瞬间,林三酒险些以为自己又要被传送走——眼前一花,她定定神,看见脚下仍然是铺着厚厚绒毯的楼梯。 刚才是我草木皆兵了? 疑惑从心头一闪而过,林三酒紧接着握紧了莱拉的手腕,在她一连声不住的问话里,蹬蹬地上了楼。 匆匆穿过挂满了画像的走廊,在冲到那面大银镜跟前的时候,林三酒猛地住了步子,莱拉差点没一头撞在她背上。 “喂,”她咽了咽干干的嗓子,朝镜子抬抬下巴:“这个是什么来头?” 她的语速很快,生怕哪个字没说完自己就被传送走了。 顺着林三酒的示意,目光刚落到银镜上,莱拉顿时面色一轻,连刚才的惶急困惑都少了:“这个呀,是我的!” “嗯?”林三酒-优-优-小-说-更-新-最-快-www.-看了看她。 “虽然我丈夫十分富有,但连他也赞我这件陪嫁是一件少见的好东西。”说到这儿,莱拉不知想到了什么,爱惜地摸了摸它的银边:“他几次说要把它献给国王,我都死活没有答应……” 听到这儿,林三酒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隐隐想起了什么。 不过此刻她来不及多想,生怕自己能留在这儿的时间不多了,只好匆匆出声打断了莱拉:“好了,你来——” 二人急步赶到了最后一间房前,掏出铁钥匙开门——血迹仿佛渗进去了一样,摸起来很干燥,但血色晦暗发红地透在铁石的纹理间,怎么也抹不掉了。 林三酒没有管它,猛地一推门,双眼死死盯住了莱拉:“你瞧吧!” 莱拉大概还记得丈夫的嘱咐,因此神色既不安又有点兴奋。她伸长白皙的脖颈——不久前林三酒还在这截脖子上见过铁青和血红色——张头看了一眼,莱拉茫然地回头问道:“……里面好像有个女人?” ……什么? 林三酒一愣,立刻回头朝屋里看去。 目光一落进房间,她就傻住了。刚才屋顶上吊着的纷纷人影都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只一片深深浅浅的光线,将屋子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几块。莱拉说的那人,正在屋子深处的阴影里坐着。 莱拉突然惨白着一张脸,呆呆地盯着她,轻声说:“……那,那好像是你……” 林三酒没作声——她的目光早就被死死黏住了,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往外透寒气。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竟觉得那女人有些陌生,再多看几秒,反倒是那眼熟的野战裤和靴子提醒了她:那的确是“林三酒”没错。 从另一个“自己”的指缝里,正往外渗着血,似乎是胳膊受伤了。门口二人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似乎竟然根本没有意识到,只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另一个方向——林三酒只扫了一眼便能肯定,“自己”的神经正绷得紧紧地,全神戒备着什么人。 可是那个方向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太、太奇怪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对身边莱拉无措的喃喃低语,林三酒充耳不闻,只有些愣愣地朝前踏了一步。 “不对。”她微微地动了动唇。 这个人——姑且这么说吧——竟然连一眼都不朝这边看,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门口有人的模样,让林三酒忍不住起了个念头。难道说……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想法似的,她这一步刚迈出去,屋子里猛地昏暗了不少。从天花板上突然刷地垂下来了一片尸林,遮挡住了光线,在幽暗中慢慢地来回摇摆。莱拉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惊叫,一跤跌坐在门口,林三酒目光忙一扫,刚才的“自己”果然已不见了踪影。 这屋里的景象,绝不可能是现实—— 刚才见到的“莱拉”尸体,此时正吊在几具陌生女人的尸体后面;林三酒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仍然喉咙发干。正要叫她,没料到莱拉却先盯着这个方向,哆哆嗦嗦地开了口:“……这不是邻镇的罗莎吗?她怎么死了?” 林三酒皱皱眉。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一时间还没想明白,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认识她?” “我、我认识她!以前常常在舞会上朝我炫耀,她父亲又给她买了什么好东西……”莱拉的声音抖得几乎不成个儿了,“自从我和蓝胡子结婚后,她才不再、不再……” “慢着,她不是你丈夫的前妻?”林三酒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在蓝胡子的童话中,女主角见房间里挂着的是蓝胡子七个前妻的尸体,因此才惊觉自己命在旦夕,赶忙叫了她的两个兄弟来救命。 “当然不是了,”莱拉抹了一把眼泪,“我丈夫以前从未结过婚,只有我这么一个妻子。” 她话音才落,瞥见了林三酒的脸色,不由吃了一惊:“怎、怎么了?你看起来真够吓人的……” 林三酒面色雪白,死死地盯着莱拉,一声也发不出来。 数一数天花板上吊着的尸体,正好有七具。 蓝胡子的童话里,始终没有提过女主角的名字。因此莱拉一报上身份,她就自然而然地认定了她是童话里最终逃生了的那个女人——也就是蓝胡子的第八位太太。 现今看来,如果童话按照原本的轨道进行下去的话,莱拉是一定会死的。这个念头忽然像藤蔓一样爬满了林三酒的心脏——而且,原本莱拉怎么也不肯献给国王的镜子,为什么会由国王赐给小红帽的外婆? 到这儿,她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林三酒咬紧了嘴唇,一把将莱拉提了起来,声音有点沙哑:“我们走吧,这个房间装的是……未来。” 她不忍心再叫这个可怜的女人看见自己以后的死状,忙将莱拉推出屋门。整个房间里,只有地上不知哪儿来的一滩血迹是真实的,铁钥匙还恰好落在了它中间——除此之外,都是未来的投影。 假如这个猜测正确,那么大概自己即将会伤了右胳膊……林三酒身处于急流漩涡里,哪里会把这一点皮肉伤当一回事,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边思虑着“蓝胡子”这个故事,一边从莱拉处要过钥匙,就要把门再重新锁上。 莱拉嘴唇煞白,很不安地搓着手,似乎根本不知从何说起的好。瞧她的样子,倒像是觉得自己疯了多一点——她看着林三酒因为对中世纪欧洲的锁不熟悉,试了几次没有锁上,刚要张口说话,只听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一道男子的咆哮就震得走廊里嗡嗡作颤:“莱拉!你在哪儿?出来!” 没想到蓝胡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他这一声几乎将莱拉惊掉了魂,她匆匆地低声嘱咐了一句“我就回来”,随即慌里慌张地“哎”了一声,转身就朝楼下跑。 她的蓝裙子后面,沾染了一大片刺眼的浓重暗红色,正是刚才莱拉跌倒在门口时沾上的,她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林三酒一眼瞥见,急得汗都下来了,她刚出声说了一句:“你停下——” 然而这时偏偏屋门因为没锁好,又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她不由暗骂一句,下意识回头一看,突然发现门后头的黑暗里站着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连心脏都冻住了——半秒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站的不是真人。 “怎么连你也出现了?”林三酒苦笑了一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自言自语了一句,一时感觉自己脑子都是乱的。“不会也要受伤了吧?” 她快速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朋友,见她好端端的,看起来似乎没伤没痛,略略放心了一点。正在这时,只听楼下传来莱拉的一声尖利悲叫,刺得林三酒神经一跳,迈开步子就冲进了走廊。 看来只有把蓝胡子杀掉算了—— 林三酒面色冷冷的抿紧了嘴唇,念头刚一浮起来,不远处的景物一花,她回到了辛德瑞拉的门外。 第140章 灰姑娘的幸福生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末日乐园》更多支持! 老实说,不管这个副本一直以来多么扑朔吊诡,这仍然是林三酒头一次亲眼见到童话中的“魔法”。 脑子里似乎仍然回荡着莱拉的尖叫声——这已经是第二个遇险的主人公了——她努力定下神,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阴影里,努力减缓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希望对方不会注意她。 守卫辛德瑞拉房间的士兵早就昏了过去,此刻正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从门缝里望去,在林三酒与辛德瑞拉之间,还隔着一个漂浮在半空中、浑身罩在光晕里的背影。 那人套在一件灰扑扑的袍子里,驼背高高隆起,好像一个龟壳。干枯凌乱的头发结成一团团的灰色硬块,从背上垂了下来,袍子下露出的一截皱皮,不比头发好看到哪儿去。仙女(Fairy)特有的透明翅膀,看起来简直像两片死苍蝇的残肢。 虽然Fairy的特征俱全,但不管怎么看,林三酒都不觉得童话中“仙女教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由于被这个身影挡住了,她瞧不见辛德瑞拉的表情。莱拉的影子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她的脑海里沉沉浮浮,终于被林三酒一把按了下去。她侧耳凝神听着屋里灰姑娘的每一个字——“我、我知道,可是把我抓来宫殿的人,根本就不是王子……” “噢亲爱的,你不要做无谓的担心了,”那个背影刚一发话,就吓了林三酒一跳——因为那分明是一个老头儿的声音,哑得老气,却还有一丝腻滑:“当初咱们做的交易是让你能够和王子在一块儿,你也付出了代价,这个目标是不会变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格格地像个女孩子似的笑了一阵。 这样的话,显然并不能够宽慰辛德瑞拉。她的声气透着不安:“那个……我是可以相信您的吧?” 老头儿抬起一只手,一边剔着灰灰长长的指甲,一边答道:“当然。你的要求是摆脱过去的生活,与王子在一起……放心吧,我从不食言,虽然有点儿曲折,不过马上要实现了。” “谢谢、谢谢您!”听见这样清楚的承诺,辛德瑞拉终于放了心,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现在这样太奇怪了,有些吓着我了……噢,对了,您来皇宫是为了找我吗?” 老头儿又“嘻嘻”地笑了两声,“……有一个可怜的年轻人,一心想要惊人的财富地位而不可得。我是来跟他做交易的。” “他是皇宫里的人?” 一边听着辛德瑞拉不太经意的问话,林三酒一边悄悄地朝远处退了一步。 说她是以貌取人也好,但是她对这个老头儿仙女充满了不信任。王宫管家和另一个人到底为什么把辛德瑞拉绑来,只要去问问他们本人不就行了? 她的动作尽管无声无息,却非常迅捷——不多一会儿,林三酒已经转过了墙角,离开房间已经有好一段距离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老头儿仙女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的时候,有些飘忽不清:“……噢不是,亲爱的。因为他的……颜色古怪,在马戏团班子替人取乐,比你当时还惨得多呢……” 林三酒的脚步一顿。 什么颜色古怪? 她心底腾地起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辛德瑞拉有点吃惊而拔高了的声音里被印证了:“咦?原来世界上,竟然还有胡子天生这种颜色的人啊?” 蓝胡子!肯定不会错! 听着老头儿的声音在咕咕哝哝什么“妻子,不少”之类的话,林三酒心里好像一下子亮堂多了——她终于算是理清楚了这个童话副本的一点脉络。想必蓝胡子是在灰姑娘的皇宫里与这老头儿仙女做了交易,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才有了后来娶莱拉等人的故事…… 想必杀死莱拉、将她的镜子献给国王,也是在这一条“灰姑娘故事线”中,未来才会发生的事儿。 如果能找到蓝胡子并先一步干掉他,那么以后的莱拉就能救下来了! 心里有了算计,林三酒感觉大出了一口气。 屋里的谈话声仍在继续,正好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了一盏跳跃的火光,她忙一把拎起地上昏迷的士兵,悄然退进角落里。两个侍女一前一后地经过她身边,一人手里捧着一只盘子,一人拎着一只灯。 当她们的脚步声走到门边的时候,辛德瑞拉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几秒,她有些不安的声音传了出来:“谁、谁在外面?” “奉总管大人的命令,我是来给艾拉小姐送晚餐的。”一个侍女毕恭毕敬地说。 艾拉是灰姑娘的本名——为了羞辱她,她的两个姐姐将她的名字改作了辛德瑞拉,即意为“灰姑娘”。听见这个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辛德瑞拉似乎忍不住激动了——她的声音猛地有些哽咽,吸了两下鼻子才说:“好的,谢谢。” 在她们推开门的时候,林三酒的目光顺着落进去,房间里果然只剩下了灰姑娘一个人。 现在去找蓝胡子,可能会正好撞上老头儿仙女。即使如今战力大涨了,她也不想冒冒失失地对上魔法——万一被变成个老鼠什么的,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想了想,林三酒还是将目标放在了王宫总管的身上。 王宫虽然不大,但是一层一层、一间一间地找过去,也不是一件轻省的事。 有些奇怪的是,王宫中主要的房间和宫殿,此时都挂上了大片大片的黑色布幔作装饰,除了为林三酒提供了不少藏身之处外,也将宫殿里的气氛染得沉沉的。 顺着一路黑压压的颜色,林三酒来到了一间侧殿门口。 在辛德瑞拉家里曾经听过一次的严肃声气,正隐隐约约地从两扇大门的缝隙里透出来,应该是王宫总管无疑了——说的什么,倒是听不清楚。林三酒击昏了门口的侍卫,轻着步子来到门边,将黑色的布幔拨开,耳朵贴上了房门。 “……西德殿下,请您节哀顺变。”总管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似乎说话的人也正沉浸在悲痛里,努力自持:“如今大王子去了,国家的未来就要靠您了……” “哥哥他……死得太不值得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像刀子似的划破了空气,他嗓音里藏着某种极端的东西,叫人听了就不禁想要退避三舍。他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有点儿说不下去了,总管忙轻声地安慰了两句。 林三酒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只听西德王子打起精神,又出声了:“棺木造好了吗?” “快完工了。因为当初没有想到这个姑娘这么瘦小,之前的模子似乎大了,所以将棺木改了一下……” “你也真是过于认真了!这种东西,大了小了有什么要紧——” 西德王子红着眼睛,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响,还不待眼睛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一股势头冲倒,脖子被死死地攥住了,连一声惊呼都随着空气一块堵在了胸口。 过了好几秒,总管才看明白了目下的局面。他慌慌张张地退了几步,抽出了王子悬挂在墙上的佩剑,还没等喊,那个压在王子身上的奇怪女人就冷静地开了口:“别叫!你只要一出声,我就掐死他。” 总管愣愣地点点头。 “你们刚才说,要给一个瘦小女人准备棺材——是谁?她死了吗?” 林三酒手臂用劲,按下了西德王子拼命的挣扎。他是一个额头很高、头发薄薄的年轻人,此时半张脸上都是青筋——瞧他的表情,倒似是宁可死了,也不想让身上这女人得逞。 总管吓得一连说了几句“你手下轻点”,这才死死攥着佩剑说:“……棺材,是给辛德瑞拉预备的!” 即使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林三酒仍然惊得脸色微微一变。 “那个女人,是这个国家的罪人!”总管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也忘了满脸通红的西德王子,老泪爬了满脸:“即将接任国王之位的彼得殿下,自从遇见了她以后,就日思夜想……甚至为了她留下来的一只鞋子,亲自上路,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能穿上这鞋子的姑娘。结果、结果,遭遇了不测……” 林三酒听得愣愣的,手下不由略松了松。空气一流进西德的气管,他就嘶哑着说:“我哥哥为了能早日找到她,下雨夜里还在赶路……被野兽咬死了!” “无论如何,我也要那个女人陪葬!”西德通红的脸上泛着青,一双眼珠因为短暂缺氧而突了出来,状若疯狂。 雨夜……野兽…… “告诉我详细情况——”林三酒面色很不好看,手上加紧了劲道。西德刚一发出一声短鸣,总管就忙说话了:“彼得殿下他似乎是在路边见到了受伤的人,在去救助他的时候被袭击了!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肠穿肚烂的猎人——” 没错了—— 三个故事,终于联了起来。林三酒仔细想了想,这么说来,小红帽的故事最先发生,其次是灰姑娘,最后才是莱拉…… 这算是一个大进步了——她喘了一口气,刚要收回手,忽然目光一顿,凝固在一件熟悉的家具上。 “第二个问题,那面银镜子……是谁拿来的?” 林三酒干干地问道。 没错,那是莱拉的镜子。(小说《末日乐园》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141章 一石三鸟不是件容易的事 空气都好像随着这个问题而静止了一下。 “这、这个吗?”王宫总管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问起这面镜子。“前不久刚刚晋封的一位爵士,将这面镜子献给了国王……它很值一点钱的,你想要的话可以拿走,只是快放开王子殿下!” 林三酒一动没动地盯着镜子,过了几秒钟以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位爵士是不是长了一脸蓝胡子?”她的声音里简直怀着侥幸,希望总管能够摇摇头。 然而总管脸上却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明知故问。随即他点了点头,后头又说了什么,林三酒是压根儿就没听清——她脑子里全让这件不合逻辑的事给占满了。 从刚才听见的对话来看,马戏团里即将与老头儿仙女做交易的,肯定是蓝胡子无疑。但是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怎么可能又是过去、又是未来? 林三酒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总管的目光牢牢地黏在她身上,直到手掌下感受到某个硬块艰难的蠕动后,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攥着一个人的咽喉,这才忙松开手,跳起了身。 一旦能够重新呼吸,西德王子一张脸猛然炸开了血色,像个红番茄似的蜷起身子,猛咳了好一会儿。林三酒虽然还有点儿神思不属,但手上动作却很利落——佩剑刚刚“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正要转身喊人的总管就被一道黑影给击上了墙,后脑勺磕在灯台上,顿时昏了过去。 西德王子惊怒疑惧的目光顺着口器的收势,落在林三酒的手上,他面色一白,愣了几秒,突然捂着喉咙狠狠地笑了:“你这个女巫、魔鬼!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你也救不回你的同党……” 林三酒刚刚提起来、要往外走的脚步,又放下了。 “……你是什么意思?”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西德王子。 “给辛德瑞拉送去的晚餐里,已经下了剧毒——”男人骄横的语气,即使在面临着巨大危机的时候,也一时改不掉。“现在她大概早就死了吧!” ……妈的! 即使过去了好一会儿了,西德王子最后的那句话仍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林三酒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即放开了速度,呼呼的风声灌满了她的双耳,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走廊和房间在不断地飞速后退。 一路上被她撞翻的侍女,起码有一二十个——林三酒顾不得身后激起的一连串高声叫嚷,急急冲到门口,刚一脚踹开了门,正好瞧见一只装着沙拉的勺子,正要被灰姑娘送进口中。 “别吃——” 尾音尚没有完全吐出来,朝她扑去的林三酒,脚下就已经一个不稳,身子立时摔落进一片草丛里。 这一次,惊诧几乎没有持续半秒;林三酒就势一个打滚,马上在草地上站起了身。 湛蓝的天空下,和熙的阳光照在草叶上,散发出更浓郁的青草气息。 好像回到最开始时,她遇见小红帽的地方了。 树林、草丛、远方的云朵……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多了眼前这一方石碑。 她的心脏突然砰砰地跳了起来,肾上腺素迅速冲进了血管里——林三酒咬紧嘴唇,四处看了一圈,缓缓地走到石碑前。 这块从没见过的石碑上,写着一小段字。 第72次副本要求: ——三位主人公此刻都正在遭受生命危险。现在你只能够针对副本内容做一件事,来拯救三位主人公的性命。 为了能够更清晰界定“一件事”这个概念,你将获得5个行动点。凡是超过5个行动点、也即是超过了“一件”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做到。 从见到本石碑起计算,三十分钟内,若没有完成这件事,则算作失败。 PS:……相信我,你肯定会希望他们活着的。因为在做完这件事后,若三位主人公的性命都被救了下来,你才可以走过本石碑。 这段文字,以最后一句含混不明的话告终——林三酒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顶部的一行小字上,顿时明白了“走过石碑”的含义。 【边界线】 本石碑作为分割线,在石碑以后,即是美丽的伊甸园。 林三酒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石碑的后方,仍然是一片与脚下草地并无不同的山野——在它旁边,一丛野雏菊长得比同伴都高大,探过了边缘,完好无缺地探进了石碑后的空气里。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压制住了自己想要直接跨过去的冲动,原地坐了下来,盯着远方的草地,眉头渐渐地锁死在一块儿。 看样子,她是第72个进入这个副本的人。之所以会区分次数,大概是因为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遭遇不一样的内容吧…… 林三酒并不关心以前的人是死是活,她只愣愣地坐着,绞尽脑汁地回忆起自从她踏进副本后,所遇见的每一个细节。 对于拯救主角这件事,她其实心里早已有了隐隐的预感——一连三次,她都在几人性命攸关的时刻被传送走了,似乎这样的要求也是顺理成章……但是她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限制。 做一件什么事,能够同时拯救三个人? 不不,或许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件事发生了,自然就会引起未来的变化……林三酒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才刚刚一亮堂,突然想到了灰姑娘皇宫中同时存在的两个蓝胡子,顿时又卡了壳。 一想到30分钟的时限,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林三酒就焦躁了起来。她顺手抓起了一块石头向远处抛去,没想到一抛之下,石头竟然没扔出去,仍牢牢地黏在手上。 她低头一看,石头上正浮现出一行字:扔石头,耗费5个行动点。确认吗? “不不,不确认,取消!我不要做这个!”林三酒吓了一跳,急忙胡乱喊了好几句,石头应声从她手里滑落,掉在了草丛里。 好险——她擦了一把冷汗,慢慢地、小心地站起身,又试探性地迈出了一只脚。 ……如果连走一步都要耗费行动点的话,那还不如干脆认栽算了。 不过好在,哪儿也没有文字冒出来。 “就是说,只要我不与副本内的物件、人物进行互动的话,怎么样行动都没问题?”林三酒心里有了点底,朝前走了好几步,果然什么事也没有。 能放开胆子行动,就好办多了——林三酒一时想不出来自己该做什么,便决定先去看看周围环境,至少也得弄明白自己是在哪个故事里。 身为一个成长型,她的确能感觉到自己体质缓慢的、不停息的增长——现在当林三酒以全速奔跑起来后,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看见了一处很小的村镇。 这个镇子上最显眼的标志,是一栋宅子上竖立的铁片风向鸡。涂绘了漂亮颜色的公鸡,正随着风势,朝西方一下一下地摇摆着。 这儿并不是辛德瑞拉居住的地方…… 林三酒一面走在路上东张西望,一面小心地尽量不碰到什么。这其实并不容易——因为所有人都像瞧不见她似的,把她当作一团空气,经常直直地撞上来。 两个小孩又跑又打地冲了过来,林三酒险险一避,他们丝毫没觉察身边有什么异样,高声叫着一句“……听说那些人,都可漂亮了!”,就跑远了。 林三酒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动,追了上去。 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副本的安排——当她见到十八九岁、下巴尖尖的爱玛时,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您就收下我吧,我学东西真的很快。”爱玛游刃有余的成熟风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诚惶诚恐的晶亮双眼。“如果没有这份工作,我和我的女儿,都会活不下去的……” 途径小镇、准备前往皇宫的歌舞团,驻扎在竖立风向鸡的房子里,第二天就要继续上路了。这个消息几乎在一瞬间就传遍了小镇,也吸引了毛遂自荐的爱玛——歌舞团的团长是一个目光很挑剔的中年女人,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爱玛的腰身,似乎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你的女儿怎么办?” 林三酒站在屋子中央,二人谁也看不见她。 “我可以把她托付给我的姨妈。”爱玛低下头,似乎想掩饰自己脸上的难堪。“如果我能赚钱寄回来,姨妈也会待她很好的……” 林三酒抱着胳膊听到这儿,突然被一个念头震了一下。 如果此刻阻止爱玛加入歌舞团,她就只能与女儿相依为命。既然不是艳舞女郎了,那么在将来有了小红帽以后,祖孙三代也不至于分开住……不分开住,就不会遇见狼人。这样一来,小红帽就救下来了。 而且,没有了爱玛,说不定猎就人不会去包围那间小木屋……狼人如果没混进猎人里,袭击过路的王子的话,很可能连辛德瑞拉的命也保住了! 林三酒一颗心刚火热了几秒,突然又凉了下来。因为无论她怎么想,“阻止爱玛”都跟莱拉扯不上半点联系,她还是逃不出一个死。 这么一耽误,眼看着团长点头应允了,爱玛脸上放光地离开了屋子。林三酒暗暗叹了一口气,忙也跟在她后面,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她现在像个幽灵似的,连开门这个动作都因为要耗费5个行动点而不敢做,十分不方便。 正是因为不能用手推门,即使身体素质再优秀,也还是多多少少地让视线受了点影响——林三酒刚从大门中钻出来,突然一个小小的影子就撞上了她的小腿。 林三酒忙稳住身子,目光定在了面前的一块石砖上。 “撞倒幼年蓝胡子,耗费5个行动点。确认吗?” 第142章 凌乱的时间线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回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点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来来,快在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点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点,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如果现在发动偷袭的话,不但可以拿到羊皮纸,还能阻止辛德瑞拉去舞会。只要不去舞会,哪怕王子死个一千次,皇家的人也不会找上她…… 但是同时救下三个人,却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标牌:“天生蓝发的奇人!不可思议的魔术!”——形状像溅开奶油似的标牌在夜色里,随着马车的远去而越来越小,渐渐地看不清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运行了太多程序的老旧电脑,终于“啪”地一下死机了,一转也不能转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呢? 林三酒苦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她的余光忽然瞥见有什么东西,正在视野的边角里一闪一闪。 她低下头,看见马车的顶棚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字。 “倒计时:离30分钟期限还剩下0:59秒。” ……必须要在59秒内,做出一件能够拯救三个人的事。 第143章 原来是你呀 在一片绝对的黑暗里,眼睛失去了功能,伸手不见五指——林三酒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冲势,肋骨突然重重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顿时疼得她“咝”地吸了一口凉气。 她按住肋下的疼痛,摸了摸那东西,入手是光滑的一个弧面,好像是一个扶手。 无尽的黑,像一块蒙住了眼睛的幕布,什么也看不见。当林三酒的心跳和呼吸渐渐地平复下来以后,空气里弥漫着的灰尘气味、微小颗粒、隐隐的霉味,才扑进了她的鼻腔。 仿佛是封闭了许多年的空间,没有人涉足过——连空气都是一副陈腐霉旧的样子,还混了些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 然而这股气息对于此刻的林三酒来说,简直不下于天赐。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摸索着在一阶楼梯台阶上坐了下来,低低地叹了一声:“……我出来了。” ——老实说,哪怕是现在,她仍旧想不通自己做对了什么事,才得以从副本中脱身。 当时间毫不留情地减少到40秒的时候,林三酒真的以为自己这次要交代在童话副本里了——留给她的时间太少,而且坦白讲,就算给她一星期时间,她也没有把握能够解开谜底。 来自于三个不同方向的马车,目的地都是王宫。如果能阻止这三驾马车进入王宫的话,或许事情会迎刃而解:爱玛不进宫,也许会回家去找她的女儿;蓝胡子不进宫,或许不会与老头儿仙女相遇,至于辛德瑞拉,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这只是一厢情愿、故事仍然有无数其他可能性——比如爱玛去了别的地方做艳舞女郎;老头儿仙女主动找上蓝胡子;辛德瑞拉和王子晚了两天相遇等等,都会导致主角们的死亡——但这是林三酒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用力一蹬,从南瓜马车车顶上腾空而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脚下;林三酒几个跳跃之间,已经比马车先一步冲向了王宫。 她的计划是毁掉通向王宫的必经之路——虽然是个大动作,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件事”。林三酒开启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纵身一跃跳上了王宫门口高高的国王塑像,双手蓄力,一个猛子就朝地上扎了下去。 这儿是宫外马车汇合的地方,只要毁掉了它,还没进宫的马车都会被拦在外面—— “毁掉路面,耗费5个行动点。确认吗?” 林三酒下冲的势头不变,高喊了一声“确认!”,下一秒,她的双拳已经裹着千钧之力,在那行字消失之前轰碎了地面—— 不知是不是跟副本“确认”过的关系,威力比她预料的要大多了,无数碎砖石“轰”地一声炸了开来,以林三酒为中心,朝四方飞溅出去,露出了地面上一个深深的大坑。地表正以飞快的速度,从大坑开始,朝远方裂出了一道长长的深缝。 碎石、灰尘、烟雾形成的密雨里,林三酒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不远处驶来的车辆。 只一眼,她的身体就凉了下来。 因为碎石烟尘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有些清冷的下午。 不再是夜晚,周围也没有了舞会的璀璨装饰。辛德瑞拉的马车和蓝胡子的马车,都不见了。 林三酒呆呆地看着一块半人大的石块,重重地砸落在一架马车上,顿时砸塌了车架,从分裂成几块、支离破碎的车里,迅速传出几声女人的尖叫声。 歌舞团的马车里,不止是这一辆遭了秧——有几辆车因为没料到突变,收势不及,早连车带马都翻滚在了地上,一时间惊喊嚎哭马嘶的声音,此起彼伏。 倒计时早就结束了,而林三酒仍然在副本里。路面的确是毁掉了,但似乎除了伤着歌舞团以外,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她只觉自己浑身发冷,没有上前,一跤坐在了地上。 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之前自己经历过的“传送”,这一次竟然在辛德瑞拉和蓝胡子身上发生了。 她将手指插进头发,有几分呆呆地看着歌舞团的方向,没有一点力气了。 副本失败后……她会怎么样? “啊、啊,轻些!我的腿,我的腿——”一个熟悉的声音含着哭腔,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她抬眼一看,几个王宫的士兵正在合力从倒塌的车架子里往外救人。 一边轻声哭、一边被搀扶出来的,正是年轻的爱玛。 “不要紧的,你只是骨折了,养养就会好……”一个脸色发红的士兵,一眼也不敢看爱玛的脸,只低着头小声地安慰着。 “不行,我还要跳舞、我要跳舞的……”爱玛擦了擦一脸的眼泪,呜呜咽咽地坐在了路边。 她的腿正好被石头砸中了,血渗出裙子,漫开了一大片。 反正自己也是快要死的人了,还连累了爱玛——林三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有点儿内疚。 “你这样可没法跳舞……”刚才的士兵抽空儿又兜了回来,递给爱玛一条手帕。“你用这个擦一擦脸……” 视线有点模糊不清了。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林三酒的眼睛含住了一层眼泪:就这样死,她还不甘心—— 然而这个念头没等转完,她的身体忽然一轻,简直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拎脚提了起来似的,接着在空中一甩,颠倒昏花了的世界在眼前飞速地旋转起来,迅速地黑了下去—— 她最后一个看见的东西是一个灰扑扑的石碑。随即,她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肋骨撞上了扶手后,过了好一会儿,林三酒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出来了。 她回到了黑塔里。 ……不过,究竟是为什么?爱玛受伤了,不能跳舞了,按照这个线想下去,顶多也不过是救出了小红帽和辛德瑞拉而已。 原地愣了几秒,扑朔迷离的童话副本才渐渐地从林三酒的脑海退位,冰凉的现实再一次回到了她的意识里。 ——不管怎么说,出来就好,管他为什么呢! 在童话副本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外界已经过去多久了,也许大家还在苦战。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能源中枢,摧毁玻璃罩! 感受着两腿隐隐的发软,林三酒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叫出了【能力打磨剂】,银亮的光芒顿时像水一样,洒遍了周身的空间。 进来时的大门,仍然完好地沉默着。正如她当时预料的一样,黑塔内的空间果然非常小;以空地来看,大概只有不到十个平方米。而她此时坐在身下的楼梯就占了不少空间,蜿蜒着朝上延伸了出去,在头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螺旋。 不知道黑塔到底有几层,但似乎可以顺着楼梯一直往上走。 闯过了一楼的副本,上面应该就没有什么凶险了吧?林三酒提着【能力打磨剂】,谨慎地一步一步地朝上走去。 静谧的黑塔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和缓缓的呼吸声。 死寂持续地太久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刺耳的门铃声猛然在黑暗中炸开时,林三酒心脏重重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大门口处,仍然锲而不舍地“叮铃”“叮铃”地响了好几声,震得寂静的空气碎成了片。 林三酒将光芒对准了门口,心里咕咚咕咚地跳,手上已经悄悄开启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大门隆隆地打开了,正如她进来时一样。 门一开,顿时从外面泄进来了一些天光——叫林三酒下意识里放下心来的是,天光很暗,看起来似乎仍然是深夜。 从门口走进来的黑色人影,似乎没料到一进来就被光芒打个正着,顿了顿步子,这才试着叫了一声:“……林姐?” 林三酒松了一口气,垂下了手里当灯用的打磨剂,有点疲惫地笑了一声:“原来是你呀。” 第144章 解答篇 “……也就是说,薛衾到底还是察觉到不对头了?”林三酒跨出一大步,迈过两阶楼梯,声音里含着苦笑的意味。 “可不是吗!走到一半儿她就开始嘀咕了,要不是行动还需要白小可的话,她肯定就自己来了。”梨桃个子小,步子迈得很匆忙才能跟上林三酒的速度。她亮晶晶、如同小狗似的黑眼睛里浸满了放松的笑意:“……本来她的意思是,让我找到你以后,哪怕死拽活拉也要把你带走呢。” “咳!”知道了外面行动才刚刚开始几十分钟以后,林三酒放心多了。她用打磨剂照亮眼前的台阶,对伊甸园里另一头的薛衾有点哭笑不得。“她说的危险我都经历过了,只是一个副本而已,你看,咱们现在都上了好几层楼了,不也没事吗。” 说是好几层楼也不尽然,因为黑塔只有最底层和最顶层;中间的,只是一层又一层、仿佛盘旋无尽的楼梯而已。如果能源中枢真的在黑塔里的话,那么肯定在塔顶无疑;此刻二人已经爬了四五道弯折的楼梯了,而头顶上的楼梯却还看不见终点。 “噢对了,那个副本是什么样的?你怎么出来的?” 这个连林三酒自己也不好回答——她沉吟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梨桃,忽然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不如让我把副本里的故事给你讲讲,看看你能不能找到答案,哪怕多一个臭皮匠呢,也是好的。” 说罢,她就将副本里发生的事,尽可能巨细无遗地给梨桃讲了一遍。 童话副本的故事线相互穿插,时间又乱作一团,林三酒自己讲来也觉得很费劲;但叫她也不敢置信的是,在她乱七八糟的讲述完毕以后,梨桃竟然听明白了。 “……能出来,我全靠侥幸。因为我真的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 在一晃一晃的银光里,林三酒一面听着二人规律的脚步声,一面吐出了亘在心头的困惑。 身旁的梨桃静了一会儿,似乎也被难住了。银光照亮了面前上升的楼梯,反倒看不见她的表情——过了好半晌,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声:“三个主人公的年纪对不上号,这挺有意思的……” “你有什么想法?”林三酒饶有兴致地问道。 离塔顶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出于谨慎起见,她并没有完全放开速度。在到达塔顶前的这一段路程里,她很愿意听听梨桃的看法。 梨桃的脚步不知不觉放慢了些,她有几分犹豫地笑了一声:“……也就是个想法而已,不知道对不对。” “那有什么关系?你说。” “……我觉得,如果以‘因为过去发生了某事,从而导致未来发生了某事’这样的逻辑来思考的话,可能从根本上就错了。”梨桃的第一句话就抓住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认为这三个故事其实应该是各自独立的,毫不相干的。” “诶?可是王子的死……还有莱拉的镜子……怎么解释?” 梨桃似乎觉得把自己的想法正确表达出来,是一件有点棘手的任务——想了想,她问道:“你身上有纸吗?” 林三酒停下脚步,在自己的卡片库翻了一通。物资多半还是从极温地狱里找到的,高温下的纸制品本来存留就不多了;她最终还是从一卷卫生纸上扯下来了一张,递给梨桃。 “我要三张。”梨桃接过去说。 林三酒一愣,好像隐隐抓住了什么,到底还是没有想明白。她又递过去两张纸,将卫生纸转回成卡片,刚要连同其它的一些东西一块儿收起来,忽然发现中间还夹着日记卡。 “啊,这不是我的萌系小美女吗!”——卡片上只有这么一句话。 在梨桃看见这张丢人现眼的卡之前,林三酒就迅速将它收进了身体里——随即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发现梨桃沉吟着,用左手手指分别夹住两张卫生纸,右手捏着最后一张,摆在它们的下方。 现在,三张卫生纸在空中呈现出了上、中、下三层的模样。 “每一张纸,都代表一个故事。”梨桃清清嗓子,声音里含着兴奋,似乎很喜欢解密。“它们是平行的,互不干扰的,各有自己的时间流。” “时间跨度最大的,也是时间流最快的,是蓝胡子的故事。”她一边说,一边单独拿出最上面的一张,用指甲划出一条短杠、一个圆点——短杠和圆点重复交互了好几次,代表高频率。“蓝胡子在七岁时遇见仙女,一直到快四十的时候娶了莱拉,这中间足有近三十年。” 林三酒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其次是小红帽。”这一次,梨桃划出的杠稍微长了一些,杠和圆点的频率低了下来。“从爱玛到小红帽,也差不多过去了二十余年的时间。” “那么,时间流度最慢的,就是灰姑娘?”林三酒忍不住接口道。 “没错。当其他两个故事——噢,你把它们看作这两张卫生纸好了——向前进了几十年的时候,灰姑娘的世界里才过了顶多几个月。”说完,梨桃在第三张纸上划了长长的一条杠,一个圆点。一张短短的卫生纸,只容下了两条长杠就到尾了。 她再次将三张纸摆成了平行的状态。只是这一回不同的是,梨桃从头发上拔了一根发夹,用尖端对准了卫生纸。 “现在我是那个老头儿仙女,我骗得灰姑娘同意,要在她的这一层纸上,穿几个洞。” 林三酒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感觉自己背上站起了一片汗毛。 “这个圆点,好比是王子寻找辛德瑞拉的时间段。”梨桃手里的发夹尖端,从第三张卫生纸的圆点处扎了一个洞,穿破了它,探到了第二层,发夹变了个方向。“在小红帽的这一层里,穿破小红帽遭遇狼人的这个时间点。” “现在,卫生纸上的无数细小菌尘,便随着破洞,来到了新的一层纸上。不管是‘狼人’细菌到了辛德瑞拉的纸上也好,还是‘王子’细菌来到了小红帽的纸上……反正在这个点上,两层不同时间流度上的人物和故事交融了。” “我也是一个在三张纸间来回穿梭的……细菌。”林三酒盯着卫生纸,轻轻地苦笑了一声。因为卫生纸被穿破的地方,并不是上下笔直的,所以有些扭曲了,在昏暗的银光中,仿佛有生命一般地浮在空中。 梨桃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法炮制,再多穿几个洞的话,就会出现你所见到的奇异现象了。比方说,过去和未来的蓝胡子,同时存在于王宫之中。” 她拔下了自己一根头发,在蓝胡子纸上选了间隔遥远的两个点,穿了两个洞,将头发串了进去。头发的两端垂在了辛德瑞拉纸上,穿了一个点,轻轻一拉,蓝胡子纸立刻就皱了起来,两个点紧紧地贴在了下方卫生纸的某一点上。 “所以那个老头儿才会对蓝胡子说,‘十八年比你想象的短多了’!”林三酒半是惊叹、半是茫然地喃喃说道。 梨桃微微一笑:“正是如此。一旦察觉到三个故事的本质,其实是‘三层’故事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没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能够同时拯救三个人的——因为你只是个外来者,你没法像那个老头儿仙女一样在故事层面上穿洞。而已有的‘交融点’——姑且这么叫吧,是没有同时连接三个层面的。” “难道……副本也会骗人?” “不,那个石碑没有骗你哦。”梨桃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将三张纸揉成一团,顺手丢掉了。“那是一个叙述性诡计。” “……叙述性诡计?”林三酒轻轻地重复了一声,跟在她身后缓步朝上走。 “很简单——小红帽故事的主角是小红帽,灰姑娘故事的主角是灰姑娘。那为什么蓝胡子故事的主角,是莱拉呢?” 梨桃轻柔恬淡的声音,在昏暗中轻轻地传开,仿佛一波打在石壁上的浪潮——然而听在林三酒的耳朵里,却像炸雷似的。 “因、因为……”她想说点儿什么,却卡壳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莱拉是主角—— “蓝胡子故事的主角,不应该是蓝胡子吗?”梨桃笑了一声。 “可是,石碑上说三个主人公都陷入了生死关头中,需要我去救——而当时莱拉见到蓝胡子后,确实遇到了性命危险——” “那当时,你是打算怎么办来着?”昏暗的银光里,梨桃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那时打算……杀掉蓝胡子。”林三酒愣愣地应了一句,明白了。 说到这儿,已经很清楚了——只要林三酒不杀蓝胡子,就等于是救了他一命。然而这一点,恐怕没有哪一个身陷其中的人当时能够想明白。 “虽然说整个副本就是一个诡计,但是遇到你就没用了呢。”梨桃轻轻笑道,“不管是谁,只要多想一想,一定不会放过蓝胡子不管的——毕竟他表现出来的疑点最多。只要思维一旦陷进去,恐怕就很难做出正确决定了……不过好在你是一个肌肉比大脑先行动的人,反而把副本解决得干净利落。” 林三酒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夸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低地说:“不,你不就很厉害吗?光是听我复述,就已经分析了个七七八八……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一定很快就能看透。” 梨桃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哈”了一声:“什么呀,我也只是旁观者清罢了……如果是我,恐怕不一定出得来。” “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想向你请教呢。”林三酒忽然说道。 “什么?” “第一个问题是,你当时在黑塔内闯过的副本,是什么内容的?”林三酒的态度并不厉,好像只是在拉家常。 前方一直在爬楼梯的梨桃,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昏暗中,她的身影站得笔直,却始终没有回头看。 “第二个问题是,你的名字不叫梨桃。你是谁?” 第145章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二人谈话的时候,楼梯已经不知不觉走了一大半了。 如果从林三酒所站之处朝下看的话,只有一片混沌的茫茫昏暗。银光照亮了身下一层楼梯的扶手,随即掉进了黑暗的深渊里,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在这种将近两百米的高度上,即使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只要轻轻扫一眼,仍然忍不住叫人手心冒汗。 林三酒迅速收回目光——她以前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是有点儿恐高的。 她看了看前方一动不动的身影,又抬头望向头上的楼梯——离顶层不远了,十层楼梯内就可以到达。 “啊……”梨桃——或者应该说声称自己叫梨桃的女人,突然仰头长长出了口气,揉了揉头发:“真是的。” 她在暧昧不清的光线中转过身来,瘦小的身-优-优-小-说-更-新-最-快-www.UUXS.cc-体形成了一片薄薄的剪影。 “这个难道就是所谓的什么‘野兽般的直觉’吗?”她歪过头,面庞上是什么表情看不清楚,只有一双黑亮湿润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你明明连那个副本都看不透,怎么会识破我呢?” “……你到底是谁?”林三酒平平的声音,散发着冷意。 出乎意料的是,梨桃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她的敌意——反而朝上迈了一阶台阶,接着又是一步——竟然自顾自地朝楼上走去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有来自背后的袭击。 待走到拐角处时,她才停下了步子,低头看着林三酒。 属于梨桃的,那种轻盈、明亮、如同小动物一样的神色,逐渐从她的脸上像雪一样融掉了。露出来的,是一个神色冷静的成熟女人。 “来,说说看,”她温柔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楚地送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我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想上楼的话,必须经过“梨桃”。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也抬步朝上走去。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在对方略略有些惊讶的目光里,她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但竟然还能在脸上做出一个放松的笑容。“你如果也要上楼的话,不妨一起走,边走边聊吧。” “梨桃”顿了顿,随即轻声吐了一句:“好胆色。” 林三酒微微一笑,仍然谨慎地走在靠墙的那一侧。见“梨桃”悠悠然地迈开步子,她才缓缓地说:“如果不是我的‘日记卡’的话,我是不会对你起疑心的。” “哦?就是你让我贴在宫道一身上的那个——” “是啊。”林三酒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女人。对方的姿态十分自然,似乎也没有一点戒心,让她觉得有点不解。“日记卡的特性之一,就是会以本名来称呼我所认识的人——可是,我明明认识你,但是日记卡上从头到尾却都只称呼你为‘萌系小美女’。” 一次两次或许还可以说是因为卡片的恶劣个性所导致,但在泡澡的时候,林三酒就隐隐约约意识到——日记卡竟然一次也没有将她称呼为“梨桃”。 “但是老实说,你那张卡也有点儿……” “好像靠不住似的,对吧?”林三酒接下去她的话,“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我也有点摸不准。直到刚才你说起‘如果自己在副本里的话’,我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进黑塔的时候,没有卷入副本呢?”她盯紧梨桃的侧影,轻声问道。 换作另一个人的话,肯定会以为由于自己破解了副本,所以后来人进来的时候,就没有问题了。可是林三酒还记得石碑上的一个小细节——“第76次要求”。也就是说,每一次进入副本的人,所遭遇的内容都不一样,童话故事或许被破解了,可副本仍然在那儿。照理来说,梨桃会被卷入另一个不同内容中去才对。 而她并没有——从大门口走上楼梯的这一小段路,什么也没发生。 这也只能说明,梨桃已经经历过一次黑塔副本了。 “……原来是这样。”对方虽然轻轻叹了口气,但语气却似乎并不在意。“听见你经历的内容与我不同的时候,我还有点纳闷呢……不过我被‘三层时间流’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个漏洞。” 林三酒没有吭声。 不光是这样。在蓝胡子的房间里,她所见到的那个人也是梨桃——现在想想,当她见到梨桃的时候,后者的神态更接近现在,而不是从前的伪装。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林三酒问出这一句话的同时,她不会想到,远在数里之外的警备长阿利巴也脱口而出了同样一个问题。 ……阿利巴刚才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身旁的女人还兀自沉沉地睡着。 足足好一会儿,他的神智一直徘徊在模糊的现实边缘,脑子里朦朦胧胧,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惊醒了自己。直到他坐起身来想喝一口水的时候,才突然看见自己床前坐着一个黑影——那人双手交握,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已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睡眠的力量还未完全消退,阿利巴的身体凝住了半秒。夜光钟的数字跳了一下,显示出绿莹莹的“01:26”。 “嗨。”黑影的声音像清泉似的,含着轻快的笑意。“晚上好。”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把枪——这个念头才从阿利巴心头浮起来,忽然听见对方手中“咯啦”一响,接着几块黑色金属部件就从他手掌里滑了下来,落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发出闷闷的一声。 能把枪拆解得这样快,阿利巴自认无法做到。 “宫、宫道一是吧?”他压下了一瞬间要动乱起来的心跳,尽量低声而平稳地问道:“我劝你最好快点跑——只要我按下警备铃,这个地方在十秒钟之内就会围得跟铁桶一样。” “……可是干掉你,三秒就够了。” 那人慢慢地前倾身子,从窗外映进来的白白的月光下,逐渐展露出一张下颌略尖、阴柔漂亮的脸庞。白皙的皮肤被黑发切分,黑亮的眼睛也被发梢遮住了一半——正是宫道一。 阿利巴对他的话毫不怀疑。 能够做走私商的,都不是简单的角色。换作能力平常的进化人,14个月的时间只怕刚够挣扎存活——更别说,宫道一身上可能还带着大量特殊物品。 而自己之所以还活着,一定是因为对方有话要说——这一点并不难想到,阿利巴因此抿紧嘴唇,沉默着没有开口。 宫道一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宽容地笑了笑。“警备长先生,何必这样紧张?我如果有恶意,早就对你动手了。” 阿利巴低下眼睛。在雪白的月色里,宫道一的两只鞋尖正泛着微光。他这才发现,即使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对方仍然穿着一身笔挺优雅的西装。 “我带来了一个消息,想必警备长先生应该很感兴趣。”坐在半明半暗中的人轻笑着说。 “从格斗赛脱逃的进化人中,有43名已经组织成了小队,即将在今晚攻击伊甸园的各大要地。”尽管宫道一的声音很轻柔,仍然震得阿利巴猛地一下抬起了头。 他立即问道:“几点钟?什么地方?这个消息你是怎么来的?” 宫道一歪头看了看夜光钟,手扶下巴仔细地想了想——好像在思考一件很费脑筋的事似的——忽然打了个响指,笑道:“她们已经在路上了。警备长先生不快一点的话,恐怕会赶不及呢。” 当林三酒组队、分布任务的时候,宫道一并不在场——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她客客气气地请走了。但是以宫道一的手段来说,并不需要非在现场,才能知道情况:“既然攻击的是要地,警备长先生显然比我清楚都在哪儿吧。” 那是当然——阿利巴此时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连串存放防辐射物资的地点了。不过他立刻掐掉了自己的思绪,冷冷一笑:“……你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如这么说——我的好处,早已提前拿到了。”宫道一笑着说。 阿利巴有点明白了。之前对方拿走的那一批特殊物品,必须要运出伊甸园才算有价值;看来这个家伙是打算趁着双方火拼的时候,抽空逃走。他心里一哂:“……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虽然嘴里这么问,但是阿利巴脑海里已经计划起了军警部队的分派。 “警备长先生这就是在开玩笑了。”宫道一并不多说,无声地站了起来,声音仍旧轻柔。“既然话已带到,那么我就走了——” 他的话音未落,变故陡生——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突然之间一跃而起,一道雪亮银光顺着她的手臂在空中舞了一个圈,一个接一个的凌厉光圈便朝宫道一撞击而去。 即便速度犹如风驰电掣,然而当光圈击中他所在之处时,在空中轰然化作一团齑粉的,只有阿利巴卧室中的一把椅子而已。 浑身赤|裸、披头散发的女人一回头,发现宫道一已经站在了窗户边缘。 “这样对待客人可不大有礼貌呢,警备长先生。”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一片泛着光芒的弹性肌肤。“不过,将人型特殊物品摆在床上……你的警惕性确实值得夸赞。” 阿利巴一张脸几乎成了青色,在又两个光圈的轰炸之后,原地只剩下了烟尘和碎窗棂。 巨响惊动了警卫,从对话机里传出了一个惊惶的声音:“长官!发生什么事了?” “给我集合所有部队,马上出发!”阿利巴狠狠地吼道。 第146章 需要帮忙吗? @@“你试试再联络一次,说不定梨桃刚才没听见。”徐薇充满希望地朝白小可低声地说了一句。从竞赛场上开始,就一直合作到现在的几个人,不出意外@@ 第147章 死地险生后的相逢 &lt;/br&gt; 薛衾心中陡然间生长起来的不信任感,在见到另一个小队成员的面孔时,终于消退了不少。 这几个女孩她都见过,有一个还是在晚餐时头一个跃上桌子跳舞的。她天生一头浓黑头发,仿佛连夜色都能吸进去似的颜色,让人印象很深。 白小可更是老早就放松了肩膀,急急地低声朝那姑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黑发女孩叫阿鲁,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好像想把心中的惊慌也抹掉似的,喘着气低声答道:“……被军警围攻了!当时太暗,也看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好在宫先生救下了我们——不过,还是跟一个队友失散了。” 在那种情况下失散,也就意味着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说到这儿,神色暗了下来。 薛白二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震惊还没有完全从她们脑海里消退——不等她们开口,宫道一先出声了:“……你们怎么在男洗手间里?” 她们二人身后的便器在灯光下看起来明晃晃的。 白小可被他一语提醒了,顿时又一次尝到了嘴里的苦味 。她一五一十地将此时的处境说了一遍:“……现在,我们被困在这儿出不去,董好好她们又被裹进了琥珀里,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越是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低。就算是跟同伴们联系上了又怎么样?且不说外面大部分人都被军警缠住了手脚——就算她们此刻都没事,可实验室里凶险成这样,无论叫谁来救援,都等同于叫她们送死。再说了,自己一行人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 或许这个马上要派上用场了……她摸了一下腰间的枪,瞥了一眼薛衾。后者嘴唇紧紧抿着,好像仍然是一副倔强的样子,眼神却是一片迷茫。 “……不要来了,实验室里太危险了……你们只要救下其他小队就行。”白小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只是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割她的喉咙,生疼。 阿鲁也沉默了。等到她们与其他小队汇合、脱身后。再赶来实验室的话。恐怕薛衾她们连骨头渣子都未必能剩下——她眼睛猛然一红,刚说了一声“保重”,忽然光幕被人一下子拉了过去。视像一阵晃,接着稳定在宫道一的面庞上。 “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救下所有人的命。”他说话间,身体微微前倾。衬衫纽扣解开后露出的光洁肌肤看起来十分坚实。“阿鲁,你按照我刚才吩咐的去做。至于实验室这边,就交给我吧。薛衾,你们有办法再坚持六分钟吗?” 宫道一语气平和,但听在已经绝望的二人耳中。简直如同深渊中射进来的一束光——薛衾愣愣地盯着他,心头翻滚,一时有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她很想问问这一次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害人的打算;可是薛衾自己也清楚。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对方如果要害她们的话。不来救就行了,何必冒险?——半晌,她还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你们等我,六分钟以后我就到了。我要切断通讯了——”宫道一轻轻一笑,双眼像钻石一般熠熠生辉。他刚要伸手,没想到这时白小可突然喊了一声:“等等!那个,你能把头发抓上去吗?” 宫道一楞了楞,听话地用修长手指拢起头发,向后梳去。… 白小可盯着光幕看了一会儿,忽然重重一吐气,薛衾顿觉自己的肩膀被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回头一看,身后多了一个新面首,个子足有一米九,小腹的肌肉块块分明。 薛衾的脸色唰地黑了下来,她忍着骨头痛,伸手叭地一下关闭了通讯。 在白小可尴尬地笑了几声以后,卫生间里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二人的目光盯在联络器上,数着它一秒一秒地跳,每跳一个数字,她们都仿佛幻听见“微生物烟云”侵蚀厕所门板的声音。 然而定下心来去听的时候,外头仍然一直静谧无声,仿佛她们已经被遗忘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竟然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五分钟。 想想也是,在这楼里的毕竟只是研究员,并不是专门的暴力机关。在追捕这一方面,大概并不精通……薛衾呼了口气,刚刚张开嘴想说点儿什么,突然只觉地板一震,身体滑倒在地,接着一股腾空感便将三具身体给按牢牢按在了地上。 门缝下塞的那包衣服和纸巾,离洗手间的地面越来越远—— “哈哈,忘了说了,实验楼用了积木的概念,每个房间都是可以拆卸的!” 明明厕所里没有电屏,可是随着地板、墙壁飞速的滑动,刚才听见过的一个男声也清晰地传进了二人耳朵里。 “别玩儿了,快点把她们倒进池子里 。”干巴巴的声音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洗手间的地板开始迅速倾斜起来,很快就成了九十度,门也哗地一下被重力甩开了。 门外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楚“池子”是什么——二人也没法多看了,此时她们已经彻底挂在了地板上,全靠面首背负着薛衾,一手拽住便池的边缘,另一只手抓着白小可。而洗手间倾斜的趋势依然不停,甚至还在一上一下地震动,好像下定决心要把这三个小虫子给抖下去似的。 “过去多久了?我、我胳膊快坚持不住了……”白小可嚷嚷了一声,双脚死命地在地板上蹬,企图借力。 面首是她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又要维持能力,又担负着自己和薛衾两条性命,早就让她一头是汗了。 联络器早就顺着地板掉了出去——落进了门外黑黑的池子里,连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因为要用力抱住面首,薛衾骨折的地方痛得钻心,一声也发不出来。 “好了,你们现在跳过来。”一个声音轻快地说道。 正在苦苦支撑的白小可心里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她刚张口要骂,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一看,顿时几乎连眼泪也泛了出来。 从洗手间另一侧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融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宫道一一手扶着洞口边缘,一边朝她们招了招手:“快点儿!” “宫先生!你终于来了,”她嘶哑着喉咙说,耳朵里隐隐传来外头研究员们乱成一团的声音。“这是什么东西?” 【虫洞】 将一张纸折起来,在交叠的地方穿一个洞……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宇宙中存在的虫洞,已经成了一个很普遍的方式。同样的原理,这件特殊物品也可以曲折几乎所有的空间,以最短的方式连接与终点,并且能够容十人以下通行,可谓是偷窥暗杀盗窃的神器。 本品为消耗品,一件只能使用一次。 【虫洞】的珍贵性不言而喻,连薛衾也不禁微微动了容。… 洞口内部很暗,但奇妙的是,即使一片昏黑,仍然能隐隐感觉到黑光流动。宫道一稳定住虫洞,又派出了上次吃掉胶囊的小鸟。这一次它的任务是吃琥珀——在两个女人焦虑不安的等待里,过了好一会儿工夫,紧跟在飞进来的小鸟后面,一身狼藉的董好好二人也终于一头扑进了虫洞。 董好好浑身血迹,满脸戾气。 “有两个研究员下来查看这个洞口,被我们杀了。”她喘着气说,“真痛快!” 四人能够平安活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几人跟在宫道一身后,一边走一边说,还不等激越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虫洞出口已经到了。 随着宫道一一挥手打开出口,率先一步走出了虫洞,一直在周身流动的黑色光晕突然失去了活力,逐渐凝固、黯淡、消退了。昏黄的灯光从洞口照射进来,白小可一脚踩在地板上,厚实柔软的触感叫她一愣,这才发现脚下是一块羊绒毯子。 不远处响起了重重一声“哼”,几人一抬头,发现厅里还站着一个男人,正是警备长阿利巴。(未完待续) ps:谢谢ˉ旧言的平安符、大坏蛋的平安符(又见到你了)、钿头碎的平安符、白小墙的平安符(没事,心意已收到打赏的钱省下来订阅也好~)、书友150323101341179的平安符、海味老爷爷的香囊(老爷爷好!)、小网子的平安符、幻妙幽梦的3只平安符(谢谢你总是打赏我)、鱼想飞(忍无可忍下投的)3张更新票…… 积攒了几天的感谢信息,看起来阵容十分豪华,但其实是因为我更新太慢了……我知道…… 第148章 疯狂的人 “……放过你们不难,可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市政厅总长办公室是一个半圆形的大厅,铺着丝丝合缝的圆淮厚毯子。落地灯被调到了半明半暗的光度,将厅里一半的空间染成了淡橘黄,好像夕阳被掺了水,稀地淋在空气里。 映照出阿利巴形象的光幕,正在明暗交界的光线中,莹莹地发着白光。 在他狭长的眼皮底下,阿利巴阴沉的目光在总长办公室里巡弋了一圈。当他瞄到办公桌后头露出的两只脚时,眼部下方的肌肉微微一抽,随即掩饰心中情绪似的,用手指一下一下地叩起了桌子。 他对那双脚上穿的皮鞋还很有芋—— 阿利巴感觉到一阵颤栗从小腹升起来,一个尚还浑噩不清的念头从心里一闪而过——他咳了一声,冷笑着说:“你们从格斗赛出逃,让我丢了大脸,如今要求我撤走军警?凭什么?哼,你们的所在地我也清楚了,我完全可以直接发兵包围!” 听了对方的问话,薛衾、白小可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的脸色都有点儿发白。 在这儿与阿利巴对话,真是太叫人意外了。刚从虫洞出来的时候,她们险些以为宫道一出卖了她们——但在僵了半秒以后,徐薇头一个意识到,原来那是一面全身镜大小的光幕。光幕上,一身军装的阿利巴呈现出一比一的真人大小,猛一打眼,还真以为他正站在屋里呢。 “我不是说过有一个也许能救下所有人的办法吗?”当时宫道一清冽和缓的声音,稍稍放松了几人紧绷的表情。“所以在去找你们之前,我就接通了警备长先生的通讯器。” 谈判。就是宫道一的主意。 几人当中,显然只有他是打好了腹稿的——女人们将目光投向了他,只有薛衾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语气冷硬地低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快点儿跟他说!” 宫道一不以为忤地点点头,转头面向光幕的时候,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让他忍不纂笑的事情。散碎的星光从眸子里一闪而过——只是没有一个人瞧见。 他指着不远处行政总长的办公台。语气温和:“警备长先生应该也发现了吧?这位总长先生,已经去世了。” “那又怎样?”阿利巴忍住了心里的痒意,“你们死得只有更快!” “是吗?”宫道一微微笑了笑。“我个人认为,行政总长先生在这次的动乱中死去了,是一件很方便的事呢。” 阿利巴的眼皮一跳,没有吭声。 在女变异人逃脱的消息掩不住了以后。他自己也几乎被行政派的官员送上法庭。阿利巴走了许多路子,才勉强得了个暂留观察的处分——这一次他带队出来围剿。不得不说是存了戴罪立功的心思的。 可是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地弥补,也不如对手死掉的干净…… “咱们来做个交易吧。”宫道一将手插进裤兜,修长笔直的身体在暗影里看起来好像一棵秀竹。“阁下开一条道,让我们这一方的人都到这里集合。在看到她们好好的以后。由警备长先生指示出一些地点来,我们再派小队去摧毁……怎么样?” “那不成替他打工了吗?”身后,白小可失声脱口而出。 阿利巴心里突突一跳——他手上有军队。但是制衡的因素太多。如果所有的政敌都死了……那么伊甸园从此就是他的私人产业了。… 想到这儿,他已经能感觉到胸膛里有股热潮。烫得他微微张开了嘴——不过阿利巴没说什么,只是用阴沉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 “对我们来说,无论杀掉谁、毁掉哪儿,都没有什么区别。”宫道一没有转身,但他平缓的声音似乎正在解答几个女人心里的疑惑:“如果说换个目标,就能换回一条命的话,我认为这个买卖还是值得的。” “毕竟对于警备长先生来说,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叫他人渔翁得利,好像不大上算。除了攻击地点以外,派出去暗杀的小队人数,也可以由阁下决定。” “只不过,我们需要警备长先生的一点诚意——”他说到这儿,朝光幕上的人歪了歪头。“阁下如何保证我们事后能安全离开?” 宫道一徐徐而谈,一席话激得阿利巴再也抑制不住心跳,他猛地仰头一阵大笑,随即从屏幕里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他说:“……好!就这么办——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放你们走。我的话,就是你们全身而退的保证!” 薛衾重重地“啐”了一声,又是不屑又是愤怒,只是还来不及说什么,被白小可一拉衣服,给制止住了。 “看看宫先生怎么解决——”她低声说,语气里全是信心。 然而叫几人吃惊的是,宫道一却一口应了下来:“好,就这么一言为定。那么我们这就联系同伴,请阁下松开包围圈吧。” 这话一说,几人都不安了,只是碍着阿利巴,什么都没说。 阿利巴也万万没料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痛快——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一遍宫道一,心里反倒起了嘀咕。过了几秒,他才不经意似的笑着说:“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出卖她们,一会儿又要救她们……” 他心里肯定,宫道一出卖情报的事情,这些女变异人是绝不会知道的——这话一说,在对方阵营里埋下个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然而下一秒他就失望了——对面几个女变异人只是微微皱起眉头,但神色却没怎么变;随即宫道一走近了光幕,敲了几下通讯底座,也是一脸纯真的茫然:“喂?怎么突然没声了?难道是信号不好?” 阿利巴此刻才算是服了他的手段。 “信号”恢复了以后,二人几句话商议好了细节,阿利巴便关闭了通讯光幕。屋里一黑,忍了大半天的董好好便头一个尖锐地问道:“……动乱暗杀的是我们,你就不怕他事后对我们一网打尽,反倒成了民族英雄?” “啊——没事,没事的。”宫道一懒洋洋地笑了笑,拢起头发梳向脑后。“交给我吧。” 这一次,尽管他的神态好像根本没把董好好的话听进去,但这短短的四个字不知怎么,竟然极有说服力——几个女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夜晚还很长。 跟薛衾小队取得联络的,到最后一共有九支队伍。不算阿鲁的那一队,仍然有整整一队人都没了音信,想来已经遭到了不测。 而这九个小队,也并不完好无损——当大家好不容易理解了现况、犹如惊弓之鸟一样逃出包围后,有受伤的、有战死的,还有好些个半途离队的,最后聚集到市政厅来的人,总数大概只有原先的四分之三。 而这时,已是凌晨四点了。 这期间,不管白小可呼叫了多少次梨桃的联络器,都没有得到半点回音;林三酒也始终没有露过面。一个途径汇合点的小队也说,在那个工厂附近,她们没有发现任何人。… 或许是因为林三酒的迟迟不出现,惴惴不安的情绪不知不觉将空气浸得很沉重——惊慌茫然的窃窃私语,从一个人的嘴里吐出来,又化作空气,被余下的人呼吸进了身体。 而阿利巴的指令来得非常紧,没有给她们半点喘息的机会。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天一亮,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将化为泡影——他一连报出了四个需要“死绝”的人家以后,几个实力保存得还不错的小队也只好立即出发。 在今晚之前,大概进化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不得不成为伊甸园军警部门手里的刀。在她们又憋气、又烦闷的时候,林三酒也刚好叹了口气,骂了一句娘。 “我真他妈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你这么疯狂的人。”(未完待续) ps:谢谢爱&夏至的平安符、谢谢海味老爷爷的香囊、tohfrs舵主大人的粉红票、人生如玉a+的粉红票(你看你一投票我就更了)! 四月更得这么稀稀拉拉的,我也很惭愧,所以今天赶出了一章,马上放上来了。评论里有位白墙同志说啥来着,“质量好就行?”…… 哎呀,真是piapia打脸……………………………… 第149章 圣彼得泡的是铁观音 &lt;/br&gt; 在一个小时以前,林三酒刚刚躲过了一次凌厉的攻击。 当那一道无声无息、却异常凶厉迅猛的风势不知从哪儿冲出来时,她正被“梨桃”挡在通往顶层的楼梯上,对于对方的身份仍然毫无头绪。 “梨桃”的身子的一动也没动,她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笑眯眯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凶风猛地袭上林三酒。 受限于黑塔内部的面积,楼梯很狭窄,只有一人多宽的空间?——风团裹着攻势眨眼间攻到了眼前,林三酒顿时陷入了狼狈:她已经连连退下了好几节台阶,但在这样一个狭长的空间里,依然躲不过朝她直直攻来的黑影。 她一咬牙,单手握住扶手一撑,身体腾空而起,攻击者几乎从她的鼻尖擦了过去,在不远的转角处停了下来 。 此时林三酒悬挂在楼梯上,只要她一低头,就能看见脚下深不见底的模糊黑渊。 在这种高度上,没有人类是不恐高的;林三酒根本不敢朝下看,只是赶忙趁那人停了手的空档攀爬上去,跳回了楼梯走道里——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看清了攻击者的大致模样。 那是一个近乎两米高的身影,头部尖尖的,在粗长脖子的对比下,显得很小。类似于人类肩膀的东西是有的,只不过在肩膀下方、身体两侧,各自生出了两条长长的手臂—— “堕、堕落种……?”林三酒失声道。 一看见外表近人、又绝对非人的东西,她头脑中第一个浮起的就是堕落种。 “不是噢。”楼梯的另一头,一直没有动过的“梨桃”轻轻说道。“堕落种那种东西,怪恶心的。” 因为刚才的变故,此时林三酒左手边是那个奇异的生物。右手边是梨桃,等于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状况。她缓缓挪动脚步,将后背抵在墙壁上,这才喘了口气,小心地问道:“……那是什么?” “圣彼得,你过来。” 随着梨桃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那个高大的身影仿佛听到了不可违逆的召唤。转过身慢慢地朝楼梯上走来——黑影瞬间笼罩住林三酒。没有任何味道的风从她身上卷过去,她不由得浑身绷得紧紧的。 然而它却连头也没低一下,只是像个乖顺的小狗似的。走到梨桃身后站定了。 “这儿太黑了。你不是想去顶层吗?”她的声音在昏暗中听起来非常清晰:“你跟我一块儿上去,我会把一切解释给你听的。” 林三酒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一击不中,又想换一个方式下手?” 梨桃摇摇头,用一种好像在哄不懂事孩子似的语气说:“你可真是的。白叫我这么欣赏你。如果要对你下手的话,何必要等你上去?也根本用不着圣彼得……刚才的不过是一个测验罢了。你要是死了。自然什么都算了。” 尽管没有什么根据,但林三酒依然能感觉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她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走上了台阶。 蜿蜒的楼梯终于迎来了末点。 仿佛柳暗花明一样。从狭窄阴暗的楼梯道走出来,林三酒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空旷的大厅中——从外面透进来的星夜微光。像一支银色笔触,给所有的东西都轻轻描了个边。 ……黑塔顶楼大得出奇。 由大大小小几个方形空间组合而成的顶楼。或许是因为墙壁打薄了的关系,形成错落有致的宽敞大厅。从楼梯走上来,第一个入眼的,是一整面通透清楚的玻璃幕墙。… 透过玻璃墙,夜晚沉睡着的伊甸园尽收眼底。 林三酒飞快地扫了一眼,立刻微微皱起了眉头。 伊甸园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太平静了……整齐的一列列路灯像是漂浮在夜空里似的,与偶尔几户还亮着的灯火,共同点缀着一片深蓝。预想中的乱象、火光,甚至一些爆炸,都还根本无迹可寻。 ……她们动作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但是林三酒没敢多想——毕竟她身边还有两个敌我不明、心思叵测的人在——她迅速扫了一圈大厅,找了一个角落站定了脚,面向梨桃二人笑了笑:“……我还以为这儿应该有能源中枢呢 。” “没有——”梨桃也笑了,语气亲切:“是谁告诉你的?净胡说。这个防辐射罩根本就用不着能源。” 二人说话间,她信步走到玻璃幕墙前,打了个响指,“圣彼得”立刻走过大厅转角,过了一会儿,竟端了一杯热茶出来。 ……她表现得简直就像是回家了似的。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这个地方?”林三酒一边说话,一边朝楼梯口看了一眼。那儿空荡荡的,毫不设防。“你到底是谁?” 堵在她心里更加迫切的问题,是还有没有可能、如何才能毁掉防辐射罩。 在窗外映进来的天光中,梨桃瞥了她一眼。一刹那,林三酒只觉自己好像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透—— 在她浑身一阵冰凉的时候,梨桃宽容地笑笑,转过了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盯住了脚下的伊甸园。 “实在要说的话,”她白净的手指敲了敲玻璃,字句间似乎藏了些嘲讽。“伊甸园应该叫我一声‘母亲’吧。” 林三酒差点没站稳。 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哗哗地从耳朵血管中流过去,半晌仍然理解不了对方的意思。 “我今年,已经九十四岁了。” 玻璃幕墙前,那个纤细的女性侧影缓缓地出声道。不知为什么,她的下一句话听起来仿佛有些迷茫。 “伊甸园,是我在五十九年前建造的。” “对于一些进化人来说,保持容貌、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林三酒这才合上了嘴——她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心里翻滚着无数个疑问,却一个也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吃吃地说:“你说,你建造……了这个地方?” “对。”这个问题,似乎将梨桃的思绪带回了久远的时光之前。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了深蓝色的天穹。 “当时的全球性战争,已经持续了两年多,形势每况日下。这个星球上。仅仅只有少数的几个国家还能站在战火之外,所幸我当时工作的科研所,就在这样一个中立国里。” “……由于大家都有核弹,谁也不敢乱用。因此战争再激烈,也仍旧是慢性的。直到有一天。一个大国突然研制出了克制核弹的一种技术。” 林三酒觉得自己现在再听见什么,都不会惊讶了。 “这种技术的原理,是将核能进行反向压缩……总而言之,当时这项技术还十分不稳定。离完善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但是战争时期,没有一个政府会放着这样的杀手锏不用,反核技术很快就被派上了战场。” “接下来的大乱。就算我不说,想必你也能想象出一二。在那一个大国肆虐了近一年以后。这项不稳定的技术已经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核污染,连远离战争的中立国里,都随处可见病变死亡的禽鸟兽鼠……然而更糟糕的是,其他的战争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也得到了这项技术。”… “……所以你为了保护人类,建造了伊甸园?”林三酒忍不住插嘴问道。“但是,你一个人怎么可能——” “建造伊甸园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梨桃微微歪歪头,“我动用了一些资源,光明正大地在国会上提出倡议——在那种情况下,自然很快就通过了。它的图稿、设计、选材,都是由我一手负责的。” “所以,伊甸园确确实实是我建造的,但是——”她顿了顿,看着林三酒,嘴边浮起一点笑 。“我并不是为了保护人类而建造它的。” 林三酒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感觉有一排汗毛在自己的脊背上站了起来。 “当时我已经进化了。第一项能力,告诉你也无妨——它的名字是【完美的计划偶尔也会存在】。” “听见这个名字,你也就对它的作用有大概的了解了吧?按照我能力的安排,‘伊甸园’在世界正式毁灭的同一天完工了。” 林三酒怔怔地看着她。 一旁的圣彼得见茶杯空了,用肋骨下方的手替梨桃新沏了水,递给了她。 “只有我知道怎么进入伊甸园。”梨桃的两只眼睛越来越弯,嘴角高高地上翘,这副笑容不但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叫人看了头皮发炸。“你知道吗?还活着的人,都拼命地想要进来。” “……然后呢?”林三酒强压下心里的一阵阵寒意,不知不觉地将目光从她的笑脸上挪开。 “……你听说过这样一个实验吗?一位女行为艺术家,坐在展馆中一动不动,身边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她承诺,人们可以对她做任何事,她绝对不会反抗。”梨桃不知怎么忽然换了话题,叫她一愣。“你会觉得,在光天化日下,一家上流的艺术展馆里,人不会做任何坏事吧?” “……的确,有人亲吻她,有人给她戴上花环。但也有人扯光她的衣服,用荆棘刺她的r头,甚至还有人举枪对准了她的头——对,枪里是有子弹的。所有观众,与这位女艺术家都素不相识……最后微妙的是,人群分为了‘好’与‘坏’,极端、泾渭分明的两个群体。”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因为,最后得以进入伊甸园的,正是这样两群数量相等的、绝对的黑与白。” 林三酒呆呆地看了一眼脚下的城市。 空气陷入了凝滞,好半晌都没有半点动静。足足过去了好几分钟,她才嘶哑着嗓子,轻轻问道:“……白呢?” “好”的那一群人,去了哪儿? 五十九年以后,现在这个城市里,正如同此时的夜色一样,一片漆黑。 梨桃赞许地点点头:“……在伊甸园自我成长的过程中,白被吃掉了。在好的那一部分消失以后,女性就因为种种先天不利条件,成为被凌辱欺压的一群。” “这个过程,以及目前观测到的现象,跟我预先推演的结果差不多。”给林三酒“扫盲”完了以后,梨桃恢复了平缓冷静的语气。“我每隔几年,都会换一个外表潜进来,近距离地观察这儿的人——况且,有些人为刺激因素,也必须实地投放——今年却遇见了你,也真有趣。” “慢着,也就是说——”林三酒瞪大了眼睛。 “伊甸园,就是我的实验室。”梨桃轻轻地一笑。(未完待续) ps:谢谢a的平安符和留言夸奖,记在心里啦! 想跟独往钰帝说一声对不住,让你每晚等到12点……今天这章我其实早就写完了,但是抽了,花了我足20分钟才登陆上后台,唉…… 让我想起一个事,前天编辑让作者们预存好周末两天的稿子,说是后台会登陆不了什么的? 我就想问一句……我这种无存稿的怎么办…… 第150章 先贤可不止圣彼得一人 “哈哈哈!” 当目光落在光幕上一字排开的死人头上时,阿利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畅快,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他从没发觉,原来当这些一直以来处处掣肘、面目可憎的敌人,只剩下一个个血流满面的头颅时,看起来竟然这么顺眼。 “还剩下哪些人需要解决的?”他敲着桌子,朝一脸苍白激动的副官问道。“不多了吧?” 副官赶紧打开一个表格,凑上去低声说了几句。 光幕的另一头,在浑身浴血的进化人之间,气氛却很凝重。偶尔目光交错,人人脸上都是一片焦虑的茫然。 进化人们已经进进出出好几次了,地上的人头也越来越多。派出去的小队现在已经回来了十之八九——不是她们甘心回来继续听阿利巴调遣,而是有不少负伤了、行动不便的同伴们,都被军警部队看守在市政大厅里当作人质,她们不得不回来。 很快,屏幕上又亮起了阿利巴新的一轮任务—— “走吧。”白小可当先站起身,面首也跟着她一块动了起来,将薛衾背在肩上。她一脸不高兴:“呆在这儿也是憋气,不如出去一趟。” 剩下的两人也无言地跟上了,一起领了任务。 这一次的目标,离那个被她们盘踞了一夜的、广朱的房子并不远。或许是察觉到了外头的不对劲,这位科技部部长的房子里已经布下了重重防卫——不少一看就是出自伊甸园实验室的产品,叫薛衾等人很是费了一番周折,这才将那个部长的人头拿到手。 从二楼卧室的窗户边,看着那个尖声哭叫的家仆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远了以后,薛衾这才表情淡漠地垂下了眼睛。 她才不关心会不会打草惊蛇——反正以后总归是阿利巴的问题。 另一边,董好好几人正在搜屋子;一般来说,位高权重的人总会藏有几件特殊物品的,对身无长物的她们来说,也算不无小补。 白小可手里拎着一条棍子,将衣帽间捣了个稀烂,转出来的时候烦躁地叹了口气:“……这家伙的特殊物品太少了,尽是些伊甸园实验室出产的破玩意儿。” 实验室产的东西其实不是不好——刚才还给了她们不少苦头吃,也算得上威力大——只是这位部长收藏的东西,一个个儿的体积都太大,很不好拿。 “要是小酒在就好了,不管什么都能收起来。”她怅然地说。一想到林三酒,白小可心里就忍不住焦虑起来,她放下棍子,再一次试着呼叫起梨桃。 在机器平平的响声中,另几人抬起了头;可是见一连几次呼叫都没有人应答以后,她们也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搜索上——到底是失望还是麻木,倒有些分辨不出了。 “妈的,算了。”白小可暗骂一声,伸手去按中断通讯。 然而就在她手指碰上按钮的前一秒,联络器的呼叫声突然消失了——白小可一愣,紧接着就看见了光幕上出现了梨桃的面孔。 对方微微一笑,干净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是你呀,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她看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白小可心下飞速划过这个念头,但它随即就一头扎入了潜意识,被她给忘了。充斥在脑海中的,只有无尽的惊喜:“——你终于接通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儿?你找到小酒了吗?” … 张口就问了一连串问题的白小可,这时才有闲暇打量了一下梨桃身后的背景。 对方正站在昏暗的一片空间里,只有淡淡的月光还隐约可见。 ……她在什么地方? “说来话长,我找到她了。”梨桃微微一笑,声音打断了白小可的思绪。她看了看围上来的一群女人:“你们神色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先告诉我,你们那边怎么了?” 几人不及细想,忙你一句我一句地将此时的处境都说了。 “我看现在阿利巴的敌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对付我们……”白小可焦虑地抹了一把脸,这时才意识到她们一直没看见林三酒。 “小酒呢?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她不是去摧毁玻璃罩的吗……现在是什么情况?”薛衾忍不住问了一句。 梨桃微微张嘴,好像正准备要回答她们——就在这时,光幕啪地一下黑了。 只剩下一众人目瞪口地看着联络器,屋子里静了下来。 “……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也知道了她们的处境。”在光幕的另一头,梨桃悠悠然地将联络器从手腕上摘了下来,轻轻揉了揉,联络器就化作了簇簇铁粉,漫漫扬扬地从她指间洒落。她抬头看了看林三酒,笑着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林三酒抿紧嘴唇。 由于受到冲击,她心里的震惊和愤怒本来如海潮一样汹涌——但是不知怎么,在听说了同伴们的处境后,反而突然一下退潮了——此时林三酒心里,只剩下了澄明平静。 不管怎么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找你求证一下。”林三酒开口时,她冷静的语气甚至叫梨桃也楞了一愣。 后者随即笑了:“你说。能够回答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第一,你为什么做这个实验?总不会是为了要看死人吧?” 第一个问题似乎就很不好回答,叫对方皱起眉头,踌躇了一阵。 “嗯……简短地来说,应该称之为‘人类可回收再利用性测试’的实验吧。你看,”她将手指放在玻璃上,朝下方的城市点了点。“现在的伊甸园,是劣币驱逐良币后的结果;实事求是地说,这里面装的只有垃圾。” 林三酒强烈地感觉到,她说到“垃圾”二字时,没有半点情感波动,只是在平静地阐述事实。 “像你这样的人,热血、正义……虽然缺点也多得要命,但离垃圾还差一段距离,你可能会对伊甸园的人感到不齿、愤恨……但就本质而言,你跟下面的人,是一样的东西。” 林三酒努力忽视掉自己心中被冒犯的感觉,忍着不高兴往下听。 “如果你能成为我的试验品的话,我在一年之内,可以将你也变成不比他们好多少的一块垃圾——噢,这并不是在侮辱你,也不是在瞧不起你。包括我自己,也是一样的。”梨桃的语气轻柔,的确没有任何敌意似的。 “毕竟,这就是人类啊。” “真正的末日,并不是指人类死光了。”女人淡淡地说。“世界末日,是人类的繁荣昌盛。应该说,每一个遭遇末日的世界,都在治病……生灵涂炭,只是在为了摆脱人类这个肿瘤时所必须经受的一个应激反应。” “我在轮回末日世界中流浪了十多年,早已反复认识到这一点了:人类像恐龙一样,早晚会灭绝干净的。那么,他们身上有值得拯救、留存的地方吗?” … “五十九年的大型实验以后,我仍然什么都没找到。” 梨桃转过身,圣彼得立刻像得知了她的意思,向前走了两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利用基因技术以及合成生物学制造出来的——‘新人’。” 在窗外投进来的淡淡月光下,圣彼得看起来更加高大了。它杏仁形状的头脸上,生着一双吊起来的乌黑大眼,鼻子只是两个小小的圆孔。它无疑是跟人类有些相似的,但是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的时间越久,越能从它身上感觉到一种叫人悚然的平静——在这下面,是一种属于异类的、不敢探知的深渊。 “它们是没有攻击性的——除了当我下令的时候。”大概看出了林三酒的紧张,梨桃轻轻地安慰了她一句。“我希望有一天,它们会代替人类,行走在每一个星球上。” “你回答的,比我想象的还要详尽得多。”林三酒平稳下来自己的心跳,看着圣彼得走了回去。明明是如此高大的一个生物,但走起路来却无声无息,轻盈的体态甚至叫她想起了猫。 没什么好说的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无疑是一个疯狂的反人类者。 月亮好像快融化了的冰片,在深蓝色的云层里,越来越薄,越来越黯淡。没有了月光,日光也尚未亮起,黎明之前正是一片乌沉沉的黑暗。 星子独木难支的微光,映在黑塔顶层的玻璃上,偶尔亮起一点白来。 玻璃后面的两个女人,已经交谈了好一会儿工夫了。 “最后一个问题。”刚刚被一个冲击性的消息,震得脸色发白的林三酒好不容易缓了缓气,瞥了一眼梨桃,忽然一笑。“梨桃不是你的真名吧……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女娲’。” 窗下的女人淡淡地笑着说。 她并没有夸大其词——能够制造生命,的确已经步入了神的领域。 对手是“神”啊……林三酒有几分茫然地想道。 “女娲。”半晌,她重复了一句,点了点头。“可以请圣彼得先生帮我也倒一杯茶么?折腾了一个晚上,还真有些口渴了呢。” 女娲似乎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楞了一下,随即转头朝圣彼得看了一眼。高大而沉默的奇异生物,好像顿时领会了她的意思,转身走向厅后,没过一会儿,就端了另一杯茶出来。 茶香混着热汽,飘在圣彼得长长的手指之间,林三酒咽了一口唾沫,说了一声“谢谢”,伸手去接。 在她的手快要碰上杯子的那一瞬间,林三酒猛一发力,将杯子击向了圣彼得——热茶和杯子的碎片顿时高速飞洒开来,隐藏在后的拳头直直朝它的头冲去。 圣彼得似乎也是一惊,身体以奇异的方式一卷,林三酒的拳风即刻落了个空。 像皮尺一样卷成一团的奇异生物,在半空中舒展开来,却没有反击,只是稳稳地落回到了地面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女娲不高不低的声音,顿时止住了林三酒想要前冲、继续攻击的步伐。“你以为没有我的指令,圣彼得就不会自保吗?”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林三酒暗里苦笑了一声,骂自己有点想当然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她也干脆直说了:“抱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管不了。但不论是为了我同伴的安全也好,还是为了以后的进化人也好……这个伊甸园都不能够再存在了。” “如果不能摧毁防护罩,那我就要一点点地把它轰塌;如果你们要阻挡我,那我也只好先放倒你们。” 她攥紧了两只手,【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早已开启,脚下也多了一只【录音机】。 没想到女娲听了后,竟忽然嗤地一笑。 “好的,”她亲切地说。“那你试试吧。” 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忽然滑开了四个门洞。 一个门洞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而从另外三个门洞里,走出来了与圣彼得一模一样的三个高大生物。 “如果你战胜这第一批‘试投放型号’的话,我就将解体防护罩的方式告诉你。”女娲双手交叠,静静地看着一头冷汗的林三酒。R1152 第151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啊! @@“这是一种全方面超越了人类的生物。”当女娲这句话再次从林三酒的脑海中回响起来时,亚里士多德的两只长长右臂,舒展开了十余个关节,像两条有生命的长鞭@@ 第152章 在黎明之交 对于这个豪华漂亮的会客室来说,阿利巴是一个常客。 他和军警系统的同僚们,造访这个地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宅第的主人,也总是坐在他对面的那架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目光根本就不落在面前的礼品上,只是口沫横飞地训斥下属。 ≮被训斥的人中,阿利巴永远是态度最好、最殷切的那一个。 不过在今晚之后,一切可就不同了——阿利巴一脚踩在地毯上,吸饱了液体的地毯顿时“咕叽”一声挤出了一股黑黑的血水来。 “工作做得很棒嘛。”他志得意满地环顾了一圈血迹斑斑的宅子,笑着说:“看来那些女变异人真的太恨我们了啊,哈哈哈。” 副官脸色有点儿发白,他笑着应和了几句,亮出手上的联络器:“长官,刚才下头接到个报案呢。” “噢?说什么?”阿利巴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支中等强度的烟,漫不经心地问。 “报警的是科技部部长的家仆,说有暴*的女变异人闯进屋子,杀了他们老爷……嘿嘿!”副官说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利巴叼着烟停了两秒,随即低头看了看表:“最后一批变异人出去也快有30分钟了……好,你让下头的人给那个报案人说一声,就说我们出发围剿的军警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要想造舆论,从现在就得开始。”他点燃烟,阴沉沉地一笑:“是时候了,对付她们的时候,把实验室出的那批东西用上!” “啊,是!”副官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忙慌慌地转身跑了出去。 ☆后一批猎杀目标,其实属于名单上可死可不死的人。只是阿利巴天性非常谨慎,即使手上军队占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也不愿意冒险对上几十个女变异人,把她们分成小队派出去,只是为了分她们的兵。 °足四百名早有准备、在附近按兵不动的军警,在接到命令以后,几乎连五分钟也没用,就包围了薛衾一行人所在的宅子。 这个时候,离通讯光幕突然黑掉,已经过去了好半天了。几人猜疑、讨论了一会儿以后,在薛衾的建议下,她们赶紧联系了其他同伴,将情况简要地说了;只是局势已经这样了,谁也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 “……先不去管那边了,你们赶紧回市政厅。”最后一个连接上通话的,是宫道一:“我已经跟其他小队交代过了,但是现在还没有人回来,我有些担心……嗯?” 光幕上,他突然一皱眉头,紧盯着几人身后的目光一闪,随即猛地大喝了一声:“往两边躲!” ÷出突然,几乎没有人来得及想,身体比意识作用得还快——两个女人、一个面首,远远地从原地弹跳出去,紧接着身后一声巨响,强烈的气浪就像海啸一样撞击了上来,一下子将她们给拍在了墙上。 爆炸的碎片顿时如无边雨点一样纷纷砸了下来,四处激射的砖片瓦木成了又一轮攻击——在卷起的大量烟尘里,一脸是血的薛衾咳了几声,忙打开了她的香菇。在这把大伞的保护下,她这才有了余力去打量周围。 §杂着粉尘的烟雾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看清在房间的另一头似乎有个趴伏的人影,但到底情况怎么样,却不得而知了。 她们刚才站着的地方,是遭受破坏最严重的地方,成了一堆废墟——目光刚转到废墟上,碎石堆忽然动了几下,浑身灰泥的董好好钻了出来,“啐”地吐了一口沙子。 … 尽管被轰了个正着,但开启了【国税局】的董好好却仍旧毫发无损。只是她摊开手掌一看,顿时懊丧起来:“……晚了一步,联络器到底还是坏了。” 被气波一路推到了门口的面首也回来了,从另一头挖出了白小可和徐薇;除了徐薇被砸中了头部,陷入昏迷以外,其他几人的伤势都还不算严重。 装有窗户的墙已经被掀飞了;几人朝外一扫,就瞧见了外头黑压压的一群军警。 “什么时候……”白小可干干地咽了一下喉咙。 她们所在的二楼,距离地面并不远;此时没有了一堵墙,双方都能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最前头的几个军警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看见的只是一些房子里顽固的蟑螂。一个为首模样的人一挥手:“她们还没死呢,快点调好,再来一次。” 旁边的两个军警忙弯下腰,捣鼓起一个一人多高、鲜亮可爱的粉红色机器娃娃。娃娃似乎不是能活动的类型,维持着一个吹肥皂泡的造型,一动也不动。 “快,咱们赶紧退出去!”薛衾赶忙喊了一声,她们哪敢耽误,面首一手抱着徐薇,一手扛起她来,几人匆忙就逃出了卧室。 爆炸的范围不大,也只能毁掉一个房间;漂亮的实木楼梯仍然完好地闪着棕色光泽。 此时外面已经被军警包围了,就算躲也只能躲过这一时去。一楼里一个人也没有,灯光也是暗的,门窗紧闭。白小可沉重地叹了口气:“你们现在还能打——” 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脖子后面吹来一股微风。 她怔怔地一回头,见几个透明的肥皂泡泡跟在她们后面,正从楼梯上晃晃悠悠地飘下来;速度却不慢,因为这几个泡泡竟在一片死寂的一楼大厅里带起了一股风—— “它们要炸!”董好好怒吼了一声,几乎是泡泡裂开的同时,薛衾的香菇就就弹了出来——香菇很快就被炸碎成无数小块,替她们挡下了攻爆炸波。这一回,除了薛衾吐了一口血外,无人受伤。 然而一口气刚刚松下来,外面的军警部队又有了动作——在一片“砰砰”声里,大门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摇摇欲坠地承受了几下攻击后,终于轰然一声洞开了。 无数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重型武器涌了进来,势头如同海潮一样凶猛。即使是进化人,在面对成百倍于己的人海战术时,也只有狼狈逃窜的份—— “看来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董好好一个【国税局】吸掉了朝她们射来的一股激光,脸上已经冒了汗:“咱们多拉几个垫背的!” 眼看着再也不可能有生还希望了,几人都发了狠,干脆开着【国税局】,顶着无数炮火,掉头冲进了军警的汪洋之中;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嘶喊、渴求更多敌人的血,她们所到之处,破碎的肢体像喷泉一样朝天空**。 因为早就杀红了眼,她们也没想到这样一来,竟给自己多争取了一会儿活命的时候;此刻几人陷在了人潮里,军警们怕误伤同僚,反而不敢开枪了—— 白小可后背上硬挨了一下重击,顿时疼得连眼泪都无意识地涌了出来,她“哈、哈”地喘着粗气,转头一刀扎在什么人身上,眼睛已经有点花了。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即将是强弩之末的时候,视野忽然随着地板一起震颤了几下,腿脚一软,差点没摔倒。 … 我这就要不行了? 她茫然地站稳身子,发现身边的军警也一个个都被震得歪歪倒倒——他们没有进化过,平衡力相比之下很差劲,一下子就倒下去了一大片。 ……从远方的天边处,响起了低沉的、隐隐的轰鸣,好像千百道夏夜里的滚雷,接连不断地在云层中炸开,一时间耳朵里充斥的只有这种巨响,连脑子都震得木了。 这样的轰鸣下,大地迅速地作出了共鸣,嗡嗡地颤抖起来,简直像是被调成了震动模式。所有人都惊得住了手,抖动越来越激烈,连几个进化人也站不稳了——机器娃娃早摔倒在了地上,领头模样的军警趴伏在下属的保护下,仰头大声地嘶喊着什么,却被雷鸣声冲刷得一干二净,只能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白小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上的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大门,刚一抬起目光,就愣了。 接下来,她用上了二十余年以来最大的力气,高声叫喊道:“防护罩开了!防护罩开了!” 血液轰隆隆地在血管里奔流着,她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只知道不停地叫着这一句话——雷鸣声渐渐地隐去了,伊甸园的原住民们脸色惨白地盯着天空,耳朵里仍然不住回响着尖锐的女声——“防护罩开了!” 一块玻璃缓缓地退后,收缩进另一块玻璃里头去,很快整个玻璃罩都陷进了地面里,消失不见了。黎明之交的深蓝色天空,头一次毫无遮挡地露了出来,属于外界的、充斥着奇怪味道的空气像一股狂风似的刮卷了进来,冲进了每一个人的鼻腔。 即使是隔了防辐射面,也无法隔绝的气息,非常清晰地告诉人们一个讯息:在外界可怕的辐射浓度下,伊甸园里的小小防护手段——于事无补。 这是死亡的气味,也是重生的气味。 东方的天空,隐隐挂起了一丝鱼肚白。R1152 第153章 你用的这是什么破办法 §合着*草叶、变异生物腥臭的空气,正源源不断地顺着鼻腔,被吸入肺里。 这个时候,即使看见被通缉的女变异人们从身边匆匆跑过,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成百上千像尸体一样倒伏在街道上的人们,眼珠子随着她们矫捷的脚步无力地转了转,最后竟然泛出了一丝艳羡。 —从气管里涌出来,叫人根本无法呼吸,但连咳的力气也消失了;偶尔有几个辐射病变较慢的,踉跄地踩着满地胳膊大腿走了几步,在喊出一声“救救我”以前,身体就像倒塌的积木一样摔了下去。 入眼处,一片哀鸿遍野。 刚才还与她们战成一团的军警士兵们,早已一哄而散——他们的防辐射装备还算完善,为他们争取的喘息时间也多一些,都各自挣扎活命去了——薛衾一行人身上带伤、浑身元,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边飞奔在大街酗中,一边大声召唤还活着的进化人。 伊甸园的人在面临死亡时,终于彻底疯了。 街上时不时窜出一个大哭大叫的人,挥舞着刀子斧子,把所有面前的生物都捣成了血泥;躲在防辐射房间里的人,似乎早就失了神智,一刻不停、撕心裂肺地哭号着;一群刚才还在战斗的军警,转眼冲进了实验室里,抢药、烧楼,几个白褂子研究员像牛肉干一样被软软地挂在了墙上。 ≮充斥尖叫、哭泣、呼救、火光的伊甸园上方,黑塔顶层的玻璃突然炸碎了,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片喧嚣的声浪里,进化人们呼唤同伴的声音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一点儿。林三酒定了定神。站在楼顶边缘朝下望——黑塔高度惊人,笔直下坠的塔身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她只瞥了一眼,便是一阵目眩。 她强迫自己站稳了身体,再度望去时,只见一个个小黑蚂蚁的点,在地上迅速地移动。没过多一会儿就汇集成了一小片黑点。正朝着黑塔的方向而来。 从速度上来看,想必是进化人无疑——大概是看到玻璃罩消失,都猜到林三酒的任务成功了。集合以后便向这儿蜂拥而来了。 林三酒心脏一提,飞快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叹了口气。 看来必须这么做不可了。 ≮她身后,平整的地板打开了一个口。多了一个从地面升起的控制台;正是因为它,防护罩才被解体了。作为控制台面板支撑的金属柱子。深深地陷在地面里,末端绑着一捆绳子。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见高大的圣彼得正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紧张之下。竟还轻轻一声笑了出来。 “刚才真是承让,承让。”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目光在地上昏迷着的三个“新人”身上扫了一圈。朝圣彼得点点头:“你带他们走吧,我也要走啦。” ˉ彼得好像听懂了似的。缓缓站起身,抱起了地上的同伴。它胳膊上的伤口在刚才打斗的过程中被撕扯开了,两条手臂都被染得*的,浸湿了一小片地面。 林三酒转过头,再一次朝边缘迈了一步,现在地面上的声浪,全从她的耳朵里消失了。 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砰砰而跳的心脏——她紧了紧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绳结,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脚尖探出了楼顶—— ÷一秒,随着一声无意识的尖叫,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腾空而起,高高地从玻璃窗子里飞了出来——在黎明时分透青色的天空下,她的身影如同一只小小的鹰,迅速舒展开来。… 身体悬空时,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几乎让人连心都扑了出去;呼呼的风裹着千斤力量,重重拍打着她的头脸身体,皮肤刺痛得不行——但林三酒却突然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由头到脚洗刷了一遍,她在空中高呼了一声,控制不住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几百米的绳子很快打到了头,此时离地面还有足足好几层楼的距离。林三酒心念一动将绳子化作卡片收了起来,伸脚在塔身上一蹬,借着身体荡开来的劲道,整个人凌空扑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在地面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她牢牢地抓住了树枝,顺着下坠的势子,“咚”地一声跳到了地上。 “是小酒!” “林姐从上面跳下来了!” 远处被突变惊住了的人群,忽然间炸开了,一股脑地冲了过来——跑在最前头的,正是白小可以及面首背上的薛衾。 林三酒这才喘匀了一口气,冲着向她汹涌而来的人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人人都是一副狼狈模样。沾满了灰泥、血污的脸上,只能瞧见咧开嘴后的一排排白牙,连谁是谁都分辨不出来了;几十个人又叫又笑、围住她的一片吵杂声,更是叫她什么也没听清。 宫道一站在高兴至极的人群后,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看着。 “好了,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再说,”林三酒一挥手止住了人群的声音,“现在时间不多了,还有不到二十分钟,马上这个地方就会被销毁。” ——没错,在防护罩解体之后,下一步的连锁反应,就是整个城市化作灰烬。 当女娲不想再继续这个实验的时候,伊甸园中的人类对于她而言,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她必须要赶在伊甸园实施自我销毁程序之前,尽量在这儿多搜集必要物资——简单地说了几句以后,由她将人群分成了两组,一组搜寻食物和日用物资,一组搜寻武器和特殊物品,都各自分头行动去了。 在冲向伊甸园实验室的这一队人马里,薛衾趴在面首的背上,跟在林三酒的身边。她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黑塔里发生了什么事?梨桃呢?” 林三酒顿时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这一次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防护罩解体,就连林三酒也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当时,在皮格马利翁项圈彻底发动了以后,她真是懊丧得恨不得能揪下一把头发来—— 这叫什么破能力啊! 打喷嚏能打死人吗?威力大吗?再者说了,圣彼得它们连鼻子都没有,只有两个小孔! 尽管心里明知道大概不会有用,但林三酒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挨个试了试——趁着“新人”们试探性的攻击时。她一连将四个先贤都试过了。然而对方仍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连皮肤都没有皱一皱。 “妈的,”她咬着牙狠狠地想。“想不到我林三酒竟然要交代在——” 念头没转完,忽然鼻腔一阵奇痒难耐,一个凶猛的喷嚏就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么一闭眼的工夫,林三酒就差点被一道拳风扫着——当她再睁开眼时。心中把胡常在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来只要想到某特定人物,那人就会打喷嚏。不分敌我?怪不得一提林三酒——阿嚏!”一个不小心,她又是狠狠的一个喷嚏,眼泪都迸了出来。… “这还怎么打啊——” 林三酒刚低声骂了一句,忽然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状态。心里顿时窜起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主意。 她记得……女娲吩咐圣彼得做事的时候,有时是开口出声,有时却只是扫了一眼。圣彼得就明白了。 比如攻击她的命令,女娲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然而四个“新人”却已经接收到了指令。 她靠的肯定不是小说中默契之类的东西。 难道说,女娲下指令的方式是通过意念传达? 林三酒猛地蹦起来,躲过亚里士多德的一次攻击,心里的激动隐隐叫她手掌都开始发麻了。 假如真的是通过意念下令的话,那么如果设法将女娲的意念隔绝了的话…… 她才想到这儿,忽然从身周的攻势里感觉到了一个微妙的停顿。 来自四个先贤的攻击,远远不像一开始那样紧锣密鼓、一环扣一环了——事实上,刚才有四次机会,对方明明可以攻击,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住了手,这才叫心不在焉的林三酒连连躲过了。 “四次……”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好像我刚才想到女娲的次数,就是四次啊?” 她话音才落,高高跃起、似乎正要发动攻势的孟德斯鸠,竟然什么都没做,又落回去了。 林三酒全身立刻像通了电似的,什么都想明白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胡常在,好样的!女娲、女娲、女娲!” 女娲再怎么瞧不上人类,她自己也还是人身;只要想到她,不管她在哪儿,就会打喷嚏! 而人在打喷嚏的那一瞬间,是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东西的! 当所有思维都被强行掐断的时候,通过意念传达的指令,自然也就不起作用了,只有在女娲的思绪回笼时,“新人”们才会重拾起刚才中断了的信号,继续发动攻击。 一个瞬间或许极短暂,但是林三酒完全可以不停地让女娲打喷嚏,将许多个瞬间连成五分钟——不管生理机能再怎么优越,战斗意识再怎么高超,但是当它们不攻击的时候,也自然构不成威胁了。 没要多久,除了圣彼得之外的三个新人,就都被林三酒放倒了。她这时停下了“喷嚏攻击”,圣彼得左右看看,果然乖乖地将一把钥匙插进了地面,地砖分开,缓缓升起了一座控制台。 控制台上有一个屏幕,当林三酒执行完毕解体操作以后,屏幕“啪”地亮了。 鼻头红通通、满眼泪水的女娲,出现在了屏幕上。 “真是太乱来了……”刚才她一连打了好几分钟的高强度喷嚏,之前运筹帷幄、深不可测的形象早消失得一干二净,说话都带着鼻音:“你使的这叫什么办法啊!” “你管我呢,好用就行。”林三酒很有几分无赖气地答道。 “好吧……别说我没提醒你。”女娲一手捂着鼻子,声音嗡嗡的:“这个地方在二十五分钟后将会执行自我销毁程序,想跑的话可抓紧了。” 林三酒一愣,眯起了眼。 “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提醒我?”她狐疑地问道,“我也是你憎恨的人类之一啊。” 女娲放下手,淡淡地笑了笑,接着屏幕突然黑了,竟然根本连解释都不肯解释一句。 不管怎么说,宁可信其有吧—— 如果从楼梯上走的话,冲到地面上,最少也要花二十分钟时间。林三酒想了想,翻出了以前不知道何时收起来的攀山绳,决定玩一回蹦极。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体高高飞翔在空中之时,控制台上的屏幕又亮了。 “我说,”鼻音浓重的女娲朝房间里喊了一声——此时圣彼得它们也都走了,不知道她在向谁说话。“你有没有把你的细胞液滴进她的伤口里?” 房间里静静的。 过了几秒,女娲满意地笑了笑。(未完待续) ps:哎呀妈呀好不容易赶在12点前码完了! 谢谢三分热同学的粉红、to舵主的粉红、芦苇年年的2个平安符、大坏蛋的香囊、幻妙幽梦的3个平安符、mariaa的粉红! 日更*3!哦也! 第154章 鸡肉饼果汁面包啤酒 伊甸园的崩毁,花了足足五天。 一直当林三酒一行人登上山头的时候,还能够隐隐看见天边的烟柱。 经过了几天时间,铁灰色的浓烟彻底弥漫开来,吞噬了那个方向上的一小部分天空。与翻滚着的烟云火光相比,似乎连阴沉的辐射云都不算什么了。玻璃罩下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当年女娲一手设计的,覆巢之下,再无幸理。 充满腥气的风猛烈地刮在身上,吹得人人的头发都飘摇起来,众人的目光定定地凝视了远方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出声说话了。 “他们活该。”一个林三酒不记得名字的女孩说,她的脸板得很硬,紧紧攥起的拳头里还滴着血。“死光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此时还跟在林三酒身边一起行动的,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人。经历了与军警的几次战斗,四十多人本来就已经折损了不\无\错\ .().少,在逃出伊甸园以后,又有六七个人停下了一起前进的脚步。 “谢谢你救了我们,”那个为首的女孩对她说,笑容很诚挚。“但是我们几个决定不再继续跟随你了,我们要留下来,守在伊甸园附近。” “这是为什么?”林三酒有点吃惊。 “接触到核辐射以后,在原先里头的人当中,也会出现进化者吧?”为首的女孩说到这儿,鼻翼微微地抽|动了一下,流露出了一点戾气。“……总没有叫他们因祸得福的道理。我们要留在这附近,见一个杀一个。” 林三酒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半晌,她嘱咐了一声:“……里头有些女人是很可怜的,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为首的女孩点了点头,神色看起来却有些敷衍。 按照之前说好的,林三酒将搜集到的物资分给了她们一部分,原地驻扎了一晚以后,第二天一早便打算再次上路了。 但是没想到,走之前她们又来了,这一次还带来了一份礼物。 “喏,我知道好几个姐姐都想要这个。”为首的女孩一扬手。将一个被网紧紧裹住的东西扔在了地上。“也真是巧了!” ∏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阿利巴。 …来他也进化了——只是才刚刚进化出了一个抗辐射能力,就被五六个经验丰富的进化人给擒住了。 除了他以外,据说还有几个实验室里人,为首的女孩自己留下了。说要“好好地叫他们后悔”。 虽然对阿利巴提不起半点同情。但当林三酒看见几个女孩一脸兴奋地将他拎进了队伍之中时。她不知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不知道为什么,女娲说“人类就是这种东西”时的神情,忽然钢在了脑海中。 这几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好,因为总有人从噩梦里醒来以后,就会去“拜访”一下阿利巴。骨头被硬生生抽出皮肤、两腿间被踩成了血泥……他凄厉的叫声简直能把死人都吓得活转过来。 ……经过一路上长达两三天的折磨殴打,就在刚才,当有人再一次将手指插进阿利巴的肢体里时,他终于得偿所愿地咽了气。 看着阿利巴像破布头一样的尸体被踢下了山坡,林三酒抿起嘴唇,过了好一会儿,缓缓吐了口气。 “我还需要去寻找朋友的下落,”她望向众人,简略地将之前偶然得罪了人偶师,从而和同伴们失散了的事说了。“跟着我可能会有危险。再说,我在伊甸园里的时限还有好些个月,咱们也不得不分开了。”… 其他的进化人,大部分的时限都只剩下了一两个月到三四个月不等。 经过一番告别,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林三酒这时才转过身,看了看还留在身边的几个人。 “我的时限应该只比你晚一个月,离开了也没什么地方好去。”薛衾板着脸说,“不过事先说好,你要是再像之前那样自寻死路,我绝对是头也不回的。” “这个家伙还是伤残呢,我走了难道要你背着她?”白小可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面首。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尽管回楚燕在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几个月,但她仍然留了下来。 徐薇死了,董好好也告了别。最让林三酒惊讶的是,宫道一竟然还在。 虽然对这个人充满了疑虑,但在听说了他力挽狂澜地救下了一众人以后,林三酒自然没法儿不对他感激。当即她十分客气地问道:“宫先生也想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吗?”。 宫道一微微笑了笑,他让人目眩的容貌在这一笑之下,简直像会发光似的。他用柔和的声音道:“我留下来,是想给你这个。” 说着,他递过来了一只纸鹤。 这个纸鹤非常眼熟,林三酒之前是见过一次的——当她困在海底的时候,海天青一行人正是通过一个叫做“小依”的女孩,用这样的一只纸鹤找到了她。 “我知道你接下来需要找签证官。”宫道一缓缓说道,“我们分头找,找到了就用这个联系对方,怎么样?” 林三酒顿时微微惊喜了一下:这个人路子很广,他愿意帮忙,那可有把握多了! 宫道一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五个月的时限,二人约定好了以后,他又讲解了一遍纸鹤的用法,嘱咐一句“好好保重”,便在她诚恳的道谢声中离去了。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当一行四个女人再次出发上路时,白小可眼瞅着宫道一不可能听见她们的声音了,这才嘟嘟囔囔地感慨了一句。“你们看见他的皮肤没有,哎呀连一丝瑕疵都没有。那双眼睛……” 薛衾翻了个白眼,一副羞于和她搭话的样子。 回楚燕老老实实地跟在林三酒身边寸步不离,听见这话噗嗤笑了一声,转头不自觉地用一种带着依赖的语气问道:“林姐,天大地大的,咱们现在去哪儿找签证官好?” 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林三酒也不知道。 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她就被抓进了伊甸园里,对外头的辐射世界一点都不了解——哪里有进化人的聚集地,更是什么头绪也没有。 当初骗她的那个胖男人的落脚处。也根本不知道是在哪个方向。 在几个人里头。薛衾这个新手就不必提了;白小可与她一样,只经历过一个E等级的新世界;回楚燕虽然经验丰富些,但一直都是依靠姐姐筹谋才活到如今的,也不太指望得上。 林三酒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 “我倒是有个特殊物品。也许能把咱们带到有人的地方。”她有几分踟蹰地说。随即用戒备的眼神扫了三个姑娘一眼:“但是先说好了,你们连嘴角都不许抬一抬。” 这个要求叫人非常茫然——在几人莫名其妙的眼神里,林三酒从自己的卡片库里叫出了【犬用飞盘】。缓缓地将它拿到了嘴边。 【犬用飞盘】:不管主人把飞盘扔得多远,狗都一定可以叼着它跑回来……有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狗为什么不会迷路?——其实答案就在飞盘中!… 这个飞盘能够引导叼着它的人,一路找到基座——大概也是耳导的根据地。飞盘才刚被她叼进嘴里,靠右前方的一排小圆灯就唰地亮了。 “往那儿走。”林三酒发出了类似于这几个字眼的模糊音节,指了指圆灯的方向。 还好,她们没有嘲—— “哈哈哈哈哈!”薛衾毫不客气的大笑声就突然响了起来,她这么一笑,带得白小可和回楚燕也再忍不住了。“所以说,你是狗吗!” “要顺利带我们找到主人哦!”这个是白小可。 在这一瞬间,林三酒非常怀念自己孤身一人的日子。 唯一一个个性与“温柔”二字还沾上了点边的,就是回楚燕了;她抹掉了眼泪打圆场:“好了好了,林姐你带路就是了,我们会好好跟着的。” 林三酒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她也发不了什么言——当先走在了前头。 像是浸透了黑色污血的土地里,时不时地会翻出一些形状叫人反胃的生物来;透着诡异油腻绿色的植物,在淡淡腥臭的风里来回摇摆;铅灰色的云团压得低低的,即使是白天也见不到太阳。 放眼望去,除了偶尔映入眼帘的残垣断壁,天地间只有一片荒芜。 几人都没料到,这一走,竟然走了足足一个月。空气中浓烈的辐射犹如实质一般黏在皮肤上,要不是身上还带着不少【抗辐射橡皮糖2.0】,只怕就连进化人也没办法一直这样走下去。 按照她们的脚程,一个月都够环游一个中等国家了——然而耳导设置的基座特别远,飞盘上的圆灯依然坚韧地亮着,说明离目的地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老实说,林三酒的腮帮子都酸了。 “咱们今天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她一把拉出飞盘,喘着气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她没有抗辐射能力,全靠将辐射注入到诺查丹玛斯之卡里,才能撑到现在,体力消耗是其他人的两倍多。“也是奇怪,怎么这段时间连个人也没看见?” 身体早已恢复好了的薛衾,麻利地放下背包,掏出一些食品。 “大概是看我们有四个人,不想惹事,也就都绕远走了。”她一边说,一边分发着鸡肉饼。 这个不用说,自然也是从伊甸园里搜刮到的——真空包装,一时倒不会坏。林三酒接过饼,大大咬了一口,仍然鲜嫩的鸡肉混着香料的气味就充斥了她的鼻腔。 鸡肉饼做得非常香,一打开包装,气味就都扑了出来,常常会引来一些巨虫、老鼠一类的不速之客——今天似乎也不例外,几人才吃了几口,不远处的草丛里就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 “这次轮到谁了?”白小可嘴巴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一听这话,回楚燕非常自觉地站起身,叹了口气:“希望来的是个哺乳动物,虫子太恶心人了……” 她的脚步声朝远处去了,三人没在意,因为薛衾又从包里拿出了果汁、压缩面包和啤酒。 “上次不是剩了鸡蛋干吗?很好吃,拿那个出来——”白小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不远处忽然爆起了一短促的怪响,听起来就像是一声呼喊还没有完全喊出口,就被掐断了一样。 几人腾地跳了起来,撞翻了一地的啤酒——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还好好的回楚燕,此时不知怎么站在一片铁栏杆后头,双手扶着栏杆,一脸惊恐。… 废墟旷野里,哪来的铁栏杆? 而且古怪的是,这个铁栏杆真的只有一片而已——看样子,回楚燕只要转个身,就能从它空荡荡的另一边绕出来了——但是她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焦急得汗都下来了,来回拍打栏杆,就是出不来。 “是进化者!”林三酒心一沉,拦住了正要冲过去的两人。(未完待续……) PS:感谢ay的4张(头一回看见这么多票!这么专一!的粉红票赞助商)粉红票、米苏与苏咪(小清新又见面了)的粉红票、蛋黄酱武士(在做三明治的时候承蒙你照顾了)的平安符! 即使写的是末日文,也忍不住想要深夜报复社会。 鸡肉饼是细嫩的鸡肉泥混上土豆、面粉、各种香料做成的,如果涂上番茄酱,味道好吃得可以把手指吞下去。 面包虽然经过压缩处理,但是刚一从包装袋里拿出来,就波地弹开了,变成了松软厚实甚至发着热汽的面包,里面裹了许多蔓越莓干,咬一口,口水会分泌满满一嘴。 果汁是多种热带水果混合打制的,不含人工糖分,全天然的清甜味道。 啤酒我不喜欢,只是为了增加女汉子的气氛才用上的。 报社,不谢! 第154章 鸡肉饼果汁面包啤酒。 第154章 鸡肉饼果汁面包啤酒 ,: &lt;/iv&gt; 第155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阴沉沉的云朵下,天地苍茫。 放眼望去,方圆几公里内,只有一丛丛膝盖高的丑陋植物,在风中发出“哗沙沙”的声响。属于人类的手笔早已消融在自然的报复之中,只有偶尔立着的一个红绿灯模样的灰泥柱子,才能让人隐隐约约生出“啊,原来这里几十年前是一条马路。”的感慨。 ≮这样的环境里,林三酒及同伴们仔细地将身边检视了好几遍,也想不通暗中下手的人到底藏身在哪儿了。 ……难道说趴伏在草丛里了? 尽管有些难以想象,林三酒还是朝薛衾低低地问了一句:“你不是有那,◎.◎nsb.m个——” “说得虽然含糊,薛衾还是立刻明白了。她动作利落地从包里掏出一包干面条来,右手里弹出一把小折叠刀,刀子一划,又立即接住了被切成两把的面条,塞了回去。 接着,她一甩手,从她的手腕里就“嗖”地飞出了无数道细长的鞭影,噼噼啪啪地打在了草棵里。长面条的去势凌厉,登时将许多植物都打碎了,叶片在半空里漫漫扬扬;草棵丛里顿时慌慌张张地钻出了许多模样恶心的生物,却并没有任何人影。 “不管我看多少遍,都习惯不了这种奇怪能力。”白小可咕哝了一句,叫出了面首。 一身精壮肌肉、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海滩短裤的面首,一步一步小心地朝铁栏杆走去。 “你这花痴能力,比我好在哪里?”薛衾手上没停。却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两人互相攻歼简直成了模式,双方都流畅得很。 草丛里都扫遍了,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同伴们的努力,回楚燕似乎也十分着急,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好一会儿了却连半个字也没送进她们的耳朵里。 “好像连声音都被隔绝了。”林三酒低低地说了一声。她的表情纹丝儿没动,只是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传得远远也能听见:“……是哪一位出的手?不知道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不妨出来说话吧。” ˇ衾和白小可忽然不自觉地瞥了她一眼。 一直以来她们都知道林三酒是个遇事不慌的人,但是如此镇静的神态,两人还是头一回见——不。不对。镇静这个词并不合适。 她问话时的声气,隐隐透着一种叫人悚然的平淡,似乎眼下的事,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在要打比方的话……薛衾皱起眉头:林三酒此刻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一个游戏玩家—— “别白费劲了。你们是找不到小爷我的!”一个公鸭嗓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打断了薛衾的思绪。“你们闯进我们首领的地盘了u么着,想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走出去?” 有人应声就好,而且这人感觉上好像不难对付——一时间。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三酒的神态也刹那间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她微微一笑:“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我们听听。” 她一边说话,一边不经意似的朝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起困棕楚燕的铁栏杆。 公鸭嗓顿了顿,又开腔了——他显然是用了什么手段,叫人听不出声音的来源方向,一说话,就仿佛四面八方同时作响:“很简单,食物全部留下,你们走人。” 虽然薛衾背的包堪比登山包,装了分量很大的食物,但是还有一大部分都化作卡片被林三酒收了起来;就算把东西全留下,也不算是太大的损失。… 见林三酒朝自己点点头,薛衾愤愤地将背包扔在地上,这才忍着气喊道:“行了吧?快把人放了!” 公鸭嗓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响。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开口道:“……你们四个人,只背了这么一个包。我要求你们把食物留下,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看来你们身上还有别的藏东西的地方。” 能在末日世界里存活下来的,果然都不简单。林三酒知道自己这回有点儿大意了,但面儿上一点都没露出来,只是神色自然地回应道:“多少吃的,也比不过同伴重要。我劝你见好就收。食物还可以再找……但是你不放人的话,那也别怪我们来硬的。” 公鸭嗓不说话了,显然在考虑怎么办好。 毕竟对方有好几个人,就算食物的诱惑力再大,他也不得不多想想风险。 林三酒绕着栏杆走了一圈,甚至还试探性地从回楚燕背后伸出了手去——尽管她背后看起来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不管手伸得多远,仍然连一片衣角也摸不着。 感觉上,像是回楚燕被单独关在了一个小空间里似的。 铁栏杆也显然是能力的作用,不是实体,既无法卡片化,也不能用【画风突变版一声叮】轰开。当她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公鸭嗓一咬牙,又开了腔:“不是我贪得无厌!而是你们这么点子食物不够我们分的。再交出……再交出你们一个月份的吃的来,我就放人!” 这可绝对不行了。 “你们想办法拖着他,我找找他在哪儿。”林三酒靠近薛衾二人,低低地嘱咐了一声。 她的话一入耳,白小可顿时来了主意,摆出了一脸逼真的愁容:“大哥……我们的食物,都在那个女孩儿身上,你不放了她,连我们都没吃的了,何况你?” 薛衾也忙应和道:“就是!不然我们为什么非得把她换回来不可啊,是吧!” 她的这一句话听在公鸭嗓的耳朵里,可比林三酒所说的“同伴之谊”要来得可信多了——他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公鸭嗓带着一种少女似的戒备,谨慎地问道。 薛衾二人一听,只好又与他来来回回地扯了好半天的皮。林三酒在这期间一声没吭,只是不住摆弄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 “再说多一点儿。”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藏在手掌里的洁白卡片迅速浮现出一行字:“能力还未升级,信息已经是最详尽了。” 这正是日记卡。 日记卡在记录事件时,有时会顺带描述一点细节:比如“萌系小美女看起来很高兴”、“陈今风在办公桌上翻云覆雨”、“宫道一说话时那个小姑娘脸红了”之类,详尽程度受到林三酒能力进化程度的制约,并不是每一次都有。 但尽管如此,林三酒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特点:日记卡只记录事实,不会被障眼法所迷惑。 而这一次。它给出的信息是:“从天空上方传来了粗噶的男性嗓音。” 怪不得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是难道要让我飞么?”林三酒暗骂一句。“先做狗,再做鸟人?” 另两人听见她的自言自语,也凑过了头来——看在公鸭嗓里,就像是三个人在低声商量什么似的。… 这实属正常。他耐下性子等了一会儿。自己心中也转着各种主意。 应该多叫几个兄弟来的——他刚起了这个念头。下头的几个女人忽然开口了,他立起耳朵听了会儿,顿时有点尴尬:“……你们说啥?我没听清楚。大点声。” “我们说——” 白小可的每一个字都拉得很长,在她说话的工夫,林三酒动作迅速地爬上了面首的一边肩膀。面首蹲着的马步一沉,薛衾从另一边膝盖上也爬了上来。幸亏两个女人身材都偏瘦,面首又很高大,这才容纳下了二人。 “你的——要求——”白小可的慢调子简直能活活急死人。 “准备好了?”林三酒问了一句,薛衾忙点点头,小心地在面首肩上站了起来。 她才一站起来,林三酒就抓住了她的脚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最近的力量变大了——而这个感觉,马上在接下来的一秒里得到了印证。 被林三酒提着双脚抡出去的薛衾,身子竟然像炮弹一样直直地飞向了空中——她双臂舒展,千百根长长的鞭影刷地抖了出来,几下迅猛之极的横扫,覆盖了一大片天空。 会不会还不够高?林三酒仰头望着,却感觉自己心里似乎并不是很担心。 她的情绪连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明明不可能碰着云层的薛衾,在半空中却突然抽飞了一块乌云。当她翻滚着从天空中落下来的时候,那块乌云也伴随着一声“啊啊啊啊”的惨呼,竟然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用林三酒吩咐,面首已经像闪电似的弹射了出去,一把就将那一大块乌云给按住了——几人凑近来一看,那块乌云渐渐地从一个云朵的模样,化作了一件透明雨衣。 被透明雨衣包裹住的,是一个小个子男孩,模样挺精灵的。看样子他年纪还不大,顶多十八九岁,此刻像条离了水的活鱼似的,正在面首的掌下不住地扑腾。 看见三人合围了上来,他终于泄了一口气:“好吧,好吧,我放人就是……你们别伤害我。” 林三酒却对他另有打算。 “你刚才说首领……?是指什么?”她皱着眉头问道——刚才古井无波的心境,好像又消失了。 男孩喘了两口气,这才好像心有不甘似的答道:“这一片方圆好几十公里,都是我们老大‘迭’的地盘!” “告诉你,他可是很器重我的,你们最好快点放了我!”(未完待续……) PS: 经过一年的播种、施肥、除草、捉虫,如今终于迎来了粉红票收获的日子!日更*4的农夫我,表示非常地激动和感激! 谢谢T舵主的4张(双倍粉红票啦各位!)粉红、eely的2张粉红、最烦想名字的2张粉红! 啊哈哈,还有吗?要真刀实枪的票,不要用嘴描述的那种……@魔性五 另外我想求一求推荐票……快从推荐榜上掉下来的感觉,就像快从黑塔上掉下来一样 第156章 江郎才尽的命名系统 洒了一地的啤酒打湿了一片草棵石块,麦香、酒气混着食物的味道,终于引得一只浑身油黑的动物再也忍不住,从一块碎石板下头拱了出来。 要不是肚皮底下还有四只短足的话,它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条鱼;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裹着湿漉漉的黏液,在颜色肮脏的草丛里爬行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忽略掉。 它迅速地绕着被啤酒浸透的土地转了一圈,小心地爬向气味越来越浓的地方。 突然间“咕叽”一声,随着一只大脚的离去,半边身体被踩成了一滩血泥的奇怪动物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面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染腥臭液体的脚,在白小可一连串表示嫌恶的声音里,老老实实地走到一边,摘下草叶擦脚去了。 这个插曲并没有打断众人太久,林三酒顿了顿,再次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你们是一起到这个世界来的?” 被四个女人围在中间、哪儿也去不得的,正是那个躲在天空中,将回楚燕困起来了的少年公鸭嗓。 因为落入了人手,铁栏杆自然早就收起来了,回楚燕也惊魂初定地回到了同伴之间。此刻听见林三酒问话,矮个少年抹了一下鼻子,神态还隐隐有些骄傲:“没错!我们五个弟兄说好了,不管签证官再难找,我们也要在一起……在这儿遇上老大以后,我们几个都很佩服他,以后就是六个人一同进退啦。” 林三酒“哦”了一声,对他的老大丝毫不感兴趣:“你们的基地里除了首领迭之外,还有多少人?” “……说了五个嘛。”少年公鸭嗓面色尴尬地回答。 这可比林三酒预料的少多了——她有点不信地眯起了眼睛:“怎么就这么一点人……这也能叫基地?你们在这儿找到签证官了吗?” 矮个少年立刻一梗脖子:“人少怎么了!我们管的地方大——” 他刚要说自己一方能力超群。联想到对方刚才露的一手,以及自己眼下处境,还是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暂时没找到签证官。我们每天分散出来,巡视地盘是一方面,找签证官是另一方面——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哪儿。人都突然变得特别少。我们也犯愁呢。” “你忘了,你们还拦路打劫呢。”白小可不刺他一句就不舒服:“人少了,生意就不好开展了吧?” 矮个少年脸色涨得通红。一副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终于找到词反击了:“……我们自从来到这个破伊甸园,就没吃过人粮食G些虫子老鼠是人吃的吗?更何况,连这些都吃不饱了……我既然有那个能力。抢点怎么啦?不过我今儿倒霉,被你们逮着了。我认栽就是!” 他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地一通话说完了,白小可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少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哪怕是这样的情况里,仍然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林三酒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聊得好好的,何必问名字。”少年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不情愿。 “说不说?” “……绿肉瓜。”他看起来似乎刚刚吃了一盘子苍蝇一样。 “啊……?”薛衾傻傻地发出了一声。 林三酒觉得自己刚才苦心营造的严肃气氛登时不翼而飞,从她身边传来了几下声音闷在鼻腔里时的响声。显然有人正在忍笑。… “好吧,绿……绿肉瓜。你带我们去见见你的首领。”林三酒尽量严肃地把这句话说完了,引得绿肉瓜有点吃惊地朝她望了一眼。 林三酒自然有她的打算。 从刚才的几句盘问看来,这六个人似乎从一被传送到这个世界来,就处于一个离伊甸园城市很远的位置,因此发生在玻璃罩下的一切,他们一点儿都不知情。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很难找到生存物资的末日世界罢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而林三酒她们,却正好不缺食物——她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发动更多人、覆盖面更广地寻找签证官——双方各有需要,这样一来或许能够跟这儿的地头蛇“迭”合作一次。 至于可能会发生的冲突,林三酒更是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刚才不过是一个不小心才遭到了暗算的,从伊甸园逃出来以前,她们几乎洗劫了所有能洗劫的地方,尤其是伊甸园实验室里不少方便的道具,都被林三酒转化成卡片存了起来。 毕竟有了强大的武力作为震慑,才是双方能够进行交易的先决条件。 绿肉瓜双手被捆缚绳绑得结结实实,在面首寸步不离的照看下,每一步都走得很不高兴。更别提白小可这一路上还在不断地提问:“你为什么叫绿肉瓜?你爸妈爱吃绿肉瓜?你爱吃绿肉瓜?这到底是蔬菜还是水果?” 如果不回答,就会被面首揪住脖子甩来甩去。被命名为水果的少年忍耐了一路,终于受不了了,一五一十地说了:“在我们出生的地方,国家有政策规定不允许重名,所以父母不能自己起名。每一个新生儿的名字,都只能通过机器随机抽取……但是一千多年下来,所有正常一点儿的名字都叫完了!” 这叫什么破政策—— 这一下,连回楚燕都忍不住抱了同情之心。 绿肉瓜说到这儿的时候,几人的视野里,终于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排建筑。 在末日世界里,这些建筑算是保存得很不错的了;两三栋楼,通过楼梯和天台连接成为了一体。虽然有一半已经崩坏塌陷、长满了模样诡异的植物,但另一半却还算是少见的容身之所。 走近了一看,楼后方的一片野草荒芜里,还立着铁锈斑斓的秋千架、破破烂烂的足球网。看起来这儿似乎曾经是一所小学。 刚刚走到小学的大门口,绿肉瓜猛然放开嗓子大喊了起来:“老大在吗!有人吗!我是小瓜啊,快来人救救我!” 林三酒几人也不拦着他,任由他叫。 叫声远远地回荡在几栋建筑之间,直到回音也消失了,小学当中仍旧静静的,没有传出任何回音。绿肉瓜忍不住低低嘀咕了一声“奇怪。值班守卫的人总该有的呀”。一边运起气,再次高喊起来:“517!错误代码517,你在不在啊?今天不是你值班吗?出来救救小爷!” ……错误代码517。似乎也是一个人的名字呢。 林三酒突然想知道,如果把【金手指】这个能力给了他们,不知道能发挥出来多少。 薛衾饱含同情地叹了口气:“看来编撰名字的人,已经江郎才尽了……” 在这样叫人实在严肃不起来的场合里。等了好半晌,终于从小楼里传出了一个充满戒备的声音来。 “小瓜?你怎么被人逮住了……这些人是谁。要干什么?”听声音似乎是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青年。… 林三酒立即踏前一步,沉声道:“对于这位小兄弟,我们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我有事要见你们的首领,麻烦通报一声。在见到首领后。我们自然会把他放了的。” 她声音平稳地传了出去,落到远远的小楼里,也能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错误代码517似乎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有些慌张地喊了一声“你们等一等!”,随即就没了声息。 517去的时间很长。但大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不吭气地在门口等着。在面首死死盯着他的目光里,绿肉瓜焦躁不安地换了好几次站姿。 林三酒叫出了一张卡片捏在手心里,静静地等待时机。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地面狠狠地晃了几下,随即面首、薛衾、白小可的脚下,各自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三人竟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直直地掉了下去。 地面震幅很大,简直像小型地震似的——事发突然,等林三酒和回楚燕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跌跌撞撞地冲到大坑前头准备救人时,大量的黑土、*的草叶已经像一张闭合的大嘴似的,逐渐并拢了,将掉进去的人吞噬得不见影踪。 “糟了!”林三酒心里一提,再回头一看,果然只见绿肉瓜的身影已经变得极小——他早趁这个功夫,脱缰野狗似的奔向了小楼。 要是让他跑了,自己一方可就彻底陷入了被动——林三酒勉强在剧烈的晃动中稳住脚跟,脚下一蹬,身子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好在地面晃动也给绿肉瓜带来了不少影响,几乎是转瞬之间,她跃起时的膝盖已经重重撞上了对方的后脑勺,绿肉瓜惨叫一声就趴倒在了地上。 “是谁干的?你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让他们放人!”林三酒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声气里仿佛都滴着血。 “好好好……知道了,好痛……” 绿肉瓜微弱的声音说到了一半,只听从小楼里又传出了第二个人的声音:“是谁?竟然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 林三酒唰地抬起了头,一脸不可置信。(未完待续) ps:整理衣冠,严肃表情,郑重地感谢魔性五打赏的和氏璧!!还有粉红!又是感激、又是压力有没有!放心吧,我吐血也会在(完本之前)把欠的3章和氏璧加更赶出来的! 另外还要谢谢tx爱喝饮料的平安符、t舵主的4张粉红!怎么会有这么多粉红,真是百思不得其姐(雾)……! 顶着困意、喝了极难喝的黑咖啡,才算赶出了今天这一章,总算在12点前发出来,不算我食言了。 你们猜猜说话的人是谁? 第157章 土坑中跃出的惊喜 ≮林三酒惊诧的目光中,从不远处的二楼探出了一个人影。 ☆先入眼的,是对方一脸张扬蓬松的络腮胡子——她顿时暗暗叹了口气。 刚才忙乱间听得也不真切,只觉这人说话的声气很耳熟,立时吓了她一跳。只是此刻再仔细一瞧,这人浑身肌肉虬结、青筋浮凸,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似的,简直活脱脱一个刚从水浒传里走出来的梁山好汉形象。 “底下的娘们,快点放开我兄弟!”大汉吼了一声。 ∪然是敌非友,林三酒冷下了脸,一把揪住绿肉瓜的后脖领,就将他从地面上提了起来。虽然绿肉瓜和她差不多高,但被这么一勒顿时喘不上气来了,两腿直扑腾。 此时大地已经逐渐停止了晃动,回楚燕也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楼上又伸出了一个脑袋来,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看一眼转头就能忘了模样的男青年——他看了看形势,也小心地开口了:“……放了小瓜,我们就把刚才那三个人还给你。” ↓声音,他就是刚才的错误代码517。 “先让我看看她们是不是还活着。”林三酒冷冷地说。 刚才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把人给活埋了;要真是这样,她们在土里可撑不了多久,林三酒自然不敢浪费哪怕一秒钟。 别看魁梧汉子外表粗,心眼却多。他啐了一口,不愿意:“你当我们傻?那几个人一出来,你转手一刀捅了小瓜怎么办?” 这么说来,人还在原地——转瞬之间,回楚燕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与林三酒目光一碰。不由低呼一声,忙扑向刚才几人站着的地方,拼命地刨起土来。 进化者的腕臂力量自然非同小可,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大土坑——只是不管她刨得多深,却连一根头发丝也瞧不见。 “没、没用的……除非我些哥放人,不然你们自己可刨不出来。”绿肉瓜好不容易逮着个喘气的空儿,嘶哑着嗓子说。 “些”大概是指络腮胡子? “要我先放了他也绝对不可能。”林三酒按下心里的焦躁。仰头喊道:“你们下来!面对面地换人!” 这是个双方都能勉强接受的提案,517和“些”对视一眼,终于从小楼里出来了。在两边还隔着几十米的时候。他们俩停下了脚。 “等我兄弟走到那块石头的地方时,我就破土让他们几个出来。”离近一看,络腮胡大汉更结实巨大了,像座铁塔似的立着。在身前投下了一小片阴影。“这总够公平了吧!” “楚燕,你在后面盯着。”林三酒嘱咐了一句。盯紧了面前二人。“我现在放人,你可以松土了。” 说罢,她手掌一推,绿肉瓜踉跄一下。总算是重得了自由。在他急急忙忙大步跑了出去的同时,回楚燕的声音也传入了林三酒的耳朵里:“敖,土开了!” 一颗大石头登时就落了下来——林三酒吐一口气。还不敢放松警惕,捏住了手里的卡片。缓缓退了几步,果然见地上原样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大坑。放人时候的动静与刚才比可小多了,只有无数黑土草叶正扑簇簇地向坑洞中心滑去,很快露出了三个头顶。 ˇ衾天生发色与其他人不同,此时坑底两个黑发的,一个棕发的,应该正是白小可三人。 “你们这一手实在没有必要。”见人马上就能救回来了,林三酒的语气也轻快了些。眼前这几个人不识相,她心里多少有点儿生气,到底还是压下了火说:“我说过,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只是要见一下‘迭’——”… 她话音未落,只听身后忽然响起回楚燕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一股迅猛风势便从后袭来——林三酒一直没有完全放松,这一下登时像拉响了警报,身子“嗖”地弹射了出去,正好避开了这一记偷袭。 敌人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念头才浮起来,她一个拧身,目光从地上的三个大坑处扫过去,彻底明白了——从坑中出来的三个人里,两个是一头黑发的陌生女人,此时发动攻势,团团围住了回楚燕;而刚才以为是薛衾发顶的那一团棕色,却是个小小的球影,正朝自己再次高速飞扑而来。 林三酒突然放下了正要回击的手臂,张大嘴,一动不动了。 棕黄色的球影在几乎快撞上她的脸时,猛地一扭方向,啪叽掉在了地上,现出了原本的模样来。 林三酒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时不时抖动一下的长长双耳,心脏砰砰直跳:“兔……兔子……!” ……棕毛兔一身皮毛比过去还要亮滑得多,仍然是一副哥特风的打扮,只有粉红色小胡萝卜的图案消失不见了。 它看着林三酒,也是一脸傻相,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爆发出一声喊:“小酒!” 这一句震得正瞧热闹的绿肉瓜几人都呆了——随即棕毛兔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来,猛然转头吼了一声:“别他妈打了!都是自家人,快给老子住手!” 两个黑发女人这时才蹭地跳了出去,动作体态竟然一模一样。等她们停下脚来,两人才看清楚:原来是两个留着齐耳短发、都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双胞胎姐妹。 仿佛还有点不敢置信似的,棕毛兔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嗅了嗅,顺着林三酒的野战裤跳到了她的肩膀上,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一句:“想不到真的是你——” 林三酒顿时突然明白,为什么过去“四大喜”中,有一条叫做“他乡遇故人”。即使在努力地想办法寻找同伴,但老实说,她心底也知道,这个希望是很渺茫的……而在茫茫无尽的平行空间中,她竟然能够再次与兔子相遇,不得不说是上天的眷顾了! 林三酒只觉自己嗓子里哽咽了一声,眼睛也有点发涩——她一把抓住兔子耳朵将它拎起来,毫不客气地哑着嗓子骂道:“原来你是他们的首领!还‘迭’呢,你不就想法骗着别人管你叫爹吗!想不到你还是个河南兔子!” 棕毛兔立刻在空中挣扎起来:“我的小弟们还在看呢——快放手——” 一人一兔都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你一句我一句地都乱了套,半晌才终于意识到可以进屋慢慢说。魁梧大汉早看出了情况,忙又在地上开了个坑,将薛衾和白小可两人送了回来;刚才还打成一团的几人,此时不尴不尬地看着对方,像是换戏太快的演员,一时都还进入不了角色。 “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在将几人迎进小学时,兔子可没管自己手下青白交加的脸色,只是趾高气扬地用一只爪子点了点身边的五个人:“这都是老子的兵!都折服于我的兔格魅力了!怎么样,挺厉害吧?” 除了已经认识了的绿肉瓜以外,另外几人也都互相认识了一下:那一对双胞胎姐妹的名字分别叫形而上、形而下,据说当年爹妈是两个名字一起抽的,听起来起码倒像是一家人。只不过叫她俩耿耿于怀的是,魁梧的络腮胡子大汉名叫“春之樱雪”—— “这个名字竟然以前没有人叫过?”薛衾一脸的难以置信。“太浪费了……” 春之樱雪对自己的名字也非常不满意,他装作没听见薛衾的话,只专心地跟在兔子和林三酒二人身后,时不时转头朝错误代码517感叹一句:“老大说话就是有气势,我真是学也学不像啊……” 听着身后八个人闹闹哄哄的声音,林三酒忍不住将在心头盘桓已久的问题问出了口:“海天青和胡常在呢?他们跟你一起来了吗?”(未完待续) ps:谢谢书hu的平安符、游and素的平安符、书虫盲点的平安符、昕盺的粉红、molly的粉红! 能够拿到这么多粉红真挺意外的,感觉高兴……!顺便容我贪得无厌地再求一求推荐票,因为挂在推荐榜尾巴上的感觉怪恐怖的…… 今天吃了台湾卤肉饭、土豆炖茄子、凉拌菠菜…… 有馋到谁吗? 第158章 末日世界小常识 林三酒能够与兔子重逢,其实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并不完全算是巧合。 ≮一整栋楼中,保存得最完好的一间教室早已经被名字随机的五人组清理了出来。原本连心子都腐朽了的课桌、椅子,稍微一碰就成渣了,自然全部被扫了出去;打扫干净后,众人又在空旷的教室地板上,铺上了不知从哪儿找到的一片干草——这是为谁服务的,自然不言而明。 此刻九个人一只兔子,正盘腿儿坐在干草堆里说话,当薛衾几人“兔子竟然会说话”的震惊好不容易过去以后,气氛也在外力的帮助下融洽多了。 “原来您就是老大以前提过的林大姐,”绿肉瓜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手上却没客气,撕了一大块面包就往嘴里送。“真是,早知道这样,我怎么会去抢您的东西……” “——就直接来要了,是吧。”白小可有点儿心疼似的咕哝了一句。 ∝楚燕噗嗤一笑。 ……这个组织也挺惨的,从老大棕毛兔到下头五个小弟,都好几个月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了,上一顿还是两天前抓到的一窝老鼠。薛衾刚把食物在地上一字排开,五人一兔就嗷地扑了上来,再抬头时,人人的腮帮子都成了两个大鼓包,每一个字都因为塞饱了食物而含糊不清。 从压缩包装里拿出来的面包,弹开以后不比兔子本身小多少;它趴在松软的面包上,身子都陷了进去,飞快嚼着东西的嘴终于停了下来以后,这才有空对林三酒说:“……怎么?原来你还不知道?” “什么?”林三酒摇摇头,给它递过去了一听破。 “在上个世界快结束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个签证官,每个人都拿到了通往不同世界的签证。海干部去了一个叫‘后花园’的地方,胡常在去了‘天体营’。”兔子顿了顿,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天体营”三个字,让自己手下几个男人一瞬间的表情失了衡,“……名字真奇怪。” 它耸起鼻子轻轻闻了一下破瓶口,一下被这种新奇的气味吸引住了。浅舔了一口说:“所以理论上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定几率遇见你,只是这个几率比较低而已。”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分开?” “还不是因为签证官的原因嘛!”兔子咂咂嘴。看了她一眼,想起了点什么:“噢,对,因为你还没有跟签证官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 它带着一脸“呵呵我知道的比你多”的讨嫌表情,解释起了签证官体系。 “签证官能够给出的签证数目。是有一定限额的。比如说我们找的签证官叫做阿险险,当他进入极温地狱的时候,获得了可以开146张签证的上限。这146张开完了,阿险险在这个世界里就再也开不出签证了。所以签证才这么宝贵,哪怕他坐地要价也没有人说什么。” “在这些签证中,又区分出不同的种类。说到这儿就有点复杂了。”兔子又舔了一口破,两眼亮晶晶地泛光:“这是什么玩意儿?还真怪好喝的!” …来它以前没喝过破——林三酒忍不啄了一下它的兔头:“说正经的。” “嗯……说到签证分类的话。就不能不先说‘中心十二界’了。”兔子一边吃一边还不耽误说话,三瓣嘴忙得上下翻飞。“所谓的中心十二界,实际上也正是由十二个世界组成的……类似于‘联合体’一样的地方。”… 听见中心十二界这个名词,随机名五人组的表情不变,仍旧吃得欢快;倒是薛衾等三个女人,眼里立刻露出了新奇的兴味。 她们正要开口问,兔子非常威严地一摆兔爪,浑身上下登时流露出一股“闭嘴听我说”的气势来。 不愧是当了这么久的老大啊……林三酒忍不住低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笑意。 “中心十二界的存在,据说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十二个世界之间互相往来得也十分紧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所有凡是去过、或者本来就出身于中心十二界的签证官,他们的签证系统都发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白小可立刻十分知趣地给它拿了一点鸡蛋干,在面前摆好了。 “还是拿阿险险来打比方。”兔子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定居于其中两个世界度过的,所以在他的签证系统中,146张签证的名额,有3张左右是通往这两个世界的,还有十来张是通往其他十二界的。” 林三酒正想问“他怎么可以定居”呢,忽然又骂了自己一句傻——只要找到另一个同样来自中心十二界的签证官互相发签证,岂不就可以在两个世界间轮流往来了吗? “而中心十二界虽然说仍旧属于末日世界,但是基于它的特殊性,听说被建设得很繁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井井有条,简直快赶上末日以前啦!”兔子的神色,很明显有点向往:“不愁吃不愁住……这样的地方,当然是非常抢手的签证,要价最贵不说,也往往是最先一批开完的。” 这倒是不难想象—— 林三酒没有料到中心十二界竟然是这样的,一时间她的思绪转到了“怎么建设起来的”这个问题上头,也不由心驰神往。只是想到人偶师,她立刻在心里叹了口气。 “除了这一批总共4张左右的中心十二界的签证以外,阿险险手里剩下的签证中也分为种。一种是你说过的,那个男的叫啥来着……能够在末日发生之前的六个月,提前进入某个世界。这一种也比较贵,毕竟给了你那么长时间做准备嘛——”。 “另外一种,数量是最多的,也是最便宜的。就是我们当时拿到的了……阿险险那个家伙,之前把好点儿的签证都卖完了,轮到我们的时候,只剩下了去往三个普通末日世界的各一张签证,正好够我、胡常在、海干部用的了。”兔子吊儿郎当地抖抖腿,见大家都听得非常专注,只遗憾为什么教师讲台也被清理掉了——不然站在讲台上说多威风! 信息量有点儿大。林三酒歪头想了想。问道:“……如果只是拿了随机去往三个不同世界的签证的话,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花费物资去换呢?” 这跟自己传送走有什么两样? “噢,因为小依她跟阿险险是老交情了。所以他给我们说了不少签证的事……”兔子立刻答道:“你这个问题,当时我也问了。在签证系统中,涉及到了两个规则——” “第一个,通过签证去的世界中。是一定有签证官存在的。这也就说明了,只要一直拿签证。总有机会能够通往中心十二界……一旦进入中心十二界以后,这意义可就不同了。你想想,那么个繁华的地方,早就有了成熟的管理体系。想找签证官,只要到‘签证官协会’去就行。只要出得起钱,十二个世界的签证你轮着拿。再也不用受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苦了!”… 的确——能够摆脱噩梦一样的末日,过上吃穿不愁的平安日子。已经够叫人心热的了。 随机名五人组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吃饱了——虽然兔子说的,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但仍然掩不住神色里对稳定未来的希望。 白小可打了个响指,叫出面首,一边让他收拾残局,一边问道:“那第二个规则呢?” “签证送你过去的世界,其实不是完全没有规律的……”兔子说到这儿,感觉到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一些难以解释,便打了个比方:“好比说伊甸园世界里,来了1个人。这1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拿到了最普通的这种签证。那么,这个人去的地方,是跟剩下99个人里至少1个人去的地方,是一样的……” 它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乱:“你们听明白了不?” 双胞胎姐妹飞快地点点头,似乎是叫做形而下的妹妹——她胳膊上被兔爪画了个向下的箭头——还表情平稳地补了一句:“当然,老大的语句逻辑真清楚。” 林三酒顿时哑了壳,无奈地翻起眼睛看了看天花板。 就算是兔子现在一身暗黑哥特风,看上起的确比以前要厉害多了,这也太…… “也就是说,普通签证的目的地,是从同世界中其他人的目的地里挑了一个出来……是这样吗?”薛衾求证道。 “就是这样。”兔子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即忽然重重一顿啤酒罐,“当”地一声洒出来不少啤酒:“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们当时分开走的时候,可是抱着希望能有一个人再次遇见你的心思呢!” 林三酒心里顿时像有浪潮翻涌似的,却不想叫其他人看出来——她有点儿难为情地低下头,揉了揉兔子光滑的皮毛,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一人一兔静默了半晌,看着其他几人三三两两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林三酒才先开口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想要再见到胡常在和海天青只能靠运气了?” 兔子用牙拉开了第二罐啤酒的拉环,顿了顿,说道:“那也不是。我们不是遇见了个叫小依的女孩吗?哎呀对了她可喜欢海干部了,也不知道为啥口味这么重……总而言之吧,她是出生于中心十二界的人,在好几个界里都有落脚点。她嘱咐我们,只要去了中心十二界,就可以去她那儿留下集合的信号……” 林三酒默默地点点头。 现在必须要拿到签证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她的目光从薛衾、白小可、回楚燕三人身上缓缓划过。对于这几个信任她、追随她的姑娘,她自觉有责任保护她们、照看她们。可是几人的时限不同,一旦分开了,她就再也有心无力了…… 但是如果能在中心十二界落下脚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只是到底要去哪儿找签证官好呢? 她转过头,问道:“……你们在这附近做了这么久的山大王,应该也见了不少人了,难道连一个签证官也没有?” 没想到,这一问倒是勾起了兔子的满腹心事。 它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进化者还比较多以外,最近一两个月里,几乎没有活人的踪迹。老实说,要不是你们正巧来了,我们都打算换个地方了……” 听见“换个地方”,林三酒不由一愣,突然想起自己的犬用飞盘来。 在遇见绿肉瓜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所属的基地就是耳导的“老家”呢……但是拿出【犬用飞盘】一看,小灯仍然坚韧地亮着。 耳导设定的基座,到底在哪里?(未完待续) ps:谢谢人生如玉a+(a+到底是指啥)的粉红票、理木的平安符、金贝贝36的平安符、晓月占水的平安符、昵妃的香囊! 感觉自己连续日更了这么多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圣光…… 噢对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河南话叫爹是不是发迭音的,我问了河南的小伙伴,她怀疑我是要占她便宜,不肯说…………………… 我是那样的人吗! 第159章 在灯灭的地方 在效建筑中休整的几日里,林三酒有时甚至会错觉,她已经被宇宙遗忘了。( 全文字 无广告) ~静,太寂寥了。 呜咽似的风在荒野上来回盘旋,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在风止的时候,从楼顶天台眺望出去,入眼的只有一片无尽的脏绿色;有时候偶尔一推门,会看见貌丑恶的虫子慌慌张张地从边角一闪而过,吓人一跳。 除了同伴们出出入入时还能带来几分活气以外,诺大个伊甸园世界,竟然好像没有剩下什么人了。 “总不能所有人的期限都同时到了吧?”在亲身出去巡视了两次以后,林三酒也不由纳闷起来。本来在兔子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现在可不同了。 ⊥在昨天,林三酒一口气走了五个斜,覆盖的地域足有几百平方公里——然而叫她暗暗吃惊的是,处处都只有一片死寂。在如此广袤的区域里走了这么久,她竟然只见到了两个进化者,其中一个还是不知何时倒毙路边的尸体。 “林姐,咱们的成果还算不错,起码还看见了一个活人。前阵子我们出去时,往往转上一天,连一个人都看不见呢。”错误代码17看她有些提不起神,宽慰似的说了一句。 ¨建筑里一共住了九人一兔,靠抽签的办法,平日里分成二人一班,除了留下两个看家的以外,其余的都远远地四散开去,寻找食物与进化者的踪迹——虽然林三酒从伊甸园里带出来了不少吃的,但现在一下子多了六张嘴,在食物吃完以前。就必须早点开始觅食了。 林三酒抽中了与错误代码17一组,叫回楚燕茫然失落了好半天,才一脸不高兴地跟春之樱雪走了。兔子和白小可看家,剩下的人都分组出发了,不过正如意料之中的一样,谁也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虽然我们也见到了一个进化者,但是那家伙还没等我们走近。就远远地跑了。”薛衾板着一张脸说。“看样子不会是签证官。” 与平常情况不同。在看见别的进化者时,签证官往往属于不避不让、有时还会主动迎上去的那一拨人——毕竟,他们主要就是跟进化者做生意的。全靠对方提供生存物资、战斗物资,才能在末日世界中活下去。 ≮食物的搜索上,大家的运气也没好到哪儿去;林三酒明明记得生活在这里的进化者已经琢磨出了一套生存办法了,比如豢养走地鸡之类的动物做为肉食来源。可认真去找的时候,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这样一来。继续呆在这儿就没有意义了,看来还是得继续追踪着耳导留下的犬用飞盘】——不管怎么说,这是林三酒目前手头上唯一可能找到人类活动踪迹的线索。 ……奇怪了,人都哪儿去了呢?好像连堕落种也没见到几个。 大家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出发。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人离开了破败的效。上了路。 …本以为兔子会笑昏过去的林三酒,在叼着飞盘走了好一会儿以后。发现它竟然没有什么反应;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她登时在心中大松了一口气——本来嘛,身为一只才活了不到两年的宠物兔,它哪里会知道平常人是怎么逗狗玩儿的! ≮如今的伊甸园世界里,这一行人也算是规模浩大了。再加上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见过几个进化者,大家的警惕性都不太高;虽然由形而上、形而下两姐妹负责队伍两边的警戒工作,但其实众人一边走一边聊,饿了还有薛衾给大家发零食,气氛简直跟郊游差不多。… 在熟稔了之后,性子顿时变得活跃不少的绿肉瓜,此时正在讲他们五人与兔子的相识经历:“……一开始那些堕落种大概以为老大只是个普通兔子,还想抓来吃肉呢。我们也被围得严严实实,也以为这一回肯定完了,但是没想到老大太厉害了……”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五人小组一个不慎,陷入了大群堕落种包围时,被旁边一只兔子大发神威、偶然救下的故事。 “在我们的家乡,兔子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圣动物,往往能够战胜千百倍于己的敌人……”绿肉瓜讲完了故事,又说起了不知身处宇宙何处的神奇兔子:“见到了老大,我们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 “你的能力进化了?”林三酒听到一半,拿出嘴里飞盘,向棕毛兔轻声问道。 虽然兔子的战斗力一向不错,但好像也没有他们描述得这样无所不能。 “虽然【胡萝卜都是我的】的确进化了一次,现在可以吸收复数敌人的最强战斗能力了,但是老实说,不靠这身【哥特套装】的话,当时我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兔子瞥了身后众人一眼,也把声音放得很小:“……老子跟你说了实话,是信得过你,你可不要跟我的小弟们说啊。” “小心眼儿劲儿!”林三酒笑着骂了它一句,又将飞盘叼进嘴里。 而这一次,飞盘才一入口,一直面朝前方亮起的小圆灯就滴滴地闪了起来。 林三酒脚步一顿,紧紧盯着飞盘不动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好像这说明目的地快到了。 后面的人也发觉了不对,一时间都凑了上来;只是大家举目四望,发现这附近仍然是与刚才并无不同的一片荒野——实在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顶多只是残破的建筑废墟稍稍多了些而已,大概是进入了一个城市的市中心吧。 由于不知道前方是吉是凶,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放慢了速度,缓缓地跟着一闪一闪的小灯前进。 走着走着,地势渐渐地变得不平了;好像大地被人像一张纸似的捏了起来,挤出了一条一条的巨大山棱。横卧在土地上,必须要翻过它们才能继续前进。 好在它们并不高,也不陡峭,对于进化者来说不费什么力气就爬上了第一道山棱。 林三酒站在高处,放眼朝远方看去。她的视线没有投出去多远,就被下一道山棱挡住了;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一道红红的、好像伤疤似的长条儿土地,以及看起来似乎是卡在山棱上头的橘黄夕阳。 “这地方怎么看起来有点恶心。”白小可在一片静默中咕哝着说。 这大概是女生才能体会到的一种恶心感——山棱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到以后。人皮肤上肿起来的肉条儿。一条条地排列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叫人看了会生出不舒服的感觉。更何况离远了看的时候,零零落落的深色植物丛简直像是一块块尸斑似的。生在土红色的大地上。 林三酒叼着飞盘,往前踏了一步。 下一秒,连她自己都差点没意识到——灯突然灭了。 “我们到了?”兔子愣愣地问。“那个叫耳导的家伙,就住在这种没品位的地方?” 林三酒也有些茫然。 不是说飞盘到了基座旁边才会灭灯的吗?她脚下踩了踩。走了两圈,附近空荡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基座被藏起来的样子。… 她试着往前走,灯是暗的;但只要一退后到某条线以外,灯又开始闪了起来,说明这里的确是目的地没错。 “怪了。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啊?”她收起了飞盘,有些犹豫:“咱们分开看看吧,大家小心点。一定要留在彼此的视线范围内。” 但没想到她话音才落,异变陡生——一个小小的黑影忽然裹着“呼呼”的一阵风响。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众人忙朝四方散开,眼看着那玩意儿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顿时弥漫起了一人多高的土灰烟尘来。 即使被迷了眼、呛得直咳嗽,负责守卫的双胞胎姐妹下意识里仍旧迅捷地做出了反应——她们一左一右,立时在众人身前拉开了一条防范力场。 【高峰时期人气餐厅的等位队伍】 坐在餐厅外头的小凳子上,眼巴巴地盼望里面吃饭的人赶紧起身离去……这种感觉恐怕大多数人都体会过吧?即使你饿得眼睛都绿了,可以把服务员都吃掉,也必须乖乖等到餐厅叫你号的时候,才能进去。 基于这种现象发展出来的能力,可以说是慢性子的克星——不管敌人多么强大也好,必须等叫到号的时候,才可以发动攻击。等待时间随机,但会随着能力的增强而延长。 ps:在敌人等待的时候,能力发动者也不能动哦。 “尊敬的进化者,您的排号是a1,您还需要等待二十四秒。”从力场中传出了一个像是通过麦克风说话的女声,双胞胎姐妹顿时松了一口气。 4秒,这个时间不算短了! 她们虽然不能动,但是被挡在力场后头的同伴却可以自由行动——这也是为什么二人始终要跟第三方一起行动的原因——春之樱雪眯起眼睛,走近了那个黑影。 那是一个昏迷过去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并不危险。 “呃……?”铁塔似的胡子大汉发出了短暂的疑惑声,“这个……好像不是冲我们来的嘛。”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兔子立刻威严地问了一句。 “对,这个家伙应该是传送到这个世界来的。”春之樱雪立即转头答道,“看样子他在之前的世界里,正处在一个比较高的地势上,所以才会从半空中掉下来,摔昏了……” 他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同伴们看向他身后的目光不太对——春之樱雪赶紧一回头,发现那个昏迷着的男人消失了。 地上只留了一个印子。(未完待续) ps:感冒了,而且有点严重,写一段昏迷一会儿……好不容易写完了…… 谢谢平安符批发商幻妙幽梦的3个符、我看我读的米分红票、蛇精病的平安符和更新票(哈哈吃了)!有致谢名单真的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看来果然勤奋的人有好果子吃…… 另外今天是魔武双休的生日呢,祝你生日快乐,从今天起你就是18岁的大姑娘了,成年了!可以干一些不要脸的事了!具体有哪些,可以咨询我。 买好吃的和感冒药去了 第160章 没有敌人 &lt;/br&gt; “诶……?人、人呢?” 此时风静了,广袤的天空里坠着厚厚一层乌云,夕阳逐渐被它们吞没了,天地间看上去像是被谁用灰色的颜料信手涂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 ≮不远处土红色的地面上,散碎的土块显示出一个浅浅的痕迹;一丛翔间生的杂草被压倒了一些,看不太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春之樱雪站立的地方,就在刚才那个男进化者的旁边,正好靠近山棱的边缘;地势在这条边缘后头缓缓地落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凹陷。 从春之樱雪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里,能隐约瞧见他迷茫的神色——他望着空荡荡的地面怔了怔,刚要抬步去查看情况,身后突然传来了兔子的一声断喝:“些!” “啊?”他转过了铜铃似的眼睛,“老大叫我啥事?” 此时其他人跟春之樱雪之间,敲隔了十来步的距离;兔子站在众人最前方,一双涂着浓黑眼线的眼睛半眯着,神色沉重。 “些,你先不要动。”它难得用这么郑重其事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 春之樱雪果然不动了,愣愣地站在众人目光各异的视线中。 过了一会儿,林三酒也轻轻地开口了,彪形大汉迷茫的眼神顺势落在她身上:“……你现在慢慢地抬起脚来。” 这又是在干什么?春之樱雪满腹疑团,嚷嚷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照着她的意思抬起了一只脚,身子立即晃了晃。 第三个接话的是薛衾——她往常总是板得紧紧的神色消散了,只剩下了一头冷汗:“然后一定要心地、轻轻地朝前迈一步。尽量走得慢一点……” 但是话没说完却已经晚了,由于金鸡独立式地站着,春之樱雪突然身子一个不稳,为了保持平衡,他抬起的脚“咚”地一下重重地落回在地。 他哎哟了一声,刚要重新再来一次,只听对面兔子忽然发出了一声高喝。还没等明白过来状况。一阵旋转,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片天空——原来身子已经瞬间离了地。 大汉一声怒喊还困在喉咙里来不及发出来,他的身体却仿佛突然有了自主意识似的。一眨眼的工夫,整个人扑棱棱地消失在了地面上。 “快!” 林三酒和兔子迅速弹射了出去,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会被袭击了,一个叫出长刀。一个爪套一亮,转眼就扑到了山棱边缘。 然而叫他们吃惊的是。底下的凹谷里空荡荡的,除了土坷碎石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刚才他不是被什么给摔到下头去了吗?”兔子嘶哑着嗓子问道。 林三酒摇摇头:“不……老实说,两次都实在太快了。我竟然没看清楚人是怎么不见的。” ≮那个进化者刚从半空中掉下来,春之樱雪回头给众人说明情况的时候,大家就都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明明是昏迷着的男人。肩膀却忽然不自然地动了一动。 看那样子不像是他要醒过来了,反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头推他……紧接着。陌生进化者消失的速度几乎比春之樱雪还快,一转头的工夫,就唰地从边缘上不见了。 本来以为是凹谷下面有什么东西,所以才叫春之樱雪尽量无声地离开那个地方,可是现在看来却不是……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都冲了过来——双胞胎姐妹赶紧重新叫出防范力场笼罩宗人,这一次,刚才听见过的女声却迟迟没有报出等待时间。… “没有给敌对方安排号码,这说明……”留着一模一样童花头的姐妹俩,一个刚说了上半句,另一个紧接着冷冷地补齐了下半句:“这里没有敌人。应该说,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大家都是一愣。 没有敌人,那么是谁把春之樱雪和另外一人带走的? “别发呆了,咱们马上下去找人。”还是林三酒头一个发了话,“保持现在的这个间距,不要走远,有什么情况立刻叫人。” 她的声音清冷,迅速有条理的几句话一说,众人不知不觉都按照她的意思动了起来。 坡度很缓,对于进化者来说,攀着石头几步就能爬到底部。然而底部只是一条长长宽宽的大土沟,什么都没有,只有旷野里空寂的风一阵阵打在身上。回楚燕有些害怕,快走两步跟在林三酒身边;白小可叫出面首,其他几人也都各自做好了准备,小心地检查环境。 白小可和薛衾最熟悉,此时不知不觉地,两人也走得很近。 “是不是叫他一声比较好?”白小可有点吃不准,踢开了脚边的一块石头:“也许能得到回音呢。” “万一惹来了什么东西怎么办?”薛衾也很犹豫。她从身体里叫出像一把铁拂尘似的面条,在地上来回扫,以防踏上什么陷阱。 “不会吧?” 白小可张望了一眼,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林三酒正一脸凝重地和肩膀上的兔子说着什么。五人组里剩下的几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安,时不时地窃窃私语几句,目前一切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想了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只能回头顺着薛衾的话往下说道:“咱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下来了,如果真有敌人,说不定早就知道——诶?” 她话尾一挑,薛衾立马住了步子:“怎么了?” 白小可脸色有些发青,终于意识到了少的是什么。从她的口中,问出了一句非常不合常理的话。 “你……看见我的面首了吗?” 面首是她能力作用的结果,白小可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与他失去联系的——如果放在一个未进化的普通人身上,就像是这个人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右手到哪儿去了一样。 薛衾的神情也不好看起来:“你的能力,你难道没有感觉?” “嗯。感觉的确还在……”白小可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好、好像他还在这附近,但是不动了,我叫他他也不出来……” 这感觉,像是明明能够意识到自己右手的存在,但就是看不见、也摸不着它似的。 “看来这个地方有点问题,”薛衾当机立断,立刻掉头朝另一边走去:“咱们到小酒那边去。把这事告诉她。” 在她身后。白小可慌里慌张地“哎”了一声,匆匆跟上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刚才试着关掉能力。再重新叫出面首,可这也不行了……” “你的面首大概像春之樱雪一样,不知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说不定在同一个地方!有了你来做感应。也许就能把人救回来了——”薛衾忽然想到了这一点,顿时精神一振。忙冲林三酒摆了摆手,叫了一声:“小酒!” 林三酒中断了与兔子说到一半的话,抬起头来看向薛衾。 “我有个想法,也许可以找到——”薛衾才刚开了个话头。却猛然被林三酒插进来的一句话兜头泼了一桶冷水——“白小可呢?”… 呃?薛衾一呆,随即觉得身上都冷了下来。 当她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身后只有砖红色的土地。荒草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走过来的地方,还能看见刚才那半个盖着厚厚泥层的轮胎。以及被白小可踢开的石块——但却哪儿都没有了白小可的影子。 “刚、刚才明明还在我后面——”薛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听见,“不可能,如果有人抓走了她,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太不正常了! 林三酒暗叫一声不好,忙微微提高声音朝身边的人喊了一句:“大家别走了,快点上坡,赶紧离开这儿!” 双胞胎姐妹投来了疑惑的眼光,似乎还不甘心就这么走;其余几人也有些犹豫;只要是林三酒的话,回楚燕执行得是很麻利的,立刻扶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开始朝上面爬。 “磨蹭个屁,都给老子上去再说!”兔子也烦躁起来,一声吼,顿时震得几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坡度不陡,也并不长;下来的时候简单,上去的时候也不难。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悬念的短坡,在爬上来以后,却叫每一个人都黑了脸。 又少了一个人。 “刚才17明明就在我旁边来着!”绿肉瓜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不可置信地扒住了山棱边缘朝下看,但是下头一片空旷,仍旧什么也没有。“我就转开了视线一秒钟!” 兔子气得恨不得掘地三尺,但又拿这个地方丝毫没有办法,哑着声音一连叫道:“退后退后,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在众人忙不迭地朝后走的时候,林三酒再一次拿出了【犬用飞盘】,叼在了嘴里。 她记得,突变发生的地点,正是在灯灭了时的那一条线上——这么说来,退到那一条线后、也就是灯再次闪烁起来的地方,大概就是安全的了? 感觉上,这个想法似乎有一定道理。 但是当林三酒叼着飞盘,一连朝后退了一分钟,灯仍旧没有亮起来的时候,她的脸色难看了。 她可以百分百地肯定,她早就退过了那条“灭灯线”了。 “基座”的边缘,似乎正在不断地……生长。(未完待续) ps:谢谢海味老爷爷的平安符、三分热同学的粉红票! 好久没日更了,差点忘了我日更时的订阅成绩有多么差来着,呵呵呵…… 只要一日更,必定会因为成绩而糟心……真是…… 还是说,最近质量掉了? 第161章 边界线 ≮无遮无挡的旷野上,夜风似乎比白天时来得更凶猛了。由一些碎木枝和枯叶堆起来的篝火,在风中闪烁跳跃,烟柱还不等升入天空,就檄拉地在空中消散了。 §地间除了这一团小的火堆以外,再没有别的一点儿光源——连往日有些黯淡的星子,今晚也被厚厚的云层遮得丝毫不露。 ≮暗中,六人一兔围坐在火堆边,忽明忽暗的火光染亮了每个人脸上沉重的表情。好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离白小可等三人失踪,已经过去六个斜了。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恐怕将人活着救回来的希望不大了—— ≌于兔子左右看了看,打破了沉默。它开口问了一句其实它已经反复确认过好几次的问题:“……绿肉瓜,你当时在天空中,真的什么异样都没看到吗?” “真的,老大,”绿肉瓜哭丧着一张脸,语调又沮丧又麻木:“我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敢放过!可是除了那些好像没边儿似的、一片片的山棱,真的什么都没有……别说人活动的痕迹了,连个虫子也没见着啊。” ——今天下午,当犬用飞盘】的灯亮了,他们见离开了危险区域而停下脚来以后,林三酒忽然想起,可以让绿肉瓜穿上他的云拟态雨衣】,升到天空中去查看情况。 虽然云拟态雨衣】只能让人从站立的地方直直升起,无法在空中移动,但是如果能登高望远,或许能有所发现也不一定……只是这个想法,很快也就变成了失望。 虽然不敢贸贸然地踏进那一片区域里去。但是众人也想尽了办法:能够放出去探测情况的特殊物品,都被放出去了;在它们都一无所获地回来以后,又花了不少功夫抓住了两只虫子,系上线,扔到了那一片区域之中。 为了能够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在上空监视着的绿肉瓜以外,林三酒还叫出了日记卡。不顾它一直显示的“哎呀好恶心”之类的抱怨。将卡跟虫子一起系好了。一块儿放了出去。 当绳子拉回来的时候,另一头果然空荡荡的没有了虫子,只剩下了一张来回椅的日记卡——林三酒抑制啄里一阵激动。拿下来一看,发现日记卡上只记录了一句:“5:04pm,恶心的虫子忽然消失了。” ≠把绿肉瓜叫下来一问,他的回答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只看见两个汹影翻滚了一下。就不见了……是怎么不见的,根本没看清。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这一下,众人真正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里。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都怪我。”说话的人是林三酒。她低头定定地望着身前的一鞋地面:“……如果不是我莽撞地把你们带过来了,他们也不会都……失踪的。” 不知是双胞胎中的谁,忽然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 “这件事不能怪你啊。林姐!”回楚燕立即有点着急:“一起来这儿,是大家都同意的。在靠近这片区域之前,你还叫我们都戒备着呢……只是这件事实在太不合常理了,换谁也无法预料到的!” 林三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算是感激她为自己辩护的心意,只是到底没有说话,看来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有一件事,一直被她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灯亮的地方,早已不是他们最开始时停下脚的位置了,至少超出了两三百米远。林三酒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出现这样情况的原因是什么——而且更叫人混乱的是,她想得越多,反而越是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毕竟这附近早就荒了,处处都是野草废墟,模样都差不多,没有什么显眼的可以用来当做标记的东西。当时又匆匆忙忙的,如果说记错了地方,也是很有可能的。 其他人似乎还没察觉到这一点,或许就是一个佐证。 “……咱们来分析一下吧。”林三酒揉了一把脸,仿佛叹息似的说。——现在就是再后悔,也不能把人带回来,不如再努力一下。 “虫子和日记卡一起放出去,虫子不见了,卡还在……这大概说明,只有生物才会失踪?”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含着一点隐隐的期盼。 “应该是这样没错。”兔子立刻回应道,“而且只有地面上的东西才会失踪……” “但是奇怪的是,失踪的人和虫子,都不是在同一个地方,互相之间离得都挺远的……”薛衾犹豫着发话了:“如果是有什么东西攻击了他们的话,那这东西是不是不止一个?” 绿肉瓜立刻否定了她的猜测:“不可能,别说好几个了,就算是只有一个,都早就该被我发现了才对。” 讨论到这儿,很快又陷入了死胡同——林三酒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心里滚了过去许多念头:是变异生物?堕落种?特殊物品?副本? “副本”二字刚一进入脑海,她立刻刷地抬起了头,顿时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这里……该不会是副本吧?”林三酒慢慢地说,心脏因为这个小小突破而咚咚直跳。 “我x,有可能啊!”兔子顿时一弹而起,“有些副本不就是消无声息的,把你引进去了你都不知道吗!” 除了一个刚进化的薛衾还不太明白“副本”的含义之外,其他人也都振奋了起来,一扫刚才的颓丧之色,针对副本的可能性,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半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可能暂时还不会死——”大概因为大家心里的迷茫减轻了不少,兔子一口说破了心里的隐忧:“副本嘛,不可能按照正常套路来的!咱们还有时间!” 林三酒也觉得一直压在五脏六腑上的沉重感减轻了不少。愧疚一轻,连思绪都活跃多了。她立刻接话道:“虽然不清楚这个副本是什么形式的,但是必定还有下一步。咱们必须做好准备……嗯,这样吧,我从伊甸园实验室里拿出来的东西不少,今晚把它们分一分,争取短时间内提高咱们的最大战力。” 当时从伊甸园逃出来之前,她就吩咐跟在身边的姑娘们一人背了个大包——找不到背包的。就用床单系一系。做成个大布口袋背上。毕竟她自己能转化的东西只有8件,因此只挑了不好拿的大件,背出来的小件物品。都是后来在路上慢慢变成卡片的。 林三酒将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以卡片的形式在地上一字排开了。 薛衾目光一动,头一个拿起了一张卡,正是当时让她们吃足了苦头的【吹泡泡的女孩】。 “这个正好可以作为夜间的守卫来用啊!”她有点儿兴奋地说。 【吹泡泡的女孩】:… 伊甸园实验室机器科技部出品。外表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壮硕幼儿园女孩,手执一瓶肥皂水吹泡泡。在肥皂水的瓶子里。有极点能量压缩装置,由此吹出来的气泡都可以实现小型爆炸。但最厉害的,还要算是气泡的“敌人追踪能力”了——它们一路追踪,在确认了敌人的身影之后。气泡才会对准敌人爆炸。 林三酒点点头,将这个机器人消除了卡片化——顿时一个颜色明艳、脸上挂着一个僵硬微笑的塑料似的娃娃,就出现在了夜色里。高大的影子似乎也给大家多少带来了些安全感。趁着薛衾研究它到底怎么操作的工夫,众人也将剩下的卡片看过了一遍。按照需要分了一些。 有了一个头绪之后,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好多了,试验了一会儿东西以后,双胞胎中的姐姐形而上说话了:“……老大,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是不是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因为谁也不知道副本的下一步是什么,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可不是办法。兔子想了想,很有老大气势地安排了一下轮流守夜的人:“我看也是,大家还是今早养精蓄锐……绿肉瓜,你值两个小时的夜,然后换,呃,你叫啥来着?回楚燕是吧……” 见兔子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林三酒便翻出一个背包当作枕头,在火堆旁边躺下了。兔子最后嘱咐了一句“你们每过三十分钟就点点人数,别又少了谁了!”,这才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团成了一团。 还真挺有老大的样子。 除了值夜的绿肉瓜,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地躺在了地上。一时间虽然谁也没睡着,但是仍然迅速地静了下来,很快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盯着夜空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三酒虽然一直提着一半的心,但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觉竟然睡得很平稳——安安静静的,什么异样也没发生。 当她自然而然地从梦中慢慢睁开眼睛时,天还没有亮,火堆已经灭了,四处黑乎乎的,只能隐约看见不远处的几个影子,以及身边高大的【吹泡泡的女孩】。 好像没什么事情发生……林三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低声地问了一句:“……现在是谁在值夜呢?” 风声从远处路过,回应她的只有一片静寂。 林三酒手心里一下子冒了汗。 仔细一看,那几个影子似乎是大家用来靠着睡觉的背包……然而背包上空空的,还残留着压下去的痕迹。 人、人呢? 不知怎么,她头一件做的事,竟是叫出了【犬用飞盘】——然后一口就叼进了嘴里。 灯光并没有如她期望那般亮起来。(未完待续) ps:谢谢mariaa的粉红票!今天就这么一张,感觉好宝贵有没有~~ 不幸的是今天生理期,吐了一下午,竟然能赶出一章来,自己也觉不可思议…… 感觉最近有起码1.5章码得质量不是很满意…… 虽然没啥人看……也不会有人发现吧哈哈…… 第162章 白萝卜大丰收 东方的天空逐渐白了,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盯着远方。 她仍然坐在昨晚的火堆旁边;身边凌乱地堆着属于绿肉瓜他们的几个背包——刚才她翻开看了看,发现昨晚分给他们的东西,仍然好好地呆在包里。 看样子,似乎是在无知无觉之间就被带走了。 明知道坐在这儿会有危险,但林三酒一点儿也不想动。 ÷实上,不管是谁或者是什么带走了兔子一行人,她都迫不及待地巴望着那个东西赶紧对她下手才好——这样她才能知道兔子他们去了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叫人失望的是,林三酒一直等到了天光大亮,日头逐渐挪到了头顶,竟然连一点异样都没有——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大地上,给微凉的天气添了点儿暖意,耳朵里听见的只是一片草叶的沙沙声,世界安静极了。 林三酒满腹焦躁地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坐起来,收拾好了东西,主动向深处出发。 ……既然不来找她,那么她去找对方总可以吧? 林三酒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一边敏捷地跳下了第一道山棱——这儿也正是春之樱雪消失的地方——接着,又朝第二道山棱迈进。 这种奇特的地貌无边无际地绵延着,但除了给行人造成不便之外,似乎也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了。在上上下下地爬了无数道山棱以后,她终于感到有些累了——林三酒呼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地上。 “……人人都被抓走了,怎么不来找我呢?王八蛋!”她掏出一瓶水咕咚咚地灌了几大口,心里憋着种种情绪无处发泄。突然一脚踹向了一块什么东西的残骸。 ∏玩意儿看起来好像只是一块金属板子,但林三酒一踹之下,竟然没踹动它—— “我就不信了,我难道连这个也干不成!”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一股火,林三酒此时还真跟这块板子较上劲了,当下站起身来,蓄足了力气。又是一记猛踢。 不是她脾气暴躁。而是自从进入伊甸园以来,她实在经历了太多——且不说伊甸园人噩梦一般的暴虐黑暗,或者女娲一心要毁灭人类。重建新生物的宏图;哪怕就是漂泊挣扎在外面的日子里,每一天都背负着同伴的命运、忧心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已经足以叫人崩溃。 尤其是当身边没有了朋友支撑,突然间落得只剩自己一个人时。一直以来被强行压抑住的东西混合着不安、忧虑,一口气爆发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林三酒也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的情绪或许很普通,力量却是超凡的——这一脚下去,就算是一辆重型卡车也能被她踢翻了——但是奇怪的是,那块板子似的东西居然只是轻微地晃了晃。简直像长在了地里似的。 “咦……?” 看见这样的情况,林三酒心里海浪一样翻涌的情绪终于缓缓地平复了下来,浮上心头的只剩下了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啊?”她对自己的力量认识得很清楚。眼下的这个东西长不过一米,也不不过一指多厚。这么轻薄的小玩意儿,实在没有踢不动的道理。 “这难道不是什么机动车之类的残骸吗?也不会有多长啊,总不至于拔不起来吧?” 带着几分疑惑,林三酒抓住板子边缘,开始试图将它拔出来。堆积在表层的厚厚灰泥扑簇簇地落了下来,形成了一小阵灰雨,浇得她灰头土脸——但是板子仍旧一点儿也没动。… 林三酒停下了手,想了想,叫出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在她的强行爆破下,板子跟土地的连接处被硬给轰开了;石块泥土四处飞溅,一时迷得人眼睛都看不见了——林三酒猛咳嗽了几声,拍掉了脸上身上的土,这才低头端详起土地下的那半截板子来。 原来不光只有一块金属板——这块金属板似乎是什么东西的拉门,顺着拉门挖下去,很快林三酒就发现,原来它还连着大半个战车的躯体。 这虽是一种她以前在地球上没有见过的机器车,仅能容下两人,但是它极具威慑性的外表、以及驾驶舱下方密密麻麻的枪炮口都说明了它的战斗用途。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踢不动啊? ……就算不在这儿挖掘残骸,林三酒也不知道此刻她该干什么好,索性顺手又挖了几下土,终于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驾驶舱——一个人形的影子陷在泥土里近十米深的地方,头上的安全头盔还模糊可见。在这个影子的下方,还有一小半的战车车体没有被挖出来。 “原来是死人啊。” 即使经历了这么多,林三酒还是不喜欢看见死人。她瞥了一眼,顿时失了兴趣,刚起身要走,突然一愣,立刻回过头来,迅速拍掉了驾驶舱上的土,将脸贴近了——试图把里头的死人看清楚一点儿。 一般被泥土埋了几十年的尸体……会这么鲜嫩吗? 虽然被土灰遮得瞧不清楚,但影影绰绰地也能看见头盔下方那一截白嫩的颜色。实在要说的话,这不可能是人皮肤,那股白生生的劲儿也不太像人,倒是更像……白萝卜。 只是这么大一个穿着衣服、戴着头盔的白萝卜,实在有些超出林三酒的想象了。 不管是什么,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林三酒一手放在驾驶舱上、一手放在战车陷进泥土里的边缘,能力一发动,登时眼前就卷起了高高的一股小沙尘暴,裹着车体碎片,爆炸似的四溅开来。 等到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了,林三酒这才使劲地呸呸吐了几口嘴里的土,眯着眼睛朝“白萝卜”望去。 白萝卜入眼后的两三秒钟,她都没弄清楚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什么?” 她自认自己见过的世面不少了,但眼前的东西。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个头绪来。 林三酒走近了几步,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个安全头盔拎了下来。 目光刚一落到下面的东西上,她手一抖,头盔顿时当啷一声撞在了车体上,滚出去了老远。 原来“白萝卜”也不全是白的—— 起码在应该是头发的部分,还能看见一片黑色的丝丝缕缕—— 林三酒忍着胃里的翻腾将它仔细看了一遍。算是明白了。 这的的确确是个人。 大概是战斗中的驾驶员。死在了车里,后来被岁月变迁带来的地貌变化给埋住了——然而诡异的是,他的尸体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层白色的硬皮给包裹住了—— 在头发下面。还能透过这层白皮,隐约看见一个干尸嶙峋的五官,两只空洞洞的眼窝,在白皮上透出了一点阴影。再往下。他的脖子、躯干、四肢,都被这一层白皮包得严严实实…… 林三酒忍着不适感。目光一直顺着白皮向下走,这才真正地吃了一惊。 在干尸的脚下,白皮仍然继续蔓延着;形成了一根粗壮的、根茎似的东西,看起来确实有些像白萝卜。而这半辆战车的下半部分。正落在一条更加巨大的“白萝卜”上——它宽大得像马路似的,足以让十个人并排在上头走——跟它一比,包裹了干尸的那一条“白萝卜”。简直像是它的一条小须子。… 经过几十年的光阴,这一条巨型“白萝卜”已经和战车长在一起了;被林三酒轰开的地面。只露出了它的一部分,在没有轰开的地方,“白萝卜”仍然在向前生长着,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林三酒呆呆地看了半晌,随即突然一言不发地疯狂刨起土来。 她动作极快,又抓了一块车身板子作为工具,没一会儿就顺着马路时的“白萝卜”挖出了长长的一条沟来,将底下的东西都暴露在了阳光下。但她仍然没有停手,好像除了这件事就再也不想干别的了似的,一直挖了三四个小时,这才面色苍白地扔下了板子,飞速地朝身后跑去。 她身后有几道山棱,比其他的更高一些;林三酒一口气也不敢喘,手脚并用地爬到高处,这才将视线投了下去。 ……三四个小时的成果,是她揭开了一大片土地的表皮。 在这片表皮下,布满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盘根交错的巨型白色根茎;盘结成一片的粗大根茎看不见头,望不到尾,位置最浅的,离表面的土层只隔了薄薄一个指节的距离。 而这些大型根茎上,又布满了无数小一点儿的根须——有的一人多长,有的只有一条胳膊长,有的里面也包着一具干尸,有的里面包着一些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动物。 这些根须无疑是有生命的,因为当林三酒不小心碰到它们的时候,它们还会微微地颤上两下——但仅此而已。 “妈的,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副本啊——”林三酒全身猛然爆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随即转身就跑,直直地冲向最开始春之樱雪等人消失的地方。 她已经明白了——所有失踪的人都仍然还在原地。(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坏蛋的粉红票支持~!你们最近好多粉红,是到了粉红票丰收的季节了吗? 说到萝卜,我今天买了一袋桃子(有关系吗?),十块钱8个小桃子,回家一洗一吃,哎呀妈呀,要多难吃有多难吃,竟然还个个红软嫩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身为桃子的诚信! 我问了一下@赫萝,我说太难吃了给你寄去吧,她表示不要。 这是干什么呢,我真的不是因为它不好吃才给你的,真的是为了表达对你支持我的感谢之意才提出来的。 第163章 皮带兜是西部牛仔风格的 一蓬又一蓬的尘土被扬上半空,烟雨似的纷纷簇簇地落下来,在一身大汗的女人身边形成了一个小土堆。.| 挖了快一个斜了,放眼望去,这样的小土堆已经零零落落地堆了四五个。 ∏忆里,这儿的确是春之樱雪消失的地方;可是林三酒已经把周围的一大片土层都翻开了,露出了下面一层盘根错节的巨大白色根茎,然而仔细去看的时候,这些根茎里头却连个影子也没有。 〕揣了一腔热乎乎的希望,一下子落了空——林三酒只觉得血管都在咚咚跳,她揉了揉涨鼓鼓的太阳穴,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错。 要不,再去试试另一个地方? 她勉强给自己打气道。 踩着忐忑的步子回到昨晚的露营地,林三酒一口气也没敢歇地又挖了两个斜以后,终于颓然地一跤跌坐在土堆上,望着自己一身的汗泥,嘴巴里直发苦。 此刻在她的面前,大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样貌。 …本丛生的植物,混着砖石土块,一起被连根翻了起来,堆在了一边;露出来的,是粗壮得像火车头似的白色根茎,密密麻麻地盘成一大片。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的皮肤被揭开以后,露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无数白色蛆虫似的—— 但这只是“白萝卜”们最表面的一层,它们大半个身子仍然深深地埋在土里,不知道向下生长得有多深。 “难道说,失踪的人不是被吸进这些‘萝卜’里头去了吗?”林三酒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不是它们干的,为什么有些‘萝卜’里会包着死人呢……” 也有一种可能,是人死在这儿了。随后在“白萝卜”生长的过程中,逐渐把死尸包住了也未必。 ‰到这儿,林三酒觉得这个假设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她在挖土的过程中,已经碰过这些东西无数次了,要真是“白萝卜”袭击人的话,为什么她仍然好端端的? ′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找个老鼠虫子什么的来试验一下;可是林三酒从刚才就发现了:即使她这么大动干戈地挖土。但竟然没有在土层草棵之间发现半只虫子。 她还记得那种人头大小。满头都是密密麻麻血红色复眼的丑陋甲虫,在刚刚从伊甸园里出来的时候,几乎一天能看见好几拨;睡觉时、吃饭时、走路时。不知从哪儿就能冒出来——回楚燕偶尔猝不及防的一声惊叫,还总被薛衾嘲讽来着。 这种甲虫的巢穴样子也很恶心,一个大圆巢里优一个一个的圆浅坑,一般一个巢里有四只虫子。正好也够放下四个人头。 林三酒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在刚才挖土的过程里。捣破了好几个这样的空巢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巢穴里头的虫子,也像她的伙伴们一样消失无踪了。 她坐在土堆上,伸直双脚。茫然地望着面前一片盘结的白根,下意识地算起了时间。 春之樱雪、白小可和错误代码17消失得最早,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4斜;虽然不清楚其他人失踪的确切时间。但从发现时起算,也快接近1个斜了…… 头刚一转到这儿。林三酒立时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才不管他们不见了多久!”她狠狠地咬着牙,眉宇间露出了一股戾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刚才在挖土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这些“白萝卜”到底算是什么东西,林三酒对它们还有些防备,因此始终下手时也加了小心,连它们的表皮也没敢损伤。 但是现在一发了狠,她也不管那么多了,抄起从耳导身上找到的长刀,唰地一下朝“白萝卜”挥了过去—— 它们表面那一层硬皮,却并不如看起来一般坚固——林三酒感觉自己的刀才刚刚触上萝卜皮,还没等切断它,表皮却忽然自己打开了——说是打开,还不正确,那感觉更像是“翻开”了。就像人吃饭时要张嘴一样,萝卜皮同样翻开的口子里,还丝丝拉拉地挂着黏液拉出来的长丝。 而她的长刀,毫无阻滞地陷入了那一团粘腻柔软、像是半固体的黏液中,“白萝卜”立刻闭上了表皮,正像是它一口将一半刀身都含在了嘴里。 林三酒握着刀柄,怔了几秒——跟预想中“白萝卜”碎块四溅不同,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要把刀拉出来吗?还是这样顺着划过去? 不等她下定决心,“白萝卜”又出变故——“哗啦”一声,刀身裹着大量黏液,从翻开的表皮里被推了出来。 合拢了的萝卜皮,看起来跟之前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它曾经打开过。 呃? 林三酒看了看*的长刀,又看了看眼前的白色根茎。“……怎么,你嫌不好吃?” 这确实是她的头一个反应。 拿近了一看,长刀上挂的不止有黏液而已;还有一些丝丝缕缕的细长根茎,似乎终究还是被刀给切断了才带出来的——它们像是脱了水的鱼似的,在空气中挣扎卷动了一会儿,便垂下不动了。 这玩意儿真是莫名其妙地叫人恶心…… 想了想,她抓了片草叶将长刀抹干净后收起来,接着将胳膊慢慢地靠近了“白萝卜”。 这一次,林三酒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它,不敢放过半点异状。 之前不小心碰到这种“白萝卜”的时候,它们往往会轻轻颤两下,林三酒没在意,只以为是因为它们有生命的关系;但是此时仔细地盯紧了以后,她才算是看清楚了这个“颤”的过程。 当她的手臂快接近萝卜皮的时候,有一小片地方微微地翻开了一条缝——缝隙里,勉强能看清楚一团团的细根须裹着黏液,简直像是大脑被剖开后。露出了里面的神经。 一条细细的根须试探似的从缝隙里伸出了一个头,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还不等它身上挂着的黏液滴下来,根须已经飞快地缩了回去,萝卜皮一闭,“白萝卜”轻微地一颤,再看上去。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了。 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举着胳膊又试了好几个地方,每一处的“白萝卜”都是差不多相同的反应。在试过一次以后的地方,就算她靠得再怎么近。甚至将手贴上去,也仍然得不到半点回应了。 “这到底是他妈什么东西啊?”林三酒一拳砸在“白萝卜”上,震得它又开了一条小口子,随即有些无措地四处张望了一圈。 虽然没有虫子可以做试验。但她差不多也认定了,人和动物都是被这些“白萝卜”卷进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却不肯对自己下手。 要是来个人验证一下她的想法就好了……有她在旁边,也不至于出事……… 想是这么想,但林三酒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因为【犬用飞盘】所探测到的“基座”范围,比之昨夜露营的时候。早就又扩大了——林三酒可以肯定,如果她现在跑到【犬用飞盘】所能显示出的边缘上,开始挖土的话。一定能找到同样的“白萝卜”。 这些玩意儿,似乎是在不断地向前生长。速度极快。 “要不要把宫道一叫来?”林三酒想到了这个唯一她能联系上的人,“那家伙挺厉害的,应该起码能够自保……” 她面朝着“白萝卜”坐下了,叫出了纸鹤,在手心里来回揉着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今天的辐射云并不厚,又正是日头高挂的时候,阳光将她身边一片诡异的景象都染上了一层明亮的暖意,连“白萝卜”看起来都有几分晶莹剔透。 在这样的阳光下,身边如果忽然多出了几道长长的影子的话,是很显眼的。 林三酒“腾”地一跃而起,当她拧过身子来的时候,长刀已经被她紧紧握在了手里。 不管是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都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然而她的目光刚落在身后不速之客的身上,顿时松了口气——林三酒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认识来人。 怪不得走路没有一点声音,也不招呼一声就来到了背后呢—— “怎么是你们……”她对来人并没有恶感,但是仍然不得不防。“难道女娲又让你们来攻击我了?” 身后两人高达两米的躯干上,左右各生了两对胳膊,头呈现出杏仁的形状——正是女娲制造出的“新人”之二,孟德斯鸠和亚里士多德。 孟德斯鸠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微微地但明显地摇了摇头——它青灰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亮泽的质感,叫林三酒想起了海豚。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太多压力的缘故,这一次见到了先贤们,她竟然生出了几分亲切感:“……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如果被其他进化者看见了,会把你们当作堕落种攻击的。” 看女娲之前的行为,分明是将它们给藏在黑塔顶层的——这次也不知为什么,先贤们竟然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外头了。 亚里士多德闻言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赞同她还是对她的关心表示谢意——随即,孟德斯鸠从身上的一条皮带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林三酒。(未完待续) ps:哎呀妈呀,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没想到我今天这么快就写完一章了! 虽然又欠下了给锦城斋二号的和氏璧加更,但是昨天晚上的更新算是补上了,略觉得对得起你破的一笔大费……抹泪,和氏璧长得真好看,还有谢谢你的粉红…… 另外还要感谢存在着同学的粉红、幻妙幽梦批发商的3个平安符、小白墙(哪里不对?)的香囊,感谢你们对本文的支持,我今天就算吐血,也会争取再码一章的! 而且我要在五月份把欠下的4章和氏璧加更全部补上!豆莞、t舵主、魔性、锦城斋,你们等着我啊!! 因为母亲节,下午要回家给妈妈溜须拍马按摩嘴甜,所以今天的第二更可能要到晚上了,大家周末愉快! 第164章 以后再说下一个目的地的事儿 除了制式大小与地球上的纸不太一样之外,孟德斯鸠递过来的这张淡蓝色信纸,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lWxS.om 林三酒满腹疑惑地接了过来,收起刀,打开信纸。 这就是面对先贤们时的好处了——就算敌我关系不明,也永远不用担心对方会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袭。 ≮她展开信纸,仔仔细细地看上头字句的时候,孟德斯鸠和亚里士多德各自拢着四只手,静静地等在一旁,平和得仿佛一潭深水。 半晌,林三酒突然紧紧攥住了手里的信纸,稳了稳呼吸,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将信纸收好了。这时,她才抬头看了看先贤。 “我……我不是很明白。”从她唇齿间吐出的语句有些犹疑,与其说是在问两位先贤,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女娲她说……‘时候到了’是什么意思?” 这封信正是女娲送来的。 ≮正午炽烈的阳光里,女娲一笔潦草而狂放的字迹,看起来颜色显得很浅;林三酒一目十行地读了一遍以后,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都没看懂,不得不重新又看了一次。 “林三酒你好,见字如故。最近这几天的天气很好,如果你身边也有辐射测量仪的话,可能会发现辐射量低了好几个希,是一个好兆头。这一次我使孟德斯鸠二人去送信,因为听说你跟他们的交流不多,希望你们能够成为朋友。” “……近来一切可好?必须要说的是,你好像遗留了不少同伴在伊甸园旧址附近,制造出了很多噪音,有时不免让人以为回到了新春格斗赛中。但是当然,我的朋友。这一切都不怪你。时间总会把这一点点不愉快的小问题解决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感到十分高兴。圣彼得他们也很高兴,这是出生以来第一次,他们可以无拘无束地行走在大地上。虽然现在还不能得到彻底的自由,但以后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多的,因为——时候到了。” “虽然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好像一个救世主,但是我的朋友。你此刻还能够阅读这封信。都是多亏了我。” “这封信是为了向你道别。我现在即将要离开这儿了,以后这里会是属于圣彼得们的家。如果你还记得我们在塔顶的谈话,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去的地方。希望有一日能够在那里见到你。” 这世上简直没有比这一封更加云山雾罩、叫人不知所云的信了。 然而向孟德斯鸠二人问话也是白搭——信上说得很清楚。它们此时正等着听林三酒的一句话—— “……东西,你们带来了?”她喉咙干干地问道。 孟德斯鸠点头的动作,看起来是那么和平柔顺。它心地打开自己牛仔风格的皮带兜,拿出了一小张纸片。递给林三酒。 ≮女娲的信上,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即将分别。重聚的日子遥遥无期。为表心意,请容许我奉上签证一张。虽然我并不是签证官,但是我在上一个十年的研究里,已经成功地获得了签证官的技能。所以不要客气,请笑纳。” 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片时,林三酒的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 ←她傻呆呆地盯着签证半天。才终于将它收好了——这个时候,孟德斯鸠二人才像是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机会的绅士一样。轻轻朝前迈了一小步。 “嗯?要、要干嘛?”林三酒茫然地看着它们站在自己的身前,高大的身体几乎挡得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孟德斯鸠先抬起了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又轻柔地在林三酒的眉心间碰了一下,随即退到一边。… 接下来,亚里士多德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做完了这一切,它们似乎觉得才可以走了,沉默地转身离去。 “这个……似乎是一个道别的礼节?”林三酒摸着刚才被它们触碰过的地方,额头上仿佛还留着温凉的触感。“新人”们的皮肤远远比人类、肥皂、或海水更光滑,稍一接触,就能体会到那种形容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这么十分钟的工夫里,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林三酒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忙要继续朝下挖土,刚一抬眼,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喉咙边。 先贤们走得并不快,此时仍然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视野里。它们行走时,维持了一条笔直的前进路线,而这一条线上的一处地方,正好被林三酒挖开了,露出了一片白色的诡异根茎。 要喊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亚里士多德的一只脚,在她刚刚张口的同时,已经踏上了白色根茎的表面。 “当心啊!”林三酒顿时低呼了一声,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忘了提醒对方——即使对方不是人类,但她却并不讨厌它们——她正准备冲上去救人,脚步却一下因为接下来的景象而顿住了。 被亚里士多德踩住的那一片“白萝卜”,立刻像活了似的张开了一条大缝——然而这一次,在细须子伸出来以前,它甚至已经索然无味地重重合上了口子。 这一个过程看起来仅仅只是一颤,但落在与它打了一整天交道的林三酒眼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望着逐渐远去的两位先贤,林三酒“咕咚”一声,坐倒在地上。在她身边的“白萝卜”,已经简直对她提不起半点兴趣了,这回连颤也没颤一下,跟一块死物似的。 林三酒手指颤抖着,从裤兜里往外掏刚才女娲的那一封信;或许是受到的冲击太大,她连掏了好几次,才终于将它拿出来,展平了。 现在再重新读一遍,她才明白了七七八八。 虽然女娲没有明说,但很显然“白萝卜”正如她猜测的那样,是一种会将生物拖进去的东西——人、鸟、虫,它统统都不放过。然而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似乎只有女娲一手创造出来的“新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能够与这种“白萝卜”和平共处。 女娲所说的“时候到了”、“他们终于可以自由地行走”,大概指的就是这件事无疑——管你是多厉害的进化人也好,只要在地上走一走就会遭遇不测,等于说整个伊甸园世界都成了“新人”与“白萝卜”们的天下,当然不用再遮遮掩掩。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女娲自己身为人类。生活在这里也很危险,所以才打算离开这个世界,前往那个她曾经对林三酒提过的地方。 那么。为什么她也享受到了与先贤们一样的待遇? 在信中,女娲说这一切都是要感谢她——她到底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林三酒越想越不寒而栗,脖子上的汗毛都站了起来。 ……更何况,这么大的世界。为什么孟德斯鸠偏偏知道她在哪儿呢?以前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她曾经见过有一些动物可以通过体内的系统定位到同伴…… 她不太敢往深处想了。 阳光虽然明烈暖和。但是林三酒此时浑身发寒,恨不得能把自己剖开,仔仔细细地从里到外检查一遍。… 原地坐了好半天,林三酒才勉强稳定住了自己的心神。将她从惊惧里拯救回来的。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不管女娲动了什么手脚,自己仍然有一颗属于人类的心——此时她这么害怕自己与“新人”的相同之处,正是铁证! 只要大脑仍然是自己的。其他的都可以容后再说。 靠着这个念头的支撑,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拿起挖土的板子。再次闷头开始挖掘工作的。 在开始之前,她甚至还用纸鹤给宫道一送出去了一道消息:“不要寻找签证官了,在你传送时间到来之前,请一直待在高处,不要接触地面。” 这一次再次挖动土地的时候,她的心境就大不一样了。 连女娲那么深不可测的人,都知难而退了;从昨天起就被“白萝卜”卷得无影无踪的兔子一行人,真的还有生还希望吗? “活要见人,”她喃喃地说,语气发狠,好像在对谁示威。“死要见尸!” 连挖掘的方向都确定不下来,兔子他们到底被卷进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即使是这样,林三酒也不愿意放弃——感觉上,好像她一放弃,兔子他们真的就再无幸理了一样。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一直挖到她被传送走为止。 光用手挖未免太慢了——每当在挖出一截“白萝卜”以后,确认过里面没有人,林三酒就会发动【画风突变版一声叮】,连根茎带土层,都轰成了漫天飞舞的碎渣。黏液、细须、土块,很快就沾了她一身,她仍然像没有知觉似的,一下一下地继续往下掏。 白色根茎不仅仅是覆盖的面积广,而且极深。林三酒顺着它们一路向下,当天空中挂起星月的时候,她已经在地面上刨出了一个几十米的深坑——然而“白萝卜”们还在向下蔓延。 这期间,她从白萝卜里见到了许多怪模怪样的动物,甚至还有两只死去多时的堕落种,惟独没有瞧见人类。 当她再一次看见一个死不瞑目的堕落种时,饥渴交加的感觉终于迫使林三酒停了手,拿出食物和水,坐在一边愣愣地吃。 对着堕落种残破的脸吃饭,自然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然而她此刻丝毫也不在乎。 只是吃着吃着,“白萝卜”里的堕落种忽然一晃。(未完待续) ps:谢谢渭城轻雨刻瓷花的平安符、枫夜star的粉红、molly的粉红、mad勇者乙的平安符! 明明都已经没有全勤了,仍然这样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地双更了…… 能遇见我这样的作者,真是羡慕你们呢。 但是……想请假…… 第165章 吃什锦海鲜面时会有希望 林三酒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个玩意儿确实动了。 小说 .. 从伊甸园拿的智慧果实牌速热面还剩下半碗,此刻连碗带叉子一起都从林三酒的手里迅速消失了。她腾地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满面戒备地来到堕落种前方。 管夜晚晴朗,但景物仍然都陷在一片混沌暧昧的深浅光影里,几乎看不清什么。只有夜光淡淡地反射在面前的“白萝卜”上,让它看起来有点儿蓝——被包裹在里头的堕落种,随着天色浓暗下来,早就看不清楚样子了,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子。 等了几息,里头的黑影子没有再动。 ≮天光尚亮的时候,那只堕落种的样子倒也被林三酒看了个七七八八——刚才之所以会认为它是个死物,是因为它连脸都烂了一半,露出了一大块畸形的头骨。 林三酒想了想,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将银亮的光芒贴近了“白萝卜”,眯起眼睛。 “咦——?” 这一看之下,她不禁大吃一惊,险些连手里的能力打磨剂】都没拿稳——紧接着,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大脑更快,林三酒一把抄起了挖土用的板子,狠狠一下插进了土地里,飞快地将这一截“白萝卜”从土里挖了出来。 ∧地比了比距离,林三酒双手放在离那黑影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接着轰然一声响,伴随着无数黏液和细须,人形的黑影从“白萝卜”的断口里滑落了出来,摔在地上。 “喂,你醒醒啊!”她突然见到了一线希望。激动得声音都拔尖了,她冲上去将那人从黏液里捞出来,来回拍打他的脸:“你还活着么?醒醒!” 一个陌生的青年躺在她怀里,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成了湿漉漉的破布条子,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在这张对于男人来说,有些太小了的脸上双目紧闭,满脸都是黏液和细须。胸口连一点而起伏也没有——林三酒没有学过急救。只是以前在电视上见过,此时迫不得已也只好学着那个样子将手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按——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这么脖乱投医地胡按了一会儿,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还真有了反应——手下的胸口似乎刚微微一颤,随即青年猛地一声咳,“呜哇”一声转头吐出了一堆东西来。 林三酒忙收了手。抬眼一看,发现那一滩液体竟很眼熟——混着一条一条还会活动、彷如长蛆似的细须子。不是“白萝卜”里的黏液是什么? 青年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已经被自己胸口咽喉里的东西折磨得痛苦不堪了——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断干呕的同时,两手还下意识地使劲地从嘴里、耳朵里、鼻腔里往外掏东西。长长的须子像是受了惊的虫,纷纷抛弃了这个巢穴,从他脸上的五孔里游钻出来。慌慌忙忙地朝不远处的“白萝卜”游去。 这种让人看了发毛的景象,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 「白的长须子从这个男青年的鼻孔里钻出来。逃窜而去的场面,林三酒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她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叫出长刀在地面上迅速挥砍起来。 可是与长刀相比,须子们实在太细小了,加上它们竟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躲避得很灵活,一番功夫下来,林三酒也只砍断了一小把。… “别、别砍了,”冷不丁地,身后的青年虚弱地说话了,嗓音听起来十分嘶哑,似乎喉咙受了很大的损伤。“太多了,没有用……” 林三酒唰地转过身,紧紧地盯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脸上全是一片紧张和希冀。 “你好一点儿了?”她咽了咽干干的嗓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面?这个东西是什么?” 男青年趴在地上,好半晌才勉强爬了起来,倚在林三酒刚才吃面的石块上,大口大口直喘气。“谢谢你……救了我。多亏你了……”他吐得嘴唇都白了,还不忘记道谢:“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一上来就这样,真够吓人的……” 这正是在一行人行进的途中,从半空中掉下来的倒霉鬼。 据春之樱雪说,他在传送以前,想必是在一个很高的地势上,结果一被传送过来就摔昏了;还不等醒过来,已经被卷进了“白萝卜”里,直到现在才睁开眼看见了这个世界。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林三酒险些被他给急死,要是对方还存有衣领的话,早就上前揪住了:“还有,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之前消失的地方,离这里可远得很;再说,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位置上不是你,是一个堕落种!” 男青年一愣,听她又解释了两句,才明白原来二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就见过面了——他咳了几声,表情放松了不少,解释道:“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有好多触手一样的东西往我的鼻腔、嗓子眼儿里钻……空气含量也很稀薄,连呼吸都困难极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是因为我的能力——” 【乾坤大挪移】 名称取自一代武侠名家金x的某部小说,连功能也很近似,不禁让人怀疑起这个能力的主人是不是平常就缺少创新意识。 作用:本能力已经历过一次升级,目前可以与方圆米以内的任意目标交换位置。不管是物件还是生物,只要目标的大小与己身相仿,就可以成功交换。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对方是人类,而该人类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武侠名家的话,则交换不能成功。 也就是说,全看这位武侠名家在亿万平行空间中的名气了…… ……令林三酒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这个青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救了一命的关系,竟然一上来就把自己的能力和盘托出了。 “本来脑子就因为缺氧而不清楚了……我还不敢睁眼,生怕那些东西会顺着我的眼球钻进去。一边忍着它们爬进鼻腔耳朵里的奇痒,一边还要强迫自己不能昏过去,不断地发动能力……” 这个叫做千正关的青年,此时提起来在“白萝卜”里的经历时还心有余悸,一张小脸惨白,一副要吐吐不出来的表情。 林三酒耐着性子听了几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我有九个朋友都在这附近失踪了,我怀疑是遭遇到了与你一样的情况。你再仔细想想,当你发动能力的时候,有没有哪个时候探测到附近有活人的迹象?” “怪不得你在这里挖土!”千正关讶然地感叹了一句:“你有这么多朋友,真好,不像我——噢噢,我知道了,你别急,容我想想……” 这个家伙似乎是个慢性子,而且思维发散的程度,可以说是林三酒所认识的人中之最——一个不小心他就跑题了,必须时刻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给她急得够呛。… 在“白萝卜里”,千正关发动了足有数十次能力,因此想得很费劲儿。最后他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嗯……好像有一次,大概是在第次到3次之间吧,我感觉到米内有个人,想换位置来着……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听过金庸的名声,没换成功。莫非那是个外国人?” 林三酒腾地就跳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在哪儿?” 千正关刚刚露出的一脸茫然,在看见她的表情时立刻被吓了回去:“我可以倒着走一遍,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找到。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里头的黏液是会流动的,一直在推着我前行,就算找到了位置,也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原地了……” 对于林三酒来说,这根本不是事:“那我也要试试!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这个东西太吓人了,”千正关的小脸上满是后怕,“我在里面发动能力,却死活不能交换到外头来。你刚才说一碰到就会被卷进去,我怕我——” 话没说完,林三酒一把抓过他的胳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千正关已经发现自己的视野里天地倒悬——他一个一米七十多的男人,像口猪似的被林三酒给扛在了肩膀上。 “你指路!”林三酒喊了一声,在他“啊”的一声惨呼里,跳上了“白萝卜”。 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滑出去的千正关,猛地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事。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在林三酒耳边说道:“那边……好像是往右……你怎么没事呢?嗯,对,我在这儿跟一个死人交换过……” 林三酒觉得自己自打进化以来,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而在背上那家伙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她竟然还能够再次提速。 “嗯,好像那些黏液有一点轻微的腐蚀性……我的衣服本来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嘛。”(未完待续) ps:没有感谢名单~! 我今天下午去逛了一下传说中的无男主吧,啊哈哈,竟然看见了好几次这本书?要不你们收藏我这个作者算了,反正我也不爱写言情……要不是有读者说想看感情戏,连林三酒的番外我都不想写啊…… 关于标题我想解释两句……我饭吃得晚,所以每次发文的时候都很饿,所以喜欢把不相干的食物硬凑进章节里,过个眼瘾…… 保证跟正文内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166章 监狱长与树根 不知不觉之间,“白萝卜”的蔓延范围,已经远远超过了林三酒想象。本文由 www。lχs。com∽发 ≮一个又一个米以后,她早就远远地离开了最开始时的宿营地——现在就是让林三酒回头,恐怕她也找不着回去的方向了。 这么辽阔的范围里,连一个生物都没有。往常神通广大的进化者们此刻渺然无踪,大概是猝不及防之下,全都中了招。 这让林三酒也有点隐约地担心起来:宫道一再怎么厉害,始终也还不会飞——自从放出了那只纸鹤以后,他一直没有给自己回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说,我感觉我的裤子要掉了,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提一提?” ◇传来的这句话,立刻就灭了林三酒为他人担忧的心思——她一甩手,吹泡泡的女孩】就“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激起一阵土烟,她没好气地说:“你爬到这个上面提裤子!” 从尘土里伸出来的密密麻麻一片懈须子,刚一碰着吹泡泡的女孩】,又迅速地缩了回去——如果不是千正关留意了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忽略过去,尤其是在夜里,根本瞧不见。 他一头冷汗地扒住了机器大娃娃,爬上去将自己破成几片的裤子系好以后,注意力果然被转到了娃娃身上:“咦,这个东西的造型很有意思,是干什么……” “废话咱们一会儿再说,人是不是在这一片区域?”林三酒抄起板子问道。 “嗯,你让我想想……这个黏液嘛,是从哪个方向流到哪个方向来着……” 林三酒忍着心里的焦虑,不吭气地等。 “好像是这么走的来着……”在犹豫改口好几回以后。他终于确定下来了:“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些黏液还会流动,也很不可思议……” 他说了什么,林三酒根本没去听——她按照千正关指出来的方向,一板子下去,就掀起了一片土。 这里的“白萝卜”,生长得远远比宿营地还要繁茂。细须子的数量起码是原来的数倍之多。在土层被翻开以后。立刻姿态嚣张地从“白萝卜”里探出来,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摇摆着——这个时候,用长刀一口气挥过去。就能砍断无数。 “啊,你还是不要砍比较好……”从机器娃娃上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林三酒不用回头,都知道这人脸色肯定是白的。“你看……那些须子……” 她闻言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刚才被她削断的一片零碎须子,竟然灵活地钻进了土里不见了。 “这‘萝卜’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林三酒啐了一口。“到处都是,还这么诡异……” 也只有继续向下挖,才有机会弄明白了。 林三酒一边说,手上一边加快了动作。没过一会儿工夫,这里的一片“白萝卜”也渐渐地都露在了月光下。 ◎许是因为这一片“白萝卜”生长的时间很久了,它们所吞噬进去的生物也有很多:在白色硬皮下头。几乎是每走几步,就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子。有的团成一团。有的是个细长条……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唯独没有人形的东西。 吸了一口气,林三酒强忍下心里的失望,还是按照老规矩,将手放在“白萝卜”上,打算轰碎这一截没有人在里头的根茎。 如果不这么办的话,这一条“白萝卜”下头的就会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情况,也不好继续往下挖了。… 【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发动以后,效果简直堪比小型爆炸——碎皮、黏液、细须子里,混着几个大概早已死透了的黑影,轰然一下炸了开来,像是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 离它最近的林三酒当然首当其冲——不过她早就被淋习惯了,也早就脏透了,当下只是紧紧闭着眼,等这一阵儿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 她刚抹了一把脸,身后忽然传来了千正关的声音:“怎么这里头还有铁管?你来看看,是铁管不?” “白萝卜”还能换口味? 林三酒有点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刚刚瞥了一眼,立刻顿住了。 地上躺着一片铁栅栏,金属在月光下微微地泛着光。 这个铁栅栏她可是太眼熟了:当初回楚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个玩意儿给困住了,而且感觉上,像是困在了另一个空间里似的出不来。因此,她们才费尽心思逮着了绿肉瓜…… 林三酒的心跳登时快了,她两步冲上前去,伸手去抓栅栏——叫她心下一愣的是,栅栏竟然毫无阻滞地被她给拉了起来。 当然,栏杆后头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铁栏杆看起来没有什么好值得研究的。然而不知怎么了,林三酒却依然抓着栅栏不放手,只是歪着头盯着它看,过了好半天仍然一声也不出。 黑乎乎的半夜里,眼前唯一的活人突然不动了……千正关没一会儿就害怕了,他在林三酒背后,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想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子问道:“……那个,你在干嘛呀?你出个声……” 不说话还好,话音一落反而显得四周更加寂静如死。 夜风呜呜地吹过去,眼前的女人还是保持着僵直的姿势,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千正关傻愣愣地看着她。林三酒如果出事了的话,他这14个月可就困在机器娃娃上下不来了…… 不过显然他还不算倒霉到家——林三酒猛地吸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动了,只见她迅速伸手到铁栏杆之后,一伸一抓之间,竟然从空气里拽出了一个人影来。 千正关差点从机器娃娃身上滑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才发现她拽出来的是一个个头儿不高、也同样浑身黏液的少年。 “啊咳!林姐,林姐是你啊!”这个少年显然比千正关当时的状况好多了。脸上五孔里爬出来的须子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条,意识也还清醒,只是天生的公鸭嗓比他受了损的嗓音还粗粝:“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不去了……” 正是绿肉瓜。 “你这个能力怎么这么古怪!”林三酒刚抱怨了一句,发现绿肉瓜一踏上土地,身边的“白萝卜”似乎就蠢蠢欲动了,惊得她赶紧将少年也扔上了机器娃娃——这样一来,一个幼儿园小姑娘的肩膀上。就各坐了一个男人。 能够将他救出来。真是多亏了绿肉瓜的能力。 【通情达理的监狱长】 哎呀……你这个事情,不太好办哪,最近上面抓得严……你也知道的。这个人呢,一旦进了监狱这种地方,到了栏杆后头,再往外捞就不容易了……我们都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嘛! 当然这个也要看你怎么操作……喏。有的时候犯人可以给你探望一下,有的时候犯人会关在比较深的地方……哎呀。这是干什么,不行的,我不能拿你这个……哦哦,我明白……这个犯人也是有点冤情……… 咳。法理不外乎人情嘛!我也是很有人情味的一个人,这样吧,我听说犯人的身体不是很好。我给他办个保外就医吧! 说明:铁栏杆后就是独立的一个“监狱”空间了,虽然是由能力主人召唤出来的。并且按照他的意思关押、释放特定目标,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有时候很好说话的监狱长。如果满足了他的要求,想与犯人见面、沟通、触摸,甚至让他出狱,都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ps:使用强硬手段劫狱的话,犯人会被强制扔进深处的空间,服刑1年。 “要不是我灵机一动,把自己关进了‘监狱’空间里,恐怕早就活不下来了……”绿肉瓜一脸后怕惊惧,“这位大哥也是林姐你就下来的吗?刚才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释放出来,我、我真是……” 林三酒一边继续挖土,一边黑着一张脸听完了。 “这能力还真是把你国特色发扬得很彻底……”她顿了顿,想起自己刚才与监狱长交流的一分钟,不由问道:“到底把我身上的什么拿走了?我看了一下我的东西,一件也没少啊。” 绿肉瓜“呃”了一声,顿时十分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皮。 “监狱长拿、拿走的,是你的潜力值……”他的一张脸羞愧得成了红螃蟹,“但是拿的不多,只有百分之一,所以我最高也只收过两点潜力值……一会儿我看看是多少……林姐,这个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女娲曾经含糊地提过,潜力值其实是一种精神强度——想不到原来还可以被拿走。与救出一个人来相比,林三酒倒也不是很在乎那一两点潜力值了,拍拍绿肉瓜的肩膀叫他放松,三人凑在一起,研究起其他人的位置来。 由于绿肉瓜当时身处在监狱空间里,自身的意识还很清醒,又能瞧见外头的景象,因此帮上了很大的忙:“……虽然在流动,但是流的速度并不快,我估计半个小时也不到一公里吧?没有参照物,不好肯定……嗯,不过问题在于,这些枝枝节节实在太多了,不知道大家被流进哪一条根里去了……” “根?”林三酒觉得绿肉瓜对它们的描述有点儿怪。 “你不知道吗?”绿肉瓜瞪大眼睛,“这些,都是树根啊。”(未完待续) ps:谢谢白阿墙的个平安符~这么支持我,怪不好意思的~ @豆莞,我终于把你的和氏璧加更补上了,接下来还有三个~!等着我! 我没有拿今天的更新来凑数!我晚上会加紧再码一章,作为今天的更新的…… again,羡慕你们能够遇见我这么负责的作者…… 第167章 我其实是读过金庸的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正确的废话。 比如说,树根是从树里长出来的,有树根必然有树。 林三酒直起腰,极目远眺之下,一望无际的旷野里,只有零星几段残垣断壁,荒草凄凄。 如果说这些覆盖几百公里的“白萝卜”都是树根的话,那么—— “……树在哪儿?” 当林三酒的脑中浮起这个疑问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宫道一也轻轻地问出了同一句话。他略有些阴柔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极少见的迷惑,反而叫他看起来有种孩子般的气质了。 听见这个问题,站在他不远处的人影缓缓转过了身来。 宫道一身处的这一幢楼,在经年中折断了一半的高度,又塌损了一半的墙体,此时也只有二人立足的地方,还能够勉强算是一个完整的房间。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她柔和平静的眉眼。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她眼角下方的肌理,还是会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弯折出几条浅浅的纹路。 细细的皱纹在红唇一弯时,赋予了她一种奇异的魅力。 “就在这儿啊。”容貌陌生的女人指了指脚下的大地,笑着说。 跟这个女人打了一会儿交道以后,宫道一也差不多对她的性子有了一定了解。遇见这种含糊不清的回答时,就算他再怎么刨根究底,对方也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顿了顿,他干脆另起了一个话头。 “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宫道一的语气缓了下来,从他形状漂亮的唇齿之间,轻轻地吐出了后半句话。“我应该称你为……女娲?” 夜色里,女娲点点头。用一种赞许的笑容对他说道:“——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我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个世界里遇见一个与我抱有相同理念的人……某种角度上来说,你也算是我的后辈了吧?” 在额前碎发的遮挡下,宫道一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更像是困惑。 “不……我想,我与你还不完全一样。”他的字句听起来很轻很含混,却很好听。“我可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啊。” 他否决得这么快。女娲听了却不生气。她只是宽容地笑了笑。看着宫道一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还在摸索道路的孩子——二人这样静静地立了半晌,她忽然拿出了一张纸片。递了过去。 “你不是要这个吗,给你。”她手上的纸片很厚实,内嵌的暗纹闪烁着微光,纸面上大大的“visa”字样看起来尤为显眼。正是一张签证。“她可是我重要的观察对象,你去了可不能胡来。” “当然不会。”宫道一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看,只见目的地一栏上写着“农业养殖场”——不禁歪头问道:“你给她的签证,也是这个目的地?” “对,这个目的地的签证。我也只有两张而已。” 宫道一点头致谢,收好了签证,不由感叹了一句:“你能够强行催生出‘签证官’能力。当真叫人不可想象。” 女娲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远方的大地。只是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眼神一震,小小地吃了一惊:“扩散得好快!” “什么?” “就在刚才,树根生长的速度加倍了,看来又一次跨过了一个生长节点。要不了多久,这个星球的土地上就会满布树根……我必须要走了。”女娲的声音听起来竟也有一丝动容,“以后传送来这个世界的进化者,十不存一……人类的路,果然越走越窄。”… 宫道一刚刚张口想说什么,只听她最后一个音似乎有些飘忽,转头一看,女娲已经不见了人影——竟然连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去的。 他一手拢起额前的头发,将它们梳至脑后,盯着小楼下方的地面,怎么也看不出来一点树根扩张的痕迹。 只是他也丝毫没有去查看的打算。轻轻叹了口气,宫道一盘腿在断层的边缘坐下了,手里来回把玩着刚刚拿到手的签证。 “农业养殖场……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绿肉瓜一边看着手里的签证,嘴里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他和千正关因为不敢下地,此时根本等于是无用之人——只好由林三酒一个人在不远处,不眠不休地按照刚才指出来的方向拼命朝下挖土。 “林姐,要是我们这一趟拿不着签证的话,你还是把这一张用了吧。既然叫养殖场,可能不缺少吃的……”绿肉瓜想到这儿,叹了口气:“老大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林三酒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回应,只见她的身影越来越低,说明她挖出来的坑也越来越深了。 “诶,你来自哪个世界啊,你没有看过金庸吗?”坐在机器娃娃另一个肩膀上的千正关,忽然凑过了头问道,似乎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不过叫他吃惊的是,绿肉瓜却“啊?”了一声,说:“我看过啊!好几百年以前写骑士小说的那个嘛……他有一本《天鹅剑》,写得真是好……” 千正关愣愣地张大嘴巴。 平行空间之中,演变出再怎么千变万化的世界来,都不算出奇,这并不是他惊讶的地方——千正关猛得一扭头,扯着受了伤的嗓子使劲朝林三酒的方向喊道:“林姐!林姐!” “这家伙听说过金庸啊!我之前试图交换位置的,肯定不是他,你继续从刚才的那个地方向下挖,肯定还有一个没听说过金庸的人!”千正关激动坏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一连与绿肉瓜交换了好几次位置——后者一脸茫然之下,猛然发现自己从左肩到右肩来回变换,吓得差点没掉下去。 这句话一入耳,林三酒只觉自己浑身登时充满了力气——她高声地应了一句以后,在发现绿肉瓜的位置附近加快了速度,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又一截裹着人形黑影的粗壮树根露出了地面。 这一次从树根里掉出来的,是白小可。 白小可身材瘦小,往常还老是抱怨自己看起来没有气势,但这一次却救了她一命——高大健硕的面首团成一个球状,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保护得极好,大手也捂住了她的头脸,没有让多少细须子钻进去。 当她摔在地上的时候,除了因为缺氧而短暂的昏迷了一会儿以外,很快就被林三酒叫醒了——反倒是面首,由于没有衣服的隔离,身上的皮肤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不得不被收了回去。 “小酒……” 由于机器娃娃上没有能坐的地方了,绿肉瓜给白小可穿上了【云拟态雨衣】,把她像风筝似的放上了天。林三酒一边喘着粗气继续挖土,一边听自己的头顶上传来了白小可抽抽噎噎的哭诉声。 “你真好,一直没有放弃我们……大、大家一定会被找到的……” 随着找到的人越来越多,林三酒心里也逐渐地没有那么焦虑了——她抹了一把汗,甚至还有空抬头笑了笑:“别哭了,你眼泪都滴到我身上了。你要是感觉好点了,不妨把里头的事情说给我听。” 头顶上那块乌云里,顿时传来了一声“嗯”。 在绿肉瓜、千正关二人的基础上,现在又多了白小可的描述——林三酒仔细地盘问了几句,发现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句话:“……好像在一直不断地朝下走。” 朝下? 下面有什么?(未完待续) ps:没有感谢名单,是不是说明我更得太勤了…… 一天码了太多字,快吐了……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差点把宫道一写成金田一…… 不行了,赶快去玩一玩,缓一缓………… 第168章 林三酒喜欢笑傲江湖 随着土地越挖越深,林三酒一个人的力量,开始逐渐显得微不足道了?3.しxs.com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人,两只手,总有必须休息的时候——她停下来吃饭睡觉的工夫,就由绿肉瓜他们操纵着【吹泡泡的女孩】,进行一点一点的爆破。 这项工作也不大好干,既要时刻留意着别把里头的幸存者给炸飞了,他们又只能像是踩高跷似的在地上活动,因此三四天下来,除了救出了几个陌生人以外,兔子一行人竟仍然连影子也没瞧见。 时间过去得越久,人还活着的可能性就越小。 “这样不行……这些根实在太多太深了,根本挖不到头。”林三酒颓然地顺着一条巨大的树根滑坐下来,感觉自己身心俱疲。 经过三四天的挖掘爆破,此时方圆近千米的地域,早已变了一番模样。 林三酒最开始挖土的地方,现在是一个能容纳两人的出入口,从出入口走下去,就是一条斜斜向下的坡道了。 如果有人从这条坡道上往下走的话,走上百米,就会发觉自己仿佛突然置身于一片树林里似的——说是树林还不太准确,毕竟由巨蛇一样的树根缠绕在一起而结成的一片林子,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类为它创造出一个词语。 一抬头,半空中是盘结纠缠在一起的巨大根须,遮挡了大半天光,使坡道上永远处于一片昏暗里;两侧是林三酒没有爆破掉的树根,每一根都差不多有十人合抱那么大,交错拧绞在一块儿,一旦附近有了异动,整面树根“墙”都会飞快地颤动起来。吐出一波一波的细小长须,迫不及待地要吞噬周围的一切生物。 在这像是地下矿道一样的环境里,光线也一样不太好;林三酒干脆把【能力打磨剂】挂在一根稍细一点儿的树根上,当作吊灯——说是稍细,也跟她自己差不多大小了。 此时在【能力打磨剂】幽幽的银光下,一个大机器娃娃、一块飘在半空的乌云,面对沮丧的林三酒时。不约而同地都陷入了沉默。 “可、可是……”白小可犹豫了好一会儿。自己也拿不准即将说出口的话,对于林三酒来说到底是鼓励还是反效果。“现在除了这么干,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机器娃娃肩膀上的两个男人互相对望一眼。神情也有点儿沉闷。 “你们有没有算过这笔账?”林三酒忽然反问道,“我们一天下来,最多也只能在一个方向上挖一百多米,没错吧?” 乌云上下晃动两下。似乎是白小可在点头。 “我们现在,把这一百多米都放在了朝下的方向上。其他的方向根本没管,我们也管不了。”或许是连续几日单调的体力劳动,反而厘清了林三酒的头脑,同伴失踪所带来的焦虑渐渐地被她的冷静给压了下去。 “但是如果树根里的东西并不是向下走的怎么办?你们三个当时毕竟处于一个生死攸关的状态。感觉错了也不出奇。”她起眉头,“就是按常理来说,也不该朝下走。树根里的东西应该是运到树干里去的。就算现在这个树干还没长出来,也应该是往上走才对。” 逻辑的确没错——千正关张开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想反驳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嗯”了半天,还是他越飘越远的思维占了上风:“……如果树干在某一处的地面上,那岂不是说明你们得跑遍整个星球?”… 这个时候他倒是把自己摘出去了。 绿肉瓜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他机灵一些,想了想,嘴角随即挂起了笑意:“……林姐,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了?” 林三酒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她歪头看了看面前的几人,眼珠儿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忽然朝千正关招了招手:“你来。” “什、什么事?”小脸蛋的青年不知道怎么,突然心里就响起了警报,“林姐你要干啥?我下不去的。” 这个理由差得让人想叹息——为了能够在林三酒睡觉的时候也进行爆破,他们在地上做了不少高高的桩子,可以踩着它们进行一定范围里的活动。 “就问你过不过来。”林三酒的语气非常干脆。 虽然答案当然是“不过去”,但是当千正关意识到的时候,他自己已经从机器娃娃上滑下来了一半——他一脸的懊悔,只能小心地问:“林姐,到底什么事情啊?” “我问你,你发动【乾坤大挪移】要多久……你快点,我等着呢……除了知道金庸的名声以外,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哎呀,怎么你走个桩子这么慢!” 他慢悠悠的样子让人看了实在着急,林三酒干脆起身,揪着衣领将他拎了过来。 千正关挺爱惜绿肉瓜给的这件上衣,忙“哎哎”了两声,手忙脚乱地在桩子上站稳了脚跟,这才摸着衣领答道:“嗯……快是挺快的,一个念头就行了。要求嘛,除了金庸的事以外,对方得跟我差不多大小,也不能太重了……” 也许是错觉,不过林三酒近来总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跟一米七三的千正关比了比,似乎差不多高。 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长高?就算是进化了,也没有身高进化这一项内容啊……她在心里嗤了自己一声,问道:“我这个身高,可以吧?” 小脸蛋的青年看着她想了想,立刻点点头:“可以,现在女孩流行高个儿,你看好多二奶都——” “我说的是【乾坤大挪移】!想什么呢你?” “哦哦,可以的!” 在对上这样思维发散的慢性子时,林三酒老觉得自己好像暴躁了不少——她揉揉太阳穴,将一只手放在了千正关的背后,轻轻嘱咐了一声:“我数一二三,就会把你往那条树根上推,你准备好了吗?” “怎么可能准备好啊!”千正关小脸都白了,急得两手乱挥:“林姐,你到底要干嘛?” 林三酒压低了声音说:“……听好了,我会站在桩子上,在你被完全吞进树根里的前一秒,跟我交换位置。” 自己钻进树根里去这个想法,听起来太冒险了,白小可两人恐怕绝对不会同意她这么干,所以她压根连提也没想过要跟他们提——千正关就不同了,二人相识不久,他又是个慢吞吞的软糯性子,八成会按照她的意思来的。 “原来你是想要进去……” “对,你也知道,这些树根不知怎么,根本不肯卷我进去。所以你一定不能交换早了,要在白色硬皮闭拢的前一个瞬间跟我交换……”林三酒有点儿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决得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二人的交谈声很低,传进绿肉瓜二人的耳朵里时,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只言片语了。二人还被蒙在鼓里,正等着林三酒跟他们说点儿什么呢的时候,只见她忽然重重一推胳膊,将千正关大力拍向了不远处的树根——… 二人的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从口中发出来,无数细须子已经飞快地裹住了千正关和他的一声惨叫,吸一样地将人卷进了树根里,整个过程快得还来不及眨眼。 “就是现在!”林三酒猛然吼了一声,惨叫声在硬皮即将合拢的时候忽然戛然而止,景物一花,呼呼喘着粗气的千正关已经代替她,扶着自己膝盖站在了桩子上。 绿肉瓜二人愣愣地一扭头,正好看见林三酒的影子消失在了闭拢的白色硬皮后头。(未完待续) ps:刚才开了页面,给跪了…… t舵主,不,t堂主,你竟然又给了我粉红和和氏璧,这叫我说点儿什么好……上一个还没还上呢,又多了一个……我我我,一定给你尽快加更!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哪儿,但是争取能让你回来的时候,看到肥肥的一本书! 还要感谢dodo_oh的平安符、小白墙的个平安符,这样的小鼓励其实也很暖人心…… 点名批评睚眦必报的无业游民蛇精病!你本来数学就不好,投了催更票数学也不好…… 看在我最近更新如此勤快的份上,大家给我多来几张推荐票吧~这个不花钱,我要得理直气壮! 第169章 文化苦旅 此刻外头的绿肉瓜、白小可,想必一定焦虑上火得很吧…… 占据树根内部的,是持续不断的、“咕咚咚”的水流声——张开眼望去,树根里头倒并不是林三酒所想象的那样昏暗不见五指,反而是白雾茫茫的一片,时不时有一大片数量繁多的须子迅速游过去。 虽然感觉上好像如果自己这么做了,有点对不起同伴们的这份担忧,但是林三酒还是没忍住腹中的饥饿,从自己的卡片库里找出了上次吃剩的半碗速热面。 所有被卡片化的物品,都会一直维持着变成卡片前那一刻的状态;因此面碗刚一端在手上,蒸腾的热汽混着什锦海鲜的香味顿时扑了她满脸——在走之前,她已经将装满食品的背包挂在了机器娃娃腰间,足够吃上半个多月,倒是不用担心外头的那三个人饿肚子。 从身体的感觉上来判断,自打她进了树根,已经又过去了一天。 刚开始被卷进树根里的时候,林三酒终于尝到了白小可等人曾经吃的苦头:粘稠得几乎切不断似的黏液,裹着无数细细的须子,像一张厚厚的湿纸一样,一下子就糊住了她的头脸——耳朵眼、鼻腔里,也迅速传来了轻微的痒痒触感,说明已经有须子在试图往里钻了。 空气其实早已被隔绝了出去,想要保持呼吸,必须使劲地吸取在黏液空隙中的那一点点氧气;这无疑等于是为细须子提供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很快,肺里就开始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东西钻进去了。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这些东西立刻对她失去了热情。 当窒息、灼热、湿重和奇痒从林三酒身上渐渐地消退了的时候,她挪了一下眼珠。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长长的白须子从自己的鼻子下方伸了出来——伴随着一股好像被人搔到了骨头似的痒意,那根须子从她鼻腔里游了出来,掉头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黏液里。 亲眼见到自己身上出现过那样的场面以后,还能够镇定地往嘴里吸热汤面,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似乎又一次变强了。 ——此刻她之所以能够这么悠哉地吃面,还多亏了在新春格斗赛里收起来的一只胶囊。 当时为了从赛场中脱身,她把自己的胶囊卡片化了;随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收进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她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玩意儿。 要不是当时呼吸困难、头脑迷迷糊糊地想到“要是有个盒子把我装进去就好了”,恐怕林三酒此刻还在辛苦挣扎呢。 最叫她喜出望外的是,黏液中轻微的腐蚀性对于胶囊来说似乎不算什么。漂流了这么长时间,囊壁看起来仍然是好好的,只是有一点儿花了。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个东西并不能为自己提供养分——在前行的过程中,有那么两三次。林三酒察觉到胶囊似乎正在被一波一波的黏液向外推。 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她当然不会这么让树根将自己“吐”出去。一旦发觉胶囊开始左右摇摆时。她就将其收起来、再叫出长刀,紧紧插进白色硬皮里固定自己的位置——这么干了几回以后,或许树根也知道疼了,终于默认了这个玩意儿的存在。一视同仁地将胶囊裹进黏液里,朝未知的方向流动。 放下吃空了的面碗,林三酒透过胶囊壁看了看她系在外头的一截绳子。… 这个主意还是她不久前才想到的。通过绳子摆动的方向,可以判断自己在朝哪儿走——此时。绳子正被迎面而来的一*黏液冲刷得左右摇晃,林三酒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它是在隐隐向上飘动。 ……这说明,自己果然在朝下方前行? 她有点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一片一片的黏液在她的视野里,如同白雾一样缓缓流动。 即使流速不快,林三酒也在树根内部呆了足有一天多的时间;按照半个小时一公里来算的话,她现在已经在地下五六十公里深的地方了? ……然而,眼前白茫茫的树根内部没有丝毫变化,仍然在一直朝下走,仿佛要这样一直走进地心里去似的。 在这样的深度上,林三酒除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胶囊里等待以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了。此时这条容纳她的树根也成了她的救命绳索:若是这条树根突然没有了,或是一个不小心被它推到了外面去,林三酒就会陷于深深、漆黑的土层里,在窒息以前就,被会身上大地的重量压得粉身碎骨。 一旦想到这一点,吃面时的那一点悠然,就全都不见了。林三酒盯着胶囊地面的目光甚至逐渐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生怕自己放过了一丝摆动,就会被不知何时想了她的树根给推出去。 液体流动时,打在胶囊上的“沙沙”声,单调地重复了很久,让人觉得好像世界都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方景象。 连续多日来的疲劳,在沙沙声里被麻木、被碰触了,渐渐地从血液骨子里浮了上来。 眼皮开始越来越沉,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猛吸了一口气,心里却迷迷糊糊地想——就算睡过去了,只要胶囊一摇摆,自己也会有感觉吧? ……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明明好像前一秒还在告诫自己不要睡呢,然而当胶囊一震,林三酒骤然惊醒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不知多久了。胶囊随即稳定了下来,看来刚才只是被一股乱流。她拿起面碗看了看,发现刚才剩下的一层汤已经干涸成了一层硬块;因为姿势不好,自己的腿也麻了。 “这样看起来,足有六七个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变化?” 她嘀咕了一句,一转头,猝不及防地正对上了一张惨白微笑的人脸。 即使已经身经百战。林三酒浑身的汗毛仍然唰地立了起来——她压下了喉间几乎失声喊出的惊叫,连退两步,这才发现原来这张人脸正身处于胶囊之外。 盯着它足足缓了十来秒钟,林三酒才感觉自己的心跳平稳了下来;她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心里顿时被揪成了一团。 这是一个刚刚顺着黏液飘过来的陌生男人,浑身上下几乎没剩哪一块皮肤是好的了。因为是重点保护对象,此时只有一张头脸还能瞧出本来的样子。他的腹腔和胸腔都被打开了。裂口的边缘是密密麻麻的小小半圆形。很显然是在无数个小孔连成一片后,人皮终于撑不住裂了开来,一些像是筋膜的东西在液体里沉沉浮浮。 原本是内脏的地方空空如也。林三酒可以一眼看见他的脊梁骨——空空的腹腔里,只有一片惨白色。 这个人死的时候面目扭曲,透过被轻微地腐蚀花了的囊壁望去,第一眼看起来简直像是在笑。 如果兔子他们一直在黏液里硬抗的话。恐怕此时也跟这个男人差不了多少了。… 刚才的一激灵,已经彻底驱走了困意。林三酒忧心忡忡地坐下来,看着脚面发呆,努力回想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力、或者特殊物品,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咦? 她的念头顿了顿。转过头。 外面那个惨白的男人尸体,仍然载沉载浮地飘在胶囊外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三酒歪着头,努力地寻找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树根里飘过来一个死人。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的,毕竟这些树根肯定吸收了大量的生物;然而叫她不得不注意到的是。——之前这个死人可不在这儿。 如果是同一条树根吸收的东西,林三酒肯定早就瞧见了——比方说一直漂在她头上的一只肥胖的“走地鸡”,就是个陪伴了她一路的旅伴。 因为树根中各处的黏液流速都是一样的,也不可能有前面的东西慢了下来,或者后面的东西追了上来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走近了一些,看着那张残破的脸,心跳咚咚地加快了,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林三酒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等了好一会儿,果然胶囊又陆陆续续地震荡了几次。 这并不是树根在把她向外推了——这些震荡有的持续时间长,有的一晃而过;在震荡结束后没多久,她总能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头上的“走地鸡”不知道被乱流冲到了哪儿去,刚才的死尸也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树根内部的生物忽然多了起来,东一个西一个地漂浮在胶囊四周的空间里,都是些以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有几个进化者看起来似乎还活着,各式保命的手段都用上了:一个人缠在厚厚的金丝带里,一个人浑身发着黑光——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境况也只是比死尸略强一些罢了。 林三酒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把他们救进胶囊里。 就算挤挤挨挨地站着,胶囊里最多也只能站下两个人多一点儿位置,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同伴考虑。 “抱歉,你们再撑一会儿吧。”她低低地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现在所有树根中的黏液和生物都汇流了……会有办法出去的。”(未完待续) ps:今天的感谢名单好长啊,激动~ 郑重地感谢一下941(就是要?)甜品同学的粉红票、瓷花(你这么客气,真羞涩)的2个平安符、太后后妈不腰疼的评价票、海味老爷爷的又一个香囊、琴野楼的平安符、彩的桃花扇~! 标题只是为了表示我看过文化苦旅而已……跟章节内容关系不大…… 又是写完发的,感觉这样不好……因为初稿都只是把自己的一个粗糙的想法写下来了,真正的润色修改都在后头,现在直接跳过了这一步发文,有的时候回头看会有惨不忍睹之感…… 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把前面的章节修改一下吧~ 第170章 这个世界叫做伊甸园 “原来,这里真的是……‘伊甸园’!” 当林三酒终于辨认出她所身处的环境时,她全身的皮肤都开始颤栗起来,喃喃吐出了这句话。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www。ls。com 首发 由于太过吃惊,她的目光甚至有些呆滞——她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一切,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庞然大物,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她笼罩住了。 她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回头一看,不由轻轻骂出了声。 “真是见鬼了。” ……短短的半小时以前,林三酒还坐在胶囊里,身不由己地顺波漂流在黏液之中。 她所下的“树根汇流”的判断是没错的——随着黏液的流速渐渐加快,波流也越发猛烈了,从其他的方向上,大批大批的黑影被冲卷进了她所在的这一条“河道”里,不一会儿,胶囊附近就飘满了无数各式尸体。 一股又一股的乱流裹着尸体,将胶囊击打得摇摇摆摆,不停旋转,一时间林三酒头晕眼花,什么也瞧不清楚,只能感觉到流速猛然间加快了,正在飞速朝下掉落。 树流中的东西,随着波流凶猛地撞击上胶囊,胶囊里的一些配件竟然都给撞掉了——在头下脚上、三百六十度的剧烈旋转里,配件砰砰乓乓、接二连三地撞在囊壁上,林三酒甚至几次险些花了脸。 在这种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的时候,直到一分钟以后,林三酒才突然意识到胶囊正在被袭击。 为了关押女进化人而设计的胶囊,从里面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反而在外头想用暴力破坏的话,却并不难——当林三酒心中拉起警报的时候,一道看不清楚模样的人影。刚刚冲开黏液流,再一次狠狠打在了胶囊门上,门与囊壁结合的地方登时一阵乱晃。 林三酒一惊,想拉住门,但是胶囊里面却没有借力的地方——她刚狠狠骂了一句,只见那道黑影又冲了上来,这一次竟然成功地抓住了门外的把手。大力地晃起了门。 这一下。她也看清楚了:门外是一个十分壮实的男人,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了一身惨白的伤口。唯有头上的面罩还完好无损,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正透过面罩紧盯着林三酒。 ——这人是要进来! 林三酒也明白了:在这诡异的树根里,所有被卷进来的生物都是靠着自己的肉身、能力、或许一两件特殊物品来硬抗的。可不管是用什么手段,腐蚀性的黏液和细须子都足以叫人苦不堪言——更多的。甚至根本坚持不下来,早就成了一具具破败的尸体。 在这种情况下。如同小船一样可以容纳保护人的胶囊,就成了一件极叫人眼热的东西。 外头的男人想必也已经到了生存极限,看出来了林三酒在里面无法拉住门,因此正不要命似的又踢又踹。大有进不去就同归于尽的意思。 他的几次攻势下来,剧烈抖动的胶囊让林三酒感觉它马上就要散架了;她心里早就窜出了一股邪火,迅速叫出了长刀。只等门一开就捅上去。 猛然见里头出现了一把长刀直指着门缝,那男人这才顿住了手。一双细长眼睛来回看了一圈。 “王八蛋,你敢进来我就一刀豁穿了你!”明知道外面的人听不见,林三酒还是狠狠地骂了一句。“识相的赶快滚!” 此时乱流更加繁乱激烈了,即使抓住了门把手,那男人的身体仍然被打得摇摇摆摆——连身子都稳不住,还想躲开长刀,几乎是不可能的。… 充血的细眼盯了林三酒一会儿以后,那男人终于放弃了,手上放开了门把手,艰难地游走了。 林三酒紧紧攥住了刀,一点也没敢松懈,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只觉胶囊后侧猛然传来一股重重的力道,连人带胶囊顿时都翻滚着冲了出去——林三酒措手不及,一头磕在囊壁上,要不是她瞬间将长刀卡片化,只怕先被豁穿的就要变成她自己了。 还不等她稳住身体,同一方向上再次被人大力一踢——那双不知何时绕到后头的细长眼睛,似乎还有些诧异林三酒怎么没死,脚下刚刚收了劲儿,便又刨又游地向胶囊靠近。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林三酒心中杀意蓬勃,一个转念就收起了胶囊,身体顿时直接泡在了黏液里,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然而还不等她叫出长刀,只见那男人忽然慌了神似的拼命朝上游去,林三酒一愣,接着一股海啸般的乱流猛然间迎面拍来—— 一瞬间五感都失去了作用,万钧之力下,眼前黑了,浑身疼痛,鼻腔里一股一股冒酸水。在凌乱得像碎片一样的感觉中,她的身体被乱流远远地推走,直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平面。 ……这是什么生物的尸体吗? 这个念头才刚刚从林三酒混乱的脑海中挣扎而出,她忽然感觉背后一空,刚才那个硬壁一样的东西不见了,一片细细的须子猛地在她的腰间推了一把,她竟然被推了出去。 ——根茎的硬皮打开了。 这个“没营养”的生物碰巧间居然到了硬皮的旁边,根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她给挤了出去——远处乱流中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随即近乎疯狂地手脚并用,然而终究没能在硬皮合拢以前靠近半点。 ……外面,是千万米深的土地。 “这一次真的要死了……” 根茎一直在朝下走,此时恐怕早就触及地心了——林三酒闭上眼睛,等待岩石层将自己压死的时候,突然只觉身子一轻,随即被失重感包裹住了。 耳边呼呼的风声一下子让她睁开了眼,这一下她几乎连心脏都差点吓出来:她正由一个高高的地方向下摔落。风啪啪地打在身上,刺痛得她眼泪飞迸——然而这时候,什么都比不过即将摔死的恐惧了,林三酒忙叫出长刀,转手插进她身边的一片东西里—— 这东西可能是悬崖的崖壁,但刀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插了进去,下落之势顿时一缓。尽管她的身体仍然在飞速地下滑。但以眼下的速度来看。起码是摔不死人了——林三酒双手紧紧握着长刀刀把,眼见长刀一路擦出了不少火花,刀刃迅速地卷了口。脚下代表大地的黑影也越来越近,干脆一狠心,松开长刀,纵身一跃。 身体猛地撞上了大地。林三酒喉间一甜,赶紧一个翻滚。化去了不少下冲之势。 好在她落地之处很柔软,还有几分弹性,因此她在身上摸了摸,除了感觉表皮有些挫伤淤青之外。竟连骨头都没有断一根。 险死还生,林三酒粗重的呼吸过了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什、什么东西……怎么回事……”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是都快走到地心了吗?怎么……我反而从高处掉下来了?”… 火花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黑乎乎的地方,林三酒见得多了——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这儿这么黑。 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即使是再暗的地方,总还有一丝天光;不管多么微弱,在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以后,总能多少看见个轮廓。对于进化者来说,看得就更清楚了。 然而这个地方,只有一片纯粹至极的黑暗,容不得丁点光芒,要不是刚才长刀擦出的火花,林三酒大概要以为自己突然瞎了。 这个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厚厚的砖块水泥,垒起了一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的房间—— 诶? 林三酒突然一震,感觉自己额头上滑下来了一滴冷汗。 碎片似的线索被她下意识地摆在了一起。 树根在浅浅的土层下。越往下挖,树根就越粗。 在往下走了千万米以后,所有树根中的东西,都汇流了…… 明明应该身处地心了,但却从高处掉了下来。 这里不见半点光芒,就像一间垒死了的房间…… 与女娲相比,林三酒的智慧的确不太够看;但是当事情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时候,她仍然忍不住战栗起来——因为她终于弄清楚了树根之谜。 林三酒哆哆嗦嗦地叫出【能力打磨剂】,银亮的光芒登时洒遍了周身的一片空间——只是由于主人的手一直在颤,这光芒看起来也在不停地微微发抖。 她来不及查看四周,连忙将【能力打磨剂】拎高了,目光朝头顶望去—— 那里只有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当啷”一声,【能力打磨剂】掉了下去,滚落在地上,映亮了周围的一小片。 “这里果然是地心……”林三酒轻声地说,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字都不太理智。“只不过,这个星球的地心是……空的。” 这个世界更像是一个被挖空中心部分的球,所以在到达地心的时候,也就到达了一片虚空——在这儿被黏液推了出来,理所当然地会掉下来。 怪不得树根长在浅浅的土层下,因为这棵树是倒着长的——树根在最外面的一层上,吸收着大量生物作为养分,穿透了地壳,将养分传输给树干和树冠——后两者,正生长在空空的地心里。 想来她刚才掉出来的地方,就是那棵遍寻不获的“树”了。 然而林三酒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见树。她身边的确不少高高耸立的植物,不过看起来似乎更像是某种高大的草本植物,刚才她就是落在了这些植物的叶片上。 拿起打磨剂,林三酒眯起眼,能隐约看见在银亮光芒的尽头,模模糊糊地有个圆圆的黑影,从这个距离上看,大概跟一辆卡车差不多大。 “……又会是什么玩意儿啊?” 看了半天,那东西一动也不动,似乎不是一个活物。既然不是活物,那么危险就小得多……她嘀咕了一句,小心地朝那个黑影走去。 随着她越走越近,光芒也将那个东西染得越发清晰了。 那是个比她还要高出一半的苹果。 属于苹果的独有形状,在茫茫的银光里勾勒出了一条泛着反光的线。即使看不清它的颜色、看不清它的全貌,即使这只苹果比卡车还大了两圈有余—— 林三酒张大了嘴,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吐出了一句话。 “原来,这里真的是……‘伊甸园’……” 当她还兀自吃惊的时候,从【能力打磨剂】的银光里,一个比这个苹果还要庞大几倍的黑影,悄悄地靠近了林三酒。(未完待续) ps:谢谢彩的桃花扇~~!你连着打赏两个,我差点看漏了,看清楚的时候那个高兴啊~~ 自我感觉昨天那一章属于过度章,看起来有点无味……(还好多虫,不过我已经修改过啦,手机端的可能要晚一些才能看到修改的版本)不过如果没有看昨天那章的话,今天这章大概会有些云里雾里。 昨晚想这个设定,想到睡不着呢,搞得好晚才睡! 说到苹果,上次我买的那袋特别难吃的桃子(关系在哪),吃到今天还剩下四个,终于不负我望地坏了,我十分高兴地把它们扔了。 吃它们太磨练意志力了,你们谁要尝尝,我打算开一个“意志力磨练桃代购服务”。 第171章 An apple a day keeps doctor away //W3C//DTD HTML 4.01//EN&quot; &quot;http://www.w3.org/TR/html4/strict.dtd&quot;&gt; &lt;HTML&gt;&lt;HEAD&gt;&lt;TITLE&gt;您未被授权查看该页&lt;/TITLE&gt; &lt;META HTTP-EQUIV=&quot;Content-Type&quot; Content=&quot;text/html; charset=GB2312&quot;&gt; &lt;STYLE type=&quot;text/css&quot;&gt; BODY { font: 9pt/12pt 宋体 } H1 { font: 12pt/15pt 宋体 } H2 { font: 9pt/12pt 宋体 } A:link { color: red } A:visited { color: maroon } &lt;/STYLE&gt; &lt;/HEAD&gt;&lt;BODY&gt;&lt;TABLE width=500 border=0 cellspacing=10&gt;&lt;TR&gt;&lt;TD&gt; &lt;h1&gt;您未被授权查看该页&lt;/h1&gt; 您试图访问的 Web 服务器上有一个不被允许访问该网站的 IP 地址列表,并且您用来浏览的计算机的 IP 地址也在其中。 &lt;hr&gt; 请尝试以下操作: &lt;ul&gt; &lt;li&gt;如果您认为自己应该能够查看该目录或页面,请与网站管理员联系。&lt;/li&gt; &lt;/ul&gt; &lt;h2&gt;HTTP 错误 403.6 - 禁止访问:客户端的 IP 地址被拒绝。 Internet 信息服务 (IIS)&lt;/h2&gt; &lt;hr&gt; 技术信息(为技术支持人员提供) &lt;ul&gt; &lt;li&gt;转到 &lt;a href=&quot;http://go.microsoft.com/fwlink/?linkid=8180&quot;&gt;Microsoft 产品支持服务&lt;/a&gt;并搜索包括&amp;ldquo;HTTP&amp;rdquo;和&amp;ldquo;403&amp;rdquo;的标题。&lt;/li&gt; &lt;li&gt;打开&amp;ldquo;IIS 帮助&amp;rdquo;(可在 IIS 管理器 (inetmgr) 中访问),然后搜索标题为&amp;ldquo;关于安全&amp;rdquo;、&amp;ldquo;按 IP 地址限制访问&amp;rdquo;、&amp;ldquo;IP 地址访问限制&amp;rdquo;和&amp;ldquo;关于自定义错误消息&amp;rdquo;的主题。&lt;/li&gt; &lt;/ul&gt; &lt;/TD&gt;&lt;/TR&gt; 第172章 果农的喜悦 //W3C//DTD HTML 4.01//EN&quot; &quot;http://www.w3.org/TR/html4/strict.dtd&quot;&gt; &lt;HTML&gt;&lt;HEAD&gt;&lt;TITLE&gt;您未被授权查看该页&lt;/TITLE&gt; &lt;META HTTP-EQUIV=&quot;Content-Type&quot; Content=&quot;text/html; charset=GB2312&quot;&gt; &lt;STYLE type=&quot;text/css&quot;&gt; BODY { font: 9pt/12pt 宋体 } H1 { font: 12pt/15pt 宋体 } H2 { font: 9pt/12pt 宋体 } 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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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这一门语言,它显然觉得十分新奇,卷了卷分叉的舌头,竟然露出了一点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你,说。” ——林三酒万万没想到这只蛇脸人竟然会说人话。 明知道这是意外状况,但懊悔的情绪还是像毒蛇一样一口将她的心脏吞了下去——当时如果不去碰那只肉苹果就好了!实在太莽撞了! 眼下应该怎么办好? 见她没有回应,蛇脸人耐不住了——它盘卷起来的蛇尾快速打开,身子越升越高,一双足有一人多高的竖瞳正死死地盯住了林三酒。 “从……哪里来?” 林三酒心中一寒,反应却比思绪还快,她瞬间收起了打磨剂,在突然到来的黑暗掩护下,转身就跑。 然而她才刚刚一动步,一个什么东西便重重地砸在前方,好像被陨石砸上了似的,脚下一直平稳的树枝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一下子就将她震倒在地。 林三酒急忙叫出【能力打磨剂】一看,一条如同大桥一样的黑影正横亘在她头上,另一头分了岔,此时正扎进前方不远的树皮里——正是蛇脸人的舌头。 刚才要是跑快一点,只怕被扎穿碾平的就是她了。 一滴巨大的涎液忽然落了下来,正好拍在林三酒身上,瞬间她打了个透湿——只是一滴涎液而已。但是力道之大,连全身皮肤都被打得隐隐作疼。如果这个蛇脸人想对她下手—— 林三酒想不出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我、我是从树里出来的……”跑不过也打不过,她抹了一把脸,只好开口了。或许在对话里可以找到什么转机:“……你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话?” 很显然并不是每一个蛇脸人都会说人话的——要不然林三酒哪儿还能活到现在,只怕当那个肉苹果出声的时候就被找着了。 看起来,应该是只有这个蛇脸人听懂了,这才趁大家都走了以后。悄悄地折了回来。 听见了回答。头上大桥一样的黑影嗖地收了回去。这么大的东西,速度却快得叫人来不及反应——因为离得太近了,林三酒看不全它的表情。只听蛇脸人嘶嘶着说:“树?奇怪……不可能。” 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被近距离的巨响震得难受,揉了揉耳朵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是从树里出来的。” 两只高高的竖瞳来回转了一下,在【能力打磨剂】的银光里看起来更渗人了。 “不可能……所有的养分。应该,都被吸收了。才对。”蛇脸人盯住林三酒就不动了,似乎也在防着她突然再次逃跑。“你,为什么……不在苹果里?你从哪,里来?” 养分?苹果里? 尽管早已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林三酒还是通体冰凉。 “养分是指……我们人类?”她结结巴巴地说,觉得自己似乎问了句废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蛇脸人却否认了。 吐着舌尖发出了一个类似于“不”的音节之后。它似乎也在遣词造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树结果子,果子里是养分。我吃的,养分不好,差……但是,听懂了你们的话。”… ——不、不会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吧? 林三酒几乎呆住了。 “有些果子好,比如——”蛇脸人头一回跟蛇人以外的生物交谈,似乎也来了几分谈兴。它说到这儿时候,用舌头发出了一个非常复杂的音节,感觉上是个人名:“……吃了一个,她会发光了。有的不好,我吃的,就听懂了话。” “每个果子养分不同,首领吃的最,好。” 就算蛇脸人说得不太明白,林三酒也立刻全懂了。 这几棵苹果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再处理机”。进化者的血肉在这儿被搅合成一团,变成了一个一个的肉苹果长出来——每一只肉苹果里,大概都浓缩整合了进化者的能力,蛇脸人吃下去以后,就会获得相应的能力。 在蛇脸人的观念里,养分当然不是人类了,而是人类身上的能力。 这么说来,为什么肉苹果还能说话就很好解释了——想来苹果树必须要让他们活着,才能保留进化者的能力。只不过是以人的形态活着,还是多个不同人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后,以苹果的姿态活着,就不是它们所关心的事了。 而这个小个子蛇脸人之前偷偷吃的苹果里,可能碰巧是一个语言沟通的技能。 想到了失踪的兔子一行人,林三酒心一下子被吊得高高的,恨不得马上将每一根枝杈都看一遍——但是她却连动都不能动。 “你……说是从树里出来的。”蛇脸人又发话了,嗡嗡的声浪震得人身子都发颤。“难道,果子里的养分原来都是你这种东西吗?” “没错!”对于它没想过养分来源这回事,林三酒微微地诧异了一下,随即心怀侥幸地说:“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几个朋友,只要一找到了人,我们马上就走,绝对不会影响你们吃的苹果……可以吗?” 本来在根茎中漂流的时候,她还想过要多救几个力所能及的人,如今早就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要能救出兔子一行人,林三酒就知足了……然而蛇脸人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死一样静的空气在浓浓黑暗的包围下,仿佛有千斤重。 林三酒越来越紧张。将手悄悄背到了身后。 过了好办天,蛇脸人终于出声了。 “能逃过……树,很厉害。”它的语速还是那么慢,身体忽然开始左右摇摆起来,“我吃了你,也会很厉害。变成首领!” x你妈——林三酒才刚刚忍不住骂了一句兔子的国骂,身前的竖瞳就猛然升高了。几乎在同时。一道黑影从蛇脸人的嘴里弹射出来,笔直朝她袭来。 被金门大桥迎头冲撞上来是什么感觉,林三酒总算是体会到了一点—— 轰然一声巨响。舌头深深扎进了树皮里,登时漫天碎片飞舞,地面震荡。好在林三酒早有准备,早已手脚并用地滚出去了好一段距离。狼狈地躲了过去。 “以为你个头儿大,我就没办法了?”她狠狠地啐了一口。眼看舌头又一次袭来,却也真的没什么好办法,只好纵身一跃,跳到了下方不远处的另一根树枝上。 几乎是脚才离地。刚刚她所站立的地方就被打成了碎片——熟悉的黏液四溅开来,顿时像下雨了一样淋了她一身。 这么躲下去可不是办法,要是【吹泡泡的女孩】还在就好了——… 刚想到这儿。林三酒突然一震,忙打开了自己的卡片库。 在伊甸园实验室里搜刮东西的时候。几乎是见什么拿什么,后来才统一卡片化,以至于有些东西她自己都忘了——她匆匆扫了一眼手上的卡片,顿时有了主意。 此时身后的攻势停了下来,只有地面在不断地传来震动感,似乎是蛇脸人正围着树,上下寻找她的踪迹。 由于林三酒躲在一棵枝杈背后,正好在蛇脸人的视线死角里,加上为了免得成为黑暗中唯一的耙子,【能力打磨剂】早就被她收了起来,此时一片漆黑,蛇脸人也受到了影响。 “在哪儿……?真烦,我要碾死你……” 长舌嘶嘶地在树皮上来回扫荡,正在它焦不可耐的时候,只见一处树枝上突然亮起了一团银光,随即立刻消失了——这短短的一瞬已经足以被蛇脸人捕捉到,长舌瞬地朝亮光所在之处激射而去。 然而下一秒,却发生了叫蛇脸人始料不及的变故。 舌头似乎捅进了一片雾气缭绕的东西里,一种它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炙热刺痛,猛然顺着舌尖一路游走上来——蛇脸人激烈地嘶叫了半声,下意识地把长舌收回到了嘴里,紧接着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它一头栽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攥着自己粗大的蛇颈,无声地挣扎着,长长的蛇身在地上不住翻腾滚动,震得几棵苹果树都在微微地发抖,甚至震落了几只肉苹果——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像是小型地震一样的震动终于慢慢地消减了下去。 代表着蛇脸人的黑影,像山峦一样在地上趴伏着,一动也不动了。 从一根枝杈上,盈盈亮起了一团小小的银光。光芒照不出多远,已经模糊了;林三酒提心吊胆地望着远处小山似的影子,一直等了好半天,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微生物烟云】的回收装置,苦笑了一下。 刚才设置的简易陷阱果然有用,蛇脸人真的将舌头扎进了【微生物烟云】所形成的的一小片紫雾之中——烟云立刻粘附了上去,顺着它的舌头被它收回了体内,只怕再也用不上这个回收装置了。 蛇脸人的挣扎和嘶叫一旦消失,这一片空间立时恢复了一片死静,咚咚的心跳声听起来是如此清晰。 时间不多了,林三酒暗暗地想。必须在其他蛇脸人发现这具尸体以前,赶快想办法找到兔子一行人,设法脱身。(未完待续) ps:托了大神@冬天的柳叶的福,这两天真是流量激增,我又高兴又惶恐,哎,深怕新读者们觉得不合口味…… 痛并快乐着的是,神仙小胖喵竟然打赏了和氏璧和粉红,真的非常感谢!不过一边振奋的同时一边难免想到,这样一来,我就已经欠了6章加更了…… 还要谢谢暴影阁主的平安符、蛇精病的平安符、书友110212142600924的平安符、小白墙的平安符~! 谢谢大家对我的鼓励,这本书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气,很多地方口味还略重了(捂脸),能被大家这么爱护,真是受宠若惊! 既然这样,我决定明天加更~一口气冲向第三个世界吧! 174 拆迁队队长被上身了 “……x,你以前在拆迁大队干过吧?” 当林三酒再一次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时,她陡然松弛下来的神经好像再也坚持不住了,连日来的疲惫猛地涌了上来—— “我不管了,”她口齿含糊地吐出这句话,随即往地上一倒,闭上眼睛。“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六个小时以前,空气中沉闷得没有一丝风。 这空间到底有多大,林三酒没有仔细想过;但是以蛇脸人的体格来说,自从它们走了以后,竟一点声息都听不见,想来这地方肯定广袤无边……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纵身一跃,扒住了头顶另一棵树枝,爬了上去。 对于那个最坏的结果,林三酒始终拒绝去想。 即使不知道兔子他们在哪儿、是不是还活着又怎样,一开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她从来没有变过。 “这种程度就放弃了的话,我又何苦挣扎到现在?”她低低地咕哝了一句,挥起手中的【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重重击在身边的一根枝杈上。 虽然比起枝杈来说,这把刀实在太小了,但是实验室的科技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初次使用时,林三酒还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多砍几次,没想到手里刀直直一沉,简直将树枝视为无物,轻滑地就将树枝切开了,每一次的切面都像打磨过一般平整。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她早就有了经验,当下立刻连退两步——只听“嘭”的一声,刚刚被高频粒子“封”住的切面就再也受不住里面的庞大压力,黏液像喷泉似的炸了开来。 刀的长度毕竟不够。树枝因为这一下,“咔吧”一声断了一半,挂着的苹果顿时支撑不住,掉了下去。 林三酒看也没看那只一路“啊啊”怪叫的肉苹果,只是在黏液停止喷涌了以后,小心地趴在断口边缘,用光朝里头照去。 ——这个做法。还是受了死去蛇脸人的启发。 刚才闪躲时被它舌头击碎的地方。树皮都翻开了,露出了几层硬硬厚厚、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物质——而在这层层物质之下,林三酒发现一具死尸被黏液流冲了出来。正好挂在一片树皮的碎片上。 这具死尸跟之前见过的还不太一样;虽然他皮肤完好,一看就是新死没多久,但四肢血肉已经都被什么东西挤压变了形,成为含含糊糊的一团了——而从四处飞溅的黏液上看起来。越接近树枝末梢的地方,内部压力应该就越大。所以才连个人形都没保持住。 或许一个肉苹果里,有不少肉也是来自死尸的吧? 这个理论无从推测,林三酒也不想去推测了,她往断裂的树枝里一看。见这一处也没有人影,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要还没进树枝,兔子一行人就还有希望。 她仰头看了看头上。她所在的这棵树并不粗壮,再有三四十根树枝就砍完了。只不过……林三酒微微苦笑了一下。装作没有看见身边另外几棵高大的阴影,继续爬到了下一根树枝上。 “反正我也只会这种笨办法……”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不甘心,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起了女娲。“树干我砍不断,我就把所有通往‘目的地’的路都截断!” ……如果女娲在这儿的话,她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即使很不甘心,但当林三酒一点一点伐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冒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自己是女娲的话,会怎么办呢? 她手下动作一点儿都没敢停,跳跃、切割、避开炸出来的黏液……已经形成了一套流程,而心神却远远地飞了——“如果我是女娲的话,肯定会先试着找找兔子他们的位置吧……” 如果我是女娲…… 林三酒飞快地向身下的裂口看了一眼。 ……要是她手头上有一面镜子的话,恐怕她就会发现自己的神情渐渐地变了。 表情凉凉的,却又带着点儿宽容的笑意——不管何时,被这样的目光笼住时,都让人感觉她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又像是在看一个死期将近的病人。 这是属于女娲的表情。 “可憋死我了!” 当林三酒完全不自知地滑入了一个奇异状态的时候,她猛然听见了一个久违的声音——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把谁从树枝里救出来了,但是目光四下一转,这才发现身边仍然一个人都没有。 “往哪儿看呢?” 林三酒楞了楞,终于意识到声音是从自己脑海中发出来的。 “咦意意……意老师?” 刚才属于女娲的表情,一下子像破碎的冰片似的,从林三酒的脸上脱落下来——她险些没有反应过来,惊讶地瞪大眼睛,“【意识力学堂】原来还在?” “林同学,你的九年义务教育都还没有开始,老师怎么可以走啊?” 林三酒傻乎乎地拎着刀,站在原地没动,按照以前的方法,极力静下心来深入自己潜意识的层面里——虽然实际上根本无法静心,但这一次她却不知怎么顺利地沉进去了。 ……幼儿园里,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代表意老师的,仍然只有两个喇叭;不远处的小熊芭比机器人,还一个个儿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脚下厚厚的泡沫垫子踩起来触感十分真实。要说哪儿不同了的话,上一次造访时,只有手里拿着的看图识字和小红花都不见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点儿怀念这个地方。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过你,我以为【意识力学堂】被彻底封起来了……”林三酒轻轻地感叹了一声,“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意识力学堂】现在是什么状况?” 不过还没等意老师出声,她立刻又制止了对方:“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吧?我必须赶紧出去找人……” 说着她就打算强行将意识抽离。 刚动了个念头,喇叭里顿时传来一声“林同学!”。语气似乎有点儿气急——“你等等!我有帮助你的办法!” “啊?”林三酒一愣。“你……不只是这个能力的‘化象’而已吗?能怎么帮助我?” 对老师的不敬之处,意老师决定晚一会儿再进行教育,现在有更紧要的事。 从两个喇叭里传出来的语速加快了许多:“其实幼儿园前段时间已经恢复了,之所以没有让你来上课,是因为老师最近在忙着处理一个问题学生……总而言之,你刚才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儿,触发了你的小学入学仪式。” 林三酒迷茫地听着。 对于这个古古怪怪的能力。她心里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只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只好让意老师先挑重点说完。 “长话短说,小学一年级阶段里你学会的是‘意识力拟态’。当你运用这个能力时,你能够短暂地进入另一个人的思考模式。用目标的方式进行思考……”… 林三酒一震,顿时想起了自己刚才试图以女娲的视角来想办法的事。 看来这就是开启小学阶段的事件了! “当然了,你必须要跟目标打过一定交道,才能顺利模拟对方的思考方式。这个能力一开启。可以有限地无视智力、见识、经历上的部分差距……” 林三酒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试试这个新能力了,问清楚了使用方法以后。也不管意老师还在唠唠叨叨地说些什么,打了一声招呼,随即迅速脱离【意识力学堂】。 视野回到了现实世界,眼前仍然是一片熟悉的黑暗。幽静得让人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只是经历了一场幻觉。 林三酒慢慢地喘匀了气,闭上眼,在脑海中勾勒起女娲的形象。 当初那一张叫做“梨桃”的面貌。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属于女娲的那种独特神情,既冷漠又怜悯的态度。却始终鲜明如一——即使换了千百张脸,林三酒觉得自己也能认出她来。 当脑海中的音容神情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林三酒的表情也渐渐随之变化了。 过了好半晌,她慢慢地再次睁开眼睛。 意识力拟态成功了。 ……林三酒事后想到这一刻的时候,仍然会忍不住为女娲头脑中的一角而感到战栗。 整个星球0.9亿平方千米的表面积,扣除掉0.45亿海洋面积,剩下的每一片陆地,都以一个一个格子的方式被划分在了女娲的头脑中——陆地化身成为一张巨大的3d网格,随着林三酒的一个念头,便飞速地旋转起来,最终定格在一个精确到度的坐标上。 以这个坐标作为兔子一行人被吸进去的定点,从根茎生长的粗壮度分析出它的走势,在头脑中模拟好黏液的流速,以陆地网格、引力公式、与其他星球的比较推敲出地心空间所在位置,由此设立几个最具可能性的走向模型…… 这一连串的计算,林三酒根本连跟都跟不上,只有大片大片的数据、图形、网表从眼前应接不暇地流过去——这感觉就好像电脑被人远程操控了一样,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一系列的操作。 不知过了多久,女娲的状态突然“啪”地一下断了,林三酒的意识回笼,猛地大吸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大汗,精疲力竭,简直比连挖了三天土的时候更累。 “在这儿!” 对于兔子一行人的位置,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从女娲推测出的地点朝下开垦了近二十米,站在黏液和树皮的一片狼藉中,林三酒忍着眼前一阵一阵的晕眩,默默地在心里数数。 数到三分钟过去后,她猛地将胳膊伸进树洞里,果然手掌摸到了一个刚刚被黏液推到这儿来的湿漉漉毛团。 毛团后面,还一连坠着好几个人——林三酒猛一发力,这一连串的人就都被她从树洞中硬生生地拽了上来。 用【能力打磨剂】的银光一照,昏迷不醒的兔子一身兔毛被腐蚀得像狗啃过一样参差不齐,正趴在她脚边一动不动。看样子它是把自己的哥特套装与众人分享了:黑色的哥特风皮带延展了很长一段距离,将薛衾、错误代码517、双胞胎姐妹都牢牢地系在了皮带上。 接下来,走到第二个计算好的坐标上把春之樱雪救出来,也同样没有什么悬念了——然而叫林三酒皱眉的是,不管她怎么在树里头掏,就是没有找到回楚燕。… 先把人救醒再问问好了……她有些不安地想。 从自己彻底透支的状态来看,短时间内想要再来一次意识力拟态,肯定是不可能了。 将众人一字在树枝上排开以后没多久,兔子第一个动了。 它的后腿无意识地抽搐了几次,眼睛终于慢慢地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除了一个林三酒的大头,还有到处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树皮背景—— “……x,你以前在拆迁大队干过吧?”(未完待续) ps:今天第一更奉上,感觉这章写得信息量巨大~! 冥炫羽的平安符被我漏了好几天了,抱歉抱歉,在此感谢一下,我还记得的;还有,郑重地感谢泡_沫的2票粉红(2票!)、人生如玉a+(头像真的见过)的平安符、大萌斯基的桃花扇(啊,一上来就给扇子!)、fly637的平安符(嘿嘿)、彩的桃花扇(又一把,谢谢你,上回你打赏完了我正好休息了两天,真不好意思)、神仙小胖喵的桃花扇(赏得这么勤,眼泪汪汪的……) 谢谢大家鼓励!下一个世界已在来的路上了! 昨天晚上睡前听3d版本的,感觉真新奇,给大家推举一下……真的有音乐在双耳间流淌的感觉。 听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能够生而为人,有时真的是很幸福哪。 175 重返人间 &lt;/br&gt; 林三酒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很长时间。 中间有好几次,她被谁给叫起来问了一些问题;问话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也不知道,好像脑袋周围包着一包水,一切声音都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脑子几乎都不会转了;就算在睡眠中有人捅她一刀,只怕林三酒也醒不过来。 就这么不知睡了多久,最终叫醒她的还是饥肠辘辘的胃。 一股小麦的香气淡淡地蔓延开来,勾得她鼻子里痒痒的,一直勾到了胃肠里,林三酒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她的视野立刻被一只微微打开了条缝的面包袋给占得满满的。 “你看,我就说了嘛,没有死!”兔子得意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随即面包袋哗哗一动,似乎要往后退。“用吃的就能叫起来!” 感觉上好像已经一年没吃过饭了似的;眼前有了食物,林三酒还能让它跑了?她以一个对于昏睡已久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太迅捷了的动作一跃而起,一把将那只面包按在了地上。 要不是薛衾手缩得快,只怕指头都要被她按断两根。 “啊?怎么回事?我在嘎啊……我在哪?”林三酒狠狠地用牙撕咬了一大块下来,舌头腾挪的空间全被面包占据了,“肥、肥库燕……” “知道了知道了,”薛衾很明白她想说什么,还是忍不住一脸以她为耻的样子:“慢慢来,等你吃完了再说,我们的时间还多得是。” 连着咬了两次舌头以后,林三酒含着疼出来的眼泪把一整块面包都吞了下去。这才得了一点儿空,目光在身下四周转了一圈。 方才刚刚醒来,到处也黑乎乎的瞧不清楚什么;在吃东西的时候,薛衾将她的【能力打磨剂】拎了起来,为她照了一圈,林三酒终于将自己身处之地收进眼底。 这……似乎是一个球的内部。 看这粗糙敷衍的手工,坑洼不平的地面。林三酒都不好意思说它是特殊物品;她走上前看了看。发现周围挂着的是一大张塑料布似的东西,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层,将周围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光都不透。 透过塑料布,液体流动时熟悉的“哗哗”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林三酒“唰”地扭过头,吃惊地瞪着面前久违了的几位同伴,张大了嘴。 “你们不要告诉我……我们又回到根茎里去了?” “啊。没错。”兔子一身毛像被狗啃过似的,但是依然挡不住它脸上隐隐约约、明显是极力抑制后的骄傲感 。“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只是在你睡着的时候,造了这个‘船’,现在在逆流而上,往回开嘛。”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一圈同伴。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还是一直梗在她喉咙间的那一个先行脱口而出:“回楚燕呢?” “你别太担心,她不在苹果树那儿。”说话的是薛衾,她一把将跃跃欲讲的兔子按了回去。生怕它又扯到别处去:“她时限到了,早在根茎中就被传送走了。”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想起回楚燕确实跟自己说过她的时限不长了——只是来得这么早,却让她觉得很突然。 “虽然她传送走的时候似乎是昏迷状态,但总比被苹果树吸收掉的好。”薛衾说到这儿,以她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些东西真是太诡异了……”… “在你睡着了以后,我们不清楚状况,在原地休整了几天……结果我们也看见了那些蛇脸人吃苹果……”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低低地接了一句话,声音不知怎么地,听起来让人觉得她似乎心里很虚。 “继续留在那儿,我们担心迟早会被蛇脸人找到。”她的口气竟有些像是在辩白什么似的了。 “唉……”另一个似乎是姐姐的,突然没来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不光是她们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低落,连春之樱雪也是一脸难堪,脸涨红得透过胡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薛衾瞥了他们一眼,面色冷冷地抿起嘴角,显然很清楚他们几个是为了什么才会这番模样的,但却好像不屑于说出口。 最终还是兔子发话了。 “那些蛇脸人看起来非常愤怒,把另一具应该是你打死的尸体拖走了,还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苹果树。我们好不容易躲过去了……等它们走了以后,我们把你叫起来问了好几遍,才算是弄清楚了你知道的、所有的来龙去脉。” 说到这儿,兔子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半晌,它才愤愤地骂了一句“龟孙子自己不争气,老子才不给他打掩护!”,随即一鼓作气地开口了:“……知道了肉苹果的效用以后,错误代码517趁我们砍树皮造船的工夫……” “——偷偷吃了两只肉苹果。” 从塑料布的外面,在哗沙沙流淌的液体声中,猛然传来了一个青年平淡的声音。 林三酒骤然一惊,这才意识到错误代码517并不在这个“球”里。 她与随机名五人组相识也是通过兔子,本身对他们并不熟悉;球内光线又暗,她一时竟没察觉少了一个人。 “他……他怎么在外面?”林三酒一时吃惊得够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连兔子也是一脸难看地不说话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还是球船外面的青年答了她的话,声音似乎被刻意维持在一个无风无波、平平板板的调子上:“……林姐,我来说吧。他们现在以我为耻,不愿意说起这事儿,” “林姐,我们之前相处了好些天。你是不是没有见过我的能力?这很正常,因为我的能力实在太不出奇了……噢,是什么你就别问了,反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 “一直靠别人帮忙、给人拖后腿,我也是忍受够了。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反正那些人也是跟死差不多了……我受的苦,总不能白白受了。没有一点补益吧?” 林三酒怔怔地听着。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手救出的同伴里,竟然会有人选择食用那些肉苹果…… “不需要全部吃完,只需在浮出青筋、有活体反应的部分挖下一部分吃掉 。就足够了。”错误代码517的语气,听起来仍然是一种强制出来的沉静。“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我吃下去的两个肉苹果都给了我很大的回报……这个代价,我觉得付出得值得。” 还不等林三酒说什么。突然春之樱雪嘶哑地说话了:“……那我们呢?我们几个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如那两个能力重要吗?” 球船的外面沉默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错误代码517才再次开口了,似乎还轻轻笑了笑:“小雪哥……如果不是靠着我的这两个能力,现在咱们能一路顺着根茎游回去吗?你们怎么看我,我管不着……只是毕竟朋友一场。林姐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着也会把船拉回地面上的。”… 林三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船之所以能够逆流前行。靠的竟然是517在外头拉! 这一下,连她也没有话说了——明明瞧不起他做的事儿。却偏偏要靠着他才能出去,就眼下这个局面来说,也怪不得兔子看起来这么憋屈。 等了好半天,船内始终没有人再说半个字,林三酒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见517在外面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归于了沉默。 哗沙沙的液体流动声,成了唯一的一道声响,伴随他们走了一路。 往回走的路,远比来的时候要长;错误代码517似乎也是卖了命了,每天除了进来吃一口东西,甚至连觉也不睡,便又一头扎回外头去拉船。林三酒几次想劝他,都被517脸上流露出来的疏离感给堵上了嘴。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林三酒心里暗暗地说。 她之前已经足足昏睡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众人在根茎中又前行了快一个月以后,才终于由517的口中得知,根茎中的光线越来越亮,似乎已经接近了地面。 按照林三酒所给出的方向,他们一路都在朝着被她挖开了的地方前行;差不多走到头以后,打破根茎的硬皮,众人终于再一次重返了人间。 当久违的阳光重新照射在身上的时候,几乎人人都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错误代码517在脱身的同一天晚上,便悄悄地消失了,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告别。 “其实我也并没有很严厉地责怪他啊……” “大概他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吧。”林三酒淡淡地叹了口气,在怅然若失的兔子头上揉了揉。 眼下有些急迫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她的念头才刚刚转到这儿,只听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号哭来:“林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快要饿死了啊!”(未完待续) ps:哎呀妈呀,总算是赶完了第二更,有些匆匆忙忙的……感觉结尾处理得不太好,明天可能会回头修改一下。 手机端的孩子记得清理一下内存,这样修改后的章节就能显示了。 话说回来,这两天的流量简直让人觉得死而无憾,我如果对@冬天的柳叶大神说一句好人一生平安,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刚刚私下交流了种子……(咦?这是什么梗?我为什么会知道?) 在此谢谢批发商幻妙幽梦的3个平安符和更新票、晓梦丫丫的香囊(一定又是大神麾下的读者吧啊哈哈)、云7的平安符和评论!打赏信息被刷没了几个,我明天再补上! 再次谢谢大家能够不介意我写的重口味,一路看到这儿! 176 宫道一将会很失望 这一趟居然走了两个多月,连林三酒也没有料到。.. 被她留在原地的白小可等三个人,一个个儿眼都是绿的,早就饿成了猴子精的模样;还剩下一塑料兜食物的时候,三个人就开始计划着吃了:可即使一天一口面包,粮食储备也早在大半个月前就消耗殆尽。 因为不能下地,三人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在附近被挖开的一片根茎旁立了不少木头桩子;每天换地方把绿肉瓜像风筝似的升上天,就为了寻找林三酒回来的迹象。 “林姐,你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把那个姓千的给吃了。”绿肉瓜好不容易塞饱了,打着嗝儿说。“后来没吃,主要是因为他瘦得太多了……” 千正关黑下脸,一边嚼面条一边挪到了另一根桩子上——他确实瘦成了个瓜子脸,显得一双大眼溜圆。 绿肉瓜的一句玩笑话,却立刻勾起了另几人的心思——春之樱雪知道他与17一向亲密,与双胞胎姐妹一块儿把绿肉瓜单独叫到了一边,低声说起话来。 林三酒见状叹了口气,目光转到另一边。 薛衾和白小可隔了一重生死再度相逢,却一点儿都不见融洽,在薛衾时不时的冷笑之中斗嘴斗个没完;兔子最近却多了个爱好,刚一坐稳当了,立刻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瓶啤酒倒在【吹泡泡的女孩】手心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酒池,把脸埋进去喝。 “喂,咱们还得加把劲找签证官啊。”林三酒凑过去看着它舔了一会儿啤酒,苦笑着说。“虽然我因为一些缘故拿到了一张签证,可你们都还没有……现在人都快被苹果树吸光了。也不知道哪里还有签证官。” 她声音不大不小,话一出口,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连不远处低声交谈的春之樱雪一行人都住了口。 “这样的世道,怎么还会有签证官活着?”白小可忍不住叹息道,“我们在这儿两个月了,连一个活人都没见过。” 千正关傻乎乎地听着。嘴里一不小心还喷出了一点面。 “你的签证是谁给的?”兔子立刻问到了重点。“那人还在吗?” 林三酒摇了摇头。她一想起女娲,就想起了在地心空间模仿她时的经历,不由得记起自己还得抽个空去一趟【意识力学堂】。把上回意老师没讲完的话听下去。 “那就没办法了。”薛衾也跟着浮起了愁容,想了想,劝慰似的说道:“不然,你拿着签证先走好了。至于我们……不是还可以在那个什么中心十二界碰面吗。” “呃……那个……”千正关刚才一口面吃得有些多,这个时候才咽干净了。忙发话道:“我说……” 兔子压根没听见他微弱的声音,充满豪气地一摆手:“对!一会儿你们把碰头地点记下来!大丈夫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句话好像用错了……”白小可马上指出。 “第一次没有签证,总有点害怕呢……” “不知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了。” 在众人嗡嗡的交谈声里,千正关发现自己的话竟然谁都没听见。终于一下子抬高嗓音,把大家吓了一跳:“我说!你们都没发现什么吗!” 迎上来的是八双迷茫的眼睛。 “哎呀能笨成这样也真是让人着急……”千正关挠了挠头皮,“我说。你们难道一点都没从我的名字上联想过什么吗?”… 众人静了几秒,似乎在处理他话中的意思。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诶?!”了一声。 “……千正关,代表着签证官?” “你丫真是个签证官?这是你真名?” “这种能力和名字的搭配,是不是太随便了一些啊!” 大家立刻炸了,一股脑儿涌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惊叹了大半天——千正关骤然成了被众星所捧的月亮,自己也不是很适应,懦懦地应了几声,寻安心似的不自觉地靠到了林三酒身边。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兔子摇头晃脑地叹了一句。 这一次连白小可都觉得这诗词用得毫无错误。 好不容易等大家静下来一些以后,林三酒忙问道:“……你的能力不是【乾坤大挪移】吗?怎么又会是签证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兔子提过,签证官一般不会再有其他能力了——因此才需要靠着签证换取最大程度的庇护。 “咳……一般来说,签证官的确不会有第二个技能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名字特殊吧?我自打出生以来就叫这个名字了。”千正关自己也是一脸标志性的迷茫:“总之,我的主战技能是【乾坤大挪移】,但却还有一个附属性的签证官能力。” 众人个个儿张着嘴,满脸不可思议。 还是兔子头一个有了反应,蹭地跳了起来:“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看看小酒的签证目的地,然后给我们一人开一张啊!” 林三酒也忙拿出那张写着“目的地:农业养殖场”的签证,小心地递给了千正关。 后者“哦哦”了两声,用一副很不可靠的表情仔细将签证看了一遍,边看边慢慢地发出了一声“诶……?” 林三酒险些忘了这个人最会吊人胃口,很着急:“又怎么了?” “嗯,有两件事。”千正关比出了两根手指,语速慢得让人恨不得打他几下,看看能不能打出更多的词儿。“第一个嘛……这张是‘不记名签证’哦。” “什么意思?” “据说签证官的能力升级到一定程度时,可以开出这种不记名签证……嗯,也就是说,不必非是你用不可,谁用都行。”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睛似乎晶晶亮。 “……行,这张给你用了。正好你自己的签证,你用不了。”林三酒手一挥就定了下来:“还有一件什么事?” “呃,这个……”千正关立刻支支吾吾起来。 “说!” “哦,好好……大概是因为双能力的原因,我的签证官技能,呃,有点儿低级。” 众人盯紧了他。 “怎么个低级法?”林三酒忍着气问。 “我……只能开出七张签证。”千正关磕巴了一下,随即忙问道:“这张签证还是我的吗?”(未完待续) ps:原来昨天被刷没的是大坏蛋的香囊,啊哈哈,我还记得有张粉红票?感谢你,默默地支持了我这么久~!还要谢谢芦苇年年的平安符,是新读者吗? 刚才读者群里有个蛇精病出来问:“哪个大神包了尾巴?” ………… 也不问问大神要不要! (对了今天的更新只有千字不是我偷懒啊,是制度改了,以后我千字一章,从下月起每天争取更新章……月最后这几天就让我存点稿子吧) 177 意识力学堂 “我感觉你小子简直像是计算好的……” 林三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此刻手有点儿痒,有点儿想跟谁打一架——坐在她身边的千正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忙嘿嘿地讪笑了两声,赶紧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即使只是作为一个——半个签证官来说,他的能力仍然可以算是惨不忍睹。 应该说,能力稀烂。 “只有7张也就算了……大不了我不要签证就是了。”林三酒双手捂着脸,声音含糊不清地从掌缝中传出来。“但是为什么每一张的目的地都不一样?” ——就在刚才,当众人被告知八个人中只有七个能拿到签证的时候,林三酒还跟兔子陷入了一场激烈的争论。按照她的意思,这一回她就算了,要不要无所谓,把签证让给其他几人好了;但兔子却想起了在上一个世界里的事儿,加上生怕林三酒在下一个世界里随随便便开了签证,正好一头撞进人偶师的手里,因此死活要和她一块儿走,情绪激动,一句话里能带出来好几个娘。 结果两人很快都哑了壳。 反正无论如何,这一群人的目的地都各不相同,也自然就没有了争的必要。 “我不是都说了嘛……我这个能力很差劲啊。”千正关慢吞吞地摸了摸脸——刚才他叫愤怒的兔子给蹬了一脚,在腮上留下了一道挠痕。他挨了挠也不生气,仍旧声音软软的:“林姐,我要谢谢你,最后还是把这一张‘农业养殖场’给了我……” 林三酒从鼻子里出了一下气,算是回应:“……我嘛,不管什么地方都能活得下去。你就不一样了,怎么看都是从头到脚一副倒霉蛋的样子。” 本来她还有点儿担心女娲给她签证是不是不怀好意;然而经历了一次【意识力拟态】以后,林三酒顿时豁然看开了——要知道,对方在【意识力拟态】并非完全模仿,顶多只能还原一部分的情况下已经如此可怕了。如果女娲真的要对她下手,她如今焉有命在? 还不如光棍一点,给千正关用了算了。 得了便宜的小脸青年还在像磨年糕似的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林三酒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意识力学堂】上——她没心情听他叨咕。啪啪两下拍在他的背上,匆匆说了一句“我离开一会儿”,就跳下了木桩,在他的咳嗽声中走远了。 此时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树根了。林三酒盘腿在硬皮上坐好了,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一回。几乎是念头才一转起来,她的意识就立刻像是被人强拽了下去似的,迅速沉进了潜意识层之中。 “你可算是来了——” 潜意识层里的黑暗并不纯粹,与其说是黑暗,更像是无数记忆画面交叠一起后的浓墨重彩,迅速地从林三酒眼前滑过,终于渐渐露出了一方……教室。 代表意老师的两只喇叭,激动地微微都发了颤:“林同学,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你用完【意识力拟态】以后,赶快回来上学的吗?” 林三酒没来得及答话。先四处环顾了一圈。 ……虽然多了一块黑板、两排课桌,喇叭上方还用红油漆刷了一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怎么看,都只是把幼儿园的房间简单换了一下布置,看起来很有点儿糊弄过去拉倒的意思。 连同学都没变,还是那几个老面孔。 “亏我还有点儿期待呢……”林三酒低低地嘀咕了一句。,在变形金刚身边坐下了。 “不是老师我糊弄,”与她的意识层面牵连极深的意老师,立刻说话了:“这儿一切都是由林同学的意识力所构建而成的。你的意识力只有这么点——比同期的学生少多了——我当然也只能委屈在这个小教室里。” 林三酒看了看自己的同桌变形金刚,并不觉得它的意识力比自己高到哪儿去。 “幼儿园时期,我们只是浅浅地涉及了意识力的其中一个应用‘观察力’,后来就因为各种原因停了学……”意老师的语气充满遗憾。“导致许多知识你都没学到。” “那你就从头讲讲吧。”林三酒心里也正好有不少疑问:“当初在绿洲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帮助我把能力支撑到了结束?“ 意老师沉吟几秒,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随即黑板上突然“吱吱”作响,几道白粉笔印子就渐渐地显了形——这情景,简直如同闹鬼。 “这就涉及到了意识力的本质。如果说。潜力值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那么意识力就等于是一个作弊器——它允许一个进化者的能力朝不同的方向发展,拥有多种可能性。比如说,观察力、意识力拟态等,它们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进化能力,而是由【意识力学堂】这个进化能力,为你所开辟出的一条新的道路。” ……还好我不是真的小学生啊。林三酒暗暗地想,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以后我们会学到,意识力的作用非常广,当你的各方面状态不足以施展出某个技能时,甚至可以用它来当做燃料……当然这是釜底抽薪的做法,老师并不建议这么做哦。” 怪不得自从绿洲之后,【意识力学堂】再也没开启过,看来是意识力枯竭得太厉害了。 联想到自己在模仿了一次女娲以后,一口气睡了一个多星期的事儿,林三酒不由也有点儿头疼起来:“……难道我昏睡也是因为意识力不够?” 意老师闻言叹了一口气,似乎即将要说的话十分繁杂麻烦,连她也觉得棘手。 “你现在的意识力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按理来说也不至于用一次拟态就累成那样。之所以造成了那种局面,主要还是因为两点……一个是因为老师借用了一些,但这个不重要,咱们来说第二点。” ……我更想听听第一点啊,林三酒默默地想。 “上一次你要模仿的对象,不论是智力、脑力还是精神强度……嗯,委婉地说,都远远地超过了你。很好理解吧?目标比你强,耗费的意识力就多;比你弱,模仿完了说不定连滴汗都不会出。” “也就是说,我虽然可以随意模仿别人,但是却受到了我意识力上限的制约……?”林三酒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喇叭顿了顿,让人感觉她并没有备课。“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有一点与你想的不同——并不是你认识谁,你就可以模仿谁的。” “咦?”林三酒吃了一小惊,“模仿需要什么条件?” “必须是你有所了解的人,而且这个程度不能太低。如果你现在要模仿宫道一的话,你会发现意识力拟态根本发动不成功,那是因为你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根本是零,他整个精神状态对外都是封闭的——虽然你们一起战斗过。” 这么说来……林三酒回想起在黑塔上的那一个凌晨。尽管时间短暂,但女娲的态度却是彻底敞开的,无遮无掩——她的性格、语气、平静又偏激的观念,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个烙印似的鲜明印象。 反而想起宫道一时,她只能想起他漂亮面容上的浅淡微笑。 在林三酒出神的时候,忽然教室地面猛然颤抖了一下——她刚要跳起来,忽然想起来这是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只见教室的四面墙呼地一下,毫无预兆向内推移了足足两米——这样一来,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顿时又小了一半,感觉快要被挤上来了。 “糟了,”意老师发出了一声叫人听不懂的低呼,“林同学,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吧,记住了,为你开辟的道路并不一定会最终保留下来……你一定要多加练习啊!” “发生了什么——” 一个“事”还来不及说出口,林三酒身不由己地一睁眼,已经回到了现实。 远处的同伴们仍在谈着天;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风平浪静。(未完待续。) PS: 前两天的流量激增,简直美死我了,感觉简直就像是突然上了一回吴彦祖…… 虽然昨天吴彦祖终于变成了方舟子,但是我还是有种死而无憾的感觉,特别想感谢一下新读者们,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另外还要诚心地谢谢飞呀飞雅的粉红票、小白墙的香囊、大萌斯基的桃花扇(有一个!)、书huw的香囊、vannias的粉红票、晓梦……晓月丫丫的2张粉红(哈哈)~! 还有一些好像又被刷没了,等点娘信息出来我再补上~ 178 永别啦伊甸园!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兔子的表@@ 179 第三个世界 ……活着的时候,明明肌肤是那么温热、那么有弹力,总是泛着蜜糖一样的色泽,可是现在才不过一个小时,已经呈现出了苍白僵硬的死气,让人只是看一眼,便会觉得触手冰凉。 大大睁圆的双眼里,浅浅琥珀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凝固了,散发死亡的呆滞。 没有了温暖的生命作为燃料,四肢迅速地僵硬起来,嘴唇一片青紫;在伊甸园里长长了一些、原本触及肩膀的头发,此刻凌乱地铺在地面上,盖住了一半的脸——脖子上的白绷带、黑色工字背心、野战裤、略有些脏的靴子…… 属于林三酒的脸,在车门玻璃上映出了一个毫无生气的倒影。 即使一向有“每到一个新世界就会机缘巧合地收进一具尸体”的传统,大概林三酒也万万没有料到,在这个世界里她收到的,是自己的尸体。 ——事情要从二十三个小时以前说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随机的关系,林三酒的传送来得又迟又突然——没有了对比,眼前的黑暗似乎只维持了一瞬,又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巨大骰子正好落在了地上,朝上的一面露出了四个黑色的字。 即使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喉咙因为紧张而发干。 四个字她都认识,拼在一块儿却让人感觉很迷茫。 “如月车站……?” 林三酒颜色浅浅的瞳孔里,眼神微微地怔了一下,从名字上来看,她完全弄不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而且似乎有些耳熟,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 “不管怎么样,只要到了就知道了吧。” 到现在为止,林三酒也算得上身经百战了;再奇怪、再诡异的事儿她都经历过,因此心里也不慌,只是对即将来临的世界有点儿好奇。 ……感觉上没有任何异样,好像只是在一次自然而然的睁眼之后。黑暗的骰子空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片深深浅浅的铁灰色扑进了眼帘。紧接着脚下骤然移动起来,由于太久没有这种经验了,林三酒甚至被吓了一跳。差点把自己绊了一下,这才发现她正站在一段稳速下行的扶手电梯上,而身边的铁灰色只是扶手梯旁的墙面而已。 电梯台阶一节一节地下滑,在靠近平地的地方缓缓地收拢起来,嗡嗡的轻微电机响声中。林三酒茫然地走下了电梯。 既不像极温地狱那样荒芜破败,也没有伊甸园不可思议的奇异科技感——这一处空间,看起来普普通通、毫不出奇:大片瓷砖铺就的地面看起来有些发黄了,似乎使用了很久;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旁,掉了一只饮料杯;站在黑峻峻的隧道前方,一抬头就能看见地铁线路图…… 叫林三酒没料到的是,“如月车站”真的只是一个车站——或许应该说,她所在之处真的是一个车站。 如果不是四下无人的话,走在这样的一处空间里,甚至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天天上班时的日子。 周围安静极了。昏黄的日光灯偶尔闪烁时发出的“噼啪”一声轻响。都清晰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好像有人用橡皮将这世界里的人群、杂音……一切都擦掉了。 只有空旷的地铁站台,仍然一如往昔地工作着。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站台里,有时让林三酒错觉身后还有别人;从隧道里吹来一阵一阵的冷风,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吹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看这样子,这个世界应该正处于冬天。 即使是进化者的身体素质,她也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出去以后要找件冬衣……”林三酒用力擦了擦自己胳膊,打算找出口离开地铁站。 可是却并不顺利。 她绕了好几圈也没找到,甚至还反向爬上了扶手电梯,然而上一层只是另一个方向列车的月台。却再没有通往地面的出口了——一直到了二十分钟以后,林三酒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站台是封闭的。 “看来并不是末日世界中的某个车站而已啊……”林三酒乘着扶手梯,回到了第一次到达的地方,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刚才没发现的东西。不由也有点儿傻:“……这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末日世界?怎么还会有自动贩卖机?” 一台边角有些锈了的自动贩卖机正在一片死寂中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机器里的白光灯打在各种零食和饮料上,映得它们也泛起了惨白。 靠近时,能听见机身发出微微的运转声,还有一些温热。 林三酒没有钱,此时也不打算付钱;因为连接的物品会被一块儿卡片化。所以她切断了电缆,直接把整个贩卖机都转化成了一张卡片。 里面吃的不少,起码能支撑一个星期了,这个世界看来并不难生存—— “诶?” 她还来不及松口气,马上有点儿疑惑了。 手里的【自动贩卖机】跟其他的卡太不一样了——它看起来像不小心曝光过度的老照片一样,卡片上大片的图案都褪了色,浸泡在一片惨白里,连文字都模糊地洇了开来,一眼看上去,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它有几十年历史了。 【自动贩卖机】 如月车站世界中的物品,里面有许多零食和饮料,大部分都不太健康。不过,也许用不着里面的食物吧。 卡片上也只有这么一句简短的说明,一点也没提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只是那句“也许用不着”,不知怎么叫林三酒觉得有些耿耿于怀。 “算了,管他呢,能吃就行。”她想了想,还是收好了卡,“现在还是赶紧找个地方炸墙开洞才对。” 既然车站没有出口,林三酒就决定自己造一个——然而她才刚刚迈出去了一步,只听一阵巨大的“轰隆隆”声音,伴着两道刺眼白光,以一种快节奏迅速由远至近地冲进了耳膜,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抖。 林三酒措手不及,头发被刮起的风吹得四散飘摇;她一把拢起头发,露出了一张因为吃惊而褪去了不少血色的脸。 ……一辆列车刚刚驶进了站台,减慢了速度。 车厢内的白炽灯很亮,将惨绿的椅子照得清清楚楚;只是同样的,每节车厢中都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列车一停稳,十几个车厢门便同时打开了;只是空荡荡的月台上,只有林三酒这么一个乘客。 直到恍惚间地上了列车以后,她才茫然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咦……刚才列车进站以前,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啊?”(未完待续。) PS: 终于来到第三个世界了,这个世界的末日类型是“卡文”。 想攒点儿稿子为什么就是攒不下呢…… 非常谢谢瑟莲的粉红票、清清潇潇的粉红票、饕餮(吃?)馍的平安符、胖喵债主的粉红票、小白墙的平安符(害羞)! 有句话我昨天就想说了,结果发文的时候忘了—— 最近评论区的画风是不是太过清奇了一点?!我理解支持有男主和无男主的各成一个阵营……但是最近突然奇峰突起的“要求男主是兔子”党是怎么回事??? ?_? 继要求人偶师、宫道一成为男主之后,我以为没有再诡异一点的人选了,但是兔子…………我还在人间? 180 如月车站 列车“哐啷哐啷”撞击铁轨的声音,单调而有节奏地响了很长时间;因为身处于隧道里,窗外也只是一片又一片快速后退的黑暗。 空旷寂静的车厢里,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进化者也没有;林三酒坐在车上,有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不是说末日吗? 虽然的确没有幸存者的影子,但是电灯、电梯、高速行驶的列车……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辆车是往哪儿去的? 她有些不安地站起来走了两圈。 虽然刚才已经将这辆列车从头到尾都走了一遍,检查了每个角落——连椅子底下也没放过——但林三酒总觉得坐在座位上不动的话,不知怎么总感觉十分瘆得慌。 列车并不长,很快林三酒便又一次走到了头,来到了驾驶室门口;与刚才一样,室门紧闭,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怎么叫门也没有回音。 车既然在行驶,里面就应该有人吧?看这辆车的样子,也不像有自动驾驶的科技。 她看了看门锁,觉得自己一拳就能把它砸开;但是这个地方毕竟有些不正常,最终林三酒还是决定按兵不动、观察情况。 ……只不过,上车以后都过了两个小时了,仍然始终没有停车的迹象。 挂在车厢内的线路图,林三酒倒是能看懂,但是每一个站点的名字对她来说都陌生得毫无意义——代表站台的小圆点之间,互相间隔得很远,应该是一列长途列车。 要是这样的话,行驶时间长一些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田纳西农场站、高男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这些站名说起来也很诡异,林三酒从始发站一路看起,一直找到了自己上车的“如月车站”,目光顺势落在下一站上。 “下一站是……帝岭小学站?” 在一堆意义不明的站名里,这个反而正常得叫人奇怪。 “算了,还是回去坐着等下车吧。”林三酒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从来到了新世界以后。自言自语的次数不知不觉变多了。 即使已经经历过了两个末日世界,但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世界上唯一一个活着的人类了。这在不知不觉中给了她很大压力——仿佛是为了对抗这种沉重得叫人发疯的寂寞感,林三酒时不时地就会和自己说两句话。 单调的车声里。突兀响起的女性声音很快又突兀地消散在了空气中,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感觉反而更难受了。 日光灯又闪了两下,好像接触不太好。 身下惨绿的皮椅子表面有些裂开了,一动就嘎吱嘎吱响。冬日寒进骨子的冷风从车缝里嗖嗖地钻进来。像鞭子似的抽在身上,很快就让林三酒忍不住缩成了一团。 即使坐在椅子上让她隐隐地很不舒服,但在越来越冷的体感下,她也不愿意再起身了。 “真是的,我怎么会糊里糊涂上车的呢?” 气温冷得让她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感觉现在已经到达了零下二十度。“一会儿在帝什么小学下车以后,哪怕把车站炸了我也要出去……”她含含糊糊地说。 黑峻峻的隧道从车窗两旁不断地快速划过,看久了简直有催眠的作用。加上天气太冷了,林三酒竟然开始感到有点儿困——她在伊甸园里时,因为总是提着一颗心。基本没怎么睡过囫囵觉;而如月车站世界里安安静静的,毫无危险…… “不能睡啊……”她打了个呵欠,抹掉了一颗眼泪。“意老师,出来说会儿话吧?” 但是脑海中一片安静——自从那一次从意识力学堂被推出来以后,意老师就总是一副非常忙的样子,找她十次也不见得能回应一次。 冷得没办法,林三酒在座位上盘起腿,用身体围住了胸前的一点热乎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越来越沉、越来越涩。头开始一点一点起来。 ……直到列车猛然一个急停,林三酒才骤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睡了过去。 左右一看,车已经停稳了——原来列车不知何时从隧道里开了出来。早就变成地上行驶了,此刻透过窗外清晨迷迷蒙蒙的白雾,能看见不少安安静静的民宅和街道。 也许四下无人,是因为时间太早了吧。 见车厢另一侧的门果然打开了,林三酒腾地跳了起来,就要下车。 手扶住门框。在即将迈步出列车之前,她下意识地抬头朝远方看了一眼。 “帝岭小学”站果然是根据一所小学来命名的——她之所以突然确认了这一点看似无用的信息,是因为这所小学……已经挤挤挨挨地快凑到眼前来了。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随心所欲的城市规划:简陋的车站不大,一面墙是玻璃。紧紧挨着这面玻璃的是一条窄窄的马路,马路正好穿过帝岭小学的大门口—— 车站和学校的距离之近,站在车厢里她就能把校门口一群人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在荒芜无人的世界里突然见到了人类——林三酒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松了口气,反而皮肤上立刻泛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一个女老师站在一群孩子中间,好像正打算离开学校——只是所有人都微笑着,一动也不动,脸被寒风吹得红红的;他们的目光穿过车站,直直地落在林三酒脸上。 这一幕正是所有宣传画中最理想的样子:孩子们一个个簇拥在老师身边,望着林三酒的笑容大大的……只是半晌也没有人动一下,好像早早出来了,专门在等她。 “……是假人吗?”她吸了口气,要迈出去的脚步犹疑了。 并不是。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女老师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露出一排白牙;她原本放在孩子肩膀上的手缓缓地抬起来,朝林三酒比了两下,好像在叫她过去。 车门突然“滴滴”叫了两声——原来到了关门的时间,却被林三酒的手按住了;她被这声音一惊,这才从对面一群人的笑脸中回过神来,忙几步退回了车里。 车厢门立刻关上,隔绝了老师学生有如实质般的目光,登时让她松了一口气。 那群人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我到下一个站再下车好了,”林三酒发现刚才不到一分钟的对视,竟然让她冒了一身冷汗,此时被冷风一吹,更冻得瑟瑟发抖。“下一站是……” 仍然是帝岭小学站。(未完待续。) PS: 好了,我忍不住说点啥了! 1,我真的不介意你们说兔子是男主啥的,因为我觉得特逗……我今天还在群里说了,除了林三酒之外,你们要是能找出一对最匪夷所思的CP,我就写……但得合理点儿。我的不正经属性太强,你们一般很难碰到我的G点,千万别觉得说点啥我就受不了了,皮厚着呢! 2,现在对辨认无吧的人有了一定经验,老怕我变卦的肯定是……你们对我有点信心行不…… 现在可以专心感谢了:谢谢寂寞的烟囱的平安符、宅男小舒的平安符、无网络请重新登录的香囊、941甜品的粉红、彩telent的桃花扇(扇子批发商)、书友140506112439287的平安符、胖喵债主的2票粉红(害pia你言出必行)、墨色阑珊的平安符和评论(都看啦)、暗夜之冰的平安符 包括小小书在内的所有评论都看了,谢谢大家对我的鼓励。 存稿太难了,我一直在等评论区主动要求我5月断更…… 181 我们来接你回家 自从进化来,林三酒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视力。 但是不管再看多少遍,下一站都是帝岭小学——原本如月车站之后的第二站,变成了“家”。 “什么意思?这是打算非要让我在这一站下车不可?”林三酒愣愣地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车外不知何时又成了一片黑暗,跟刚才到达帝岭小学前一模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辆列车是如何办到这一点的,如果一定要在帝岭小学下车,林三酒也只能咬着牙下去。 跟刚才诡异的学校一比,这辆车尽管正常多了,但她也总不能没吃没喝地在车上熬14个月。 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感觉,头脑有点儿混乱地走到刚才的绿皮座位前。 ……明明理智上认为坐下去更好,有助于她保存体力,但是她却怎么都不想坐下去。 刚才也是这样,勉强了自己好一会儿才坐下的——林三酒转头看了看其他的座位,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想靠近。 “算了,还是在车厢里再找一找线索吧……实在不行,把驾驶室砸开也好。”——虽然如今看来,驾驶室里是不可能有人的吧。 她咕哝了一句,拖着脚,慢慢地在车厢里检查起每一件东西来。 日光灯一闪一闪的车厢里,只有林三酒一个人;车外是隧道无尽的黑暗;偶尔在列车转弯时,她要扶一下把手,保持身体平衡。 这一次,的确找到了许多之前没发现的东西。 只是似乎都没什么用的样子…… “嗯,踩扁了的烟头,说明这里以前也有其他人来过吧?这儿怎么还掉着一份广告宣传单……” 这些充满日常气息的物件,无不代表了人类活动的痕迹,让林三酒安心了不少;精神一放松,她便开始觉得自己对车座的排斥感有些好笑了——摇摇头,林三酒硬是在车厢门旁边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打算养精蓄锐。 然而她才刚刚坐下,还来不及思考这个世界的奇怪之处,只听列车电机发出了代表刹车的微微一声轻响,随即速度大大减慢了——她抬头一看。列车正缓缓滑进了一个车站里。 这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跟上一次比是不是太快了? “家”与“帝岭小学”之间的距离仍旧很长,她以为怎么也要像之前一样等上几个小时——林三酒一边疑惑,一边站起身来打算下车,忽然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上一次她看见帝岭小学的时候。并不是在这个车厢;然而在往后走了足足有四五个车厢以后,她仍然一眼便看见了帝岭小学的正门口,这情景跟刚才一模一样。 ……仿佛学校正门会随着她的位置而走动一样。 老师和学生们看见她,笑得更开心了。 这一次,林三酒甚至把女老师腮边的一颗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马路不见了。 刚才在车站玻璃墙与学校之间,明明是有一条窄马路的;没有这条马路,也无法想象人要怎么走到学校里去——然而此刻没有了马路,帝岭小学的大门几乎是贴着玻璃墙站着,感觉上像是整个学校都往前迈了一步似的……。 而站在大门口的一群人,也自然因此而往前挪动了——站在最前方的一个男孩。由于离得太近了,脸都被挤在了玻璃墙上,变成了怪异平板的一团,但一点儿也没想到往后退一步——在他歪掉的鼻子下,还是看出来他在笑。 “难道说,我不下车,他们……就要过来……接我?” 林三酒的脑海中浮起了一个令她悚然的念头。 刚才明明下好的决心,此时忽然像春天的冰雪一样化掉了;她回头看看安安静静、地上还落着烟头的车厢,顿时感觉列车里令人安心得多了——换作是谁,恐怕都千万个不愿意下车吧? 不下车。也未必会来……接她的,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车门滴滴地响了两声,似乎在催促她赶快下个决定;林三酒咬了咬牙,终于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刚要迈步。忽然目光一瞥,看见自己刚才的座位上紧紧塞着一个纸团,正处于椅背和椅垫的夹缝中间,上头似乎还有一些笔迹。 刚才坐着的时候,由于角度问题看不见,;要不是她站在车门口犹豫了半晌。只怕还真要错过这个东西了—— 林三酒心里咚咚一跳,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终于找到借口不去上学的学生,一下子从车门边逃似的跑开了;在她刚刚把手伸进座位旁边的缝里时,车门再一次关上了。 而玻璃墙另一边的师生众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失望——笑容依旧,只有他们的一颗颗眼珠随着列车的前行,缓缓移动到了眼眶的极限。 一直到学校看不见了,林三酒才喘上了一口气;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夹住了纸团,忙匆匆地将它抽了出来,由于不小心,还勾破了一点边。 纸很薄,看起来像是从报纸上撕下来的空白边角;果然有一些笔迹正隐隐地透了出来。 林三酒忙打开了。 文字刚一落入眼,立刻叫她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写的是中文。 凝神再一看,林三酒登时浑身一凉,心里涌起了一阵一阵的后怕。 “不要下车!千万不要下” 似乎是一个女生的笔迹,字迹凌乱,似乎是在匆忙中慌慌写下来的;第二个“车”字所在的地方,被人撕掉了——这张纸显然还有另一半,但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不要下车—— 一时之间,林三酒脑海里只回荡着这么一句话;冷风不断地打在身上,她在一片茫然的战栗中抬起了头。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下车;食物饮水虽然紧张,但是有了【自动贩卖机】,这还不算是一个迫切的问题—— 真正迫切的问题是—— 她的目光定定地凝固在行车线路图上。 下一站仍然是“帝岭小学站”。 这一次,如果那群师生走得更近了怎么办? 还有……她忍不住想到了一件令人觉得讨厌的事。 写字的女生显然没有下车……那么,现在她人呢?发生了什么?(未完待续。) PS: 谢谢斜月风花的平安符、寂寞的烟囱的又一个平安符、胖喵债主的2张粉红、老爷爷海味的香囊、墨色阑珊的又一个平安符~! 自从昨天发了文,就一直翘首以盼地等待,一直到今天也没有一个评论建议我5月断更。5月有31天你们知道吗?不是说好了吗,你们要求我断更,我推辞几下,这样来回推让两个回合以后,再却之不恭地断更…… 人与人的信任在哪里? 182 说出口后就改变了主意 ……也许是错觉,但是这一次,仅仅十多分钟以后,列车便再次停了下来。 林三酒对此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她攥着那半张纸条,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只强迫自己转过头,透过车窗朝外望去。 如果不是纸条轻微地硌着她掌心的皮肤,提醒她那几个匆忙凌乱的大字,恐怕林三酒会真的忍不住一头杀出去,免得再受这种折磨。 ……这一次,轮到玻璃墙消失了。 没有了玻璃墙的间隔,一半的车站都与帝岭小学融为了一体;在车站内的长凳后头,拔地而起一般突兀地立起了学校的大门和围墙,写着“帝岭小学”四个字的学校标牌,甚至把站名都给遮得严严实实。 而那一群师生,也维持着同样的姿态、同样的笑容,又往前进了几十米——刚才脸被玻璃墙压平了的那个男孩,皮肤上还留着红红的印子;女老师似乎带有无限耐心,再次缓缓抬起手来,隔着车窗朝林三酒招了招手。 她立刻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双手微微地发起抖来。 这个小学前的人们太诡异了,与林三酒以前遭遇过的一切都不相同;他们既不攻击她,也不放过她—— “到……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一句话出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支离破碎。 好在没过一会儿车门就再一次关上了;列车轰隆隆地朝前行驶,将帝岭小学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很快又一头钻入了隧道熟悉的黑暗中。 这一次林三酒甚至都不用抬头,就能百分百肯定下一站仍然是帝岭小学站。 她一连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但是却一点儿都没有因此平静下来。或许是气温的原因,好像每个毛孔都收缩在了一起,她冷得从头寒到了脚。 写着不要下车的纸片,被林三酒无意识下扯得烂烂的。 这一次的行车时间,只会更短——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感受到一股冷风从后面吹来。脖颈后的汗毛立刻微微站了起来。她猛然神经质地回头看了看,车厢里依然空无一人。 车毕竟有些年头了,从车体缝隙之间吹来的冷风,一阵强过一阵。 林三酒呼了口气。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草木皆兵。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项圈硬硬的触感顿时让她安心了不少。 ……大不了,一会儿直接攻击! 不管对方是人还是堕落种,总归是会死的吧! 决心一下,她感觉好像有了主心骨。心里的迷茫立刻为之一轻。估摸着大概还有个五六分钟,列车就要再一次停靠了——林三酒站起身,活动活动被冻得僵硬的四肢,打算为一会儿的战斗做好准备。 ……这一次,列车停得无声无息。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林三酒竟然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察觉到,正在做转腰运动;当她的身子转回正面时,才惊得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女老师正站在车门外直直地看着她,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弧线。笑容前所未有的……巨大。 学生们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众多一模一样的笑脸都挤在了敞开的车门外,而他们身后就是帝岭小学的大门——车门与校门之间,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缝隙,被这一群师生挤满了。也就是说,他们只要迈一步,就能走进列车车厢里。 但他们却没有走进来,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毫无声息。 林三酒正好与女老师面对面,她感觉自己浑身麻酥酥地发凉。竟然好几秒钟都没能动一下。 然而女老师终究没有动。她的眼珠死死地黏在林三酒身上,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随着她头部的摆动,眼珠子却没有跟着挪开。反而被反方向推到了眼角深处,眼珠仍然留在原地紧盯着林三酒。 她想说什么?不、不——问题应该是,人类做得到这种事吗? “你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她以为自己喊出来了,却随即发现,原来她因为一时的胆寒而没能发出声音来。 她差点连皮格马利翁项圈都忘了。几秒钟后才回过神,连连退向车厢另一边,赶紧叫出了录音机——就在这个时候,车门又是滴滴一声响,尖利地刺破了空气。 林三酒从没有觉得这声音是这么好听——她一身冷汗,觉得自己好像险死还生了一般,眼看着车门紧贴着女老师的鼻子关上了。 对方的面容唰地冷了下来,速度之快,好像她从来没有笑过;身后一张张小孩的脸上,笑容也蒸发得干干净净。一双双阴森森的眼睛紧盯着林三酒,仿佛在瞧一个死人一样,随即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再次慢慢摇了摇头。 ……一直到列车开出去好一会儿了,林三酒眼前仿佛仍然晃动着女老师脸上的那一颗黑痣。 明明并没有发生任何生命危险,但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当她发现窗外的景物依然依稀可见时,她才平复下来了一点儿。 这一次,车开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进入黑暗的隧道里。 林三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地上。她长呼了一口气,干脆也不起来了,只是仰着脖子看向线路图—— 下一站终于不再是帝岭小学站了。 “竹林山景区站……”她喃喃地念出了名字。这一站的名字也挺正常的,但是林三酒此刻有点儿像惊弓之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不下车吧。” 刚才那群诡异的师生都已经来到车门外边了,却没有进来——是他们进不来吗?这是不是说明,这列车车厢里有一种能保护她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有人特地留下一张纸条,叫后人不要下车了……林三酒浑身发软,疲累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从她此刻所在的地方,一抬眼就能看见刚才她坐的座位下方。 林三酒就抬眼了——随即她浑身木了。 椅子底下,一张人脸不知已经在那儿趴了多久,正直直盯着林三酒,面无表情。 ——这一次,她终于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一跃而起,手里迅速叫出【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紧紧握住;然而跳起来后过了不到两秒,林三酒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她微微皱了皱眉,两步冲了上去,弯下腰望进椅子下方。 椅子底下并没有人。 并不是她看错了——刚才被她看成是一张人脸的,的确也是一张人脸;只不过是印刷在报纸上的脸。 “诶……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 这张报纸似乎是从椅子缝中滑下去的,被夹在了椅背和椅垫中间,正好悬挂在椅子下方的空间里,露出了社会版上的一个大大人头,远远的光线不好,看起来就像是有人趴在椅子下盯着她似的——这才将她吓了一跳。 林三酒伸长手臂,将报纸从椅子里拽了下来。 报纸的正面上,少了一片——她忙将手心里几乎被揉烂了的纸片展开,铺上去一看,不管是它皱皱巴巴的纸质、还是参差不齐的形状,都正好能对上缺角。 ……看来写字的人,就是从这张报纸上撕下来了一角,忙忙乱乱地写了一句警告,便把它塞进了座位的空隙里。 可是……如果目的在于警告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写大一些,将整张报纸放在明处?这样难道不是更加显眼? 林三酒疑惑地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头绪,来回翻翻报纸,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这个奇怪世界的线索。 一打开第二版,她如坠冰窖。 上面真的写着几个显眼大字。 不,我错了,快下 下的最后一笔拖得长长的,断在了边缘。(未完待续。) PS: 谢谢墨色阑珊的平安符、呒訫的粉红票、瑟莲的粉红票、瓷花的平安符、幻妙幽梦的3个平安符、emina323的2个平安符、书友140506112439287的香囊(之前写错了,给改过来啦)、糖2糖的平安符、941甜品的……啥?5张更新票?吓死我了! 你要干啥?不是说好让我存点儿稿子吗……… 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个世界走的是什么风格……不过也就是初期啦,这个风格让我维持七八十章我也受不了……不过话说,对我来说最大的恐怖就是其实我谁都没吓着,一直在自己一个人high…… 183 竹林山景区 快下……什么?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手中的报纸,半晌回不过神。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她浑身无力,一下跌坐在座位上,轻轻地自言自语。“刚才难道不是这辆列车从那群师生手中保护了我吗?” 不过她也不敢肯定——毕竟这个世界太诡异了,她连它是个什么样的末日世界也不能肯定。 “这个世界的名字我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听说过……”林三酒皱起眉头,想了半天也想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如今她一筹莫展:“要不要来一次意识力拟态呢?” 或许女娲一下就能看透这个世界了——这么一想,她对自己来说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弊器啊。 “不行哦,”脑海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了意老师的声音——林三酒本来已是惊弓之鸟,在安安静静的车厢里忽然听见这个声音,竟让她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你目前的意识力不够支持模拟女娲的,林同学。” 原来能够跟人说上几句话的感觉,是这么幸福的…… 即使对方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正常人,林三酒此时仍然觉得自己浑身都暖和了不少。 意老师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宝贵极了,她很珍惜地问道:“……怎么会不够呢?上一次不是还够吗,没理由我的意识力越来越少吧?对了,上次在学堂里,发生了什么事?” 意老师“嗯嗯呃呃”了半天,并没有直接回答:“……哎,虽然你现在的状况很古怪,但是我也有必须要借用你意识力处理的事情……总而言之,你要模拟女娲的话,可能模拟不了一会儿,就会陷入昏迷了。”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林三酒怎么敢失去意识,当下就打消了主意——她还要再拉着意老师说几句话,要她好好解释解释。却发现这一回不管怎么叫,潜意识层里都是一片死海,半点回音也没有了。 孤独感又一次包裹住了她。 自从进化以来,尤其是经历了与女娲、“新人”等一系列事情以后。林三酒很少再心绪激动——特别是在遇上兔子一行人以前的那几天,有几次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冷静得不像正常人。 然而现在,她却鲜有地烦躁起来。 曾出现过的奇异冷静感,这段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林三酒却怀念起它来了——如果能冷静下来,不再像现在这么神经质的话。或许她早就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座位上裂开的绿皮子硌得难受。 车厢里很静,很空旷——但却像是一个人刻意屏住呼吸,所以才这么安静似的。 除了她,的确没有人了。 林三酒隐隐地觉得瘆得慌,又因为报纸上的几个大字而心烦意乱,干脆把报纸来回翻看了一遍,抖得哗哗响,好像想给这辆列车里添点儿人气似的。 刚才吓了她一跳的大人头,是一个什么“暗学家”——显然是这个世界专有的词汇。 林三酒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强迫性地忽略掉那一行大字。看起了这篇报道。 好在这份报纸用的也是中文。虽然有些词汇、字句对她来说很陌生,但大意她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原来这个叫做乐本的“暗学家”,一直以来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直到前几年他发表了一个学说,几乎震惊了全世界,使人类进入了一个人心惶惶的时代。 然而几年过去了,乐本的理论并没有成真,越来越多的同行也站出来质疑、攻歼,他终于成了一个笑话。愤怒的人们把他的房子给砸了,研究院也拒绝他再去上班。四十余岁的乐本再次出现在电视上时,已经是一个有些癫狂的白发老头儿形象了。 连专门采访他的这一篇文章,也是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写成的。 报纸的最末尾,引用了他在电视上慷慨激昂、全球闻名的一句话。 “暗物质的侵袭只是时间问题。当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只拯救我的信徒!” 这篇文章字字清楚,报纸还没来得及泛黄。林三酒看到这儿,折起它,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看起来这个叫乐本的暗学家到底还是说对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存活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只是“暗物质侵袭”又是一个什么意思? 文章中许多相关的词汇,她以前闻所未闻,自然也谈不上理解。放下报纸,她脑子里仍然漂浮着无数谜团——不过似乎心绪的确平静了一些。 列车“哐啷哐啷”地在地面上行驶,两边的城市街景、民宅……不断飞速后退,除了没有人以外,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随着高楼越来越少,在列车上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小时以后,竹林山景区站到了。 车门打开了以后,林三酒站在车厢门边,犹豫地朝外望了望,很快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这儿既没有挨得太近的建筑物,也没有模样诡异的人……车站里干干净净的,摆着几个贩卖旅游纪念物、零食饮料的小摊,透过透明玻璃墙,还能看见一部分隐隐的远山。 除了太安静了、并且空无一人之外,它看起来只是一个正常的景点车站。 林三酒想了想,最终还是迈步出了车厢,站在月台上。 她之所以下车,并不是因为报纸上那行大字的缘故——那段文字前后矛盾,没头没尾,没办法拿来当做行动的依据。只是呆在列车上并不是长久之计,她也实在被冻得够呛,想快点去找一些冬衣穿。 毕竟列车也曾经为她提供过庇护,林三酒回头看看车厢,因为马上要离开这个安全的地方了,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儿不安。 “希望我没做错吧。” 无人电车自然不会回应她,车门很快关拢了,在车笛鸣叫声中隆隆地驶远,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左右张望。 这个车站的出口很显眼,直接通向了外头的马路,林三酒倒是不担心出不去了——只是外面也实在冷得叫人难受,她赶紧跑到了靠近出口的小摊上,将几件印着“竹林山景区”字样的橘红色马甲一股脑儿都叠穿在了身上。 可穿上去以后却并没有暖和多少。它们太薄了,还露着两条手臂;林三酒哆哆嗦嗦地将小摊上的食物饮料一包,转化成了一张卡片,赶紧一路小跑地出了车站。 景区沉默地等待着她。(未完待续。) PS: 谢谢糖2糖的平安符、泡_沫(差点打成泡面)的粉红票、AllyLee的又一把桃花扇(什么小剧场、什么自言自语!高兴之余也觉得太羞耻了……)、墨色阑珊的又一个平安符、人生如玉A+的香囊(投催更票也更不了那么多哦呵呵)、夏利殿下的评论和粉红(吓到你了真高兴)、三渣火大的平安符和粉红、scarlettlu的粉红、书友150225132657672的香囊(你们打赏这么多的书友们改个名嘛)、攒文伊蜓的粉红! 听说你们觉得前几章很吓人,所以这章我缓和了一下情绪,怎么样,没那么可怕了对吧,不客气,这是我该做哒。 PS:对,6月双更是我说的,怎么地吧!谁不信的,你过来一下我们聊聊! 184 论为何不能私闯民宅 冬天里,你一个人在家穿套头毛衣的时候,有没有害怕过? 在把厚实的毛衣套上身体、脑袋却还没有从衣领中钻出来的这短短的一小会儿工夫,眼前只有黑乎乎的毛衣影子,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也就意味着,即使有人站在身边,你也不会察觉到半点。 林三酒就从没有想到,自己在穿毛衣的过程中,竟然真真切切地害怕了。 ……约莫二十分钟以前,她刚刚下车。 在车站广场上向远方望去,竹林山耸立在远方迷蒙的白雾之中,叫人只能看清一个苍绿森森的轮廓。 车站离竹林山,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在这段距离上,遍布了许多靠景点养活的行业:车站门口的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辆破旧的摩托;一些半开着门的便利店和小卖部,似乎也被人洗劫了一遍,没剩下多少东西了;几幢簇新的旅馆肩并肩地立在一群低矮居民楼中,看起来很显眼。 看起来,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小城市景区。 帝岭小学的诡异状况在林三酒脑子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她小心翼翼地绕着车站广场走了一圈,见目光所及之处哪儿都没有人,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精神放松了一些以后,空气中的冷意感觉更加鲜明了,甚至令她皮肤隐隐生疼。 “得赶快找些衣服来才行,冻得我脑子都不清楚了。”林三酒低低地抱怨了一句,不住摩擦着两只手臂。身上的橘红马甲的质料很差,又薄又不透气,穿上以后冬冷夏热——她一边想,一边随便挑了一栋居民楼赶紧跑了过去。 这种老式的红砖楼,一楼还立着个大铁门;不过在进化人的手里,这扇铁门跟塑料制品也没什么区别。发动了几次【画风突变版一声叮】、一连轰开了几道门以后,林三酒便顺利地闯进了一户人家里。 发黄的瓷砖地、局促的空间,以及客厅里乱七八糟拉起来的几条晾衣绳。都说明这家的经济状况不大好。 晾衣绳上挂了不少刚洗干净的衣服,此时早就干了;林三酒也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找到了目标,忙走上前看了一圈,然而马上就失望了。 “这一家正在清洗夏装……?”她疑惑地轻声自言自语道。 绳子上晾的不是背心就是短裤。光看一眼就觉得冷。 她看了看四周,又脏又乱的环境也叫她没有兴趣去卧室翻找衣物了,转身去了邻居家。 同样的几下攻击过后,被打成碎片的锁头“哗啦啦”地倾泻在地上,回音在楼道里来回激荡。久久不息。门没了锁头,吱呀一声开了。 这一家看起来感觉干净舒服多了,起码衣服没有扔得到处都是——林三酒提步进了屋,直奔卧室而去,果然找到了两只样子干净的大衣柜。 一个装着夏衣一个装着冬衣,倒是很有条理,只是林三酒很快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一连翻了好几件,都是典型的老年装;款式有男有女,码子比她本身大好几号不说,几件最厚的外套上还都印着大片大片红红绿绿的牡丹花——看来原先住在这儿的。是一对老年夫妇。 身为一个穿衣曾经颇有品味的女人,林三酒本能地不太想把它们套上身。 可是两条手臂浸泡在寒风里,感觉都快木了…… “算了算了,”她顿时下了决心,将马甲扯了下来。“保暖最重要……一会儿要是看见别的衣服,再换下来好了。” 原本想多往卡片库里存几件衣服的,这个念头自然也打消了;她找了半天,翻出了一件最为中规中矩的黑色套头毛衣,忙迫不及待地将胳膊伸了进去,随即打算把头也钻进去。 就在她低下眼睛、准备将毛衣套过头的时候。目光忽然在毛衣的边缘下方瞥见了一双穿着老式布鞋的脚。 老式布鞋的鞋尖,正对着她的天木兰靴子。 此刻正紧紧挨着她站立的人—— 林三酒胳膊还困在衣服袖子里,此时上半身完全是一个脆弱无防备的状态;一声惊呼梗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她的身体迅速连连倒退几步。“嘶啦”一声手臂一运劲,黑色毛衣顿时裂为了两半。 视线再一次得到自由,林三酒却皱着眉头楞住了: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双青皮布鞋正正地摆在地上——可她在进房的时候,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双鞋。 ……这种感觉,真是叫人讨厌极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鬼世界啊。”她来了还不到一天工夫,被惊吓的次数甚至快赶上前两个世界的总和了,“没有人就算了,还这么阴森森的……” 以林三酒在死亡危机里锻炼出来的胆识来说,也有点儿受不了了,她随手扯了一件最厚的大衣裹上,下意识地绕过那双老式布鞋,急忙朝门口跑去。 步伐到了大门前就顿住了。 这儿是一间老年夫妇的房子;自然也有一些老物件。 此时门旁边挂着的,就是一个林三酒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的、样式简陋的日历,这对老夫妇似乎仍然每天都扯下一页日历来,留了厚厚的纸页断口。 这并没什么,但是有一点让她无法不在意。 最上面的一张日历上,写的日期是“5月30日,星期六”。 伸出手指摸一摸,上面积攒的灰尘并不厚——顶多不会超过一个月。 “……现在是,夏天?” 林三酒愣愣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厚碎花棉袄。 末日世界的气温改变,说起来并不出奇;然而除了帝岭小学之外,这个世界其余的一切都很正常,这个气温也绝对不可能造成末日——气温骤低的原因,令人很难想象。 林三酒并不愿意在这个房子里多呆;她心里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忙忙地跑进了楼道,从居民楼的大门里离开了——外面尽管白雾迷茫,但朦胧的天光还是叫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落下脚来吧。”她给自己鼓气道。“14个月,很快就会过了的……” 套着碎花棉袄的身影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便朝着几栋旅馆的所在之处去了;房间里,老式青皮布鞋不知什么时候调转了一个方向,鞋尖正笔直冲着门口。(未完待续。) PS: 谢谢亲家母的棒棒糖、枇斯的棒棒糖(果然是到六一了,适合我这样年轻的作者)、李凝冰的评价票、晓……月(在犹豫啥!)丫丫的粉红票(天了噜,粉红这么多,都拿得不好意思了)、前滚999度的2张粉红(名字让我哈哈哈一下)、墨色阑珊的又一个平安符、最烦想名字的粉红、瓶子de人生的平安符~! 看起来感谢名单很长,但只是因为我废话多而已…… 对啦,手机端的记得时常清理一下缓存,这样新章和修改后的都容易出来~ 标题和后记都瓜兮兮的,觉得对不起特地写得阴森森的正文……不过这一章不是很吓人嘛,要评分的话,我给评个4,满分10 最近又变成发一章掉一点均订了,争取6月双更以后,均订掉回100以下…… 185 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对了,这里不管再怎么诡异,也是一个末日世界;既然是末日世界,那么肯定就有它的标配:进化者和堕落种。 林三酒望着眼前只有她一半高的东西,心里暗暗地想道。 她也没想到,一路走来明明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但才刚走上这家快捷酒店的二楼走廊,却迎面撞见了一个堕落种。 每一个末日世界中的堕落种,模样都会因为末日原因而有所不同;按理说,这个世界的末日类型不明,林三酒也不知道这儿的堕落种会是什么样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家伙,除了堕落种,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别的东西了…… 它身躯像扭曲的树干一样,脑袋尖尖扁扁,獠牙参差不齐地从嘴里露了出来;在薄薄的青绿色皮肤下面,层层非人骨骼的明显痕迹,凹凸不平地起伏着——这是一个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符合“怪物”定义的生物。 不知怎么的,在见到这个堕落种以后,林三酒竟然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在一颗心落回肚里的同时,她叫出了【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神色间竟然有几分轻松。 这才对嘛——林三酒满意地拎着刀,朝前踏了一步。看见了熟悉的家伙,即使是敌非友也罢,如月车站世界似乎一下变得不那么奇诡莫测了,好像她终于能够把握住什么了一样。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堕落种一见她叫出了一把长刀,竟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鸣,随即掉头冲向了走廊边上一间客房,“砰砰砰”地砸起门来。 咦? 林三酒停下步子,愣愣地举着刀。只见那个门把手转了一下,才微微一动,堕落种已经立刻一头扑进了门缝里——紧接着,从门边探出了一张男人的脸,神情好像还很疑惑:“……小青。外面是什么呀?” 一句话未说完,他已经跟林三酒四目相对,二人不由都同时怔了。 “诶、诶?”林三酒乍然见到一个活人,瞬间被惊喜淹没了。眼睛都亮了:“……你是进化者?” 她从没想到再次见到人类,居然是一件这么令人高兴的事——男人似乎也有同感,兴奋得结结巴巴了半天,才终于发出了个不连贯的句子:“我、我没看错吧?你是活人?娘哟,我都来这儿一个多月了……” 他一面说。一面激动地用力抚了好几遍自己的短短毛刺头,一张圆脸上泛起了红。 “我刚来!这个地方真是叫人有些毛毛的……”明明还是陌生人呢,但林三酒却忍不住向他倾诉了一句,这才想起来什么,忙问道:“刚才的……是堕落种吗?” “来来,快进来……”个子不高、身子结实的男人激动之下刚招呼了两句,突然想起来对方是一个独身的女性进化者,大概不肯轻易进屋的,忙笑着说:“你说小青?它的确是堕落种,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我有一些办法。可以将每个末日世界里的堕落种收为己用。” 虽然二人还不认识,却已经互相释放了足够的善意——这个男人甚至连自己的“办法”都透露了一些,看来这一个多月里也是孤寂得要发疯了。 林三酒朝他点点头,报上了姓名。男人念了几遍她的名字,也回应道:“我叫陈河。你也是从如月车站上车的吗?” 说起这个,林三酒可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对,这儿太奇怪了,究竟是什么类型的末日世界?……还有,这个世界里怎么没有什么人呢?” 问话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把帝岭小学师生、以及那双老布鞋的事说出口——一个人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但遇见了另一个进化者以后,再要她说自己被双鞋吓着了,实在是说不出口。 陈河摸了摸自己短得像光头似的头发。瞥了她一眼,神情有点儿古怪:“……你以前听说过如月车站吗?” 好像在哪儿听过,但是记不起来了——林三酒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出身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在我的老家,有一个国度叫日本。如月车站是日本网路上,非常有名的一个都市怪谈……是说一个年轻女性在深夜搭电车的时候。似乎搭错了,上了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铁轨线路。她在如月车站下车了之后,发现站外是荒山野林,只好顺着隧道往前走……” “在铁轨上走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突然出现的独脚阿伯,又听见了祭典的鼓声……由于全程她都在论坛上跟网友实时报告这件事,大家都叫她快些离开那个地方。最后这位年轻女性在发帖说‘遇见了一个好人,要开车送我去某车站’,‘他在往山上开,并且问什么也不回答了,我打算逃跑’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林三酒不寒而栗的表情,陈河也叹了口气,点点头说:“……你也猜到了吧?这个世界竟然是以一个恐怖怪谈的名字来命名的……我想,这里的末日跟怪谈一类的东西,恐怕脱不了干系。” “诶?可是我在车上的时候……”林三酒有点儿想不通,将报纸上那一篇关于乐本的报道说了,“看起来这个世界应该是被那种‘暗物质’侵袭了才对……” 陈河张着嘴想了一会儿,也放弃了:“咳!谁知道呢……反正啊,我只知道平平安安地挨完这14个月,别出什么幺蛾子,我就知足了。” 这倒也是——林三酒心里暗暗赞同了一句。 在见到活人以后,她感觉自己全身都熨帖了,往常的冷静和自信也都回来了。在跟陈河聊了一会儿以后,她甚至还进屋去看了看小青。 陈河占了一个大床房,周围扔的都是他的衣服和吃空了的方便面盒子,显出一个男人特有的凌乱;小青一见林三酒进来,立刻躲到了窗帘后头,也不管自己两只长长的尖足还在外头露着。 “被我收了以后,它们的智商就显著下降了……”陈河不好意思地收了收床上的杂物,“现在它的智力,也就相当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吧。” 智力一低,倒令堕落种感觉没那么讨厌了。 由陈河领着,林三酒下楼在总台处找到了一些房门钥匙,又折返二楼,给自己开了一间房。 “你休息休息,想来也是被折腾得够呛吧?”陈河外表粗糙,内心还挺体贴,“中午吃饭时再来叫你。”说着关上门走了。 ……都多久没有在正儿八经的床上睡过觉了? 尤其是这间房间在末日来临前,才刚刚被收拾干净,床单整齐,被子软和……林三酒长呼了一口气,一头栽倒在床上,沉进了蓬松的枕头里。 尽管疲惫已经快将她吞噬殆尽了,她还是在迷迷糊糊的睡意中挣扎着爬起身,叫出了【防卫版晴天娃娃】,站在椅子上将它挂在了天花板上。 见它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垂在半空,林三酒这才安心了,迅速脱掉了碎花棉袄,蹬掉靴子,爬进被子里的时候,觉得好像每根骨头都在欢呼。她被柔软包裹住以后,没过一会儿就沉沉坠入了梦乡。 房间里拉着窗帘,也没开灯,即使在白天也显得十分昏暗;就算林三酒现在没有睡着,只怕也发觉不到异样。 晴天娃娃在半空中慢慢地转了一个身,用黑笔画出的两只眼睛,像黑窟窿一样盯紧了床上熟睡的林三酒。(未完待续。) PS: 点娘打赏名单刷出来以后,我忘了哪些是感谢过的了……我看着来好吗,咱们随缘!万一有漏掉的,你再打赏一次我就又看见了,哎呀两全其美。 谢谢草莓的平安符、老爷爷海味的棒棒糖、941甜品的平安符和更新票(…)、小白墙的平安符、书huw(竟然没外号)的棒棒糖、木鱼的棒棒糖(就我在更新了,你是不是很珍惜)、大萌斯基的棒棒糖(承蒙照顾~)、书友150530231148053的3个平安符(改个名字吧?)、糖2糖的评论和平安符、野猴的评价票、墨色阑珊的平安符、芦苇年年的平安符、夏梨殿下的评论和粉红票~! 快到61了,你们都来打赏了,看着好壮观~~~表示心满意足~~~ 今天更新有点晚,主要是周末有点忙~~~ 一想到明天就要双更了,心情还真沉重……一天4K……妈妈我还不想长大…… 186 热腾腾的鸡肉炒饭 ……天气好像越来越冷了。 林三酒是被冻醒的——好像全身骨头都缩成了一团、血液也凝固住了一样,当她迷茫地半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肌肉由于微微地颤抖太久了,此时无一不疼。 从只剩下一点儿热乎气的被窝里钻出来,她哆哆嗦嗦地一把拽过碎花棉袄,套在身上裹紧。 天色更晚,房间里比她入睡前更加阴暗了,家具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外面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息,仿佛世界将这一个小小的宾馆房间给遗忘了。 打开灯,林三酒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晴天娃娃,见它没有异样,便开了房间门来到走廊。 独自在一个阴冷的环境里醒来,她现在非常渴望能够跟人说上几句话——林三酒敲了敲陈河的房门,扬声问道:“陈河,你在不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话音落了下去,敲击声也落了下去,房间门里却是一片安静。 她等了一会儿,又叫了一次,里头仍然悄无声息。 ……难道出去了? 林三酒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一颗心不由慢慢提了起来——她拧了一下门把手,发现是上锁的状态;将手指轻轻一抹,一点细细的灰尘就落了下来,似乎很久没有人碰过这个门把手了。 她下楼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也不见陈河或小青的影子。 不知末日发生时出了什么变故,宾馆大厅里的红地毯被踢翻起来了一半,供客休息的沙发也七扭八歪;不管是桌子上、还是总台的服务台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显出了一派被人遗弃的荒凉。 末日来临那一天想必是一场突变——一只女人的坤包落在大厅正中央,洒了一地的碎粉、口红,男人穿的皮鞋歪扣在服务台下,主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并没有人在这儿生活、活动的迹象。 外面天色灰暗,世界寂寥。 在这样的环境里,林三酒的信心一下子动摇了。 她真的遇见了一个叫陈河的男人吗?会不会只是她疲累过度做的梦? ——这种往常绝对不会产生的、怀疑自己的念头。悄悄滋长了起来。 林三酒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在激起的灰尘里发起了楞:她皱眉想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实际证据能够表明她的确遇见过陈河。 关于如月车站的故事,虽然正漂浮在她的脑海里。但那并不代表什么——她以前就听说过这个故事,只是一时忘了。 正当她陷入了迷茫与怀疑、打算上楼开房门看看的时候,只听旅馆楼外头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句咕哝:“这儿的人怎么都乱球扔鞋……!” 随即响起了啪一声响,好像是有人把什么给踢远了。 “陈河!”林三酒眼睛一亮,刚才白雾一般围绕着她思绪的种种隐约惶恐一下子消失了。她腾地跳起来,迎了出去:“你回来了?” 圆头圆脑的汉子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见她出了大厅,不禁一愣:“你醒了?难道你在特地等我?” 林三酒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呃,也不是……只是见你半天没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忙转移话题道:“这么多吃的,你是在哪儿找到的啊?” 她这时嘴唇都冻得青紫了,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该进食些东西,补补热量。 “噢,宾馆的东西被我吃完了。这都是我在附近居民楼里找出来的。这个世界不管怎么说,又有吃的、又没有危险,真是太好了。”陈河说到这个也高兴起来,一把撸起了自己的短袖,“你看,有不少大米、面粉,午餐肉……这儿的后厨还能生火,调料也应有尽有。” 这还不是最棒的部分——因为这个世界的水电仍然在正常运转,陈河的塑料兜里,甚至还有几块冷藏后冻得硬邦邦的鸡胸肉。 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吃过热饭热菜的林三酒。胃液都快泛出来了。 她往冻僵了的双手上哈了哈气,“那咱们现在去做饭吧!正好暖和暖和……” 陈河“哎”了一声,拎起兜子就往后厨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我倒是觉得还好。刚来的时候我也冻得够呛。现在好像已经适应了……” 二人心情轻快,甚至还打趣了几句林三酒身上的碎花棉袄,很快就到了后厨。各自动了几下手,陈河发现自己厨艺比林三酒还强多了,干脆让她在一边歇着,自己用鸡肉、午餐肉和一点干巴巴的葱花做了个肉炒饭。很快端到了她跟前。 热腾腾的白汽在油光致致的饭粒上微微跳跃,香气扑鼻,诱人得很。 林三酒立刻吃了一口。 热乎乎的饭刚一下肚,猛然化作一股刺骨的寒意迸发开来,仿佛连她五脏六腑都冻住了。 她脸色青紫,身子竟然半晌都不能动,过了好半天功夫,才感觉到心脏顽强地从寒意里挣扎出来,勉强跳了几下,输送出了一些热乎气—— 林三酒手指微颤,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还有点烫手的碗。 她一抬头,陈河一双小小的眼睛正望着她。 “怎么不吃?” “我……”林三酒想要张口说话,但牙关却冷得不由自主地敲了几下,敲断了她要说的话。 即使没有冷到说不出话,她也察觉到了不对。 同样是吃一锅里炒出来的饭,陈河一张圆脸上红光满面,由于吃得急,额头上甚至还泛起了点点热汗。 不用问就知道,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我吃了有些冷。”她强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都慢了下来,手背上的血管颜色发紫。“……你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陈河竟然点了点头。 “对,不过没持续多久。当时我身上没有吃的,如果不吃就要饿死了,就是冷也只能强吃完……没想到吃完就好了。你也快吃吧!” 是吗…… 林三酒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饭碗。 她身上仅有从伊甸园带出的两天份口粮,想在这儿撑14个月,就必须吃这里的东西。 林三酒甚至有些心惊胆战地舀起了一勺饭,送入了口中。(未完待续。) PS: 谢谢暮雨的2张粉红、T同学的粉红(不是要两个月后才回来吗?)、胖喵亲家母的2票粉红、秋小囡的评价票和评论…… 好了接下来要放大招了…… 谢谢胖喵的和氏璧……虽然很高兴,但是这种止不住想泪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像天边的雷声都在说加更…… 我认为如果把一个和氏璧拆成10次左右打赏,是极好的……你们认为呢…… 这一章也照样不恐怖,老实说,你们的需求我有点把握不住! 写恐怖了评论区一片哀嚎,不恐怖了吧,又有人跃跃欲试地出来说可以再恐怖一点…… 现在双更了,我就在恐怖与不恐怖之间精分好了 晚上还有一更哟 187 如月车站的形成原因是…… 吃了饭以后的林三酒更难受了。 那一小碗饭她没能坚持吃完,因为很快,连她的脑子都开始在寒冷下一阵一阵地发疼;才吃了几口,就不得不将碗推到了一边——陈河倒是不在意,将她的饭往自己碗里一倒,呼噜噜地一口气都吃了,正好打消了林三酒心里隐约的怀疑。 虽然陈河做饭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并没有发现他动什么手脚,但这样一来,她的心才完全落回了肚里——甚至还为刚才的那一点猜忌而感到不好意思了。 不再吃饭以后,身体终于渐渐地停止了发抖:看来套了一件厚棉袄,多少还是管点儿用的。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休息?”陈河吃完了一抹嘴,打了个嗝。 “不……我想去周围看看,说不定还能遇见几个幸存者呢。”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林三酒已经又打了好几个颤,忙原地跳了跳,给身体增加了点暖意。 陈河“哦”了一声,并不在意:“我已经找过好多回了,没有人的!不过你要去也随你,我反正要回房打游戏了。” 据说他在列车上看见的第一站并不是帝岭小学,而是一个什么电子商店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河装了一书包的各种游戏回来,足够他玩到14个月时限结束了。 林三酒倒还真佩服他的心大,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 “哎,对了!”身后的男人忽然叫了一声。 她回过头,看见陈河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不要去竹林山。”他语气严肃地说。 林三酒正要问为什么,只听他又道:“那个地方太远了,一来一回两天也未必能回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连找都找不着你。” 的确,竹林山不远的话,这儿也不会有旅馆了——应了下来后,林三酒又道了声谢。径自出了宾馆一楼大门。 听陈河的意思,她才睡了不过四五个小时,现在也就是下午一两点的样子——可是天色阴暗,乌云沉沉。没有一丝太阳,所有的景物都蒙着一层灰灰的色调,看起来简直像风暴前夕、又像是入暮时分。 林三酒虽然没打算去竹林山,但是仍然走上了通向山脚的路。这一条路商店最多:几乎一半的便利店、零食摊、卖各种旅游纪念品的铺子,都开在了这条路上。现在仍保存住了末日前七八成的热闹。 为了驱寒,林三酒一边走一边活动身体,蹦蹦跳跳的样子,要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只怕还要以为她很开心。在跳过了两家所卖商品十分雷同的纪念品摊子以后,她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了脚。 站在马路上,就能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货架被洗劫得乱七八糟、空空落落。凡是烟酒、食物、火机一类的东西,统统都被搜刮一空,连职员室的门都大敞着——看样子,应该是陈河来这儿以前幸存者留下的手笔。 一个漂亮空乘小姐的纸板人像立在便利店门口。瓜子脸上微笑盈盈,目光正好望向车站的方向;而店里歪歪扭扭的一块牌子上,“代客订票、包车、安排行程”的字样还清晰可见——看来这家便利店,也经营了一点旅行社的服务。 随便一瞥之下,她的目光落在一排没有人动过的东西上,林三酒心里一跳,立即迈步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杂志架。 一门心思搜罗生存物资的人,自然不会对报纸杂志有兴趣;然而自从看了有关科学家乐本的那篇报道以后,“暗物质”三个字一直在林三酒的脑子晃,叫她始终无法释怀。 这些报纸杂志里。或许会有更多相关的信息吧……她一边想,一边随手丢开了几本最上层的娱乐杂志。 “没有报纸吗……”她嘀咕着,先把所有杂志都挑了出来。报纸的资讯及时又全面,是最理想的了;然而这儿的报纸只是几份八卦小报。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在架子的最下方,林三酒终于找到了一本表皮有些旧了的杂志——跟其他5、6月号的杂志一比,这一本还是去年12月的,名字叫《科技前沿》。 怪不得被剩下半年还卖不掉。 不过这本书正是林三酒最需要的,她匆匆忙忙翻到目录,寻找与暗物质或乐本有关系的文字。 没想到。还真叫她找到了。 并且,收获大得出乎她的意料——这本杂志正是在乐本理论摇摇欲坠的时候发行的,所以大篇幅地列举了乐本曾经发表过的学说,并在下面一一注明了来自其他学家的批驳。虽然有许多这个世界特有的词汇、相关的专业词汇林三酒都看不懂,但大意她终于也明白了。 在林三酒所出生的世界里,暗物质究竟是什么仍然是一个谜团;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它尽管依然看不见,却已经被一连串的实验证实了成分以及形成过程,甚至已经着手研究起了它的作用——然而作为这个领域的翘楚,乐本在末日来临前的几年前,突然声称自己发现了暗物质的一个惊人特征。 它具有侵蚀性。 并且,这种侵蚀性是最近几年当中才突然活跃起来的,之前的这一性征,似乎一直处于沉睡之中。 暴露在高度暗物质浓度环境下的不同物质,也呈现出了不同的被腐蚀过程;这个过程很漫长,但乐本却断言,最终这些物质将会被同化,拥有98%以上的相同成分构成。 跳过了大段大段复杂的原理解释,林三酒愣愣地抬起头,陷入了沉思。 看来这个世界的确被暗物质侵蚀了,并且在几年的时间里,早就被同化成了几乎相同的物质。只不过,这些暗物质到底是什么,具体能够造成什么影响呢…… 她的目光凝聚在装饮料的冰柜上,因为一直在思考,眼神有些呆呆地望着冰柜玻璃门上映着的、她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 想着想着,林三酒忽然僵了一下,背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从玻璃门上,能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影子正立在自己身后。 林三酒慢慢地转过身,对上了空乘小姐漂亮的双眼。 ……刚才这个东西,不是还在大门口吗?(未完待续。) PS: 谢谢三渣火大的粉红、亲家母的又一票粉红、芦苇年年的棒棒糖、墨色阑珊的平安符、941甜品的2张更新票(…)、大萌斯基的粉红~! 从没试过竟然在分类粉红榜上占到了第2名,超级开心啊,都是多亏了大家对我的支持,非常感谢! 不过卡文卡得厉害,眼泪成河…… 188 打劫游戏商店 当【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仿佛神经质地将那个人形纸板撕成碎片的时候,陈河的一句话突然毫无预兆地跳进了林三酒的脑子里。 “这个世界竟然是以一个恐怖怪谈命名的,看来和这些东西也脱不了干系啊。” ……印在纸板上的空乘小姐,早就看不出来人形了;便利商店的半空中,仍然在漫漫扬扬地飘落着无数细碎的纸屑。林三酒呼呼地喘了几口气,颤抖地将切割刀收了起来,拼命地想要压住狂烈的心跳。 能够毫无抵抗地被粉碎,看来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但是再在这儿呆下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了;林三酒一把抄起了《科技前沿》攥紧了,连一眼也没敢看面前堆积成了一小堆的纸屑,从货架后面绕了个道,冲出了便利商店。 冲到了大马路上,她这才感到自己的三魂六魄回了笼。 所谓的暗物质,难道会赋予这些无生命物件行动起来的能力吗? 林三酒回头看看便利店,它仍然是一副饱受劫难的荒凉样子,看起来一点儿危险也没有。她心脏咚咚跳了两下,早就失去了四周转转的心情,只想早点回到宾馆里,抬步就往回跑。 虽然非亲非故,但是陈河的存在,真给了她无限的慰藉。 “陈河!” 二楼走廊仍然是她离开时的模样——阴暗寂静,仿佛从来没有人踏足过。林三酒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在陈河房门把手上,摸到了细细的灰尘——她心里忍不住略略慌了一下,扬声喊道:“陈河,你出来!” 左手边的另一间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顿时灯光和电视游戏的声音一同从房间里泻了出来,好像人间打开了一个角。一脸疑惑的陈河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三酒顿时松了口气,暗暗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声。 ——原来她之前敲错房门了,陈河住在205室。她试图打开的却是隔壁207室的门,怪不得一摸一手灰。 “我找到了一些消息,你来看看,也许咱们能把这个世界的规则琢磨出来一些。”林三酒扬了扬手里的杂志。没想忽然扑通一声掉出来了一本,这才发现她无意中把另一本娱乐八卦杂志也顺带一块儿卷回来了。 她一边走进了陈河的房间,一边顺手将两本杂志都在桌上摊开了。 陈河房间的电视里,一个射击游戏正被按了暂停键,画面卡在一柄枪和它前方的几具丧尸上。 “这些东西。你自己现实中就打过不知多少回了吧?还有什么好玩儿的?”林三酒拉了两张椅子来,跟他一起坐下了,有点不能理解。 “你不懂,武器库和地图都太丰富了,”陈河随口答了一句,低头读起她指出来的文章。过了半晌,他砸着嘴抬起头。 “暗物质,呃,或者按这个文章里的说法,暗能量会侵蚀空间中的一切物质……”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青嘘嘘的胡子茬儿跟头发都差不多长了。“这个地方又叫如月车站……我说,不会这种暗物质就是咱们平时说的,呃,你懂,灵异方面的东西吧?” ——其实这也是林三酒的第一个念头。 只是到底有些太匪夷所思了,身为一个无神论者,她很难想象是一群来自宇宙的鬼,把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杀了。 “倒也不一定是杀了,”陈河似乎一点儿都不害怕,“说不定这个世界的人都变成了暗物质。早就飘进太空里去了。” “这也有点儿太胡闹啦!”林三酒忍不住一笑。在充满生活气息的明亮房间里,与温暖的活人聊了一会儿,刚才惊魂未定的惶然已经消退得一干二净。“你……没有遭遇过什么古怪的事吗?” 陈河半张着嘴,想了老半天。 “呃……我好像在搜罗游戏的时候。掉了一件东西,回头再找时就没有了。不过,这种事在别处也常常发生,算不得灵异事件吧?”他越说,越有些大大咧咧。“除此之外,我吃饭睡觉打豆豆。日子除了太悠闲之外,简直不能再好了。” 原来他的世界里也有这个笑话——林三酒顿时感到更加亲切了,笑出了声,心神也放松了不少。 说不定原先她曾听过的、风水之类的理论,放在这个世界里正好有一定道理——或许正是因为陈河是男人,所以“阳气”重,不容易被侵袭?阴阳的学说用在这儿,似乎正好。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回去休息洗漱,晚上跟你一块儿打豆豆。”她站起身,笑着指了指游戏中几秒钟内便被命名为豆豆的丧尸。 “好嘞,别忘了你的杂志,晚上见。” 林三酒的脚还没走出门,陈河的手已经又抓起了游戏手柄,一分一秒都没浪费。 最大的恐惧其实源于未知。既然林三酒知道这一切都是与暗物质有关,心情立刻轻松得多了,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走进了自己阴暗的房间,目光正好与晴天娃娃的一双黑眼睛对上了。 “对了,差点忘了你在看家。”她轻轻说了一句,扭头按亮了电灯开关。 房间里一切正常。 她身上又冷又脏,此时迫不及待地想洗一个热水澡——但是有了之前肉炒饭的教训,林三酒将棉袄裹得紧紧的,先打开了卫生间的花洒,探手试了一下温度。 花洒里哗哗奔流而出的水,触手滚烫,冒着一团一团的白色热汽,迅速充满了空间。 自从在伊甸园那个赞助商家里洗过澡以后,林三酒就再也没见过自动流出的热水了;她几乎忘了这世界的诡异之处,怀着感恩一般的心情找出了宾馆的牙刷和毛巾——直到看见浴室里的镜子,她才“噢”了一声。 “拿床单盖住好了,”林三酒没吃过猪肉,也听过不少鬼故事,“镜子似乎不是一个吉利东西啊。” 镜子被蒙住以后,这个小空间确实显得……安全多了。 林三酒首先蹬掉了靴子,两只沉重的靴子咚咚两声。砸在了地板上。 接下来,就是脱衣服了。 这一步,并不值得一提——如果棉袄能脱下来的话。 但是棉袄脱不动。 拉链已经拉开了;但是包裹在身上的布料仿佛有千万斤的力量一样,非但没有顺着林三酒的力量被拉开。反而正一寸一寸地向内收紧——很快,林三酒的脸就涨得青紫,耳朵里仿佛听见自己的肋骨正在咔咔响。 热水哗哗地流淌,白汽越来越重;在一片朦胧的雾气里,林三酒很快变成了一个伏地挣扎的影子—— “怎、怎么了?”脑海中响起了意老师慌乱的声音。 林三酒此时连呼吸都费尽了力气。根本没有余暇回应;棉袄似乎充满最狠毒的恶意,要将她活活绞死——不过这样明目张胆的攻击,她反倒并不害怕了——尽管难受,但她脑子还清醒:先发动了一次【金手指】,紧接着双手一里一外按住了棉袄下摆,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在金手指的微弱好运下,她总算没有把自己的小腹跟碎花棉袄一起轰成碎片。 变成了碎片的棉袄顿时失了力道,从身上滑了下去,露出了里面的工字背心。 林三酒瘫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热热的水蒸气叫她感觉呼吸仿佛更加困难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也知道你对我没恶意,”她没好气地在脑海中喝道,“但还是少给我用点儿意识力吧!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可能就要靠它救命呢!” 意老师早就从她的意识里得知了发生的事情,自知理亏,也不敢讨论尊师重道的问题,嗫嚅地应了两声,算是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讨好似的说了一句:“那个。意识力可以用来抵御许多种攻击哟……在这儿也许用得上。我马上就把方法教给你,好吧?” 林三酒闻言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她也是有点在借机撒气。 险些被勒死在浴室里,她再也没有了洗澡的兴致。望着地板上的棉絮原地呆坐了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赶忙出去再次敲响了207室的门。 听见敲门声,打开房门的陈河看着一头一脸都是水的林三酒,表情诧异极了。 “慢点儿慢点儿……你说,你的棉袄袭击了你?” 他手里还拎着游戏手柄。一脸的不可置信。 “碎片现在还在浴室里,你不信就去看看。”她语调生硬地答道。 “那倒不是……” “总而言之,这一点是我刚刚想到的。”林三酒没有心情听他说话,立刻打断了他,“……文章里的确说过,一切的物质都会被暗能量侵蚀对吧?那么我们目前所接触的一切,其实都可以算是暗物质……要是你的猜测正确,岂不是每一件东西都有危险吗?就像我的棉袄一样。” 带着一种仿佛被什么追赶一样的紧迫感,她语速又急又快。 “你说的有道理……只不过,我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事的。” “什么?” “你看,我在这儿生活了一个多月,基本没有遇见过怪事,更别提生命危险了。如果每件东西都有可能攻击我,我哪能活到现在?哎,我并不是不信你……但如果用民俗故事的角度来理解,就说得通了。” 他找了一条毛巾让林三酒抹脸,继续说道:“……棉袄的主人,肯定已经死了;在一般的鬼故事里,这代表衣服上可能已经附着了‘灵’。你穿着死人的衣服到处跑,能不出事吗!” 林三酒倒是头一回想到这个,一愣之下,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以前她并不热衷于这方面的故事,对灵异世界的逻辑自然也不甚了了;她忽然想到那双挨着自己脚边的老布鞋了——她苦笑了一下,抓紧了毛巾:“这个世界上,恐怕每一件衣服的主人都死了……难道要我冻着?” 旅游区的马路上,可没有服装店。 陈河却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他笑着应道:“我去的那一条电子商店街除了数码店以外,还有很多小吃店服装店……你完全可以去那儿找几身衣服。” “……坐电车去?” “反正我是坐电车来回的,不过你如果愿意,走着其实也不远。”陈河对那条街的位置可算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找出纸笔给她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我这个游戏正玩到关键的地方,就不陪你去了——不过,你要记得给我多带一些游戏回来啊。” 林三酒此刻已平静多了,拿起地图点点头。 ——陈河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自然可以漫不经心、不当回事;然而林三酒自己却不敢不认真起来,道了一声谢,立马就出了门。 以普通人的脚程来说,或许要走两个小时以上;然而对于进化者,这点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就走完了。 她一路上也没有闲着。一直在跟意老师学习意识力防御的方式与适用范围——简单来说,一个平常人的想法,就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但在意识力的作用下,无数具有精神力量的念头凝聚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可以具象化、也可以内收的实质性防御手段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功用,据说传说中意识力的最高等级,就是拜年时人们常说的那一句“心想事成”。 但是现在以林三酒的意识力强度,连抵御寒冷都办不到,她还是得乖乖去找服装店。 电子商店街并不长,但是密密麻麻的各种商店却连一丁点空地都没有浪费。显然末日之前,这里是极热闹的一片地方。 走了大半条街,林三酒终于进了一家店——翻出了一件厚重的呢子大衣、一件拼皮的羽绒服以后,她甚至还在意老师的劝说下,卡片化了两条秋裤。 接下来是给陈河拿游戏—— 林三酒推开一家最大的数码店店门,忽然发现自己用不着给他带游戏了。 “你……不是在宾馆打游戏吗?”她愣愣地盯着面前,“怎么比我还先一步到了这儿?” 货架后站着一个男人,刚刚听见了门声转过头来,正是陈河。 “你走以后游戏就通关了,虎头蛇尾的破玩意。”陈河摸了摸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想着你都来了,我不如也来这儿转转……吓到你了?” “噢,那倒没有——”多了个伴。林三酒也觉得多了不少安全感,她笑笑:“正好你可以自己挑游戏。” 陈河哈哈一笑,说了几句“别的世界连电也没有,在这儿终于能过过瘾了”之类的话,便又一头扎进了游戏碟里。 上次玩儿游戏好像还是大学的时候了……现在看到满货架的各种游戏系列,林三酒还真有些陌生。店面很大。除了游戏碟片之外还有许多游戏机系列、网游头盔、影视碟片之类的东西贩卖,她闲着也是闲着,便随意地转了一圈。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林三酒脑海中的意老师忽然叫了她一声,声音听起来有点儿颤颤巍巍的—— “林、林同学……” 听起来,好像在害怕什么。 林三酒的心一提。 她刚要问怎么了,只见远处货架后立即抬起了一个脑袋——陈河左右张望一下,满脸疑惑地看向了她:“……你听见了吗?刚才好像有个声音,在叫什么同学?”(未完待续。) PS: 昨天码到12点,今天又码了一上午,把2更合了起来,成了一章肥肥哒~ 明天继续恢复2K字2更哈。 到目前为止,这本书已经在分类粉红榜上做了2天的第2名了,简直受宠若惊,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郑重感谢琴野楼同鞋的粉红、小猫喝珍珠奶茶的棒棒糖、寐心的粉红、理木的平安符(等到39死了就不吓人了我保证)、泡_沫的3票粉红(感动…)、胖喵亲家的又2票粉红(老板你好)、三渣火大的又一票粉红、Bear0922的粉红、化神老怪的粉红! 看着新读者越来越多,我也越写越有动力了! 这个世界不会一直恐怖下去的,我也撑不住……很快39就会死了,到时就好了!(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189 意老师察觉到了什么 林三酒费了好大劲才遮掩住心底的吃惊,望向陈河的时候,脸上平静无波。 “不,我什么都没听见啊。”她甚至还配合着扭头四处看了看——陈河似乎听不见她的想法,因为林三酒一叠连声地在心里叫意老师闭上嘴,暂时先不要说话——而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陈河疑虑的目光在四下扫了扫,这才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 可能连他也觉得,在这个诡异莫名的世界里,听见一个女人说话或许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林三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手拿起了一个头盔样的商品,目光盯着包装盒,却根本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陈河怎么会听见意老师的声音? 意老师只是【意识力学堂】的一个表象,一个凝聚出来的意识体;这是不是跟他的能力有关系? 两人刚刚认识,自然谁也没有透露自己的进化能力。 就算想问问意老师怎么回事,现在也开不了口了。林三酒只好一直耐着性子,等陈河装好所有的碟片之后,二人一起踏上了回旅馆的路。 阴暗的下午,所有的建筑都沉默着,目送二人一路从身边走过。 看起来,除了整个世界太过寂静、了无人烟之外,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一路上,两人的话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句对话结束以后,耳朵里的就只剩下了单调的脚步声。 虽然来到如月车站的时间还不长,但林三酒走过的地方不少了。只是除了那群师生以外,她只遇见了陈河一个进化者。 也不知其他人都哪儿去了? 回到旅馆的时候,天色黑得仿佛已经入夜了。在一片朦胧的黑暗里,所有的建筑都只剩下一个阴沉沉的轮廓——世界成了一片毫无生命的阴暗死寂。 抬头看见自己房间的灯光还亮着,林三酒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感觉安全了不少。 她紧了紧身上的拼皮羽绒服,觉得寒风仍然在嗖嗖地往里钻,皮肤冻得生疼。 因为没话说而略有些尴尬的行程。到了旅馆大门口时,也终于要结束了——林三酒迫不及待地想赶快回房找意老师谈谈,但陈河却一脸诧异地叫住了她:“……不是说好要一块儿玩吗?我特地挑了对战性强的游戏,还给你拿了手柄呢!” 这件事。连林三酒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噢”了一声,虽然想找个借口推了,但看着陈河满眼期盼的样子,到底还是没忍心:“……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回房间一趟。” 陈河立刻兴奋地应了,一边说了一句“我在我屋里等你啊”,一边转身回了房。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是林三酒一时说不上来。 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赶快把意老师叫出来才是—— 她的心里现在全被这事儿占着呢,陈河一走,她就一推门进了自己房间,在一片漆黑中打开灯,看见天花板上的晴天娃娃慢悠悠地转了过来。 “意老师,快出来。”她在心底叫了一声。“他不在这附近了。” 半晌都没有回应。 林三酒又叫了几次,这才终于听见她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林、林同学……” 如果两个喇叭也有咽口水的机能的话,那么林三酒几乎可以肯定,意老师是勉强咽了两口唾沫以后,才壮起胆子说话的。 “……身为一个意识体,你还会害怕?”她心脏忽然跳了两下,尽量语气轻松地说。 脑中又安静了一会儿,意老师才慢慢地开口了。 “我害怕……是因为你会害怕。” 林三酒一愣。 “发生了什么事?”她轻轻问了一句,抬步就要往床边走。 意老师是她潜意识层面中凝聚出的意识体,极有可能察觉到了一些被她忽略过去的事情—— 而事实也正如她猜测的一样。 “别、别往里走了!”脑海里意老师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顿时将林三酒吓了一跳,她正要问“怎么了”,然而目光一转,也彷如被定格在原地了似的不动了。 在她的床边。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双老布鞋,鞋尖冲着枕头。 “快快,快点退出这个房间,”意老师的声音又急又乱,语句都不成形了,“你个傻瓜。没发现进来的时候房间是黑的吗!” 林三酒悚然一惊,转身就朝门口扑去,一把拉开门,逃似的冲进了走廊。房间门没带牢,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一个黑峻峻的门洞来——灯不知什么时候又关上了。 不行——这个地方看来已经不安全了——她急急喘了几口气,几乎没听清脑海中意老师说的都是什么,忙跑到陈河房间门口就要敲门。 手刚一抬起来,她就明白了刚才觉得怪怪的地方是什么。 陈河走进去的,是205室。 那个灰尘满满、经久未用,门已经上锁了的房间。 ——直到这时,林三酒才突然听见了意老师又惊又怒的一声叫:“——你听见了吗,我让你快出旅馆!” 即使脑子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林三酒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她浑身冰凉,脚步声噔噔地冲下了楼梯,一口气跑出了大门。 她这才得空喘了一口气:“……怎么回事?” 出了旅馆,意老师慌慌张张的声音好了一点,但仍旧又气又怕:“你是不是傻!你明明都瞥到哪儿不对劲了,但是表意识根本没反应过来,一直沉到了潜意识层里我才发觉了不对——” 一边说,林三酒的脑海中一边强制性地浮起了几幅画面—— 这是意识力的另一个功用,然而她此时却没有心思去想这码事了。 ……在数码游戏商店里,她慢悠悠地走过了两个货架之后,正好经过了一间职员室。职员室的门半开着,露了一条缝,缝隙里黑沉沉的——林三酒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绕开了两步。 缝隙里,由于死去多时,所以皮肤僵硬,面目扭曲的陈河,双眼正直直地瞪着前方。 ……他在商店里弄丢了的,原来是自己的尸体。(未完待续。) PS: 如果大家觉得我更新时间越来越晚了的话,这并不是错觉……这两天突然开始怀疑起人生了……每天好几个小时的投入,就为了几百块全勤,值得吗……这个时间留着干点别的,说不定已经出任CEO迎娶吴彦祖了……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写完了今天的第一更。主要是看见大家这么多粉红票支持我,不感动真是假的……谢谢乖小喵的2票粉红、说梦话的虫子的粉红、飞呀飞雅的粉红、TT99的粉红、人生如玉A+的粉红、小小书的粉红、漫步月色的棒棒糖和粉红、LocySeven的平安符、昕昕的粉红、胖喵亲家的粉红、我看我读的粉红(没错真的是粉红) 没别的,只有感谢吧! 另外恭喜猜陈河有问题的人,你们答对啦。 190 不要去竹林山景区1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 要提心吊胆地一头扎进前方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里,脚步自然不会很快;这么走了五分钟,林三酒才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将自己骂一个狗血淋头。 怎么一开【防御力场】就忘了,她不是还有一个【能力打磨剂】吗! 想到马上就有光了,林三酒舒了一口气,忙叫出了打磨剂,顺便把【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也叫了出来,一手拎着光,一手提着刀,身上的【防御力场】还时不时地发起白光,顿时让她觉得自己有底气多了。 ……只不过这个底气并没有坚持多久。 走了一会儿,她就觉出了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左后方的空间好像比其他地方要暗一些。 她慢慢转过头去。 在她身后不远处,银亮与昏黑交界的混沌里,走着一个几乎有五米高的长身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慢下来的脚步,他也弯下了长长的脖子。 雪白、没有五官的平板脸,正好与林三酒对了个正着。 ……果然不能够在黑暗中走路,因为你不知道什么东西会在何时跟上来。(未完待续。) PS: 谢谢我看我读的又一票粉红、娜乌西卡的香囊、想吃小甜饼的平安符(我也想)、一片橘叶子的粉红、羞颜的粉红、晴空湛蓝的粉红、vannias的2票粉红! 粉红票大丰收的季节到了,农民伯伯我沾满汗水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分类粉红榜第2名就是我,要签名的排队…… 今天差点忘了还有第二更了,在快速吃完2斤半烤鱼以后我赶紧回家给这章收了尾……现在觉得自己被撑成了胖人鱼…… 191 不要去竹林山景区2 【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猛地挥了出去,伊甸园实验室给它加装的特别延长设计,一下子被甩开到了极致——切割刀近达两米的刀身在昏暗暧昧的光线里一扫之下,手感却觉得空空的,竟然叫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砍中了那个东西没有。 ……传说从中世纪的欧洲,就时不时会出现一个身高惊人、没有五官的男人,一直到现在还偶尔会有目击者。被他在树林中跟上的人,或是半夜从床边看见他的人,据说都永久地失踪了。 这当然只是怪谈而已,并不符合事实。 ……因为事实是,那并不是一个男“人”。 【能力打磨剂】早就在林三酒受惊的时候掉落在了地上,瓶子一晃一晃地来回滚,使光线也极不稳定;在这忽闪忽闪的光影里,她猛地停下了挥刀——因为高个男人忽然不见了。 ……周围都是树林,又是一片漆黑,他只要转一个身,就能消失在山林中。 不知何时又会悄悄地走近身边。 眼睛一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林三酒赶快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摸到了打磨剂的小瓶子以后,再也不敢逗留,转身就朝来时的路上跑。 并不是来路更安全些,而是她刚才在凌乱的光影中无意间一瞥,发现远处山坡上的林子里,每一棵树的顶端都有一个椭圆形的白色东西—— 虽然没有五官,但那依然是脸——而树当然是不会长出脸来的。 那些是漫山遍野、肩膀挨着肩膀、静静地站立着、默然地瞧着她的无数个高个男人。 【防御力场】在她受了惊吓以后白光大盛,盈盈地将上半身点亮了,腿部却仍被笼罩在黑暗里——林三酒此时也根本顾不得什么意识力的强度控制了,她只下意识地把【防御力场】开至最大,在肺部一阵一阵的灼热感里拼命朝前飞奔。 连接竹林山景区与车站广场的,只有一条主路;而几栋旅馆和大部分居民楼,都建在主路的两旁。当林三酒闷头冲下山路,跑过便利店——那个纸板人像似乎不在了——几乎快到宾馆楼下时,她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在自己粗重的呼吸中。林三酒眯着眼在暗中打量,不敢放过一丝异动。 宾馆楼的灯光已经全灭了。之前陈河探出头来的那扇窗子,此时仍然开着,只是黑黑的屋子里再没有人影。 ……老布鞋、陈河。或许还有更多的、窥伺着她的东西,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 在漆黑中,仅凭着一个光线暗淡的打磨剂瓶子,林三酒根本无法照应过来四面八方——更何况,她脑子里正发出一阵一阵的刺痛。似乎是意识力即将见底的征兆。 如果没有了这一点点保护,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得似乎从另一条街就能听见了,但是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东西却似乎都在装聋作哑。 “陈河,我不知道你自己发觉没有,”林三酒的声音勉强维持着平稳,一边试探性地说说,一边朝前慢慢走了一步。“……你其实已经死了,在数码店里就……死了。我、我可以给你好好安葬……” 她脑子里一片糊涂,连电视剧的台词都想了起来:“……要我给你安葬、烧纸都行。你就安息了吧?” 身周仍然是静静的,也不知道宾馆楼里的陈河能不能听见这句话——如果他还在宾馆里的话。 林三酒侧耳听了一息。 黑暗如同浓雾一般,遮住了一切,什么声息也没有。她心里咕咚一跳,忙趁着这个机会撒步就跑,打算无论如何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 然而未曾想到,她才刚跑了几步,自己却慢下了步子。 前方不远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个用白色布料扎成的小东西。 一看见它,林三酒心里立时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了不少。 “怎么被扔在这儿了,”她急喘了口气,弯下腰一把将晴天娃娃抄在手里,脚下一刻也没敢多停:“……算了。能找回来就好!” 有了晴天娃娃,她就不怕意识力用完了——林三酒心里顿时有了目标,一口气冲回了车站。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即将进入车站广场的时候,她就瞧见了从站门口漏出的白光——车站里的灯光还亮着! 它成了茫茫黑暗中唯一的灯塔——靠近光亮是人类的本能,林三酒顿时安心多了。 她一个翻身跃过了检票口。在刚刚进入候车月台的时候就关掉了【防御力场】,毕竟现在意识力宝贵,万一枯竭的话,她很可能会当场昏迷过去。 月台里似乎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空旷无人。头顶一个时间显示屏上亮着红光,现在才刚刚过晚上六点而已。 正当林三酒考虑去哪儿找个梯子将晴天娃娃挂上天花板的时候,她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并不是自己太神经质了……她慢慢转过头。 在车站玻璃墙的外头,陈河正站在黑暗里,一脸笑容地望着她。 他抬起手,指了指检票口的方向,笑容更大了——接着冲林三酒点点头,陈河抬步朝月台口的方向走去。 他脚上正穿着那双老布鞋。 陈河要进来——就像那群师生一样—— 林三酒汗毛倒竖,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竟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而就在这时候,月台的另一侧猛然亮起了异样的白光,接着仿佛毫无预兆似的响起了轰隆隆的响声——一辆列车好像感知到月台上有人了一样,从隧道的另一端黑暗中驶了出来。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它停进了月台,唰地一下打开了所有的车厢门。 一模一样的车厢、绿皮椅子、日光灯……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门一开,便扑出来了一股冷风。 ……要上吗? 念头才刚刚升起来,检票口就传来了“咔哒”一声响,一个人形的影子从转角后面投在了地板上。 上吧! 林三酒不及多想,一头扎进了熟悉的车厢里。(未完待续。) PS: 谢谢末日香同学的又一票粉红(上次把你漏了?)、YashaI27的粉红、MoLly的粉红、娜乌西卡的又一个香囊、桃×3子的平安符、夭夭大王的粉红、木×4鱼的粉红、Yuki荷的平安符、紫函@的平安符、小白墙的平安符、Bee1031的平安符!好像有漏掉的……你们记得告诉我啊 大家这两天似乎被我吓到了,这么多粉红和打赏是在行贿我,好让女主快点死吗? 放心吧,她下午就死了! 拿女主死讯安慰读者的我也真是…… 她死了以后,就恐怖不起来了…… 但是各种票我还是想要的……就是这么坦诚一人! 192 林三酒万众期盼地死了 真是“熟悉”的车厢不假。 这并不是说,这辆车跟之前的那一辆一模一样。 林三酒低头看着绿皮椅子缝隙里塞着的报纸团,头脑有点发蒙。 不用伸手将它拿出来,她就知道报纸团上面写的是什么——从纸背隐隐透出来的笔迹,跟她记忆中没有丝毫不同。 实在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报纸比上一次皱巴了不少——那是被她揉的。 时隔了一天之后,她再度搭上的仍然是之前的那一辆电车。 知道了这一点,林三酒的脑子仍然很乱。 ……因为这也就是说,在她下车了以后,又有人上来了,并且将被她揉坏、随便一扔的纸团重新塞进了椅子的缝隙里。 自己又上了同一辆车,似乎不是巧合…… 她云里雾里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现在她能做的,是尽量保护自己周全,而不是去解密。 这一次,林三酒决定做些不一样的事。 接连两次从面目诡异的东西手中保护了自己,她几乎可以确定列车上比外面安全多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会有一个女生写下“不要下车”的原因——至于另几个意义完全相反的大字,解释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甚至可能都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林三酒决定暂时不去考虑。 她压下了心里奇异的排斥感,踩在绿皮椅子上,伸长了手臂,将晴天娃娃拍在了车厢顶。 晴天娃娃立刻黏住了,随着列车的行驶在半空中慢慢地摇摆起来——林三酒端详了它一会儿,满意地坐在它前方的一个位置上。 ——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打算下车了。 刚才看了看路线牌,竹林山景区站的下一站是猫咪省级医院。虽然有了猫咪两个字似乎显得可爱了些,但是配上医院这种怪谈盛行地点,鬼才会想下车去一看究竟。 而且林三酒想好了,在列车到站、车门打开的时候,与其在这儿担惊受怕地等。她还不如去驾驶室看看…… 咦? 她僵硬地直起了后背。 ……列车窗外是一片黑漆漆的,不知道是隧道,还是天黑了下来的外界。车内的日光灯虽然不稳定,但还算明亮;在这样的环境下。林三酒自己的倒影在车窗上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当多了一个影子的时候,自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巨大的白色晴天娃娃,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正好落在林三酒身后;头也转了过来看着车窗,倒影中它正冲着林三酒露出了一个用黑笔画出来的微笑。 ……羽绒服遮不到的后脖颈上。吹来了丝丝的凉气。 林三酒腾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在空中一个拧身,脸色苍白地望向自己的身后——然而车厢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晴天娃娃也仍然老老实实地挂在车顶上,并没有巨大化。 只有行驶时灌进来的冷风,一阵强似一阵。 “是我太神经质了吗?”她稳了稳自己粗重的呼吸,也不敢掉以轻心,关掉了切割刀的震荡频率,用它拨弄了两下晴天娃娃。 娃娃被刀尖拨得转了两个圈。黑笔画出的眼睛和微笑没有什么不对,都还是如同之前一样。 林三酒看了看它,又看了看座位,“不想坐下”的感觉又一次拢住了她的心脏。 奇怪了,这是为什么啊? 不光是这一个椅子,事实上,当她走近列车上不管哪一个座位的时候,心底都回产生隐隐的排斥感,似乎直觉上很反感坐下这件事。 “算了,那就先不坐了。”她安慰自己道。“毕竟是一个被暗物质侵蚀了的怪谈世界,总是会多少有点不对头的……现在不如先去驾驶室看看情况好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可以防止一会儿停车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她其实也想暂时从晴天娃娃下面离开一会儿,静静心。 列车不长。十几个车厢很快走到了头,驾驶室的门依旧紧锁着。 林三酒抬起手,犹豫了半晌,还是先轻轻敲了敲门。 ……她不知道哪一种情况更加让她受不了——是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呢,还是突然出现一个满面笑容的列车长? 不过好在。这两种情况都没发现,驾驶室仍然静静的,没有声息。 林三酒咬咬牙,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猛地将双手按在了门锁上——随着门锁被炸成了细微的碎末四溅开来,门果然也慢慢地打开了。 她谨慎地用刀尖将门缝挑大了一些,随即说不上是不是失望地松了口气。 里面也是空无一人的——只有一排排的仪器在不断地闪烁着小灯,似乎是预设好了的无人驾驶机器。 这样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世界末日以后,仍然有电车运行了。 她收起了切割刀,忽然觉得浑身疲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羽绒服不保暖、她一直在强行对抗寒冷的原因,她也不愿意去想自从来到如月车站世界后的种种诡异之处了,只拖着步子回到了晴天娃娃所在的车厢里,一屁股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紧接着喉咙突然一紧。 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感受——林三酒的脸迅速涨得紫红紫红的,肺部有限的空气全被一点点地挤了出来,脑子里不断地发出“空空”的声音,似乎是血液在拼命冲击着什么。她努力将眼珠挪到了极限,在车窗的倒影上看见自己的身后隐隐有一片白,漫上了自己的脖子。 要叫、叫出切割刀才行…… 这个念头挣扎着浮上脑海,然而卡片才刚刚从掌心里现身,一股阴阴凉凉的气息便笼罩住了自己的手,她当即便动不了了。 生命缓慢而迅速地从她的身体中流逝,过了不到五分钟,林三酒的身体一软,停止了挣扎。 在死亡的前一秒,她什么都看见了。 车厢里的每一个座位上都坐满了人。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灰的,面无表情。在她身下的座位上,一个老太太正伸出枯爪似的手,按住了她的胳膊——原来她坐在了这个老太太的身上。 怪不得要下车。(未完待续。) PS: 好几个打赏信息被刷没了,我明天补上吧,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更幸福的烦恼是彩telent竟然打赏了一个财神钱罐,咱们以后商量商量拆开打赏行吗,这样我就不用加更了……好吧,加上这个和暮雨的罐子,现在欠了7个加更了…… 还要谢谢wj17515284的粉红、酒娘的酒囊和……催更、我是被迫的12138的平安符(这个平安符真的不是我逼ta给的!)、说梦话的虫子的2票粉红和评论……我知道肯定有漏的,明天尽量都补上。 林三酒总算死了,我感觉这么被盼着死的女主真不多见…… 不知道今天BB点啥好,只知道我饿了,今天的晚饭是咖喱鸡肉,没吃或者没吃好的同学拿去不用谢 193 死后的画风缓和了下来 ……尸体没一会儿就冷硬了,缓缓地从绿皮椅子上滑下来,“砰”一声摔倒在了车门边。了无生机的脸在车门玻璃上映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随着列车行驶而一晃一晃。 叫林三酒猜一万遍,她也想不到自己如今是这个状态。 “你是不是傻?” 意老师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高昂得几乎刺破车顶,列车隆隆的行驶声已经完全被她的怒叫给盖了过去。 “我还特地把自己都关闭了,为了让你能够多用一会儿防御力场……现在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 半透明的林三酒“蹲”在自己尸体的旁边,眼睁睁地瞪着它越来越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到底是怎么“看见”这一幕的,也是一个奇妙的问题。 林三酒还记得在彻底断气前的几秒钟,自己全身上下陷在深深的恶寒里,已经没有一处肌肉能动了;一片模糊的神智里,求生的本能一下子从她脑海深处炸了开来,意识力顿时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瞬间包裹住了她……的大脑。 因为之前被她浪费了不少,现在的意识力也只够保护这么大点的东西了。 当尸体失去了力道滑下了椅子的时候,唯一一处被林三酒的意识力保护得好好的部分,却仍然以一个半透明影子的状态留在了原地,居然还有幸保留了思维和感知能力——也就是说,现在林三酒成了一个半透明、漂浮在空中的大脑……灵。 “奇怪了,为什么我现在还能看见、还能听见?” 灰白色半透明的大脑——现在谁也看不出来这是林三酒了——在空中左右摇晃了一下,跟气急败坏的意老师沟通道。“还有,我都死了,你怎么还在?” 意老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专心压制怒气。过了几分钟,好不容易想起了自己教书育人的责任,她的声音才像是忍着气似的说:“你现在整个……灵。都相当于是意识力凝聚成的,你忘了意识力的探查作用吗?如果没有这个探查作用,你当初的观察力是怎么来的?” “噢!”灰白大脑上下点了点,意思是自己明白了。 它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仿佛在查看周围的环境。 死之前看不见的东西,此时毫不遮掩地全现了身—— 车厢里的每一个位子上都仍然坐着一个脸色灰青、一脸死气的人;他们的胸口要很久很久才会起伏一次,而起伏的时候就从鼻腔里喷出了缕缕白汽,看起来阴寒逼人。 难怪如月车站世界这么冷。 晴天娃娃也早就不是林三酒记忆中的样子了:一个皮肤死灰的女孩双手紧紧攥着晴天娃娃悬空吊在车顶上,身上的白裙子长长地垂了下来。从高度来看。林三酒坐在座位上的时候,裙摆正好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再次看见了勒死自己的东西,林三酒简直说不清心中的滋味。 没有了身体,她现在不冷了;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之后,她也不害怕了。 只是以她目前的这个模样,别说报仇什么的了,连明天是否还能存续下去都还不知道。 “所以……我这是死了?”灰白大脑低了下去,靠近了自己的尸体。“以后我就只能以幽灵的模样生活下去了吗?” 这个问题,意老师也很不好回答。她说了声“等等”,消失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在林三酒的焦虑企盼中再次出声了。 “……从刚才起我就觉得奇怪了。”她头一句话便抓住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意识力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对抗真正的死亡,你现在的这个状况,看来只能是跟这个世界有关。” 灰白大脑上下飘了一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这是一个怪谈世界,允许幽灵的存在……可是我好像跟他们有点不同呢。” 大脑一边说,一边漂浮到刚才的老太太身边——如果不是大脑上没有手指的话,林三酒的食指都快指到她鼻子上去了。 而一脸阴沉的老太太表情丝毫没有变。下垂的眼睛从深深的褶子里露出了一半,就像没看见她似的——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看起来似乎竟然已不把林三酒当成攻击目标了。 “……他们还是人形,你只是一个大脑了啊。”意老师坦诚地回答道。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嗯,怎么说呢,我现在还有思维都是多亏了意识力对吧?假如我死的时候没有意识力的话,那会发生什么?” 意老师刚要说“那就彻底死了啊”,忽然想到了陈河,立时哑壳了。 意识力的珍贵。她并没有对林三酒详说——但是她自己知道,拥有这个能力的人万中无一,陈河绝对不可能是靠意识力才在死后四处活动的。 “所以我的猜测是……这个世界被暗物质入侵以后,所有被暗物质……嗯,杀死也罢、同化也好,反正这些人通通变成了恐怖怪谈世界的一部分,或者说,变成了如月车站独有的堕落种。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所以陈河才能够听见意识体的声音。” 能够在眼下这种奇诡的状况里进行思考,林三酒也觉得自己有些冷静得不可思议了。 与其说是讲给意老师听,倒更像是在理清思绪。 “我一直觉得特别冷,可能就是一个被暗物质侵蚀的过程……侵蚀得差不多了,这些独特的堕落种便轻而易举地杀死了我。”林三酒又飘了下去,望着自己双目圆睁的死状,灰白大脑在空中打了个寒颤。“但是连它们都没想到,我竟然以这样一个形式存留了下来……既不是幸存者,也不是堕落种。” “是啊……以你现在的状态来看,14个月以后会是什么状况?”意老师忧心仲仲地叹了口气。 灰白大脑没应声,反而直直地落了下去,挨着尸体停住了。 “14个月的期限一结束,到时你会不会被传送走?万一被传送到了一个没有暗物质的世界,你是不是就真死……诶?我X?你尸体呢?”(未完待续。) PS: 谢谢书友中文的平安符、泡_沫的粉红、墨色阑珊的两个平安符(上次把你漏了)、燕燕女王的2票粉红、斜月风花的平安符、我是被迫的12138的香囊(这个也不是我强迫的,你们信她还是信我?!)、错落的粉红! 如果还有遗漏,只怪点娘刷信息太慢…… 对了,最近看到评论区这么热闹我其实好高兴,每一条都看了,真希望每一条都回,但是点娘的规则太奇葩了,好多次等我写完回复了就说“你歇一会儿吧你回帖速度太快了”,结果导致短时间内无法回复,然后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真是的,咋不嫌我更新快,让我歇一会儿呢? 194 卡片不是插在大脑里的! @@跟一向以园丁自居、却突然爆了粗口的意老师一比,林三酒的惊讶程度更是远远在她之上,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不过她现在是个大脑的模样,谁也不能@@ 195 学会了也没有用 一张发黄的纸片在空中“哗哗”作响地飞了出去,竟然翻卷着打在了坐得端端正正的老太太身上,她顿时吃疼似的“嘶”了一声,豁然而起,冲到了刚刚上车的人面前,与他脸挨着脸,距离近得几乎呼吸相闻。 ……五分钟前,列车在“猫咪省级医院”停靠下来,一对儿少年男女带着一脸与这个世界极不相符的轻松愉快,笑嘻嘻地上了车。 一看这两人的模样,灰白色大脑就趁他们不注意慢慢地飘到了车厢后头,打算找个机会溜掉——虽然一看就是百分之百的活人,但林三酒却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倒不是他们瞧着不善—— “哥,你留着它,是打算跟它KISS吗?”留着一头亮闪闪的粉红色短发少女,嘻嘻哈哈地在少年背上砸了一拳,朝老太太喊了一声:“嘿嘿,嫂子好!” 少年一脸稚气,穿着宽宽松松的滑板裤和一双怎么看都觉得太大了的运动鞋,瞧着比那女孩大不了两岁,脸上还冒着几颗红亮的青春痘。他此时已经恼羞成怒:“少废话!我这一张不是很好,你试试你的!” 少女“噢”了一声,倒是很乖,在自己的蓬蓬裙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什么,随即掏出两只手套来戴上了。老太太刚阴森森地转过头,迎面就被她一拳击在了脸上,随着少女清脆地喊了一句“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她双手亮光大盛,老太太的头立刻像是烧纸冒出的烟雾似的飘散开来,没过一会儿整个“人”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不光能够看见列车上的阴灵,甚至应对手段熟练流畅得几乎成了一套程序,看起来是一点儿都不害怕。意老师立即忍不住低声埋怨了一句:“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灰白色大脑立刻悄悄地飘进了第二节车厢,很惭愧的样子。 她当然不是真的反省去了——林三酒之所以避开,是因为她感觉自己目前的状态,像是街上的小狗不幸遇见了熊孩子。 那两个孩子看起来都是十五六岁上下,正是年轻气盛、张狂爱闹的时候:就在林三酒慢慢飘走的同时。他们俩已经一个接一个地几乎把半个车厢里的阴灵堕落种都给打成了飞灰——从那个少女一脸兴奋好玩的表情来看,这纯粹是出于兴趣。 他们既然能看见纯意识体状态的大脑,万一把她也当做阴灵攻击的话,林三酒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自保。 她慢慢地飘向了车顶。灯泡男虽然趴伏在天花板上。爬的倒快,也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这一节车厢;林三酒在他的反方向找了一个缝隙藏身进去,从这儿隔了一道车厢门,正好能将两个孩子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两拳轰散了两只阴灵堕落种,眼见自己比哥哥干掉的多。忍不住原地跳了一圈——她腿上套着白丝袜,脚上一双粉红色的亮皮圆头鞋,一跳起来不但砰砰响,而且浑身上下足有几百件的小装饰都在跟着一跃一跃。 “行了行了,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少年的能力似乎有点不在状态,忙着要偃旗息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收拾干净了一个车厢就差不多了,你能不能好好坐下。” 少女双手扶着腰,目光在车厢里来回转了一圈,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林三酒猛地提起了心——如果她还有心的话。 “奇怪了。刚才那个大脑哪儿去了?那又是什么怪谈里的东西?” “不见了就算了,反正只有一个大脑。”少年不以为然地把腿翘在前边的椅子上——随后他的脚腕便被一双苍白的手握住了。“烦人,原来这儿还有一个呢,给我来一张好的!” 他一句话喊完,手里一挥,一张发黄的纸片凭空而现砸在那双手上,双手登时便也消散了。少年哼了一声,收回了纸片:“这还差不多。” 妹妹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样子,仍然在四处寻找林三酒。 林三酒忙尽量躲在一块车板的后头,只是大脑的形状太圆了。不能完全遮起来。 “林同学,你现在是纯意识体,形状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的……”意老师看不下去了,悄悄地提点了一句。“你试试……” 对呀——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额头。立即沉下了心。 当还有身体的时候,即使闭上眼,也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四肢的存在;然而现在当她用心去感受的时候,却只觉得自己是轻飘飘的一团,甚至连外形也不太稳定,有时稍微激动一点儿。大脑就会略有点变形。 只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一团中间有个“核”。 “这是什么?”她有点好奇地问道。 “这是意识力从你的大脑中保护下来的东西,思维、神智……说它什么都好,它就是定义了你是林三酒,而不是别人的东西。这个不重要,那女孩现在往这儿走了!” 林三酒闻言,立刻将自己的心神缠绕在“核”上——顿时,周围的意识力传递给了她一种轻柔的、仿佛像是水波一般的被包裹感,柔柔的十分舒畅。 “如果拉动这一丝意识力的话,这个角就可以收回来了……”与其说是在躲避那个少女,不如说林三酒在彻底地沉入了意识体中以后,已经目眩神迷了。 怪不得佛家管肉体叫臭皮囊——此时没有了皮囊,林三酒的每一丝神识都那么灵动轻盈,心念一转,意识力便澎湃地流动旋转起来——这种感觉,竟是出奇的好。 意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大脑的形状越来越细长,最终成了一个纺锤似的形状,彻底藏身在了车板的后面。 虽然主意是她出的,但是连她也没想到林三酒竟然通晓得这么快,甚至都不需要意老师指导—— 然而正当她略微放下了心的时候,车板忽然被嘎巴一声翘开了。 少女圆而晶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哦?你居然还会躲?”(未完待续。) PS: 谢谢桃×3子的香囊、泡_沫的粉红、yuki荷的香囊和粉红、酒娘的桃花扇、海味老爷爷的粉红、墨色阑珊的平安符、TT99的粉红、ai天萌的粉红、月如雅的粉红、凤舞85的粉红、草莓的更新(…)、十洲风云的平安符! 尽了力翻出来的,还有遗漏务必告诉我啊 另外,我正式进入了卡死狗状态……………………怎么办! 196 你是不是傻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变成了阴灵的堕落种,除了诱骗杀戮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女孩一边声音甜甜地说,一边理了理自己的手套——她此时踩在椅子上,那双粉红色的圆头鞋似乎也是什么特殊物品,一个面目灰青的男人被她踩住了脖子,只能不住地挣扎扑腾,却一点儿也动不了地方。少女丝毫不以为意,双臂一拢就把灰白大脑给包围了,一点逃窜的空间都没给林三酒留下。 “看来你还是个挺聪明的堕落种啊。”少女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漫不经心,盈盈亮起光芒的手套已经朝林三酒按了过来。 从刚才见到这女孩起,意老师就已经快急疯了,一叠连声的“怎么办怎么办”闹得林三酒头疼——眼看着手套已经快挨近身了,她不由吼了一声“住嘴!”,随即迅速调动起每一丝能够调动的意识力,将这一股洪流像江河一般地朝前冲击而去—— 在手套即将碰上灰白大脑的前一秒,少女“诶?”了一声,手上一个急刹车,将攻势猛地收了回来。 只见灰白大脑前方的形状早已变了,凝成了一个匕首似的样子,直直地对准她的方向蓄势待发,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尖利,但这种变化女孩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禁犹豫了一瞬。 想了想,少女转过头喊道:“哥,我找到这个大脑了,它还会变形……咦——啊呀!” 随后一声重重的“砰”,惊得前头的少年腾地跳了起来,听见妹妹的声气不对,他也有点着急,两步就窜到了后一节车厢里:“怎么了?” 脚步刚一迈进来,他就愣了——随即忙一手捂住了嘴,肩膀忍不住迅速抽动起来,站在车厢门口半天也不动地方。只是慢慢地弯下了腰。 “你笑个屁啊!” 四仰八叉地仰天摔倒在地上的少女,一见哥哥这副模样便恼羞成怒了——只不过因为她的脸上刚刚挨了一下打,此时小脸正中间留下了一个显眼的红印子,鼻子里也在流血。声音嗡嗡的不清楚:“——你还不快去找那个大脑!那个玩意儿砸了我一下就跑了!” 似乎从妹妹的狼狈相里得到了极大的快乐,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抬步朝车厢后头走,张着眼四处望——总而言之。这态度实在不能算是认真。 “你在看哪里,它有可能在窗外吗?第四节,去第四节车厢看看啊!”女孩很不高兴地喊。 林三酒刚才蓄势已久,变化出的匕首模样只是障眼法罢了,反而是那一下撞,她可是拼了老命的——虽然没有了肉体,但是在她全神凝聚后,意识体的强度也非常可观,女孩两眼眼泪汪汪地半天都看不清东西,都半天功夫了。酸涩疼痛之下,鼻血仍然跟个水龙头似的流个不停。 她哥哥已经从视野里消失了好一会儿了,还没有回来;一个攀在车厢门上的、像面团一样被拉得长长的人体慢慢地凑了过来。然而它呼出的冷气才刚刚吹上女孩的后脖颈,她连瞧也没瞧,反手一拳就将那玩意儿给击飞了——另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鼻子。 “王八蛋,敢打我,我非要你灰飞烟灭不可……区区一个堕落种……”她抹掉了一脸的眼泪,觉得皮肤都火辣辣的。“哥哥也是,又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回来!” 才刚骂了这么一句。只听少年的声音就远远地在好几节车厢以外响了起来——由于列车行驶的声音太大,女孩险些没听清:“阿琴,我问你个事!” “干嘛?”叫阿琴的少女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感觉自己眼睛里的眼泪少了一些。“不去找大脑。你要问我什么啊?” “你说……那个大脑是阴灵堕落种是吧?”少年听起来十分好整以暇——毕竟疼的人不是他:“可是很奇怪啊……咱们都穿着一身抗侵蚀的装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被暗物质同化,那么阴灵是怎么碰到你的?” 诶?少女立刻楞了一下。 ……在如月车站世界中,几乎所有的物质都在以不同的速率被暗物质侵蚀——人以及与人相关、相似的东西被侵蚀得最快。除了极少数人以外,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几乎都因此而死了;在他们死后,又有一大部分变成了堕落种——也即是怪谈阴灵的形态。 当一个外来世界的人刚刚到达如月车站的时候。他的体内是完全没有被暗物质侵蚀过的,对于身边无处不在的阴灵既看不见也摸不着。虽然阴灵能够看见人,然而在人被侵蚀到了一定程度之前,也无法直接碰到对方。 而自己能被那只大脑迎面砸一下,也就意味着…… 当少女还坐在地上发呆的时候,她的哥哥已经拖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靠近了——在他的肩膀上,正慢悠悠地漂浮着一只灰白色的大脑。 ……当林三酒放松下来,不去控制意识力形态的时候,她就会自然而然地再次变成大脑的样子。 “啊,就是这个家伙!”少女蹭地跳了起来,浑身上下几百件装饰都在当啷当啷地响。她刚要扑上来,少年立刻灵巧地一侧身,将灰白大脑给挡在了身后:“你等等,她可不是堕落种啊。” 女孩瞪着自己的哥哥,嘴巴半张,一副“明明知道他说的可能是正确的但是真的非常不想承认”的表情。 “谁叫你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少年笑嘻嘻地把手插进裤兜,好像忘了自己刚才也杀了不少阴灵堕落种,“人家为了自保,攻击你一下也是难免的嘛!你看,我就跟她聊的很好。” “聊……?”女孩皱起眉毛,“这只是个大脑而已,怎么聊?” 林三酒立刻示范给她看了。 尽管才只有几次,但她对意识力的操控已经熟练得多——空中的大脑慢慢地被拉长了,分化成了几个相连的小块,每个小块又慢慢拼成了一个字,合起来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傻? 连问号都有。(未完待续。) PS: 谢谢清清潇潇的粉红、cecelay的粉红、tohfrs的2票粉红(回来啦?)、Hank先生的平安符、v_ics的粉红、小悠爷的粉红、桃×3子的2个平安符(打赏得真频~)~! 最近感觉自己都粉红粉红的了,哈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卡文卡得好严重,一天了什么都没干,挠着头皮才写了一章……本来晚上还想(再)吃一次烤鱼来着,唉。 听说可以请假一次…… 197 在红鹦鹉螺会被要签名 消息传得很快,周围几节车厢里的阴灵——也即是堕落种们,都远远地避开了兄妹二人和林三酒所在之处,因此车厢里干干净净的,只有稳定的日光灯和有节奏的铁轨声。 “诶,所以说,你既然不是堕落种,那你到底是个什么啊?”叫做楼野的少年斜靠在座位上,身板明明还很单薄,却似乎正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成熟不羁一些。他笑嘻嘻地问完了,瞥了一眼一脸不高兴,却仍然忍不住朝这儿看的妹妹楼琴。 林三酒慢慢地将大脑变成了一个“人”字,作为一只器官来说,她此时的态度看起来似乎很高傲。 没办法,主要是亲和的成本太高了——用意识力改变形状、写出文字并不是个轻松活,她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至于刚才那个复杂难写的“傻”字,则是纯粹为了出气才写的。 说起来,还真要多亏这对少年兄妹无时无刻都忘不掉的内斗。要不是当哥哥的老想着看妹妹的笑话,而做妹妹的又幸好还算明辨是非,恐怕今天林三酒很难能逃出这个局面——尤其是在刚刚被楼野发现的时候,对她来说可确实是一个大危机。 而好在两个孩子虽然性格脾气什么的让人有些无奈,但心地似乎还挺善良。 “你是人?那你怎么会变这副样子?”楼琴压不住心底的疑问,终于还是出声问了。 只不过这个问题太大,要是一点点控制大脑来把这事儿从头到尾说一遍的话,林三酒非累死不可——她想了想,拼了两个字:“太长。” “呿,态度还挺高冷的!”楼琴一翻白眼,“哥我跟你说,堕落种一般都特别狡猾,这一个搞不好是有了什么机遇的特殊堕落种……到时出了事,可别怪我不提醒你。” 楼野“噢”了一声,不以为意:“……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呀?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用我的能力试过了。真不是堕落种。” 说到这件事,林三酒心底顿时又泛起了一股憋屈。 ……在刚刚被楼野发现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彻底完蛋了。 如今只剩下了意识体,林三酒突然对以前一些察觉不到的东西变得敏感了起来。尤其是对上人的时候。对方周身流露出的每一丝气息、讯息,都会强烈地被她捕捉到——才刚一被这少年给堵在了角落里,她就立即察觉对方的战力恐怕比那个女孩还要高一线。 更何况,他的态度也要比女孩儿严肃得多。 少年嘟哝了一句什么,手上一翻。一张浅黄色的纸页就凭空而现——接下来大概是要打上来了——在林三酒刚刚调动好全部意识力,打算硬抗下这一招的时候,纸页已经翻卷到了面前,随即却出人意料地“啪”一下消失在了自己身周的空气里,连碰也没碰林三酒一下。 作为纯意识体的林三酒,立刻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气流中,似乎掺杂了一些淡淡的异物。 这就是他的攻击吗? “咦?” 没想到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少年看起来却比林三酒还惊奇:“……奇了怪了,我的【黄历】一向只会对人类才这样啊……” 【你今天出门看黄历了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罔顾历法,真是叫人叹息。难道大家不知道黄历的伟大之处吗?多少代司天监系统。精钻古代方术、天文、八卦(此处不是娱乐圈)才制作出来的万年历,现在竟然没有人看了?想想太不可思议了。为了恢复传统文化,这个能力因此应运而生。 作用:类似于诅咒术。每一次随机叫出一张黄历纸页攻向目标(不一定非是敌人),黄历上的宜忌事项将会变成对方一段时间内的“势”,命中率百分之百,完全不可抗,持续时间随机。 只不过:只不过黄历内容也是完全随机的,为敌人施加了什么“势”都有可能……为虎添翼的例子,以前似乎也发生过。 PS:只对人类有诅咒作用。黄历纸页本身带有古老的驱邪逐凶的作用,体现在对目标的直接击打上——换言之。如果对手是人类,则优先使用诅咒功能;如果不是人类、或者在能力主人的要求下,才会产生击打作用。 ……见黄历纸页没有对自己造成直接伤害,林三酒突然灵机一动。还不来及庆幸,赶忙用大脑形成了字句。这样一来,她终于能够与对方沟通了,而他们也的确简单地交流了几句——然而随即一人一脑就忽然陷入了沉默,彼此对望了半晌。 我什么势 林三酒写四个字已经比较费工夫了,但好在楼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呃”了两声。挠了两下头皮,神情似乎不太好启齿的样子。 “我这儿是有’底单’的,你自己看看吧……”说着,楼野出示了刚才用于攻击她的黄历。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三酒此刻才感到这么憋得慌。 “所以哥哥,你到底用的是什么内容的黄历?” 听楼野说到这儿的楼琴,早就换上了一脸的畅快,迫不及待地问道——瞧她的样子,似乎早就准备了一肚子的哈哈哈,等着要喷到对面的大脑身上。 楼野咳了一声,“宜婚嫁,忌……那个,忌行房。” 楼琴比哥哥还要不害臊得多了——她猛地一拍大腿,身子都弓了起来:“——那不就是’憋屈’么!哈哈哈!” 被一只大脑问你是不是傻的仇,似乎也终于报了。 灰白大脑一点儿情绪也没法表达出来,果然憋屈的很,林三酒只能拉出两个大大的惊叹号——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等楼琴笑完了,她才终于打听着了这两兄妹的一点来历。 “……我们可是红鹦鹉螺的名人,”楼琴矜持地一抬下巴,眼睛圆而晶亮:“凡是在本地住了些年头的人,有谁没有听说过我们两兄妹?” 可是林三酒连红鹦鹉螺是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真是土鳖。你有没有听说过中心十二界?”(未完待续。) PS: 谢谢桃×3子(爱上这个形式的名字了)的两个平安符、yuki荷的平安符、小猫喝奶茶的2票粉红、墨色阑珊的平安符、夭夭大王的粉红~!每一个字都全手打的,以表谢意! 昨天说到了D版这个让人心酸的问题,今天想正式地对所有支持我、支持正版的读者们道一声谢!不管你们本来就是看的正版,还是后来才来的,我都非常感谢!写文是一件很苦的事,在别人眼里看来,有这个时间其实不如多接几个单划算。谢谢大家让我觉得我付出的时间也是有回报的,即使我不是大神,回报也只有一点点,但这说明大家愿意珍重我的劳动成果,让我有了继续坚持的动力。 难得煽情一次,请评论区不要破坏画风……保持队形…… 198 林三酒竟然这么有名 所谓中心十二界,其实是在不知多少代的进化者筛选、改造之后,逐渐成型完善的12个巨型人类星球堡垒。这十二个世界在地理意义上是否互相靠得很近,谁也无法探知到;它们也并不属于任何意义上的联盟——最开始的时候,有些大界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只是它们在资源量、改造度上相似的地位,逐渐促成了如今这个十二界并提的局面。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十二界的人了,但林三酒仍然有一肚子的问题和好奇,只是苦于无法都问出口。 好在楼琴非常以自己的出身地为傲,根本不必多问,她已经像只小鸟似的说个没完:“……我们红鹦鹉螺不算是十二界里最大的,但也能够排在中等了。原本嘛,这个世界是被一种叫做’红鹦鹉螺’的地外生物入侵了生态系统,结果造成了全球生物大灭绝,人类自然也活不下去了,不过现在……哎,你打我干嘛?” “废话,”楼野瞪了她一眼,“谁有心情听你上历史课?” 林三酒赶忙写出了一个“我听”。 没想到楼琴眯眼看了看她,竟然嘿嘿一笑,一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反而不肯说了——【你今天出门看黄历了吗?】的威力,林三酒顿时又体会到了一次。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楼野对这件事仍然念念不忘,“我们两个为了试炼,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个月了,从没见过任何例外……人如果被暗物质侵蚀透了、或者被这儿的堕落种见机杀死了,那么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死翘,要么也变鬼。变成了堕落种以后,除了诱骗、杀戮、恐吓,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你这样形态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灰白大脑在空中上下点了几下,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 楼琴也被勾起了好奇。她不好意思直接过去瞧林三酒,装作往窗户外看的样子,绕了个圈来到灰白大脑的后头,悄悄地伸出了一根指头去摸她——但身周的空间对于林三酒来说根本就像装在了脑子里一样。在她转身的时候就察觉了,向上轻轻一提就避了过去。 “……你是男的?”楼琴瞪起了眼,“要不然为什么不让摸?” 林三酒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想了想,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写了个“女不行”。 意思是,虽然我是女的。但你还是不能摸。 楼琴对她的意思领会得很彻底,当即啐了一口,在哥哥的笑声里转身坐回去了。 林三酒飘到了看起来比较好打交道的楼野面前,写了一行:“说如月”。 “你的意思是……让我告诉你一些如月车站的讯息吗?”楼野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试探地问了一句。见大脑果然上下点了点,他露出了一副整理思绪的样子:“嗯……其实我们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世界里这么轻松,也是因为我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得知了它的资料,所以专门针对它做了准备,你问对人了。啊?问号是什么意思?当然是从如月车站的经历者那儿听说的了!总而言之,进一次B级世界必须要很小心才行。别跟你似的……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不是好事。” 听见“B级世界”时林三酒的震惊,很快又被憋屈感取代了。 “暗物质侵蚀这件事,看来你已经了解了。只不过暗物质的侵蚀还是小事——进化者虽然很少有生成’抗暗物质’能力的,但是只要不吃这里的东西,不喝这儿的水,以咱们的身体素质而言,撑过14个月并不难。” “真正叫人防不胜防的,应该说是这儿的堕落种。” 楼琴似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我们走的地方也不少了,但从来没见过花样这么多的堕落种……除了车厢里这一种守株待兔的之外。还有诱骗你,让你以为他们会给你提供保护的堕落种——” 林三酒顿时想起了帝岭小学的师生——如今想想,他们似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在车上待下去了——警告的确是对的,可是从楼野的话看来。当时如果下车了只怕也未必有个好下场。 “还有以活人面目出现的堕落种——” 陈河的样子浮现在林三酒眼前。 “附身于一切人形物品、或者跟人有关的东西上,让你忽略它们——” 老布鞋、棉袄、人形纸板、晴天娃娃……这个单子就长得多了。 “还有各种怪谈形象的阴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尾随上来、或者用怪谈的方式登场——” 竹林山景区的高个男人—— 这么一想,在过去短短的一天里,林三酒遇见的堕落种种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百科全书了。 “虽然我们来之前把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但是也吃了不少苦头。才能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呢!”楼野好像安慰似的对林三酒说了一句。 “谁说的?哥哥难道不是就被’猫咪省级医院’给吓跑了吗?”楼琴立刻反唇相讥,楼野跳起来回了一句“那是因为我怕猫,不是怕堕落种!”,兄妹二人顿时又陷入了毫无营养的斗嘴中。 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不用他们说得多明白,这兄妹俩看起来就跟自己这种从末日世界里挣扎存活下来的人不一样——对他们来说,末日世界和它的规则是一出生就存在的,早有了一套应对它的教育体系,因此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要悠闲自在的多。 中心十二界,原来是这么理想的一个地方吗? 就在她悠悠出神的功夫,楼野忽然先住了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了一句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三“两个字刚被写出来,林三酒突然想起了同样来自十二界的人偶师——顿时停住了手。 但没想到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又仔细看了看她,忽然同时喊了一句:“你不会是林三酒吧?!”(未完待续。) PS: 谢谢ai天萌的粉红、木×4鱼(还有这样格式的名字吗)的香囊、书huw的桃花扇(真是没想到,谢谢!)、我是被迫的(……)的平安符、前滚999度的粉红~! 因为最近卡文,所以周末两天啥也没干,光顾着跟文死磕了,四五个小时写一章的感觉也实在是百感交集……不过好在今天第二更主要是对话,还比较容易。我个人认为这样高尚的作者应该奖励一条烤鱼,起码3斤!你们说呢! 好了不说了我要去家门口的烤鱼店蹲点了! 199 礼仪看起来其实有点中二 当一只大脑装傻的时候,按理说应该不容易看出来的才对…… 林三酒迅速地收起了已经成形的两个字,恢复了大脑的模样,甚至在原地上下漂浮了几下以后,她还给自己留出了一段“疑惑”的时间,这才写了一个问号“?”。 “你不要装了啊!”楼琴跳了起来,恨不得用手指戳它几下才好,“你骗鬼呢!你刚才明明分成了3块,说明你的名字是三个字的!” ……因为写字之前必须要把大脑的形状先分成与文字对应数量的几块,所以一开始林三酒的确不小心犯了这个错误——只是她也没想到楼琴竟然还挺敏锐的。她在空中晃了晃,一边想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一边一言不发。 “你果然就是林三酒吧?你可是个女的,我不信你爹妈给你起名叫林三,再说这种有数字的名字又少见。”楼野的一张脸也凑过了过来,兄妹俩此时的脸泰山压顶似的罩住了灰白大脑,看起来都特别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否认下去看来也不会有用——身为十二界来人,他们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想来肯定跟人偶师脱不开关系——林三酒越想越有点儿紧张:她万万没想到随便一个十二界来人,竟然就和人偶师有关。 要是逃跑的话,不知道有几成把握…… 然而她才刚刚往另一边车厢“瞄”了一眼,只听楼琴忽然“哇”了一声,大概是认为她已经默认了,双眼晶亮地浮起了一脸兴奋之色:“看来你真的是林三酒啊?” 她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像是听见了某个民间传奇忽然来到了身边似的。 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楼野也一掌朝林三酒拍来,表情畅快:“——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灰白大脑忙沉了一下躲过去他的巴掌,再次形成了一个问号的样子。 ——从他们的反应看起来,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忽然整了整神色,一改之前嘻嘻哈哈没正形儿的样子。面色严肃地挺直了身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这是我们一贯的礼仪,你别惊讶。”好在楼野及时嘱咐了一声,茫然无措的灰白大脑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了。 楼琴首先动了——她一只套着粉色圆头皮鞋的脚朝后迈了一步,随后两手捏起了自己蓬蓬裙的角儿,轻轻弯了弯腰,模样跟欧洲古代的宫廷礼有几分相似——在她叮叮当当的饰品响声中,少女清脆得小鸟似的声音含着庄严意味响了起来:“成长者联盟红鹦鹉螺界分部成员楼琴。欢迎同胞。” 楼野一只手臂弯在身前——林三酒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在他衣服一侧有一只暗兜——将手插进暗兜里,他也行了一个模样奇异的礼:“成长者联盟红鹦鹉螺分部成员楼野,欢迎同胞。” ……成长者联盟? 林三酒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登时心里激起了犹如翻江倒海似的疑问——她想问的实在太多了! 比如成长者联盟是什么?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还这么郑重地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难道是因为人偶师?可自己当时除了逃生成功,什么也没干啊……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要用大脑来慢慢拼字的话,恐怕问到如月车站世界结束也问不完——林三酒此时的感觉,还真就跟“明明新娘近在眼前了,但却不能入洞房”的新郎一样,糟心得很。 真想求求历代司天监,快点让这一段黄历效应过去吧。 虽然楼氏兄妹二人并不具有善解人意这一优点。不过好在他们还是记起了要简单地给她解释几句——收起了他们很明显来自异界的礼节后,二人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一个理了理粉红假发,一个翘起了二郎腿。 楼琴坐在绿皮椅子上,一下一下地踢着脚说:“……啊呀,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呢。嗯,成长者联盟嘛,听名字就很好理解了吧?成长型一般都会选择加入这个协会,毕竟有保障、又有名气……” 原来他们兄妹也是成长型啊——林三酒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也不禁有些奇怪起来。如果说成长型多得已经都组成了协会的话,那么当初人偶师见到她的时候,为什么还会那么激动? 她有心想问,不过以这句话的长度来看。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一旦意识力增涨了,一定要先给自己安个嘴!林三酒愤愤地想。 “人偶师在十二界可是个不得了的角色,”话虽是这么说,但楼野一脸少年特有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式的骄傲,似乎觉得对方将来不如自己似的:“……我们成长者联盟跟这批人磕磕碰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像他这样的人在十二界中不少。但是能做到那么狂、那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大概也就是人偶师一个……” “自从他追捕你的消息传开以后,所有受成长者联盟控制的签证官也都收到了上头的指示——”楼琴说起“上头”时,两眼又亮了起来:“绝对要尽可能地保住你的所在地信息,而且几乎所有外出的成员都留了心,打算先人偶师一步找到你。” 怪不得他们两人这么高兴——整个组织都为之行动了起来的一件事,竟然在自己手里办成了,两个孩子的脸上都因激动泛起了隐隐红晕。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不过只要你跟我们回红鹦鹉螺界,总能想到办法帮你的。”楼琴罕见地安慰了她一句,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语音一顿,皱起了眉毛朝车窗外望去。 两人一个大脑本来一直是呈三角形的状态坐着,因此一时间谁也没留意外头;楼琴这么一看,顿时把另两人的注意力也给吸引了过去。 一个浑身赤|裸惨白、面无表情的男人正趴在行驶中的车窗玻璃上,直直地盯着三人,似乎非常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这景象虽不常见,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列车也逐渐慢了下来,驶进了一个月台。 原来不知不觉间,“看不见的地方”站到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娜乌西卡的香囊、昵妃的平安符、我是被迫的12138的2个平安符、书huw的评价票、墨色阑珊的又一个平安符、三渣火大的粉红票、影沉壁的3票粉红(哇)~!! 最近感觉自己越写越不好了,特别想请假一天仔细撸一撸情节,然而这样一来就没全勤了,真是叫人纠结…… 刚才开着窗户,楼下不知过了哪位大神的车在外放音乐,我就这样没有一点防备地被灌了一脑子的小苹果,已经重复循环了15分钟了……你们感受一下…… 200 住宅区 自打进入如月车站以后,“看不见的地方”可以说是最具灵异怪谈气息的一个站名了。 电车缓缓地停稳了,“唰”地一声打开了车门——虽然这几节车厢内都已经干净了,却仍然能瞧见从另外几节车厢里陆陆续续地走下来了一些面色青灰的人,好像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似的。 林三酒的正前方,就是那个一身惨白、眼睛大得如同饭碗一样的男人——他眼珠子咕噜转了几转,随即四肢并用,像壁虎似的快速爬到了车门边露出了一个头,看样子是想进来。 楼氏兄妹俩连理都没理会他,好像根本没把这个东西放在眼里,只是朝外看了一眼,随即妹妹便朝灰白大脑招了招手。 “走吧,每一站最好还是下车去看看。”她的神态怡然得像是要去野炊,让林三酒也因此安心了不少——她毕竟是因这些东西而死的,说完全没有心理阴影是假的。 “是啊,不然来来回回老停在那一站,浪费时间!”少年一边说,一边在往外走的时候踹了那个男人一脚。被他踹中的地方登时冒起了一股烟,惨白男人尖嘶了一声,转身就逃,远远地隐没在了黑暗的隧道里。 “行驶中列车玻璃上贴着的男人”这一怪谈,似乎挺弱的。 可真不愧是十二界来人——林三酒放心大胆地飞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楼琴的肩膀上,将自己的形状拉成了“为何可碰它”。碰字按理说很难写,不过大概是错觉,她觉得自己现在调度意识力时灵活多了,几乎可以说是心念电转之间,意识力流已经顺着她的意思流畅而契合地写完了字。 “噢,我不是说了嘛,”楼野瞥了一眼车站,漫不经心地应道。“我们俩一身装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准备的,鞋子相当于是我们与暗物质世界中的媒介了……本来是连看也看不见的。不过我们特意用暗物质侵蚀了眼睛。” “这儿的什么水啊,眼药水啊,洗眼液啊……我那几天的眼睛都是红的。”楼琴附和道。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林三酒简直想哀叹一声,不用说。脑海里意老师果然又喝了一声:“你看看人家!” 没理会意老师,林三酒来回“看”了一下四周。这个车站仍然是空荡荡的,刚才下车的堕落种都不知道哪儿去了,除了己方三个人之外,连个活物也没有。透过车窗玻璃。她发现自己竟然能看见外面安安静静的住宅区街道。 才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林三酒就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力似乎增长了一点儿——每增长一些意识力,就像是一个人的视力变好了一点似的,看得更清楚、也更远了。 同时她也察觉到大脑的体积变大了一些,在脑后包裹住她尸体卡的部分,微微向外延展了一部分——是之前消耗掉的意识力正在慢慢地恢复吗? 要不要试试拿它捏个嘴出来? “别想了,”意老师打消了她的念头,“意识力’扫描’过你的全身包括头部结构,每增长一些。都会按照你原有的结构塑造一点’身体’出来……你有没有见过谁是大脑上直接长了个嘴的?” 林三酒顿时熄了心思。 也是——不然靠着她自己,捏出来的身体还不一定会是什么德行,万一到时跟尸体对不上怎么办? 林三酒与意老师的对话,不是阴灵灵体的楼氏兄妹二人自然听不见。毕竟是一个B级世界,又初到一个新地方,谨慎仍然是必不可少的——由楼野举着手电筒打头,楼琴殿后,一个灰白大脑慢悠悠地飞在中间,一行三人小心地走出了车站。 林三酒头一回既不用负责警戒工作,出事了也不用冲上去打。轻松得过分的同时,她竟然还觉得有些不适应,只能来回转着圈儿地“看”,希望能给兄妹俩分担点工作。 粗壮明亮的手电光束刺破了黑暗。将夜幕撕开了,露出一片看起来安安静静的生活区。 一群一群造型相似的居民楼,被数条窄窄的街道给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工工整整、好像用尺子量着造出来似的。沿街零星开着几家超市、便利店、烟酒店之类的商铺,正门都开着,好像出现变故的时候还正在营业。街边上停了一些汽车。在绿化带的掩映下隐隐有些看不清楚。 如果忽视掉某扇窗子后头有人影一闪而过之类的事,这个地方也算得上安宁。 “这里的堕落种好像很少啊。”楼野咕哝了一句,手电光远远地投射出去,来回划了几道。 林三酒也上下点了点,证实在自己看起来也确实是这样——楼氏兄妹只是眼睛被侵蚀了,特殊情况下也有可能看漏一些堕落种,而她作为意识体,基本上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既然这样,咱们就找个地方歇歇脚好了……刚才在车上话还没说完呢。”楼野一点儿都没把这个小区放在眼里,笑嘻嘻地抬步冲向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栋居民楼。 一行三人在楼琴浑身叮叮当当的声音里,打开了一栋楼门。这里是比较现代化的住宅楼,一楼是保安室和电梯厅,必须上楼才能通向住家—— “你俩傻呀,有电梯不用干嘛要走楼梯?” 楼野头一个在电梯门口顿住脚,抬头看了看停在26楼的电梯,叫住了妹妹和正要往楼梯间飞去的灰白大脑。他手指啪地一按,向上的箭头顿时亮了,随着电梯运行的嗡嗡声,显示屏上表示楼层的数字也开始逐渐减少。 电梯可是各种怪谈最喜欢的地点啊…… 林三酒暗暗地想。 但是身边有两个手段厉害的年轻孩子跟着,她自己现在又是个意识体,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电梯门刚刚打开,就随着楼野一头扎进去了。 “楼琴你快点儿!”见哥哥不耐烦地催了一句,少女这才赶快进了电梯。楼野问道:“咱们去哪一层?” “就刚才电梯停着的那层好了,26吧。” 标着26的数字键被楼野按亮了。 电梯稳稳地开始向上滑行。 “咦,刚才是谁说的26楼?”楼琴忽然惊奇地问了一句。(未完待续。) PS: 谢谢一个团子的平安符和香囊、儿茶的粉红、桃×3子的……我也不知道多少个平安符了!还有草莓的更新票,哈哈~~ 忘了说,其实楼氏两兄妹的名字是从评论区“琴野楼”这儿偷来的……你介意也晚了…… 话说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了?为什么评论区这么多唱小苹果的?啊?!有没有好人的活路啊?! 连晚饭(咖喱鸡)都没吃好! 最近更得早,大家都吃过了还不饿,让我没有动力写吃了…… 201 不听老人言 这一句话顿时捅开了马蜂窝——楼野猛地跳了电梯边上,后背紧靠着墙壁,一张还稚嫩的脸上满是惊讶:“不是你说的吗?” 楼琴的动作跟哥哥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后天训练出来的默契:“废话,是我说的我还用问那一句吗!” 兄妹俩大概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神态都有点儿慌张,下意识地看了看灰白大脑——倒不是怀疑她突然会说话了,只是她以现在的状态,基本上能看见一切东西。可是林三酒慢慢地在电梯空间里上下漂浮了一会儿以后,却拼出了两个叫人心一下就提起来了的字:“无人”。 电梯里静了一秒,楼野先嚷嚷出声了。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个女的!” “啊对,我也这么觉得……为什么咱们看不见?难道在电梯外面吗?” 如果还有手的话,林三酒真想往他们两人的后脑勺上一人来一巴掌。在列车上能看见堕落种的时候,他们那叫一个威风凛凛;但出了“看不见”的意外以后,两人似乎都忘了现在应该干嘛——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三酒将意识力聚集在大脑前方,猛地朝电梯按键区冲了过去——一排20以下的数字灯被她一撞,登时全亮了,林三酒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一部分意识力以后,她的劲道更大了,因此没敢使出全力;而令人庆幸的是,也幸好没发生那种怎么按都不亮的事儿。 难道说黄历的效果过去了? 兄妹俩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管刚才说话的是什么东西,既然那玩意儿要让他们去26楼,那他们最好还是别去。楼野挠挠头皮,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措了,咳了一声,矜持地夸奖道:“……嗯,刚才你做得很好,不过老实说。我才不怕呢。” 真想切切实实地叹口气啊,没有了肉身的林三酒默默想道。 ……即使因为缺乏历练而有些不太稳当,两个孩子仍然具有进化者基本的素质——当电梯“叮”一声、无风无浪地停在了15楼,还没打开电梯门时。楼野已经叫出了一张纸页,楼琴也低低地念了一句什么,两只套着手套的手随即微微一亮。 【呵呵我们是广电总局】 这个机构的名字很陌生,反正在红鹦鹉螺界的人从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来自哪一个空间。然而它似乎威力很大。造成了亿万量级、不明来源的怨念。 现阶段本能力分为2个部分。1,脖子以下不能描写;2,建国以后严禁成精。 发动1部分的时候,敌对目标会被“广电总局空间”默认成为一本书——或者是其他什么体裁的文字都可以。当敌对目标想要移动脖子以下的部分时,本能力会发出干扰,对其的动作实施造成困难,在武斗的时候简直就是作弊利器。只不过干扰和造成的问题都完全随机,建议发动以前先用好运气的黄历纸页增加运势。 2部分专门针对非人生物,上到神佛下到苍蝇都在攻击范围之内——只不过威力大小也会随对象变化而不同。该部分能力可以附着于身体某一部位上,对非人生物造成直接打击。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假如有某一个非人生物拥有“我是1949年以前出生的”这个清晰念头的话,则本能力的2部分会无效化。 ……楼氏兄妹的准备刚刚做好,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墙上脱皮褪色了的红色“15”字样。外面走廊里吊着一盏尿黄色的灯泡,多年沉浸下来的饭菜味、油味,使楼道里散发着一股旧房子特有的、厚重不干净的气息。 不过阴灵型的堕落种,倒是一个都没有看见。 “哥,咱们出去吧?”楼琴虽然问了这么一句,但脚下已经往电梯外走了——她在迈出门之前,还有点紧张地回头在电梯里扫了一眼。 没有了乘客的电梯。看起来就是四四方方一个铁箱子,没有不对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很顺利地出了电梯。 兄妹俩带着一个灰白大脑,踩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两侧家家户户门户紧闭。他们本来也没有一个明确目的,甚至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是为了历练而已;因此也不着急,小心而仔细地将每一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 虽然没有眼睛,但意识力在林三酒的头脑中投射出了一副全景图,让她能够将周围环境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比用肉眼更加全面。因为意识力的特殊性。不光是被它感知的区域纤毫毕现地展露了出来,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它也能够模糊地描绘出一个大概——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站在墙角处时,明明是看不见另外一边的;然而有时却能很微妙地察觉到另一边站着一个人。 ——此时林三酒就有了这种感觉。 在楼氏兄妹即将无知无觉地拐过楼道转角的前一分钟,灰白大脑突然一个猛子沉了下去,一个回旋式的前冲,顿时将兄妹二人同时绊了一个趔趄——进化者的平衡能力超群,他们迅速稳住了身子;步子也终于停下了。 “你干嘛拌我们?”楼琴没好气地问,似乎又想到了鼻子上的那一击。 “有人”——林三酒慌忙写了两个大字。 兄妹俩一惊,对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转角后面。 然而那儿安安静静的,一点气息也没有。 过了几秒,还是楼琴出了个主意——她从自己蓬蓬裙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捏着把手的最末端,小心地从这一边的墙后伸了出去。 镜子里只有另一条深邃的走廊。 ”什么呀,净吓人。“楼野登时出了口气,不等林三酒写字,抬脚就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她没有嘴,连想叫住他都来不及。 他身影消失在拐角出处后的一秒钟里,没有任何异响—— 楼琴刚要跟上,却被提防着她的灰白大脑狠狠一下撞在了小腿骨上,疼得她“嘶”一声停了下来,抱住了小腿。 “你到底干嘛?我可真生气了——”她细眉倒竖,刚回头说了这么一句,突然见灰白大脑拼命地来回在空中翻滚,随即拉出了一个细长条,指向她身后。 楼琴立刻转过头去,发现从墙边上探出来一块黑。 这块黑慢慢地从拐角后移了出来,原来是天灵盖处的一块头发——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楼野的脸呈水平翻倒的样子,与脖子拧成了90°,缓缓地露了出来。 身体仍然留在了墙的另一边。 就在楼琴瞪大双眼,一声尖叫几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悬空似的脸上,突然笑了——那是林三酒见过了好几次的标准、巨大的笑容。楼野哑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们过来呀。”(未完待续。) PS: 谢谢三渣火大的平安符和粉红(名字到底什么意思)、大坏蛋的粉红、桃×3子的平安符(又有了)、一个团子的评价票~! 楼氏兄妹简直是卡文的代言人,自从他们出场以后我就没有一章不卡……这一章从昨晚就开始写了,早上又啃了好久……为了接下来的一个略复杂的剧情,我写了满满一张纸,还画了图……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 202 你TM在逗我? @@被楼琴含在嘴里的那一声惊叫,到底脱口而出了,在走廊里激起一阵阵的回音——她离楼野那一张裂开了巨大笑容的脸最近,几乎是面贴面地站着,当下趔趔趄趄地连退几步,险@@ 203 这是有声音的一章 房子仍然是这一间房子;除了突然少了两个大活人以外,其他的一切都非常正常——不管是客厅、卧室,还是浴室,林三酒都里里外外地找遍了,可就是始终不见兄妹俩的踪迹。 “就是死了,也会有尸体留下来,也会变堕落种啊?”林三酒完全不能理解眼下的状况,“他们如果要离开这间房,必须要经过走廊吧?而我刚才不就在走廊上吗?” 每一层楼的楼道,都是由2个大写“L”拼在一起的形状;理论上来说,的确有可能一人在左边走廊、一人在右边走廊而擦身而过;但是在稍微动一下就有回音的楼道里,林三酒却不可能没察觉。 除非是兄妹俩特地瞒着她,用了什么手段消了声音跑了;不然林三酒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大活人突然不见了。 “可是昨天他们还告诉我,他们出来的时候身上总会多带几张不记名签证以防万一,正好可以给我用,让我直接去红鹦鹉螺界与他们汇合呢……”林三酒喃喃自语,“突然说走就走,这根本说不通啊……” 但如果不是他们主动离开的,那就只能是外力迫使他们消失的,但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报警器始终没响了。 意老师也一片茫然,二人商量了半天,仍然不得头脑。 “我还是出去看看好了。或者去楼下楼上找找……”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故技重施从门缝底下飘出去了。这两个孩子不仅仅是她前往中心十二界的保障,从心底来说,在这个孤寂的世界里,她也很珍惜他们的陪伴。 如果楼氏兄妹真的陷入了什么危险之中的话,现在能靠的也就是林三酒一人了。 然而走廊上跟刚才一样,什么异动都没有;褪色破损的“15”仍然在尿黄色的灯光下呈现出暗浓的颜色。 林三酒瞥了一眼电梯,随即便把它剔出了考虑范围之内;转身朝楼梯口飞去。 任何建成超过3个月以上的居民楼里,楼梯几乎都是一个噩梦。由于平时只是用来放垃圾桶的地方,这儿修建得非常不合理;灯泡常年都是坏的。每一节楼梯都陡峭得吓人——泡在黑暗中的楼梯道显得更狭窄更局促了,连一路飘行下去的灰白大脑都感觉到了不舒服。 或许此时空气里还弥漫着垃圾桶的臭味,不过好在意识力并不具备嗅觉这个功能。 多亏了意识力的全景扫描,一个楼层只需要看几眼就够了;加上此时又是飞行状态。林三酒几乎没花多长时间就把15楼以下、一直到一楼大厅的每一层楼都检查完了,只是哪儿也没见着楼氏兄妹。 “我跟你说,意老师,如果那两个孩子又在开玩笑的话,”林三酒嘀嘀咕咕地飞向了电梯。这次她打算换一条路线上去:“我一定要把他们的鼻梁撞进头盖骨里去。” 电梯仍然停在他们上去时的15楼,此时受到林三酒召唤,顿时发出嗡嗡的轻响,开始缓缓下行。 这部电梯,果然有问题啊……林三酒来回漂浮着想。 原本她撞亮了一排楼层键,可不止一个15楼;15楼只是第一个停下的楼层而已,同时亮的还有16、17……按理说,在他们下电梯以后,电梯应该会继续往上走才对。 而现在很显然在他们离开电梯以后,电梯也不走了。就那么蹲在了15楼。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里,“叮”一声,电梯到了——两扇门打开了,露出里面被日光灯染得发白的电梯厢。 灰白大脑飘了进去,拉出了一根小手指似的长条,按了一下“16”。 电梯门合上之后,开始上升。 眼看着数字一个接一个老老实实地往上跳,一直静心等着出什么变故的林三酒,却什么都没等到,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电梯一样——直到又是“叮”的一声。它停下了。 然而大大的数字却显示着“15”。 15楼有人! 林三酒心一提,立刻聚集起了意识力,迅速升高以后退进角落里,有点紧张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诶?” 从打开的门缝里。居然先露出了一头亮闪闪的粉红假发——接着,楼琴瞪圆了的眼睛、楼野猛的一声“咳!这不是在这儿呢嘛!”都立即被意识力扫描给纳入了林三酒的头脑中。 “你这家伙怎么乱跑?!”楼琴一步就跳了进来,涂成五颜六色的指甲就要往灰白大脑上戳。“你不是去查那个声音的来源了吗?这么久也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结果是下楼玩儿去了!” 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的林三酒,憋屈得几乎能马上喷出一口老血来——眼见楼野也在一边点头附和。她立马愤怒地写了一行字:“我去找你们你们不见了”——这还是林三酒头一次一口气写了这么多字。 “呸,你才不见了,我们还好好地在这儿站着呢!”楼琴还不放弃要戳她的努力,逼得灰白大脑在角落里来回扑腾躲闪,“我看你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来,我才叫上我哥来找你的!” 林三酒大大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点纳闷了。 难道说是自己找的时候没留意时间,结果正好和出房的兄妹二人错过了?但为什么会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 好不容易躲过了楼琴的尖指甲,林三酒满心疑惑地跟在楼氏兄妹二人身后回了房——房间仍然像她离开时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真是虚惊一场啊,”楼野舒舒服服地又要往床上躺,却被妹妹一把揪了起来:“轮到你守夜了!” 他这才想起来,拖着脚坐在了灰白大脑下方的椅子上。 ……看起来,这一切跟刚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林三酒在问了楼野一句“你们等了我多久”以后,就再也没法沉下心修炼意识力了——因为这件事根本说不通。 楼野的回答是:“我们想着反正你一只大脑也不会出什么事,就打了会儿牌,嗯……具体的时间也说不好,不过最起码,一个小时是有了的。” 就算再怎么没留意时间,林三酒也敢肯定,自己在外头花了还不到半个小时。 ……难道如月车站世界里,还会有时间扭曲的情况出现? 还是说又不知不觉走进副本里了? 但如果这是一个副本的话,未免安宁得过分。 林三酒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沉默了下来,房子里再度恢复了宁静。 ……如月车站里的夜晚很长,好像天明永远不会到来一样。 当楼野也终于忍不住趴在椅子上睡着了以后,唯一一个不用睡觉的林三酒忍不住在屋子里外来回飘了一圈,在脑中不断骚扰着意老师,试图通过说话来弄清楚刚才发生的事。 只是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意老师不胜其烦地开始装死、一声也不回应了以后,林三酒才有点闷闷地一头撞进了浴室里,打开了灯。 反正人是找回来了,搞不明白就搞不明白吧——林三酒独自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直直飞进了浴缸里,砰地一下将自己的尸体解除了卡片化,接着去拧水龙头——闲着也是闲着,她打算给自己的尸体洗个澡。 乐观地说,以后或许还要用到这具尸体呢。 用意识力凝聚成大拇指、食指的模样,可比写字还难——当林三酒好不容易将两条怪模怪样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上时,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了马桶冲水的声音。(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白墙的2个平安符、人生如玉A+的粉红、wistarialan9的2票粉红、一个团子的平安符~!全手打以示感谢~!前段时间被我感谢名单漏掉的同学们快来吱一声,最近感谢名单短,加上去不费劲~~ 另外评论区是怎么回事哈哈哈被我馋的去买鱼罐头的也有(你是猫吗?),说自己吓得不想活了的也有(这是什么鬼哈哈哈),最近这几章哪里恐怖了你们所! 打算戒一段时间烤鱼,主要是因为在读者群里问了一下,她们并不愿意给我报销……我想想,接下来我要在作者感言里说点什么吃的好 你们有什么想吃吃不到的可以留言告诉我,我去替你们吃,想说shi的人可以不用说话了 204 她很快就熟悉了气窗的构造 ……林三酒一向知道自己并不以智慧见长,但是如果她早知道会陷入这样的一个局面里的话,当她第一次听见楼上传来马桶冲水声的时候,就一定会立刻冲出浴室,杀掉外面熟睡的人。 而现在,她已经在这幢居民楼里困了近十天了。 说“困”,也不太准确——要是能够一咬牙,林三酒完全可以直接从窗子里飞出去,因为此时并没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囚禁着她。窗外一眼看不到头的如月车站世界,笼罩在灰沉沉的天空下,看起来广阔无边。 但是她还不能走。 让她不得不留在这栋居民楼的原因之一,这时正好走了上来,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对林三酒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让他去弄点吃的去了。”楼琴抿着薄薄的嘴唇,神情阴郁,原本少女润泽的皮肤上这几天也因为压力而冒出了几颗痘痘。 在她说话的时候,楼野哼着小调进了厨房。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杀了他?”楼琴说完,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努力控制住了双手突如其来的剧烈颤抖。 ……大脑模样的林三酒,恨不得能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说起来,一切的事情都是从那一晚她听见马桶冲水声时开始的。 十四天以前的那个晚上,当声音透过薄薄的楼板清晰地被林三酒听见的时候,她用意识力凝聚出来的“手指”一下子顿住了。 她一直以为这栋楼里没有别人了——然而仔细想想,他们三个人里还从没有一个人去过15楼往上,也许楼上还生活着幸存者也未可知。 毕竟阴灵们是不需要用抽水马桶的。 林三酒想了想,决定去楼上看看情况。反正现在她是一个大脑灵的样子,除了堕落种以及被暗物质侵蚀过眼睛的人之外,谁也看不见她,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个自由而没有顾忌的状态。 她下了决定,立刻转身就从气窗里飘了出去——然而飞了几米高以后,才刚刚摸到了16楼的边。忽然从楼下刚离开的浴室方向传来了脚步声和开门声,好像是楼氏兄妹中的某一人起来了。 林三酒悚然一惊,突然想起自己的尸体仍然在浴缸里躺着——吓到楼氏兄妹两人倒没有什么大不了,她怕那两个孩子一冲动将尸体给扔出楼外可就麻烦了! 这时林三酒当然再顾不得朝16楼的窗户里看。赶紧一个加速,掉头挤进了气窗里,正好跟刚刚推门进来、瞪着尸体目瞪口呆的楼野撞了个面对面。 “这是我”,林三酒赶忙写了几个字,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尸体卡片化了。 楼野张着嘴巴,“啊”了半天,才算找着了词儿。 “你……你你?那个是你?”他最先能想起来的全是废话,理了几秒思绪才一连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那个不是死尸吗?被你放到哪里去了?你已经死了?你是阴灵?” 如果从头到尾详细给他讲一遍,只怕天都要亮了——林三酒想了想,简单地写了几个字:“不以后说”,便朝气窗又飞了过去。 楼野这才想起来,刚才这只灰白大脑就是从气窗里挤进来的,顿时有点着急了:“哎,你要去哪儿?怎么又要乱跑?” 瞧他的神态。林三酒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谁家孩子收养了的狗。她顿了顿,还是给了他一个简单的交代:“上有人”——趁着楼野一愣,念叨着这3个字琢磨她是什么意思的这一阵功夫,林三酒动作熟练地再一次从气窗里出去了。 正如大多数住宅楼一样,楼上楼下同一位置的单元是完全相同的格局;从楼下洗手间里飞出来的大脑灵,自然也会先在楼上洗手间里落脚。 16楼的洗手间是一片黑——看来刚才不管是谁用了马桶,此时都已经关灯走人了。 真的会是幸存者吗? 林三酒一边从气窗里挤进来,一边想道。 相比如月车站其他的地方,这栋楼虽然清净多了,也有不少可疑之处。别的不说。那个电梯就十分诡异……真有幸存者大喇喇地生活在这儿的话,还不得立刻被阴灵当成了目标? 洗手间的门稍稍开了一条间隙,林三酒侧立起身子,觉得自己像个芭蕾舞娘似的从中钻了过去。 ……这儿的格局果然跟楼下一模一样。从洗手间一出来,就是一条通往客厅的走廊,右手边还有两个卧室。只不过因为所有的灯都黑着,只有一些大致的家具轮廓仍然在微弱的夜色里留下了几片剪影。 虽然林三酒有意识力在充当她的眼睛耳朵,无时无刻地不在为她做扫描——但是正像肉眼一样,意识力扫描也是会受到光线影响的。清晰度有时甚至仅仅只是比肉眼强一些而已。 从洗手间门口朝外张望,她此刻也只能从意识力投出的全景图里,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正占据了客厅中央的位置。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当林三酒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顿时被惊得发蒙,半晌竟然都忘了动一动。 ——那是一张床。 一张挤开了沙发、碰歪了茶几的床;不仅外表与楼氏兄妹搬出来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睡在它上面的人,林三酒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三酒,你死哪儿去了?” 一个人缩成一团坐在床上的楼琴,一抬眼看见了漂浮在洗手间门口的灰白大脑,立刻腾地跳了起来,声音里竟然似乎含着哭腔——当她冲近了,林三酒才看清楚楼琴眼睛里确实泛着泪光。“我以为你遭到了什么不测,哥哥也出去找你了,但是你俩谁都没回来,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到现在,感觉到处都鬼森森的,却什么都看不见……你说话呀,你见到我哥哥了吗?” 林三酒惊呆了。 ……如果这里的是楼琴,那么楼下的是谁? 现在,楼野正独自一人和什么东西在一起?(未完待续。) PS: 谢谢镜子v天平的2个平安符、桃×3子的平安符、娜乌西卡的2个平安符……谢谢你们的打赏,这么卡文还赏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是一边被猫咬,一边手打出来的,诚意动人…… 感觉猫就跟艺术品一样,摆在家里挺好看,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上一章炸出了无数吃货,我看着都替你们心疼……另外为啥我已经写得这么温油了还有人害pia!这么疯狂地给我增加成就感,我真是爱死你们这帮被吓到的人儿了! 从这章开始,我要正式发功了 “2015卡文大法” 205 从这儿开始就乱了 不,不对…… 灰白大脑忽然向后飘了出去,拉开了一段距离,上上下下地将面前的少女打量了一遍。 ……这个难道就是人吗? 林三酒有点吃不准地想。 “你在想什么呢?你见到我哥了吗?”楼琴急得要命似的一跺脚,登时浑身小装饰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他可是出去找你的!” 顿了顿,林三酒还是没急着说什么,先写了三个字:“从头说”。 ……按照楼琴的脾气,她会接受自己这种避而不答的态度吗?写完了这几个字,林三酒有点儿犹豫地想。她也明白,这种“因为这个人平常如何所以某个时候就会如何”的推断,一向是非常靠不住的,因为人类太复杂了—— 比方说,面前的这个楼琴就忽然叹了口气,真的从头开始说了。 “你不是听见那个怪声,出去看情况了吗?我跟你说,那都是好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在你走后20分钟左右吧,我就感觉不对了,一个破走廊而已,你去的时间也太长了……我想出去看看,所以把我哥叫醒了。”楼琴喉咙里咽了一下,目光里一片焦虑的茫然。“我看了一圈没发现你,他就非得也要出去找……这一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随即她叹了口气,“我看他过了十几分钟还没回来,就出去找了好几次,但是谁也没见着,又怕你们回到这儿来以为我走了……所以只好一个人在这儿等。” 林三酒愣愣地听完了,来不及多想中间的关节,便忙写了一行字:“你去楼下了吗?” “下了,别说14楼了,我一直找到一楼大厅。包括楼上我也去了,天台什么的我都找了……”楼琴似乎有些沮丧,跌坐在椅子里,林三酒这时才看清楚她腿上套的白袜子上,有被划过后留下的污渍——看起来。似乎是在狭窄的楼道中不小心蹭到了什么。 她如果是在自己离开的30分钟后走楼梯的话,确实有可能二人正好错过……不不,问题是楼下怎么会是14楼?这儿不是16楼吗? 这个问题,很快就在林三酒引着“这一个楼琴”出了房的时候得到了答案——走廊里大大的数字“15”。已经有点褪色了。 灰白大脑飘在空中,有点不知所措。 是数字被改了吗?那为什么楼上楼下两个房子会一模一样? 现在头脑里一团乱的林三酒,一咬牙也不愿意想那么多了,在空中对楼琴写了个“跟我来”,当先一头飞进了楼梯间——不管谁真谁假。总得见了面才知道分晓! 楼琴的小饰品撞击声立刻跟在身后响了起来,一路穿过了楼梯间,来到了楼下。 而楼下真的是14楼。 林三酒看着那个红红的“14”,在愣了半秒以后,赶忙一头冲向了同样位置的一间房子——只不过,那一扇模样陌生的大门果然正锁得牢牢的,灰尘堆积,看起来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碰过了。 灰白大脑飘在门口,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楼野呢? “你在干嘛?14楼我都找过了,没有的!”楼琴不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概是终于见到了一个同伴,她心情放松了不少,没那么焦虑了:“……说不定我哥又在开玩笑!说真的,我真的特别烦他现在这样不分场合、没个正经!” “嗯——?”这个时候,脑海中的意老师虽然迟了一步,但也发现了事态正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只不过她才“嗯”了这么一声,林三酒立即狠狠在头脑里喝了一声:“别出声啊!” 意老师还来不及生气自己的师道尊严受到了冒犯,忽然意识到身边的这个楼琴,是有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的——如果她不是真正的楼琴的话。 见意老师立刻配合地收了声。林三酒马上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这个楼琴的神色。少女正在烦躁地来回转圈,表情一如往常,似乎没有听见意老师的声音——只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什么,毕竟如月车站的堕落种花样太多了。 想了想。她写了两个字:“副本?” 这是林三酒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不是的,”楼琴长长地叹了口气,“副本可以说是一种没能完全’成长’起来的末日空间,你见过那种橘子上又附着一个小橘子的情况吧?副本和末日世界的关系就跟这种橘子一样,所以本质上来说,是同样的东西……也就是说。可以被检测出来的。” “而我检测过了,这里不是副本。”她嘟哝着,顺着墙滑下去,蹲在地上。“……肯定是我哥又在发疯。” ——老实说,能够迅速把副本解释清楚,让林三酒有点相信这个楼琴是本人了。 但是她也比谁都清楚,楼野没有在发疯——事实上,楼野现在说不定正身处于一个自进入如月车站以来的最大危机中。 “我见过他”,林三酒信了七八分,也不想相瞒了,飞速地拼了几个字:“他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很容易造成误解,楼琴果然立刻浮上了一脸迷茫之色——正当林三酒打算再写一句“另一个你”的时候,忽然从走廊另一头远远地传来一声骂。 “楼琴!我X!你俩跟这玩儿什么呢!” 从走廊的拐角处后面,探出了一个头——少年蓬松又有点凌乱的头发下,态度可以说是气急败坏。 “我从上到下找了你们一百圈了!累得我跟孙子似的!你俩耍我玩呢!”楼野一边骂,一边喘着气走了过来——看来是刚从楼梯间过来。 楼琴“哎呀”了一声,就迎了上去,兄妹俩一人一句地快速斗上了嘴:“你还说我,是你不回来的!”“你说什么呢,我回去看了,房子里没人我才又出来找的!”“不可能,肯定是你走错了……”“你当时不会去蹲厕所了吧?” 两人吵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身后静静的,灰白大脑并没有跟上来,仍然漂浮在原地。 “林三酒,你怎么了?”楼琴笑了笑,“走呀!” 林三酒没动。 ——这个人真的是楼野吗?(未完待续。) PS: 谢谢莫莫琉璃的平安符、乖小喵的粉红、ai天萌的粉红、莉莉AD的平安符、十州风云的平安符、海味老爷爷的平安符、小白361的评价、阿圻的粉红、旃檀之香的评价! 最近这两天我还是会看评论区,但是猜测剧情的可能不会回复……除了因为我是一个如高山之花一般的女子之外,还有因为这段剧情太复杂,我已经好几次在画草图帮助理解的时候把自己绕进了沟里。如果没有回复你们的评论,主要是怕一不小心把理清楚的剧情线路又给弄混了…… 没错这段剧情我画了一张图。老多信息量了的一张图。 就这我还掉了几次沟。祝看文字版的大家好运吧……有时真不知道你们为啥来看我这文……讲真,我也很少见到我自己这种这么能折腾读者的作者…… 206 这两个都是本人 想要验证这个“楼野”的身份,其实也有办法。 林三酒有些犹疑地飞了上去,有意无意似的飞在了楼野与楼琴中间,挡得楼琴不得不连连歪头看路,很不耐烦嘟嘟囔囔了一道儿——只是她一点儿也没在乎,随着这兄妹二人上了15楼——也就是林三酒找到楼琴时所在的16楼。 老实说,现在她自己也快弄不清楚哪层是哪层了。 推开门,在窗外投进的微光里,仍然是那个熟悉的、昏暗的客厅。 楼野伸手便去按开关,“怎么不开灯?” ……对啊,之前楼琴等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她为什么要一个人独自坐在黑暗里?明明已经有点害怕了,开灯不好吗?这个疑惑才浮上心头,林三酒就听楼琴抱怨道:“……你还说好房子呢,灯坏了!” 楼野“啪嗒啪嗒”按了几下,吊灯果然不亮。 这么巧……?林三酒突然狐疑了起来。 既然不亮也就算了,好在进化者都有一定的夜视能力——二人一脑经历了这么一晚上的折腾,谁也无心睡眠了,盘腿围成一个圈坐在床上聊天。 “我感觉这栋楼里可能有点古怪,”楼野揉了揉鼻子,态度还是很轻忽。“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看不见他们。” 岂止是古怪——林三酒默默地想。现下你们两个人究竟谁是什么东西,恐怕还不好说呢…… 想要辨别出谁是被冒名顶替的,“问一件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情”这个办法行不通——她自己才跟这两兄妹认识没多久,问不出来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该信任哪一个去问另一个。 只不过有一个决定性的东西,只有本人才有。 当兄妹俩半吵嘴、半讨论似的说了一会儿话以后,还是楼琴眼睛好使,目光一跳,就落在了一边的灰白大脑上。 经过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意识力恢复,大脑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似乎在某些部分也开始发展出了头骨的雏形——“材料”多了,能写的字也多了不少。 此时林三酒拼成的字正是:“你们两个用一下能力”。 “好端端的,为什么?”楼琴完全没料到她竟然作出了这个要求,眉毛渐渐地皱在了一起。“使用能力必须有对象才行。要我用在谁身上?” 对于这个问题,林三酒早就想过了。楼野的黄历能力会造成一段时间的“势”,虽然有伤害,但那是指身边有敌人而言的。而自己现在不会再被堕落种攻击了,就是受了也无妨;楼琴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写”。正好可以用在楼野身上——如果她真是本人,自然不会下狠手;如果不是本人,连能力都发动不了。 想一想,这个计划似乎没有什么漏洞,林三酒立刻辛苦地将安排写出来、亮给二人看过了。楼氏兄妹尽管一脸迷茫,还是腾地就跳下了床,立刻照办——与其说他们很懂事地配合了她的要求,不如说这两个孩子觉得很好玩——当林三酒小心翼翼地以防突变的时候,楼琴已经嘻嘻哈哈地叫楼野一连摔了好几个狗吃屎。 其实能够被“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击中,已经说明这个楼野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林三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浮上了无数个疑问。 这两个是活人,那么刚才在“第一个15楼”里的,都不是人了! 想到这儿,林三酒既有点不寒而栗,又有些庆幸:如果她现在不是意识体的状态,那两个东西恐怕早就对她下手了。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就又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如此,那两个东西为什么要扮成楼氏兄妹二人? 疑问还可以先放一放——眼看两个孩子已经闹得差不多了,当她正准备飘过去受楼野的黄历攻击时。只听一直在地上打滚而爬不起来的少年忽然大喝了一声“楼琴,你可别太过分!”,林三酒突然感到不妙,还不等飞过去拦着他。只见一张黄历纸页已经翻卷着冲出来,在即将打上楼琴身体时“唰”地不见了。 攻击生效了——三人都同时静了一秒。 楼琴愣了愣,这才缓过神:“……喂,你给我用了什么?” 看楼野的样子,显然是他发出能力的时候也没留神,神色还有点茫然——随手叫了一张黄历纸页出来看了一眼。少年顿时脸色有点发白。 林三酒忍不住“咯噔”一下,心提了起来,暗暗祈祷后果不要太严重。毕竟现在在这栋楼里,可是有两个别的什么东西在…… “你说啊?”楼琴也感到有些不对了,声音带上了焦急。 楼野看看妹妹,又看看林三酒,这才叹了口气:”……我看你接下来几个小时,还是不要动地方的好。我的黄历一般来说攻击性都比较强,但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摊上了这个……” 说着,他把手里的纸页亮出来给一人一脑看了。 忌出行忌会友忌黑暗忌使用电器忌活动肢体忌佩戴饰物忌与人同处一室 宜入棺 ……林三酒这才知道,当初自己还算是幸运的。看完了这一张纸,楼琴脸也跟着白了——她跟哥哥从小一块儿长大,自然对他的能力很熟悉,当下往床上一坐,抱怨连连地开始往下摘饰品:“……竟然一抽就让我抽了个王,楼野你是对我有多大意见?现在可好了,我什么都不敢做了!” 这一张黄历,与林三酒中的还不一样。如果说那一张顶多造了个势的话,那这一张可算是杀机毕现了。所有说了“忌”的事,非但都绝对不能做,而且有可能成为一种“坏运气预言”,从而变成事实—— 变成事实以后,就用得上“宜入棺”了。 现在必须按照黄历上说的做,才能尽可能地保障楼琴的安全——给她留了一盏【自明草灯】以后,楼野和林三酒就打开门,离开客厅进入了楼道里。 按照林三酒的想法,他们在门口守一夜就行了;而偏偏这个时候,楼野犯了大少爷脾气。 “对面不就是另一家吗?我要是在瓷砖地板上坐一晚上,骨头都会疼的。”他理直气壮地砸开了对门那一户的门锁,当先进去了。 林三酒反正不用睡觉,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她两头儿都放不下心,在两边房子里来回飞了几趟,见一切都安安稳稳的,这才在走廊里找了个角落,再一次专心修炼起意识力来。 意识力的修炼很费神,而且一旦投入进去,外界的时间流逝就几乎察觉不到了——在消耗掉的意识力终于全部恢复、并且还隐隐地增长了几丝以后,林三酒终于停下了手。 现在这个脑组织已经很完整了,不但器官俱全,而且外面还包了一层头盖骨,只有脸部的骨骼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可以说,要是意识力给她上点颜色再出去飘的话,绝对能吓哭不少小姑娘。 但林三酒仍然不满意。按照这个速度,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长出一张嘴来,看来她必须想个别的办法,把刚才她经历的一些吊诡之处告诉楼氏兄妹二人,免得他们稀里糊涂地中了招。 正当她考虑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楼野所在的房子打开了房门。 少年沉郁着脸,神色严肃地站在门口望着她。 “我问你,你为什么好好儿的突然让我们使用能力?”楼野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似乎不愿意对门听见。不等林三酒回答,他已经又说了下去,显然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猜想:“你是不是怀疑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不是本人?” 林三酒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时候,楼野走了上来,轻轻地说:“——我觉得,那个人不是我妹。”(未完待续。) PS: 谢谢肆(符号不会打……)的2票粉红、tianbain的2票粉红(这就晕了,你还是太年轻了少年)、霜暗冥的平安符和更新票(嘿嘿,3K字可以吃下)~ 每写一章都要看看草图,不然自己都糊涂了。不过时隔一天再看图,居然看不懂了,文图对照半天才终于理解……评论区有人提出什么游轮来着,还不至于复杂到时间线都混乱了的地步,之所以我需要草图,是因为 我严谨。 以为我要说我傻的人傻了吧,哈哈哈。 207 世上的另一个我,这句话还浪漫吗 @@“要说疑点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在沉郁的神色之下,少年仍然透出了一丝遮掩不住的茫然,咬了一会儿嘴唇,这才把声音压得几乎叫人听不见,继续说道:“……@@ 208 那个人不是我妹妹pt2 “等等,让我理一理……” 意老师有点儿激动的声音在喇叭里嗡嗡地响,随即【意识力学堂】的黑板上吱吱地画了几道线——这块黑板从形成以来,大概还是头一次被派上这个用场。 加上新画的几条线,一个简易的高楼图就出来了。说是高楼,其实也只是在两条竖线的中间,横着画了一道一道的横线代表楼层,再写上数字罢了。 但是两人在写数字这一步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电梯里一共有30个楼层的按键,按理说就是从1到30。但是……”白粉笔字在黑板上犹豫了下来。“数字到底是从哪一层起乱了的呢?” 林三酒也暗暗地苦笑了一下。 ——从第一眼见到“第二个15层里的第二对楼氏兄妹”时,她就猛地刹住了前飞的势头,没有让那一对兄妹看见自己,掉头就冲向了反方向。 哪边是楼氏兄妹本人、哪一层又是真正的15层,她已经彻底糊涂了——一开始,林三酒想起了末日降临她以前看见过的一个实验:通过楼梯特殊的角度倾斜,可以使得一个以为自己一直在上楼的人,最终返回出发点。 如果有人特意把15楼及往上这一段儿都建造成了这个样子,那么林三酒确实有可能在以为自己朝下走的时候,其实在不知不觉地往回飞,终于回到了15层——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个理论并不能站住脚。 她掉头飞回了“楼琴被黄历打中”的15层以后,发现这一层楼上的兄妹俩虽然也在玩牌,但却一直呆在屋里,从没有去过走廊;这一件事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可她仍然不死心,生怕楼野又在开什么玩笑,所以在飞出来的过程中,林三酒还故意撞坏了楼道里的室内消防栓玻璃作为标记。 接着她从窗户里跃了出去,从楼体外面朝下飞了两层后找到窗户往里一冲——林三酒顿时语塞了。 用上了三种帮助辨别的手段以后,这里的走廊上仍然写着“15”。也仍然坐着一对外表一模一样的兄妹在打牌。 这里的消防栓玻璃也是好好的,没有碎。 也就是说,这栋楼里真的有两个15层,两对楼氏兄妹。 从一楼的外头往上飞。一直数到第15层以后再冲进去——这样的办法林三酒也试过了。按理说,这个办法应该算是万无一失,但是她在连试了两次之后发现,每一次进去的15层居然都不一样。 而这两个15层的楼上楼下,都是写着相应数字的第16、17。或14,13层…… 连哪一层才是真的15层都没办法确认,更别提这四个外表毫无破绽的人了。 “不管怎么说,这儿的这一个楼野肯定不是本人吧?他手上可没有标记啊。”意老师也被这件怪事勾得什么都忘了,不过相比林三酒的焦虑,她倒更像是在看热闹:“……幸亏你现在是个意识体,不管这儿闹的是哪门子鬼,都伤不着你。” 似乎她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园丁职责是只针对林三酒一个人的。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林三酒没理会她后半句,“手上有标记的那个楼野。可是我亲眼看着使出了黄历技能的,应该不会有假。” 或许楼琴的身份还不能肯定,但起码楼野已经能够确定下来了——想到眼前这个东西见过自己的尸体,甚至差一点还可以对它下手,林三酒就不由有些后怕。 只不过,就算确认了下来她也不能马上动手。 旁边的楼琴如果是真人,肯定还以为这个楼野是自己的哥哥,没有让林三酒袭击他的道理;而如果她也不是本人,那就更要护着同伴了——也就是说,要么趁楼琴不在的时候对这个“手腕上没有标记”的楼野下手;要么先弄清楚这一个楼琴的身份。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不管是哪一个办法,总要先不动神色才行……林三酒若无其事似的缓缓飞进了走廊。 正叼着牌、眉头皱成一团的楼琴一见到她,立刻眼睛一亮,笑了一声“这不是林三酒回来了吗!”。随即趁“楼野”回头张望的时候,迅速将手里的牌给偷偷换了。 ……会这么做的,应该是真人吧?林三酒不确定地想。 “怎么刚才一转眼你就不见了?”这一个“楼野”见到她以后,神色仍旧怡然自若,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朝楼琴抱怨道:“……真是的。你身上的势过去就过去了呗,非要给我拉出来玩牌做什么……” 林三酒一顿。 在这一层里,难道事情的走向也是一样的? 她没来得及多想,刚刚飘到了二人身边,楼琴就笑吟吟地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想了想,林三酒只简单地写了一个“散步”。 不管是什么东西在假扮楼氏兄妹,看起来似乎都无法影响她、伤害她;既然这样,林三酒可就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优势了。 “你也嫌闷了吧?”楼琴斜眼瞥了一眼对面的“楼野”,“也不知是哪个胆小鬼,说不定只是被股凉风一吹,就开始疑神疑鬼了……你看,我们在这儿呆了大半夜,出什么事儿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的确出了事啊——脑海里的意老师嘟哝了一句。 非常罕见的是,听完了妹妹的话以后,楼野竟然一句也没有呛回去,只是怪怪地瞥了楼琴一眼。 要是换作之前,恐怕这两人早就掐上了……越是能够沉住气不跟楼琴斗嘴,就越发可疑。 见他居然没有回应,楼琴似乎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嘟哝了两句什么以后,只听少年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掉了个耳钉?” 楼琴顿时一愣,林三酒也跟着怔了怔——因为楼琴身上的小装饰实在是太多了,摘下来都可以装饰出一棵圣诞树了,也真难为这个楼野居然能注意到。 ……会发现这一点,难道这个也是真人? “就那个亮闪闪、都是水钻的,看着有点像粉红海星……你不是特别喜欢来着吗?”楼野歪着头看了看她的右耳——事实上这一只耳朵已经挂满了亮闪闪都是水钻的饰物,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就算少女全弄丢了只怕林三酒也不会察觉。 “噢,对啊!”楼琴摸了摸耳朵,猛地跳了起来。“一定是刚才摘摘戴戴的时候掉在哪儿了!” “……那可能在床底下吧。”楼野慢悠悠地说,百无聊赖似的看着手里的牌。“你舍得不要啊?” “呸,都怪你,还说风凉话。”楼琴站起来抱怨了一句,转身开门进了那一个装修特别漂亮的房子里找耳钉去了——她正好从林三酒漂浮着的地方擦身而过,两条套着白丝袜的腿走过去以后,林三酒忽然发觉这双白丝袜在自己的意识力扫描里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污渍。 她下意识觉得好像不应该这样,仔细一想,立刻意识到了中间是哪儿不对:袜子蹭脏了的,是楼上的另一个楼琴——这一个腿上干干净净,看起来并没有上上下下地找过人。 只是知道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帮助……林三酒想到这儿时,楼琴后脚才刚刚迈进门里,另一边的楼野却猛地扑了上来。 终于要发动袭击了吗?——林三酒悚然一惊,立刻向后一退,这才看清对方并不是要攻击自己,只是要给自己看他手里的一张纸条。 “那个人不是我妹妹!!”少年潦草的字迹,将感叹号写得又大又粗,见之惊心。(未完待续。) PS: 谢谢cdffcyqclann的2票粉红、无网络请重新登录的粉红、乖小喵的粉红、v_ics的更新票……我真的是不行了,感觉这章发完了我也可以归西了…… 本来就病着,加上这一节又晕,所以自觉写得很不好…… 你们多包涵吧,我先去吐一会儿…… 209 咱们打一架就不晕了 “那么为了加以区分,手上有标记的楼野,就叫他楼野1,站在你身边的这个叫楼野2好了;楼上那个袜子脏了的是楼琴1,这个袜子没脏的是楼琴2。” 黑板上的简笔高楼图里,渐渐出现了四个粉笔画小人;2个在上,2个在下,分别写上了名字和编号。 “楼野2和楼琴2是当时电梯门一打开你所看见的两个人;其中楼野2还在浴室里见过你的尸体。你听见马桶冲水声后向上飞,在楼上遇见了楼野1和楼琴1,他们两个互相使用了技能。” “……楼琴1的技能或许还存疑,不好说她是不是本人;不过现在可以初步肯定的是,楼野1应该是真人,毕竟他用出了【你今天出门看黄历了吗】这个非常特殊的能力——这些都对吧?”意老师整理完目前的情况以后问了一句,林三酒立即应了一声“对”。 意老师沉默了下来,似乎在冥思苦想。林三酒见状,便先从【意识立学堂】里浮了出来——她目光一扫,发现对面的楼野仍然在低头写字,一边写一边咬自己的指甲,眉毛也皱得紧紧的,时不时还要停一停笔。 看来刚才林三酒问的一句为什么,让他很是费了一番脑筋整理语句。 房门没有关严,里面楼琴啪嗒啪嗒、时断时续的脚步声仍然能很清楚地传进二人耳朵里——这个声音对于楼野来说,每响一次就给了他很大压力;终于他唰唰地写完了最后几笔,赶紧朝门里看了一眼,随即亮给了林三酒瞧。 仍然是那么潦草的字迹,有几个字还被他给划掉了,成了黑黑的一团;不过林三酒还是顺利地认出了他的两句话。 第一句是:“她刚才说的旦小鬼,那是什么?我们红鹦鹉螺界没有这个词。” 第二句是:“我妹妹从来没有过一个海星耳钉,那是我编的!我怀疑我妹妹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神智!” 这到底怎么回事?林三酒觉得自己都要炸了。她刚想追问点儿什么,只听房门后的脚步声忽然越来越近,紧接着楼琴一把拉开了大门。在门口露出了一张脸——与此同时,楼野早就把刚才的纸条揉成一团塞回了裤兜里。 “我找了,哪儿都没有。”楼琴神色丝毫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嘟着嘴说。“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像自从来了如月车站我就再没见过那个耳钉了……是不是忘在了红鹦鹉螺?” 楼野没有答话,只是悄悄地瞥了一眼林三酒。 “说来也挺奇怪的,你一个大男生,竟然会留意到那么小的一个耳钉啊!”楼琴忽然盯了他一眼。有点儿疑惑似的:“更何况我身上还戴了这么多……要说也该是林三酒注意到才对啊。” “她说的对!”脑海里意老师忽然喊了一声,显然一时激动,已经忘了自己不能随便说话这件事了——林三酒的意识力赶忙从面前二人身上扫了过去,想看看谁的神色变了——只是恰好这时二人都动了一下,停下来的时候表情已经跟刚才一样,看不出来哪一个是为了遮掩自己。 “你少发表点意见行不行?有话等我一会进学堂再说!”林三酒忙喝了她一句。 当林三酒主动进入【意识立学堂】时,这个能力处于开启状态,意老师作为能力的一部分,说话自然是不会被听见的——只有当意老师在学堂没开启时,直接跟林三酒对话的情况下。说话声才有可能被阴灵察觉到。 不过这一次,也难怪她忍不住出声了——因为林三酒也有同感。 会留意自己妹妹平时都戴什么样首饰、没有什么样首饰的男生,本来就已经很少了,更何况楼琴浑身上下足有几百件小装饰——能够准确说出“她没有一件海星耳钉,那是我编的”这句话,本身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楼野顿时着急了,忙看了林三酒一眼,辩白似的说:“……废话,我、我不是你哥嘛!我,我……” 只是他“我”了半天。始终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留意到楼琴没有海星首饰这件事。 楼琴轻轻“哼”了一声,斜倚在墙上,眯着眼睛盯着他。 “老实说,哥。自打你进了这栋楼,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了。虽然你一向挺闹人,但你也不该在走廊上开那种玩笑啊!” 楼野抬起头,脸上尽是迷茫。“……什么玩笑?” “你怎么了?我说的是你装成被阴灵附身、探个头出来吓人的事啊,你这么快就忘了?”楼琴立起了眉毛,脸上的狐疑之色越来越重。 “我什么时……”楼野立即应了一句。还不等说完,却又生硬地改了口。“啊,哦哦,你说的是那个啊,我、我知道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任谁都能从他煞白的脸色上看出来,他根本不知道楼琴在说什么。 走廊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安静里。 半晌,楼野忽然站了起来,打破了沉默:“我去洗手……”他低低地说。 楼琴面色带了点防备似的,轻轻从门边挪开了脚,紧盯着他走进了房子,随即洗手间的门被砰一声关上的声音,从房子深处传了出来。 ……这一个楼野竟然不知道走廊上的恶作剧? 稍等了几秒钟,楼琴压得低低的声音才把林三酒从一片困惑惊讶里叫回了神。 “林三酒,这件事你要帮我。”少女咬着嘴唇想了想,“我觉得我哥身上太不对劲了,我怀疑他当时在走廊上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被附身了……” 林三酒一震。 “这样一来,他为什么会不记得这件事也就有了解释。如果真的被附身了的话,我的能力不知道对他还有没有效果。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楼琴微微叹息着说。 “一会儿他出来以后,咱们趁他不备放倒他,然后我想个办法把他捆上。要是真有问题,到时候就看出来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关心我身体的孩儿们,大王我今天好多了!抱着“我家菜地不知怎样了”的心情,我打开页面看了一眼……然后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跪着看电脑…… 居然收到了俩和氏璧!地板已被感动和辛酸的泪水所打湿。大T哥,这么一会工夫你都赏我仨了,但我才还上了一个……还有墨色阑珊姑娘,你吓shi我了!说好的平安符呢!没别的说了,只有谢谢了!你们等我还更啊! 就这么没有一点点防备地欠下了8个3K字打赏加更+1个2K字日常更新,突然感觉人生充满了奔头! 写完上面那句话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回头重新看了一眼,然后妈妈问我为什么突然要去洗裤子。 呵呵哒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计算错误,实际是11个打赏加更的…… 接下来是今日感谢名单~大家是不是看在我生病的份上来安慰我哒?谢谢糖2糖的平安符、书huw和我是被迫的各一个香囊(讲真,不信你俩不是同一个人)、小白墙的平安符、说梦话的虫子的粉红、喵~薇薇的粉红、书友150225084814873的3个平安符、海味老爷爷的平安符、人生如玉A+的粉红、末叶香的粉红!我还漏了谁? 生病的待遇这么好,我都不想好了…… 210 妈呀可算逮着一个 “他对我们可能还没有防备,这就是个最大的优势。”楼琴2一双圆圆的大眼在黑暗中泛着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觉得好玩:“……你在洗手间旁边的死角处等着他,他一出来你就撞击他的脚踝,猛撞几下我不信他还不摔倒。我会在另一边埋伏,只要他一摔倒,我自然有办法将他制服——” 犹豫了一会儿,林三酒终于还是上下点了点,写了个“好”字。 并不是她已经信任了眼前这个楼琴,而是相比楼上的楼野1来说,她觉得这一层楼里的楼野2更加可疑一些——如果只是制服他的话,说不定反而能够让事情水落石出。 自打楼野2进去以后,洗手间里一直静静的,没有响起任何水声。想来也是——林三酒打算给尸体洗澡,是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然而楼野作为一个活人来说,洗手等于主动受暗物质侵蚀——就算装成楼野的不是活人,也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 如果不是偶尔还有几声脚步的话,只怕一直飘在墙角的林三酒都要以为他在洗手间里消失了。 过了好半晌,终于听见洗手间的门锁轻轻地“磕哒”响了一声。 紧紧贴着墙壁的楼琴2顿时抬起头,跟林三酒“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只是一个头脑组织的模样,她这一眼大概也纯粹是为了安慰自己。 为了行动能够顺利实施,她把所有会响的小饰品全都给扒了。 门被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了楼野2的一只眼睛。他并没有急着出来,只有一颗眼珠,慢慢地从左挪到了右,又挪了回来……来回看了好几遍,门缝才终于微微变大了一些。 林三酒在墙壁后面,通过意识力扫描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当她以为楼野2就要出来了,刚刚蓄起力气时,只听他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阿琴?” 楼琴2咬住了嘴唇。一声也不出,只是把自己的身形朝角落里又缩了缩。 “阿琴?林三酒?”大概是见到外头一片异样的安静,楼野2起了疑心。他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却并不往前走。站在门口一连喊了几声:“你们到哪儿去了?” 现在只要不说话,他终究会走出来看看情况的—— 楼琴2和林三酒不约而同地抱着同一个想法,静静地缩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稍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阿琴!林三酒!”楼野2伸长了脖子。小心地迈出了一步:“真是的,不会又不见了吧……这个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 一个念头忽然瞬地从脑子里闪了过去,即使没有抓住它,林三酒仍旧隐隐地抖了一下。只是她还来不及理清楚头绪,只见对面的楼琴正拼命朝她做手势,一脸焦急——原来楼野2刚才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已经快步至走廊口了,林三酒甚至已经看见了他的鞋尖。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三酒不及反应,已经猛地冲了上去。正好撞在了楼野2的脚踝上。这一下蓄力已久,力道之猛甚至远远超过前几次,加上对方措手不及,立时便将他给撞翻了,直直地摔向了楼琴2的方向。 “哥你不要怕!我这就帮你把附身的东西打掉!”楼琴2叫了一声,声音在激动之下,听起来有些尖——随即她被黑色的一片什么东西包裹住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按在了楼野露在短袖外的手臂上,将他死死固定在了地上。 楼野2顿时发出一声似乎十分痛苦的嚎叫,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犹如一条离水的鱼。一直在脑海中观察形势的意老师才刚刚忍不住说了一声“他真的有问题!”,只见林三酒便突然冲了上去,所有的意识力都聚集在了前方,裹着重重风势撞了上去—— 楼琴2猝不及防地被迎面击中。整个身体都随着这股力道被掀了出去,还不等她身体落地,脸上已经冒出了隐隐的几缕烟——她捂着脸,一声也不吭,转身就朝大门跑。 林三酒一口气也来不及换,生怕自己一个放松情势又会有变。一个急转弯掉过头来,紧咬住她又是一次猛冲——“楼琴”背心受此一击,猛然迸发出半声尖锐的利叫,整个上半身似乎都隐隐有些变形了。 而这时一张翻卷着的纸片也从后直直袭到,林三酒朝后一瞄,原来是楼野强忍着浑身颤抖站了起来——只是这个时候,“楼琴”已经跑到了大门口,她似乎也晓得厉害,身子一矮,连滚带爬地冲出大门,那张黄历纸页到底还是打空了。 “别、别管我,我没事,快追那个东西!”身后楼野厉吼了一声,牙关仍然在打战。林三酒立刻拉长身体,从门缝里钻了出去——然而走廊浸泡在尿黄色的光芒里,安安静静的,早已不见了刚才那个“楼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楼琴不是本人?”意老师显然被刚才一连串连呼吸都容不得的激斗给惊着了,一时甚至忘了直接去查看林三酒的潜意识。“还有,这个楼野怎么也会使用黄历技能?这样一来,楼上楼下的两个人可就都会了啊!” 明明身为意识体是不需要喘气的,但林三酒感觉自己还像是需要缓一缓呼吸似的,这才答道:“本来我也差点信了她……不过你刚才注意到楼野被她按在地上以后的反应了吗?” 意老师调出了几个画面,顿时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声——林三酒一边往回飞,一边说:“对,他当时一脸青紫,浑身打颤,似乎被冻得不行了……突然冷成那样,加上我之前突然想到的一件事,不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意老师还没来得及问“你想到了什么事”,只听林三酒又说:“如果我想到的事是真的,那么楼上那个’楼野1’,可能就不是本人了……” 她说着话,钻回了房子里,一个黑影正俯卧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你回来了?……抓到那个东西了吗?”见林三酒回来了,楼野翻身坐起,急忙问道。 林三酒刚要回答“没有”,忽然在窗外投来的微光下,看见他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X。(未完待续。) PS: 谢谢轿娇(瞎子如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了不同)的香囊、瓷花的猴奶粉钱、15岁不学好的熬夜灵小音的平安符、YashaI的粉红和评价、pu cao de fen hong yi? wtf? da bu liao zhong wen le wang ba dan sou gou yi ding shi yin wei you ren shuo wo fei hua duo, dan shi wo zhe yang ye ke yi shuo hua da jia da shang wo zhe me duo zhen pa ni men kan dao zhen xiang hui qi wen. 211 兄妹终于团聚 林三酒明明记得,这一层楼里的是楼野2——也就是手腕上没有标记的那一个。 虽然她没有一直留意对方的手腕,但是至少在楼野2进入洗手间之前,手腕上仍然是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这个X形。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意老师喃喃地说,似乎有些了然。“楼野2还是假的,虽然不知道手腕上有标记的’楼野1’是怎么来到这一层、为什么会代替楼野2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但正是因为他被换到了这一层,所以刚才才能使出黄历技能……” 是这样的吗?难道假楼琴早就知道真正的楼野会代替楼野2从洗手间里出来,所以才实现跟她做好了计划?那楼野1又是怎么来到这一层的…… 这中间,说不过去的疑点似乎也太多了……林三酒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刚才好不容易抓到的一点头绪,立刻被事实给打击成了混乱的一团——她一声不吭地思考了许久,始终也没能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服自己。 可恨的是,偏偏她现在又不能够用【意识力拟态】模拟出女娲的状态来——这一点,意老师已经跟她多次强调过了:“……你别老是惦记着,觉得理论上来说你的意识力够用了,就可以随便开启【意识力拟态】。你现在没有身体作为基础,万一女娲的状态把你所有的意识力全部消耗完了,你可能就真正地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别说那两兄妹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就算他们马上要死,我也不可能让你拿这个冒险!” 这个道理,林三酒其实也明白——当初她被杀死的时候,如果不是剩下的一点意识力将她的思维、神识给保存了下来,她也许早就变成了如月车站里的堕落种。 活着的时候哪怕意识力用得干干净净了,也不过是昏睡一场,醒来之后意识力照样还会回复,而她现在却早就已经死了。林三酒此时的意识力都是因为有了一个源头。才能慢慢恢复、增长;但女娲的拟态耗费惊人,要是果真一口气把这源头上的一团意识力也用完了的话…… “对了,你刚才说想到的事是什么?”意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为什么你突然会知道谁是真谁是假?” “算了……”林三酒有些颓然地应道,“看来是我想的不对。你不知道也无所谓,以后再说吧。” 在脑中与意老师说着话的功夫,她慢慢飞近了沙发上的楼野——这一个手腕有标记的,还是应该称呼他为楼野1吧?林三酒不确定地想。 既然对方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出黄历技能,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楼野本人。而活人是听不见意老师说话的,林三酒也就没有了小心的必要。 “刚才那个是阴灵吗?”飞近了一瞧,楼野1浑身仍然有些止不住地打颤,显然被刚才那一下冻得不轻,说话时牙关都在磕磕作响:“我妹妹呢?” 听他的意思,他也只是一直呆在房子里而已,自己竟还不知道地方已经换到楼下来了。 林三酒也感到难以解释。 不过,既然楼琴2是假的,那么袜子蹭脏了的楼琴1按理来说就是真人——这样一来,真正的楼氏两兄妹总算是被她给找出来了。想到这儿。林三酒不由在心底呼了口气。 即使还有许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但是人好好儿地找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接下来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 她写了一句“我们上楼去找”,少年似乎略略安心了一些,也不愿意等了,立刻撑着还在发抖的身子站了起来:“你领路,咱们现在就去。” ……找到楼琴1的过程,比林三酒猜想的竟还要顺利得多。 原本她还以为“好几层楼间夹着两个15层”的怪事会再一次发生,甚至已经做好了将这栋楼从上至下都翻一遍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她和楼野1才刚刚爬到上一层楼的楼梯口。居然迎面就见到了一脸惊慌、摆出了一个防卫样子来的楼琴。 她的白丝袜是脏的,污渍也和之前的形状一模一样,应该正是楼琴1。 自从黄历事件以后,楼琴1似乎就再也没有把那么些件小饰品都戴回去。此时她手上身上到处都空空的,猛一看,差点叫林三酒以为是那个险些被自己打散的阴灵又回来了。 被半个头盖骨包裹着的头脑组织太显眼了,楼琴1的目光刚刚一落到林三酒身上,顿时含着哭腔喊了一句:“林三酒!你个王八蛋,能不能不要再乱跑了!”一边说。一边放下了两只拳头,擦了一下眼角。 而这时楼野1也正好从楼梯间里走了出来,楼琴1听见声音一抬头,二人迎面打了个照面。 “你是阿琴……没错吧?”楼野1有点狐疑地看了看她。刚才的阴灵受损不小,不太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得好好的再过来骗人——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才犹疑地走了过去。 不知怎么,林三酒忽然想到一件事。 就在不久之前,同一个楼野还说过,他觉得这个楼琴1不太正常,不像是他妹妹……刚才的东西固然是差点被打散了不假,但是谁能保证这里只有一个阴灵? 远的不说,除了那个受伤的阴灵之外,不是还有一个假扮楼野的吗?如果那个东西存心换个模样,变成楼琴的样子接近自己一行人,模仿一下白丝袜上的污渍又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这样绕下去,恐怕事情就太复杂了——看着面前的这个楼琴,林三酒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毕竟楼野1之前的怀疑也有可能是错觉。 眼前的楼氏兄妹彼此都带了点小心、谨慎地说了几句话以后,双方似乎都略略放松了一点。 “这个鬼地方真的好邪门,”楼琴1的声音有点儿委屈,嘟囔地说:“阴气森森的但是又什么都没有,我都被吓到好几次了……在如月车站受惊吓,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又是为什么?林三酒有些纳闷。 “受的惊吓越多,暗物质的入侵就越容易。”楼琴1看见了她在空中写的疑问,立刻答道:“……我们身上穿了一些保护不受外来物质侵入的衣服。又看得见堕落种,所以我来了这儿以后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惊。不过现在,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肯定多多少少被暗物质侵蚀了一些……” 咦?这个说法林三酒还是第一次听说。怪不得自己在一天之内就被暗物质侵蚀透了——她想了想,努力将自己的疑问缩短了:“有保护可你眼睛?” 她想问,既然有衣服保护,为什么还可以用暗物质侵蚀眼睛。 “你真笨,衣服盖不住的地方当然不行了。”楼琴弄懂了她的意思以后。立刻呛了她一句。“这又不是防护罩,只是兵工厂生产的大路货啊。” ……红鹦鹉螺大概正是夏天,两个孩子都穿的是短袖夏装,楼琴还穿了一条蓬蓬裙。这么看来,实际上被保护到的地方也并不是太多。 不过,不管林三酒心里还有多少解释不通的疑问,既然现在人都找回来了,那么还是早走为上,免得夜长梦多。 ……只不过在走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办。 趁着兄妹俩说话的功夫。林三酒找了个空子溜到一边;沿着天花板的边角,她迅速而无声地飞下刚才激战所在的那一层楼,飘到走廊尽头的角落里。 “以后你可不能这么干了,现在你每次使用能力,都是直接用意识力作为燃料,一但枯竭,后果不堪设想……”就在林三酒伸“手”摸向那个角落的时候,意老师絮絮叨叨的声音便在脑海里又一次响起来。 “我知道了,这不是我实在没办法身兼两处吗,”林三酒应了一声。从角落亮起一束白光,融了似的消失在她的意识体里。“嗯,好了好了,以后肯定也不给我自己洗澡了……” 一边说。她一边扫了一眼刚刚收回来的日记卡。 原本以为所有的卡片都收在了尸体里,那么日记卡和诺查丹马斯之卡肯定也用不了,所以前几天林三酒压根没有想起它来。直到今天她叹了一句“可惜没有日记卡”,意老师立即有点支支吾吾的,这才被她问出了真相。 日记卡和诺查丹玛斯之卡,并不是某一件具体物品转化而成的。而是属于【扁平世界】的一个分支,所以并不受到肉体的限制。而意老师之所以不肯说,是因为一张日记卡只能记录3个小时,她怕林三酒接二连三、没有节制地用下去,最终耗光了意识力。 “真是的,我又不傻……”林三酒嘀咕了一句,将第一面的字迹迅速读完——日记卡并不具备辨别真伪的能力,所以也只是沿用了“楼野1、楼野2”这样的称谓,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启示。 然而看到第二面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跳。 “糟了!”(未完待续。) PS: 我的输入法好了,嘿嘿嘿嘿。听说我上吐下泻的症状会传染?现在已经有俩人都出现了一样的毛病……都是读者群里的……嘿嘿嘿嘿,加群需谨慎。 这一章是给tohfrs的第二个和氏璧写的加更,这样一来,我又成功地把一个3K字加更替换成了2K字日常更新(日后结算)……这么一点一点地乌龟啃树皮,我终有一天会还完债的! 昨晚一个不小心,没有一点点防备地被大魔五给迎面砸了俩玉,此时我鼻梁还是酸痛的……五哥你这么冲动你家里人知道吗?!所你点撒好? 另外还要谢谢书友150325153922576的平安符、书huw的桃花扇(太厚道了但是留言是几个意思)、mollymo的平安符、2票粉红和评价票(阵容全面!) 这段晕晕乎乎的内容有望在两到三天之内结束,讲真,希望你们看到真相的那一刻不要弃文好吗,让我看到一点人间真情…… 212 根据日记卡的提示…… 日记卡的记录在一瞬间被意识力收入了脑海里,身为意识立学堂一部分的意老师自然也同一时间看清楚了内容——她一句“怎么了”还来不及问出口,已经变成了另一句话脱口而出:“快快!快回去!” 林三酒哪还用她说,早就一头撞破了走廊里的玻璃窗,冲出楼外后拿出最高速度,直直向上飞去。 然而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她来到上一层“15”楼时,刚才还站在楼梯口说话的楼氏兄妹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妈的!”林三酒骂了一声,无措地在走廊里飘了几个来回。不过毫不意外的是,哪儿也没有了兄妹俩的痕迹。 “奇怪了,我才刚看完日记卡就冲了上来,甚至没花上一分钟……”林三酒心情糟糕透了,“……那些东西的手脚怎么会这么快?就像早预料到我的行动了似的!” 在混杂着愤怒和不甘心的复杂情绪里,她忍不住又想起了日记卡上的内容。 卡片上的记录并不长,前两个半小时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然而从她和楼野1离开房子后的三十多分钟里,事情起了变化—— 1:43pm,林三酒与楼野1打开1520号房门,进入走廊。 1:44pm,林三酒与楼野1拐过走廊转角。 1:45pm,二人离开本日记卡记录范围。 1:56pm,1520号房门被打开,楼野2探出头,喊了一声“林三酒你在哪里”。 1:57pm,楼野2走出1520号房间,进入走廊,四处张望。 2:01pm,走廊里传来电梯“叮”的一声。 2:03pm,楼野2似乎正在与什么人交谈。由于他正好处于日记卡的记录范围边缘,因此谈话内容不详。 2:07pm。楼野2的声音再次从日记卡记录范围内响起。他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千万不要乱跑。” 2:08pm,楼野2从走廊拐角处现身。匆匆跑回1520室。 2:08pm,走廊拐角处探出半个“头”,是被头盖骨包裹着的脑组织露出了一半来。 2:08pm,脑组织迅速缩了回去。 2:09pm,楼野2从1520室跑出。手里拿着几件黑色报警装置,拐过走廊,随即响起他的话音:“……咱们快走吧!” 2:10pm,脚步声一直跑出了日记卡的记录范围。 2:23pm,日记卡被收回。 ……被头盖骨包裹着的脑组织,只会是林三酒。 而在楼野2与这个脑组织在一起的时候,她正在楼上与楼野1一起,刚刚遇见楼琴。 那么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能够,或者说值得被阴灵假冒林三酒而带走的。必然只有真正的楼野本人——而如果楼野2才是本人的话,说明头上那层里的楼琴正和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在一起,并且毫无防备! 甚至说不定,伪装成林三酒的正是之前那一个假楼琴。 现在,楼氏兄妹两个都正独自跟一个非人的东西呆在一块儿;而最糟糕的是,由于林三酒之前的一系列行动,恐怕让他们两个对此时身边的人全没有一点戒心。 有她在场的情况下,楼野1——也就是那个假楼野,跟楼琴说了一遍“打跑了一个伪装成你的阴灵’,足可取信于人;而真正的楼野那边就更别提了。亲眼看到林三酒救下了他以后,只怕现在对她是全心信任,压根不会想到别处去——想到这儿,即使明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自己的错。林三酒仍然忍不住感到又是焦虑又是自责。 飞到这一层楼来看日记卡,顶多是两三分钟的事;看完日记卡后,只思考了不到十秒就采取了行动,林三酒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叫她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她仍然被抢先了。 “不仅仅是他们消失得太快了的问题,”林三酒喃喃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飞进了楼梯间找人。然而再往上一层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人声。“楼梯间里回音很大,有一点脚步声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如果他们走了,我怎么会——啊!” 她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自己一句真笨,一个转身飞向了电梯间。 如果楼梯里一点儿响动也没有,那说明他们肯定是走的电梯! ——果然,当林三酒刚刚飞抵电梯门口时,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好跳成了“26”,随即停下不动了。 她一口气也不敢耽误地冲出窗户,猛地加速朝26楼飞去。当好不容易看见了26这个鲜红数字以后,林三酒一头撞破了玻璃窗,破碎的玻璃顿时像冰片一样哗啦啦地倾泻到了地上,炸响了脆亮的声浪。 “谁?”一个少女有些尖利的声音猛地叫了一声,仿佛惊弓之鸟似的,从走廊另一头露出了一双眼睛。被挡在粉红色的齐刘海下面的目光转到了林三酒身上,楼琴这才呼了一口气,从墙后走了出来。 她腿上的白丝袜沾着污渍。 “我可真生气了!”楼琴双眼的颜色几乎和头发一样红,嘴唇却被气得发白,像连珠炮似的说上了:“这个地方的诡异你到底懂不懂?能不能不要再乱跑了?挺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我们上来找你,结果我现在又找不到哥哥了!” 明明我是上来救你的啊——林三酒简直有苦说不出。在少女愤怒的指责里,她也顾不得这么做要花多长时间了,迅速整理了一下词句,尽快将自己要说的话一句一句地拼了出来。 不光是为了辩白——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楼氏本人,必须让她了解眼下的状况,才能避免可能会有的、更多的混乱。 看着她写出来的字,楼琴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你说,刚才跟我一起上来的楼野,不是我哥哥本人?” 就算有一张嘴,要说清楚来龙去脉也不容易,更何况有许多问题林三酒现在暂时也还答不上来——不过总算说得差不多了,楼琴终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既然这样,咱们两个从现在起,谁也不要离开彼此视线。至于哥哥,我们一起去找。” 楼琴的话音刚落,电梯忽然响起了“叮”的一声。(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猫喝奶茶的粉红、941甜品的粉红、晴空湛蓝的粉红! 感觉自己都粉红了起来! 目测这章过后,再来2-3章,这段剧情就可以真相大白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然而写完这一段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我还不知道……………… 你们可以留言说说想看什么样的剧情………… 213 兜兜转转,谁是真人? @@从电梯中走出来的,是一个两手手腕上都没有X标记的楼野。由于林三酒的解释,楼琴已经得知了她分辨4个人的办法,因此当这个楼野刚一迈出电梯,她的目光先@@ 214 疑点大家轮流来 ……谁也不知道此时房里的,跟刚才走廊上的那一个,是不是同一个楼琴。 当林三酒跟在楼野背后飞进房里时,甚至连前方的少年是不是本人都不敢肯定了——她按下立刻使用【意识力拟态】的冲动,停在了半空。站在客厅里的楼琴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面上浮起了警惕之色,也直起了腰板。 “阿琴,你让我攻击一下吧。”想了想,楼野轻声地说道。“……这样才能辨认出你是不是本人啊。” 楼琴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忽然后退了两步,一抬下巴:“……可以,但是你要先让我攻击一下你。” 空气顿时僵住了。兄妹二人对看了半晌,竟然谁也没能先说出一个“好”字来——别说他们俩了,连林三酒都拿不准现在谁是谁了。 现在唯一能够肯定的一点是,真正的楼氏兄妹一定已经在这吊诡的几天里被暗物质侵蚀得差不多了——这种时候要是先挨上阴灵一下子,谁也说不好会不会直接步上林三酒的后尘,而他们可都没有意识力。 想了想,林三酒一咬牙,飘到二人中间写了一行字:“它们可能走了我们先安顿下来”。 眼下别无他法,但离开这栋楼肯定暂时是不可能了,只能先稳住二人,再慢慢看。 有了这么一个缓和的台阶,兄妹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放松了一些。 为了不让对方离开彼此的视线,二人将客厅给清空了一片地方,盘腿坐在中间。也不知由谁打头,很快二人就开始带着几分警惕地回忆起了往事——说的时候总不会忘问一句“你还记得那年……”,伴随着试探,狐疑的目光还会上下打量对方。 林三酒浮在空中,一边盯着地上的楼氏兄妹不敢放松,一边在脑海中重新推演了这些天来的整个过程。 蒙在真相上的那层纸仍然在——不管她觉得自己好像隐隐抓住了什么,始终也没办法顺着这根线将真相从纸下揪出来。 明明是信息不同步的状态……可是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 怎么想也没想明白,她下意识地在空中来回转圈。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楼氏兄妹两个盯着彼此,眼神比刚才说不上来是放松了还是更警惕了。 “……哥,怎么你有的地方记着,有的地方记不得了?”楼琴轻声地问了一句。见楼野也正要张口说话,随即像是要把这事儿赶快翻过去似的摇摇头:“算了,一会儿再说吧。天色也不早了,现在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楼野闷闷地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面前的妹妹。倒在沙发上。沙发是分体式的,兄妹俩正好一人一个,对面而坐,倒是方便了监视彼此。 他有点儿光棍地说:“养精蓄锐,睡觉。” 说着甚至翻了个身,背对着楼琴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看样子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如月车站世界里,永远是黑多白少——不过四五点钟的工夫,连阴暗昏沉的白日也没有了,窗外是一片死一样漆黑的夜晚。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一丝说不上来是声息,还是单纯空气流动的变化,将林三酒从修炼中拉回了神。 这一次她没敢太过专注地沉浸在修炼里,因此进展也不大——只把头骨发展完毕了。如今大脑被包了起来,看着就是一个飘在空中的骷髅头。 骷髅头没有动,只是用意识力悄悄扫视了一遍身周的空间。 原来是楼野刚才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看了看对面一动不动的妹妹,以及在空中沉默着的骷髅头,悄悄地站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说是不许离开彼此的视线范围。但有一点却没法规避:去洗手间的时候,总是没法跟上去的。 楼野刚一离开,楼琴立马翻了一个身——看来她刚才是在装睡。 除了大家各怀心思的沉默之外,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楼野从洗手间回来。照旧躺下了,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又陷入了死一样沉寂的黑夜之中。 就这么过了好几个小时,夜色越来越深沉,暗得叫人隐隐心惊——看样子是快到黎明时分了。沙发上的楼氏兄妹还是老样子;林三酒趁他们不注意,悄悄飞到窗户外面看了看。附近几层楼里也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儿人活动的声响。 感觉上,好像这栋楼里只有这一对楼氏兄妹了。 她还想飞远一点儿再看看,但又生怕这一走又出什么变故,来回权衡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有点惴惴地飞回了房里。 楼琴背冲外,脸朝里地躺着,一动也不动——然而当林三酒从她身边飞过去的时候,忽然忍不住一愣。 楼琴根本没有睡着,这一点并不叫人意外。只是此时的楼琴,却死死地睁大了眼,使劲儿朝林三酒眨眼,似乎在使眼色——她的脸埋在沙发靠背的阴影下,要不是意识力比肉眼强大得多,林三酒几乎就要遗漏过去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 林三酒有点疑惑地凑了上去。 楼琴见她注意到了自己,顿时表情一松,然而全身上下仍旧紧绷着,汗毛儿也没敢动一动,只是慢慢地向身后的方向努了个嘴。 林三酒不动声色地抬起“眼”。 这一看,惊得她几乎从半空中掉下来。 刚才她心事重重地往屋里飞,只是隐约看了一眼兄妹二人的位置,并没有仔细瞧,只看见楼琴背朝外,楼野正面朝妹妹躺着—— 面朝妹妹躺着不假,然而他脸的下方,少年的脊梁骨还隐约可见,正是一片后背。 也就是说,楼野的头朝后扭了180°,此刻双眼微微眯成一条缝,一直盯着楼琴,而身体还在微微起伏。 就在林三酒一颤,正在疑惑为什么楼琴没有行动的时候,只见少女忽然朝她小幅度地摆了摆手——虽然她仍然一脸害怕,但是神色却很坚决。 林三酒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 楼琴慢慢坐起身,装作好像也要去洗手间的样子——“楼野”立刻在她回身之前,将头转了过去,看起来跟平常人毫无两样。 站在洗手间门口,楼琴朝林三酒招了招手,她立刻装作不经意似的悠悠飘到了客厅另一头,看起来像是要找一个地方休息似的。由于林三酒此时是半透明的状态,想在夜色的掩护下跟上去并不难——见“楼野”似乎没有察觉,二人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如果我们打草惊蛇了,”楼琴用极低极低、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的声音说,“打散了还好,万一没打散,又来一个,岂不又陷入了跟之前一样的局面里?就算把它打得灰飞烟灭,可是我哥哥在哪儿,还是不知道……不如留着这个东西,暗中监视他,看看能不能找出我哥哥的踪迹来。” 小姑娘看来刚才就把这件事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此时说话虽然因为吃惊害怕而由些磕巴,但语气十分肯定。 虽然林三酒并不觉得这个东西会把他们领向真正楼野的所在之处,但想了想,仍旧同意了。 “我先出去,你一会儿再悄悄拐进客厅里,别让他发现我们刚才在一块儿呢。”楼琴说完,等了一会儿,拉开了门。 客厅里一切都没有变化,“楼野”仍然一动不动地睡在沙发上。(未完待续。) PS: 谢谢十州风云的平安符、矫娇的又一个香囊(连着打赏这么多我都不好意思拉)! 明天就可以结束这一段剧情了,太好了……我自己也快受不了了…… 215 摔下26楼 “我让他去厨房弄点吃的了,”楼琴原本润泽的皮肤上,因为压力而冒起了几颗痘痘。她有点神经质地抚了一下脸颊,语调又紧又轻:“我们得快点动手。” 看着不远处的楼野果然走进了厨房,林三酒微微叹了口气。 ……自打发现楼野不对劲以来,已经又过去了几天功夫。 这几天以来,林三酒和楼琴二人内紧外松,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处处盯着这一个“楼野”。虽然他此后再没有露出过任何马脚,但一场战斗显然在所难免,因此这几天林三酒修炼得非常刻苦,几天下来,上半身的胸椎中,已经成形了三四根肋骨,延伸出去的锁骨也快与肩胛骨汇合了,再给她一点时间,想必肩膀也能初现雏形,连意老师都啧啧惊奇她的进度之快。 但事态的发展,却不容许她准备万全了。 “你说话呀,”楼琴有些焦虑地看了看她,“今天晚上怎么样?” 林三酒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骷髅头的嘴巴微微张开了,又闭了起来。 她现在仍然不能直接说话——毕竟骨骼是不能够发声的——但是林三酒现在可以拿下来自己的一根肋骨当介质,用意识力直接在上面写字,无论是效率还是隐蔽程度,都比前几天好得多了。 楼琴的提议倒没什么毛病,拖了这好几天,也该速战速决了——但是林三酒心里有问题想不通,老有些惴惴的,下不了决心。 眼下这个状况的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见眼前的骷髅头就是一声不出,楼琴也急得要命,正要再催,楼野却已经从那边的厨房里走出来了——手里端着两只盘子,表情比前两天明显轻松得多了。 这种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是从楼琴给了他两盒速食食品以后出现的。 这也是叫林三酒困惑不解的一点。 楼氏兄妹从红鹦鹉螺界带出来的食物,平时基本都是由楼琴背着——能够拿出红鹦鹉螺界的产物。也相当于多多少少地侧面证实了楼琴的身份,如果是真正的楼野的话,会松一口气是很正常的。 但是眼前这个明明不是真正的楼野,又为什么会做出这副表情? 难道这只堕落种的心思已经细腻到这种程度了。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没有放过? “来吧,吃饭了。”楼野将盘子放在桌上,发出磕的一声轻响。盘子里的东西看起来与美味差得很远:黄黄绿绿的东西里混着一块一块的白,压成了砖头似的形状后又被切成了小块,表面粗糙不平、裹着一粒粒的渣子。猛一看简直像是冻结成型的呕吐物。 楼琴表情不动,坐在了餐桌旁。 “这玩意儿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恶心,”她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了一把叉子,面色平静地捅了一下一个小方块。“竟然还卖得挺贵。” “没办法,谁知道在外头能不能找到吃的。”楼野不以为然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味道虽然淡了点,但好歹不算难吃……” “嗯,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剩不剩没被暗物质侵蚀的食物。”楼琴把食物切得细碎,但就是不往嘴里送。 楼野没发觉妹妹的拖延,只是又吃了一口问道:“应该没有了吧……对了。林三酒,你这两天怎么又乱跑——” 他一句话才刚刚说了一半,嘴里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眼前却突生惊变——桌子猛地被楼琴掀了起来重重一踹,连叉子带盘子顿时劈头盖脸地朝楼野砸了过去。紧接着还不等他有所动作,楼琴又先一步冲了上去,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拂尘,冲着楼野的面门一扫,顿时他“啪”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手脚僵直。竟然好像不能动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楼野落地的那一刻,林三酒才突然像一个雷击中似的,猛然间什么都想明白了——她一个猛子冲了上去。一根肋骨骤然变长,险险将即将再次扫上楼野的拂尘给拦了下来,随即将自己拉长成了扁扁一片,挡在二人中间。 “你干什么维护他?”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一击没有得手,楼琴眼睛都红了:“难道你也是堕落种?” 拂尘显然是一件威力强大的特殊物品,她一句话说完了。楼野竟然还不能动——林三酒深知接下来的几分钟至关重要,急急开始写字。 然而写字终究比不上说话快,才写了一个“他”字,楼琴已经失去耐心,一挥拂尘又冲了上来。 林三酒写到一半的“是”字被打断了,聚集起大量意识力,猛地冲向她挥击的方向,硬生生抗了一下——这拂尘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一下力道之猛,那一小片意识体甚至出现了摇摇欲散的趋势,吓得她急忙将它重新聚拢。 而楼琴似乎比她还惊讶,张大了嘴,看看林三酒,又看了一眼拂尘,脸色苍白。 林三酒又急又气,趁着她吃惊的功夫,赶快写完了刚才那一半“是”字,又飞速而潦草地写了一个“你”——然而楼琴却像是没瞧见似的,将拂尘往背上一插,猱身而上。 这一次再拦恐怕就拦不住了,在楼琴还差一点就要从自己身边过去了的时候,林三酒猛然一缩,将自己压成一个足球大小的模样,顺着她激起的风势向后一退,险险地比她先一步击中了楼野的肩膀——倒在地上的楼野被这大力一推,登时直直滑了出去,终于再一次避过了楼琴。 而这时,楼琴也终于偃旗息鼓,疑惑地盯着林三酒没吭声。因为最后一个“哥”字此时终于写完了——“他是我哥?”少女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疯啦?我哥是个人!要是脑袋转成180°早就死了!” 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只好匆匆写了句“真的”,随即不管她面色多么疑惑,转身就扑向了身后的楼野——她将意识体拉长成了一条绳子似的形状,飞快地缠住了对方的脚腕,快速朝阳台滑去。 拂尘的威力还没退,楼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自己一口气拉到了阳台边上,两眼瞪得圆圆的,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林三酒哪有空管他,用力一撞,半面阳台的墙壁轰然破碎,楼野的身体连同着无数碎砖石块一起被她甩下了26楼。 “你干什么?”楼琴止不住地惊呼一声——她才刚刚开始思考这个人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哥哥的可能性,紧接着他就被林三酒给甩了下楼,登时心跳都快漏了一拍,猛地冲到了阳台边:“拂尘还有十多秒才——” 一句话没有说完,背后突然也被一股大力一撞,她尖叫了一声便不由自主地翻落了下去。 难道林三酒才是堕落种—— 失重感瞬间包裹住了这个念头,仿佛在她的脑子里冻结起来了一般,楼琴再也想不了其他的事——然而下一秒,一个骷髅头模样的东西跳了下来,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大。 “抓住我,我们跑”,骷髅头的头盖骨拉长了,出现了这几个字。而它的半个身体又变成了绳子的模样,迅速卷住了楼琴的腰——绳子的另一头从楼琴的身下落了下去,直直地追上了楼野,迅速地也在他的腰上绕了个圈,兄妹二人的落速登时一缓。 跑? 谁在追我们? 楼琴疑惑地想了想,随即转眼看了一眼林三酒身后的住宅楼。 在他们掉出来的阳台上,从客厅里伸出了两张面无表情的脸——这两张脸她太熟悉不过了,正是她和楼野的脸。 是堕落种!楼琴一声惊呼正卡在嗓子眼里,只听下方突然响起楼野的一声喊:“快离开这个方向!”(未完待续。) PS: 谢谢璞草的2票粉红、小猫喝奶茶的香囊和粉红、书虫书荒的平安符(嘿嘿谢谢喜欢)、桃×3子的平安符(攒起来看更晕了吗)、肆的2票粉红(前面符号不会打…)、老爷爷海味的又一个平安符~ 就这么没有一点点征兆地跑了……又要开始憋下一段剧情了…… 216 脱逃 虽然林三酒作为一个意识体是可以飞的,但那是指她在没有负重的情况下——卷住了两个百八十斤的人,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地直直往下坠,别说换方向了,连稳住降速都已经让她几乎费尽了力气。 听楼野猛然喊了这么一声,她心里一颤,忙转眼一看,心里登时泛起了苦水。 ——你见过夏天里,在日头下举了太长时间的雪糕吗? 一栋30层高的居民楼,不知何时诡异得像是要化了似的变软了,楼体弯曲成了一个香蕉的形状,在三人即将落下的方向形成了一个用整整一层楼铺就的平台,好像做足了准备要“接”住他们似的—— 这一层楼里的民宅都被拉长、扭曲、挤扁了,明晃晃的玻璃窗下,几具不知已经死了多久的居民尸体也被挤压成了扁扁的样子——忽然“波”的一声,一只眼珠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在玻璃窗下碎成了一滩。 以钢筋水泥筑成的东西,此刻呈现出了不可思议般的柔软和灵活。原本平整光滑的墙面里,砖头也一丝一丝顺着住宅楼的动向而裂出了缝隙,建材不住响起的“咯吱咯吱”声,听起来就像是这个庞然大物在笑一样。 “啊啊,要过来了,要过来了啊!”楼琴突然高声惊叫了一句,使劲地在空中扑腾起来——她这一扑腾,林三酒顿时更吃力了,但可恨的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勉力支撑了一会儿,终于像只翅膀受伤的鸟似的扑棱棱猛地往下掉了一截,吓得楼琴又是一声叫:“飞远一点!” 在楼琴身边不远处,是不知哪一层楼里的一间民宅;正面对她的,是一个打开的阳台门——也难怪楼琴会惊叫,因为门内是一张林三酒此生见过的最大的全家福。 这张标准一家三口的照片,是怎么从墙上走下来、来到阳台上,又是什么时候变得比天花板还高了,林三酒并不清楚——照片的一角长长地伸了出来。闪着寒光;又扁又平、被拉得变形了的三张人脸上,好像只剩下了黑漆漆的眼睛,随着几人坠得越来越近,而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我也想飞远一点啊——林三酒心里骂了一句。 再这样坠下去。不光楼琴会被那张全家福卷走,连她和楼野也会直直掉进下面那一层等着接住他们的楼层里。 从前听人说“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林三酒还总有些体会不到——然而在她看见一排窗户忽然无风自动在她身边打开以后,她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假如林三酒还有实体的话,只怕现在她跟那具死尸一样。连眼珠都要在憋气发力的过程中爆出来了。 正当她下了死力、但仍然控制不住地直直往下落时,全家福已经来到了阳台栏杆边上,一个边角几乎快挨上了楼琴的脚。 照片里的中年女人满意地裂开了一嘴白牙,三个人形再度被拉得更长、更扭曲了,伴随着楼琴的一声惊呼,她一只亮粉色皮鞋已经被拽住了;楼琴吓了一跳,使劲一蹬脚,皮鞋立时被她踹了出去,直直打在了全家福正中间——只听一声低低的嘶叫忽然不知从哪响了起来,全家福照片顿时像是吃了一击似的软倒了回去。 “我差点忘了。这鞋子是特殊物品——”在下坠时的呼呼风声里,楼琴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忙抬头喊道:“快,趁它没恢复之前快跑!” 林三酒心下也松了一口气,闻言立刻一咬牙,居然硬生生地扭转了一个方向,从住宅楼旁边拉开了一段距离。 一见他们远了,楼体的方向顿时又传来了一阵”咯吱咯吱“声,整栋楼弯曲的角度更大了,楼顶也慢慢低了下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大写的“C”。 发生的这一切变故,还用不到十秒钟——这个时候楼野的四肢才逐渐恢复了知觉,终于能够活动了。他低头一看,为了接住他们的那个楼层已经再一次被推挤到了他的脚下。按照现在的降速,再过两三秒自己就要顺着窗户掉进去了,登时惊得脸色一白。 “哥,你不是有那个什么爆破的吗!快点用啊!”从头顶的半空中,传来了妹妹的呼喊。 她一下子提醒了楼野,少年慌慌张张地从腰带上解下来了几串小圆球。正当林三酒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楼野将圆球拧了几下,接着一撒手就全抛了出去—— 海啸一般的声波和气浪,登时以席卷天地之势汹涌地炸开,像是无数个惊雷被压缩了、又像是宇宙空间被捅穿了,若不是意识体没有耳朵,此刻林三酒怕是早就聋了——她打降生以来,从没有体会过如此剧烈的爆炸。 爆炸的气浪一下子将三人推出去了近千米,眼见离地面不远了,林三酒一松劲儿,终于将下头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身后赤红的火光早已吞噬了一切,无数碎砖断钢暴风雨似的将楼氏兄妹俩打得遍体鳞伤——但是好在,终于远离了那栋诡异的住宅楼。 楼琴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和血,抬头看看哥哥没什么事,高声喊道:“你傻啊?扔那么多干什么?!” “你说什么?”楼野也以同样的音量回敬,使劲猛掏耳朵:“我听不见!” 一旁的林三酒刚刚恢复原本模样,低头一看登时糟心得够呛——经此一役,她又被消耗掉了大半意识力,别说她原本已经成形的胸椎和肋骨了,连颈骨都几乎淡得快看不见了。听见楼氏兄妹都聋了还有功夫吵嘴,她不耐烦地写了一行“快走!”,便当先飞了出去。 楼氏兄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跟了上去。在一行三人经过的时候,好几栋楼都忽然张开了它们的一楼大门——看来这一整片小区的楼,都变成了那种诡异的“楼灵”。 兄妹二人心有余悸、气喘吁吁地跑了十多分钟以后,终于远远地离开了那一片小区,已经能看见车站的铁轨了。 楼野忽然停下脚,拉了一下妹妹。 “干什么?”楼琴喊了一句,林三酒也在空中转过了身。 “你、你们看……”楼野一边说,一边指了一下他们刚才跑过来的方向。 那栋陷身于爆炸波之中的住宅楼,在烟火消弭以后,除了有些发黑之外,仍旧好好儿地站着,正“咯吱咯吱”地回复了原位。 看起来,又是一栋普普通通的住宅楼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墨色的平安符……上个打赏还没还上呢,又打赏了我,真是太感谢啦。 最近这两天心绪不高,也懒得码字,感觉这段剧情就是吃力不讨好,赶紧写完拉倒。 不多说了。 217 真相篇1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楼琴一跤跌坐在车站前的台阶上,气喘吁吁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楼氏兄妹两个人看起来从来没有这么惨过。 当初二人在列车上意气风发、满不在乎的样子,早就被灰土、血迹、伤痕给涂抹得点滴不剩了;兄妹俩的衣服都挂成了破条,狼狈得好像街头流浪汉似的——一个人丢了只鞋,赤着一只灰扑扑的脚;另一个人头发都炸开了,因为爆炸时离得太近而沾了满脸的黑灰,五官都瞧不清了。 足足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浑身疼痛的两个人这才终于渐渐地恢复了一点儿听力。 “喂,他怎么会是我哥呢?”楼琴“呸呸”地吐了几口嘴里的土,灰泥和血污下的小脸上尽是疑惑——她听力刚刚回复,还不大灵光,声音仍然很高:“正常人把脖子扭个180°,不早就死了吗?” 楼野瞥了她一眼,又是无辜又是冤屈:“刚才就听你说什么180°,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你倒是拧一个我看看!” “是真的,你不信问林三酒——” 林三酒正在心疼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意识力,闻言被拉回了神,抬眼一看,两个孩子都正仰脸等她解释,顿时有点心虚了。 虽然成功地将真正的楼氏兄妹救了出来,但老实说,运气成分占了很大比例——在她推测出的所谓真相里,仍然有许多疑点都还没有弄明白。 不过两个孩子都不是笨人,也许在听了她的推测以后互相一印证,就能将事情真相还原个七七八八了吧。 林三酒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路,在自己的“骨头”上写起字来。楼氏兄妹都知道这一回肯定不是十来个字能够解释明白的,因此倒十分有耐心,一边各自清理伤口,一边时不时地朝她看上一眼。生怕漏了哪些字没看见。 “将头扭过180°的,肯定不可能是活人;当时我们看见的,的确是一个阴灵没错。”虽然意识力被消耗了不少,但好在这些天的修炼下来。意识力灵活得仿佛已经成为了林三酒身体的一部分似的,心念意转间这句话就写完了。 “咦,可是我一直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呀,”楼琴一指身边的哥哥,后者张着嘴巴愣愣地听着:“我可没看见什么时候换了人!再说。没有本人的配合,阴灵怎么能做到来去无踪的?” “你忘了那栋楼本身就有问题了吗?”林三酒写完这句话,顿时感到有些地方很难解释明白,当下打算从头开始将事情捋一遍——有不少她自己也没想通的地方,正好能让兄妹俩补齐。 “我想,关键还是在于住宅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一片住宅楼都变成了阴灵,只是平时不能移动而已。所以在我们刚一进入大楼时,就早已成为它下手的目标了。”林三酒写的第一点,在亲身经历了楼体变形一幕以后并不难想到。楼氏兄妹见状都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这种大楼阴灵平时是怎么,呃,’捕猎’的,”林三酒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写道:“但是你们两个明显属于难啃的骨头。” 这一段时间下来,林三酒也摸清楚了一些如月车站里的规律。 与别处不同,这儿的堕落种是无法直接杀人的——所谓的堕落种,都是在普通人被暗物质侵蚀透了以后、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形成的阴灵,它们只能够对同样被暗物质侵蚀过的人下手。 而达到这个要求其实并不难;任何一个外来者,只要还呼吸这儿的空气、喝这儿的水。总会慢慢被侵蚀透的——更别说阴灵们还可以加速这一进程。 但楼氏兄妹可不一样。当两兄妹在进入大楼时,除了一双眼睛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地方被侵蚀过;不管品质如何,至少他们从头到脚一身都是装备,据说鼻腔里还有一个极小的暗物质过滤装置。想要用杀死林三酒的办法对他们下手,无疑可能性不大。 而住宅楼跟其他阴灵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们无法移动。不能主动寻找猎物的情况下,想来每一个送上门的猎物都宝贵之极,因此这一栋楼灵便用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 有装备并不代表万无一失——“住宅楼”后来的所有动作,想必都是基于这一点推测而做出来的,而楼氏兄妹二人身上也的确有一个弱点:衣服遮不住的地方就受不到保护。 至于意识体的林三酒。就像是黏在餐盘里的一块蜡,既不能吃也丢不掉,除了有点碍事之外,根本没有被列在目标范围之内。 “难道说……这个用暗物质侵蚀我们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阴灵假扮成我们的样子?”楼琴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仍不明白。 “我懂她的意思了,你可真傻。”楼野不忘回妹妹一句,“一个扮成你,一个扮成我,两队人马分别在两个地方近距离地接触我们……不管怎么下手,都方便多了!” 林三酒上下点了点表示赞同——更何况,楼琴也提到过一点:在如月车站里一旦受到惊吓,暗物质的入侵就会变得很容易。而之前一段时间的诡异状况,也确实成功地将兄妹二人闹得惶惶不可终日,连楼琴也说过自己肯定早就被暗物质侵蚀得差不多了。 “假扮你们的东西,我猜是之前死在楼里的人。”林三酒又写了一句,虽然这一块儿她一点根据也没有,全是猜测:“也许就像是附在大鱼肚子上的小鱼一样,它们也必须依靠着住宅楼,这些新的阴灵才能’生存’下去。” 至于它们曾经是不是进化者、能够变成楼氏兄妹的模样是不是因为它们过去的能力……这些问题,不回到住宅楼里的话,只怕是永远也没有答案了。 “这一部分我明白了,”楼琴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她伸手摸了摸,却出乎意料地只是吸了一口冷气,心思还全在住宅楼谜团上:“但是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堕落种的,我还是搞不懂。” 这一处太复杂了,连林三酒也说不好——她想了想。只是写了一句:“我认为,那个住宅楼是以一种’搭积木’的方式来迷惑我们的。” “搭积木?”两个孩子盯着这几个字,都有些不可思议。“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推测如果全写出来的话,恐怕又多又乱。解释到明天也未必能解释清楚——更何况,有不少地方还需要两个孩子来补足她的推测。想到这儿,林三酒写道:“你们俩分别把进入大楼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讲述起自己的经历。 而正如林三酒所预料的一样。这两段经历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奇妙的分叉。 “在哥哥的恶作剧之后,我们就在那条走廊里找房子住……”楼琴刚开了一个头,就被楼野打断了:“你等会儿!那个恶作剧什么的,我不都跟你说过了吗,我没做过啊!” “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忘了?再说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眼看着要乱,林三酒赶快写了一句“别管,继续说”,才让两个孩子暂时安静了下来。 “说起来也很奇怪,每间房子都破破烂烂的,唯独哥哥找到的那一间那么漂亮……于是我们住了进去。到半夜的时候。因为有点什么声音,林三酒你不是出去看情况了吗,但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就把哥哥叫醒了去找你。结果没想到他一去也是好几个小时,我自己找了你们一圈也没见到人,只好独自在屋里等……”楼琴再度说起这段经历时,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晚上了似的打了个颤。“好在你后来又回来了。” ……就在楼琴等待哥哥和林三酒回房的时候,林三酒正因为返回去后发现没有人,而一路找到了一楼大厅,结果在15楼电梯口遇见了一对楼氏兄妹。 当她把这一段写下来的时候。头一回听说这事的楼琴眼睛都瞪大了。 楼野心里憋着话又不能说,脸都皱起来了,见林三酒终于示意他说话,登时吐了一口气。连珠炮似的说:“这么说来从一开始就有问题了!我是没有干过那个什么恶作剧的,我当时直接在那间漂亮房子里落脚了,而且房子还是阿琴找到的……对了,当时我一直没看见林三酒,阿琴跟我说你去周围看看环境了,一会儿就回来。” 说到这儿。他也意识到了当时自己身边的人肯定不是活人,脸色不由有点发白:“……后来一直没见你回来,我们出去找你,正好看见一个电梯升上来,结果门一开就是你。” 没想到林三酒的经历和楼野的经历在这儿接上了——林三酒感觉自己的疑惑又少了一个,忙将自己后来在洗手间里听见马桶冲水声、正好被楼野撞见自己的尸体、又飞上楼看见了楼琴的这一段给写了下来,看得两个孩子一愣一愣的。 “啊,那也就是说,时间线是这样的——”楼野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比划起来。“我们同一时间进了两个房子,过后林三酒出去了一趟,回来发现房子里无人去找我们;差不多这个时候,假楼琴跟我说去找你,随后在电梯里遇见了你,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回了我所在的房子。这段时间里,在假楼野出去以后,阿琴一个人寻找过我们,但她没有找到……直到后来林三酒你向上飞,才遇见了真正的阿琴。” 虽然还是七扭八绕,但好歹算是把这一段理清楚了。 “怪不得呢……”楼琴脸色也有点发白,“当时我在走廊上就觉得有点奇怪,还特地看了看墙壁拐角的角度……因为不管我怎么想,要是把活人的脖子扭成那样,好像都有点不可能……而且我哥从来也没有过一个戴在前胸的特殊物品。原来从那时起,就已经不是我哥了。” “可是那个住宅楼是怎么办到这一点的呢?”楼野问道。“阿琴找人的时候,怎么会偏偏漏了我们那一层?” “她并没有漏掉……我们逃的时候其实就看见了它的手法——或者应该说,手法的一部分。”林三酒写道,“说起来其实再简单也没有了:楼体内部的每一个房间、每一条走廊,都像是一个个的小块积木一样,是可以灵活地自由排列、重组的。” “好比在恶作剧的时间点来说,当真正的楼野一拐弯、独自走进了另一条走廊时,这个走廊其实就已经被挪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装着假楼野的走廊。恐怕是那个堕落种死时就是脖颈扭曲的样子,一时没有缓过来,才出现了一个马脚,于是赶快以开玩笑这个借口糊弄了过去……而’调积木’这个手法,它用了很多次,几乎屡试不爽,反倒把我们迷惑得团团转。” 楼野回忆了一下,发现当时自己走进走廊以后几乎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不由愣愣地张大了嘴。 林三酒解决了心中的第一个疑惑,对自己的推测更有信心了,于是示意兄妹二人继续往下说——二人的经历仿佛像是两根随手画出来的线,时而相交,时而又离得远远的,中间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果然为林三酒解答了不少问题。 他们二人讲得差不多了,林三酒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在心里叹了一声。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这栋住宅楼可以称得上是来到如月车站后,她所遇见过的最狡猾的对手。 在每一个关键点上,住宅楼几乎都能够做到先他们一步——设下迷惑人的陷阱、使堕落种放出烟雾弹……如果不是林三酒一直处在半个旁观者的位置上的话,恐怕他们现在早就中了计,在住宅楼里自相残杀而死了。 “现在咱们可以来捋一捋每个时间节点上的真真假假了。”林三酒写完这句话,感觉自己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PS: 诚恳地谢谢小白墙的平安符、十洲风云的平安符、susulu的评价票、暗夜之冰的香囊、娜乌西卡的平安符!全手打,以示谢意。 218 真相篇2 楼氏兄妹从刚才停下的地方开始,各自将自己的经历接着讲了下去——大家互相一对照,真相就差不多出来了。 “看来我突然向上飞、从而意外发现楼琴这一点,成为了一个关键性的契机。”林三酒嫌在骨头上写字太慢,干脆在满是尘土的车站大理石地面上写道:“……在此以前,可能那座住宅楼从来没有正视过我的存在,这才在措手不及之下被我发觉了楼内有两对真假不明的人。” “你们想想,如果没有我,你们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身边人是阴灵,也想不到楼里竟然还有另一个自己……对吧?”见楼氏兄妹点了点头,她继续写道:“对于住宅楼来说,最好的局面是:你们谁也没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加上反正楼层、房间都可以像积木一样变换,更不会撞见彼此,如果懵懵懂懂地被身边的堕落种杀死了,就真是再省事儿也没有了。” 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偏偏这里多了一个林三酒。 跟堕落种打过几次交道以后,林三酒现在也差不多摸清楚了意识体对它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像空气中飘来了一片棉絮一样,一个正常人类基本不会追着它跑,非要将它打下来不可;不管想做什么,恐怕也不会把这片棉絮纳入计划范围里。 当这片棉絮有神智、也有一定能力的时候,就像是设计精巧的程序里,突然出现了一个bug。 而在“真假楼氏兄妹”计划被林三酒察觉到之后,住宅楼终于意识到了这个纰漏。 “为什么说这栋楼狡猾呢……因为它竟然先一步预料到了我的行动,并为此做好了准备。”当这行字出现在地面上时,早已互相印证过各自经历的兄妹俩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 “也就是在这个节点上,这个住宅楼安排我和阿琴见面了。”楼野以肯定的语气接了下去。 在林三酒带着楼琴下楼、打算让她去看看刚才那一对楼氏兄妹时,之前的那一间房子理所当然地已经被挪走了;当二人正不知所措时出现的楼野,也正是楼野本人。 这是自“走廊恶作剧”之后,楼氏兄妹第一次重逢。 “还真他娘的聪明……”楼野啧啧地说。“不管是谁,当他猛然发现了另一个真假不明的人时,接下来的一步都是想法儿去验证——而这个时候,就让真货上。” 林三酒也有些无奈地上下点了点——“用进化能力来分辨真假”从理论上来说是没错的。只是当住宅楼先一步做好准备时,几人从这时候起,就等于完全掉进了陷阱里。 “住宅楼利用了我们的检验结果来迷惑我们……在你们互相用能力验明了正身之后,我和楼野就去了走廊另一边的房子里。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房子竟然还可以被移走,只知道左手边是哥哥。右手边是妹妹,两个都是真人——直到’楼野’从左手边的房子里走出来,告诉我另一边的楼琴不像是他妹妹,我才有点傻了。” “而偏偏他对楼琴能力的分析又有几分道理……”林三酒叹了口气,心里也有点儿发颤。“假扮成你们模样的堕落种,竟然对不在场的事也知晓得有如亲见……从这里也可以推理出来,我们当时无时无刻不是处在住宅楼的监视之下的。” 楼氏兄妹对视一眼,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在林三酒相信了假楼野的话后,转身去找“真正的楼琴”,结果在另一层看见了真楼野和假楼琴在打牌——这个时候。她心中的震撼自然可想而知。 在真楼野察觉到身边的“妹妹”不对劲了以后,或许是因为堕落种无法直接攻击,所以假楼琴开始哄骗林三酒与她一起攻击真楼野——由于此时林三酒已经相信这个真楼野不是本人,所以没费多少功夫,她就答应了一起行动。 “对,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挨了你一下——本来在黑暗中受袭就已经吃了一惊,还被那个堕落种用阴冷冷的东西给按在了身上,肯定是加速暗物质侵蚀过程的什么玩意儿……”楼野连连抱怨道,还给妹妹展示了一下他身上的青色印子——“啊,不过说起来。你当时怎么会突然掉头攻击那个堕落种呢?” 如果不是林三酒见机得快,只怕再来几下,楼野当时就要交代在那儿了。 “这个真的是运气占了一大部分了。”林三酒想起这件事,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当时你从洗手间出来以后。看见四周没有人,不是说了一句’真是的,怎么人又都不见了’吗?” 正是这句话让林三酒感到了有些不对劲。 当时在她的印象里,她认为在走廊上偶遇到的、正在寻找他们的楼野,和手上有标记的楼野是同一个人——也就是真正的楼野本人。 换言之,曾经有过“妹妹两人都不见了”这个经验的。是真楼野;假楼野既没有这个经验,也没有必要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说出这句话。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让林三酒开始思考的疑点的话,随后见到楼野被冻得浑身发抖、牙关打战,才终于叫她下定了决心——果不其然,假楼琴受到重创之后,连形都几乎维持不住了,慌慌张张地逃了。 “只不过,当我追出走廊、不见了假楼琴的影子以后,返回房子里时……就已经不是刚才的那个房间了,装着假楼野的另一个房间被挪了过来。” 正是这样一着巧妙的阴错阳差,让林三酒反而确信了假楼野才是本人——二人上楼之后,顺顺利利地遇到了真正的楼琴,也正是因为假楼野需要到真楼琴身边去。 并且这样一来,林三酒这片“棉絮”等于上了一个恶当,想来不会再在中间胡搅蛮缠了。 当林三酒好不容易解释完了这一段时,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地面上已经写满了一行一行的字,几乎没有空余地方了——没办法,她只好将阵地转移回了自己的骨头上。 好在这么半天又是休息、又是说话的,她的锁骨和第一排胸椎都已经恢复了——自从意识力的强度被她淬炼过以后,不仅更“耐用”了,连恢复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望着这一地颇为壮观的字迹。楼野歪头想了想,随即脸色突然有点不好看了。 “慢着,你说你跟假楼野一起上了楼……那么我在另一层看见的你——” 林三酒在半空中飘忽了一下,随即骨头上的字迹肯定了他的想法:“不是我。我猜是那个几乎被打散了的假楼琴——那么短的时间内。要恢复到跟原来一模一样大概不可能,所以才变成了体积更小的我。” 楼琴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当时的情况,相当于一栋楼里同时有三条线在交叉穿错地进行着,时不时还会互相影响——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这么复杂。 林三酒也只能暗暗叫一声侥幸。在不能开启【意识力拟态】模仿女娲的情况下。若不是恰好用了日记卡,只怕她也意识不到真正的楼野究竟是谁—— 然而在她看完日记卡的同时,只怕住宅楼也察觉到了同一件事,因此立刻让假楼野与真楼琴离开了原本的那一层,上了26楼——为的大概是迷惑林三酒,叫她再一次失去目标。 而这个时候,假林三酒与真楼野也决定要上26楼找人。 “那个住宅楼为什么要把我往阿琴所在之处送?我身边已经有一个堕落种了啊……”楼野有点儿不明白地问道。 林三酒却很快就想通了。 因为林三酒跟楼氏兄妹二人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她是一个意识体。这一点,想必让那个堕落种感到很困扰吧? 当堕落种模仿楼野的时候,他只要保持着楼野的模样就行了;模仿楼琴,也并不需要时不时地把自己拉成两米高——然而外形形体灵活多变、甚至可以把自己变成一排文字写下来的意识体林三酒。可就不那么好模仿了。 别的不说,只要楼野试图跟它对上几句话,就非得露馅了不可。 对于在26楼上的经历,楼琴是这么说的:“……当时我跟那个假扮成哥哥的人一起上了26楼,一人负责一边走廊——拿他的话来说,除了找找林三酒之外,还有’这栋楼里有东西搞鬼,26楼最可疑了,所以掘地三尺也要把搞鬼的家伙捉出来’——听着是不是很有道理?所以我也照办了。在检查到其中一间房子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你俩就出现在了门口……” 接下来的事,就变得有趣了。 明明之前跟堕落种在一起时还几乎毫不怀疑的两个人,在经历了几次杯弓蛇影之后,与真正的对方相处起来时。反而变得疑心重重了。 由于双方都各自警惕着,无法突然下手,所以兄妹二人只好拿过去的事百般试探对方——可是就算是朝夕相处的夫妻二人经历了同样的一件事,所持有的视角、事后能记住的细节,也可能会大不相同,更何况是关系相比之下没有那么近。平常还老是吵架的兄妹? 在这种环境里,答上来的反而变成了“他怎么会知道”的疑点;答不上来的,却坐实了“啊,这个人果然不是我哥哥/妹妹”的猜测。 而且在26楼上,住宅楼又一次故技重施,将楼琴给骗得死死的。 “按照林三酒的积木推测来讲的话,也就是说,当我哥进入洗手间时,装着他的这个洗手间就被挪走了;另一个装着假楼野的洗手间却被顶替了上来——这个时候门一开,走出来的当然就已经不是我哥了。”楼琴总结了一下,回头拍了一下楼野:“——你可不知道,当时差点没吓死我!我看你明明是身体背对我躺着,脸却是正冲着我的……” “我当时并没有任何被挪走的感觉——”楼野疑惑地说,“我从洗手间出来时,外面仍然有一个妹妹,只是不见了林三酒而已。” “这么说来,是那个堕落种恢复了?又变成了我的样子……”楼琴问道:“那住宅楼为什么不就保持这样呢?何必再冒险让我哥回来?” 林三酒感觉自己简直把这辈子能写的字都写完了——她慢条斯理地写道:“因为这样能更快达成目的。住宅楼不知道我还会不会乱飞——事实上我也的确在窗户外头飞了一圈——为了不再被我搅合了好事,所以我想它后来的计划,已经变成了尽快让你俩互相怀疑、互相残杀。” 而这一招,也差点就要成功了。 楼琴顿时看了一眼哥哥,目光里竟有了些歉意——只是在他发现之前,她就已经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当时你是怎么发觉我俩都是本人的?”楼琴歪着头朝半空中的林三酒问道,神态跟楼野刚才的模样有六七分相似,叫人鲜明地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他对我说了一句’你怎么又乱跑’!”林三酒的字迹写得又大又显眼,“那两天我哪里乱跑了,被你看得死死的,一直在房子里呆着……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曾经身处于一个没有我的环境里。我当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积木’的推测了,所以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不对……肯定是被挪走过!这么一来,他肯定就是真人了。” 后面的逃亡,自然也不必说了——两兄妹啧啧感叹了一番,楼野甚至还夸了林三酒几句“看不出来你这么聪明”,叫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也难免感到了一丝丝得意。 这一次解决的难题,她完全没有依靠女娲的智慧——这让林三酒有一种自己正在向那条高高的标准线越靠越近的感觉。 “啊——B级世界果然真凶险啊——”楼野长长地叹了一声,仰面躺倒在车站前的地面上。“我都有点儿不想历练了,只想找个地方赶快把剩下的时间混过去——” 楼琴有样学样地也倒在了地上,哈哈一笑:“胆小鬼!” ……? 就在少年和林三酒同时静默下来的时候,她又爆发了一串得意的笑声:“——你们被吓到了?是不是傻呀?听完了故事我要是还没学会这个词儿,你们才要担心呢!” 在随即响起的笑闹声里,林三酒大大松了口气,也落了下来,学着兄妹俩的样子伸展开身体,依然在低低地飘。 如月车站灰沉沉的云朵边上,不知何时露出了一线蓝。(未完待续。) PS: 谢谢南音mayu的平安符、曼曼大人的粉红、右月左日(明?)的粉红、一个团子的一个粽子、李胖喵的粽子(下回有黑驴蹄子吗)、海味老爷爷的粉红~! 219 可疑的意老师 三人静静地躺在地上,过了没多一会儿,林三酒就发现身边没了声息。 她连忙飞起来一看,只见兄妹两人双目紧闭,面色如纸——竟然已经双双昏过去了。 楼氏兄妹受的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尤其是楼野,由于他近距离地造成了一场大爆炸,两条腿都已经被无数碎弹片扎透了,血和混着脂肪的液体从里头渗了出来,将裤子牢牢地黏在了腿上,叫林三酒想看看伤口都办不到。 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自然是哪儿也去不了了。 从兄妹俩身上找出了一把刀子以后,林三酒用意识体变化成两根手指的模样,捏着刀子把楼野的裤子划破了,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大片伤口,叫人一看便觉触目惊心。 被破坏了以后的“装备”,看起来跟破衣服也没有什么区别——林三酒拣了一些稍干净点儿的布料,勉强将伤口周围擦干净了,便收了手。虽然附近就有不少医药店,但是里面酒精药物之类的东西,想来早就被暗物质侵蚀了个透,她可不敢用在已经虚弱成这样的兄妹两人身上。 就这样,林三酒有点儿犯愁地守在了昏迷不醒的兄妹俩身边。根据情况,时不时给他们喂一口自带的水、把破衣服卷一卷垫在脑袋下面……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接下来只能全靠他们自己的体质抗过去了。 如月车站的天色再度黑了下来。算一算,这儿的白昼顶多也就是四五个小时,而且还终日笼罩在阴沉沉的灰色里,没有半点生机。 夜幕徐徐将景物涂成了一片片静静伫立的黑影。 “奇怪了……这个世界难道没有幸存者吗?”林三酒百无聊赖地在楼氏兄妹身边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 ……就跟死尸放久了招苍蝇一样,两个半死不活的人躺在地上久了,也会招来不少堕落种。有时甚至只要林三酒一个没留神,再回头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一个浑身青灰的影子趴在兄妹俩中间——每过十来分钟,林三酒就得赶跑、驱散几个堕落种,也是给她烦的够呛。 原本她还嘱咐意老师多看着点。想趁机修炼一下意识力,但每过一会儿就要被叫去“赶苍蝇”,自然什么也没法做,只能依靠意识力的自然回复。 不过好在经过一段时间以来的淬炼。意识力的回复速度也大大加快了。 黑漆漆的夜里,在车站内部投出来的惨白灯光下,地上躺着两具一动不动的人体。一个骷髅头漂浮在夜空里,几根胸椎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逐渐在它下方成形——如果有谁能看见这一幕的话,只怕肯定会以为这儿是一个堕落种刚刚开过杀戒的现场吧? 这个念头刚从林三酒的脑海里消失。紧接着就响起了意老师没好气的声音:“……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受累想点儿好事?” “啊?”林三酒茫然地发出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 意老师似乎懒得多解释——取代回答的,是她直接在林三酒脑中拉开的一个全景扫描。这一幅扫描的范围是前所未有的广阔,林三酒一见之下,竟也暗暗吃了一惊。 “别跟个土包子似的。”意老师听起来不知怎么,十分不高兴似的,“你现在意识力增强了,自然可以扫描更广范围内的景物了啊……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虽然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是林三酒出于“节约物力”的原则,一直只把扫描范围放在身边方圆几米的大小上。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形成了一个思维惯式——此时她猛然将近千米之内的每一丝细微之处都尽收眼底,还真的有点儿不习惯。 而同时,林三酒也知道为什么意老师有些没好气了。 “乌鸦嘴!”意老师嘟哝了一句。 在扫描范围的边缘上,离她近千米的地方,有几栋比肩而立的办公大楼。其中一栋大楼的天台上,此时正伸出了几个小小的黑影, 朝着车站的地方指指点点。 林三酒心念一动,意识力立刻像是高倍望远镜似的迅速拉近了,将那几个小小黑影完整而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怪不得会被骂成乌鸦嘴——她才刚刚说了一句“幸存者呢”,又在头脑里描述了一遍此刻外人眼里的景象。结果竟然立刻就应验了。 几个趴在天台边缘上的人,人人都一脸警戒。其中有一个领头儿模样的,一边指着林三酒说了些什么,一边一挥手臂。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虽然听不见,但林三酒怎么看,都觉得这是“车站前面有个厉害的,兄弟们一会儿不要手软”的意思。 “诶?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破事……”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一声哀嚎,“难道其实人人都看得见意识体?” “当然不是了。”意老师答道。 “那、那——这是?这两个孩子特地穿了一身装备来历练,所以能看见我。这还情有可原……怎么现在连偶尔遇见的人都能看见我了?” “这两个孩子有办法看见你,那么这世上也自然有其他的法子能看见意识体。至于为什么你能连着碰上看得见你的人……嗯,巧合吧。”意老师的声音慢悠悠的,听起来似乎十分不负责。 林三酒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她狐疑地问了一句。远方那几个人组成的小队,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地还不会过来,她正好用这段时间做一些准备。 意老师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啊。”再开口时,她的语调上扬,显得过分地无辜了一点。 林三酒看了看扫描图像里的人影,权衡了一下轻重缓急,决定先把意老师的事放一放——毕竟细究起来,这个家伙隐瞒她的事恐怕也不止这一件了,得找个时候好好清算清算才行。林三酒按下了涌起的疑心,将自己的身体分化出两个长条,打算趁那一队人马没有过来之前,赶快先把楼氏兄妹挪个地方。 ——这种莫名其妙找上门的架。她一向觉得是没有必要打的。 车站附近的住宅区,林三酒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了——即使是与之前的楼灵相隔甚远、外表也完全不一样的小区,她也不敢拿现在的楼氏兄妹冒险。 而另一个方向上的办公楼也从她的选择里被勾掉了,那么这附近能够勉强容身的。也就只有刚才那几家医药店。 地方找好了,搬动楼氏兄妹的过程可却比预料中还要命。 以意识体目前的强度来说,卷住一个人低空飞行还是可以办到的;像之前那样一口气承载了两个人,消耗可就太大了。本以为这样一个一个地运走就行了,然而林三酒抓住了楼野、才刚向医药店飞了几米远。无意间回“头”一看,就不得不立刻扔下了楼野,迅速冲了回去。 “滚开,说的就是你!”在没好气的骂声里,林三酒缩起身体、像只小炮弹一样直直地砸向昏迷不醒的楼琴身边——一个背对着楼琴、后脑上扎着两只麻花辫的小孩登时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要朝车站里头跑去,一个侧身,露出了它脸上的另外一对麻花辫。 看样子,是那个著名的“一转头,出现的仍然是一片头发”的怪谈阴灵。 林三酒早就被这些阴灵们烦得不行。当即一个加速重重撞在了麻花辫小孩的后背上——一声怪嚎之中,小孩一半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失去了形状,成了一股青烟。少了一半身体,它更没命似的逃进了车站深处,林三酒这才停了下来。 只是好不容易赶跑了这一个,她浮起来透过车站玻璃往外一看,楼野身边又蹲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看着”林三酒疲于奔命地在兄妹两人之间飞来飞去,忙活了半天才终于将他们都挪进了医药店里,意老师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这来来回回、狗熊掰玉米似的跑了这么多趟,哪还有一点隐蔽性可言?那些人只怕早就看清楚你往哪个方向走了。我看一会儿就得直接找过来。”她恨铁不成钢似的说。 林三酒倒并不在意。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即小心地检查起店内的情况来——她刚才特地挑了一间店面最小的药店,为的就是能够让楼氏兄妹二人时刻留在她的保护范围之内。 “……看那些人的样子,他们不就是想要搭电车吗?”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拐进柜台后头,立刻跟一个双眼巨大的老头儿打了个照面。她马上伸长了意识体重重朝那老头儿脸上甩了过去,见老头儿尖嘶一声化成烟散了以后,这才说道:“刚才我们堵在车站门口,他们不得不找我麻烦也是情理之中。现在我都主动避让了,他们直接上车去呗。还紧咬着我不放干嘛。”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那些人真的只是想要搭电车的话。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当林三酒坐在黑暗得如同浓墨一般的夜里,独自守着地上的两兄妹时,终于从远处车站的方向响起了极细微的脚步声。 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意识力扫描也着重放在了那个方向上的话,可能根本就听不见这一点声音——太轻太轻了,如同猫走在地毯上似的,叫林三酒甚至怀疑自己只是看见了图象后,幻想出来的脚步声。 她有点紧张了起来。 来人一共有四个,都是男性。跟她猜测的不同,他们很明显不是这个世界的幸存者——不仅每个人都穿着样式统一的成套深蓝色战斗服,行动之间也透着长期并肩合作养成的默契。看他们的样子并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只是一举一动却仍然那么轻,显然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后形成了习惯。 “这些都是什么人?”林三酒喃喃地问了一句,只是意老师当然也不可能有答案。 一队四人以先前见过的那个高大壮实男人为首,在车站门口停下了脚步,四散开呈现出一个半圆形,目光戒备地扫视起周围。从车站里投出来的白光,将几人浑身上下照得清清楚楚,林三酒才一瞧见,恨不得立刻摇醒地上的楼氏兄妹—— “看看人家!这才叫做一身装备呢!”她语气激动地跟意老师说,“你看那挺重机枪!那个靴子!手枪夹!还有那身战斗服!” 看她的语气,几乎恨不得冲上去扒下一身来自己穿上。 “枪炮弹药在这儿能管用吗?”意老师倒是挺冷静,“别是刚刚从哪个世界传送来的佣兵小队什么的,还没尝过如月车站的苦头吧?” 林三酒如痴如醉地看着那个战斗小队,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诶,搞不好刚才人家看的不是你,说不定他们根本看不见阴灵呢……”意老师略有点儿幸灾乐祸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忽然只见从车站里慢慢地走出了一个女人来。 说走还不太恰当,因为她的腿仿佛被打碎了骨头,拧成了麻花似的形状,是从站内缓缓“游”出来的。游得离那个小队越近,她面上的笑容就越大,黑漆漆的两只眼洞几乎都眯了起来。 意老师似乎说对了,小队四人神色不变,根本就没察觉到身后有东西过来了。 游行女人的笑容几乎控制不住地要从脸上掉出去了一般,她慢慢伸出双手,刚要搭在一个离她最近的男人肩上,只见那个男人忽然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即头也没回,漫不经心地反手开了一枪——蓝色焰火在女人的两眼之间应声爆开,她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变,已经消散成了烟雾。 “喂,不要把子弹浪费在这种东西上!”队长模样的人立刻回头吼了一句。在林三酒和意老师都呆住了的时候,只听队长顿了顿,又出声吩咐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现在立刻四散开,搜索刚才那半个骷髅!”(未完待续。) PS: 攒了两天的感谢名单,今天看起来十分的壮观了!端午节万岁! 谢谢暮雨的粽子、娜乌西卡的2个粽子、书虫书荒的香囊、MoLly的粉红、我看我读的粉红、烧饼王道的烧饼票、近Z者QH(啥?)的粉红、海味老爷爷的粽子、书huw的2个粽子、夭夭大王的粉红、scarlettlu的2张粉红、小白361的2个粽子、书友150619182713472的2个粽子、大T哥的评价票~!我漏了谁吗? 不要说话,我正在用心体会这种富得流油的感觉…………现在就差黑驴蹄子和糯米了! 顺便问一句,多少人被虐习惯了?看见上一章结尾浮想联翩?为了治你们的疑神疑鬼,我安排了彩蛋…… 220 终究还是逃不出头下脚上的命运 要不是楼野一直还昏迷着,林三酒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中了他的哪一张黄历了。 “我今天难道不宜出行?”眼看着远方那四人小队动作敏捷地在自己的扫描范围内四散开来,林三酒喃喃地问了一句明知没有答案的话:“萍水相逢的,为什么非要找我麻烦不可?” 这个四人小队身上,没有一点能够让林三酒感觉熟悉的东西——他们确确实实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然而看他们逐寸逐寸仔细检查、咬住自己不放的劲头,却叫人感觉这个小队就是冲着她来的。 不就是刚才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吗? 要是身体还在的时候,林三酒并不怕跟任何人正面斗一场——就算实在打不过,她还可以跑。可是她眼下不仅没有武器、没有特殊物品,甚至连身体都没有,而对方却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怎么看都不是对手。 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两个大累赘。 “……这样真的行吗?”看了一会儿,脑海中意老师不无担心地问。 “除了这么办,我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林三酒一边回答,一边快速在药店外面扫了一圈,见那四人小队还没靠近,立刻像塞冬天的棉被一样,将楼琴的两只脚给塞进了柜子里。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这是她身体的最后一部分了,林三酒赶紧趁她的腿还没有掉出来的时候挤上了柜门,觉得自己像一个杀人分尸的藏尸犯。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还能跑——大不了我飞上去嘛,我就不信他们也会飞——但是这两个孩子就这么放在外头,我实在很不放心。” 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她为两个伤患挑的地方,实在不能说是合适。 楼琴被卷吧卷吧塞进了柜子里;而医药店太小了,再找不到地方藏楼野。林三酒干脆一咬牙,将他光明正大地摆在了角落里,用破布料沾上血。涂得他满脸都是——经过她一番布置打扮以后,半倚着墙角坐着的楼野既挡不了别人的道,又给人一种“这是一具死尸”的错觉。 “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应该不会太为难他们。”林三酒微微叹了口气。从药店的后门悄悄飘了出去。 她脑海里的意识力扫描虽然时刻不敢放松,但是到底还是不能做到全程追踪:当那几个人走到掩体后面、或进入房屋时,她就看不见对方的动向了。 静静等了几分钟,一个金发男人端着一挺机枪从隔壁的商铺里走了出来,终于首先靠近了这一家药店。 随着他一步踏入了店门。他的样貌在林三酒的扫描图里也清晰了起来。 刚才爆掉“游行女”好像就是这个人。尽管他戴的一副单兵作战支持眼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但是透过镜片仍然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容貌相当俊朗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肩膀宽厚,肌肉流畅;一张五官立体、深邃分明的脸,叫人看一眼便能留下鲜明的印象。 金发男人一只脚踏在门口,迅速扫了一眼店内,随即收住了势子,停下脚步。 林三酒顿时绷紧了,一霎也不敢放松地盯紧了他。 ——从他进屋开始。才是关键的一步。 金发男人顿了顿,却没有急着进屋,反而先在自己的单兵支持眼镜上按了几下。仅仅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他立刻转头将视线投向了角落里的楼野—— “……那个眼镜有热扫描功能!”林三酒暗暗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了。 即使呼吸已经低微到让人察觉不到,但楼野的体温却仍像黑夜里的灯塔似的,根本避不过去。 眼看着金发男人已经抬步朝楼野走了过去,林三酒登时急了——她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猛地一头撞在了后门上。 几乎是当这扇木门刚刚发出“哐啷”一声响的时候,金发男人手中不知何时调转过来的机枪就已经朝这个方向吐出了一道细而迅猛的蓝色火焰——好在林三酒早有准备。不等势子变老已经硬生生地拧身向上冲了出去,蓝色火焰在同一时间瞬间吞没了一块门板,险险擦着她意识体的边缘落在了后方的地面上,登时蓝光大作。盈盈照亮了一片天空。 这一下犹如是一颗信号弹,小队里其他几人立时都冲了出来,几个人影迅速地围拢了这一家药店。 林三酒紧绷得气也不敢喘一下,只用尽全力直直朝天空飞去。意识力扫描的范围被她缩得极小,每一滴意识力都被用在了“向上飞”这个任务上——以这个小队四人的战备来看,一旦被他们的火力包围了。恐怕绝无幸理。 眼见这半个骷髅模样的东西像火箭似的冲上了天空,地面上队长模样的人喊了一句什么,随即另一个个子稍小的成员迅速从背后摘下了一个黑色箱子,他动作利落地将箱子打开,数秒之间已经把箱子里的物件组装成了一个黑色小塔似的模样。 林三酒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在她的全速飞行下,此时她离地面已有了差不多近千米的距离——“这个高度差不多可以了吧?”她嘀咕了一句,猛然一个拧头,随便挑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在高度太低的时候转向,很容易被下头的人跟上;而在一千米的海拔上时可就不一样了,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她已经脱离了人眼所能望见的范围。 “应该安全了——”林三酒还有一个“吧”字尚未从脑海中浮出来,只觉身后猛然卷起一阵剧烈风势,一个黑色的影子已经以意想不到的超高速紧追了上来——它破开空气时的力道,甚至让它发出了像火车鸣笛时一般的尖啸声。 “这什么东西啊!”意老师吃了一惊,“以这个速度看起来,再有三十秒就要追上你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林三酒愤愤地在心里应了一句,在保持最大速度不变的前提下,又是一个90°的急转弯,直直偏离了刚才的轨道。 然而身后那枚黑色的东西,竟然也立即跟着她转了一个方向,速度不但没有丝毫减缓,甚至好像反而更提高了一些。 林三酒极不甘心地连连变换了几次方向。但终究只是无用功——身后黑色物件破空时的尖啸声,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 而她想要甩掉那个小队的努力,也全告失败了:高空中的转向确实很难追踪,但显然那个黑色的东西与地面上是有联系的。小队一行四人随着那个基塔的指示,已经一步不落地紧紧追了上来。 “难道是什么新型的导弹吗?”林三酒恨恨地骂了一句,“刚才明明连个子弹都还不舍得用呢,竟然在我这儿用上了导弹?” “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意老师听起来也是前所未有的焦虑:“那玩意儿还有十多秒就要追上来了!”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林三酒一咬牙,又是一个急转弯。在她拼尽全力的操控之下,意识体的飞行速度竟然又快了一线。半透明的骷髅像一颗黯淡的星子一样,迅速从天边划了过去,紧接着又擦过了一条黑线。 “咦,这个东西竟然还能加速啊?” 地面上手捧着黑色基座的小个子成员,在飞速奔跑中忽然惊奇地叹了一句。 “没有什么悬念了,”即使奔跑时的时速已经几乎与赛车相仿,但队长的声气仍然十分平稳。“以它的速度来说,根本跑不过’跗骨之蛆’,转弯也救不了它!” 刚才的金发男人和另一个面相粗野的壮汉。一言不发地跟在二人身后,速度丝毫不落。 理论上来说,林三酒的确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因为有一个意识力总量的限制,就算是她与身后追踪者的速度持平,她也不能无限度地跑下去——更何况,从那个黑色东西的势头看起来,再过几秒钟它就要一头击在林三酒身上了。 “五!”意老师倒数时的声音都尖了。 作为驱动的意识力突然一下被林三酒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将意识力放在了身体下方,形成了一个下拉的力量,使她登时像直升机跳伞一样。直直从千米高空落了下去。 ”四!” 平着飞行了一瞬以后,林三酒猛然压低身体,随即险险擦着身边的一道黑影飞了过去——那个黑色的东西快则快矣,似乎并不灵活。“当啷”一声将阻碍物撞了一个粉碎,然而追势却丝毫未减。 “三!” 空气被撕破的厉音,冲灌进林三酒的脑海,几乎令她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呼呼的风势打在身上,一时间仿佛连她的思维也被风给吹打得麻木了。 “二!” 高度紧张和恐惧混合而成的情绪,差点叫林三酒判断错误——她百忙之中飞速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狠狠一咬牙关,索性关闭了意识力扫描,在一片黑暗中迎头撞了上去。 这一次,“一”的倒数声迟迟没有响起来。 意识体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冷热——就算这一次真的被击中了、烟消云散了,只怕林三酒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一瞬间的黑暗,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又像是才刚过去了一眨眼的功夫、又像是已经持续了百年。 “好、好像没问题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老师颤颤巍巍的声音像一缕光似的,从漆黑一片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林三酒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一种什么感觉——险死还生后那一丝泛着凉的暖意,渐渐润泽了她因惊恐而干涸的思维。 她试了试,意识力扫描果然再度顺利地打开了,周遭的世界再一次投射在了脑海里。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林三酒终于看清楚身边的景象时,依然没忍住从心底猛地泛起来的一股恶寒。 不远处,“楼野”从一堵墙后面露出了半张面无表情的脸,直直地盯着她——那双眼睛,怎么看都觉得黑得、大得有些可怕了。 而在她的正前方,是一间已经扭曲变形了的客厅——从吊顶到地板,都像是透过哈哈镜里看见的一般,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拧成了奶嘴似的形状;刚才紧追着她不放的黑色物件,被建筑给牢牢地“握”在了正中央。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那是一支笔直瘦长的黑色筒状物,看起来有些像一支箭;在它的尾部,两点明亮的蓝光正在一颤一颤,似乎正在努力挣扎着、要从这诡异的建筑里脱身而出。 林三酒提心吊胆地看了两秒,发现这只“箭”似乎被困得死死的,脱身不得,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那张她所熟悉的“楼野”的脸,刚好阴测测地慢慢转动了一下眼珠。由于建筑都变形了,他脖子以下的身体都不知道到了哪里去,只有两条手臂忽然伸了出来,似乎是打算朝林三酒爬过来——她立时很不舒服地转了个身,打算趁这个黑东西被困住、而那个小队的人还没有追上来的空隙里赶快跑掉。 刚才她一头冲进来的窗户,现在已经变成了弯弯曲曲、像蛇一样的长条了;林三酒忍住了心中的寒意,迅速飞到了窗边。 “你要到哪里去?”属于楼野的、标志性的少年声音含着古怪的意味从身后响了起来:“你带走的人里有一个是假的,你等等我,我这就告诉你……” “我X你妈!”林三酒觉得自己起了一身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狠狠骂了一句以后,一头扎出了窗户。 接下来的那半秒钟,她后来怎么也回忆不起具体的细节了。 在林三酒的脑海里,好像只记得突然而起的一段光、几片杂音,以及随即颠倒过来的世界——半秒钟以后,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一个什么东西中,头下脚上地被刚才那个金发男人攥在了手里。 “不要乱来,”金发男人挑起了一个没有笑意的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相信我,你可不想落在我们队长手里。”(未完待续。) PS: ……这几天是怎么了……最近几章的更新有这么难看吗?订阅掉得比裤衩还低,每次一开后台都觉得自己被十来个大汉啪啪打脸。脸都肿了,心塞……………… 谢谢小猫喝奶茶的粽子、vannias的粉红、大萌斯基的3个粽子(吃饱了!)、Yuki荷的粽子、李凝冰的粉红、cecelay的粉红(好久不见)、941甜品的评价票~要不是有打赏和票,我真的会被这几天成绩给堵成心血管堵塞…… 诺,说好的彩蛋在这了,给你们…… 专治杯弓蛇影症 221 世上有这么一种人,越是在危急关头,他们反而越能冷静。 当目光落在面前的金发男人身上时,林三酒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还来不及感受到惊慌失措,思维已经急剧降温了下来——意识力扫描在脑中一转,林三酒已经迅速地看清楚了眼下她所身处的状况。 她跃出的地方是26楼;然而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她却已经被困在了地面上的一个筒状物里——看起来,正是这个东西将她给“吸”了下来的。 “是什么强力的特殊物品吧?”意老师忽然喃喃地出声了。 听她说了几句话以后,林三酒越发静下了心。 原本呈现出骷髅模样的意识体,此时被窄窄的筒状物给挤成了一个长条,此时只有两只眼洞的样子还被林三酒保留了下来,透过筒状物的透明玻璃朝外“望”去。 林三酒既没有冲撞、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漂浮在筒子里,观察着外界。 “咦?怎么这么安静?”金发男人挑起一边眉毛,“刚才不是还跑得很快吗……你是聪明还是傻?” 他语气亲昵,若是易地而处,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林三酒的老朋友。 林三酒没有理会他。 这附近只有金发男人一个人,其他的小队成员不知道去哪儿了。刚才用来发射那一支箭的黑色小塔,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地上;前方不远处是住宅楼的一楼大厅。 其余的成员难道进了楼?林三酒心里立刻忍不住浮起了这个念头。 要真是这样,可太好了——这很有可能成为她逃脱的契机! 可惜的是,意识力扫描无法穿透墙壁之类的阻隔物;通过“玻璃”,她能看见筒状物之外的景象,然而一楼大厅里此时是不是进去了人,林三酒就一点儿也无法感知了。 仔细想想,这个男人既然抓到了自己,却不声张,也不告诉队友…… 考虑了几秒,林三酒在金发男人还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以前。迅速地写了一句“他们进去了吗”。 “真是少见的堕落种……”金发男人轻轻赞叹了一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能让’跗骨之蛆’追踪了这么久,还让它栽了个跟头,你应该是个挺强大的家伙吧?” 他的口音听起来怪怪的——尽管他的声音十分润泽醇厚。但不知是哪儿,总有点不太“正确”,感觉就像是……在用另一种语言说中文似的。 林三酒没有多想。事实上,面对这种态度,她仅仅允许自己烦躁了一瞬间——紧接着。她便从他的字里行间意识到一件事:他的队友的确进入大楼了。 如果她猜错了的话,这个男人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赞叹的。 是不是为了进去找刚才的那支箭?那个“楼灵”能够一口气吞下三个人吗?这个金发的,怎么没跟着一起进去呢……?之前在车站门口发生的一幕,渐渐浮上了林三酒的脑海。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写道:“……你们的目标,应该是堕落种——” ——除了这一个解释,她再也想不出别的答案了。明明双方初次见面,无冤无仇,她也很识趣地从他们的必经之路上避让开了,然而这个小队却在只见过她一眼后穷追不舍……再加上金发男人用的东西。只是用来困住她,却并没有直接下杀手,都让林三酒有了个隐隐的猜测。 “你们是不是要抓强大的堕落种?” “诶?”金发男人忽然一把将单兵眼镜推了上去,露出了一双形状狭长的眼睛。林三酒见过的好看男人不少了,从黑泽忌、离之君,到上一个世界的宫道一,都是外貌上极少有的男人,但是如此有震撼力、仿佛直击人心一般的容貌,她确实还是头一次见到——借着夜空里淡淡的微光,他的眼珠泛现出了森林水潭一般深邃的墨绿色;若是在阳光下。这双眼睛大概会像碧翡翠似的通透无暇吧? 然而这个人的神色可称不上无暇。 “你怎么推测出来的……?”他挑挑眉毛,饶有兴致地问。 林三酒没有功夫跟他闲聊。 “你抓错人了。我不是堕落种,更称不上是强大的堕落种……”见金发男人神色不变,看样子果然没有相信她。林三酒加了一句:“但是,我知道哪儿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金发男人咧嘴一笑,容颜几乎像是会发光。他懒洋洋地坐在地上,似乎对她要说的话很不上心——但林三酒仍然注意到了他刚才眼睛里一瞬间亮起来的光。 “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放了你吧。”他垂下眼睛,伸手抹了一下下巴上淡淡的胡茬。“不可能的,别做无谓的尝试了。” 废话。不试试怎么知道。林三酒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不为所动地继续写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强大堕落种的位置……并且你的队友们肯定不会知道一星半点。” 写完了这句话,她有点惴惴不安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 林三酒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宝,都押在这个男人与小队之间有裂痕上了。 金发男人的眼睛果然再次微微眯了起来,浓密的睫毛形成了两条流畅的弧线。他顿了顿,才用一种平缓的语调发出了一个音节:“……噢?” 有门! 林三酒心里突突一跳——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堕落种,这个男人又为什么要“私吞”堕落种,但是只要他动心了,她就有一线逃脱的希望。 “……作为交换,在你抓住那个强大的堕落种之后,希望你能把我放掉。” 金发男人读完这句话,看了看她的两只骷髅眼洞,墨绿色的眼睛好像带有一种磁力。“你不怕我事后反悔吗?” “怕也没有办法。”林三酒冷静地写道,“我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剩下的只好听天由命。” “我喜欢你的态度。”金发男人的笑容忽然变大了,他颇有几分孩子气似的伸出手,在筒状物外头虚摇了两下,好像在跟她握手似的。“那就这么约定了。我叫斯巴安。”(未完待续。) PS: 谢谢幻空Drems的粽子(我上次把你漏了)、三号挠着头皮说(名字…)的评价票、黑猫皮皮的2张粉红、昵妃的5个粽子(吃撑了)、大T哥的粉红、小白墙的香囊(升级了!)、晓月丫丫的粉红~! 那啥,本文虽然无男主和感情戏,但是老子就爱写帅哥。不服的坐飞机来打我啊。 呵呵呵我最近在练拳击……拳击の真淑女,就是我。 222 借刀杀人 平心而论,如果换作林三酒站在斯巴安的位置上,她自问做不出来这么大胆的事。 首先,她肯定就不会信任一个被自己抓住、分明是正在想办法逃脱的敌方。 然而斯巴安却似乎立刻就相信了她,连一瞬间都没有犹豫。与其说是他勇敢,不如说这个男人身上正强烈地散发出一种锐气——不必多说林三酒已经能感觉到,他就是有一份近乎傲气的自信,根本没把可能发生的一点危险放在眼里。 他的每一丝神态,仿佛都在说“我知道你另有计划,但是我不在乎”。 这样的人,只是一个小队成员而已吗?林三酒努力地试图回想小队里另外几人的样子,但印象都模模糊糊的,没有一个像斯巴安这么鲜明而清楚。 幽暗安静的一楼大厅里,斯巴安漫不经心地走到了电梯旁,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向上的按钮。电梯顿时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从26楼开始往下走。 ——放在一天之前,林三酒只怕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主动回到了这栋楼里。 不过,现在她的心态可不一样了:不管这栋楼打算怎么下手都好,她只希望它快点动手。 “我的队友为了把’跗骨之蛆’找回来,的确已经先进来了……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先一步找到那个堕落种?” 说话的时候,斯巴安已经将单兵眼镜拉了下来,戴好了。他极具冲击力的容貌被挡住了一半,顿时显得内敛了许多,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个俊朗的男人而已。 林三酒顿了顿,努力搜索了一下她扫描范围内的声响。 大楼内部寂静若死,听不见半点异动。 “如果他们找到了,不会这么安静。”林三酒迅速写了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能够居然这么安静,说明他的队友恐怕已经遭遇了楼灵的动作。 斯巴安没有回答,转头盯住了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 “几楼?”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 “……26。”林三酒写道。 虽然那支黑箭也被困在了26层。但林三酒有十足把握,等他们上去了以后,肯定不会发现黑箭的。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你说你不是堕落种,那你是什么东西?”斯巴安一边按下26。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真挚,让林三酒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了自己。“如果换一个没有被侵蚀过眼部的人,根本看不见你吧。” 原来这一个小队也是用了同样的方法…… 含混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的能力,我还是可以回复人形的”以后,林三酒突然心里一动。 楼氏兄妹曾经说过。他们之所以想到用暗物质侵蚀眼睛,是因为他们在红鹦鹉螺界的时候,曾经从别人身上问来了经验,那么—— “难道你们也是从中心十二界来的?”她忍不住问道。 斯巴安微微地低了一下头——此时装着林三酒的筒状物正被他拎在手里——看了林三酒一眼,随即他笑了。 “莫非你也是?可如果你是从中心十二界来的,怎么会不认识这个?”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肩膀上的一个徽章。说到“这个”的时候,他的语气有点奇怪,修长的手指仿佛带着点轻蔑、又有些玩味地从徽章上收了回去。 林三酒早就看见了,但是她根本认不出来那是什么标志——以银黑色线描边的徽章正中央。是一把形状漂亮的战锤,背景是一只正舒展开翅膀的老鹰,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正当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问的时候,斯巴安倒是先一步开口了。 “跟你说了也无妨。”他的语气很淡,但是似乎隐隐地屏住了什么情绪。“我并不是从某一个特定的十二界过来的……我来自’兵工厂’。” 兵工厂! 筒状物里的林三酒登时惊了一跳—— 对于这个名字,她已经早有耳闻了:不管是当初的申连奇,还是最近遇见的楼氏兄妹,几乎每个来自十二界的人都提过兵工厂这个名字;从他们的字里行间听起来,兵工厂似乎是一个只要你生活在中心十二界,就绝对无法避开它不谈、如同庞然大物一样的组织。 怪不得他们的装备如此精良。林三酒身为意识体,竟然在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情况下,就被吸进了这个东西里。 可是兵工厂为什么要抓堕落种? 见筒里的怪玩意儿好一会儿没有反应,斯巴安似乎也有点奇怪。 “看来你不是从中心十二界来的。”他以肯定的口吻说道。随即下一句话立时叫她一震:“你应该是碰见过中心十二界的居民。这么说来……车站门口躺在地上的,跟药店里的,好像是同样的人……他们来自中心十二界吧?受了那么重的伤,但还活着,也被照料过,看来是你的朋友?” “这么说来。你可能确实不是堕落种。” 斯巴安语气悠然地说完之后,电梯门也正好徐徐打开了——他抬步走出电梯,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林三酒仍然沉浸在震惊里。 她仅仅是根据自己的推测问了一句话,却马上被对方反向推理出了一大篇,而且完全贴中了事实真相,确实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思维之敏捷。 她对自己“借刀杀人”的计划,突然有点没了把握。 希望那个方法能管用…… ……再一次回到这个昏暗发旧的走廊里时,感觉恍如隔世。林三酒想起之前从这儿逃命出去时的一些片段,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斯巴安看起来依旧很放松,好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散步。 好在住宅楼终究没有让她失望。 前方一间房门的门锁忽然“磕哒”一声响了一下,随即慢慢地打开了——从他们所在的角度上看,只能在门的边缘上看见几根手指尖。 门后是斯巴安的队友,还是—— 林三酒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只见斯巴安突然将装着她的筒状物朝旁边一甩,手腕的战斗服下方已经无声地伸出了一支黑洞洞的枪管,猛然活转了过来的蓝色火龙以凶猛的气焰立刻吞没了那一扇门。 “机会来了!”脑海中意老师大喊一声,早有准备的林三酒一秒也不敢耽搁,迅速调动起每一丝意识力,将它们全部聚拢在一起后,拼命压缩。 火龙仍然在吞吐的时候,林三酒陷入了一个自打降生以来最难受的状态里。往常修炼的时候,压缩两缕意识力已经是千难万难了,而如今要将所有的意识体都尽可能地压得越小越好——尽管她此时没有肉体,但却仿佛切实地体会到了碎骨粉身的痛苦。 心底早就浮起了一个“去他妈的,不干了,被抓住也未必会死”的念头,显得如此有诱惑力;林三酒一边奋力抗争着真切的痛苦,一边苦苦抵御要放弃的冲动——在意老师模糊不清的鼓气声里,终于有几个字像是黑夜里的曙光一般突破了一切,叫她听得一清二楚:“——就现在!” 如果斯巴安此刻分神往筒状物里看一眼的话,他就会发现刚才那个奇怪的物体不知何时越来越小,终于凝成了一个苹果那么大。在这个状态上,它看起来忽明忽暗、好像非常不稳定——终于一声巨响,斯巴安的火龙突然哑了,在他一个翻身滚开的同时,筒状物炸成了无数碎片,一道突然膨胀开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破了窗户,朝天边绝尘而去。 “没想到它动作这么快啊。”斯巴安从地上跳了起来,盯着碎片的眼神里隐隐泛着惊诧。“这可是兵工厂最新的——噢,忘了你还在这儿。” 抬头看着门后走出来的人影,他将那个奇怪的东西抛在了脑后。(未完待续。) PS: 谢谢晓月的又一票粉红、娜乌西卡的平安符、木×3鱼的2票粉红、莲风净我词的粉红、飞天招凰的2票粉红~~! 话说……这两天的订阅是不是太让人伤心了一点……发一章掉一点均订,我已经掉了3了………… 223 生病了就要看医生 当林三酒一口气也不敢喘地飞回药店时,她差点没从半空中掉下去。 其实仔细算起来,她跟兵工厂小队的交锋顶多也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然而这家小小的医药店,现在已经变成春运时节的火车站了。 几乎是怀着敬佩的心情,林三酒缓缓沉了下来,目瞪口呆地从面前汹涌的人头上扫了过去。 她认识、不认识的种种阴灵,此刻纷纷攘攘、争先恐后地要往药店里挤——有一头黑发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经典形象;也有打扮得齐齐整整、满面微笑的银发老奶奶;还有脸上包着一条围巾,然而嘴角却在耳朵旁边若隐若现的裂口女…… 阴灵们的身体本来都有些微微透明;然而在这种人口密度下,层层重叠的形体、颜色,已经让它们看起来像是黑压压的一大群了,一眼望去,简直触目惊心。 林三酒想了想,觉得除了骂一句粗口之外,实在没有别的语句能够表达她此刻的心理感受。 “要是那俩孩子死了,”她一边大力撞开了一群阴灵,一边喃喃地说,“我就要去炸了兵工厂。” 意识体与阴灵看起来虽然有点像,但其本质却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是用金刚石研磨梳化饼干一样容易,林三酒几个来回,就把堵在门口的东西们都给撞成了一缕缕飞散的烟。挤开门厅里剩下的几个堕落种、扑进店里一看,她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傻了。 “不行啊,这样可是会感染的。失血也太多了,不但需要缝合,还需要输血……噢,看样子你们两个都是O型,由你给他输血也不是不可以……” 楼氏兄妹此时都醒了;楼琴早就从柜子里爬了出来,正坐在哥哥身边。两个孩子虽然仍是一副伤后虚弱、有气无力的样子,但能够看出来。他们正强打了精神,努力聚精会神地听面前的医生说话。 姑且叫他——它,医生好了。 地上医药箱、听诊器之类的物件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个病历本。一个写着“楼琴”,一个写着“楼野”——但是——林三酒使劲又看了一遍自己的意识力扫描。 ……没错,医生是一只黑白花的小猫。 它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着爪子里的一杆笔:“……怎么样?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安排手术哦……嗯?怎么了?” 大概是看见楼氏兄妹的表情起了变化。小猫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它回头看了一眼林三酒,一双湿润晶亮的猫眼里闪着绿莹莹的光。 “林三酒,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正打算请医生给安排做手术呢……”楼琴匆忙说了一句,立刻转头朝小猫问道:“……请问手术要多久?” 猫医生没有回答。 它用两只大眼睛瞥了瞥林三酒,忽然慢慢地开始收拾起了地上的东西。等都装好了以后,它又理了一下自己的蝴蝶领结:“这个不着急做决定。你们再好好考虑考虑……反正我是在省级医院工作的,你们决定好了来找我就行……” 林三酒黑峻峻的两只骷髅眼洞,死死盯着这只黑白花小猫——在她的目光下,猫医生看起来倒是仍然风度翩翩。朝几人点了点头,接着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嗖地一下从门口退了出去。 ……怎么看都觉得它似乎很心虚。 林三酒一回头,只见楼氏兄妹样子还有点儿迷迷瞪瞪,正在低声交谈:“……对,我觉得医生说得也很有道理,不如就这么办……” “办个屁啊!”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吼了一声,当下毫不客气地抽出一根肋骨,在二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 “那个怎么可能是真的医生啊!”在兄妹俩一愣的时候,她愤愤地写道。“那不是一只猫吗!” 虽然跟堕落种不太像。不过应该也是某个怪谈里的角色吧? 真要让这只猫医生动手术还了得! 在楼氏兄妹突然一下恍然大悟的时候,林三酒赶紧上去看了看两个人的身体;除了楼琴附近掉了几根猫毛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妨碍,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她还不知道兵工厂小队什么时候会从住宅楼里出来。别的人不好说,起码斯巴安是肯定会找上药店的——时间紧迫,林三酒也来不及让他们多休息了,只匆匆地解释了一句,便催着两个孩子赶紧勉力支撑着离开了药店。 “猫果然是可怕的生物啊……” 在跟妹妹互相搀扶着走向车站的时候,楼野低低地感叹了一句。 明明是你们傻——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不管那只猫医生到底想干嘛,起码它的确提醒了她一件事:两个孩子的伤势太重,全靠自身体质硬抗只怕不行。 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林三酒到底还是从药店里拿了不少伤药、绷带和消炎药之类的东西——只是她也下了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用。 正像前几次的经验一样,几人才刚刚进了车站,没等多一会儿的功夫,一辆电车便呼啸而来,仿佛有感知一样地停在了几人面前。 受到了虚弱的楼氏兄妹所吸引,这辆车里的堕落种也不少;只是在林三酒气势汹汹的一通清理后,剩下的也只敢在旁边的车厢里伸头张望了。 将兄妹俩在座位上安顿下来,林三酒这才找到机会将遇见兵工厂小队的事详细说了。 “怪不得你不见了呢……”楼琴叹了一口气。“兵工厂麾下的战斗成员很多,在十二界里也是一向眼高于顶的……噢,倒不是他们本身能力有多了不起,主要是兵工厂所有的产品,从来都优先提供给自己的战斗成员,所以他们战力很高。能够从他们手里跑出来,你也蛮厉害的嘛……” 林三酒觉得,斯巴安肯定是一个例外。 出乎意料的,楼琴好像不是很担心。“斯巴安?这个人我没听说过。不过既然他们说了要出来找堕落种的,只要还不知道你是林三酒,那就应该不会找咱们麻烦了……我以前听说,兵工厂有时会去高等级的末日世界里找堕落种,作为生物武器的研发材料,没想到果然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林三酒忍不住对中心十二界的发达程度浮起了向往。 看了一眼身边又昏睡过去的哥哥,楼琴也有点累了。 “相比外头,电车上还算安全……等我们养好了伤,再下车吧……”她一边说,声音一边渐渐地低了下去。(未完待续。) PS: 谢谢考得好的灵小音的评价票、维尼姊(你弟弟是维尼熊吗)的粉红票、最烦想名字的粉红、浅影影的粉红、舞megumi的香囊(名字没打错吧)、紫函@的平安符!我没有漏了谁吧? 这一章我努力想要营造出一种又萌又可怕的气氛,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顺便求票求票求票,我快被后一名追上了,好可pia,快随手一票拯救扑街作者吧! 224 林三酒才是真·厉鬼 @@林三酒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一安顿下来,竟然在电车上足足呆了近一个月。事实上,当你能够看见堕落种的时候,电车反而成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由于环境特殊@@ 225 隧道里的人 自打从如月车站上车以来,林三酒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 四周静得如同死了一般。楼氏兄妹细微的呼吸声听起来清楚极了,日光灯偶尔“啪”地一声响,在这死寂之中更是如同炸雷似的响亮。车窗玻璃外一片浓黑,映着几人隐约有些煞白的倒影——外头既没有车站、也没有景物,甚至连一点光都没有,连车内投出去的灯光都被这片深沉的黑暗给吞没了。看起来,似乎电车是在穿过一条隧道的时候突然一下不动了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有点不知所措。 “这……明明还没有到站啊?”楼琴不解地站起来,抬头看着车厢上方的线路图自言自语。 虽然行车线路总是千变万化,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线路图上写着下一站是什么,那么下一站就不会变。 按理来说,列车这一次应该在“白鲸海洋公园站”停车的才对。 “你们之前听说过这样的事吗?”林三酒写了一句话。——她现在浑身都是内脏和肌肉所呈现出来的颜色,在空中组成的字体就像血字似的,甚至还有些淋淋漓漓之感,看起来很有几分吓人。 “没有,”楼野有点儿迟疑地说,“如月车站的信息不算很多,我们综合了所有来过如月车站的人的说法,才整理出来了一套应对方案……没有人提过车突然停下的现象。” 所有……来过如月车站的人的说法? 林三酒头脑中立刻浮现出一群人围着两兄妹、争着提供信息的样子——一个念头不禁从她心头闪了过去:能这样调动资源,看来成长者联盟的势力一定很大吧?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压下了一瞬间不知跑到哪儿去的胡思乱想,林三酒站起身四处看了看。 虽然平时很害怕林三酒,但到了关键时刻,楼琴还是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她一边伸手敲了敲窗子,见外头仍然毫无动静,一边问道:“……刚说要下车,车就停下来了,说不定我们就应该在这儿下车呢。” 虽然楼琴这话自我安慰的成分占了百分之八十。但就如今的状况来看,好像不下车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没关系的,如月车站里的堕落种,咱们现在基本都能看见。不会有危险。”楼野打气似的对妹妹说道——也不知道他其实在安慰谁。 林三酒听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兄妹俩现在伤养好了,也换上了备用的衣服——衣服一直在楼野的背包里团成一团,穿到现在还是皱皱巴巴的——但是有一件事,大家都没有明说。 在住宅楼里时。兄妹俩被暗物质侵蚀得很严重。 林三酒自己是在被侵蚀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被堕落种突然攻击了而死的——而有了她的照看,加上又能看见阴灵,两个孩子倒不至于被堕落种突袭,只是拖着这样几乎被侵蚀透了的身体四处冒险,谁也说不好该注意些什么、会出现什么后果。 楼氏兄妹当时搜集的信息里,也没有提到这一点——仔细一想,也就发现这其实很合情合理:但凡是被暗物质侵蚀后又出了事的,八成都已经死了,自然也回不到红鹦鹉螺界去提供消息。 “你们俩万事小心。”当兄妹俩朝门边走去的时候。林三酒忙写道。 充满了关切的这么一句话,在半空中血淋淋地浮了起来,叫楼琴忍不住扭过了头。 “知道啦。”楼野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句。“敢来惹小爷的,哼!” 明明他伤势才刚刚好了一点儿,伤口的结痂还没退掉,楼野已经又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模样了。 年轻真好啊……林三酒站在一旁,看着楼氏兄妹一块儿合力将车门撬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借着车内投出的光,外头的地面昏昏暗暗地被照亮了一点儿,叫人能勉强看清楚铁轨和隧道的墙壁。林三酒当仁不让地头一个钻了出去,小心地在车门附近转了两圈。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回头向电车里的楼氏兄妹招了招手。 隧道里安安静静、伸手不见五指。 顺着电车往前看,车身逐渐地由明至暗,隐没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如果不是还有从车窗里透出来的隐隐白光。他们连车头都要看不见了。然而此时车头灯暗着,似乎整辆车都哑了壳。 “往哪边走?”楼琴张望了几眼问道。 眼下这样,好像挑哪个方向走都无所谓了。 楼氏兄妹俩用猜拳的方式,很快决定出了行进的方向——朝车尾的方向走。按楼野的话来说,“我们是进入隧道以后没多久就停了车的,这么看来。咱们往回走一段儿,肯定就能走出隧道的!” 进入如月车站以后,事情还是头一次按照预想的那样发展了——当几人踩着铁轨走了十几分钟以后,前方果然亮起了蒙蒙的光。 “我说什么来着!”在前边打头的楼野,刚一见到光,立马兴奋地回过头喊了一句,“从这儿出去以后,想去哪儿安札下来都成了!” 楼琴最烦她哥哥这副翘尾巴的样子,很敷衍地应了两声,脚下加快了步子,口中向殿后的林三酒招呼道:“你快一点儿呀,这里黑乎乎的……” 然而林三酒却忽然止住了脚。 她的意识力扫描范围可大可小,最大能够覆盖几千米,最小也有几十米的距离——因此楼氏兄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的脑海里依然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林三酒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意识力扫描,在确定自己没看错以后,连忙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石,使劲敲了敲铁轨。 响亮的撞击声在隧道里激荡开来,楼氏兄妹立刻一个急刹车停下了,一脸戒备地转过身,见后方只有一个举着石头的林三酒,松口气之余也不由都浮起了茫然之色。 “怎么不走了?”楼琴问道。 半边肌肉、半边内脏的林三酒朝远处抬起了一只鲜红的手臂,在空中写了一行字。 “那边有人。”(未完待续。) PS: 谢谢九尽堂的粉红、木鱼云云的香囊、呒訫的5票粉红(怎么会有这么多!)、晓月丫丫的粉红、曼曼大人的粉红、晴空湛蓝的粉红~! 谢谢大家的粉红票,我还是头一次在分类榜上坐了这么久……感动…… 评论区要求猫医生和兔子配对的是什么鬼? 兔子为什么跟谁都能配?我记得连海天青都被提名过! 我成功度过了卡文的一大关,接下来的剧情我想好了,嘿嘿嘿嘿嘿嘿嘿 226 这位小兄弟 楼氏兄妹将信将疑地回过头,朝远方蒙蒙亮着的出口张望了几眼。 “什么人……我什么也没看见啊?”楼琴虽然嘴里不信,但手上已经不知何时把手套都戴好了,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 楼野也一会儿看看林三酒,一会儿看看前方——他们一旦停下了脚步,隧道里立时又恢复了沉沉如水的寂静,连一丝风声也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林三酒所谓的“那边”,其实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足有六七百米了,加上那几个人影有意隐藏住了身形,一动不动地,确实很难发现。只是要是这样解释起来的话就太麻烦了——她想了想,迅速写了一行大字:“你们喊一声,问谁在前面。” 楼野的动作快极了,他刚看完了这句话,转头便是直直一嗓子:“谁在前面?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赶快给小爷出来!” 少年有些发粗的吼声,在隧道里来回振荡了好一会儿——只是他一连喊了几句,连回音都逐渐弱了下去,前方仍不见响动。 “哥,既然他们不出来,那咱们就动手好了!”年轻姑娘清脆的嗓音立刻跟了上去,“你的波纹球不是还有几个吗——” 这句话立刻起了效用。“波纹球”三个字一出,几声隐约的喊声几乎马上就从远处影影绰绰地响了起来,因为离得远,也听不清楚喊的都是什么,只是好像在说“等一下”什么的——兄妹俩屏息站直了身体,将林三酒给挡在了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从隧道出口的光芒里,慢慢走出了三个黑影。 当黑影逐渐变大、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对方几个人停下了脚步。 在这个位置上,双方既能看清楚彼此、又能保证一定程度的安全,让人感觉来人也不是不懂礼节的。 被楼氏兄妹挡在身后、干脆坐在了铁轨上的林三酒。从二人之间的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立即便瞧出来了:这三个人肯定也来自中心十二界。 从真正的末日世界里挣扎存活下来的人,是绝对没有闲心思将自己的外表折腾成这样的。 一个身材很不错的高个儿女人脚上蹬了一双高跟皮靴,丰厚湿润的嘴唇上涂抹着均匀光亮的深红色唇膏。颜色还很新鲜,看起来她常常补妆;她本来个子就不矮,和站在身边的一个侏儒男人一比,顿时显得更高挑了。 侏儒男人生得矮矮胖胖的,穿着一身加小了的燕尾服。虽然比例粗短,但一张脸上尽是可亲的笑模样,看了让人生不出恶感来。当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他正眨了眨一双有些太大了的眼睛,笑容可掬地为己方三人做介绍:“……我叫旦力,这一位是黄晓霓小姐,这一位是朱明春大哥。” 被称为朱明春的男人,整个人平平常常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身材壮实,表情木讷。半天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不等一对兄妹有所回应,侏儒旦力便动作柔和谦逊地弯了弯腰,对二人致歉道:“……听见隧道这边有声音,因为不知道是敌是友,这才躲了起来。说来不怕二位笑话,我们几个在这个世界里跟人结了仇,不得不多加小心,所以你们一开始叫破了我们的行藏,我们还以为是在诈人呢,犹豫着不敢出来……” 这个三人组的对外工作。似乎都交给了旦力负责。 尽管他说得条条有理,但之前的行为却让人止不住地起疑心,楼氏兄妹就是再年轻气盛,也不至于立刻就信了他。 楼野当下抬了抬下巴。谨慎地回应道:“你们躲在那边干什么?” “……咳,我看二位也是从十二界来的,我就直说了吧。”旦力这个人虽然长相粗陋,说起话来却叫人如沐春风,即使是面对明显未成年的楼氏兄妹,语气也依然庄重有礼:“我们和仇家都得到了消息。说这块地方有一件我们想要的东西。为了怕被仇家横截一刀,我们不得不多加提防……” 他的话音刚落,那名叫做黄晓霓的高挑女人便开口了——她的语气横冲直撞,林三酒立刻明白为什么对外谈话都交给旦力了:“你们有波纹球?出个价吧,我们正好需要。” 波纹球就是楼野用来炸住宅楼的东西,当时他一连扔出去了一串,林三酒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了。 楼野瞥了她一眼,抱起胳膊:“不卖。” 旦力忙出来打了几句圆场,“黄小姐,你这样可莽撞了……大家都是十二界来的,怎么也有几分同乡的情面在。不知道你们二位接下来要去哪儿?” 风度尽管没变,然而旦力面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了一种“希望你们赶快走”的意思,却很明显地被楼氏兄妹捕捉到了。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了。 不是楼氏兄妹不想走,主要是他们现在不能动——他们一动,背后的林三酒就露出来了。正当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犹疑了起来的时候,林三酒干脆一起身,从后头走了上来。 黑暗中猛然出现了一个这样形容可怕的东西——叫做朱明春的汉子登时一惊,第一个做出了反应,在身边另两人的低呼声中,他咆哮一声便扑了上来。 看样子,这也是个肉搏系的。朱明春动作快极,才刚一动,身子就在风声里淡成了一条影子,如同鬼魅一般绕过了楼氏兄妹,直直朝林三酒踢出了一脚——楼氏兄妹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身为肉搏系老祖宗的林三酒,却压根没把他的这点攻击放在眼里。意识体灵巧轻盈,岂是笨重肉体能比的?如今在林三酒眼里,所有由肉体发出的动作,看起来都有些迟滞——她微微一跳,身体登时腾空避过了这一腿,在下落的过程中左边腿骨骤然凝实了,仅使出了三分力在他膝盖上一踹,朱明春顿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 楼氏兄妹这个时候正好反应了过来——在楼琴一个纵步上前挡住了朱明春的同时,楼野也气乐了:“这是我们的人,你们要干什么?” 对面三个人也是一愣。旦力与黄晓霓迅速交换了一个目光,这才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了:“……这,这不是堕落种吗?怎么……” 有这样的误会,实属正常之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当楼琴开口解释的时候,林三酒老感觉那个叫黄晓霓的女人一直在试图打量自己。 本来这也是不算什么,毕竟林三酒这样的“东西”太少见了;但她却似乎对其他地方没有兴趣,只盯准了某一个地方观察——由于林三酒是正面面对三人的,她甚至还朝旁边略略挪了两步,微微侧过头来看她。 ……好像一门心思想看她的背后。 老实说,林三酒的背后除了两个肾和一些骨头黏膜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她狐疑地没动地方,黄晓霓也不好做得太过显眼了,也只好无功而返。 “噢噢,是吗,真是少见的能力啊!”旦力对两个孩子的说辞毫不怀疑,“只是在如月车站这个地方,难免会叫人误会,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等他的客套话说过了一篇以后,侏儒明显地犹豫了一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开了口:“……我看你们和这位小兄弟都好像很厉害,”他一指林三酒,大概没想到会有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竟然能叫朱大哥吃了亏。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能够请三位跟我们一起行动、抵御我们的仇家吗?他们人数比我们多,装备也更优良……”旦力说到这儿,咬了咬牙:“传言这里有一批数目不小的特殊物品,单靠我们几个实在吃不下——只要事成,我们可以分给你们三成!”(未完待续。) PS: 李掌门,你的手笔真大!感激涕零!打赏了这么多,胡苗苗还有晚饭吃吗! 今天又是一个丰收的日子,老百姓表示很高兴~不,请不要提醒我欠的10多章加更 另外还要谢谢镜子V天平的平安符、考得好的灵小音的粉红票和平安符、whiteyun(白云!)的粉红票! 第二更比较肥,大家慢慢杀…… 227 女人要保护好腰 黑峻峻的隧道里,沉寂很快就被踩在铁轨上的脚步声所打破。一开始还微弱而听不清的纷杂人声,随着脚步的逐渐接近,而越来越清楚了。 “……毕竟是无人驾驶的电车,突然停运了也不出奇。说不定是哪里坏了……”一个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听起来最清晰,他笑着说:“不过车坏了也好,不然我们可就没有帮手了!” 这句话的余音未落,终于从隧道口中走出了一行人。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身穿燕尾服的侏儒——他十分周到地伸出手臂,朝不远处指点着,给自己身边的一对少年男女和一个血红肌肉体解说道:“……你看,这一片曾经似乎是金融街,所以银行很多。我们把这里当做据点,就是看中它易守难攻……” 说话的正是旦力,而一旁的自然是楼氏兄妹和林三酒了。 原本他们是不打算搅这趟浑水的——只是侏儒旦力却拿出了锲而不舍的劲头,一个劲儿地劝说、恳请,事后的利润也从三成升到了五成。他的态度很亲和,说话也招人喜欢,这么一恳求,不禁让人感到十分难以拒绝。 由于旁边还有三个人看着,林三酒就是想说点什么也没法当着他们的面写字。楼氏兄妹对望了一眼以后,楼琴勉为其难地开口了:“……我们并不想搀和到你们的斗争里去,所以——” “要不然这样吧!”旦力忙截断了她没说完的半句话,“我们人手不够,光是警戒这一项工作就很费脑筋了。既然你们不愿意被卷进争端里,那么就帮我们承担一些警卫工作怎么样?事成后的报酬仍然是三成!” 他的要求提得十分有技巧:从一个共同战斗的大请求,变成了帮忙警卫的小请求,加上他又知礼、事后报酬也不错,就令人不好拒绝了——就在林三酒叹了一口气的时候,果然听见楼野愣了愣,随即说了一句:“……那也行吧。” 旦力立时喜出望外,忙在前头带路。将三人领出了隧道——如月车站的规划也很奇怪,隧道外头竟然直接就是金融街了。 “跟你们结仇的是什么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楼琴的拳套始终没有摘下来,干脆将手插在蓬蓬裙的裙兜里,一路走。一路朝旦力问道。 回答她的却是黄晓霓。“你们来自红鹦鹉螺,没有听说过这些家伙也不出奇。他们是最近才在翡翠仙境冒出头的,行事又狠辣又张狂……一共有七个人,时不时就来找我们的麻烦。” 怪不得他们这么急迫要找人加入呢,这个人数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楼琴低声给林三酒解释了一句——原来翡翠仙境也是中心十二界之一。 “我们从兵工厂高价买到了一个探测器。在这附近发现了特殊物品的反应……你们也知道,从检测到反应开始,一直到真正找到实物,还得好长一段时间呢……哎,也是我们没加小心,被翡翠仙境那几个人盯上了。”旦力似乎十分后悔,连连叹了几口气。 “你们的探测器上出了多少光点?”楼野忍不住问道。 说到这个,旦力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足足有27个。” 楼琴和哥哥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人工制造出特殊物品探测器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了,所以即使是兵工厂出品。也仍旧有一些瑕疵:被它探测到的特殊物品,会成为一个个的小光点,由于经常会有误判,所以误差值在百分之三十上下。 但即使去掉百分之三十,这个数字也很够让人震惊了。 “这么多……怪不得对方眼热。”楼野喃喃地叹了一句。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要拿走全部的东西,谁敢拦着就格杀勿论。这一次,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旦力叹息了一句,带着一行人走进了一幢立在几栋楼之间的银行大楼里。 相对于平常的商用建筑来说,银行的安保措施最严密。建筑也最牢固,还加装了许多防弹玻璃之类的设施,可以说是打防卫战时最理想的选择了。 “我们运气好,在附近一个堕落种身上发现了银行大门的钥匙。所以不必破坏这里的结构。”在黄小霓掏出一把遥控钥匙后,旦力如此解释道。被钢铁栏杆封住的大门,缓缓地向上收了进去,露出了一道厚厚的玻璃门,门里的大理石地板泛着冷光。 朝楼氏兄妹招呼了一声后,旦力三人便熟门熟路地先进了银行。 “喂。我说还是别跟他们搀和得太久了吧?”在楼氏兄妹和林三酒走近大门时,楼琴低声朝身边二人说道。“听起来很危险不说,跟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何必冒这个险……” “可是……这儿可有27件特殊物品呢。”楼野有点犹豫了,“咱们带出来的东西,损失可是不小……” 林三酒不禁想到了将她吸进去了的那个筒状物。 有时候,一件强力的物品真的能够改变局势……眼下还要在如月车站里还度过很长一段时间,如果真能补充物资也是好事——她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随楼氏兄妹也走进了银行里。 银行大厅里能搬到一边去的都被搬走了,显得大厅中央空荡荡的,地上还随意地扔着几份文件;等候用的椅子被撞得七扭八歪,填写文件的台子上甚至还留下了一捆深蓝色的钞票。 给楼氏兄妹看过了他们的落脚地方以后,旦力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地图上的图形虽然简陋,但却十分详尽,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转角,都被仔细地画了下来——从刚才走过的一段路程看来,这张地图准确度非常高。 毕竟对方人数众多、又是来自中心十二界的,身上肯定带了些稀奇玩意儿,必须慎重以待——见众人围着地图坐好了,旦力圈出了上次爆发的小型战斗所在地,又详细讲了一遍他们事后的战力分析。 “……该知道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大家没有什么问题了吧?”旦力说得差不多了,目光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 楼氏兄妹摇摇头;黄晓霓和朱明春也站起了身—— 那一个闪电般的动作很快,但是林三酒还是捕捉到了它。 朱明春的目光重重地从楼琴的后腰上划了过去,一触而回,仿佛没事似的走开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山野毛孩的评价票(我真是女的,你信我吧)、花语人的粉红、野猴王的平安符和粉红(嘿嘿)、小悠爷的粉红、海味老爷爷的平安符(又是来自书友群的,害羞)、夏梨殿下的粉红、小战争贩子的2票粉红! 话说能看到现在的都是真爱……仔细一撸,这个文木有男主,木有感情戏,口味偏重,时不时会有折腾读者的剧情设计,女主还有圣母嫌疑,能够承蒙大家不弃文,我真的感激极了啊啊啊啊啊 228 意外的发现 在经过了短短的一个白昼以后,如月车站的夜,又一次悄然而至。 残余着的一点点天光,仿佛仍然不甘心这样离去似的;在浓墨一般的黑色里纠缠着,渲染着,最终双方妥协了,天空被映成了一片深深的蓝,连云看上去也是浅蓝色的了。 风轻轻地吹过发际,失去了人类以后的世界只由风声送来了更深沉的寂静。 如月车站成型的时间应该还不长,但脚下的楼体已经爬上了枝枝蔓蔓的绿芽。站在大楼天台上举目眺望,远方不知何时,零零落落地亮起了几盏小小的橘黄灯光,成了死潭一样的天地间唯一的一点儿活气。 “……应该是堕落种开的灯,为了引诱幸存的人们过去吧。”似乎注意到了林三酒眺望的方向,一旁的黄晓霓忽然毫无预兆地说了一句。 林三酒被她的观察力吓了一跳。 ——虽然说好了由楼氏兄妹这一边负责警卫工作,但也许是因为还不敢完全对这些外来者放心,跟林三酒搭配巡逻的,是被旦力派来的黄晓霓。 在晚上吃过了一次饭以后,她的嘴唇再一次鲜润红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补上的唇膏;每当她迈开步子时,高跟皮靴就会发出响亮的“磕哒、磕哒”声,隔了老远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但黄晓霓似乎毫不介意,仍旧穿着高跟鞋,一点儿也没想把它们换下来。 这样一个横冲直撞的人,观察力却偏偏特别敏锐。 见西面的街道静静的,好一会儿也没有半丝异动,二人便转过身,朝另一个角走去。 “你这个能力也挺奇怪的,”两人间静默了半天,黄晓霓还是忍不住说话了,“是为了吓人用吗?”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只摇了摇头。脖子上的肌肉随着她的动作一阵阵地收缩,呈现出叫人肉酸的形态。黄晓霓立刻转过了目光。 ——为了能够留一手,她始终没有在旦力一行人面前靠写字沟通过。 跟个哑巴巡逻,只怕也比跟这个丑巴巴的鲜红肌肉人巡逻来得有趣些——黄晓霓嗤了一声,扭过头不理她了。蹬蹬朝前走。 林三酒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在末日里生存下来的。 大概是十二界居民专有的奢侈吧?即使身处于备战状态,黄晓霓的妆容仍然完好,大波浪也仍然整齐,身上穿了一件高领酒红短背心和一条紧身短裙——虽然包裹出来的身体线条很好看,却叫人无法想象她要怎么战斗。 或许她的能力是可以远距离操纵的?林三酒忍不住想道。 四周静得甚至可以称之为安宁。她跟黄晓霓的这一班警卫。已经是今天的第二轮了;上一班是楼野和旦力,同样也是什么异状都没发现。 出于警惕,林三酒意识力扫描的范围一直维持在直径六七百米的大小上;然而好几个小时下来什么动静也没有,反倒消耗了不少意识力,让她左边小腿的腓肠肌都缩小了一圈——想了想,林三酒干脆将范围调整成了方圆两百米。 “真是的,还得跟它一起巡逻两个小时才能回去……” 黄晓霓在远处低低的自言自语,清晰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脑海里。 像这样的抱怨,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只是转着脖子四处扫了一圈——就算意识体还不算是真正的身体。林三酒仍然很珍视这个久违了的感觉,一有机会,总喜欢活动活动。 当她把脖子扭回来了的时候,黄晓霓几缕烫成了大卷的长发忽然朝着天台边缘的反方向飘了起来。 起风了吗——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了个头,林三酒甚至还来不及真正反应过来,她已经突然觉出了不对,身体在直觉的操纵下,猛然直直向后飘出了一段距离,避过了擦着她鼻骨尖过去的风。 的确是起风了,只不过这阵风却是被空中一个圆圆的球状物鼓起来的;球状物像一颗炮弹一样。从远处高楼的另一个天台上发射出来,呼啸着扑向了林三酒二人所在的地方,势道之猛,使风势尖利得仿佛可以刺破人的皮肤。 “敌袭——!”黄晓霓立刻高声朝联络器里吼了一句。颇有几分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这时,空中的圆球已经摸近了天台,在边缘处突然打开了,一张人脸吐着舌头一笑,伸出手来抓住天台边,一个翻身落了进来——刚才的圆球竟然变成了一个深褐色皮肤、赤着上身的男人。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另外的那六人在哪里。只知道光是眼前这一个就很不好对付了;事到如今,再说什么“只是来做警卫的”也不现实,她当机立断,压低了身体迅速地朝那男人扑了上去。 “哇,这是什么啊!”深褐色的男人一愣,连忙避开了她的这一下冲势。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脸颊,目光在林三酒压低了的背部一扫,登时神情一变,接着几个腾翻闪到了一边,正好堵住了黄晓霓的去路。 “我不想跟你打!”男人朝林三酒喊了一句,制止住了她的步子,转头对黄晓霓嘿嘿一笑。“你才是我的目标呢!” “别不自量力!”黄晓霓喝了一声,猱身而上,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团盈盈的光影,就往那深褐色皮肤的男人头脸上罩去——出乎意料的,她竟然选择了近战。 林三酒故意压住了步子,没有冲上去帮忙。 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正好可以顺便一探黄晓霓的虚实——看了几眼,林三酒发现她果然是有几分实力的:几下连攻抢占了先机,逼得那男人连连后退,眼看快要退到天台门口了,这时从楼梯里也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看来听见警报后前来支援的旦力一行人正好将深褐色皮肤给堵在了中间。 深褐色皮肤骂了一句什么,灵活地一矮身子,从黄晓霓的攻击下钻了出来,紧接着一口气也没敢喘地冲到了天台边缘。当朱明春撞开了天台门闯进来的同时,他已经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朱明春和黄晓霓立刻跟了上去;只是他们没有从高楼上跳下的本事,两人只好趴在天台边上往下张望,嘴里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很显然那个男人是从空中逃掉了。 “怎么样?你没伤着吧?”跟随在旦力身后的楼氏兄妹正好扑了个空,没看见刚才那一瞬间的短短激战,只满面担心地跑到林三酒面前——楼琴当然又是迅速地挪开了眼——“刚才发生什么了?” 林三酒看着他们没说话。 旦力一行人就在身边站着,她不能写字。 ……当那个深褐色皮肤的男人跳下楼去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他的后腰上写了一个“7”字。(未完待续。) PS: 谢谢末叶香的评价、墨色阑珊的平安符、枫夜star的粉红、凶手637的香囊(你贿赂我也不行的……)~~!!你们放心,我的承受能力很强的,票和赏来多少我都不怕,勇敢面对风吹雨打…… 最近练了几次拳击,吃的又健康,感觉自己猛猛哒,对,我没打错字…… 对了,趁着我这周还在推荐上,给我同组的写手小伙伴们一个章推,大家如果有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锦玉良田》by 柚子再飞:看末世女重生田园;吃喝都是我的,阻止我好吃好喝的都是敌人! 《乱世仙妖》by Free蛋蛋:来看小小花精如何玩转乱世,调戏一众绝色仙妖魔鬼。 《神婳》by 紫翼展颜:大难不死为亲修仙,身负神玉招惹祸端,来抢玉的都弄死,管他是谁! 229 怀胎三月的计划 “把你衣服脱了。” 银行办公室里仅开了一盏台灯,光芒勉强地投射进黑暗中,在画出一片橘黄色的光圈以后,就后继无力地融入了黑暗。站在阴影中的“人”,写了这么一句血淋淋的字以后,将台灯换了个方向,把这句话从黑暗中分别了出来,将它映照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才十五岁呢……”少年张大了嘴,脸色十分犹疑,很不情愿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林三酒登时有点哭笑不得,愤愤地写道:“你想什么呢!只脱上衣!” 换班的间隙很短暂,林三酒还是好不容易把三人聚在一起的,她可不想让楼野傻乎乎地把时间都浪费了。 “啊?哦……”楼野挠了挠头,看了身边的妹妹一眼,卷起衣服下摆一把将上衣扯掉了。 正处于发育期间的少年,身子骨还在抽条、看起来很纤长,不过由于常年的锻炼,看起来一点也不文弱,反而有一种漂亮的流畅感。不过林三酒心思都被别的事情占满了,一点也没留意,只是吩咐他:“转过身去。” 楼野听话地露出了后背,楼琴出于好奇也凑过了头来——她的目光刚一落到楼野身上,立时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咦?这是什么?” 在台灯橘黄色的光芒里,他后背下方,在两个腰窝的中间处,一个小小的黑色数字“4”正泛起隐隐的反光。 楼野自己也有点慌:“什么?我身上有什么?” 这时楼琴一眼瞥见林三酒写了一句话,登时也有点慌了,来不及回答他,转过身撩起了衣服下摆对哥哥飞快地说:“你看我后腰上是不是也有一个数字?” 没错——少女润泽的肌肤上也刻着一个小小的“4”。 “这……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楼野这时也瞧见了,他一回头,正好看见林三酒手中浮在半空的那一句“你们都有”,不禁喃喃地诧异道,“你身上有个4,难道我也是?奇怪了,我明明没有任何感觉……” 一边说。他还一边小心地碰了一下那个“4”字,一直试图扭头看自己背后的楼琴立刻应道:“你摸的是数字吗?我感觉没有任何不同。” 的确,这个数字出现得毫无征兆,摸起来也没有异样。感觉上就像长了一个数字型的胎记似的。 兄妹俩最初的惊诧过去以后,开始讨论起这是个什么东西的话题来——只是说了几句以后,发现身边安安静静的没有声息,不由都转头望向了林三酒的方向。 林三酒现在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的后腰上,既没有皮肤也没有肌肉。目前还只有一根脊椎骨,两旁是深红色的内脏,因此自然也没有那个小小数字了。只是刚才在意老师的提醒下,她将自己全身上下的意识力都梳理了一遍,终于也发现了不对劲。 在靠近后腰的那一部分意识力里,隐隐浮着一点点不属于她的黑色——拉近了一看,那也是一个小小的“4”字,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存在于她的意识力中了,一点儿异状都没有。 如果只是体现在皮肤上也还罢了,但现在连近乎于无形的意识力中都出现了这个数字……林三酒愣愣的沉浸在了思绪里。一时都没听见楼氏兄妹俩叫她。 “哎,你想什么呢?”还是楼野走了上来,作势要推她,林三酒这才醒过了神。“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身上有数字?” 她心里苦笑了一下。 “不光是你们,我也有。”林三酒写道,“之前来袭击我们的男人身上也有,不过他的数字是7。我如果没猜错,恐怕旦力一行人身上也有数字,我想,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些数字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是什么数字了。” “难道是因为暗物质的入侵而造成的?”楼琴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摸了自己的后腰一下。 与妹妹相比,楼野的关注点却不同。“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看见他们往咱们的后腰上看了好几次。”林三酒老老实实地写道,“我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今天晚上在天台上看见了那个男人。” 楼氏兄妹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旦力他们知道这些数字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楼野有些低沉地问道——或许是少年心性。他对侏儒旦力很有好感,现在知道了这样的事,心情自然也落了下去。 林三酒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疑之处。 银行大楼一共有几十层,守卫只分布在了一楼和天台。在见到今天这个褐色皮肤男人之前,这么做似乎很合理;然而旦力他们既然知道敌人可以空袭,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简直没有一点意义——中间几十层。每一层都能被下手! “这还用说吗,看来他们肯定还有别的打算。”没等林三酒写字,楼琴便应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些数字跟那些特殊物品有没有什么关系……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跟他们继续搅合下去了,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就走吧!” “去问问”三个字说来容易,却可能意味着一场争端——只是在场三人谁也不是怕事的人,低声讨论了一会儿以后,很快就商量好了该怎么办。 “黄晓霓的衣服很短,一会儿阿琴你就装作看见了她腰上的数字,先诈一诈她,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楼野将计划从头理了一遍,“要是肯直说,那自然最好……如果还遮遮掩掩地说谎,咱们就装作信了的样子来麻痹他们——然后等一会儿换班的时候,我和林三酒两个人埋伏起来,见机把那个叫朱明春的绑了……我不信我从他嘴里还掏不出一句话!” 这个计划相比当场翻脸动手,来得稳妥得多——几人定下了心,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忙放松了一下面部表情,像是没事人似的朝门口走去。 当走在最前方的楼野刚刚来到门口,还不及伸手去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只听外面的寂静中猛地响起了半声细微的“磕”——声音很小,转瞬即逝,若不是几人正在紧张的时候,只怕都要把这声响漏掉了。 林三酒只觉这声音很熟悉,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间暗叫了一声不好。 那声音,是黄晓霓的靴子跟!(未完待续。) PS: 嗯,我就是爱描写好看的男性,不管他多大……角色们无论男女都颜值高,大家不觉得是很幸福的事咩? 谢谢九尽堂的评价票、最烦想名字的又一张粉红~今天的感谢名单有点冷清,大家是不是都在准备过周末?我周末想吃烤鱼烧烤和火锅……啊,桌子湿了。 昨天同组小伙伴的书还没推完,对,我就是这么藕断丝连の少女: 玉人不淑 by 怪兽路过:据说是一部前半部分很严肃,后半部分很逗比的宅斗文。 230 所谓思维盲点 “怪不得!怪不得她的靴子跟声音这么响,她也毫不在乎呢,原来这是一种迷惑他人的手法——黄晓霓在行动时,完全可以做到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的!” 一旦对某种声音习以为常以后,人就会形成一种思维惯性,叫人根本也不会去想“她能不能毫无声息地走路”这个可能性——也就是说,造成了一个盲点。 林三酒在心里充满惊讶地对意老师叹了一句后,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一时松懈,没有把扫描范围开大一些——她太迫切地想要恢复一个身体了,以至于她在面对需要消耗意识力的事情时,变得十分斤斤计较。 而在那一声微响消失之后,楼野便猛地扑向门口,握住门把手使劲一阵摇晃。叫兄妹俩脸色煞白的是,即使门被震得“哐哐”直响,但锁头依然牢牢地将几人都关在了屋子里。 按理说,人类造的普通办公室门是绝不会这么牢固的——兄妹俩眯起眼,顺着门缝朝外看了半晌,这才有些垂头丧气地住了手。 “没办法了,门上肯定用了十二界出产的东西。”楼琴叹了口气,一转眼,这才发现林三酒写在空中的字。“门外的是黄晓霓?你怎么知道……啊,我看看……你说,你能出去?” 被提醒了这一点,她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面色惊喜:“对啊,我怎么忘了,你是能出去的!” 虽然缝隙很小,林三酒现在的身体也增大了许多倍,但只要她拉长了意识体,慢慢地挤,她还是能够从门缝里钻出去的。 “太好了,你现在就出去,”楼野急不可耐地说,“把外面那个东西给弄下来!” 林三酒一声不吭,立即压低了身体,血红的肌肉和白白的头骨逐渐融合了、拉长了。颜色看起来像是人体被砸碎后混在一起似的惨不忍睹——楼琴垂下了眼睛不敢看她,只听哥哥的声音在一旁打气道:“对对,还有一半了……好,出去了!” 楼琴忙抬眼去看。正好见门缝底下一条鲜红尾巴似的东西,一闪就消失了,屋里已经空荡荡地没了林三酒的影子。 从门缝下面钻出来,花了足足四十秒——这个时间对平常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进化者来说。四十秒甚至足够他们爬一层楼的了——因此显得出奇地长。 林三酒一松劲儿,身体立时又恢复了之前半肌肉半内脏的状态。 她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门上的怪东西。 ……在出来以前,林三酒也没想到对方用来加固门的,竟然是一个活物。 一只足有小姑娘上半身那么大的黑色蝎子,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门上,身体两侧长长的螫刺入了门板里,身上斑布花纹的乌黑色壳正幽幽地反光。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可思议,但林三酒仿佛依然能够感受到这只蝎子的“肌肉”。 小心避开了那只生着毒刺、正一甩一甩的尾巴,林三酒一把抓住了蝎子的身体。在它的尾巴还没有刺过来之前,猛地一发力——然而叫她吃惊的是,以她如今的力量去拉这一只蝎子,竟然连一丝都没拉动。 她不甘心地又试了几次,蝎子仍然好好儿地呆在门上。 林三酒有点儿着急了。 很显然,刚才黄晓霓不知怎么听见了他们的计划以后,就用蝎子把门封上,自己报信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带着旦力等人回来。 为了避免楼氏兄妹被来一个瓮中捉鳖,她必须得赶快把人放出来—— “怎么了?”门后响起了楼琴发急的声音。“是不是打不开?” 林三酒想了想,敲了一下门作为回应。 这间办公室正好处于天台下方的那一层楼,楼层太高,就是想从窗户里翻出去也办不到。正当门后的楼氏兄妹商量起该怎么办的时候。林三酒突然有了个主意。 “等我,”她将一截身体从门缝下送了进去,有点艰难地写道:“我去追黄。” 黄自然是指黄晓霓——从听见那一声响,到现在为止,其实才过了两分钟左右。如果旦力他们仍然在一楼大厅的话,说不定黄晓霓还没有与他们见面。 只要能够抓住那个女人。无论是开门还是逼问口供都不是问题了——林三酒的心咚咚一跳,不等门后两个孩子回应,转身就朝楼下飞奔而去。 尽管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完成了很大一部分,但终究仍然是意识体:平时在外人面前她尽力控制了,因此看起来好像是双脚踩着地面似的;然而只要林三酒一个念头,她脚下与地面的那一丝极微小的空隙便立刻弹了起来,使意识体漂浮在了地面上。 自己既然能飞,想来怎么也应该比黄晓霓的速度才对—— 抱着这个想法,林三酒用上了最大的速度,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已经从近十层楼的楼道里飞了过去,接着迅速扑进楼梯里,前往下一层。然而每一层都没有黄晓霓的影子;一直当她看见了一楼大厅的门时,四处仍然是一片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动静。 别说黄晓霓了,连旦力、朱明春都没瞧见。 “奇了怪了,他们之前明明在这儿的啊……”林三酒心急如焚地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使劲回忆是不是哪儿出了错——直到她飞到走廊里一抬头,这才恨不得能给自己一巴掌。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停留在顶层——也就是楼氏兄妹所在的那一层,已经不知停了多久了。 “他们是坐电梯上去的!”林三酒吃惊之下,也顾不得骂自己笨了,赶紧一头冲出了大楼,迅速向上飞。“希望那两个孩子没事……”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便将她的大脑惊成了空白一片,高空中大楼的最顶端猛然喷薄出一股剧烈的火光和气浪,甚至连林三酒都不由自主地被掀得远了——顿时,碎玻璃、砖块、窗棂之类的东西,被爆炸波轰击得像下雨似的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在这一片气浪和碎片中,两个人影直直地掉了下来,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未完待续。) PS: 啥?发生啥事了!谁能解释解释为啥我亲切可靠的平安符批发商小白墙突然爆发了……墙姐,你这样我真的压力很大……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又欠了一章加更,谢谢小白墙,破费了。等、等着我加更吧(如果我不先卷款潜逃了的话)! 还要谢谢最烦想名字的粉红、然ran的2票粉红、蜜糖喵喵喵的平安符、考得好的灵小音的平安符,我觉得自己漏了一个人…… 塞了一肚子的麻辣火锅和冰冻可乐,感觉人生真是太幸福了,嘘,不要说话,用心去体会…… 231 不得喘息 正当林三酒的一颗心好像失去了力量,也如同那两个人影一般直直下沉的时候,那两个空中的人影忽然动了,四肢摇摆起来,好像要抓住不存在的救命绳似的——她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赶忙一头飞了上去。 看来刚才是被爆炸波震的,这才不动了;林三酒忙将身体朝两边拉开,同时加快了速度,打算像一张网似的将两个人兜住。 飞得越近,两个人的模样就越清楚——即使一脸黑污,也遮挡不住楼琴的惊恐神色,她嘴巴张着,似乎什么声音都被堵在了胸口里;被气浪掀得远远的楼野,“啊啊啊”的叫声却响亮得惊人,在楼与楼之间回荡、撞击,在巨响过后形成了一波波的回音。 “只要人没事就好,回头咱们再慢慢找侏儒他们算账!”脑海里的意老师,语气也松弛了不少。 以两个孩子的位置来说,想要一把抓住两人不太可能;林三酒想了想,当机立断地飞向了离她更近的楼琴脚下——楼野晚一步被轰出来,他也比楼琴所在之处更高一些,估计还禁得起几秒钟的自由落体。 当自己一把被布满大大小小、血红肌肉的手臂揽住的时候,楼琴一点都不怕了;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觉得林三酒长得这么可爱过——感觉到降势一缓,她这时才猛地爆发了一声哭音:“吓、吓死我了!” 身上猛然多了一个人的分量,林三酒也不由向下一坠——好在她现在可不能与在住宅楼时同日而语了,一个加速,抱着楼琴的身体便再度朝头上冲了过去。 楼野一边在下落中控制不住地惊叫,一边又因林三酒而忍不住放下了心,一时表情怪怪的。看他的样子,好像没受什么重伤;林三酒正觉得安心的时候,忽然从她的后脖颈处感觉到了一丝风。 按理说,头上的气浪还没有完全停歇,这么一点点风不应该被她感觉到才对;然而没有任何理由地。她就是感觉到了——并且,她还觉得这丝风很熟悉。 “后面!”意老师忽然叫了一声,意识力扫描猛然加大了范围,在林三酒脑中一个旋转。便将她身后的景象完整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一个深褐色的圆球正直直地朝楼野的方向飞来,伴随着隐隐的尖啸,风势骤然加大,圆球竟然先林三酒一步靠近了楼野。 当圆球在半空中展开一些、伸出了一只手臂时,林三酒离楼野还有好几十米。 “哥!”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在楼琴尖着嗓子叫了一声的同时,楼野已经被那条手臂击中,下落的势子登时一直,整个人成90°角地向旁边一栋大楼撞去。 能够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靠一击便改变了角度,可以想象那一击的力量有多大——半空中迸出的几滴血点,猛地落在了楼琴的脸上,她下意识地一闭眼,随即在林三酒的怀中嘶吼起来。 “杀了他!”伴随着楼琴的喊叫,楼野的身体重重撞在了大楼的墙壁上——不是他运气不好。没能直接撞破窗子跌进屋里去,而是那个圆球早就计算好了方向。反作用力震得楼野又吐了一口血,随即浑身软软地顺着大楼滑了下去。 圆球看样子正想追上去,忽然只觉身后扑来了一股猛烈风势,仿佛不杀了他不甘休似的——圆球顿时展开了身体,变成了之前见过的褐色皮肤男人,随即手脚灵活地向前方一扑,险险避过林三酒的冲击之后,他立马攀住了一个空调机的外机箱,迅速钻进了大楼里。 林三酒心焦如焚。没有追击,一头朝下方扎了下去——楼琴的粉色假发早就被狂风掀掉了,她一头飘飘扬扬的黑色长发被风激烈地打在脸上,打得她生疼;她使劲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被烈风打的眼泪飞迸。 心都快离体而出的几秒钟里,她突然出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一声——林三酒终于还是抓住了楼野的脚腕,止住了他的跌势。 以林三酒现在的意识力强度来说,带两个人不再像上次那么难事;她有些吃力地缓缓飞下了地面,把两个孩子放在了地面上。 “哥!”楼琴立马跳了起来。前去查看楼野的伤势。 趁着她查看楼野的功夫,林三酒的意识力扫描没敢放松,迅速开至最大,在身边飞快地扫了一圈。除了大楼顶层有几个人影迅速地缩了回去——应该是旦力一行人之外,他们身边再没有别的埋伏了。 “你刚才也注意到了吧?”意老师有点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林三酒沉沉地应了一声。 刚才那个褐色皮肤的男人在突然伸展开来的时候,正好将后背亮给了林三酒——之前明明是“7”的数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8”。 事情……似乎有些超出她想象的复杂了。 “林三酒,我哥好像内脏受到震动了,身上没有外伤,怎么办好?”楼琴有点不知所措地说,将林三酒叫回了神。她不敢用力移动已经昏了过去的楼野,只好轻轻地抱住了他的头,叹道:“要是有医生就好了!” 林三酒突然一怔,被这句话提醒了。 医生的确有一个啊! 虽然不太可靠,但是似乎它的诊断还挺像是那么回事的——如果只听取诊断,而不让它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术的话,或许不会有问题—— “那个猫说什么来着,它在省级医院上班是吧?”林三酒急急地问了一句。楼野之前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又遭到了重创,让他自己挺过去太不现实了:“死马当活马医,咱们去找那个猫医生!” 有她看着,想来那只猫也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胡来—— 楼琴的神色一轻,似乎也觉得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然而两人暂时却还走不成。 “林同学,”意老师突然有几分正式、有几分郑重地叫了她一声,“他们来了哦。” 其实不用意老师说,林三酒也看见了——在她意识力扫描里,旦力一行人正飞快地朝他们所在之处扑来。(未完待续。) PS: 去看了末日崩塌回来了,感觉并没有很好看,不知道跟坐在我旁边一直打电话、好像一星期没洗澡了的大哥有没有关系……哎呀五感同时受到冲击真是一次特别的观影体验,建议大家有空多试试。 谢谢莲风净我词的粉红、小战争贩子的又一张粉红、TT99的又一张粉红! 昨晚几乎没睡,困得快吐了,我去睡觉了,下一章等我睡起来再码…… 232 2 V.S 2 此时站在面前的旦力一行人,已经与半个小时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刚才那个弟弟呢?”旦力一边说,一边抬起一侧嘴唇,露出了左边半排牙。他的声音仍然温和可亲,然而皱巴巴的面容却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疯狂——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会没发现,他的瞳孔深处分明呈现出了一种令人心惊的颜色,好像是画家不小心泼的油墨,有的地方浓、有的地方淡,叫人不敢盯着他看久了。 楼琴和林三酒都没有应声,仅用一个预备战斗的架势回应了他。 “嘿嘿,”朱明春跟着一笑,木讷的表情立时消失了,眯起一只眼睛,声音里透着残忍的意味。“旦力大哥,他们肯定藏不远,让我去找那个小子吧?” 一旁的黄晓霓马上瞥了他一眼,红艳艳的嘴唇一勾,又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 旦力连眼珠也没转一下,仿佛面前的两个敌人不存在似的,当着她们的面,用一种谈论猎物的语气说道:“……可以,但是必须活着带回来——至于别的条件,你是知道的。” 楼琴的脸都气白了,不得不攥住了自己的裙子边,才稳住了两只发抖的拳头——那边朱明春应了一声好,身子一动便向她们身后的方向冲去。一直盯着他的楼琴登时也动了,往他前进的方向踏上几步,脚下一跃,一记【脖子以下不能描写】便朝朱明春袭了过去。 “后背都空出来了呢!”靴子跟“磕磕哒哒”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扑了上来,黄晓霓尖声一笑,伸出一只染着红红指甲的手,挟着风抓向了楼琴的后背。 她的身边可还有人呢——一旁的林三酒岂会让她得手,侧身一步,伸长了手臂便朝黄晓霓横扫过去,胸前肌肉一拉开,登时露出了底下的森森白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黄晓霓明明看见了这一下冲着自己咽喉而来的攻势,却仍不避不让。张开成五爪似的手依旧直直向楼琴背后落去——林三酒还来不及疑惑,只听身后风声一动,她迅速收回手臂一低头,一个圆圆的球影擦着她后脑的骨头挥了过去。紧接一根绳影一抖,球就被旦力拉回了手里——原来他的武器,是一根足有大腿那么粗的、挂着沉重金属球的铁链。 楼琴显然也意识到了身后的危险,顾不得追击朱明春,身体向旁边一跃——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直到这个时候朱明春才脚上一拌,哐地摔倒在地。 第一次交手,基本上打了个和。 摔倒在地的朱明春,似乎一心急着要去捉楼野,干脆在地上一滚便跳了起来,丝毫不恋战。楼琴还要再追上去,却已经失去了时机:黄晓霓和旦力都已经像阴魂似的纠缠了上来,她和林三酒一时都被拖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朱明春消失在了身后那栋楼里。 林三酒与身边的楼琴迅速交换了一个目光,索性也干脆不去管他了。沉下脸盯住了自己面前的对手。 “噢?不去追吗?”旦力又一次掀起一边嘴角地笑了,温柔地说:“……看来你们对那个弟弟的藏身之处很有自信啊。” 林三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听他废话的心情,心里一动,脚下便腾空而起,朝他飞身扑去——意识体没有重量,移动起来的速度快得叫人措手不及,侏儒旦力头一次遇上这种对手,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眼前一花。猝不及防之下,林三酒投下的阴影却已覆盖住了他。 接着他下巴处忽然传来一股巨力——这股力量太大了,好像要把下巴给砸进脑壳里去一样,震得他一开始竟然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一片麻木:一直到旦力斜飞着摔了出去以后,这才发觉自己咬破了半边舌头、牙齿也碎了四五颗,鲜血混着剧痛在他的鼻腔、口腔里蔓延开来,一时连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不清了。 林三酒一息也没放松,纵身跃了过去——在她的意识力扫描里,楼琴和黄晓霓也正战成了一团。暂时不需要她操心,眼下重要的是先把对面这个矮子解决掉。 她刚才的那一拳,力量之大简直像是横冲过来的火车车头,换成击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可能此时连头都飞出去了;然而即使是被这么重的一拳砸中了,旦力却仅仅是受了些伤,林三酒刚一向他冲去,他已忙利落地跳了起来,坠着金属球的锁链再一次袭了过来。 实事求是地说,他的攻击十分凌厉。 金属球本身的重量,已经相当可观;加上锁链挥舞时的离心力,呼呼的风声几乎能将人掀倒在地——林三酒朝空中一跳,顿时浮在了半空,直径足有五六米的金属球“轰”地一声砸进了地面,在震动中飘起了大量烟尘。 旦力看看她,又看看被地面卡住的金属球,表情不由有点傻。 虽然之前在楼上见过几人飞行在空中的样子,但是他一直以为那是什么飞行装置——旦力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奇怪的鲜红肌肉体居然能够说飞就飞起来,灵活得跟个堕落种一样。 说它是阴灵吧,可又不像,被它一拳砸在下巴上时那种真切、沉重的触感,比真人还凶狠。 ……修炼意识力到现在,林三酒才真正地在对战中体会到了意识体的好处。不夸张地说,简直像是作弊器——当她最开始还只是一个大脑的时候,意识力轻飘飘的发虚,整个身体也像是一缕烟雾似的,甚至楼琴都摸不到她;然而在一段时间的进境之后,意识体凝实地犹如实物、力道猛了近十倍不说,之前的一些阴灵般的特质也保留了下来—— 比如说,当旦力突然冲着她捏碎了一个鸡蛋模样的东西时,林三酒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仿佛无数山岳压在了她的身上似的——换成另一个进化者,要想不被压成肉泥,只能靠自己的肉体力量苦苦支撑,同时还得提防着旦力的偷袭;然而林三酒完全没有这个担忧。 她一松劲儿,登时便被那无形重力压成了扁扁一片,然而还不等旦力露出一点笑模样来,她已经又从那隐形山峦下挤了出来——那无形重力的目的就是要把人压扁,既然她顺势成了薄薄一片,自然也就没有再受力的余地了;林三酒刚一钻出来,身体啪地一声就恢复了原状,丝毫未损。 那个在十二界里价格惊人、叫做“泰山压顶”的鸡蛋状特殊物品,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旦力心疼得半边脸都抽了一下,忽然目光一转。 正当林三酒疑惑他怎么还不拿出自己的进阶能力时,只见侏儒突然转头就跑,竟连武器也扔在地上不要了,像是吓破了胆似的,一头就钻回了银行大楼里。 “演技真差,”林三酒咕哝了一句,嘱咐意老师替自己盯住了意识力扫描以后,一个加速也追了上去。“一看就知道这狗人有别的计划嘛。” 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怕——事实上,林三酒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旦力黔驴技穷后绝望的脸了。 当意识体刚刚撞开大门,冲进了一楼大厅的时候,整栋楼的灯光不知怎么,突然啪地一下全灭了,黑暗登时吞噬了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连意识力扫描也受到了影响,过了好几秒钟,景物的大致轮廓才渐渐又一次出现在扫描画面里。 周围一片寂静,好半天也没有一点异动。然而林三酒却清楚地意识到,侏儒旦力的能力发动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磷火木杨的平安符!不知不觉被别的书挤下了粉红分类榜上的位子,求粉红求粉红求粉红……我就是想做一回任性の老二,你们让我这个月满足了这个愿望吧~! 今天只有这个感谢名单了,感觉有点孤单似的…… 嗯,第二更好歹是赶出来了,这一切都归功于我刚才吃的“荤食天地”披萨,给了我充足的动力。各种鲜香肉类配上红辣椒碎,烤得热热的,芝士卷边和肉、酱一起在口腔里爆发开的感觉…… 呵呵,快十点了,你们的晚饭也该消化得差不多了吧,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233 真心话大冒险1 在脚后跟刚刚从地面上抬起来、身体跳向空中时,一根长长的黑管便将将擦着它落下了,重重地打在了地面上,发出“当”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 坚硬的石板地面登时裂出了几道弯弯曲曲的裂纹,碎石伴着烟尘四处飞溅,楼琴只觉脚下一空,落到地面上时差点没站稳,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鞋跟都被刚才那一击打碎了半边。 要是她刚才避得慢了半秒,此时被金属黑管扎在地上的,就是楼琴的脚了。 少女的心底腾地升起了一股怒意。 “哟,躲的速度倒是不慢啊。”黄晓霓勾起红唇一笑,看着楼琴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她利落地将金属黑管从地面上一拔,顺势站起了身,“嗤啦”一声撕掉了短裙——楼琴这才发现,原来她裙子底下另有一条紧身短裤,材质在夜色里泛着光,似乎十分有弹力。 看来黄晓霓早就暗暗地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为什么这群人如此处心积虑地要杀死几个陌生人?他们从中到底能得到什么? 楼琴用手背擦了一下脸,感觉自己的眉心正在一下一下地跳——她活了十四年半,到此刻才真正遇上了人生中第一个强敌。 刚才的几下交手看起来好像谁也没吃亏,但是楼琴一连几记【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发出去以后,迅速被对方摸清了套路;除了一开始黄晓霓不由自主地甩了一下手臂以外,其余的攻击都被她躲了过去,竟是毫发未损。 相比之下,黄晓霓却连自己的能力都没有露出来一星半点,只用武器将她连连逼退,到现在连楼琴的一只鞋跟都被她打碎了。 楼琴咬着嘴唇,踢掉了脚上两只从如月车站某个商店里找来的鞋,套着白丝袜的脚直接踩在了坚硬阴冷的地面上,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黄晓霓的作战经验,恐怕比她丰富不知道多少倍。 ……好像这还是头一次独自应敌;身边既没有了哥哥。也没有了林三酒。 “我懒得再跟你玩儿了,小姑娘。”黄晓霓忽然咧唇一笑,近两米长的黑色金属管“呼呼”地在手中转了几圈,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影。连管子本身都看不清楚了——“乖乖地死了,少受点儿罪吧!” 骤然尖厉起来的女声在一个瞬间被已冲到了眼前,长长的黑管卷着风势、横向朝楼琴的脖颈处袭来——这一记要是打中了,楼琴的颈骨只怕当场就要和她的鞋跟一样了。 年轻女孩心里一慌,忙将一个【脖子以下不能描写】打了出去。同时身子一矮,打算与黄晓霓拉开距离。 黑管呼地一下,从她的头顶上擦着头发扫了过去——黄晓霓在维持攻势不变的情况下,居然只是拧了拧半边身体,便躲过了楼琴的攻势。正当楼琴暗自吃惊的时候,突然发现黄晓霓也猛然跟着压低了身体—— 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楼琴已经没法改变她的去势了,感觉自己的后背几乎像是主动送上门一样撞进了黄晓霓的手掌心里。 温热的掌温迅速传进了她的身体里,黄晓霓另一只手里的黑管却被她远远一甩,当啷一声掉在了不远处——与此同时。她有些尖利的笑声也终于传进了楼琴的耳朵里:“【真心话大冒险】,发动!” 楼琴这时才反应了过来,一颗心直直地坠了下去。 那一根黑管虽然攻势凌厉,但面对体能出色的进化者时,到底还是不能造成致命伤害;这样一来,它就只剩下了一个作用——障眼法。 正如黄晓霓的靴子跟一样,她对这一套转移注意力的手法已经驾轻就熟了——想来她的能力【真心话大冒险】,必须要碰触目标身体才能发动,所以她必须给自己造成一个武斗派的印象,当对手一门心思防范她的武器攻击时。才最有可能着了她的道儿。 【真心话大冒险】 在中学生和酒鬼之间非常流行的一种游戏。能力所有者将会变成出题人,中招的人必须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其中一项——在玩游戏的过程当中,无论是哪一方都不能够擅自发动攻击,否则将会受到随机惩罚。 不管是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中招人都必须如实回答、切实照做,否则出题人获得一次攻击机会,中招人将会被强制不许躲闪、不许反击,只能硬抗。 当然,世上没有一边倒的好事——在中招人完成三次要求之后,双方身份倒转。此后将采取一回合轮流制,所以请能力所有者在本能力走向公平局面之前,一定要珍惜好头三次机会。 真心话的题目可以由出题人自定,但大冒险的题目则是由能力本身随机发出。 PS:本能力专治借游戏之名搞三搞四党。 黄晓霓眯着眼睛,长长的指甲在自己红润鲜亮的嘴唇边轻轻地一打一打——双方面对面地站着,中间隔了三四米的距离,谁也没有胡乱动一动。 “该出什么题好呢……”黄晓霓似乎很满意眼下的状态,满足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刻的感觉总是这么好,真是叫人上瘾呢。” 楼琴听着自己耳朵里咕咚、咕咚的响亮心跳声,咬紧了嘴唇。 “问个问题?问什么好呢?”这种猫捉到老鼠以后、还要将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玩儿上一会儿的感觉,令黄晓霓甚至有点舍不得提出第一个要求了。“要不……问问你哥哥在哪儿?” 楼琴一句“你做梦呢”刚含在了舌尖上,就听对面的女人立刻一摆手:“哎呀,可我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在哪儿啊,有你就暂时够了。” 正当楼琴被“有你就够了”这句话弄得一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听对面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像机械电子声似的平板起来——【真心话大冒险】这个能力借用她的嘴说话了:“……大冒险题目1,得到一个如月车站堕落种的电话号码。”(未完待续。) PS: 失眠了,四点多了还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码字……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居然也把这一章写完了,叫人不得不佩服我意志力的坚强,希望大家也能学习一下这不屈的精神。 所以感谢名单是截止到28号凌晨4点的哟~谢谢曼曼大人(可算是补上了)的粉红(你下一张还给我吗?)、影沉璧的粉红、墨色阑珊债主的平安符、花语人的粉红(是不是听见了我对粉红的呼声?),非常感谢大家~! 月底了,看在我凌晨五点还在发新章的份上,请投上一张粉红吧! 随手投,解救失眠作者! 我保证,收到粉红之后我肯定不在大半夜说吃的了…… 234 蓝天翱翔教育咨询公司 “……要、要一个堕落种的电话号码?”楼琴万万没有想到,从黄晓霓口中吐出来的竟会是这么一个要求。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以为对方会要求她自残、跳楼什么的,正心情沉重着呢,一听竟然是这么轻松的一个任务,一时间都有点愣了。 怎么会这么简单,还没有生命危险?这样一来,出题人的优势在哪儿? 黄晓霓的话还没有说完。 “任务要求——时间限制为20分钟,且拿到手的必须是一个真实的电话号码,是否还可以打通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时间以返回至出题人面前时为准。堕落种的性别不限,计时现在开始!” 她平板而没有起伏的声音刚一落下,楼琴立即转身就跑。 在【真心话大冒险】能力的存续期间,黄晓霓必须在原地等着她回来,因此她倒也不担心对方会趁机去和旦力联手袭击林三酒。 20分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在开始拷问电话号码以前,她必须先得找到一个堕落种才行。 然而世事偏偏就是这么不如人意——在不需要堕落种的时候,感觉它们到处都是,打都打不完;等需要它们了,楼琴一口气跑了五分钟,却连一个都没见着。 她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停下了脚步。 她不能跑得太远,免得来不及赶回黄晓霓的所在之处——举目四望了一圈,楼琴有点着急了。 阴灵这种东西,一般出没在哪里啊? 这一条街上,主要遍布的都是银行大楼;每一幢看起来都崭崭新,即使在夜里也泛着着闪光似的精英感,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阴灵存在的样子。 老实说,也很少能听见银行里的什么怪谈吧?……想了想,楼琴一跺脚,随便挑了一栋办公楼就闯了进去。 虽然没什么把握,但是她好像听说过发生在办公室的鬼故事——只要有相应的怪谈。阴灵存在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办公楼内也是一片黑峻峻的,只有偶尔几条走廊内还闪烁着惨白而不稳定的光。 在楼琴提着一颗心跑过去的时候,灯光还常常会突然急剧地闪起来,空间里一片忽明忽暗。叫人很容易眼花,以为哪个角落里站着一个人——然而当楼琴疑神疑鬼地望过去时,那里多半只是一个什么东西的投影罢了。 “有鬼吗!”楼琴一口气跑了几层楼,被忽闪忽闪的灯光晃得心慌,每一秒钟过后。她都比上一秒更焦虑。“出来一个啊!” 跑过一家什么教育咨询公司以后,楼琴顺着墙上的标示,拐进了一条走廊里——女厕所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而按理来说,女厕所应该是阴灵怪谈的多发地了。 远远的,她就瞧见厕所门半开着,门口的一盆盆栽被踢歪了,墙的一侧还粘着一张卫生纸;虽然被人类抛弃后的荒芜感十足,但似乎并没有阴灵的踪迹。 “真是的,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9分钟了吧?”楼琴喘了一口气,不甘心地朝洗手间走去。她对于时间一向没什么概念。有点拿不准了:“拷问号码可能要5分钟,跑回去也得两三分钟,也就是说——” 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快走到门口了,无意间一抬眼,忽然发现墙后露出的不是一张卫生纸,而是半张雪白的人脸。 人脸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此时她连走了几步,正好差点撞上了,雪白的脸几乎快贴上了她的睫毛。 缓缓地。上半部分的人脸被挤在了一起,一张黑洞洞、没有牙的嘴弯了上去,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楼琴实在忍不住,猛然爆发了半声惊叫——她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咕咚咕咚的心跳声还没平复,随即又一头冲了上去。 “你来得正好,”她的声音里还心有余悸,但是为了哥哥、为了林三酒,也是为了自己,少女嘴唇发白地低声说:“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说话间。她的拳头一亮,贴着雪白人脸击了出去——她这一拳有意没有打准,雪白人脸的耳朵腾地化做一股飞烟,人脸的笑容当即没了,两只大大的白眼珠不敢置信似的转向了自己耳朵的方向。 “给我电话号码!”此时楼琴已经冲进了厕所,将这只还穿着办公室OL服的堕落种给堵在了角落里。“不然我就杀了你!” 面对武力、经验都相对较丰富的进化者时,一般的堕落种几乎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如果真刀真枪地跟楼琴斗起来,这只堕落种可能早就烟消云散了。 但是现在,它转了转没有黑色瞳仁的雪白眼球,再次慢慢浮起了笑。 “你……递给我……一张……纸……”它慢慢地说,“我……就告诉……你……” 竟然连为什么都不问,立刻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楼琴顿时皱了皱眉。 普通堕落种的武力值,的确不如升级过后的进化者——但这是有一个先决条件的。 这个先决条件就是,该进化者没有被拉进某个特定的怪谈设定中去,因为在怪谈中有一些特殊时刻,堕落种是拥有所谓的“顶点”力量的。 如果拿最富盛名的贞子来举例的话,这个怪谈设定大概就应该是“看录像带”——当贞子从录像带爬出来、袭击进化者的这个时刻,就有了“顶点”力量——这个时候的阴灵,比平常危险百十倍都是有可能的。 来之前做过许多功课的楼琴,当然不会上这个当。 “……我知道你是什么怪谈了。”她冷笑了一下,双拳紧握,暗自气得发抖。“……在女洗手间里的隔间里上厕所的时候,旁边隔间的女人会突然说自己没带纸,请求你递一张卫生纸过去——然后据说递纸过去的那一瞬间,手腕便会被抓住,活活拖到另一侧的阴间去……对吧?” 人脸没有吭声,只是两只雪白的眼珠滚到了她的双手上。 “……不给……我……纸,我……不说……”阴灵充满恶意地笑了笑,“你大可以……杀……了我。” 看来它把刚才楼琴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对方现在时间紧迫、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了。 楼琴只觉自己血管一阵突突跳——她一向带了点少年人特有的清高,平时在红鹦鹉螺也很少被人这样拿捏,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堕落种——即使脑中连连告诫了自己好多次“不要冲动”,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拳击了出去,顺势张手一抓,便扯掉了堕落种一条手臂,在对方的嘶叫声中,楼琴戾气十足地说:“你说不说!” 堕落种的尖嘶声很快就止住了——它看了看已经化了飞灰的手臂一眼,桀桀一笑,慢慢压低了身体,像只大蜘蛛似的趴了下来。 “我……在隔壁……厕所……等你……”它一边说,一边压下身子,胸口一个什么东西忽然在洗手间的灯光下一晃。 楼琴顿时一愣。 不等她理清楚那个念头,楼琴的手已经先一把拎起了堕落种,目光登时落在了它的胸口——怔怔地看了它胸前几秒,楼琴忽然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东西,”少女清脆的声音透着一股卸下了担子的轻快:“于美珍!” 堕落种胸口前,正别着一块金属名牌,上面一排小字写的是“蓝天翱翔教育咨询公司”,下面稍大一点儿的字是“留学咨询老师于美珍”。 堕落种张了张口,好像急着要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便化成了烟。(未完待续。) PS: 求了一下粉红就来了这么多,高兴~! 谢谢维尼姊、小小书、海味老爷爷、考得好的灵小音、猫游记人、夏梨殿下、秋小囡的粉红票~!!还有谢谢安然等待、墨色阑珊债主、十州风云的平安符~!! 以后你们出去,就说四我须尾俱全的读者!吃饭都不用花钱,真的! 但是前提是你得跑得快。 不行了困死我了 又干掉了一条三斤烤鱼,我睡觉去了 235 真心话大冒险2 当楼琴急匆匆地赶回黄晓霓所在之处时,她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随着对方脸上浮起来的妖艳微笑而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用时21分34秒,你超过时限了。”黄晓霓前一刻的声音还十分平淡,报时一结束,立刻换上了一种陶醉的调子,看着楼琴的表情,她非常享受似的慢慢说道:“……怎么,你以为这个要求很容易、很不为难人么?” ……楼琴喘了口气,心里仿佛被注入了成吨的铅液。 拷问不顺利,已经浪费了她好几分钟的时间;然而过后冲向“蓝天翱翔教育咨询公司”、找到人力资源部、翻箱倒柜地找起员工于美珍的联系方式,才是最要命的——尽管楼琴已经尽可能地加快了速度,但是终究还是没能在20分钟的时限内赶回来。 “我这个能力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它提出的大冒险要求看似随机,但都是经过精心整合周边信息,计算筛选出来的。前三个要求,都会非常地偏向我本人……噢,这个事让你知道了也无所谓,”黄晓霓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几个特殊物品,似乎不知道该用哪个攻击好。“我的能力无法要求你自残或者自杀,也不能让你做不可能的事,毕竟真实生活中的游戏可不是那样的……虽然不那么痛快,但是也很好玩就是了。” 楼琴一动不动地站着——因为超出了时限,她现在必须硬抗下黄晓霓的一次攻击,所以就在刚才,她几乎是震惊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肢体已经僵硬、不听使唤了。 她一向不以肉体强度见长,如果对面的女人拿出致命一击,只怕自己撑不下来。 在大脑空白了几秒钟以后,少女的眼睛里突然毫无征兆地溢满了眼泪——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别的什么,她说不清,她毕竟还太小了。世间最令人心悸的事。莫过于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死亡到来吧? “还是用这个吧,好东西别浪费了。”黄晓霓悠悠然地拎起了地上的金属黑管,收起了刚才摆弄的东西。“应该够用了。” 在前几次的交手里,对方的力量值也基本被楼琴摸透了——如果只用这根黑管的话。她应该是杀不死自己的!在楼琴猛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浮起了劫后余生的疑惑。 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地杀掉她? 难道说这个女人特别喜欢玩这种游戏? 这个念头还没等完全成型,已经被一根黑影所带来的劲猛力道被击得粉碎——楼琴两侧的肋骨登时粉碎,五脏六腑几乎都翻了个个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窒息痛感。让她眼前足足黑了五六秒钟。直到“呜哇”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才渐渐恢复了视力。 刚才的黄晓霓,很显然保留了一部分实力——这一下的力道,远远超过了楼琴的想象;但是好在,她还没死。 模糊不清的景物里,那个穿着靴子的女人走近了自己。 在地上少女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黄晓霓拉开她的衣服看了看后腰,随即反手拎着黑管走了回去,似乎不太高兴。 她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少女,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死不了。起来吧,不是还有3——” 黄晓霓一句话说了一半,突然面色一紧,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后半句便立刻被她吞了回去。 楼琴耳朵里嗡嗡地,都是血液回流的声音,差点叫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3什么……?”她趴在地上,用力地咳嗽了几声以后,低低地问道。 黄晓霓没有回答。 “不快点站起来真的好吗?我要出第二题了。”她有点不耐烦地说。“我还有两次出题机会……唔……”说到这儿,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 楼琴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这句话抓走了。只好先把那个关于3的疑惑压在了心底——她吃力地用手拄着地面撑起身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令她惊讶的是,刚才受到的那一击明明非常重,然而那种窒息般的痛感却以一种令人理解不了的速度。迅速从她身上消退了。 若不是用手按一下腹部就会疼得钻心,她几乎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 “第二个题目嘛……”黄晓霓拖长了调子,“还是大冒险。我可不想听什么小孩子磨磨唧唧的真心话。” 下一秒,她的声音立刻变了,变成了之前那样平平板板的调子。 “……从朱明春的身上偷一件东西。” “条件: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但既然说了偷。就绝对不能抢,这件东西必须是在他本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拿走的。朱明春目前的位置不详,时间限制10分钟。” 这个要求比之上一个,难度提升了何止一倍? 就在楼琴愣愣地、几乎是半绝望地瞪着面前的女人的同时,银行大楼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这道声响非常细微,如果不是恰好楼琴和黄晓霓此时都没有说话,恐怕她压根就会将这点异动忽略过去。 林三酒—— 楼琴灰暗的神色里忽然涌起一线希望。 不管怎么说,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林三酒——在如月车站里救了他们几次的、可靠的伙伴,想来就算没有她,林三酒也能将哥哥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这个要求我放弃,你有什么攻击手段只管拿出来好了。”楼琴下定了决心,冷冷地咬着牙说。 她没有忘记,黄晓霓只有三次出题机会,在这三次过后,就由她来当出题人了。既然第二题近乎不可能,那么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贸然行动,说不定反而会加重伤势。 自己的这一条命,能留到成为出题人的时候吗? 即使是出生在中心十二界的一个十四岁半的女孩,她终究也是末日世界的一员。 当楼琴面对着死死皱着眉头的黄晓霓、说出“来吧”两个字的时候,她心底其实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未完待续。) PS: 谢谢山野毛孩的粉红、junko2010的2票粉红、玛丽亚九十五的2票粉红、安晨斯光的平安符、考得好的灵小音的4个平安符(你的确是本周第一个哈哈哈)、曼曼大人的粉红(这回没忘!)! 遭遇了可怕的卡文,因为林三酒与旦力的对战我怎么也想不出来了,头一回因为想不出进化能力给卡住,真是受到了羞辱呢。 所以下一章大家一定要做好我在胡扯的心理准备…… 给大家分享一个好吃的美味,我最近发现的,而且难得是又健康又减肥:水果麦片!你们搜muesili!找那种水果含量高的,里面各种芒果木瓜干葡萄干香蕉片草莓椰子和各类坚果和燕麦神马的,配上酸奶…… 桌子湿了……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再吃一碗,去去就回 236 提炼之家1 楼琴并不知道林三酒的意识力扫描透过大楼的窗户,早就将外面她与黄晓霓的战况都一一收入了眼底。 但即使看见了楼琴直挺挺地硬抗了一下攻击,可林三酒依然什么都做不了;银行一楼大厅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的黑暗,影响得扫描画面也十分不清楚。每一刻,她都必须提起全副精神防备着可能来自旦力的袭击。 在看见楼琴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以后,林三酒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环境里。 进来也有一会儿功夫了,可不仅旦力的能力迟迟没有露出端倪,连他本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而自从林三酒进入了银行大厅以后,所有的门窗都仿佛融化在了黑暗里似的,要不是扫描画面里还能看见窗户,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被扔进了另一个空间;但不管朝哪个方向走,哪怕直直走上好几分钟,入眼的仍旧只有一片黑暗,竟然怎么也找不着刚才进来时的大门了。 这也是她无法前去支援楼琴的真正原因。 林三酒忍不住微微地有点焦躁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脑海中的意识力扫描突然毫无预警地快速抖动了两下,随即啪地一下黑了;当它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前方的景象已经变了。 此时在几步远的黑暗之外,盈盈地亮着一盏暖暖的橘黄色灯光;与四周的黑暗相比,显得有些突兀而扎眼。 昏黄的光晕下,一家三口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在拍一张全家福似的,面上扬起了一个略有几分僵硬的笑。 这是一个怎么看都非常正常的家庭:人近中年、面容温和的爸爸,胳膊被一旁娇小玲珑的妻子伸手揽着,在他们前方坐了一个大概八九岁的男孩,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来回在椅子上扭动,似乎很不耐烦跟爸妈一起坐在这里拍照。 只是他们身处的环境太不正常了。 漆黑一片的银行大厅里,只有这一盏诡异的光芒照亮了这一家人。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是一片浓过头了的黑暗,小小的一处光圈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着,然而这一家子像是半点也没有察觉似的——妈妈伸手在不安分的儿子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即一家三口调整好表情。一起抬头微笑起来—— 正好直直地面对林三酒。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从扫描范围里渐渐出现了更多的人—— 不全是父母带着孩子,也有年轻两口子、一群朋友、或者老年夫妇带着孙儿的;每个人看起来都血肉丰满,充满了真实感——除了他们所在的环境不大对劲之外。 每一个人都浸泡在浓黑色的昏暗里,表情却很怡然。好像自己正在公园里散步、在家里喝茶。 “是堕落种?”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不过自然意老师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她只是充满担忧地提醒了一句:“你别逞能,千万小心。虽然意识体强度大、又会变形,但可不代表你对所有攻击都免疫。” 的确——伤害值大的攻击对此时的林三酒来说一样有效;假如之前旦力用的不是“泰山压顶”,而是一串波纹球的话,林三酒如今恐怕也是一个负伤的状态了。 她谨慎地与身边的人保持着距离,沿着角落缓缓走了几步,打算先看看四周的环境。 可是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在短短的两三分钟之内变得非常困难。 越来越多的人从黑暗中渐渐地浮现出身形;三三两两的人群聚成一处一处的,有的是家人。有的似乎是朋友,有的低声交谈,有的一动不动。这些人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将有限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每一个角落里都站着人影——要想在周围走动,而不碰到这些诡异的人,几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随着一个又一个接连出现的人,林三酒的精神也逐渐紧张起来。她死死盯住了自己的意识力扫描画面,生怕漏过一丝异动;然而叫她奇怪的是,半晌过去了。这些人似乎却没有要袭击她的意思。 这是在干什么?她有点疑惑地想。 当扫描画面中层层叠叠的人群数量达到二三百人的时候,旦力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地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嗡嗡地回荡在四面墙壁所组成的宽广空间里,好像被喇叭给放大了无数倍似的。震得人耳朵疼。 “欢迎来到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叫它提炼之家。从现在开始,我奉劝你最好遵从这个空间里的规则……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规则?什么规则? 就在林三酒一愣、正要写字的时候,旦力的声音又“唰”地一下静了下去,再没有了声息;紧接着,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两个人动了。 那是一对手拉手的年轻情侣,两个人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二人突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林三酒一眼之后,紧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你有十秒钟时间,”高个儿男孩麻木平静地说,“分辨出我们两人中谁是旦力。” 林三酒骤然一惊,一肚子的疑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听旁边的女孩子开始一声一声倒计时了起来:“10、9、8……” 每一秒都过得这么快,转眼她已经数到了4——然而林三酒根本还没有一丝头绪——眼看不知道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事,她情急之下忙指向了女孩。 无论猜哪一个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几率,她干脆瞎猜算了。 被指骨笔直指着鼻子的女孩,在“2”的时候卡住了,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 说对了? 林三酒的手还来不及收回来,忽然只觉一道黑影挟风袭至了眼前,直直朝她眼窝处击来——她措手不及下,手忙脚乱地一侧身,感觉那黑影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太阳穴肌肉挥了过去,力道迅猛之极。 直到这时,女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猜错了。” 攻击林三酒的高个儿男孩,并没有显露出旦力原本的样子来;他见林三酒避过一击,伸手从腰后抽出了一把长刀,手臂发力朝前一刺,直直地冲着林三酒的腹部内脏刺去——女孩说完一句话,往后退了两步,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个时候,林三酒也在高个儿男孩长刀的攻势下镇定了下来;她仗着自己的身体强韧,手背向上一掀,正好击在刀背上;她这一击是暗暗使了劲儿的,果然只听“咯啦”一声,刀背出现了几道裂纹,随即碎成了几块,呛啷啷地掉在了地上。 “这样的攻击,还不如在外头打的时候厉害呢!”她在心底说了一声,左手一个虚晃,作势要朝高个儿男孩的腹部攻去似的,在对方朝反方向一侧身的时候,右腿已经如影随形般跟上了,一脚便正中了他的腰眼。 一击得手,林三酒并不恋战,几步便退了下来——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身处的诡异环境。 然而高个儿男孩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不依不饶地再次扑了上来;林三酒正要反击,忽然只听身边的黑暗中再次响起了一句:“你有十秒钟时间,分辨我们中间谁是旦力。” 她惊得一怔,回头一看才发觉,刚才那个照全家福的一家三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平静,甚至称得上是阴沉。小男孩张口数道:“10、9……”(未完待续。) PS: 谢谢曼曼大人、谢谢莲风净我词! 你俩的粉红已查收,感谢~! 我今天晚上有事,先把BB的份额存下来,明天再BB! 237 旦力是不是有自我身份认同问题 林三酒从没有发现,原来十秒钟是这么短的一段时间。 高个儿男孩的攻势很凶猛,每一击都仿佛不要命了似的,只为纠缠住她;在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接连两下猛攻将他逼退一点儿以后,回过身正要随便指向一个人,只听那小孩已经结束了读秒:“时间到。”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但是林三酒甚至没有机会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个时候,身后的高个儿男孩已经又袭了上来。 这一次男孩刚一动,从一家三口里就飞速扑出了一个影子,配合他的动作,一脚向林三酒的下盘扫去。 “没有指认出我哦!”娇小的年轻妻子咯咯笑了一声,鞋尖上闪过了一点利芒,显然不知道加装了什么东西。林三酒可不想去试验意识体的强度能不能硬抗下他们的攻击,朝空中一翻,接着一个加速,便朝后方飞去。 ……直到从她背后又传来了第三个声音:“你有十秒钟的时间,辨认出我们中间谁是旦力。”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旦力? 林三酒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绪——她狠狠地啐了一口,在那个老太太刚开始读秒的时候,便将拉长的右手臂以一种力破千军的气势,像鞭子似的朝这对老年夫妇横扫了过去。 她这一击的速度,几乎没有人类能避过去,而那对老夫妇也果然被扫了一个正着;老太太刚数到了“8”的声音顿时被打得吞了回去——这时,身后两个追兵的攻势也扑了过来。正当林三酒低头避过、回拳反击的时候,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老头老太太,竟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身手,也跳进了战局里。 如果不猜,那么这一拨人都会加入袭击!林三酒有点儿郁闷地想道,同时硬抗下了娇小妻子的一脚——饶是她如今的意识体凝实强硬,也被踢得隐隐有一点发散。 就在林三酒忙于应付四个人的攻击时,从她身边不远处,响起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声音。 说是“一个”并不正确。因为那分明是好几个人在同一时间、说出的同一句话。 “你有十秒钟时间,辨认出我们之间的旦力……” 这句已经听过了好几次的话,是从三拨不同的人群中发出来的。 如果不是还没有长出声带,林三酒此时一定已经因为憋屈而大喊出声了。她拼命地逼退了攻击者。连一眼也没工夫朝那三拨人瞧,只随便用手指了几个——连有没有真正指中谁都不知道。 “你猜对了哦!”一个小姑娘高兴地说,随即拉着她的爸妈一起消失在了黑暗里。她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只见另外两条黑影已经扑了出来,叫了一声“猜错了!”。便朝她冲了过来。 ……接下来一分钟内的状况,更加地糟糕了。 不管是男人、女人,老年人、小孩子,个儿高的、个儿矮的,甚至其中还有几个侏儒,几乎都有可能是旦力;在仿佛无休无止的激战中,林三酒已经尽力挑着不同特征的人来指认了,可除了偶尔那么几回运气好才碰巧猜中了以外,她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规律。 在这种情况下,只怕也很难冷静思考、发现什么规律——要求她指认旦力的人群越来越多。有时是好几拨人同时出现,有时是上一个十秒还没有数完,紧接着又出现了新的声音——不管是谁,在陷入了近百人的包围、被无处不在地攻击、嗡嗡重复的声音逼得大脑连丝空儿也没有时,恐怕都无法进行什么思考吧? “你坚持住!”意老师焦急地出声了,现在盯着意识力扫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一片黑压压的头顶——无数林立的手臂海浪似的朝林三酒袭来,这个时候即使是想小心都成了空谈,因为林三酒身边的每一寸空间里都挤满了人。 他们即使是随便摆一摆手臂。也有几十只能打到林三酒身上;更何况每个人都瞄准了林三酒、使出了各种攻击手段?要不是还能时不时地飞到半空中躲闪,此时的林三酒的状况只会更糟。 然而在空中也并不能保证她的安全:当她飞起来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耙子——因此除非迫不得已,林三酒宁可在人群之中闪躲扑袭。 “这些难道全都是旦力吗?”她咬着牙问。手里握着一柄不知从谁手上抢来的尖刺,一下子狠狠扎进了一个男人的脖子里,那个男人顿时浑身一亮,便慢慢地消散了。“我干掉的旦力最起码也有三四十个了,这说不通啊!” 只是她此刻哪有功夫多想,每一丝精神都灌注在了战斗上:她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安全的。林三酒在侧身避过一刀的同时,也许还要甩出手臂掀翻从另一边袭来的人;赶在背后被那只脚踢中之前,赶快将身体向两边拉开,让它踢个空;同时借着这个势道,林三酒还必须得飞腿出去踹倒几个人。 岂止是一心两用,她在同一刻内马上要作出的对战反应,甚至高达七八种;渐渐地,好像连思绪都停止了,林三酒陷入了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是麻木、还是高度专注的状态里,眼前除了雨点般的攻击,再无一物。 这些如同海潮一样、无休无止的攻击者,虽然战力、体能都很不错,但顶多也就是刚刚进化不久的水平,似乎也无人拥有进化能力;因此林三酒虽然有时应付得捉襟见肘,但是靠着她强横的意识力,仍然像是一个坚固的磨盘一样,将敌人一点一点都碾成了粉尘。 当身周的空间越来越宽敞、敌人的影子也逐渐稀稀落落起来的时候,林三酒终于在喘过一口气后意识到:对方停止了攻击。 从意识力扫描里看起来,剩下的人数虽然只有刚才的一半了,但仍有将近百人之数;林三酒也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干掉了八九十个肉搏战力相当于初级进化者的人。 鲜红的意识体冷冷地浮在空中,看着面前安安静静的一群人。 忽然一男一女从人群中越众而出。 正当林三酒一惊,打算先发制人的时候,女人平静而突兀地出声问道:“……我们两个之间,谁是旦力?”(未完待续。) PS: 谢谢晴空湛蓝、最烦想名字、凌月3500、吃糖不刷牙的粉红票~!听到一个谣言,说7月份会停止粉红票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了据说你们搜不到我上回推荐的水果麦片?我怀疑是我打错了字,但是我这种高端洋气的人怎么会打错一个非英文词汇!我不信!肯定是你们用了山寨淘宝! ……muesli? 有一个乡土版本的,馋鬼们可以自己试下:买来燕麦各种果干各种坚果,混着酸奶自己往碗里一倒……哎呀你们吃去吧,不好吃你们叫我爹。 别的作者都推荐文,我老推荐吃的也不像话,显得我跟淘宝好像不清不楚一样……所以今天给大家推个文,鹿门客的人间无数雨打去,写得是真好,我昨天看到了四点,看完了鸡鸡的公众章节才停下了手(对老子不肯看盗版)。 咋说呢,这本并不是像我这种以卖故事卖剧情为主的网文,刻画残忍而深入,文字清淡而回味悠长,哎呀你们看去吧,不好看你们叫我爹。 昨天的BB份额用完了吧? 以下是今天的。 推荐你们涮火锅的时候放午餐肉……鲜香滑软得要死了…… 238 提炼之家2 ……为什么? 当女子读秒时最后一声“10”从耳旁落下的时候,林三酒心中的疑问才起了一个头。她这一次学聪明了,即使脑子里还想着事,仍然赶在读秒结束之前匆匆指了其中的男人一下。 她认为哪一个才是旦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她随便指出一个人来的话,就算猜错了,二人之中也只有一个自称是旦力的会留下来攻击她——如果运气好猜中了,那么两个人都会退回到那一片黑暗里去。 而这也正是林三酒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被她指中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一低头,转身融入了黑暗里;与此同时,一旁的女人桀桀一笑,化成了一道飞速冲来的黑影。 ——果然,正如同上一次一样。 短短的几分钟内,林三酒与这些人的战斗几乎已经快被强化成了本能;她侧向弓步下腰,躲避的动作轻车熟路、一气呵成——并没有什么出她意料的。 ……原本以为侏儒旦力用的是人海战术,林三酒有些迷茫地想道,可现在看来又不像。可是为什么又要叫她再分辨一次所谓的“旦力”呢?不不,应该说,若打的是人海战术的主意,那从一开始就没有叫她分辨的必要;叫最开始那好几百人都冲上来不就得了? 这空间只有这么大,便是挤也能将她挤个重伤了吧。 接下来的演变,也完完全全就是上一次的翻版:不同的人接二连三地,都作出了分辨旦力的要求。为了能够尽量减少留下来的人,林三酒一通乱指,倒是真指对了好几次;只不过终究还是错的时候多——很快,剩下来的便只有三四十人左右了。 经历了刚才如同汪洋大海似的敌人,三四十人已经不值得林三酒精神紧张了;他们人数减少了,攻势也没什么了不起—— 林三酒刚刚想到这儿,忽然觉得在意识力扫描范围的边缘上有什么东西一闪,随即她脑中忽然警铃大作。意老师尖锐的一声“躲!”已经炸了开来 。 她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后脚一蹬,身体顺势扑了出去——不等身子落下,她伸长手臂抓过了一个满面阴沉的男人。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朝后方一甩—— 一朵刚刚悄无声息袭至近前的黑花便无声地吞噬了那个男人。 这并不是真正的花;它仿佛只是几丝银线似的光亮,从空间的浓黑之中抽取了几片,扭成了一朵花的样子;花蕊的部分在刚一碰到那人的肩膀,便无声地张开了,男人的身子平滑地消融在了黑暗里。 刚才林三酒看见的一闪。便是它花瓣上那微微的一线亮。 “……这、这是进化能力?”林三酒惊骇莫名,喃喃地道。“他们、他们怎么会突然有进化能力?” 一个十来岁的枯黄小姑娘,两只瘦骨嶙峋的手里正握着“黑花”的根茎部分,此时她阴沉沉地看了林三酒一眼,手一甩,花便“呼”地一声朝她卷了过来——显然是她的进化能力。 “这些人难道都是进化者?”林三酒逃开的动作很有几分狼狈,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几十人,掉头就冲一个空荡荡的地方跑——因为那一边,也有不少人手上亮起了光;显然不止一个进化能力正准备要发动了。 林三酒猛喘一口气,再也顾不得什么要保存意识力了。迅速开了【金手指】——她现在每动用一次进化能力,都是直接以意识力作为燃料的,不但消耗得快,而且一旦消耗完了、陷入了绿洲那样的情况里,她就再也没有复活的希望了。 但是,总得先活过眼前这一关,才能谈以后的复活。 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开了一个【防御力场】,顶着两层保护、梗着脖子朝不远处几个人冲了过去——不知道是哪个能力起了作用,在她腹部微微一疼。刚成型不久的腹肌被什么给吞噬了半块的同时,【画风突变版一声叮】也发动了,那几个人在她的双手间登时化作了烟。 接下来要打的,是一场很艰苦的仗了。在林三酒应敌的同时。意老师也死死地盯住了她的意识力消耗状况,时不时提醒她停下攻击,给意识力一个喘息恢复的机会。 假如一直这样打下去,就算艰苦些,林三酒也有信心能够支撑到这些人死完——然而就在这时,攻击她的人群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辨认旦力的过程再度开始了。这一次,留给她分辨旦力的时间只有5秒。不知是不是错觉,林三酒觉得无论是他们的语速、还是退后消失在黑暗里的速度都变快了,快得叫她甚至连呼吸都跟不上,只能在勉强应下攻击的时候,随便指认一个什么人。 从38人到19个人的这个过程里,她猜对了一次。 从19个人到9个人的过程里,她一次也没有猜对。 从9个人到3个人的过程里,林三酒的意识体已经少了一大块了:从脚掌骨,到小腿胫骨,一直到膝盖往上的部分,连骨头带肌肉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此时她看起来就是一副没有双腿、浮在空中的样子。 剩下的这三个人,每一个人的战力都强得可怕,进化能力也强横得近乎匪夷所思;林三酒不知道他们之前藏在哪儿了,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攻击。 这个疑惑,很快她就想通了。 几乎没有纠缠多久,三个人就再次停下了脚步,朝林三酒问了一句她再熟悉不过的话:“……我们之间,谁是旦力?” 林三酒下意识地随手一点,心里好像隐隐划过去一个什么念头。 她看着两人飞速后退消失在了黑暗里,而剩下的那一个,忽然矮了下去——像是夏日里融化了的雪糕似的,就这么忽然矮了一截——随即他的形容也如同陶土一般,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捏成了旦力的样子,终于渐渐地成型了。 自打进入这个空间以后,她还是头一次真正见到了旦力。 “你好哇,”形状稳定下来的旦力呵呵一笑,上下看了她一眼:“你还真是个古怪的家伙呢。” 林三酒的心里豁然雪亮,忍不住失声对意老师喊了一句:“我明白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李豆子的平安符(松了口气)、お心碎ぜ无痕的2票粉红(真的不会打,复制的)、莉莉AD的2票粉红(又给我投了,谢谢)~! 虽然在分类榜上被挤到了第4,但还是这本书开书以来的最好成绩了,感到很高兴~ 发完这一章,我6月的全勤也到手了,这也是本书头一次……感慨万分…… 这个月每天花了好多精力和时间在这本书上,有时想想好像并不是很值得……耽误了很多其他的事。7月拿不准还要不要双更了……如果2天更一次可以咩? 239 要死一起死 少女娇嫩的皮肤硌在坚硬粗糙的水泥地面上,隐隐的疼意早就在更汹涌的痛楚下麻木了。 楼琴闭了闭眼,感觉到鼻腔里热热的,一股痒意顺着流到了嘴角,混入了刚才从她身上滴下的一摊温热液体里。她猛然咳嗽了一声,伴着从胸口深处传来的破风箱似的嘶哑声音,一口空气才涌进了嘴里。 ……为什么我还活着? 她有几分茫然地想。 暗沉沉的夜空里有一颗极黯淡的星子,像是来自天国的一点安慰,占据了她此刻的视网膜。 在你精力旺盛、目光只放在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上时,往往看不见这样的细微之处。 她吃力地翻了个身,胸腹间的巨大伤口被扯了一下,登时楼琴连呼吸都接不上了——原地在黑暗中趴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没有死。 被黄晓霓用一个什么特殊物品,在胸腹间轰开了一个深坑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没有死。 衣服被血浸透了,滴答滴答地往下渗血。这件装备倒是没有被震碎,黄晓霓的攻击隔着衣服打碎了她的皮肤肌肉和内脏——如果不是衣服裹着,现在只怕连肚子里的东西都掉出来了。 楼琴“呼哈、呼哈”地,慢慢地用两条不断颤抖的腿站了起来。 “我还活着。你就这么点本事了?”她试图笑一下,不过样子看起来有点惨。 黄晓霓的脸色竟也不太好看。 这一下本该要了楼琴性命的攻击,已经是她在【真心话大冒险】里所发出的第三次攻击——也就是说,从这一次开始,出题人就轮到楼琴来当了。 她忍不住有些焦躁地啐了一口,握着黑管的手紧了紧。 “你明明应该死了,这没有道理。”她眉眼间盛着戾气,有心想走过去看看,但【真心话大冒险】的下一轮已经激活了,她不能擅自乱动。 “或许是我生命力顽强呢。”楼琴低低地边咳边说,“换我来出题了吧。” “对。”黄晓霓扬起一边眉毛,“在你出题以前,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她红润丰艳的嘴唇拉成了一条代表笑容的弧线。 “……只要再一次攻击,你就必死无疑了。”她唇齿间吐出了声音。“你有把握,能够在此之前先用一道题目就杀死我吗?” 楼琴没说话,只是很费劲地喘着气。她现在的状态,每多说一句话都是对元气的巨大损伤。 黄晓霓啐了一声,阴着脸不出声了。过了几秒。她开口问道:“……你选哪一个?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楼琴的声音近乎气声,弱不可闻。 黄晓霓的脸上浮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噗嗤一笑:“你不会是想问我这个能力的弱点在哪之类的问题吧?” 少女一张还未完全长开的小脸上,顿时一愣,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很明显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黄晓霓早有准备了? 她颤着嘴唇,几乎站不稳似的颤抖了一会儿,低头想了半天,这才喃喃地说:“那、那……我也要选真心话。” 黄晓霓阴冷冷的目光盯紧了她:“你说。” 楼琴嘴唇比脸还白,看样子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把宝都押在接下来这个问题上了。 “身为能力的主人,你肯定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自己会被一个回合内就杀死吧!告诉我。” 黄晓霓的脸冷了下来,忽然嗤笑了一声:“你觉得你知道答案了又能有实施的机会吗?我答了也不会死,反而你的死期近了。” 楼琴喘着气不说话。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想找一个机会,让对方的致命弱点在自己死后也能够被哥哥他们得知。 黄晓霓见她仍不改口,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楼琴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她早该死但却不死的疑点了,脸上渐渐浮起了阴云。当她再开口的时候,所说的话吓了楼琴一跳:“我选择不说。” “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即使你马上就死了,该不说我的也绝不说。”黄晓霓冷冷一笑。“你攻击我吧。” 楼琴万没想到她的口风竟然如此之严,一时间倒愣了。 怎么攻击?自己重伤濒死,对方神完气足……不对,若是能一击将对方杀死的话——楼琴忙将身上带的特殊物品都回忆了一遍。想找出一个能够一击致命的。 拂尘的威力比较大,要不就用这个—— 楼琴的手又停住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也早就该死,然而却没有死了。 如果后腰的数字是她此刻活着的原因,难保黄晓霓身上不会也发生同样的事情。 “起来吧,你还死不了,不是还有3……” 这句话突然毫无预兆地再次从她脑海里浮了起来。楼琴怔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自己之前全都想岔了。 她早该想到的! 因为从黄晓霓说漏嘴的这半句话中,泄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死不了,是因为还有3。 那么没有3的时候,比如只有2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死,因为2和3没有本质区别。 看来死去的契机是,数字变成0。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数字代表了一种生命线,或者说,生命值。 自己本来身上是4,在受了黄晓霓一次攻击后变成了3—— 现在自己没死,可能是因为数字还没有用完;想要将黄晓霓一击致命,就必须在一招里把她的数字用完。 问题是,对方身上的数字是多少呢? 楼琴喘息着,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黄晓霓的跟前——黄晓霓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问了你是几,你肯定也不会说吧……”少女雪白的手放在了颈后,从她好几十条、层层叠叠、五颜六色的项链里,摘下了一条不起眼的白色珍珠项链。“一,二,三……” 她慢慢地数起珍珠来。 “20个珍珠。”楼琴抬起头,盯紧了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黄晓霓。“……不,应该说,20个波纹球。” 随着少女的话音,珍珠的颜色在她手里渐渐地消退了,露出了波纹球闪着亮光的表壳。 “不、不行,你傻吗,你别忘了你可不能跑!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用这么多波纹球,你也会被炸死的!”黄晓霓脸色剧变,头一次声音慌张了起来——由于能力的限制,她即使想收回能力,也必须在挨过这一轮攻击之后才能收回。 “没关系,咱俩就一起死好了。”楼琴微微一笑,甩出了波纹球。(未完待续。) PS: 谢谢上个月我看我读的粉红(好像还有不少,不过被刷掉了)、谢谢青青儿的2张粉红(第一天就有了呢)、凤舞85和v_ics的粉红,大萌斯基的香囊、小白墙的平安符、米糊静的评价、李豆子的两个平安符~! 这几章写得我好难受,出于文的质量考虑,你们为啥不许我2天一更?我都不在乎没有全勤了…… 240 媚眼抛给瞎子看 “我从一开始,就被他给迷惑了!” 面对着一脸微笑的旦力,虽然林三酒表面上看起来仍是那个模样恐怖的肌肉骨骼人形,心里却正朝意老师发出了一阵一阵的咆哮。 “说什么在这空间里要按照规则来……”她声音十分烦闷,“他的能力,从一开始其实就说得很明白了——这里是提炼之家!” 仿佛是感觉到了面前这个肌肉人的心理活动,旦力突然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 “每一次!每一次当有人撑到我现身的时刻,我都很欣赏他们得知真相后的样子。”他理了理自己的燕尾服,眼角和两颊挤出了层层叠叠的笑纹。“……现在是我一个开战前的传统了,我认为它能带给我好运。看你的样子,怕也是意识到了一些吧?” 血红的人形点了点头。 “没错,”旦力心满意足地说,“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指认’旦力’。因为所有辨认’旦力’的过程,都是一个筛选提炼的过程。” 林三酒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也正是她所想到的。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从一开始就不去辨认旦力,硬抗下空间内好几百人的人海攻击——这才是最简单、也是最有希望的一条路。虽然每当辨认完一轮以后,人数就会少了差不多一半,看起来好像是轻松多了;然而消失的人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被“提炼”了。 可以这么理解:每一次的辨认过程,其实都是一次提炼过程;提炼后的战力,便灌注进了余下人的身上。 这种“提炼”,不仅仅是把战力压缩了;它去芜存菁地发展出了杀伤力强大的技能和身手,这也正是为什么一开始时,这些人只用拳脚攻击,而后来却出现了进化能力的原因。 这个提炼之家的目的,正是要把几百人的战力都融合、升华,集于一人身上——最终成就了眼前的旦力。 “这么说来。这个小矮子此时一个人相当于好几百个人?”意老师喃喃地问道。 不等林三酒回答她,侏儒旦力已经用一种梦幻般的声音说话了。 “几百个进化者,都是历年来死在提炼之家中的人。他们死后又变成了我的养料,我从他们身上汲取了最强大的能力、选取了最强横的肉体、得到了最了不起的身手……我即是他们的浓缩体。又远远地超过了他们之合……这种众人之巅的感觉,想来你是不会懂的。” 林三酒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脑子里却在拼命地想自己还有什么牌可打。 “不过嘛,所有的能力都是有一些制衡上的局限……这个能力无法一开始就提炼完成,必须要走这么一道攻击和辨认的流程。我也很不满意。”旦力咂了咂嘴说,“所幸,我的障眼法还是起了作用的,哈哈!” 林三酒的面部肌肉,组成了一个不太好看的表情。 “来吧,成为提炼之家新的一员吧。当你死去时,你的一切,包括进化能力、身手、战斗意识都会成为我的一部分……难道这不好么?” 一边说话,旦力的身形一边渐渐地化成了烟雾一样的质感,从头、肩膀的部分开始。一丝一丝地逐渐飘散开来,很快便触到了林三酒的腿骨处—— 腐蚀?毒气?还是别的什么?林三酒的意识体顿时向后一跃而腾空了,避过了烟雾以后暗暗猜想道。但凡是烟雾状的攻击手法,总归逃不过这么几样的。 眼看着烟雾弥漫得很快,才十来秒钟就已经充斥了整个空间,她不由有些头疼地打开了【防护力场】,打算靠意识力硬抗下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烟雾碰上意识体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半点感觉。 每一丝意识力的流转都仍然完好流畅,就跟烟雾不存在一样。 要不是旦力猖狂的笑声仍然在空间里不住回荡着。林三酒几乎要以为这只是表演之前放的干冰了。 难道大招在后头?她谨慎地想。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除了雾越来越浓、叫她有些看不清楚东西了以外,她仍然好好儿的——事实上,在激战了这么久以后忽然飘在空中什么也不干。这种休息对林三酒来说反而很惬意。 鲜红人形浮在空中,时不时伸出手臂挥开一片烟雾,从没有皮肤的脸上好像还能隐隐约约看出一点儿疑惑来;旦力的笑声,在见到这一幕之后不由嘎然而止。 “……呃?”烟雾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几分惊诧。“明明已经好几分钟了……” 林三酒抬起眼看看身边的烟雾,伸手比了个“八”——意思是告诉他,已经过去了八分钟了。 而她不仅仍然毫发无损。连【防护力场】都出于节省战力的需要给关了。 “不对呀!难道你不用呼吸氧气吗?”旦力的声音猛然拔高了,似乎对她这种悠闲的模样感到愤怒不平,“就算进化者体质特殊,也从没有一个人能超过5分钟不呼吸——” 他的话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不远处的鲜红人体,一手捂着肚子,肩膀一抽一抽,头后仰着——只要再加上一点声音,便是个成语“捧腹大笑”。 “怪不得我没事!原来这烟雾是稀释氧气用的!”林三酒在心里早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搞了这么大阵仗,吓我一跳……” 意老师也笑得哈哈不停——刚刚提心吊胆的状态,猛地一放松下来,笑声难免特别持久。 “哎,希望他可不是只有这么一招才好……”林三酒好不容易才缓下了笑,刚刚说了半句话,忽然只见身边的烟雾都急速地向后退去,最终在聚合在一个点上,重新拢成了旦力的模样。 侏儒面色潮红,眼神阴沉。 没有人类能够避开的杀手锏,遭到了这样的嘲笑,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很生气。 “你好像又乌鸦嘴了……”意老师喃喃地说了一声。 旦力阴狠地笑了一下,掀开的嘴唇里,露出了半边牙。 “原来你不用呼吸……那你试试这一招好了。” “【人之毒】!”(未完待续。) PS: 谢谢泡沫的2票粉红、阿圻的2票粉红、镜子V天平和夏梨殿下的粉红、娜乌西卡的3票粉红(好多)、wistarialan的2票粉红~! 大家表示2天一更不行,所以我赶着码完这章发了,刚打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就来发的,连错别字都没找……不要说话,你们用心去体会,是不是质量不太好…… 241 人之毒 一个碗口大小的黑影“噌”地从黑暗中扑了出来,挟着呼呼风势打向了林三酒——她颇有几分狼狈地一低身子,刚刚避了过去,只见那黑影突然一转弯,紧咬着她又追了上来。 不远处密密麻麻、组成了一个柱子样的近百张人脸,正死死盯林三酒;若是再避让,只怕就要撞进人脸柱的攻击范围里了——她别无他法,只好猛地张开手掌,当头向那黑影罩去,一把将它笼在手里后猛一缩拳,黑影顿时像是见了阳光的雪一般化了。 这种东西,如果跟意识力硬碰硬地打,终究还是弱了一筹——然而林三酒之所以极排斥这种办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用,正是因为它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了。 她“嘶嘶”的、像是受伤野兽一样的声音,伴着间杂的呼痛声,如同刀子似的折磨着意老师。意老师干看着帮不上忙,已经急得不行了:“……当心一些,别再碰它们了吧?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在那个碗口大的人脸消失了好几秒钟以后,鲜红人体仍然蜷缩得跟个虾子似的,抱着自己的手腕,竟不能稍动——刚才那只攥碎了黑影的手,已经连骨头带肌肉都消失不见了。 一击的代价,就是一块手掌大的意识力。 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那么碰到那黑影之后的痛苦,才是令林三酒真正受不了的。 在几个末日世界里挣扎了两三年,尽管由于体质进化,疼痛作为一种人体警讯来说更加鲜明了,可同样的,她对疼痛的忍受度也大大提升。 如今,即使被卸掉一条手臂也完全可以站起来战斗的林三酒,此时竟因为碰了那黑影一下,已经让她痛苦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只能在心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垂死一般的嘶呼。 “哈哈哈,我不是劝过你么?不要碰它,乖乖过来让我杀了你,保证你死得痛快……”旦力的声音同时从近百张人脸中发出来了,无数嘴唇以同样的速度一张一合,声音像合唱似的嗡嗡响:“要不然这样一点点地蚕食掉你,可该多疼啊!” “过来吧!”百张人脸柔柔地一齐呼唤道。 每一张人脸都五官清晰、栩栩如生,有的看着好像有点面熟,有的又完全陌生;大部分是男人,也有一小部分是女人——只是它们都在下巴之下没了脖子,一张张肉脸直接从人肉柱子上生出来,层层叠叠,叫人想起雨后枯树上的一朵朵蘑菇。 【人之毒】 从“人”这个物种开始蹒跚学步时起,就会产生近乎无穷无尽的“恶”。这是人所独有的、如影随形的双生子,作为最佳的培植土,人类的身上可以生成更壮大的恶。 这个能力,能够让敌人感受到人类历史中、千万年来浓缩的恶。即使是世间最致命的毒药也不敢与它相比——因为人之恶是没有底限的无尽之渊,所以人之毒也是没有救赎希望的无尽恐怖。 由于太过致命,因此这种毒还来不及在体内流转开,往往就已经毁掉了敌人接触到人之毒的那一部分躯体——只不过,它过后所遗留下的痛苦,才是真正的噩梦所在。 正如受不了这世间之恶、因此而结束了自己生命的人类自杀者一样,许多中了这一种毒的敌人,宁可立时了结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沉浸在这种痛苦之中哪怕多一秒——不管他们的进化能力有多么高级。 意识力疯狂地运转着,拼命试图将这种毒素排出意识体之外。它们的速度已至最大,几乎在林三酒体内产生了淡淡的烟。鲜红的人形蜷缩了好半天,才像是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似的,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说是身体,其实也只剩一个上半身而已了——她刚才用大腿骨的最后一部分,为自己塑造了一只手出来。 林三酒在站直身以后,仰起头,仿佛做了一个深深呼吸的动作以后,再度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不远处的人脸柱子沉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人脸柱子本身的活动速度很慢,就算是林三酒走着也能避开它的追击;攻击范围也只有身周那一小片空间——因此几乎每一次用上【人之毒】这个大招的时候,旦力都是靠释放人脸来打击敌人的。 只是越强大的能力,限制也就越大;每一分钟内旦力能释放的人脸,只有一个。 虽然这是个不小的限制,但以往用在活人身上的时候,往往连第二个人脸都不用再发,敌人已经浑身抽搐、痛哭流涕地爬到人脸柱子下来主动求死了。 然而这一个,却有些出乎意料地棘手。 他已经放出去四张人脸了。 刚开始时每一个都毫无意外地死死咬住了这个鲜红人体不放,然而险些叫旦力惊呼出声的是,这四个往常铜豆一样打不烂的人脸居然一个接一个地湮灭在了对方手里——按理说,连着碰了四次【人之毒】,早就应该痛苦得自己了断了才对,可瞧这个鲜红人体的样子,竟然还似乎慢慢恢复了。 它是个什么来头……? 到今天为止,已经在这处地方猎杀了27个进化者的旦力,头一次生出了隐隐的后悔。 “这样下去可不行。” 林三酒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按照他每分钟产生一个人脸的速度,这样下去我也只是坐以待毙而已。” 意老师猛地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反击了。”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平稳、也很冷静——这种腔调,是大战爆发、孤注一掷前,林三酒所独有的嗓音。 “抱歉了,”她对头脑中并没有实体的意老师轻轻地道了一句歉。“如果我的反击不成,连累了你……” 她最终也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因为此刻的林三酒,正燃烧起了所有的意识力,以一种旦力从未见过的速度,猛扑到了人脸柱子的上空——随即在柱子向前一打之际,意识体猛地顺势分成了两半。(未完待续。) 242 黄雀在后 PS: 谢谢渡鸟之力的粉红和评论支持(一会儿回复哈)、矫娇的桃花扇(真的要养肥了吗?)、一片橘叶子的2票粉红(有没有精神分裂之感……)~! 妈呀,简直难以想象,我居然又坚持双更了两天……………… 今天又去吃了烤鱼,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放了罂粟壳…………………… 耳朵好像被什么厚厚一层东西给蒙住了似的,什么也听不清楚,用手一抹便是黏黏的一层血。过了一会儿,自己“呼哈呼哈”的粗重喘息声才像是一下一下地冲击着那层东西似的,隐隐约约地叫楼琴听见了。 天空中那颗黯淡的星子,仍然在原地没有隐去,从缝隙里正好能够看见。 她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厚重水泥板。 从水泥板里面探出的钢筋断口尖锐得吓人,还差一点儿就扎中了她的脸——楼琴喘息着从废墟中爬出来,已经做好了体力不支倒下的准备。然而走了两步之后她才发现,腹部的血竟然不知何时已止住了。 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袜子,如今破成了一条一条挂在腿上;然而少女光洁的小腿,却走得一步比一步有力、一步比一步稳健,很快,她竟然小跑了起来。 在楼琴的身后不远处,是一片天地崩塌的模样。 附近的四五幢大楼,都随着二十颗波纹球的威力而层层塌碎,在半空中已轰然化成碎片,山呼海啸一般朝地面倾泻下来——在爆炸正中央的两个进化者,按理来说自然更无幸理。 事实上,黄晓霓在几栋楼倒塌在她身上之前,肉体已经爆了开来,飞溅出来的血肉没有一块超过小指甲盖的大小,已经碎得像是从榨汁机里出来似的——然而本已重伤濒死的楼琴,却不知为何仍然还活着。 黄晓霓一死,【真心话大冒险】的拘束力登时消失。楼琴还记得她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倾倒下来的几栋庞然巨物,随即下一刻便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腿、朝远方逃去。 后来她隐约记得,在快要跑出危险范围时,自己被那块飞出来的水泥板给砸中了后背。紧接着便眼前一黑,昏迷到了现在才醒。 楼琴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举目一望,林三酒和旦力所在的那栋大楼也塌了,周围静静的没有半丝人影。 她此时一颗心如同在火上烤似的,疯了似的狂奔至不远处的马路对面。四周看了一眼,随即扑向了一个下水井盖。 “哐”地一声井盖被楼琴掀了起来,随即当啷啷地扔到了一边;少女趴下去一看,只见黑黝黝的下水井里,一脸苍白的楼野仍然像之前一样躺在里头,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楼琴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负责追踪的朱明春,果然想不到她们就把楼野藏在了眼皮子底下。 有点儿费劲地把哥哥从下水井里拖出来以后,楼琴干脆将他背在了身上;楼野跟她一般高,因此两只脚还在地上拖着。 “林三酒……!” 楼琴生怕高声招呼会把不知道藏在哪儿的敌人引出来。只好一边背着哥哥在废墟附近转圈,一边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你还活着吗,应我一声——” 少女感觉自己轻轻的气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很远,有点心惊地停了下来。顿了顿,她又叫了一声:“林三酒——” 一块水泥板突然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应她的呼唤——楼琴一惊,忙停下了呼唤。 “是你吗……?”她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 “原、原来那个东西就是林三酒啊!”一声尖锐却粗哑的嘶叫猛然划破空气,水泥板被哐地掀开了,旦力矮小的影子爬了出来,状似疯狂地喊道:“人、人偶师的悬赏……我……我来了!” 黯淡的天光刚一照在旦力身上。楼琴立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根本已经瞧不出来是个人了。好像被巨大的磨盘给飞快地磨了上百圈似的,旦力此时没有了“前边”,也没有了“后边”,整个身子都是血肉模糊的一段圆柱体。一切五官、皮肤、身体特征都早磨没了——叫人奇怪他竟还说得出话。 正当旦力仿佛失心疯了一样,快要冲到楼琴身边的时候,从他身后的那个废墟猛然又是一声巨响,另一个比旦力大不了多少的黑影扑了出来,一跃一落之间,旦力便“咕嘟嘟”地呛着一口血砸在了地上。 黑影停下来时。是半个苍白透明的骷髅头。 “太好了,你还活着!”楼琴爆发出了半声哭,上来就要抱林三酒——然而胳膊一挥,却骷髅里轻飘飘地穿了过去,她立刻一愣。 “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骷髅勉力写道。 林三酒此刻只觉身心俱乏,只想就此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了。 在她朝旦力扑上去的时候,如果她有一具真正躯体的话,恐怕早就在抽搐之中晕了过去。【人之毒】所释放出来的痛苦,是如同宇宙黑洞一般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深渊,是远远超过任何人想象的折磨,能够叫人将“自杀”视为无上的美妙解脱。 然而意识体却没有“晕”这一项保护自身的功能。 虽然林三酒因此而能够展开攻击,而这也同时意味着她必须以清醒的头脑独自承担人类史上千万年的痛苦所化之毒—— 包裹住人脸柱子以后,挤压碾磨的时间并不长,然而那4.7秒,是林三酒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最恐怖的4.7秒。 “好、好,你还能走吗?”楼琴抹了一把眼泪,“我们这就找个地方休息……” 她即使不明白意识力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晓得如今林三酒的情况不好。自打她还是个大脑的时候起,模样从来没有这么苍白虚浮过,看起来好像只是一缕烟似的,随时都能随风化去。 由于消耗过大,意老师早就投身成了用于攻击的一部分意识力而消失了。养几天以后,好像她还会随着恢复的意识力再出来——林三酒虚疲无力地想道,慢慢地落在了楼琴的肩膀上,便感觉用光了力气。 “我们要不要回到电车上去?”楼琴轻轻地问道。来到如月车站以后,也只有电车上的那段时间最安全了,她此时便不自觉地想到了电车。“这个地方不能久待,朱明春应该还在附近……” “找我吗?”一个粗咧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直跟在你们的后面呀。”(未完待续。) 243 数字是怎么回事 “跑!” 林三酒写出这个字的同时,楼琴显然也意识到了同样的一件事——三个人里,有两个是伤残病弱,唯一一个还有一战之力的楼琴,还偏偏早就把压箱底的波纹球给用完了。 少女身为一个成长型,原本战力便不特别强;此时要照顾着身边的人,又要对战不知道身上数字是几、完好无损的朱明春,很显然胜率太低。 决心一下,楼琴连头都没回一下,紧了紧哥哥的手臂,掉头就跑。 “你们真以为能逃过去?”背后响起了一声粗野的笑,“真是天意,竟叫你们几个把旦力他们收拾了……正好让我做这个黄雀!” 朱明春显然是得意得不知怎么好了,他脚下一边发力追了上来,一边还不住畅快地笑,声音震耳,惊得楼琴更像一只被猎犬所追逐的绵羊了。 楼琴虽然速度不慢,但身上毕竟还是背了一个人,脚下也没有穿鞋;尽管她已经连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然而朱明春与他们一行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在渐渐缩小。 如果这样跑下去,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楼琴焦急得无法可施,正犹豫要不要干脆停下来决一死战算了的时候,只觉肩膀上趴着的骷髅头忽然一升,掉头竟朝后飞去了。 以她那副半死了的样子,是想怎么打啊? 楼琴心里一急,还来不及犹豫,脚下便也来了个急刹车,将哥哥放在地上以后,她也掉头跑了回去。 听见声动,林三酒回头一看,简直让她给气了一个仰倒。 她觉得自己突然回头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想给楼氏兄妹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林三酒身为一个意识体,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往天上一飞就完了,料想朱明春也没有什么飞行工具能够来追她。 可就因为没有把话说出来,楼琴也没想到。居然傻乎乎地跟了回来,倒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时机——可恨她没有嘴! “这才对嘛。”朱明春阴阴地低下了脸,眼睛里闪过冷血动物似的光。他跟他的同伴黄晓霓显然不一样,不爱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身子一低,便一言不发地冲了上来。 朱明春是一个肉搏系的,连他的进化能力也显然偏重于肉体搏击方面; 在他还未近身地时候,林三酒已经瞧清楚了:他两只手臂正以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化为了铁灰色,在夜色中隐隐地泛着金属似的光芒。 朱明春的拳头没到。已经先在空中激起了一股风势,从他的势头来看,万一楼琴挨上了这一拳,绝对会落个受伤不轻的下场。 林三酒凝聚起所剩不多的意识力,仗着自己此刻体型小,“嗖”地就朝他脸上迎了过去;与此同时楼琴也叫出了拂尘,一矮身子便朝朱明春腿上扫去。 朱明春两处同时遇袭,却一点儿也不慌乱,灵活地一拧身体避过了拂尘以后,仿佛钢铁做的拳头向上一勾。便直直撞向了林三酒。 以现在的意识体强度来说,林三酒不敢硬碰硬。当她凝聚起意识力的时候是可以被碰触到的,因此立刻“嘭”一声在半空中散开了——拳头从烟雾一般的意识体中穿了过去,朱明春还来不及反应,突然一跃后退了数米:原来楼琴的拂尘又到了。 交了几下手以后,双方拉开了一点距离,林三酒和楼琴对视了一眼,不由都有些犯愁。 朱明春的武器还没有拿出来,双方只是单单交换了几下拳脚,二人就已经发现自己奈何不了他了——一旦他用上了特殊物品一类的东西。恐怕情势更加不容乐观。 如今楼琴早就失去了逃跑的机会,现在不管怎么样,也只有硬打这一仗了——这个念头才刚升起来,林三酒便瞧见朱明春右手一摆。叫出了一支战旗。 暗血红色的战旗刚一在空中展开,登时无风自动地开始猎猎作响,朱明春“嘿嘿”笑了一声,随即浑身骨头“咔咔”地发出了一阵响,身形在几秒内已拔高了丈余。一旦变成了史前巨兽一样的大小,他浑身上下的气势也登时一变。充满了一种迫人的威胁感。 “糟了!”楼琴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句。 朱明春高高在上的双眼轮了一下,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他猛然发出一声吼,如同猛犸象似的身形一动,一只巨大的右拳便挟着半边身体的力量轰然砸向了楼琴。 “先死一次吧!”朱明春的声音在夜空里嗡嗡回荡,震得几座残余的建筑都微微地发出了回响。 楼琴不由自主地发出半声尖叫——朱明春的手掌几乎已经有她半个身子那么大了,她腿上又有伤,本来就无法发挥出最大速度逃避;眼看着小山似的黑影迅速罩了下来,牢牢地将楼琴给覆盖住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高呼,拼了命地朝前冲去—— 就在这时,一片小小黄白色影子从她眼前飞速掠过,“啪”地一下打在了朱明春即将碰到楼琴的手臂上。 呃? 林三酒愣愣看着那片影子腾地消融在了空气里,朱明春明明十拿九稳的一砸,居然突然拐了个弯似的从楼琴身上滑了下去,“砰”地砸在了地上。 “哥!你醒了!”险险逃过一命的少女半滚半爬地跑开了,一抬头,惊喜地叫道:“你用了黄历?” 楼野趴伏在地上,嘴角未干的血迹上又染上了新吐出来的血;他脸色白得简直堪比堕落种,喘息了一会儿,才无力地应了一声:“……对。” 看样子,他的伤势远比内脏受到震动更为严重……林三酒 一颗心提了起来,又听楼野断断续续地说:“宜搬迁、宜……宜摆宴,忌、忌争斗……。” ——再没有比这一张更合适的黄历了! 楼野声音虽轻,也被朱明春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本来像是还不信邪,试着攻击了几次,却发现对方两人滑不留手地怎么也打不中;反倒是当她们攻过来的时候,自己身子又沉又懒,没有一分钟就挨了楼琴好几下拂尘,一整条腿上的肌肉都像麻花似的拧了起来。 再这么打下去,自然什么好也捞不着了。 情势逆转,朱明春见机得快,一把拔起战旗转身就跑;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奔跑过程中不住地缩小,终于变回了原本的大小——见楼琴转身想去查探哥哥情况,林三酒一把拦住了她,飞快地写了两个大字:“抓他!” 楼琴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跟上了烟雾似的骷髅头,几个飞跃便将拂尘重重扫在了朱明春脚后跟上——一旦涉及到了争斗,他的动作立刻慢得像一个没进化的人似的,几乎没怎么挣扎,便在拂尘的威力下扑倒了。 “说!数字是怎么回事!”楼琴一脚踏住了他麻花似的右腿,在对方的痛嘶声中喝道。(未完待续。) PS: 虽然标题是那样写的,然而显然我还不打算在这一章里告诉你们……写文如果不能调戏读者,还有什么乐趣…… 谢谢暴影阁主、凤舞85、大萌斯基、MoLly、T哥2票、李凝冰、青青儿、941甜品、乖小喵2票、阿圻的粉红~!原来7月并没有取消粉红,只是排名和创世合并了,所以高位上都是”妖惑王妃:问你哪里跑”之类的书名(并没有这本书,我编的,感觉编完之后生命值受到了伤害) 今天要出门,所以提早一点把这一章赶完了,你们再次感受一下这个质量…… 244 不偷心只偷人:猫妖惹不起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看在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份上,就别赶尽杀绝了吧?” 朱明春刚才战战兢兢的声音仿佛仍旧回荡在楼琴的脑海里,她咬着嘴唇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神色有点儿犹豫。 出其不意地将朱明春给敲昏了以后,林三酒就一直半劝半命令似的给楼琴写字。 “……眼下这个状况,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没有别的出路。你现在觉得不忍心,日后他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更何况,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我的名字……” 看着她有些辛苦地写了好几句长长的话,楼琴终于点了点头,叹口气,弯腰抓住了朱明春的两只脚。少女仿佛叹息似的说:“……你说的我都明白,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我并不是妇人之仁。只是毕竟是杀一个昏过去了的人,这个感觉——跟战斗的时候杀人有些不太一样……” ——这一点,林三酒再明白不过了。 当初在极温地狱时面对跟堕落种合作的陈小圆,她也曾经有过一模一样的感觉;从某些角度来说,一直成长在十二界的楼琴与当初的自己颇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地有些——该说是麻木了吗? 只要曾与她为敌、对自己或同伴起过杀心的,林三酒发觉,如今的她可以在几秒之内便决定对方的生死,而心中却不起一丝波澜。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轻轻“拍”了一下楼琴,安慰似的写道:“……是我叫你杀的,与你无关。” 朱明春必须死。 不光是因为他可能会对林三酒一行人不利,而是因为——此时的楼野迫切需要他后腰上的数字。 ……林三酒忍不住再度回想起当楼琴一脚踩断了朱明春的腿骨时,这个男人混着眼泪一块儿迸发出来的惨叫:“——是副本!数字是进入副本的象征!” “什么?”楼琴当时一听就愣了,看了一眼林三酒,逼问道:“你仔细说!” “是、是这样的……”打起人来眼都不眨的朱明春,出乎意料地竟然很怕疼,他抽着冷气说:“……如果你用检测副本工具来查看这一片地区的话,是绝不会发觉任何不对劲的。因为、因为这片地区仍然属于如月车站世界。并不像其他副本那样是一个独立空间。” 自从刚才他在试图讨价还价、被林三酒一下子击在了肚子上以后,态度就变得很配合了。 “那还叫什么副本?”楼琴满腹狐疑地盯着他。 “真的,我本来也不相信……但是这个副本,是以一种’降临在个人身上’的形式出现的!真的。数字就是证明……”朱明春的语序有点混乱,东一句西一句的,林三酒必须耐心地都听完,才算是明白了个大概。 按照他的意思来说,是每一个进入副本的人。后腰上都会出现数字;而这种现象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按照区域的不断扩大来实施的。 “这方圆几百里,早就是副本的天下了,这个区域内出现的人,肯定百分之百都是身上带数字的。”朱明春以肯定的口吻道。“所以……所以……我们当时才找上了你们……这都是旦力的主意。” 楼琴没理会他的辩白,只一心问道:“那么这些数字到底代表什么?” 朱明春抬眼瞥了她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地说:“……那代表了你有几条命。每承受一次足以将你杀死的攻击以后,身上的数字就会减少1……本来是5的话,就可以承受4次致命攻击。就算是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数字没变0,就不会死;另外、另外——” 骷髅头和少女都死死地锁定住了他。 “另外什么?”这一部分跟楼琴的猜测相差无几,让她更忍不住想听接下来的那部分了。 “……噢,每当你减少一个数字,攻击你的人相应地就会增加一个数字。”朱明春支支吾吾地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总觉得他刚才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怪不得你们用尽了办法也要设下圈套害我们。”楼琴冷笑了一声。 “真的都是旦力的主意啊!”朱明春半是哀求似的喊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与声音对应的急切。“只要你们放过我,我肯定不再来找麻烦了,咱们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个副本,难道不好吗?” 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楼琴。 “对了。这个副本要达成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结束?” 朱明春顿了两秒,这才说道:“……只要在副本内度过180天就可以了。你们别看这要求好像不算什么,但是副本所影响的人是越来越多的,每一天都有新人的身上出现数字。现身于这一片区域里;这些源源不穷的人可能都会来攻击你,所以180天并没有那么好过。” 林三酒和楼琴对视了一眼。 看了看林三酒写得非常简略的一句话后,楼琴转头问道:“……我们一开始的起始数值是4,是不是其他人也是这样?” 朱明春这才将诧异的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收了回来,显然他也没搞明白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对、对!大家都是这样的!” 他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林三酒忽然毫无预兆地一头撞上了他的颈部动脉——因为她也不知道具体打击哪里才能使人昏迷。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重击了朱明春好几下,配合了黄历的威力,终于将他打得昏了过去。 “怎么了——”楼琴一句话没喊完,只见朱明春手一松,当啷啷地掉出来一个不知何时握住的小铁盒,她脸色顿时一变。 ……朱明春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在意识力扫描里还是被捕捉到了。 在二人交谈了几句关于这个副本的种种古怪之处后,楼琴拖着朱明春的脚,便要将他拉到楼野身边去。从楼野的伤势来看,他的数字肯定已经所剩无几了,眼下办法只有让他亲手手刃朱明春,将朱明春身上的“8”转移到楼野身上。 然而两人才一转身,不由就愣了。 不远处的楼野又一次昏迷了过去——然而这并不是叫她们吃惊的地方。 一只黑白花、脖子上系着丝绸领结的小猫,正拽着楼野的双脚后退,摆出了一个与楼琴一模一样的的拖人姿势;不知不觉间,楼野已经被它拖出去了短短一段距离。 此时小猫骤然与二人六目相对,大家都不动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沫沫的平安符、莲风净我词的粉红、娜乌西卡的粉红、月夜颖的平安符、我爱小淘包的粉红~! 我对这一章的标题感到十分满意,你们觉得呢? 名字活泼传神,不但将主要角色的身份交代了出来,并且还点明了矛盾点,我个人认为这是非常好的标题…… 谁可以继续编的请接下去吧,我是编不下去了…… 感觉244章是我再也不会点开看的一章了……………… 245 胡医生的诊金 “啪”的一声,楼野的双脚从那一对猫爪子里掉了出来,在地上砸起了淡淡的一阵尘土。 两只黑溜溜的瞳仁左右转了几圈以后,猫眼若无其事地、慢慢地眨了眨。 “又见面了呢。”猫医生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地笑着说——也许是笑,猫脸上看不太出来是什么表情——说话的工夫,后腿悄悄地朝后迈了一步。 “看来你们还有事,那么,我就不打扰了……”黑白花小猫的动作奇快,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里,它已经蹭蹭连着退出去了好远;本来就小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一个小点—— 楼琴和林三酒刚才都被这个意外弄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此时突然见这个猫医生又要脚底抹油,林三酒猛地一拍楼琴肩膀,两个大字跃然空中:“追它!” “啊?”楼琴却又是一脸迷茫未醒的样子了,跟之前在药店里时的德行一模一样:“猫医生可能有事,这样留下人家不太好吧……” 因为必须有留一个人下来看着朱明春,现在又没时间跟楼琴说什么对方很可疑之类的话了;林三酒瞥了远处越来越小的猫一眼,匆匆写了两字:“看病!”,随即一头冲了出去,直奔猫医生而去。 “噢,对对,还要请猫医生给哥哥看看呢!”从她身后传来了楼琴咕哝的声音,似乎深觉有理。 猫科动物速度本来就非常快,这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猫医生速度就更快了,甚至远远抛下了它的亲戚猎豹;以林三酒的飞行速度来说,竟然勉强才能跟上—— 只不过三十秒以后,刚才还在没命狂奔的小猫突然“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肚皮因为剧烈喘息而一起一伏,一副再叫它跑下去还不如死了好的样子。 这是猫科动物都有的一个毛病:持久力不行。 ……林三酒缓缓地在它面前降了下来。 追上它简直没有悬念。 “回去”,她写了两个字。尽管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这只猫,但这些都可以等它回去之后再慢慢问。 身为一个人类的林三酒,如今说话竟然还不如一只猫利索。这么一想,真是让她心理感受挺复杂的。 猫医生很显然对身边人有一种奇妙的影响力;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为意识体的缘故,林三酒却一点儿都不受它的影响——黑白花小猫喘息了一会儿、又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朝林三酒看了一会儿以后,见面前的骷髅没有半点放自己离去的意思。终于爬了起来,对她矜持地一点头:“……既然你们如此诚心请我,我就过去看看好了。” 在它的剧本里,也许听见这句话的人会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麻烦医生了”之类的话——然而骷髅头仍然冷冷地盯着它,并不为它所动。 叹了一口气。在林三酒的监视里,黑白小猫有些惴惴地回到了楼野身边。 “医生回来了!真不好意思,在百忙之中还麻烦您……”楼琴一见黑白小猫,立刻十分局促客气地问道:“您要先用茶吗?要休息吗?” ——很显然,指望楼琴来承担问话的任务不太现实。 猫医生咳了两声,在林三酒阴沉沉的目光里,上下将楼野检查了一遍。 “内脏大出血啊,腰上的数字也只有1了,很危险、很危——呃,也没有那么危险。”它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的意思是,其实不用看医生也可以的。” 到底是怎样? 猫医生一回头,突然见骷髅头逼近到了眼前,忙解释道:“……本来是很危险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你们可以转移数字嘛!只要数字增加了,他就死不了,那么伤自然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医生说得有道理。”楼琴连连点头说。 林三酒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 “你知道这个数字是怎么回事?”林三酒看着猫医生忙忙活活地打算暂时将楼野叫醒,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忙写了一句。 如果说数字是副本的话。那猫医生怎么会知道?它看起来并不是进化者……也不像兔子似的,是得了什么机遇才有了神智的。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了想,林三酒又把问题改了。 猫医生出爪在楼野颈部扎了两下,随着两颗血珠缓缓地渗出来。少年居然真的悠悠醒了。它将楼野交给了楼琴之后,这才充满了自矜地朝林三酒自我介绍道:“……我叫胡苗苗,是一个医生。” ……它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 林三酒顿时升起了一肚子的疑惑,猫医生这时却正好一回头,看见楼琴扶着楼野的手,正要扎进朱明春的后脖颈里。连忙跳了过去:“——这样不行!” 楼琴疑惑地看着它。 “你扶着,那就等于人是你杀的;到时候数字还是转移到你身上去的。”胡苗苗严肃地说,“让他自己来,哪怕用个特殊物品什么的也可以。” 楼氏兄妹闻言,都沉默了一瞬——楼琴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朱明春,这才一咬牙,将拂尘递给了哥哥,低声说:“朝喉咙处打,这样……死得快。” 猫医生抱着两只前爪,像观察什么科学实验一样,认真地看着拂尘重重落在了朱明春的咽喉上——楼野虚弱之下,体力不够,一连打了八九次,被楼琴死死按住了的朱明春才终于溘然而亡。 这种像杀猪一样杀掉了一个人的感觉,不知怎么比将黄晓霓炸成碎片时的感觉更差——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被猫医生打破了寂静:“哎呀,好了,他再歇歇就没事了。” 小猫的声音似乎很有几分雀跃:“那么,这个尸体想来你们是不要的;作为诊金,我就勉强收下它好了……” 说着便又要去拉尸体的腿。 楼野果然慢慢恢复了血色,似乎也有一些精力了;他早忘了自己怕猫这件事,一脸感激地应道:“没问题,医生尽管拿去……”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迷惑了! 林三酒在心里骂了一句,蹭地便冲了出去,拦住了胡苗苗。 “先把话说清楚再走。”她写道。(未完待续。) PS: 感觉大家都被我昨天的标题伤到了眼的样子,所以今天的感谢名单只有安斯晨光,谢谢你的平安符~! 你们太经不起逗,昨天的标题分明体现出了我跨领域人才的本质…… 现在只等潇湘云起红袖一众编辑来疯狂挖我了 猫医生终于再次上场了,在线等反馈…… 246 既然你这么诚心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用强硬手段压下了楼氏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反对后,林三酒硬是将猫医生给留了下来。她要问的实在太多了。在她梳理思绪、斟酌着该从哪儿问起好的时候,楼氏兄妹@@ 247 猫医生的指示 如果楼野当时真被猫医生拖走了,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呢? 一边挥别了猫医生,林三酒瞥了一眼身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楼氏兄妹俩,心里一边想道。 ——结果到最后,她也仍旧不知道猫医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跟黑白花小猫一比,朱明春的尸体似乎怎么看都太大了些;当胡苗苗有点吃力地开始拖走尸体时,它的身子都被两只大脚给挡得看不见了——猛一看,好像是一个僵尸正在地上倒着爬似的,令人不由有点担心这样的猫医生是否能够顺利回去。 “我在这附近有一个办公点,”猫医生走之前,曾经颇有风度地婉拒了众人的好意:“我搬了不少解……看病的工具,也算是很齐全的地方。不远,所以你们不必送了。” 它推辞的对象当然正是楼氏兄妹。 “真是谢谢医生了,下回如果路过我们会去看您的。”楼野在面对胡苗苗的时候,似乎也被对方的风度所感染了,语气也变得十分有礼:“……不知您那边是否缺什么东西?这样下回我们也可以带一点过去,当作这一次看病的谢礼。” 在夜色里看起来呈现出深墨绿的猫眼,突然微微亮了一下,猫医生随即客气而高兴地点头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如有可能,希望你能带一些伤重或病重快死的人来……” ……你是打算对他们做什么! 也许是想多了,但没有真实肉身的林三酒也不由浑身一冷,连忙飘上去打断了一猫二人之间的道别;不过这个时候楼氏兄妹已经满口答应了猫医生的要求,胡苗苗神情满足地挥别了众人,扛起了尸体的两只脚,在拖拽时尸体摩擦地面的“沙沙”响声中,往北方慢慢地走远了。 虽然猫医生身上颇多诡异之处,又是被林三酒逼着回来的,但不得不说,它仍然帮了自己几人大忙—— 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之间都有点忍不住笑意了——因为他们个个儿看起来都惨不忍睹。 其中又以楼琴的模样最糟:她受的伤太重,其实相当于已经死了近十回;刚才又带伤战斗,将伤口再一次撕裂了——此时她胸口以下的布料都早已经被血浸透,暗红发黑的湿裙子沉甸甸地挂在身上。 还是猫医生刚才给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找了些干净布料裹住了肚子,这才没有发生小猫口中“你再不当心点,肠子会掉出来”的可怕景象。 楼野在咳了几口血以后,现在也能慢慢地走了;林三酒意识力消耗太过,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就能恢复。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三人商量了几句,便决定要往远处走一走,找一个安全地方先养养伤。 “袭击我们的那个皮球男人也不知是不是被炸死了,”楼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成为废墟的几幢大楼,“这么长时间也没现身。” “没死大概也跑了,”楼野咕哝了一句,眉目间还有些愤恨。“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他!”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由林三酒在意识力扫描里观察着情况,一行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慢慢走了一会儿。 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 或许是受到了爆炸波、大楼倒塌的惊动,在林三酒的意识力扫描里。时不时地就会掠过去几道飞快的、有些鬼祟的黑影;而他们这样的一群伤残病弱简直就是一盘摆在桌子上的菜,因此根本不敢叫别的进化者瞧见了,一旦见到有疑似人影的时候,就连忙先一步远远避开——为了能够尽早发现情况,林三酒也把意识力扫描的范围开到了最大。 一路上避过了好几拨往银行大楼方向去的进化者,以及几个巡弋地盘、寻找猎杀目标的进化者之后,他们几人总算是找到一片方圆千米内始终无人出没的地方。 “这里……好像是商业街啊。”楼琴张眼四下看了看,“你看,这里还有家精品店哎。” 往日人潮汹涌的繁华虽然已经消失不见了,但仍然留下了成片可凭追踪的痕迹。挂着第二杯半价的奶茶店、卖芝士鱼丸的小吃店招牌、写着跳楼清仓的皮具店等等林林总总的店铺。因为并没有关门,所以在黑沉沉的夜里看起来也还是像在营业似的。步行街上扔着吃光了肉串后剩下的竹签子、饮料瓶,一处拐角的地面上还用白粉笔写着“求6元回家”……再一次走在这种尘世里最平常、最有人味儿的街道上时,林三酒甚至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恍惚。好像她无数次经历的生死只是一场梦。 路过服装店的时候,林三酒进去翻了几套衣服,将它们卡片化后带上了。 不光是楼琴的衣服已经没法穿了,她也是为了自己而准备的:现在她的意识体里,上半身的器官肌肉几乎已经成形,很快在皮肤开始长出来之前。她就必须要穿衣服了。 “咱们找个不是餐厅的地方落脚吧,”楼野非常艰难地才将目光从写着“超大多汁厚牛肉大阪芝士汉堡!”的标牌上挪开了,这些普通世界里的吃食对两个十二界的孩子来说特别有吸引力:“我怕忍不住会吃这里的东西。” “前面有个商场,”林三酒写道,“咱们去那儿吧。” “行,”楼琴一口应了下来,“只是不知道猫医生说的那种,能赚数字的建筑物都在哪儿。” 一提到猫医生,楼野似乎猛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脸色唰地就白了,好像终于意识到了猫医生是一只猫——强自镇定了好一会儿,他才有几分余悸地说:“对、对啊,咱们还得赚数字去呢……不过话说回来,猫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比人类大概要可信多了。 林三酒脑中浮起了这个想法,但终究没有写出来。 根据胡苗苗的说法,在受副本影响的地区内,一部分建筑会因此而变异;似乎内部会产生一个类似于“小副本”似的东西,只要在里面达成了要求,就能够赚到5—40不等的数字。 因为小猫也是偶尔有一次听见了从建筑物中出来的两人对话,自己并没有进去过,所以给出的信息也只有这么些了。 “啊,到了。”楼琴跟在林三酒身后,来到了商场大门前。“……挺漂亮的嘛。”(未完待续。) PS: 谢谢安斯晨光的又一个平安符、大T哥的2张粉红、李豆子的桃花扇(感觉就只薅你的羊毛是怎么回事)、浅影影的粉红、非人无间的2张粉红(到底还是都给我了哈哈哈)、木×4鱼的2张粉红、晴空湛蓝的粉红~~ 接下来马上要展开一个新剧情了,敬请期待 晚上跟爹妈出去吃饭,更新可能略晚一点,等我在外头浪完了回来再发哈 248 30% 其实商场并不是一个最理想的落脚点:毕竟它太大了,光是入口就有四五个——如果从哪一个入口偷偷潜进来什么人,只怕自己一行人半点都不会察觉。 只是在伤重疲弱的时候,几人也顾不得许多了。 休息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让楼琴留在了在卖床上用品的那一层,自己带着楼野将三层楼的商场从上到下地仔细检查过了一遍;将藏在角落里、洗手间里的几个堕落种都打成了飞烟以后,他们又把入口处都用货柜、架子之类的东西堵住了,只留了一个平常自己出入用的侧门,在脚腕高的地方拦了一根细细的丝线,一头还牵着一个铃铛。 虽然这个方法原始了些,但是楼氏兄妹二人的警报装置早就在住宅楼一役里丢得一干二净,眼下也只有靠这个来抓抓笨鸟了。 商场的好处,除了床上用品区的几张展示用大床可以用来随意打滚之外,最叫他们惊喜的是,这儿的后备电源组还可以正常工作——虽然如月车站世界有水有电,但是这水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十分不稳定,比如这一片受副本影响的区域里就常常断电;有了后备电源组,起码他们再不用摸黑了。 只不过这灯,他们现在是不敢开的。 “等咱们养好了伤就把灯都打开,”楼野摸了摸电灯开关,语气有点遗憾,“我倒想看看会引来什么样的人!到时候敢来找咱们麻烦的,就叫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他在旦力一事中始终伤重昏迷,几乎所有的战斗都交给了林三酒和妹妹,因此还害得妹妹险些死了;或许是因为这样,少年的心里的憋屈劲儿渐渐地化做了一股戾气,一副恨不得早一天恢复能力,跟谁好好打一架的样子。 歇了几个小时,林三酒的意识力也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她从骨头开始恢复,现在已经隐约可见盆骨的轮廓了。听了楼野的话,她没说什么。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今天歇一个晚上,等到楼琴腰上数字变成2的时候,他们就必须去寻找猫医生所说的那种变异建筑了;想来楼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陷入争斗里。 将商场检查完了,二人回到楼上以后。楼氏兄妹匆匆吃了一点自带的黄黄绿绿食物以后,就迅速地钻进了被窝里。睡着的时候,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是一副虚弱之极的疲态。 林三酒不用睡觉,便专心地回复起自己的意识力来;每隔三十分钟,她便停下手。用意识力扫描在商场里仔细看一圈——就这么查看了八九次以后,商场外面的夜色渐渐变成了浅墨蓝色,东方的天边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白。 这个时候,林三酒全身的骨架都已经塑造好了,脸上和脖子上也又一次覆盖上了鲜红的肌肉。 经历了几次“消耗—恢复”的过程以后,林三酒的意识力生长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从前;预计再有一天的功夫,全身的肌肉应该差不多都能出来了——她便叫出了之前从服装店里拿的衣服,随便套了一件T恤衫和短裤。因为下半身还只是骨头,林三酒好不容易才用腰带将短裤固定在了盆骨上。 ……再次穿上衣服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让楼氏兄妹又睡了几个小时以后。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林三酒叫醒了两个孩子;即使相处了这么久,二人猛然在睡眼朦胧中看见一张没皮人脸的时候,反应却还是一模一样的—— 林三酒颇有几分辛苦地一连躲开了两次攻击以后,面部肌肉组成了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 “诶诶,也不能全怪我们……”楼琴经过一晚彻底的休息以后,精神明显好多了,不好意思地跟在林三酒后头:“……我觉得比起你现在这张脸来说,骷髅头好看多了。” 一脚迈过系着铃铛的白丝线,楼野也打了两声哈哈:“你还是快点长出皮肤。让我们瞧瞧你到底什么样吧!看你的眼洞倒是挺大的,眼睛肯定不小……” 林三酒被他俩闹得快没了脾气。 好在一出商场,两个孩子便立即小心了起来——毕竟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躲在暗处将他们当作了猎物。 按照猫医生的说法。这些变异建筑从外观上与平常建筑并没有任何区别;必须走进去看一看,才能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就很可观了;商业街里大大小小的建筑简直一眼都望不见头,每一幢都有可能变异,也就是说每一幢都不能放过——当一行三人将所有建筑都检查过一遍以后,已经用去了近两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再有五六个小时就到12点了;一旦时间跳过午夜,楼琴的数字就会变成“1”。 林三酒看了楼氏兄妹一眼,发现他们的神色都不约而同地沉重了不少——她想了想,掏出纸笔,安慰似的写道:“咱们顺着这儿走出商业街,试试那个方向。” 自从她从某个精品店里找来了纸笔,如今写字方便多了。 楼氏兄妹有些惶然似的点了点头。 林三酒所指的“那个方向”,被一片绿树掩映住了,只能隐隐约约从间隙里看见一幢建筑的影子——看起来,规模很大。 等一行几人走出了商业街,穿过几条马路,这才终于看清了这幢建筑的真面目。 “啊,原来是图书馆!”楼琴有点儿惊讶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建筑:“十二界没有图书馆,我早想看一看了,原来它这么大啊!” 即使放在普通的世界里,这家图书馆也算得上非常气势恢宏:从外面看起来,它分为了四个馆区,每一个都有两层楼;左右两边馆区的中间,是一个风格很有古朴之美的大厅——爬上了近六七米长的台阶以后,几人推开了沉重的玻璃大门。 楼氏兄妹的心跳一瞬间加快了,然而叫人失望的是,几人在门口站了半晌,仍旧不见昏暗沉静的图书馆出现半点异样。 “看来这里也不是……”楼野喃喃地说了一句,转身去拉门的时候,忽然发觉大门已经拉不开了。 “你们是来借书的?”一个机械似的声音突兀地扎破了平静的空气。(未完待续。) PS: 兴冲冲跟爹妈吃完饭回来了(烤鱼,免得你们好奇,呵呵),山上的朋友你们好吗!树上和海里的朋友还撑得住吗! 海味爷、灵小音、无网请重登、存在着你们四位的粉红我收到了!收得好好的,踹进裤衩……裤兜里了,郑重谢谢~! 想必有人奇怪标题名字吧呵呵呵 意思是“这一章干货只有30%” 你们不要怪我,这种过渡章里有一堆屁事不交代不行交代了又没啥意思……之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写标题是怕你们不订阅了…… 唉,这几天被订阅成绩的大耳光子甩得PIAPIA的,脸好疼…… 还是被柳叶大神推的那几天好啊…… 249 如月图书馆 刚才进来的时候,大厅里明明没有人。 几人对视了一眼,有点紧张地攥起拳头,慢慢朝前走了几步。 这个图书馆主厅的规模很大,原本二层高的楼体被打空了,拱形天花板像天穹似的高高笼罩在头顶。借着夕阳投进来的光,昏暗的主厅里模模糊糊地被分为了几个区域:往前直走五六米,右手边就是一排排一列列的书架了——每一个书架都近乎两三米高,光线在这儿瞬地暗了下来。 再远一点,靠近玻璃窗的地方,是一片电脑区;一个个黑漆漆的显示屏在昏暗的光线里,泛起了金属暧昧的光芒。 声音,来自电脑区前方的管理员工作区域。 “你们是来借书的吗?”随着那个声音又出声问了一次,一阵椅子被拉开的拖拽声响起来了,伴随着这个声音,管理员工作区的阴影里探出了一个头。 这是一个面色有些苍白、五官平淡无奇的女人,穿着一件浅蓝色开衫毛衣,脖子上挂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是、是堕落种吗?”楼琴有些不确定了,她比谁都希望这里是变异建筑,但又怕再一次失望:“这个堕落种看起来未免也太书呆子了……” 图书管理员显然听见了这句话,但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声音也像是机械一样平平的,仿佛被调试好了程序,按需回答的人工语音:“我不是堕落种。我是这儿的管理员。” 林三酒心里一动,忙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给楼野看了一眼——后者收回目光,将信将疑地扬声喊道:“我们是来借书的,那又怎么样?” “那你们是一起的么?”女管理员好像只有一副表情,语气平板,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是!”这一次楼琴先应了。 “好的,请到这边来,由我为你们讲解借书规则。”女管理员说完这一句话以后,便再次坐回了阴影里。 三人对视了一眼。 这里如果不是一间变异建筑的话。那么这女人肯定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堕落种——但以他们目前的处境来说,这个险必须冒。 由林三酒打头,三人充满了警戒地来到了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台前。 然而过了好几秒,也没有发生任何预想中的攻击——女管理员不知道在她的电脑上忙些什么。连头都没抬地朝他们嘱咐了一句“请稍等”。 林三酒瞥了一眼桌上的金属名牌,发现上面写的名字是“Siri”。 她刚有点发蒙的,只见女管理员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声音说道:“大家好,我是这里的管理员。我的名字叫Siri。欢迎你们来到本图书馆。各位是本图书馆的第四批客人,具体的借书规则请阅读这一份说明。” 说着,她将面前的电脑屏幕转了一圈,盈盈亮着的显示器便对上了三人。 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原因,林三酒此时已经差不多信了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堕落种——她把意识力扫描范围调大了一些后,忙跟楼氏兄妹一起向显示屏上看了过去。 【如月图书馆借书须知】 为了给市民提供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本图书馆特别设立了“开放日”。在开放日这一天,本图书馆只接待五队读者,这五队读者将会获得一个奇妙的任务:在馆藏百万的书籍之海中,找到由图书管理员指定的五本书——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管理员自己把它们弄丢了。 先一步集齐5本指定书籍、并来到Siri面前确认过以后的某一队读者。不但可以将五本书带回家仔细翻阅,还可以额外获得每人25点生存数字的奖励。 等5队读者来齐之后,由Siri公布寻找的书籍名称。 本馆对于五队读者之间的争夺手段不予任何制止和限制。 假如A队在Siri面前确认过以后,即使五本书再被B队夺走,所有奖励也仍然归A队所有。 在寻找书籍的过程中,无论在本馆内度过多少天,都不消耗读者身上的生存数字。只有在某一队确认过以后,才会一次性从其他读者身上扣除相应天数。如:5队读者一共在图书馆内消耗了3天,找齐五本书的最终胜者为A队。A队每个人应获得25点生存数字,再减去3。每人总共获得22点生存数字。其余的每队成员每人减去3后,自由离开本图书馆。 不过在来齐5队读者、开始寻找书籍之前,依然按照每过一天数字减一的原则进行。 在本图书馆内,“攻击导致数字转移”这一规则依旧有效。 最终集齐5本书的时长不限。 规则只有以上这么多了。那么就请大家踊跃地投身于书籍的海洋中去吧!因为阅读完规则以后就不能再临阵退缩了哦! 如月图书馆2333年7月6日 ……看完了这一篇规则,三个人都有些愣了——他们消化了一会儿,才渐渐地回过味来,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你刚才说,我们是第四批……”楼野拉长了一张脸,目光不住地在馆内巡弋。“那么在我们之前——” “是的,此时本图书馆内还有前三队读者,他们已经等待了2天。”Siri平静地说。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说!林三酒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忙将意识力扫描范围开至最大——然而或许是图书馆中可供藏身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她仔细地看了好几遍,也仍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 一想到有三队敌人正潜藏在暗处盯着自己,三个人的神情都更难看了。 “可是,按照规则所说,在下一批进化者找到这里之前,生存数字还是会继续消耗……”楼琴一脸苍白地开口了,然而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楼野悄悄拉了一下,她登时醒悟,马上闭了嘴——万一被之前的进化者知道她是一个好下手的目标,那就麻烦了。 她的忧心倒很有道理。万一下一批进化者迟迟不来的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下一批人来得很快。 几乎在他们一行人刚刚藏好以后,就又有两个人影推开了图书馆大门。 其中一个还是林三酒的老熟人。(未完待续。) PS: 谢谢渡鸟之力的2票粉红、晴空湛蓝的粉红、说梦话的虫子的3票粉红、紫水晶蝴蝶的3票粉红、旃檀之香的粉红、一个团子的本周处女赏~~! 对了,我差点忘了说,这个生存数字的设定原型并不是我独创的,我是在某个日漫上看到的(名字不记得了……),当初看到这个设定的时候真是无比惊艳啊,然而该日漫没两页就开始出现无脑大胸女服务读者场面,一堆大胸女围绕废柴男主角的俗套故事,就这样活生生把这个设定糟蹋了……被我捡来改造利用了,跟原作的设定并不完全一样。 嗯,免得日后被人说抄梗,我先未雨绸缪一下…… 就是这样一个有远见のGirl 250 五本书 在高大的书架所投下的阴影里,静静地蹲伏着三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盯紧了Siri的方向。他们的身形几乎融在了影子里,好像已经完全成了书架的一部分似的,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正是林三酒一行人。 “那么,规则就是这些了。你们是本图书馆今日的第五批读者,也是最后一批,当你们走进书架之中时,我就会通过广播告知需要寻找的五本书。”Siri平静的声音丝毫没有因为面前的人而引起一丝波动,只是近乎无机般地说:“现在,请你们进入图书区。” 这一句话,顿时让几人心里一紧。 由于决定得很仓促,他们现在正藏身于Siri对面的一排排书架之中,与第五批读者此时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如果他们决定也朝这个方向来的话,那么在“寻找书籍”一开始,就要来一次短兵相接了。 第五批读者只有一男一女两人,其中的那个男人听了以后,转头朝身后的书架区望了一眼——橘黄而暖融融的夕阳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随着他一动,登时浅金黄的头发便耀起了几点晃人的金光。 然而跟这几点金色光芒相比,更加耀人眼目的是这个男人的容貌。 斯巴安朝身后看了一眼,随即回头对Siri笑着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一个人在这儿工作,辛苦你了。” Siri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戴上了她的金丝边眼镜。 “你不用对她这么客气的,”他身旁那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看不见容貌的女人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说:“……只不过是个机器人罢了,根本不会明白你的好心。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说着,她像是忍不住似的,轻轻碰了碰斯巴安的手臂。 斯巴安个子很高,听了身边女子的话以后,微微地低下头,望住了她的眼睛,这才语气温柔地说:“好。” ……林三酒看得分明。那女人一瞬间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消了。 “你们还有5分钟时间,5分钟后,我将会广播通知书名。”Siri平板地说完这一句话后。斯巴安拽了女人一下,两人迅速跑向了通往东边分馆的楼梯——让林三酒一行人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就是你说的斯巴安?”他们一走,几人立刻低声说起了话。楼琴的语气甚至有点发颤了:“……你可没说过他居然长得这么、这么……” 她没词了。因为不管是“好看”还是“帅”,楼琴觉得都不足以形容刚才一瞥之下,所见到的容貌的十分之一。 我当时z没事说这个干嘛——林三酒暗暗腹诽了一句。虽然她也觉得斯巴安长得好。但是长得好不好,重要么? 不过显然连楼野都被斯巴安的长相征服了。 “他人看起来真不错,希望别跟他起冲突。”少年这个结论,似乎完全是看了脸以后得出的。 林三酒简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想来这两个孩子也只是一时惊艳吧?毕竟生死挑战关头,轻重缓急还是拎得清的。至于兵工厂小队其他的成员去了哪儿,这个疑惑只从她心头一掠即过,没有留下半点影子。 几人商量了几句一会儿该怎么找书,只是他们也没什么头绪,最后只互相交换了一下身上特殊物品的信息,就算商量完了——林三酒的全副身家都锁在了自己尸体里。自然是最穷的一个。 五分钟过得很快,Siri的声音几乎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就从喇叭里传了出来:“现在播报要寻找的五本书籍名称。” “第一本,世界艺术史绘本。” 林三酒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飞快而潦草地把书名记了下来。 “第二本,少女的悲伤。” 楼氏兄妹二人听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有点儿紧张地站起了身,目光不住在身边的书架上梭巡——万一书就在他们身边呢? “第三本,恐龙化石的复原画像技术详解。” 正在一层一层、一本一本挨着翻书的楼野忽然愣了一下,紧接着手忙脚乱地抽出一本来——但仔细一看。不免大失所望,原来那是一本“悲伤的少女”。 “第四本,偷心王妃带球跑。” 林三酒写字的指骨一顿,差点写歪了一个字。——这个图书馆的口味也是挺多样的。 “第五本。How/to/Render: The/Fundamentals/of/Light/Shadow/and/Reflectivity。” Siri的语速很快,当她流利地读完这一串书名的时候,林三酒甚至只来得及记下一个“How/to”——实在不能怪她记得慢,自从进入末日世界以来,她已经快三年多都没有听过英文了! 楼氏兄妹找书的动作也立刻停了下来,几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傻住了。 不知从图书馆哪个方向上,隐隐地泛起了一点骚动,变成飘渺的回音撞击在天花板上——显然前面几队进化者也遇见了一样的麻烦。 “刚才她说的都是什么啊?要不要再去问问Siri……”楼野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Siri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书名只通报一次,只有在确认时才会再次播报。”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都得硬着头皮靠记忆去找那本名字奇长的英文书了。 林三酒不住在心里回忆刚才Siri说书名时的声音,试图从记忆中辨认出来一些单词——只是虽然她好歹又凑了几个单词出来,却一点都无法肯定它们的正确性了。 “不管怎样,咱们不是记下来了四本书了吗?先把这四本找到再说吧?”楼琴急急地说了一句,随即回头一本一本地看起了她刚才查看的那一层。 林三酒叹了口气,默默地把书名又抄了两份递给了楼氏兄妹——每一个书架都非常高大,足有十五米长不说,从上到下至少有二十层,每层的书都装得满满的,顶端几乎碰着了天花板。 这么多书…… “现在请开始寻找书籍。”Siri说道。(未完待续。) PS: 谢谢星辰似海的粉红、MoLly的粉红、月夜颖的又一个平安符、书友150706115842843的5张评价(好多!)、枫夜star的5张粉红!(怎么会这么多粉红,感觉在做梦……) 话说你们居然没有人发现如月车站的年份是2333年 真是叫我有点孤单的感觉呢…… 今天有点略忙,不多说了哈 251 突然发声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读者”们增加困难,如月图书馆内的书并没有分门别类地存放。 在楼野一连看见几本《红楼遗梦》、《农村防病害指南》、《高等数学》之类的书都乱七八糟地排在一起以后,他想要按照种类检索的想法自然也胎死腹中了。 虽然没有按照书的种类分区,但是图书馆将所有的书架都按照26个英文字母排了号——几人藏身之处,正好在W区的27号书架与28号书架中间。 一开始,几个人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规则里所说的“百万藏书”是一个什么概念——因为当数字大到了一定程度以后,意义就开始模糊了,反而叫人很难产生直观印象。 真正迫使他们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什么情况里的,是在他们搜完了27号书架以后,楼野无意间问出的一句话:“……W区有多少个书架啊?” 少年产生这个疑问也很正常,因为三个人总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27号书架看完了——这还是多亏了进化者大大加快了的反应速度——粗略估计,27号书架上起码有1500本书,而其他的书架看起来也差不多。 答案就贴在书架一侧的“读者指引”上。 在快速看完了“读者指引”以后,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每一个字母下,都有一百个书架……?搞错了吧?”楼琴的神情最难看,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一共26个字母,也就是2600个书架,按照每个书架1500本书来计算……这个图书馆里有接近四百万本书?”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都忍不住微微拔高了一点,听起来有些尖锐。 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问题了。就算他们不眠不休,按照一个小时检索完一个书架的速度,看遍所有书架也需要2600个小时。 即108天。 就算把图书馆内所有人的生存数字加在一起,恐怕都没有108…… “不、不对,这个图书馆肯定还有别的攻略方法的。”楼野有些结巴地说,“一个一个书架地找书,本来就是最笨的一个法子,咱们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办法。” 楼琴白着一张脸,顿了一下,才说道:“……抢?” 问题是,他们连其他队伍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找到书了没有。 楼野显然也没有仔细想。闻言有些哑了,低头拼命思考起来。 现在他们手上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林三酒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Siri。如果能够过去问她几个问题,或许能够帮助自己一行人厘清不少困惑。但是不用想也知道,目前不知身处何处的另外四队人马,肯定正把目光聚焦在图书馆管理员的所在之处。 中央大厅方方正正,一侧是Siri的办公点,中间那一片是多媒体办公区和一排排书桌。在这一片开阔地域的另一边,就是从“U”到“Z”这6个字母的书架了——整整六百个书架,九十万本书,将中央大厅的一半空间占得满满当当。 而这个正方形大厅的四个角。则分别是通往东西南北四个分馆的楼梯——由于大厅部分的二楼被打空了,因此只要在分馆里登上二楼举目一望,就能将中央大厅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这个“看”,也是有限制的:由于中央大厅里的书架高得惊人,一排排书架之间的空隙又很小,仅能容一人通过;因此若是站在二楼上往下看的话,书架之间的情况便沉浸在了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只要一旦从书架区走出来,便会被其他几个小队尽收眼底。 林三酒不由有点后悔了——刚才初来乍到没时间观察地形,又听了一脑子的借书规则。几个人也没细想就钻进了中央大厅的书架区间,现在想再出去,可就变得很困难了。 不管是去找Siri,还是去找其余的四支队伍。都意味着己方要首先暴露在四队敌人的目光里。 对于这个问题,几个人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叹一口气,有些颓丧地继续查看起28号书架来——但刚才那种紧张的干劲儿,早就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无奈的“多少尽点力”。 在一连搜索完了两个书架以后,如月车站世界的夜晚便再一次降临了。 从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光刚刚一小时。整个图书馆便浸泡在了浓浓的黑暗里——高大的书架遮住了大半微弱天光,不仅仅是中央大厅,四个分馆里由于没有窗户,更是陷入了一片叫人几疑自己眼瞎了的黑暗之中。 “难道这儿晚上不开灯……?”楼琴也被这种黑法给惊着了,微微发颤地用气声问了一句。“这么黑,谁敢用照亮的东西啊……还不马上就变成众矢之的了吗。” 不过好在如月图书馆没有让这种情况持续多久。 大概几分钟以后,白炽灯灯管“啪啪”的响声刚刚传进耳朵,眼前几乎是同时已经亮起了一片片光——虽然不说亮若白昼,但起码能够看清楚身边的东西了。 楼氏兄妹的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书架上,脸上不由都泛起了苦相。 ”唉,”楼琴浮皮潦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书,用手拍了拍书架:“29号肯定也没有,不用看了,几率太低。” 她一抬头,发现林三酒正在她面前愣愣地原地站着,一本书也没看,只是一动不动。她上半身的肌肉、内脏、脂肪,甚至包括血管,此时都已经长齐了,猛一照面,还真把楼琴惊了一跳。 “你是不是也觉得一本一本找太傻?”楼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没办法,咱们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些。” 叫楼氏兄妹狠狠吃了一惊的是,肌肉体张开了下巴,接着,从她的嘴里竟然发出了声音。 ——不知何时,林三酒的声带已经被塑造出来了。 “不,”她的声音音质清冷又平缓,即使在报告一个坏消息时,也叫人觉得她有一种强大力量般的稳定感;让楼氏兄妹在惊艳之下,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淡淡的依赖。 “你们做好准备,”林三酒淡淡地说,然而一触即发的紧迫感仍然隐隐地透了出来:“……有人来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安斯晨光的平安符、娜乌西卡的平安符、大坏蛋的2票粉红~!! 我又卡文了!妈蛋! 要不请天假吧! 252 东西南北中 林三酒一行人所遇到的困难,毫无疑问地在其他的小队身上也同样发生了。 要在近四百万本书里,找出指定的五本,只靠人力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然不同的小队也发展出了不同的战略。 来人显然不可能是单纯地为了看看“中央大厅里有没有需要找的书”。 那么他们的战略是什么?目前阶段,不可能有人已经找到书的,有什么必要这么着急下手? “来的是哪一队还不清楚,不过很显然是前三队其中之一。”林三酒虽然想不通,但她在越危急的时候越能冷静下来的特质,此时如朝日初升下的冰雪一般鲜明。没有皮的下巴肌肉微张,她语速又快又轻:“只有早就藏身起来了的前三队,才有可能知道我们藏身于中央大厅。更何况,他们之所以能抓住刚才黑灯时短短的几分钟机会,显然是早就知道一到晚上灯光是要几分钟才能打开的——别忘了,前三队在这儿等了2天了!至于他们的人数,现在我暂时还看不清楚,不过既然敢来,想必至少有两三个人。” 林三酒突然能说话了,而且一张口便是这么惊人的一个消息——楼氏兄妹这一惊非同小可,因此一时也没想到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过了好几秒钟,楼琴才缓过神来,低低地问道:“……他们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他们离我们还远。现在他们在第八十几号书架附近,分了两个方向朝这里靠近——”林三酒仔细看了看意识力扫描,道:“他们走得很轻很慢,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 “那怎么办?”自从林三酒可以发声以后,楼氏兄妹似乎就全一心听她出主意了。 ——林三酒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意识力在恢复之后,竟然选择构造出了与上次不一样的形体,喉咙、声带,血管都有了,甚至连气管和食道也清晰可见;直到脑中再次突然响起意老师长长的一声“啊真是累死我了”。她才算明白了点什么。 “咱们将计就计,”林三酒将思绪再度专注在眼前悄悄逼近的几个模糊人影上,“他们既然还不知道,咱们就可以趁机打个游击。” “如果人数相当。咱们看情况反扑;如果他们人数多于我们,就设法绕开这些人,悄悄离开中央大厅——只不过,离开这儿以后去哪还是一个问题。” 因为刚才的几个小时内,他们并没有听见任何冲突声——也就是说。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五个小队分别处于五个区域里,从而避免了彼此碰面。 如果他们能够成功从中央大厅出去,但东西南北四个分馆,应该往哪里走?就算排除了斯巴安二人所在的东馆,这仍然是一道三选一的题。 “要是能知道包围我们的这个小队是从哪儿来的,那么那个地方现在应该是空的;咱们可以往他们的原本所在地去——”楼野若有所思地接了一句。 中央大厅左上角是东馆,左下角是西馆;右上角是南馆,右下角是北馆,从地理位置来说,中央大厅不仅与四个分馆的距离都是相等的。而且不管通往哪个方向都是一样的便捷,根本没法从距离上判断来袭者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眼看着留给己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三酒冲楼氏兄妹微微一点头,两个孩子便立即无声地跟上了她。几人动作迅捷而没有半点声息,很快就爬到了书架顶部。 书架一个挨一个,根本没有空隙,正好铺成了一条四通八达的路;况且,对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被察觉的敌人来说,书架顶部成了最大的盲点。 尽管有了日光灯,但细弱灯管所发出来的灯光还是太暗了。书架的顶部或许还是明亮的,然而这光芒随着一层层书架的下延之势。而逐渐变得越来越暗;当一个人蹲下身子、伏在地上的时候,几乎已经完全沉在了阴影里。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林三酒一行人无声地在书架顶端潜行,终于离袭击者只剩下几个书架的距离时。她才惊觉原来对方竟然足足有六个人。 在层层书架之中,意识力扫描受到的影响太大了! 离他们最近的那两个人,就在眼前50号书架下方一前一后弯腰行走;还有几个在不同方向上,也在迅速逼近。 楼氏兄妹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不知怎么办好,不约而同回头看着林三酒。 她想了想,当即一俯身趴了下去。随即比了个手势,楼氏兄妹立刻也跟着伏下了身。 ……两个沉在阴影中、看不清容貌的男人,猫着腰,脚步很快,时不时从书架每一层之间的空隙里朝对面望一眼,显得十分警惕的样子。 由于生存数字的存在,除非用上爆炸那样的手段,否则再怎么致命的一击也是肯定杀不死人的;要一口气放倒两个人,困难太大不说,这二人身后也再没有追兵了,只要悄悄过去,便能不知不觉地离开W区——甚至离开中央大厅。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对两个孩子摇了摇头。 ……两个袭击者丝毫也没发觉头顶上的异样,互相照应着,迅速从林三酒一行人的脚下走过,从50号书架的区域消失了。 一场冲突被避了过去。 接下来怎么办?楼氏兄妹再次看了身旁的无皮肌肉人一眼,等待着她的意见。 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原地不动地等待。当入侵者找不到他们时,很可能会退回原来的分馆,那时情况将再次变回老样子;二是设法找出他们原来的分馆是哪一个,趁着他们在这儿的时候,进入入侵者的分馆…… “我看还是早点换到旁边的分馆里去,比在这儿要安全一些。中央大厅里连接着四个分馆的出入口,咱们也照看不到,他们还不是想来就来吗……可是咱们怎么知道他们的分馆是哪个呢?”楼琴有点焦虑地轻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我倒是有了点想法。”林三酒刚才脑子里一直没停,转的就是这件事,“……不觉得奇怪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要袭击别的小队也好,为什么挑中我们,而不挑斯巴安?我们三个人,他们两个人,显然他们更好下手才对……” 除非——除非—— 这个入侵小队来自南馆北馆这一边——黑灯的时间,不够他们跨越中央大厅到达东馆的! 可是尽管如月图书馆占地非常广袤,黑灯时的那短短两分钟,也足够一个进化者横跨中央大厅了才对……毕竟,中央大厅的边长也不过是500到700米左右—— “是北馆!”林三酒浑身一震,几乎与楼氏兄妹同时吐出了这三个字。 “没错,他们肯定来自北馆——”她语速很疾,也是在梳理一遍推理过程,想找一找漏洞:“……南馆至东馆只有几百米,从任何一个分馆到咱们现在的地方也差不多是这个距离了,他们没必要放弃人少的队伍,选择人多的队伍。只有与东馆处于对角线上的北馆,距离最远,才可能趁着黑灯时跑不过去……” 她刚刚说到这儿,忽然只觉一道白光从脑海中的意识力扫描图里骤然亮起——身旁楼氏兄妹忍不住惊呼出口了一句“林三酒小心!”,紧接着,一个人影突然从下方高高窜起,弧形的白色光影气势汹汹地朝林三酒扫了过来。(未完待续。) PS: 哎呀妈呀,这一章卡死我了,写了好久好久……谢谢李豆子地主的香囊(一直在薅你猫毛)、墨色阑珊债主的平安符、书友150707192654696的香囊、晴空湛蓝的又一票粉红~! 我今天晚上尝试了一个减脂餐,结果做完了才发现鸡肉不新鲜……丢掉了鸡肉以后,我的晚餐就只剩下豆皮卷胡萝卜生菜和黄瓜了……………… 越吃越觉得自己是兔子成精,抢了谁家的兔粮………………………… 一连吃了仨,“嚼”消耗的热量比吃下去的还大,第三个还在嘴里我就饿了…………………… 不说了,吃酸奶去 253 当头砸下一本书 “哈哈,你问为什么来袭击你?” 一个一身黑衣、面容被隐藏在黑色礼帽里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似乎饱含着对林三酒这个问题的轻蔑。 “五个小队争夺同一批书,需要战斗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高礼帽男人说话时,苍白削瘦的下巴由于他的动作显得更尖了——林三酒盯着他仅仅露在外面的下巴,暗暗地呼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自己刚才由于受到突袭而紊乱了的意识力。 ……她刚才根本没能避开那突然的一击。 当她发现身边有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道白色光影已经贴近了她的鼻骨尖;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动作来规避,都是不可能躲过去的——林三酒一咬牙,立即将意识力都凝聚在面部上,意识体才一凝实了,紧接着那道光便狠狠撞了上来。 意识体对于痛苦是几乎没有感觉的,更何况在精神上经历了【人之毒】以后——林三酒只觉鼻骨仿佛一下子被打散了,然而意识体的强硬程度终究还是胜了那道白光一筹,她只是被白光给顺势推了出去,随即跌下了书架,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那个突袭者一着得手,却见她什么事也没有,鼻子处只是再次像烟雾一般渐渐合拢、凝固,形成了一个鼻骨的形状——突袭者惊得愣了半秒,随即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然发出了一声喊:“他们在这里!” 对方小队其余的五人,早在在看那道白光时便已经在朝这儿赶了;当楼氏兄妹做好了战斗准备的同时,对方小队的六人也正好赶至这几个书架附近——这一回,是真团团将他们围住了。 由于林立的书架以纵行排列,因此有几个人与他们之间隔了一排书架;身后站着两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切断了退路,刚才的突袭者正是其中之一。而这个时候,从前方的书架之间,缓缓地走出了一个戴高礼帽的黑衣男人。 ……听到黑衣男人的回答,林三酒心下飞快闪过几个念头。随即盯住了他哑声道:“我们连一本书都没找到。”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是,雪白尖瘦的下巴动了,露出了一个笑。“我们也不是来抢书的。” “那你们为什么来袭击人?”书架顶层响起了楼琴脆亮而愤怒的声音。 由于书架之间太窄,只能容下一个人。因此楼氏兄妹都没有下来,只在上空照应。 高礼帽打了个响指,其余五人顿时“哗啦啦”地叫出了不同的武器与特殊物品——长刀、水晶球、鸡毛掸子、黑色闪电……一眼扫过去,还真有几分令人心惊。 “你们真笨,”黑礼帽下的雪白尖下巴又笑了。“真正攻略这一个如月图书馆的办法,我已经想到了——才不是什么找到五本书呢。” 林三酒一惊,正想开口问,但只见高礼帽轻轻一挥手,后方两个蓄势待发的男人便猛地扑了上来——与此同时,另外三人也朝书架顶部攻了上去。 耳听身后风声响起,林三酒猛地一弯腰避开了从她头上挥过的长刀,长刀去势不缓,瞬间切断了书架中一层木板,近百本书像决堤之水一样轰然泻了下来。 在书本不断砸下的闷响里。高礼帽抱着胳膊,悠悠的声音显得别样清晰:“……后来的队伍还真吃亏啊。’借书须知’里没有写明,你们也不知道……当其他小队读者的生存数字全部清零时,即使没有找到五本书,幸存者也是可以离开这儿的。”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图书馆其实只是一个斗兽场罢了;获得生存数字的方法,就是攻击其他读者。”高礼帽尖尖长长的下巴动了,发出了一个阴冷冷的笑:“真不敢相信,你们这几个小队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居然还在老老实实地找书。” 即使有一肚子的疑惑,林三酒现在也没有功夫说话——在如此狭窄的环境中应付两个人的攻击、还要分神提防黑礼帽。她已经几乎自顾不暇了。 发生在中央大厅W区的打斗声迅速波荡了开来,形成一波一波的回音,撞击着如月图书馆的天花板。这声音显然也惊动了其他几个小队,细碎而隐约的话语声、叫喊声像破碎的浪潮一样涌进了林三酒耳朵里。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人在叫什么“北馆”。 袭击她的白光,本体是一只像是白色狐狸毛围脖似的东西,只是与围脖的松软不一样,几乎这玩意的每一击,都能地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林三酒被双方夹击,本就有些难以支撑。偏偏这时她的目光边缘里,代表高礼帽的黑影一动,竟也扑了上来—— 她心里暗暗叫了声苦,不敢硬接,刚要跃至半空避过时,忽然从一层书架间伸出来了一柄长长的鸡毛掸子——林三酒措手不及下勉强一扭方向,但到底还是叫鸡毛掸子的末梢给扫中了,身体登时不听使唤似的被扫了出去。 那个鸡毛掸子的劲道说来也不是很大,但林三酒却偏偏彷如一片被扫上的灰尘似的,飞出去的时候身体僵直着,根本无法改变方向;她几次伸手想抓住书架边缘稳住身子,却只是徒劳地抓下了许多本书。 意识体依旧像是沿着一条设定好了的轨道似的,连飞的方向都是笔直的——身边包括高礼帽在内的三个攻击者,登时像是闻见了腥味的猫,迅速朝她的落脚地冲了过去。 “妈的!”林三酒暗骂一声,知道这肯定是某种特殊物品的效果;她一连抓下了数本书之后,终于无奈地停下了挣扎——这一次自己肯定要丢好几个生存数字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本从最上方掉下来的书受到震动落了下来,正好砸在她的身上——在商场里穿衣服时,为了能够将短裤固定在自己空荡荡的盆骨上,林三酒当时系了一条腰带,腰带扣是一个金属制的方片。 那本书此时碰巧落在腰带扣上,登时化为无数光点,融进了金属方片里。(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战争贩子的粉红、你萌萌哒兔纸姐姐的桃花扇(发现没有更新还给了打赏~)、三分热的2票粉红、МΕLāoㄐ的香囊(真不会打)、小白墙债主的香囊和平安符(让我想起了十几章欠债)、磷火木杨的平安符~! 这么多打赏,你们是在安慰我低落的心情吗?太让人感动了! 呃,我今天,那个,心情更不好了,大家看着办、看着办…… 讲真,我在认真考虑这个星期要不要还一章加更…… 254 整整400万件 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如月图书馆里的书,居然都是特殊物品。 当书化作光点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那颗并不存在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 每一件都是——也就是说,整整四百万件——特殊物品! 不得不说她在关键时刻上的微妙好运,往往能够帮上大忙:当书架被砍坏、近百本书倾泻下来的时候,本来是很有可能被高礼帽一伙人发现的;然而因为一件特殊物品无法融入另一件特殊物品的属性,直到那近百本书在地上堆出了个小山包,也没叫那伙人发现任何不对,反而林三酒倒成了第一个发现的人。 绝处逢生,她立刻将书卡片化后扫了一眼。 【家庭养犬一百问】 如月图书馆第280573号藏书。针对现今社会人们对宠物的喜爱与精神需求,本社编撰了这一本养犬知识指南,包括了犬的种类介绍、常见疾病防治、疫苗与治疗、不同犬只的性情和喜好、膳食营养等知识,丰富而全面,为科学养犬、安全无扰提供了理论指导。本书为第一版,附有多张彩图。 PS:仅在如月图书馆开启时,馆内的书才具有书本以外的特效。每本书的特效只能使用一次,过后书本会恢复正常。 至于特效是什么,不妨试试看吧!使用时请翻开页面阅读,浏览到的内容,将会变成书本的特效效果。 养犬手册? ……意识力刚刚将卡片上的内容扫入脑海,从头顶处已经袭来了一股沉重的风势——即使再怎么怀疑这本书的效用,现在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林三酒一咬牙,扬起手臂挡住头顶,硬生生地吃下了一击。好在这只是一道物理攻击,除了叫她意识力一阵震荡之外,并没有造成什么特殊效果;那道攻击还没收回去,林三酒另一只手里攥着的书已被打开了,意识力扫描飞快地在打开的页面上划了过去。 意识力扫描只能让景象纳入脑海,并不能加快她的阅读速度,但幸运的是,这是一张彩图。 罗威纳—— 这个名字刚刚浮在脑海里,林三酒只觉自己身体突然以一种诡异的加速度直直朝地上落去,刚才鸡毛掸子的那一下特殊效果显然即将到头了;一旁伏击的三人哪会放过这个机会,攻击骤然密集起来,像雨点似的往这个无皮人的身上砸去—— 沉闷而隐隐震动着地板的一声兽吼,像天边低沉的滚雷一样滚了过来;林三酒的后背刚一落地,眼前顿时一暗,一个庞大无匹的黑影从她身上瞬地跃了过去,直直扑向了她身后的几个人。 被突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巨兽一搅,所有的攻击都落了空,林三酒趁此机会腾地翻身跳了起来,正好看见一只比人还高、一身黑色皮毛的巨犬正撕咬住了一个男人的腿—— 林三酒没有上前,反而趁那三人不注意,立刻从身旁不断震动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就算样子再唬人也好,毕竟那也是一只狗,在那三人的攻势下想必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那一张彩图下还附带了小字说明:“性情稳定、活泼、护主,但同时也很有分寸,攻击性并不强。” “来一本厉害的!”林三酒心里暗暗祈祷,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书才能算是“厉害的”。 那三人转息之间就可能攻过来,她没有时间精挑细选——然而书一入手,林三酒立刻感到了一阵绝望。 《旅游英语速成三百句》。 这还不如养犬手册有用! 她正要将它扔开,忽然只觉地面一震——抬头一瞧,只见那只黑色巨型罗威纳吃了重重一击,从地上爬起来以后身影越变越淡,接着转瞬就消失了。 没得选了! 见那三个人无声地朝自己扑了过来,林三酒压下了焦虑,飞速瞥了一眼打开的页面;这一页正好是“问路篇”,一个游客对警察说道:“Excuse me, I think I am lost.” 她的目光刚从最后一个字母上收回来,高礼帽的身影已经将她头上的光遮住了,投下了一片杀气十足的黑影—— 然后,这片黑影从她身边滑了过去。 林三酒一愣。 高礼帽居然擦着她过去了。紧跟着扑到面前的两个人,好像突然得了眼病、或产生幻觉了似的;一个指着另一个书架背后喊了一声“在那!”,另一个应了一声好,脚下却拐向了相反方向—— 三个人,居然在这窄窄的一条走道里“迷路”了! 林三酒大喜过望,她迅速袭向离她最近的那人,脚下一跃便浮上半空;趁那人还傻乎乎地朝拐角张望时,她的胳膊已经圈住了对方的脖子,“咯啦”一声轻响,对方颈骨便被折断了。 生存数字加一,达到了16。 在受到足以致死一次的伤害以后,虽然由于生存数字的存在还死不了,但一段时间内,战斗力可都丧失了。 一把将断了颈骨、呼呼喘气的男人丢在地板上,林三酒像只豹子似的冲回了楼氏兄妹所在之处,中途又顺手抽了一本书,用它的效果将围住楼氏兄妹的几人都给远远地掀了出去——飞得最远的,正好就是那个使鸡毛掸子的——那人扑通一声落地后,居然正砸在了Siri的工作台前。 “这些都能用?”听林三酒急急地解释了两句后,楼野拉着妹妹跳下了书架,望着面前一排排的书,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林三酒刚点了点头,忽然立刻拧过了身子——迷路效果结束了。 “……什么能用?”高礼帽隔着一个书架盯着他们,没有动手,狐疑的声音从帽子下面传了出来。他刚才就发现林三酒百忙之中还不忘看书的怪事了,此时疑窦都浮了上来,盯了楼野刚拿在手里的书一眼,随即也抽出了一本。 就在这时,中央大厅里突然爆发出一串非人的惨叫,震住了高礼帽即将翻开书页的手——饱含了痛苦的嘶吼在阵阵回音里嘎然而止,林三酒用意识力一扫,发现刚才被她扔出去的、那个用鸡毛掸子的人,此时已横尸工作台前,成了破碎的一团血肉。 竟不知是被什么人杀死的。(未完待续。) 255 来自Siri的进度报告 这一次北馆小队的突袭,可以说是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在莫名其妙丢了一个队员性命后,北馆众人的士气明显低落了下来——要知道,杀一个有生存数字的进化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到底是多强力的攻击,才足够把一个人的生存数字一口气全消耗光? 再与林三酒一行人交手的时候,战斗都变得潦草而心不在焉了;楼野拼着背上被划一道口子的风险,硬是给妹妹创造了一个机会,叫楼琴的生存数字也终于增加了一,变成了“4”。 这样一来,高礼帽一方便已丢了一个队员、两个生存数字了。 高礼帽一边担心暗中有人要渔翁得利,一边又怕手下队员继续受损,忙在几次反扑后,便趁着一个空子匆匆逃回了北馆方向——林三酒拦住了要追的楼氏兄妹,只冷冷地看着他们走了。 “……别忘了,外面可能还有别的小队在呢。”她提醒了两个孩子一句,朝Siri工作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们人少,别傻乎乎地把后背亮给人家了。” 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到现在也仍然躺在那儿;Siri工作台处于中央大厅的空旷处,无论在哪个分馆,一低头就能看见工作台,他的队友压根就没想到要到那种地方去替他收尸。 楼琴闻言立刻透过书架之间的空隙,朝外头看了一圈——虽然她什么都没看见,但这并不妨碍小姑娘脸上浮起了紧张的神色来。 “这么看来,我们暂时不能从书架里出去——”她一句话才刚说了一半,突然被一个扬高的女声给打断了,大厅里瞬地回荡起了这个陌生的女声:“中央大厅的朋友们,你们没有受什么伤吧?你们放心,我们南馆的人是最看不惯这种互相残杀的行为的;刚才只是帮了一点小忙,不必放在心上。” 三人面面相觑地瞪着彼此,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什么看不惯互相残杀,很显然是一个连说话人自己都不信的借口——毕竟。那具尸体作为“互相残杀”的证据,可还面目全非地躺着呢——但是,南馆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手帮他们? 而且微妙的是,他们与北馆队刚交手时。南馆的人并没有出来帮忙;在战斗进入白热化、开始出现伤亡时,南馆队才突然迅雷似的出手干掉了一个人。 “我看他们不是为了帮我们;”林三酒冷静地出声道,“……只是想借机消磨掉一点北馆队的实力——看来,南馆队要比北馆队先一步来这儿,知道他们有六个人。也提防着呢。” 这一点并不难想到,楼氏兄妹听了以后立刻明白了,也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楼琴问道。 林三酒顿了顿,忽然嘴角的肌肉慢慢抬了上去。还不等两个孩子表示什么,她忽然扬声回应了——声音凉而清越,任谁也想不到这声音竟然是发自一个无皮人:“谢谢援手,不过我们刚才也还应付得来。在此敬告各位一句,来硬的我们不怕……刚才那一队,便已经被我们杀了两个人了。” 楼氏兄妹一愣,仔细一想。随即隐隐地回过了一点味;奇妙的是,北馆方向听了这话也是一片寂静,仿佛高礼帽也默认了己方此时只剩下三个人了似的。 不是林三酒想帮北馆这个忙,而是她此时很愿意把水搅混一点。 说话的女人似乎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回应自己,南馆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图书馆尴尬地静下来几秒以后,一个嗓音柔和悦耳的男声忽然笑了一下,在寂静若死的空间里听起来,仿佛在耳边响起了似的。 “好了,既然你们不打了,我们这边就要去找Siri小姐问个事了。”东边二楼上传来了斯巴安轻快的调子。“……你们不介意吧?毕竟我们来得最晚,规则还没看全呢,就被Siri小姐赶上来了呀。” 图书馆里静静的,没有人回应他。 斯巴安吹了半声口哨。说了句“那就算答应了”,随即东馆的方向上传来了一阵低低的说话声——这一阵话声的结果,是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女人“咚咚”跑下了楼梯。 “怎么他自己不下来?”楼琴刚刚皱了皱眉,果然只听一声破风的尖锐呼哨,便像一道小闪电似的从西馆打了出来,直直奔向了那个亚麻色头发女人;然而那女人只是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子却不避不让——下一秒,众人顿时明白了。 “要小心一点啊,桃子。”斯巴安温柔的声音像春风一般抚过众人的耳朵,那道小闪电似的攻击被东馆猛然射出的一只利箭给打得粉碎——说是利箭,也是过后才看清的;因为众人从没见过气势如此迅猛的箭矢——它撕破空气和那件特殊物品时的厉响,震得人脑仁都麻了。 “大家在搜索完自己的分馆后再打,也完全来得及,没必要现在对桃子下手。” 又是那种自然而亲昵的语气——如果不是林三酒之前跟他打过交道,只怕也要以为这个桃子是他的什么人了。 西馆似乎被这一手震住了,直到那叫桃子的女人跑回了东馆,也再没有了动静。 情况似乎又回到了三十分钟之前——林三酒一行三人,一边小心戒备着,一边查看起了书架。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每当他们看见或许有威力的书名,便将它们抽出来,摞在地上备用。 “哎,你说,其他几队发现这些都是特殊物品了吗?”楼琴指指书架上的书,低低地问道。楼野摇摇头,正要说话,只听不远处林三酒开口了:“目前最多也就是咱们和北馆的人发现了……不过,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他们早晚都会知道。” “我倒是好奇,为什么同一侧的两个分馆,看起来似乎都不对付……难道东西、南北之间,是可以互通的?所以他们才要抓紧一切机会向对方下手?”林三酒喃喃地低声分析道。 这一点很有可能—— 楼氏兄妹刚想到了这儿,忽然只听Siri平淡而没有感情的声音,通过喇叭响彻了如月图书馆:“进度:目前有一本书已被找到。”(未完待续。) PS: 谢谢矫娇的香囊、墨色债主的平安符、我是被迫的香囊和夸奖、李豆子又薅下来的一把猫毛扇、小小书的2票粉红、星辰似海88的2票粉红~! 这么多打赏!这么长的名单!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是不是赏错书了! 看来大家很喜欢图书馆? 你们是喜欢图书馆里的战争,还是喜欢400万特殊物品随便拿…………说实话没有关系,作者慈爱地看着你…… 256 林三酒探知的消息 “不可能!”楼野第一个跳了起来,几乎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音量。“每个地方足有八十万本书,难道这么快就已经找完了?” “到底是谁、在哪儿、找到了哪本书……”楼琴也跟着发急,“怎么都不说?” 这有可能是单纯的运气好吗? 林三酒在心里迟疑地想。 如月图书馆“寻找五本书”的规则写得很清楚了,并不是那种破解了题意才能得到答案的谜题——它的意思十分明白,就是让你去找,没有什么机巧可言。 因为这样,就算此时女娲本人到这儿来,她也得一本一本地找;想要一拍脑袋便能得知目标在哪儿,恐怕只有巫师才有办法。 “……难道真的有近似于巫师那样的能力吗?”林三酒低低地叹了口气,意识力扫描不断在眼前的书本上掠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飞快地在眼前闪过,有的跟目标有些像,但停下来再一看时,都是些什么“妖魅王妃带球跑”之类相差微小的书名,很叫人失望。 “我在十二界里听说过,不过那种东西就跟巫术本身一样,谁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明显焦虑了不少的少年听见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真是那样的能力,只怕下一本书也会很快被发现的。”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似乎说明这件事跟巫术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在接下来的整整二十八个小时里,Siri再也没有通报过有哪一本书被找到了。 或许是因为受到“有人找到书了”的刺激,这28个小时里所有的分馆都一声不出,再没有了丝毫动静,似乎所有人都像林三酒几人一样,正开足了马力全力寻找目标。 在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的寻找以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骤然听见那个嘶哑但又尖锐、仿佛磨砂纸一样难听的声音时,正靠在一起打盹的楼市兄妹都被惊得跳了起来——初醒的迷茫还残存在两人脸上没有褪去,西馆方向传出来的声音,正嘶嘶拉拉地磨着人的耳孔:“我说……东馆那边的小兄弟。你之前下去问了Siri什么?怎么你刚一问完,就有人找到书了呢?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的问题。” 这个人的声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又像磨砂纸磨出来的、又像是指甲刮黑板。直听得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直到斯巴安再次出声时,楼氏兄妹俩才猛地有了一种“耳朵获救了”的感觉。 然而他的话却叫人有些听不懂了。 “我们的问题完全可以告诉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从斯巴安柔风似的声音里听起来,似乎他一点也没有察觉西馆的用心似的,“桃子。你来告诉那位先生,你问的是什么?” 女人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我问Siri,’你知道那五本书的位置吗?’,然后Siri说不知道。” 所有侧耳倾听的人都不由有点傻。 好不容易跑下去,就为了问这一句废话?Siri如果知道,还用得着这么多人大动干戈地找书么? 像是明白众人心中想法似的,斯巴安忽然扬声道:“各位不相信的话,可以现在下去问一问Siri,我们刚才问的是不是这个问题。这样一来,也就能证明我们没有找到书了。” 他这一句话。顿时叫整个图书馆都陷入了沉默。 西馆已经跟东馆挑了好几回事儿,此时显然不会主动下去,将自己暴露在对手的目光里;南馆北馆也互相提防,谁都怕自己下去问完了,被对方捡个便宜。 唯一特殊的,似乎就是中央大厅了。 “我们去证实。”在大家的念头刚刚转到中央大厅时,果然从下方的书架群里传出了一个清亮悦耳的女声。 林三酒一行人除了被北馆袭击过一次以外,再没有和别人有过什么嫌隙;他们与北馆争斗时,也只拿走了两个生存数字,结的仇甚至还不如南馆北馆之间深——由他们出头。的确是最合适不过的。 “不过,希望西馆和南馆的朋友这一回别玩突然袭击了。” 伴随着那个清冷女声走出书架区的,居然是那个无皮肌肉人。 又经过了二十八个小时以后,林三酒此时全身上下的肌肉、脂肪、血管都已经长得齐全了。所差的只有一张人皮而已,反而叫她看起来特别恐怖;这个反差,顿时惹起了馆内一阵细碎的声音,只是很快又重归于平静。 林三酒每一步看起来好像都走在地上,但实际上脚掌与地面那极细微的一丝缝隙,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只要一松劲儿。她立刻就能弹至半空;刚才精挑细选出了一本用于防御的书,此时也化成卡片的模样静静被她捏在手心里;意识体以前所未有的凝实状态,准备迎接不知从哪儿发出的突然袭击。 不过好在,似乎大家都希望她能问出一个结果来,直到林三酒走到Siri工作台附近了,也没有人攻击她。 六百米。 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地念了一句,随即停下了脚。 Siri还是老样子,见她靠近了,便抬起了一双挡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 图书馆里一片寂静,后背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众人针芒一样的目光。 压下了心里的忐忑,林三酒轻声问了一句:“东馆小队问你的问题,是真的吗?请你用扬声器回答我。” 对于这种不涉及原则的要求,Siri果然照办了——她瞥了林三酒一眼,随即对着麦克风说了一句:“没错,东馆小队的确问了我书在哪。” 这一句话清楚嘹亮,瞬间传遍了图书馆每个角落。 “那你怎么回答的?”林三酒尽力放轻自己的音量,确保只有Siri才听得到。“请你用扬声器回答我。” “我说不知道。”Siri清晰的回答毫无阻滞地听在了每个人耳朵里,顿时又一次惹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大家都没想到东馆小队竟然真的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图书馆里的纷杂人声,是被南馆那个女声掐断的:“姑娘,你帮我再问Siri一个问题好么?” “你帮我问问,东馆小队是不是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来了!林三酒抿了抿唇。 她抓住这短短几秒的机会,迅速地说了几句话——很快,Siri将头凑近了麦克风,平静地答道:“没错,只有一个问题。” 如果说刚才还是窃窃私语,现在她这一句话激起的可就是一片哗然了。 在四个分馆隐隐的低语声里,林三酒却没有动身返回,反而朝四周扫了一眼——现在四个分馆小队还处于震惊里,一时还注意不到她的异动,也顾不上来攻击她;但是这样宝贵的机会,顶多只有短短几秒罢了。 抓住这个瞬间,接下来从林三酒嘴里吐出的问题,语速几乎快得叫人听不清了。 不过Siri到底并非凡人,不但将问题听得一清二楚,还迅速地告知了答案。 她的回答刚一入耳,林三酒便立即忍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转身就以最大速度冲回了书架区——还差一步就能够变成完全意识体的林三酒,此时速度快得几乎变成了空气里淡淡的一道残影,挡在她面前的只有空气阻力。 而在她刚刚跑出去几步以后,方才她站立的地方便不知被什么给“轰”地一下砸碎了—— 直到奔回至书架区,林三酒这才缓了一口气。楼氏兄妹一见她便立即急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果然,”林三酒心情激动得甚至想不起来问是谁攻击了她,“是斯巴安找到了一本书!”(未完待续。) PS: 社交名媛小公举刚刚才到家,唉,名利场就是这样忙碌 还好没过12点,现在发文还来得及 感谢名单明天我补上哈,小公举还要趁着没到12点去全家超商抢他们的10号优惠活动……真是一个亲民而接地气的公举…… 257 斯巴安所发现的事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楼氏兄妹同时一惊,不由失声问道。 林三酒稳了稳心情,不由自主地朝透过书架的缝隙朝外望了一眼。 攻击激起的白色烟雾,正袅袅地在Siri的台子前弥漫开来;透过烟雾,还能隐约看见地板上那一个被砸出来的浅坑。她的目光从浅坑一掠而过,转而紧紧盯在了另一侧的多媒体学习区,足足盯了几秒。 “因为……他们特地想办法到中央大厅来,就为了问那么一句废话,实在太说不通了……我忍不住试验了一下我的想法。”她压低了声音说。 从一开始,林三酒心里就有了个猜测。 她一开始问的两个问题,也是南、西、北三个分馆想问的,从Siri的回答上就能听出来,问题没什么毛病;而她之所以刻意放轻了声音,让Siri通过扬声器来回答,也是林三酒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她要让四个分馆小队形成一种定见,即:“无皮人没有扬声器,所以她问的问题我们听不见;而Siri有扬声器,所以我们只能听见Siri的回答”。 定见一旦形成,就成为了一个思维盲点,让人根本不会去想“其实进化者朗声说话时的音量很大”这样的问题——这个手法,还是从黄晓霓身上学到的。 事实证明,别人的思维盲点果然很好用。 在南馆女人要求她问“东馆是不是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时,事情就起了变化。 南馆女人的声音一落,林三酒立即望向了Siri——这一次,她没有像众人预期的那样再向Siri重复一次这个问题,反而迅速地轻声对她说:“你听到了吧?请你不用扬声器,单独告诉我答案。” 在林三酒不存在的咚咚心跳声里,Siri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推开了麦克风。 她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不,”Siri的音量也很轻,似乎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东馆小队问的不止一个问题,还有一个。” 林三酒一瞬间激动得手指发麻。从南馆女人的声音落下开始。到这个答案为止,时间仅仅过去了两三秒,在外人看来,可能她才刚刚问完问题;也就是说。自己还有一点时间“遮掩”刚才的行为。 当有了一个指定答案的时候,问题就可以定向逆推出来了。她飞快地问道:“南馆小队想让我问的,只有刚才的一个问题,对吗?请你用扬声器回答我。” “没错,只有一个问题。”Siri程式一般的声音。清晰地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顿时激起了图书馆里一片哗然——不得不说,林三酒将时间把握得很好,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针对南馆女人问题的答案—— “现在请你不用扬声器告诉我,他们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林三酒的语速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仿佛血管都被紧张感灼烧了起来一样——这个,才是她此行的重点! “我告诉他们,《花间黎明》这本书在C区76号书架第四排左七格。” Siri的这句话刚刚完整地传进林三酒耳里,她便立即意识到自己在这儿流连得太久了——她甚至还来不及对Siri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冲向了中央大厅的书架区;几乎在她踏出第二步的同一时间。刚才站立的地方便不知被哪个小队给击碎了。 ……听完了林三酒的叙述,楼氏兄妹二人一时有点愣,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斯巴安得到了一本书”的结论。 “头和尾都有了,只差中间缺失的那一条线了,很好想到的。”林三酒没有直接说明,仅仅模糊地提示了一句。 两个孩子还很年轻,如果她把一切答案都明白地摆在他们面前、不用他们思考半点,那简直是在犯罪。 楼琴的手指下意识地抚着一排书脊,口中低低地重复:“花间黎明……花间黎明……不是目标书籍呀——咦,啊——我明白了!” 她忽然叫了一声。脸上迅速泛起了激动的红;与此同时,楼野突然也腾地跳了起来,一把将妹妹按了回去:“……不行,我先说!” 兄妹俩竟然同时想通了。 “我们找错地方了!”楼野喃喃地说。目光一下子跳过了层层书架,也盯紧了另一侧的多媒体学习区。“Siri不知道目标书籍在哪儿,但她却知道随便哪一本书在书架上的位置,这也就是说——” “目标书籍根本不在书架上!”楼琴忍不住,先一步将结论抢着说了。 少年顿时有点憋屈得把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没错,”林三酒微微一笑。虽然这笑容有点恐怖,还是叫两个孩子仿佛得到了莫大鼓励。“斯巴安肯定也得出了这一个结论,所以他在东馆的非书架区域里找到了一本目标书籍……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本罢了。” “不光是这样……你们刚才看清楚袭击我的东西是来自哪个方向了吗?”她冷静地问道。 “没有……那个东西并不是直线射击出来的,而是突然出现的一个’爆点’似的东西……”楼野一边回忆一边说,“根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有七八成的可能性,袭击我的人就是斯巴安。”林三酒淡淡地说,“我在Siri面前花的时间,比正常提问所花的时间,要长了那么两到三秒;以他的思维能力,恐怕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要赶在我发现真相前把我吓走——不过,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都不由有点咂舌。 “不光长得好看,也很难对付啊……”楼野叹气似的说道。 “不管他,反正也没打着!现在事不宜迟,咱们也应该从不是书架的地方找起,”楼琴神色兴奋地一摆手,“多媒体学习区不就是最好的目标吗!” 的确——中央大厅里并非书架区的地方很多:大门口、Siri工作台、多媒体学习区和摆放了许多桌椅的读书区。其中多媒体区是离书架区最近的,只要穿过第100号书架,就能进入了。 但是,多媒体区正好在西馆二楼的正下方。(未完待续。) PS: 困死我了……这一章好不容易憋了出来,小公举想睡午觉去了…… 今天一开页面,又咕咚一声跪在了电脑前;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又欠了一章加更……谢谢@锦城斋,其实分开打赏更能够体现你重归的气势~另外,尾受是什么鬼!好吧,我的债主们你们排好队,下个星期我要开始还更了! 另外,谢谢晴水娃娃的粉红、我看我读的2票粉红(嘿嘿)、贪心小白墙的平安符、草扒皮的平安符、桃×3子的桃花扇(你的忠贞大酒哥收到了)、墨色债主的平安符、嘟嘟哑(新读者?)的香囊、Q君的桃花扇和表白(噢我这么受欢迎)、安斯晨光的香囊(又赏了)、末叶香的4票粉红(好多,开心)、琴野楼的2票粉红(为了你亲戚投的么)、Annabellquan的粉红~! 感谢名单这么长,吓死本宝宝了!把两天的攒一块儿致谢,果然显得气势浩大…… 不知为何,此时我有走上红毯、身边咔咔闪光的感觉…… 啊,让我再多体会一会儿…… 258 最后十秒 沉重而富有质感的硬木书架上,一本本或新或旧、或厚或薄的书,正被像扫除一样了噼里啪啦地一本接一本地扫了下去;始作俑者的速度非常快,没过一会儿,架子上就空了一半。 “你们看这一本行不行?” 年轻少女白皙的手指里,正夹着一本有些破旧了的书册,遥遥朝哥哥和林三酒招呼了一声。“《被掩藏的真相》,它说掩藏呢,这个说不定用得上。” ——为了能够在西馆小队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多媒体区,林三酒几人将主意动在了身边汪洋大海一般的书上。 每一本书都是一件特殊物品,这么多的书里,总有一本的效果能够掩护他们进入多媒体区;然而叫人感觉有些棘手的是,他们不能把书翻开看看内容。 只要一翻开,阅读到的内容就会立即作为特殊物品效果而生效;在生效过一次之后,这本书也就恢复了普通书本的样子,再也不能使用第二次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靠书名或是偶尔书背上的一段简介,来猜测书里的内容用不用得上。 林三酒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头。 “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回去!”她的声音虽然轻,但每个字都很坚决。“书架空了,我们靠什么遮挡他们的视线?” 头一回被林三酒训,楼琴没来由地一慌,“噢”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地弯腰捡书——捡到一半,她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平似的;但想要像以前那样发脾气,又似乎发不出来。 她到底还是乖乖地将书都摞回了架子上,这才晃着脚,把那一本《被掩藏的真相》放在了第100号书架的边缘。 这儿,已经摞起了好几大叠的书了——都是几人在仔细挑选后,觉得大概用得上的。 因为一本书里的内容太多了,谁也说不好翻开以后看见的那一页会不会有自己想要的效果,因此把所有能用的都堆到了书架旁边,将这里当做了一个出发点。 此时距离林三酒向Siri提问。已经又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从窗外的天色来看,马上又一个黎明将至。 从昨天黎明时分的情况看起来,如月图书馆每到凌晨五点便会关闭电灯;这个时候,馆内便会陷入一片昏暗里——即使不像刚入夜时那么黑。但也足够称之为一个好机会。 “都准备好了么?”林三酒蹲在头一个,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孩子。 他们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进入图书馆以来的第三天了——也就是说,楼琴身上的实际生存数字只有“1”了。 如果她此时中了致命攻击的话,是从“1”这个实际数字开始扣,还是从“4”这个表面数字开始扣。几人都还不知道——再去问Siri也没有机会了;因此说兄妹俩现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一会儿你跟在我后面,有什么伤害都让我来挡就行,你别乱跑。”林三酒嘱咐了一句,“我的身体强度可以说是你们的百倍,我不会被砍掉数字的。” 得了她这么一句话,楼琴才有点安心了似的喘了口气。 楼野看了一眼中央大厅里墙上的挂钟,随即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照明指筒备用;林三酒伸手抓了一本书,从中间将它翻开了。 “……因此,在得知进一步更精确的消息之前。我们只能束手无策地焦急等待。酋长角猛阿看出了我们的困境,主动提出将车子借给我们……” 效果是“困境中的出路”,虽然非常有用,却不适应现在的情况,反倒白白浪费了——她叹息了一声,迅速换了一本。 “……对于这种行为背后的逻辑思考,是非常有意义的。除了提倡素质以外,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改善这一状况呢?很遗憾……” 这也不行。 “她感受到湿滑的东西顺着大腿落了下去,溅在地上,犹如一朵盛开的荼蘼花——别了。我的孩子。” 不行。 “……她才不要呢!这个男人就算长得好看一点、地位高一点、有钱一点又怎么样嘛,以为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了吗?她和他,只是合约情人而已呀!” 什么玩意儿! 在林三酒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忽然楼野低低地轻呼了一声:“这个!” 顿时。她和楼琴都把头凑了过去—— “罗碧雪清楚,像李玉龙这样的男人,是注定不可能仅仅只有一个女人的。再说,她也愿意让李玉龙拥有更多的女人,来帮她分担一点压力……” 这简直比刚才那本还不如。 “这破书,能有什么效果?”楼琴皱着一张脸问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本的效果竟出奇地好—— 【强行扭曲事实逻辑的描述】 假如这种违背人性的情节也能用好几千字来解释其合理性的话,那么一切事实都可以被歪曲了。 “快快,趁现在!”林三酒登时眼睛一亮,一拍楼野肩膀,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抓着书就冲出了书架区——每本书的使用方法,有些细微之处并不相同,全靠看书的那个人来运转;过了几秒,只见楼野忽然回头朝她们一阵招手,林三酒和楼琴也立刻冲了出去。 西馆的方向安安静静,偶尔响起的几声脚步声,即使离得很近,似乎也完全没发现脚下的异样。 “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楼野忙忙乱乱地在一张台子前蹲了下来,一边翻着每一个可能的空隙,一边飞快地说:“现在我们的存在已经被歪曲了,别人看见的,仍然是书架区里的我们……效果持续期间我们不能发起攻击,快找书!” 多媒体学习区足有两百台电脑,想再五分钟之内搜完,希望其实不大;但此时没有人抱怨,都拼命抓紧了每一秒钟,翻找着任何像书的东西。 “还有三分钟”、“还有两分钟”的倒计时,一句接一句地从楼野嘴里吐出;他们必须在五分钟结束之前赶回书架区,不然一旦被西馆看见—— “还有十秒!”伴随着少年焦虑的吼声,林三酒手指一颤,摸到了一个凉凉的、光滑的书封皮—— 她抽出来一看,上面的书名是《少女的悲伤》。(未完待续。) PS: 谢谢酒娘的香囊(还是你厚道)、晓月丫丫的粉红(没打错)~ 嗯……我今天作死,查了一下这本书有粉丝值的读者…… 发现写了70几万,只有995个人看过这本书……还有好多是只订过一两章的…… ……感觉很复杂…… 259 第一个目标入手! @@林三酒也分不清楚了。楼野吼的那一声“还有五秒,现在撤退!”;她一把将书握在手里、起身朝书架区飞奔而去;Siri平板无波地报告“进度:已有两本书被@@ 260 安静的中央大厅 谁也没有想到,在7个小时以后,如月图书馆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大混乱。 ——在寻找了一整天,依然没有传出Siri关于第三本书的进度报告后,似乎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引爆大混乱的第一声爆炸,是从图书馆的天花板上炸响的——伴随着“砰砰乓乓”的一连串轰响声和四溅的火花,图书馆瞬间陷入了一片茫茫的黑暗里。 连攻击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都没有看清楚,所有的灯管就都在一瞬间被毁了。 “东馆的小子!”仿佛才刚一黑下来,指甲刮黑板似的声音就骤然放大了无数倍,在黑暗中震得天花板都隐隐发出了嗡嗡响。 “我知道你们手上至少有一本目标书,现在就给我拿出来!”这刺耳的声音好像有生命似的,从耳朵一路钻进大脑里,叫人听了直想抱着头满地打滚。 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还是因为这一声吼,图书馆内立刻静了一两秒,然而叫人吃惊的是,接下来说话的人却并不是斯巴安。 南馆的女人用她凉凉的声音,悠悠然地开口了。 “金发的弟弟,事已至此,大家不妨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南馆女人嗤地冷笑了一声,“我这个人比你要笨一点,过去这么久了我才反应过来。你们跟中央大厅的那个无皮人早就联手了吧?一唱一和地,倒是把我们大家都当成了傻子——目标书籍在非图书区里,恐怕也是你们在一队找到一本书后,有意放出来的消息吧?” 图书馆里静了一息,随即斯巴安出声了。 他并没有像另外两馆的人那样有意抬高嗓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低柔悦耳的轻语声却依然能叫人听见,甚至连唇齿之间的暧昧吐气也像情人耳语一样清清楚楚:“……南馆的小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像轻轻划过脖颈的鹅毛,连南馆的女人听了,似乎也必须缓一缓。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往下说:“——我说,你们这是早就算计好的!每个分馆内部只有很小的一个桌椅区域,但是连接两个分馆的地方,却是一片占地很大的读书区……你们和中央大厅合演了一出戏。各自拿到书以后,就想等着让我们自相残杀!” 她话音未落,西馆便迫不及待地“沙沙”说话了:“……小子,在你我之间的那片读书区里,原本应该有一本目标书籍的。但刚才我们几个人。做了充足准备后去搜,却发现那儿什么都没有……既没有书,也没有你们的人!” 斯巴安“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问道:“北馆的朋友呢?不说点什么吗?” “找书这事太费脑筋,”高礼帽低低地笑了,阴阴凉凉地说:“我们自有离开图书馆的办法,那5本目标书,你们去争就是。” 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而中央大厅里静静的。一点声息都没有——那一个无皮人和一对少年男女,像是突然聋了哑了似的,听了这么半天也压根没有半点回应。 斯巴安在黑暗中忽然微微皱了皱眉。 他身旁的女人桃子一直在悄悄关注他,见状立刻压低了声音:“……怎么了?不好办?”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的语气里一点忧虑也听不出来,反倒充满了斯巴安的盲目信心:“接下来怎么做,你跟我说一声,我马上去做。” “不要紧,别担心。”斯巴安回头轻声安慰了她一句,桃子一与他目光碰上。立刻忍不住低下了头。“……我只是觉得中央大厅静得奇怪,其他的几个小队,我还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南馆和西馆,不知在什么时候、通过何种手段。已经悄悄地结了盟。 “不过有北馆牵扯着,我看南馆也做不出来什么动作。”斯巴安轻轻说了一句,如同森林深潭一般墨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西馆我是不怕的,反而中央——” 他的一句话没有说完,异变突起。 伴随着一声呼哨。从南馆和北馆的二楼栏杆旁,同时闪现出几条黑影来,飞一般地跃身而出;几乎在他们现身的同一时刻,Siri平平的一声“进度:第三本书已被找到”也传进了耳朵里;从西馆处响起的脚步声,几乎是瞬间便扑过了两馆之间的读书区,直奔东馆而来。 “怎么回事?”桃子这一下才真受惊了,失措地抓住了斯巴安的衣袖:“谁找到书了,怎么都来攻击我们……诶?” 她突然发现了不对,随即有些看不懂了。 从北馆扑出的人影,直直地从二楼落了下去,原来是冲着中央大厅去的。而从南馆出来的两个人,则迅速堵住了斯巴安所在东馆的出口——也就是通往中央大厅的楼梯。 情况明明应该很危急才对,但桃子却感觉到身边的斯巴安忽然轻轻舒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心一样——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放心的,她不懂,也没想着要懂,只是声音发颤地问道:“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事,”斯巴安似乎对她心中的不安充满了怜惜,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是告诉过你怎么办的吗?现在行动吧。” 桃子用力点了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她才一离去,东馆最边缘的几个书架登时便“轰”地一声,先遭了秧;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有这种可怕的力道——几个高大而沉重的书架居然像是一把水珠似的被打飞了,随着地面的隐隐晃动,书架一个接一个地被推倒:西馆的人似乎一旦认定目标书籍不在书架上以后,对这些碍事的破东西就再也没有了半分顾忌。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再一次潜入了中央大厅书架区的北馆众人。 “小心点,别把书碰着了!”高礼帽狠狠地啐了一口,“找到他们没有?” 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的。 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正握着一本用于侦察敌情、勘破屏障和范围监视的书;只要林三酒一行人仍然在中央大厅,就肯定会被书本效果捕捉到—— 然而在将书架区彻底翻了个底朝天以后,高礼帽傻了。 “人呢?!”(未完待续。) PS: 谢谢三分热的评价票、q君的平安符(又打赏拉)、九尽堂的2票粉红(承蒙照顾)、还有上午漏了的,夏梨公举殿下的粉红~ 这一章差点憋死我了,感觉卡文卡得我似乎已经自爆了好几次,然后我的碎片又辛苦地凑成一个人形,再度趴回了电脑前…… #要是把这种精神头用在正事儿上我早已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了# 261 北馆的……宠物? @@在高呼声和偶尔亮起的闪光之中,整个图书馆仿佛都在不断地晃动。不知是什么样的一下重击过后,天花板的夹缝中扑簇簇地漏下了一阵沙尘,正好兜头浇了楼野一脸,迷得他眼@@ 262 为什么不让我穿鞋 通讯器里似乎传来了Siri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不过说的是什么,楼琴现在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 当你面前也有一根长长的、湿滑黏腻的舌头在来回摇摆,仿佛在吸嗅着你的气味时,恐怕你也不会有心情去听旁人在耳边说的是什么。 楼琴本能地对面前的生物感到了恶心恐惧,但她还是使劲压下了让她双腿发颤的情绪,尽量冷下了声音说道:“……堕落种?” 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她在不知不觉地模仿林三酒的冷静语气。 通讯器里传来的,仍然是Siri平静而模糊的声音;显然,楼野根本没有听见妹妹的这一句话。 虽然Siri完全没有提过堕落种这件事,但是如月图书馆仍然是这个末日世界的一部分,在这里出现了堕落种,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她眼睁睁地看着舌头两边密密麻麻的小气孔忽然一阵收缩,顿时许多涎液滴滴答答地从舌头上落了下来,有一滴甚至落在了楼琴的鞋上。这个东西与其说是舌头,倒不如说是面前这个诡异生物的武器和呼吸器官——楼琴此时正被它的武器给指住了,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身上的数字只有“3”而已。虽然临走之前楼野要求她攻击自己,好把一些生存数字转移到楼琴身上,但是由于“致死攻击”后一段时间内都会变得近乎没有战力;因此这个办法也就被搁下了。 ……那么,这一仗要怎么打? 那张扁平的长脸,慢慢从书架顶部抬了起来,随即以一种叫人头皮发麻的动作,滑滑地从书架上伸了下来——随着它的动作,越来越多的躯体也逐渐展露在了楼琴眼前。 这是一段像蚯蚓似的圆柱形身体,连颜色都跟蚯蚓一模一样;它庞大得连楼琴双手合抱都抱不住的体形,在彻底滑下了书架、直立起来以后,才叫人看清楚了:直起来的上半身,已经足有两米高。在昏暗的空间里形成了一个凝实的高大黑影。 楼琴瞥了一眼它隐没在黑暗里的大半截身体,干干地咽了一下嗓子。 北馆的人知道它的存在吗?……这么大,没理由不知道的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假如说它跟北馆众人有关系,那么为什么攻击中央大厅的时候不带着它…… 纷乱的念头刚浮起了一半。突然风声一动,楼琴猛然惊觉到刚才那条舌头不知道哪儿去了——得益于昏暗中非常低的能见度,在站直了以后,“蚯蚓”的脸几乎是隐藏在阴影里的,那条粗壮得如同人类躯干似的长舌瞬地不知从哪儿袭了出来。直奔楼琴而去。 在少女狼狈地打了一个滚、迅速躲到了一个书架背后的同时,她突然感觉到后背和手臂传来一阵灼烧似的钻心疼痛——楼琴反手一摸,手掌上顿时沾了黏黏的一片,不知道是血还是在地上沾到的黏液。 忍着皮肤好像要绽裂开的疼痛,她低头瞧了一眼,顿时忍不住“嘶”了一声——原来刚才被滴上了一滴口涎的鞋子,此时已经被腐蚀了一小片鞋面,正中央的小小黑洞里,还隐隐地冒着烟。 “混蛋,”楼琴忍下了砰砰的心跳。一边骂了一句,一边伸长胳膊随便从身后的架子上扒下了几本书拢进怀里,“为什么这儿的堕落种都不让我好好穿鞋?” 话音未落,只听又一阵“哗沙沙”的响声——楼琴转头一看,发现那根长舌正好拦在她的后方,在两排气孔的收缩下,一阵比刚才量更大的黏液滴滴答答地落满了一地。 然而奇怪的是,地面却没有被腐蚀;黏液只是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的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片高强腐蚀度的“水洼”—— 伴随着又一阵风响,从楼琴身侧袭来的黑影。这一回是摆明了要把她逼进“水洼”里去;大概是因为黏液正好由舌头两边排出,方向不受控制,因此这条“蚯蚓”才选择了这样的作战方式。她不敢硬受那条布满黏液的长舌一击,连忙就地打了个滚。然而还不等她稳住身子,那条长舌一改方向,再次朝她打了过来,黏液登时被甩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身后已经是二楼栏杆,再往后退。楼琴就要一跤跌下北馆的二楼了——她一咬牙,用身体挡住了怀里的书,在点点黏液“刺啦啦”地烧破她身上衣服、皮肤的同时,楼琴已经飞快地打开了两本书,目光迅速从书页上划了过去。 然而楼琴一扫之下心里登时一凉。 这个地方太暗了,她几乎看不见什么——但不甘心就这么扔下书就跑,她怀着侥幸心理,几乎将眼睛都凑上了书页,也仅能借着对面时不时爆起的微光看清几个模模糊糊的字;但是这么少的字,甚至还根本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自然也谈不到什么特殊效果了。 ……身后的攻击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她看书只花了三四秒,然而这已经太久了。 楼琴感觉到地面微微地、有节奏地震颤着,随即书页顿时黑了下去,连刚才那几个字都被一个什么阴影给遮挡住了;她慢慢地合上了书,回过头。 扁平、没有鼻子的脸,不知何时已经贴近了她的肩膀——下巴悬空停在了她的左肩上,从脸的一边向另一边,像拉开拉链似的,逐渐扯开了一张巨大的嘴。 “你在看什么呀,小姑娘?” 楼琴僵着身子。 好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声音,有着与形体不相符的尖细;“蚯蚓”一边用一种黏腻的语气说道,一边将长长的身体慢慢拖了出来,拦住了楼琴的去路,将她堵在了栏杆前面。 “为什么这么黑还看书?书上有什么?”它黏腻的声音里透出的几分兴奋,迅速变了调:“……马上告诉我!” 它说话时,那张黑洞一样的嘴里,还能隐隐看见翻卷的长舌。 楼琴只觉自己浑身冷汗一层又一层地在往外冒,手心里湿湿的几乎握不住书了—— 忽然她灵光一闪。 “……你、你别伤害我,”她控制着自己的气息,故意颤着声音说,“我这就告诉你,你等等,让我找个光……”(未完待续。) PS: 妈!你看我一说加更,他们都来打赏了!这是什么风气!请关爱网文写手! 一点也不怕作者过劳死的感谢名单如下:感谢矫娇的香囊、海味爷的香囊、无网请重登的粉红、安斯晨光的平安符、晴空湛蓝的粉红、柳歧的香囊……我要是漏了谁请务必告知一声! 关于楼琴身上的数字我声明一下,其实现在是3,之所以之前写的是4,是因为我日理万机忙着救市不小心疏漏了……感谢提醒我的赫萝;之所以还没有改过来,是因为我日理万机忙着救市没有时间…… 还有个啥话想BB来着,我忘了…… 还有一章晚点写了发 263 这一章姓苏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外貌如此整齐划一的进化者小队。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她把自己的身体拉得更加细长了,如同一根须藤似的缓缓攀附着书架爬行,逐渐靠近了正与斯巴安对峙的西馆小队。 ——即使已经快要变成完整的人模样了,但是林三酒身为一个意识体的特质仍然不会改变:只要心念一动,她还是照样能漂浮、能飞行、能变形。 事实上,她也是靠这样的方法光明正大地上了东馆的:其实在她上楼的时候,不少人都瞧见了她;但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应该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电线影子,居然是个人。 在这根“电线”悄悄地爬上东馆二楼以后,没过多久,西馆小队的攻击也停了下来。 叫停的是那一个声音嘶哑难听的领头人。这一位西馆发话人,是一个个儿很矮、头却很大的男人——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讲,他看起来都很像是一只蘑菇;更叫人感觉滑稽的是,他身后那四个同样裹在一身斗篷里的男人竟然外表与他相差无几,一眼望去,也像是一只只身高相似的大蘑菇。 然而不管外貌多滑稽,当领头人开口的时候,他声调里泄露出来的阴狠劲儿,却叫人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他盯紧了坐在对面书架顶层上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听了,林三酒顿时只觉自己的耳朵神经被一块磨砂纸狠狠蹭了一下似的,竟然有些发疼——“……小子,你这是打算弃械投降?” 斯巴安仍然穿着兵工厂的一身蓝色战斗服,姿态闲适地坐在顶层,长腿垂下了书架,听见这话甚至还有些孩子气地晃了一下。他朝对面的西馆众人绽开了一个笑,一口整齐的白牙即使在一片昏暗里,也仍然闪着光似的:“原来是你们啊!他们说的没错,果然很好认呢。” 难道是旧识? 林三酒刚浮起了这个疑惑。只听他接着悠悠地说:“据说你们这些种菜的在’碧落黄泉’界里的地盘都快让人端了,怎么还有闲心出来逛?——噢,是为了锻炼新人,还是为了搜罗东西?” 明明是十分亲切友善的语气。但似乎正戳中了西馆领头人的痛处——他周身气势一变,怒气几乎变得肉眼可见,过了几秒才突然阴阴笑了一声:“……能认识我们,也算是有点见识,不愧是兵工厂出来的人。只不过可惜的是。兵工厂,你回不去了。” 林三酒将自己伪装得尽可能像是一根电线的模样,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在意识力扫描里搜寻那个叫桃子的女人的踪迹。 她此行的目标,正是第一本目标书。 按理来说,斯巴安应该随身带着第一本书才对;但考虑到他即将孤身与西馆小队对战,倒也有可能把书藏在了事先躲起来的桃子身上。 不过找了一圈,二楼里似乎没有那个女人的踪迹。 林三酒思考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决定在这儿等着,看看能不能在两方对战之后做一个渔翁——斯巴安很显然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不如就借着西馆小队之手,先探探他的底。 主意拿定了,她目光在场内一扫,忽然一愣神:怎么他们还没动手? ——不仅仅是没动手;双方甚至也不说话了,就像是有人为这个场面按下了一个时间定格键,无论是斯巴安还是西馆小队,都凝固着一动不动,陷入了绝对的寂静里。 甚至领头人的嘴巴还半张着,仿佛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被冻上了。 林三酒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外界,又看了看自己的意识力扫描。 当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双方所在之处时。他们忽然不见了。 天地间猛然旋转起来,就像咖啡杯里搅拌后的奶油似的,一圈圈地叫人眼晕;不知从哪儿投进来的光,为这一副扭曲的景象折射出五颜六色、明艳艳的色彩;书架的形状被拉得长长长长的。而天花板变成了一块布,被站在其后的人不住地戳出一个个尖尖来—— 她只坚持看了几秒,便已经晕头转向了;明明知道哪里出了不对,但思维好像是一块放进了冰箱的果冻,再怎么努力思考也只是偶尔一颤,凝固得不会动了;意老师遥远的声音好像在说“你怎么了?恢复原状干什么?”。林三酒听了却一点也意识不到她是什么意思,只想莫名其妙地“咯咯”发笑。 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回了人形的林三酒顺着书架滑到了地板上,虚软无力地漂浮在空气里。 这个时候,斯巴安悦耳的声音才隐隐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们的’迷幻蘑菇’,也只有头一回遇见的人才会中招了吧?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林三酒是一点也听不见了。好像有人将厚重的布料打湿了,蒙住了她的耳朵似的;咬牙积攒起了一点力气,她拼命躲到了一个书架后头,下意识地抽出了一本书握在手里,以防万一;想打开【防护力场】,但这个念头也是时断时续的,试了两三次,她身上才终于微微一亮。 在一阵接一阵的奇妙幻觉里,似乎过了许多年,又似乎才是一眨眼的功夫——当林三酒突然感觉神智清醒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倚在书架上,而斯巴安与西馆小队的战斗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 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被一个半蹲下来的身影给遮住了大半,在身前的地面上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在背光的阴影里,他暗金色的头发几乎也像快融进了黑暗里似的。 林三酒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腾地跳了起来,手上书本被翻开的同时,她也已经做好了苦战的心理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斯巴安仍然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只是随着她的起身,他也抬起了头—— “你、你是谁?”他悦耳的声音头一次出现了波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在斯巴安的唇齿之间发着颤。他抬起了一双墨绿色、犹如森林深潭一般的眼睛,着迷似的、一眨不眨地盯住了林三酒的脸:“……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三酒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上半身的皮肤和毛发都已经长出来了;虽然腿上仍然是鲜红的肌肉模样,但是被笼在了黑暗里,斯巴安竟然一点儿都没瞧见。 “你看——” 意老师忽然低低地在脑海中叫了她一句。林三酒一抬眼,发现在斯巴安战斗服的后裤袋里,正支出了一个硬硬的书角,好像是被卷着插进了兜里似的—— “你靠近一点,”连林三酒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下意识地用清凉的声音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我就告诉你。” 说着,她微微地弯下了腰,长发像水似的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斯巴安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闻言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地凑近了身子;林三酒轻轻一笑,吐了口气,好像要说话似的—— 下一秒,她沉重的拳头便狠狠击向了斯巴安的腰眼。 这一击居然真的击中了。 斯巴安猛然受袭,身体只是勉强一拧卸掉了部分力道,但到底还是实打实地吃了这一拳——林三酒顾不得多想,反手一抓,便将他后裤兜的书抽了出来,迅速翻身跳上了旁边的一个书架,迫不及待地望向了书的封面。(未完待续。) PS: 你们说!苏不苏!一个设定是“人类容貌顶端”的男人,看到酒哥忽然傻了!从此她改名叫苏三酒好不好! 谢谢莉莉AD的粉红、磷火木杨的平安符!我会说你们常出现在我致谢名单里的人儿们,已经是我输入法里相应拼音的头一个了么……都不用找字了…… 以上来自#以为三更会多一点订阅然而现实狠狠地摔了她一巴掌的小公举# 264 身后是黑漆漆的南馆 在半个小时以前,如果有人跟林三酒说,她充满了“女性魅力”,恐怕连她自己都要冷笑一声表示不信。 可是现在,眼下这个情况…… ……林三酒呼了一口气,目光不甘心再一次从书的封皮上划了过去,随即一扬手,把书扔回给了斯巴安。 书翻卷着落进了一只指节修长的手里,封皮上那一行《亚洲艺术史绘本》的字样,在没瞧清楚的时候确实很能让人心里一跳。 “果然不是啊,”林三酒有点儿遗憾,同时目光紧紧盯住了这个叫她摸不清楚的男人:“如果真就放在后裤兜里,也的确太随便了一些。” 此时她站在书架的顶层,微光照在她没有皮肤的两条腿上,映着肌肉血色,染了一条微微的红边;加上这一个清凉得特殊的嗓音,斯巴安也终于想到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孩儿是谁了。 他捂住自己才受了重重一击的侧腰,低头又像是轻笑、又像是叹息似的喘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说:“……原来你就是中央大厅里的那一个。” 明明他被对面的女人趁机偷袭了,还抢走了东西,可以说敌对的立场已经表露无遗;然而斯巴安看起来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虽然他面色已经平静多了,但是望向林三酒时,眼睛里仍然是浓翠的一片晶亮。 “或许这么说有些唐突,”他每一个字的吐息都近乎呢喃,“不过,你愿意加入我的小队吗?” 当然不! 林三酒从没觉得自己有过什么女人味,更别提迷住一个如斯巴安这种外表的男人了,她心里早就认定对方恐怕又有什么计划,轻轻冷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你加入我的小队?第一本目标书在那个叫桃子的女人手上吧,你把她交出来,咱们什么都好说。” “这件事,”斯巴安充满遗憾似的摇摇头,“即使是你的要求。也办不到。” 他刚才那种奇异的态度波动,至此已经完全消失了——斯巴安双手插进战斗服的裤兜里,斜倚在身后的书架上,又是一副懒洋洋、游刃有余的闲适模样了。 但是也正因为这样。林三酒才又有了一点“正常感”。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 刚才一群蘑菇似的西馆小队已经不见了,地上只躺着一个不再呼吸起伏了的黑影,看起来其余的人应该是退回了西馆;她已经反复检查过东馆二楼好几次,依然没有桃子的踪迹,看起来很可能是躲在一楼。 而想要通往分馆一楼。就必须要经过堵在眼前的斯巴安。 可是想越过他,却没有这么简单。这个男人跟西馆五个对手交战过后,他自己看起来毫发无伤,反倒叫对手留下了一具尸体——不光是难缠的问题,斯巴安此时的生存数字,恐怕早就高到了一个让人望而却步的程度。 多一个生存数字就相当于多一条命,当双方的生存数字相差大到某个地步时,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了。 正当林三酒微微焦躁起来、斯巴安也忽然微微一抬头似乎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从图书馆的另一端,突然响起了一声“轰”——这一声并不大。然而随之而起的艳红火光,却立即吞噬了半个图书馆的黑暗。 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的,是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叫;一个高大得过分的隐隐黑影,正在火光之中挣扎扭转,但拼了命也无法从这火焰牢笼中走出半步——那影子尖嘶、滚动,甩出了无数火花,很快连楼梯扶手、中央大厅的书架,都迅速燃烧了起来。 林三酒登时一惊。因为从北馆二楼腾空而起的火焰,也瞬地照亮了栏杆旁边一个缩着身体、抱着书的小小身影——正是楼琴。 几乎是与此同时,楼下中央大厅里也响起了北馆小队的吼声。见自己的分馆竟然起火了,几个黑影立即一马当先地冲上了楼梯,直朝北馆二楼扑去;楼琴也意识到了不妙,匆匆地站起身就要跑。然而此时身后的火势太大,她几次试图突围,都又被那个燃烧的黑影给逼退回了角落里。 眼看着北馆众人已经冲了过去,林三酒再也顾不得考虑斯巴安手上的书了——她脚下一蹬,身体登时以冲势扑了出去;斯巴安的身形同时一动便要追上去,但他没想到林三酒竟然直接从二楼飞了出去。顿时扑了个空。 他紧紧地握住了栏杆扶手,一动不动地盯着北馆的方向,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投映下,竟有一种叫人心惊的震撼。 ……身后发生了什么,林三酒没空去管;因为当她刚刚跃上北馆栏杆的同时,几处燃烧的火光突然一瞬间全都灭了,图书馆登时再度陷入了一片漆黑。 作为书本的特殊效果,燃烧的火焰也是有时长限制的;时间一到,效果自然就消失了。 只是虽然仅有短短的半分钟,但对于楼琴来说也足够救命了——那一个庞大蚯蚓模样的东西,在火灭了以后的几秒钟里,便忽然轰然倒塌在了地上,碎成了一截截的焦炭。 虽然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型了,但刚刚冲上二楼、将楼琴包围起来的北馆众人也依然止不住地一愣。 “这是什么东西?”高礼帽喃喃地问了一句,瞥了一眼身上尽是伤口的楼琴。“你和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刚去了一个敌人,又来了一群敌人——楼琴扶着膝盖支撑自己站起来,目光狠狠地在面前一圈人的脸上划了过去,喘着粗气:“……这不是你们养的么?” 高礼帽疑惑重重地看了看地上呈一节节圆柱体状的焦炭,随即忽然阴阴一笑。 “这跟我们可没有关系。小姑娘,希望你身上的数字够多才好……” ——林三酒落脚的地方不大好,正落在了北馆人身旁偏后的位置。当高礼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刚刚悄无声息地从栏杆处翻了进来;然而到底还是被一个北馆成员发现了。 只不过,她一点儿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听见这么一句话。 “怎么,看见我们找着了一个人,你们就舍得过来帮忙了?”那人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明明约好的事……怎么才只派了你自己过来?” 林三酒一愣。 看来对方是把她当做了别人…… 当做了谁?肯定是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她一边想,一边应付了两句,走近了那人身边。 一回头,她顿时有些明白了。 从那人所站的地方往她这儿看,林三酒的身后正好是黑漆漆的南馆。(未完待续。) PS: 谢谢q君的香囊和蠢萌评论、墨色债主的平安符、糖2糖的平安符、冰糖的猫的香囊、桃×3子的平安符、彩telent债主的桃花扇(每次一出现都这么大方!)、若丶绯夜的平安符~! 一苏就来了这么多打赏,真的很容易叫作者误会的,真的…… 话说昨天勉强三更了,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 我想今天还是恢复2更吧…………………………………… 265 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太、太黑了—— 感觉到自己似乎把身后的追兵甩开了,楼琴忍不住在一个书架后方停了下来。她用鼻子将呼吸尽可能慢慢地呼出去,努力不要发出太粗重的声音;手里攥着一卷书,却始终找不到机会、也不敢看。 听着不远处的呼喝声,她感觉自己四肢都软得在发抖。 在她刚才被北馆众人包围住的时候,楼琴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拼着扔下了一个生存数字,这才从包围圈中找了个机会逃出来,一头钻进了书架区里;然而弊端也立刻显现了出来——她现在手脚发软,别说战斗了,连从北馆小队的追踪下逃掉,就已经费尽了力气。 现在的生存数字,应该只有“2”了吧?她微微有些绝望地想。这么低的生存数字,恐怕只要再挨一下稍微强力点的攻击,她就凶多吉少了。 通讯器里,楼野几乎急得都不成调了:“你尽量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上去……” 他现在正处在南、西、东三方的目光下;要是从Siri的工作台前突然站起来一个黑影,只怕他立刻就要成为众矢之的——“我只能贴着墙慢慢过去,你现在在哪儿?受伤了吗?” 楼琴左右看了看,见附近几排书架的走道里似乎都没有追兵的影子,这才敢用气声低低地说:“没有——你不要过来!” 一边说,她一边抹掉了脸上淌下来的血。 不管自己能不能逃出去,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哥哥扯进来。 虽然有了这样的觉悟,然而她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十四岁半的小姑娘——楼琴感觉眼睛里热热的,好像有点想哭;只是在轻轻抽了一下鼻子以后,她仍然一咬牙,弯下身子悄悄地跑向了右前方的书架。 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是个藏身的地方。 ——她的这个念头刚升起来,手腕突然被一个猛地从书架后袭出的黑影抓住了。楼琴手腕一疼,心里立即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她几乎失去了理智,一口咬在了那只手上。 没想到那只手的皮肤硬得出奇。简直像咬在了金刚石上一样——楼琴只觉牙床一阵酸软的同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地在头顶上骂了她一句:“……你属狗的?” 楼琴蓦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庞。她的五官本身虽然柔和精致,但却奇异般地散发出了一种冷峻感,似乎之前在包围圈里瞄见过;此时近距离一看。对方琥珀色的瞳孔像极了一对光影交错的猫眼,不知怎么让她隐隐觉得眼熟。 “别看了,是我,”林三酒没好气地说,“我的皮肤长出来了。” 这一下,不光是楼琴,连通讯器里的楼野也长长呼了一口气——小姑娘泪眼汪汪地扑到了林三酒身边,轻声叫了一句:“你怎么来了!刚才做什么不帮我!” 林三酒揉揉她的头发,没应声,只是悄悄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因为在意识力扫描里。有一个人正朝着这儿走来了。 “你在这儿当诱饵。”林三酒在楼琴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书架边缘。 很显然,这个追兵手里是有热能扫描装置的;在快要靠近楼琴的时候,他立刻慢下了步子,抬起了手中一个长棍儿似的东西,无声地缓缓靠向了楼琴的藏身之处。 他看得很清楚,这儿只有那个小姑娘一个人;他也没打算叫上同伴来分薄自己的生存数字。 眼看着猎物已经快到眼前了,然而下一秒他只觉咽喉一紧,伴随着喉头无意识的“咔咔”声响。他几乎要突出来的眼珠拼了命似的要转到后方去,看看是谁杀了自己—— 楼琴听见响动,不安地探出一个头。 只见林三酒笔直地站在西馆追兵的身后,一只左手紧紧攥住了对方的咽喉。已叫他使不上半分力气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体随着生存数字的流失而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无力,终于一松劲儿滑了下去——林三酒手腕不动,卡住了男人尸体下滑的趋势,原地静静地等待了十余秒后,这才抽回了手。 “咕咚”一声,尸体载倒在了地上。 没有用能力。也没有用特殊物品,单单靠着手指的捏合力,就将一个战力不错、生存数字达到7的进化者杀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他,手指无意识地捻了几下,好像在把刚才掐死一条性命的感觉轻轻掸落。 “走吧,下一个由你来。”林三酒在昏暗的夜色中抬起头,轻轻地对楼琴说。 楼琴这时才喘过了一口气——好像刚才她也被掐住了喉咙似的——忙跟了上去。 “你现在的生存数字是多少了?”二人闪身走进另一条书架间的走廊时,林三酒忽然出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2——”楼琴心里顿时像塞进了一块大石头。 “我看看。”林三酒示意她撩起衣服下摆,凑近了少女的后腰。虽然光线昏暗,但她的意识力扫描总比肉眼好用一些,在楼琴白皙的皮肤上,一个小小的“14”清晰可见。 “咦?”猛然听见这个数字的楼琴,自己都不相信了,一脸怔忪怀疑地望着林三酒,“我之前明明只有3,又死了一次……啊!” 不光是她们二人,一直在通讯器里听着她们对话的楼野,也在同一时间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那个怪东西身上也有生存数字!” “奇怪了,那分明就不是个人,怎么会也是副本玩家——”楼琴一边摸着自己后腰,一边又惊又喜又疑惑地问道。 林三酒想了想,一时也没明白。 不过这件事还可以押后再说——她现在只想教训北馆小队。 当林三酒真正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时,她的战力是十分惊人的。她没有体温,不会出现在热能扫描里,但却能够用刚死不久的人来作诱饵;加上楼琴的战力也渐渐恢复了,在接下来仅仅五六分钟的功夫里,她们便已经一连放倒了两人。 只是凡事都有意外。 她们袭击的第三人,似乎戴了防身用的特殊物品;林三酒一击之下不但没能击倒他,反而被他仓促间逃了出去,一边逃一边高声示警:“老大!旗子他们都死了!快撤啊!” “妈的!”林三酒骂了一声,抬步追了上去。(未完待续。) PS: 不知道这种写完发的日子还能坚持几天…… 没有感谢名单,也不知道BB啥好…… 我沉默地走了…… 266 南馆 当林三酒与高礼帽之间发生第二次对峙时,形式已经大大地逆转了。 高礼帽一行人只剩下了三个,其中还有一个受不了不小的伤;而林三酒此时却几乎逼近了完全体状态,力量达到了空前的强大——在那个逃脱的人叫破自己一行人的行迹后,她甚至根本就懒得再暗中下手了,干脆一纵身,跃上书架顶部,随即从书架上一路飞奔,迅速冲至了高礼帽一行人面前。 即使没有直接碰到书架,但由于卷动的空气流速太快,当她猛地停下脚步时,气流打在了书架上,竟然激起了一股淡淡的白烟。 而直到这时,那个逃脱的人所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才刚刚消散在空气里。 高礼帽紧紧盯着林三酒脚下的白烟,即使没有出声,也仍然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脸色必定十分难看。 为什么才过去了两天功夫,这个无皮人的能力已经上升到了这种地步? 此时林三酒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场,如同一片深渊,又像是一只巨兽,逼得人呼吸都不太顺畅了;甚至不必交手,高礼帽就迅速做了决定。 “走!”他朝左右喝了一声,同时手一甩,向空中甩开了一片灰白色的布料。 【3D电影套装】 这可绝对不是为了圈钱,而胡乱搞出来的的3D电影。在目标面前播放出的内容,将清晰地重现出“另一个真实世界”般的效果,叫人以为自己走进了电影中世界一样,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不管用于迷惑、助攻、逃跑,效果都非常出色。 见高礼帽一行人要跑,林三酒跃下书架就追了上去——然而空气里似乎有什么微微一变,接着她的手臂就不知怎么挂住了一条藤蔓,还顺势将它扯了下来;她有些怔愣地一抬眼,发现面前是一片幽深的、黄昏时分的密林。 从地面上突起的树根。一脚踩上去的触感坚硬而真实;林三酒伸手拨开了挡在眼前的一片气根,四处望了望,哪儿也没看见高礼帽的影子。虽然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但林三酒仍然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脚——太真实了。她连图书馆的影子都半点瞧不出来了。 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时,身后传来了一串脚步响动,她一回头,原来是楼琴也从几棵树后走了过来。 “这……是他们放的障眼法?”楼琴半张着嘴,“不过。这个效果应该不会持续很久吧?” 林三酒也说不好,来回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毫无头绪地叹了口气。 事实证明,【3D电影套装】效果的持续时间的确不长。然而对于北馆小队一行人来说,一分三十秒的逃跑时间,已经完全够用了。 “喂,你们听见了没有?为什么不回话?”当密林的景象从眼前消失、再度变成昏暗的图书馆时,通讯器里才传出了楼野满腹疑惑的声音——看来这个电影套装连外界的声音也能够阻隔:“我说,戴帽子那个家伙往南馆跑了,你们听见了吗?” 还在左右张望的楼琴一激灵。忙应了几声,随即望向了林三酒:“进南馆了,还追吗?” 刚才他们就以为自己是南馆派来援手的人,现在一遇见了危机,又立刻逃进了南馆——林三酒往南馆看了一眼。 南馆被笼罩在一片幽暗漆黑里,书架区的影子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明明刚才跑进去了一行人,此时的南馆却静得彷如没有一个人似的,悄无声息。 “他们既然联手了,就不好对付了。”她想起那个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南馆女人。也感到了棘手:“算了,只剩下三个人了,想来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楼琴咬着嘴唇问。她的声气跟之前比,明显从容多了。 这一仗打下来。虽然他们手里仍然只有一本书,但是她和林三酒的生存数字都大幅度上涨了;楼琴此时的数字达到了“21”,林三酒的数字甚至达到了“29”,只有楼野的数字还没有动过。 “我们先去找你哥,再说书的事。”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北馆的栏杆边上。“他在下头动弹不得,也是够受的……”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对面西馆突然传出来一个微微有些高昂的难听声音,像磨着耳朵过去了似的:“……那不是北馆的人,看来他们确实往南馆跑了!” 西馆的人一直在观察这边?林三酒和楼琴都是一愣,立即找了掩体藏好身形,立起耳朵听着对面的动静。 看来跟斯巴安的一战,除了损失了一人以外,并没有伤到西馆的筋骨;他们嗡嗡的交谈声在西馆的方向持续地响了一会儿,猛然爆起了一声吼:“南馆的!你出来!” 发话的还是之前的那个领头人,当他抬高嗓门的时候,声音几乎能刺穿旁人的耳膜:“……明明说好了攻守同盟,但是怪不得你们刚才不派人助战——原来你们跟北馆还有一腿!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南两个分馆,果然也是结了盟的。 林三酒闻言,不禁又看了南馆的方向一眼。 那个女人能够在不知不觉之间跟两个分馆合作,甚至还叫他们彼此间都不知道,手段也算了不起…… 只是西馆的质问有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片回音。此时的南馆,一片死静。 总不会是心虚了? “蘑菇男”那个难听的声音又尖利地叫骂了几句,只是南馆的女人却像忽然聋了哑了似的,不但一声不出,甚至连半点响动都没有——正当林三酒微微疑惑起来的时候,南馆的方向忽然爆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呼,随即一个人影像一团破抹布似的,被什么力量抛进了半空,直直地往下掉去。 一顶高礼帽在空气中打了几个转,随着主人一起落了下去。 即使伴随着惨呼,颈骨折断、血肉拍在地面上时的闷响仍然能听得一清二楚,令人忍不住从后背上窜起一片鸡皮疙瘩——在最后半声含着血的嘶叫里,高礼帽的每一个字,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南馆是的——” “噗嗤”一声,从南馆射出了一个小小光点,将高礼帽没说完的话连同他的生命一起终结了。 南馆是什么? 林三酒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正疑惑时,只听图书馆里忽然响起了斯巴安的声音:“这事情不对——我记得南馆之前留了两人在大厅里,你们有照明的,都把光打下去看看!” 南馆竟有两人一直呆在大厅里? 因为早就分头行动了,谁也没有留下来监视中央大厅的动向,因此一听这话,林三酒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楼琴也慌了,一叠连声地朝通讯器“喂”了好几句,只是却始终没有收到来自楼野的半点回音——仔细一想,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没有声讯的。 而那边斯巴安的话音一落,一道光柱已自他的手中刺破了黑暗,雪亮的光芒笔直地在大厅中映出了一个圆,顿时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最初几次巡弋,光圈内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些被光映得惨白刺眼的桌椅设施;然而当他的光柱扫向了Siri工作台时,林三酒终于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啊”。 楼野早就从藏身之处出来了;他此时捂着一边受伤的肩膀,正与一个人对峙着——然而直到光芒打向了那个人时,他才跟整个图书馆一起,第一次看清了对面那人的相貌。 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五官。 堕落种。(未完待续。) PS: 看见这么长的感谢名单,对于订阅的怨念似乎减轻了许多—— 谢谢tianbian的粉红、酒娘的酒囊(休息不了啊)、晓夜001的粉红(嘿嘿你真的不断刷新吗高兴)、晓月丫丫的粉红、影沉壁的粉红、星月菲漾的粉红、安斯晨光的又一个平安符(谢谢安慰)、猫啊米米的粉红、柳歧的粉红、璞草的3!票!粉!红和桃!花!扇、书友150715090134087的桃花扇(改个名吧?)、最烦想名字的粉红、941甜品的2票粉红、莉莉贝塔的粉红! 好长啊啊啊,我还在里面加了许多BB,让它看起来更长一些……真是一个有心机のGirl。 我想问问评论区在发春的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看见好看的就不行!跟我似的! 267 林三酒一语成谶 几乎是在光芒照亮那一张雪白面庞的同一时间,从北馆的二楼上便猛地卷起了一股风——随着一条人影跃下楼的动作,连空气都被这力道搅成了破碎的几片,“呼”地打向了四面八方。 转瞬之间,林三酒便落在了楼野身边;紧跟着,楼琴也“蹬蹬”地从楼梯处跑了下来,站在了哥哥的身后。 有了同伴,少年顿时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这里怎么会有堕落种?”从西馆的二楼,传来了一个诧异的声音——这句话,也是盘亘在所有人心头的疑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西馆也升起了一道亮光:他们用的照明物件可比斯巴安随手找的手电筒好用多了,登时大半个图书馆都被白光染得映得纤毫毕现。 在这样的光线下,对面那一个东西的模样,看起来就更诡异了。 林三酒在如月车站里遇见的堕落种,基本上都多多少少有一些半透明;有些弱的,甚至连体形的边缘都是模糊不清的——但眼前这一个堕落种,看起来却有种叫人心惊的真实。 无论是它清晰的线条,凝实的惨白色,还是那种真切的、“占有了一块空间”的实体感,都明确地表现出这个堕落种跟其他阴灵的不一样:它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被扒掉了脸皮、削掉了五官、缝起了眼皮和嘴,最后涂上一层雪白。 阴森感固然减少了,但扫上一眼,就不免让人头皮发麻。 见这个古怪的东西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林三酒也就暂时没有动作;楼琴忙趁机上前看了看哥哥的伤口——只是之前受的伤被扯开了,倒没有什么大碍。 “怎么只有一个?” 来自东馆的手电光柱扫了几圈,斯巴安的声音抬高了一些。他微微一皱眉,睫毛在宝石般透绿的眼睛里投下了一片令人灵魂发颤的阴影。 听见他出声,林三酒也说不好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忽然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东馆——下一秒,只见斯巴安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转头便冲向了通往一楼的楼梯。 “晚了哦哦哦哦哦哦哦!” 图书馆大厅里,不知从哪儿回荡起了一个脆生生的、拉得长长的童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几人面前那个没有脸的堕落种顿时抽了几下肩膀。仿佛在无声地笑;随着西馆抬高了手中光源,林三酒一行人这才看清楚,原来声音发自东馆的楼梯。 一个四肢着地、浑身赤|裸的婴儿,迅速地从楼梯上爬了下来;在他仿佛即将摇摇欲坠的巨型头颅上,一双黑洞似的眼睛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几乎碰到了嘴角——他嘴里叼着一个扁扁的长方形东西,正是一本书。 没有五官的堕落种登时爆发出一声尖笑,抽身便向婴儿跑去——林三酒刚提步要追,只听一声怒吼骤然如同雷鸣一般响了起来,震得图书馆都在隐隐发颤;楼琴一个没站稳,甚至差点摔在地上。 一个气势汹汹的影子忽然从东馆二楼一跃而下,“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正好挡在了两个堕落种面前,连地板嗡嗡地抖了抖。 事情发生得太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当林三酒听见斯巴安的怒喝声时。中央大厅里随着那个高大身影的动作而骤然卷起了一股旋风——爆烈的风势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席卷呼啸,几乎根本叫人瞧不清什么;只有刚才那个童音突然爆发出的一声刺耳尖叫,夹杂在盘旋的风声、砰砰掉落的物件、书架倒地声里,清晰地传进众人耳中;不知道西馆的人看见了什么,照亮了半个图书馆的光源微微地抖了几下。 十几秒以后风停了下来,林三酒转头一看,发现图书馆里还站立着的,只有她和斯巴安了。 那个婴儿模样的堕落种,早就被撕成了破破烂烂的几条,变成了忽忽悠悠的几缕烟。转瞬间便飘散了。南馆楼梯上忽然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个惨白的影子颠簸着冲了回去——斯巴安抬眼看了看这只逃脱的堕落种,没有动地方。 楼氏兄妹颇有几分狼狈地支着胳膊,爬起身来。 斯巴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林三酒一行人。不知在和谁解释似的,低低说了一声:“……桃子死了。”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朝他们大步走来。林三酒能感觉到身边楼氏兄妹一惊,但随着他走近了,面容在光线里越来越清晰,两个孩子也渐渐地放松了不少。 …… 林三酒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个。给你了。” 当斯巴安停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时,他的情绪显然已经平复了。在伸手递过一本书的时候,他低头看了林三酒一眼。随着这个动作,他面庞上阴影一晃,晃出了叫人错不开眼的光影线条。 林三酒看了看他手里的书,那是一本《恐龙化石复原画像技术详解》,正是五本目标书之一。她立即干脆利落地一把接了过来,没忘了问一句:“——为什么?” “忘了你说过的话了?”斯巴安浮起了微微的一点苦笑,这是一个林三酒头一次见到的表情。“……我来加入你的小队了。” 身后的兄妹登时发出了一阵吸气声。 “Siri的规则里,肯定不允许两队合并……”林三酒只觉自己一阵头大,刚推辞了半句,斯巴安就带点强硬地截断了她的话:“生存数字对我来说,无所谓。” 不要25点生存数字? 林三酒还想说点儿什么,没想到身后两个孩子忽然兴奋了起来,拽着她的衣服,一叠连声地说“让他来吧”、“他是好人”;这么一来,她反倒不好摇头了。 两次跟斯巴安打交道的经历,都不大正常;让林三酒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好,只好板起了脸,冷冷地说:“……你可别自作主张。” 斯巴安拢了一下一头金发,随意一笑,轻忽的态度却显得璀璨之极。 “你、你刚才那么生气……”楼琴忽然出声问道,目光晶亮,语气里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那个桃子,是你的女,呃,朋友吗?” “我是在图书馆外面遇见她的。”斯巴安温柔地拍拍楼琴的头顶,后者居然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让他拍了,简直想让人叹息:“我答应过她,要赚到这儿的生存数字……是我食言了。” 他是对所有的女孩都这样吗? 林三酒忍不住想。 不过在斯巴安面对她的时候,上一次那种古怪的态度波动已经完全消失了。要不是那次的印象太深刻,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产生了错觉。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斯巴安将书递给他们的那一瞬间,便意味着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西馆的视线范围内。 或许是因为西馆小队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脱离西馆的光线比想象中要来得简单多了;当他们将身形隐藏与中央大厅书架区以后,几人开始讨论起下一步该怎么办。 “以我对西馆那些蘑菇的了解来看,”斯巴安靠在书架上,抱着胳膊,语调懒洋洋地,“这种情况下,他们肯定要隔岸观火。他们讨人厌的地方就在于,永远站在可能获得利益的那一边。” “第三本书也已经被找到了,会在谁手里?”楼野忙问了一句,“南馆?” “我是这么猜的。”斯巴安点点头,笑着问道:“我倒想知道,你们在Siri那里干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PS: 大T哥! 你又一个和氏璧砸得我有点晕头转向,同时也感激涕零……商量商量,把你们这些债主都供起来,早晚一炷香,不还更如何! 对了,T哥你画的人设我看见了,唉呀妈呀一肚子话要说,等我去评论区回复…… 感觉“人类顶峰的容貌”这个设定真是作者作死绝技,斯巴安的外貌描写得我好累…… 268 十二界真是奇妙的地方 “干了跟你之前一样的事。”林三酒抬起眼睛,瞥了一眼新加入的成员后,淡淡地说。“我们问了Siri一些问题……不过在说这个以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本来是不太在乎的,不过既然现在斯巴安成了盟友,她就不得不问了。 金发男人疑惑地一歪头,样子有点像小狗。 “……你的队友呢?” 斯巴安顿了一秒,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他揉了揉自己一头蓬松金发,吐气道:“……你是知道兵工厂一向以小队形式出动呢,还是之前见过我?” 不等林三酒张口,他忽然自己笑了:“——噢,你一定是之前见过我。” “你怎么能肯定?”她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印象不太好。”斯巴安歪头的样子非常孩子气,笑起来时一口牙在昏暗中也是雪白的:“嗯……基本上很少有女孩不肯告诉我名字。” 能明显地感觉到,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谦虚了一下。 这确实是实话——别说女孩了,连楼野都在几句话内主动向斯巴安报上了姓名和出身地;不过好在两个孩子还算理智清醒,像能力以及林三酒名字之类的重要情报,都捂住了没说。 面对十二界来人时,林三酒不想多讨论自己的名字;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的确见过你,但别转移话题。你之前的队友呢?” “殉职了。”他的声音依然悦耳,只是淡淡地冷了下去。 林三酒一愣。那个楼灵竟然这么难缠? “这些事等从这里出去之后,再慢慢说不迟。”斯巴安也没有问林三酒是何时见过他的,只是低下了头,头发细碎的影子遮住了他的眼睛。“现在能告诉我,你们和Siri的对话了么?” 楼野立即清清嗓子:“……Siri告诉我们的规则其实很少,所以我们就整理出了许多问题,一条一条地找她问了。” 首先楼野问的是,Siri对于已找出的目标书大概位置是否知情。 Siri的答案是“不知情”。 “现在第三本书肯定落在了南馆手里。”楼野神色兴奋地说,“……Siri就算不知道,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真正让我吃惊的,是接下来的问题——你们刚才不是还在担心西馆的人吗?等着瞧啊。” 少年咳了一声。显得有些激动——接着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他忽然抬高声音喊了一句:“Siri,请你通报一下各小队人数!” 众人一惊,都没有想到他竟然问了这个问题。紧接着,只听Siri平板无波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响了起来:“好的。中央大厅3人。西馆4人,东馆1人,南馆11人。” “11人”这三个字才在空气里响起来,登时便激起了一片哗然;甚至连已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的林三酒一行人,也惊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Siri通报的很显然是“现在还活着的”人数。那么算上被楼琴和斯巴安杀掉的堕落种,也就是说南馆的初始人数其实是13人。 这么多堕落种,林三酒不信它们一直乖乖呆在楼上。 西馆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怎么搞的?人数差距这么大,这还打什么?”“他们分明是堕落种啊,这也能让他们混进来?” 不知道是谁的哪句话恰好被Siri听见了,她平静地回答道:“只要是身上有生存数字的。都可以成为图书馆五队之一,并不局限物种。” “原来Siri还能这么用啊,真有趣。” 从南馆蓦然传出的女性声音,顿时把哗然压了下去——女人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说话间吐字悠长,叫人很难想象这个口吻竟然出自一个堕落种。 “不过无所谓,就算我们损失了两个成员,这一次的生存数字我们也是志在必得。”南馆女人轻笑了一声说。 “……为什么堕落种也能进入副本?”林三酒忍不住轻声向斯巴安问道。 在场的进化者中,除了她之外,其余都是来自十二界的;看起来。他们对于堕落种进入副本这件事一点都不吃惊。 “低级的堕落种和没进化的普通人一样,都不能进入副本,也不能转换世界。”斯巴安瞥了她一眼,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但是。堕落种也会进化的。” 林三酒瞬地想起了在极温地狱见过的飞行堕落种。 她脖颈上的皮肤感受到金发男人温热的呼吸,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好像想把这感觉抹掉。 “既然人数差距这么大,我想西馆的蘑菇们大概也愿意帮点忙了。”斯巴安直起身子,语气里不无嘲讽。他转头对楼野一笑:“怪不得你说不用担心他们。” 少年立刻受到了鼓舞,笑着说了一声“还有呢!”。随即又轻又快地将自己刚才得知的情报都一骨脑儿地说了——不得不说,虽然“问问题”这个主意还是林三酒出的,但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楼野探知的消息,竟然顺利地让几人做出了一个行动计划。 “现在南馆已经知道我们手上有两本书了,所以一定会把我们当做重点目标袭击。正好现在西馆也把光灭了,”林三酒重申似的说道:“那么我们就两人一组,我和楼琴一组,楼野你跟着他走……在避开他们的袭击同时,尽可能地按照Siri的提示,搜索一些目标书可能在的区域——只我们是不知道最后一本书的英文名字,有点麻烦。” “那个……”斯巴安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随即从自己的单兵作战眼镜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零件。接下来从他口中吐出的,是一串流畅自然的英文——再也没有了之前说话时,用词吐句间那种微妙的不协调。 林三酒登时傻了。 斯巴安悠悠然地将零件装了回去,朝她一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林三酒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十二界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未完待续。) PS: 又困又卡写得又枯燥……感觉自己这两天的状态差到了谷底,每天一开电脑都是“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 谢谢墨色债主的平安符、白墙儿债主的平安符、楼氏兄妹亲妈的粉红、桃×3子的平安符(被写死了……)、柳歧的2票粉红、Q君的平安符~! 虽然大家还是很温暖,但我仍然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 269 第四本 Q:“Siri,如果一直没有人找到5本目标书会怎么样?” A:“在这种情况下,图书馆的寻书活动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找到书为止。或者当持续天数与所有小队成员的生存数字之和相当的时候,就会一次性将生存数字扣完。” Q:“那不就都死了啊?” A:“到时我会再次打开大门,欢迎下一批参加寻书活动的读者。” Q:“……好吧。如果集齐了五本书,但不确认的话呢?” A:“按照无人找到书的情况处理。” Q:“也就是说必须要确认了……确认一定要到工作台这儿来吗?如果我举着5本书给你看,这样行不行?” A:“不行。” Q:“……那么,现在馆内所有人的生存数字之和,能说吗?” A:“能。” Q:“……那你倒是说啊!” A:“522。” Q:“啊,这么多……谁有多少,这个能说吗?” A:“不能。因为这个不涉及到寻书活动本身的持续时长。” Q:“反正你怎么都有理。对了,五本目标书是怎么会从图书馆系统里不见的呢?” A:“……因为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很喜欢看书。在闭馆休息的时候,她总是在图书馆里消磨一整天的功夫,不管是吃饭也好,午睡也好,走到哪里手上都会拿着一本书看。或许是因为太放松了的关系,一段时间后就发现有5本书不见了。” Q:“那个管理员就是你吧!” A:“……不予置评。” ……在黑夜的掩映下,林三酒和楼琴悄然又迅速地靠近了墙角;她们停下了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隔壁那一条走廊里的动静。 从楼野与Siri对话中所得到的提示看来,基本上能够确定是“图书管理员”在消磨时间的时候,把五本书弄丢在了她的行动轨迹上:而从读书区、多媒体区发现的三本书,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而Siri提到了“吃饭、午睡”,似乎在暗示这个“图书管理员”有着跟活人一样的日常活动;而图书馆里又显然是没有食堂的—— 林三酒在意识力扫描里看过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以后,朝楼琴比了个手势,二人快步拐进走廊里,头顶一个写着“洗手间”字样的标牌。在黑暗中绿莹莹地亮着。 两组人马分开之前,斯巴安拉下头顶的单兵作战眼镜,遮挡住半张脸的动作,不知怎么让人印象特别清晰——“我们先去找西馆的人谈谈,”他随意地将胳膊甩在楼野肩膀上。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似的:“你们找书的时候务必小心,南馆现在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当林三酒正好想起这句嘱咐时,她与楼琴刚刚推开了女洗手间的厚重木门。木门在二人力道的控制下无声地滑开了,暗黄色的光顿时泻了一地。虽然灯泡瓦数不高,但总算没被损坏;被它映亮的洗手池、干手机,以及一间间的独立隔间,都静静地坐在洗手间里。 目光扫了一圈,见洗手间里没有人影,楼琴微微地松了口气。关上木门,她轻轻地嘟哝道:“真希望书在这个洗手间里……” 这已经是她们搜索的第四个洗手间了。 在搜完了中央大厅里的两个女洗手间以后。她们又上了东馆二楼;要是这儿也没有,林三酒真想回头把男洗手间也看一遍。 “咱们还是一人一个地找?” 反正一路走来四下无人,楼琴也有些松懈了;她大喇喇地推开头一个隔间的门走了进去,嘴里又挑剔上了:“厕所找起来怪恶心的,Siri也真是……” 林三酒走进第二个隔间,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她,一边放下了马桶盖,将马桶后面的缝隙里也检查了一遍。 “对了,你真的不想告诉斯巴安大哥你的名字吗?”即使在找书,也不耽误楼琴跟她闲聊:“像他那样的绅士可不多啦。再说,十二界里也不是人人都是人偶师的走狗……” “不了,我觉得你们现在叫我阿酒就挺好。” 或许是在伊甸园里时,宫道一给她留下的莫测感实在太深;所以对于拥有这样外表的斯巴安。林三酒怎么也找不到什么信任。再说,他对于身边女性一律过于温柔的态度,也叫她十分不赞同。 楼琴检查完了第一个,抬步走过她身边,钻进了第三个隔间里:“嗯,这个好脏!据说其实女厕比男厕脏多了。说不定我今天能确认一下……” 年纪小的孩子身上,似乎总有这样无穷无尽的精力;不管是打了多少场苦战、受了几次伤,只要一缓过口气来,立刻就又活蹦乱跳的了——林三酒想到这儿,不禁微微一笑。 这个隔间里也是空的;林三酒在离开之前,顺便往门后看了一眼。 ……一个女式挎包正静静地挂在吊钩上。 她顿时心里一阵激动,伸手就将它取了下来;隔着PU的质感一摸,里面似乎传来了一个厚厚的手感——林三酒一把拉开女包,果然从里面抽出了一本书,就着光线一看,正是《偷心王妃带球跑》。 她的目光几乎是刚从书封皮上挪开,Siri模模糊糊的通报声已经穿过走廊和木门,传进了她的耳里:“进度:第四本书已被找到。” 林三酒控制不住地长长呼了一口气,面上浮起了笑意:“太好了,这下就只剩最后一本了……看来洗手间里不会再有了,咱们去找找这儿有没有适合午睡的地方。” 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她也忍不住开了句玩笑:“……你别说,这个书也还真就适合在厕所看了——” 话说到这儿,林三酒突然意识到了哪儿有些不对。 洗手间里未免太安静了些。 她僵直了身子,慢慢地将目光挪到隔间挡板下的空隙处。 一双穿着红色亮皮高跟鞋的脚,正站在刚才楼琴身处的位置上;仿佛是感觉到了林三酒的目光,那双脚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弯下了腰来。(未完待续。) PS: 谢谢用户洺的平安符、Hermesδ的粉红、十洲风云的平安符、maggic-x的平安符、伴你长眠的桃花扇(你要伴谁?斯巴安咩?)、沉醉冰酒的平安符~我好像漏了谁…… 感觉家楼下的粉面馆实在太没见过世面了!我晚上只是叫了一个大腕米线+双份牛肉+卤蛋+拌干豆腐丝而已,为什么给我拿了两双筷子!他们老这样!以为是俩人吃!吐艳! 这一章前头几百字不用怀疑,就是水……老实说……现在也只有水一水才能继续写下去了…… 唉呀妈呀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希望明天起点网站被黑一个星期……就不用写了…… 不说了,下楼买吃的去 270 决战即始 “老实说,你们这种德行实在有点烦人。” 盖子掀上去以后,脏兮兮的灰水看起来就更难受了,马桶上也尽是一道一道深黄色的可疑污痕——这绝对不是什么好风景,然而一双膝盖此时正跪倒在马桶前方,已不知多久了。 “吓不吓人暂且不提,简直跟白痴一样。” 随着女性清冷的声调,一只赤脚踩上了另一个被黑发包裹的头颅——紧接着,这个头颅便被“嗵”地一下,重重地砸进了马桶里;在水花四溅以前,林三酒赶快将脚抽了回来。 她双手插进裤兜,浮在一个穿着红高跟鞋的长发阴灵身后,面无表情。 “我说了你能把头抬起来吗?”林三酒此时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太妹,每个字都戾气横生:“把你的丑脸泡回去!” 阴灵前后都被长发覆盖住了,也说不好哪边才是脸、丑不丑;在听了林三酒的话以后,它似乎发出半声低低的悲鸣,然后赶紧在对方的脚踢上来以前,把一整个头都泡进了肮脏的马桶水里。 “好看多了。”林三酒表示了一下赞赏,然而语气里饱含着的怒气与戾气仍然叫人感觉到,她的耐心似乎不多了。“……现在,你告诉我,跟我一块儿的女孩哪去了?” 在怪谈中一向以“穿着红色高跟鞋、戴着口罩”形象出现的阴灵,不得不辛苦地一边泡着脸,一边拨开了后脑勺上的头发——一张满是尖齿的嘴在头发里张张合合,口涎拉成了丝:“被、被墙灵拉进墙里去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林三酒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语气倒是平和了下来:“……连话也是问半句说半句,你们真的很烦人。” “不不,我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说,只要墙灵一走。被拉进去的活人就会被活活困死在墙里……”那张模样怎么看都有点恶心的嘴巴急急地一张一合,“不过你不需要担心她,因为这一次墙灵应该是把她带回南馆了。” “带回去干什么?” “为了得到你们的书……”听身后女声缓和了不少,阴灵的脖子慢慢地抬起了一点。只要能够趁其不备。将脑后的嘴靠近林三酒,那么情势可就逆转了——“我们的生存数字也不多,头儿看你们几个之间似乎有亲戚关系,应该不会放着她不管,所、所以打算用她来换书。” 头儿应该就是那个吐字悠长的女人了。“亲戚关系”这个猜测。也不能说离事实很远。 “你们头儿……是个什么样的阴灵?”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的样子——因为她总是穿着连帽的长袍,也没出过手……”大概生怕林三酒误会,阴灵急急地动了动,“脸也完全挡上了……” 林三酒皱着眉毛陷入了沉思。她一边寻思着什么,一边探头出去看了看——好像是在确保没有人朝这儿来——就在这个时候,她只听见脑后骤然一阵风响,便朝她的脖子袭了过来。 下一秒,趁机突袭的阴灵就卡在半空中了。 “我忘了跟你说吗?”林三酒挑起一边眉毛,声音冷冷地看了一眼被她捏住了脖子的阴灵。它看起来像是倒退着朝自己冲过来的,此时只能看见它的后脑勺和后背。只是瞧它不住挣扎的样子,似乎很不理解眼下的状况。 “……其实,我也不算是活人。” “你看,我现在正飘在空中……刚才踢你用的,也不是特殊物品,只是我的脚而已。” ……活人与阴灵之间的界限上,还存在着一个林三酒。 给阴灵科普过之后,她手上一用力,阴灵便像一片被捏碎的硫化饼干一样,变成了稀稀拉拉的碎片。随即一点点消失在了空气里。 在阴灵消失后,空气里静静的,仿佛什么也不曾存在过。林三酒刚才颇有些焦虑的表情忽然如同冰雪一般融化消失了——她歪头想了想,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 她走到洗手台前。撩起衣服下摆,朝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后腰。 数字已经变成了“43”。 “希望斯巴安那边也能有这么顺利……” 将书卡片化以后,林三酒一边自言自语了一句,一边走出了洗手间。而就在她迈出门口的同一时间,Siri的通报声清晰地响了起来:“进度:第五本书已被找到。” 是被斯巴安他们找到的?还是被南馆一行人找到的? 林三酒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再顾不上遮掩行迹了。拿出最大速度风一样地冲回了中央大厅—— 呼呼的风声里,Siri平静的公告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耳里。 “至此,五本目标书都已经被找到了。请集齐书籍的小队尽快来到工作台前确认,否则在确认之前,每天依旧消耗一个生存数字。” 林三酒刚一进入中央大厅,立刻找好了掩体;随即,在她的意识力扫描里,另外两个人影也从西馆扑了下来——正是斯巴安和楼野。 “第五本是谁找到的?西馆那边同意了吗?”几人一见面,林三酒立即出声问道。 “同意了,条件是南馆的生存数字都给他们。”斯巴安应了一句,晃了晃手里一本书,忽然莫名地笑了一下。不等林三酒出声问,他目光在林三酒身边扫了一圈——他们两人都发现楼琴不见了。楼野立刻有些提心吊胆地问了半句:“阿琴她……?” 林三酒点点头,楼野呼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还好,一切都正按照他们计划的那样进行了;加上斯巴安手里的《How to render》,目前己方一行人手上就掌握了四本书——林三酒接过书来,目光刚在那串奇长的英文名字上停留了几秒,只听南馆的女人果然发话了。 “了不起。”她沉着嗓音慢慢地说,“竟然这么快就把书都找全了。” 林三酒一行人没有说话。从西馆的方向扑腾腾地落下几个影子来,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定了。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缺了书,而你们缺的是人。” “你们也该想到了……来做个交换吧。” 南馆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绷紧了呼吸,下意识地和斯巴安飞快交换了一下目光。 图书馆决战即始。(未完待续。) PS: 今天更得早,感觉剩下的大半天时间我都自由了!解放了!再也不用为更文所苦! 直到该更下一章为止…… 唉,起点为什么没被黑…… 谢谢血染长空、一个团子、墨色债主的平安符~ 271 拳脚打多了,差点忘了这个能力 @@“啪沙”一声,一个明亮的火光就直直地冲进了图书馆黑暗的半空中,它所投射出来的光芒瞬地撕破了半张夜幕,将大半图书馆都笼在了半明半暗的光芒下。见光点稳稳地挂在了@@ 272 王对王 Q:“……Siri,我又来了,我有最后几个问题想问你。” A:“你说。” Q:“假如小队集齐的5本书里,有一本书并非目标书,那么在他们来找你确认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A:“五本目标书必须同时集齐,否则确认不成功,寻书活动继续。” Q:“嗯……那已经被你确认过的四本真正目标书,这个时候算谁的?那个小队的吗?” A:“不,谁的也不算。确认一旦中止,按照没有确认过任何一本书的情况处理。” Q:“原来是这样……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问你。” A:“……” Q:“有没有办法在不触发特殊效果的前提下,得知书本内容?” A:“有。” ……当九个堕落种同时发动袭击的时候,一切景物都迅速褪色、泛白、扭曲了;尖利的惨风呼啸着从身边刮过去,竟不知是从何而起;分明看不见什么,但是一种毛毛的、叫人头皮发麻的异物感,仿佛正顺着自己腿上的皮肤迅速地游了上来—— 在Siri刚刚拿起那一本《How to render》,还没有将目光落在书上时,林三酒便猛然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心念一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被楼琴捏在手里,快被她汗湿透了的卡片蓦然变成了薄薄的纸页——而这时,林三酒身边的阴灵还没有发觉半分不对。她飞快地瞥了楼梯上的人影一眼,又迅速盯住了Siri。 Siri看了一眼书名,嘴唇微张,似乎马上要说什么—— 就在她声音还没出口的这个瞬间,林三酒挟着冲势的一拳已经重重击上了那个形状不断变化的东西;与此同时,Siri“确认中止”的通报声也响了起来——她早有准备,一拳将那个东西打退出去几米,立即回身一扫胳膊,桌上挨着了她的四本书便接二连三地化作白光、成为卡片被收走了。 至于Siri手里那一本。林三酒根本连看也没看一眼:虽然它与斯巴安手里的目标书很像,但是它那长长的名字里,有一个单词并不相同——用来迷惑堕落种,是绝对够了。 卡片刚一入手。她来不及低头,只是突然向上一跃,一道黑影从她刚才脚腕的地方蓦地划了过去——与此同时,楼梯上也登时爆起了一阵冲天白光;在刺眼的一片白里,两个人影迅速地扑向了楼梯。正是楼野与斯巴安。 直到这时,林三酒一直绷着的呼吸才微微松了。 能否让楼琴从“人质”变成“定时炸弹”,是这个计划里极关键的一步;从爆起的白光来看,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几页书纸里果然有一页发动了;只是不知道这段爱情描写攻击,在那个斗篷女人身上效果怎么样—— “……不经意间与他的相遇,在多年后的冬天里回忆起来时,仍然会让我恍然发笑。那一段年少时的爱情,如同一阵太过耀眼的光芒,在它的映照下,我后半生再也没有了色彩。” 从描述来看。至少也应该有一个致盲的效果吧? 林三酒这个有些不确定的念头刚浮起来,忽然身子一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在她身后,一瀑黑发突然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遮挡得一片空间都昏暗了。当丝丝缕缕的头发已经快触到了她的肩膀时,林三酒猛地朝地上一扑,接着就地一滚—— “轰”地一声骤然响起,像是天地间都能炸坏的了巨响,又像是耳边若有若无的一丝风声;这古怪的声音伴着一圈圈气波瞬地在空间里席卷开来,恰好从林三酒的后背上擦了过去。那一片黑长发登时在空中被切成了无数细碎的发末,隐隐地,似乎还有个什么东西哀鸣了一声。 紧跟着,少女有些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行!不管用!” 林三酒心里一提。 这一次威力强大得惊人的攻击。同样也是来自于楼琴手中的书页;或许是因为描写了一个浪漫主义的艺术家头一次被派上战场后受到的心理冲击,这个攻击不仅威力大,范围也极广——几个来不及做出反应的阴灵,甚至刚一被气波碰上,就瞬地化作了轻烟;远处几个西馆小队的成员各施手段抵御,也仍旧被掀飞了很远。 然而这样的攻击。对那个女人来说没有用? 在林三酒的目光里,几个人影正由小渐大地靠近了——当先跑在前头的是楼野,他一路跑,一路不住朝后投掷黄历纸页;紧接着,斯巴安高大的影子也映入了她的眼底,他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不大的影子,看样子正是楼琴。 远方,在已成一片烟尘废墟的楼梯里,缓缓地站起了一个裹着斗篷的身影。 她抬手拍了拍身上的袍子,袖子微微滑下去了一些,林三酒才第一次看见了她的手——那是一只细白的、看起来与平常人类毫无二致的手。 “我不得不佩服你们的勇气。” 当楼野在林三酒身边喘着气停下脚步时,远处裹在斗篷里的女人也悠悠地发话了。好像眼前的乱象于她来说没有半点影响,她甚至还微微笑了半声,声音回荡着:“……其实乖乖给我书,本来真的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楼琴掉了个生存数字,”斯巴安在身边低低的一句话,顿时将林三酒的注意力从那女人身上唤了回来,“……所以他们必须回来了。” 被刚才的攻击波灭了几个以后,剩下的堕落种也被回过神的西馆小队缠住了;此时与那深浅莫测的斗篷女人一比,的确是这儿更加安全一些。 林三酒瞥了一眼没了战力的少女,朝斯巴安一点头,算是谢过他照看楼氏兄妹;随即又转头朝楼野一笑:“你们看好阿琴,等我回来。” 楼野一愣:“……你要一个人去?” 不远处斗篷女人忽然一动,一眨眼间身影已经大了一倍;林三酒来不及回答,骤然一跃,向前直直扑去——两个女人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了一起,竟震得空气都隐隐发出了金石之声。 “我想她会很快回来。”斯巴安抱起胳膊,朝楼野一笑。(未完待续。) PS: 谢谢忧伤的克罗地亚的3票粉红(好多~)、fallenangel!的粉红、晴水娃娃的粉红(晴天娃娃的妹妹)、书友150421110024818的3票粉红(又是3票呢)、爱吃樱桃030的香囊、曼曼大人的粉红~! 卡文卡得疼死啦,这一章我写了3个半小时……嗯,我美好的周末目测要扔在码字上了……下一章还不知道要怎么写……天了噜…… 另外,我想再说一下,本文正文没有感情戏,想看感情戏的读者请关注番外,不想看感情戏的正文结束直接关文就好了,这个以后我就不多说了哈,一遍一遍地重申我也好累的。 273 女人与镜子 半空中狠狠相撞的两条人影,在迅速地分开、落地之后,二人同一时间从口中吐出一句含有几分惊诧的话来。 “你不是活人——” “原来你是活人!” 角色仿佛一瞬间倒转了——身为众阴灵首领的女人反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比林三酒更真实的正常人;在二人相撞时,林三酒便隔着她的袍子感觉到了她的体温。 但最让她震惊的倒不是这一点。 身为一个意识体的林三酒,此时早已经跟当初那一个烟云一般的大脑完全不同、凝实到了可怕的地步;别说她刚才那一下冲势中所包含的千钧之力了,就算她平平常常地一挥拳,坚硬得如同金石一般的体表,也足够带来一定伤害了——然而眼前的女人,似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反而是林三酒自己,却在作用力的反震之下感觉到了一阵难受。 这是她完成了意识体塑造以来,头一次感觉自己被反震了。 “真没想到,”南馆的女人轻轻地说,“你是什么?好像不是堕落种……噫,但也不像是什么能力塑造出来的东西呢。” 林三酒绷紧了脸,没有说话。对方仍然将全身都藏在黑色斗篷深深的阴影里,除了刚才一瞥之下见到的手,连半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她半句废话也没有,蓦地再次冲了上去——这一次,她将意识体作战的优势完全发挥了出来:既可以固若金汤,又可以如烟云般轻盈——在拳头即将扫中斗篷女人的面颊时,她的手臂忽然一转,以一种正常人绝不可能弯折出来的角度转手袭向了她的小腹,而力道却依然沉猛地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让她吃惊的是,这一变招竟然成了无用之功:因为斗篷女人根本没有半分躲开的意思,任凭拳头沉沉地砸进了自己的小腹里。 没有人的血肉之躯可以承受这样的一击,而毫发无伤的。林三酒有自信,即使这一拳砸中了人偶师、黑泽忌。或者斯巴安,只怕他们也要吃个亏;然而此时从手下传来的感觉却不太对—— 明明打中了,女人柔软的腹部触感也传回了拳头上;甚至连她腹腔内,内脏隐隐翻动的感觉都十分鲜明;林三酒正自奇怪为什么她还若无其事时。下一秒只觉一股沉重的力道狠狠击在了自己肚子上。 这一股力道之猛与她打出去的相差无几,林三酒甚至立刻就被掀飞了,被打进了半空中——她从没有受过这种沉重的打击,若不是意识体内没有血液,恐怕此时一口血都已经吐出来了。即使是金刚石般强韧的身体,受了这一击后,腹肌也不由得颤抖了几下。 在空中一个翻身稳住了去势,林三酒捂着肚子落了下来,面色很差。 “……这是你的能力?”她上下扫了静静站着的斗篷女人一圈,“能够将受到的攻击反射?”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想必正是因为楼琴的第一张书页没有奏效,她才又放了第二张威力极大的;但是少女万万没想到攻击威力越大,反射回自身时受到的伤害也越大,因此才丢了一个生存数字。 “不笨嘛。”斗篷女人的语气非常自如:“的确正是这样。详细告诉你也无妨。” 【镜子】 身为女性,根本无法想象没有这个东西的生活。但假如在战斗时遇见了拥有这个能力的人,可就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了。 顾名思义,镜子能力的主人拥有“反射”的能力。用一个或许不太恰当的比方来解释的话,应该就是对于能力主人的攻击,都会变得像是照在镜子上的一束光一样,反射到攻击方身上;攻击威力越强,返回的也会越强。不过,返回的攻击并不会比原本的攻击更强。 “我还可以告诉你,”斗篷女人笑着说:“开启了这个能力以后。当你的攻击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是不会对它有任何感觉的。” “我完全可以一动不动地站在这儿,任你打——噢,不止是你的拳头。特殊物品、进化能力,无论是什么,都上也无妨。只是我担心你在没打完之前,自己先死于这些攻势了……”她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仿佛含着怜悯似的说。 “还不明白吗?我能够攻击你,你却无法攻击我;所以只要我愿意。在场的人都是死人……趁现在,将书交给我吧!” “我的能力,可以说是末日世界中最可怕的能力——因为,它没有缺点!”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斗篷女人激越的声音震得天花板都荡起了回音,她尖锐但清晰的声音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众人脸色都白了。 这还怎么打? 这个有些丧气的念头一浮出来,立刻又被林三酒压了回去——她绝不允许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接受现况。 她盯紧了斗篷女人在昏暗光线里的身影,飞快地将她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狐狸,正面对一只钢铁做的刺猬:完全无从下嘴不说,一不小心还要伤着自己。 理智上来说,对方这个能力的逻辑的确无懈可击,她也想不到哪里还有可以破解的余地了;但不知怎么地,林三酒总隐隐地觉得斗篷女人肯定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绝对是她能力的弱点。 没有人的能力是无敌的。 气氛仿佛凝住了;在林三酒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她跟斗篷女人都静静地对峙着—— 嗯? 过了几秒,林三酒忽然一愣。 自己耽搁了足有十来秒了……她不发动攻击,是担心反射,这很好理解;但是为什么斗篷女人也不动? ……仔细想想,似乎除了刚才那一下相撞之外,斗篷女人甚至没有主动出过手。 难道说作为获得【镜子】的代价,就是攻击能力变弱? 但就算真是这样,也于事无补啊——因为就算她本身攻击力极低,但林三酒仍然无法对她做出任何有效的伤害;更何况,对方现在没有用出特殊物品,并不代表她一直不会用。 正当林三酒感觉有些头疼、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一怔。 她刚才说……镜子?(未完待续。) PS: 谢谢呒訫的5张粉红(给跪了,存文的时候要我剧透吗?)、海味爷的粉红(似乎摸到了一点你的生活规律)、安斯晨光的平安符(\(^o^)/)、微微一笑721的香囊(就喜欢投囊问路的读者!) 这一章写得没有那么卡了,但是自我感觉节奏把握得不太好,2K字一章有点舒展不开似的……算了,下次再改进吧,我现在就以无脑网文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就好了哦呵呵。 一到周末大家果然都不见了…… 274 碎片 随着“啪”一声轻响,林三酒的脚便已离开了地面——被她一脚蹬裂的大理石地板立时混着烟尘,飞溅出不少细微的碎片。借助这一蹬的力量,林三酒已经腾空跃起,身体在空中做了一个半旋的动作,右拳带着她浑身的力道便击了下去—— “真是不死心啊?”从斗篷下传来一声淡淡的笑,在面对这几乎能夺天地之色的攻势时,南馆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一句话快说完时,她最后一个“吗”字微微一颤,似乎被什么给打断了一下——打断她的,正是林三酒再一次砸进她小腹里的拳头。 血液、气息、内脏的翻滚,与林三酒的拳头只隔了薄薄一层肌肉和脂肪;感觉上似乎很脆弱,只要撕开这层屏障,就能将拳头深深送进对方的腹腔了。然而在一秒钟后,林三酒又一次感觉到了刚才那叫人眼前一黑的力量,身体也再次被掀飞了出去。 “再试多少次也没有用的啊。”斗篷下的阴影里,女人笑着说。 林三酒好不容易稳住势子从半空中落下来,盯着她抹了一把脸,狠狠笑了一下。 “原来我现在的力量这么强,真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她说到这儿竟咳了一声,“……看来你是真打算一动不动任我打了?” “只要你自己受得了,我没有意见呢。”斗篷女人的声音悠长,仿佛对她的行动饶有兴致:“真好奇你打算怎么办?在我的‘反射’之下,一个不小心死了的也不是没有。” 回答她的,是林三酒再度猛扑上来的身影。 当林三酒朝她冲去的那一瞬间,即使身负【镜子】这样特殊能力的斗篷女人,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因为对方身上那一种猛虎即将择人而噬般的气势,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了。只是斗篷女人仅花了一瞬间便克制住了自己的逃生本能,微微昂起头,再一次吃下了林三酒一击。 说是“一击”,但当这股力道返回林三酒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深切地感觉到了这个形容是多么苍白无力。 幸好她只是意识体;幸好意识体即使被震散了一些,也能重新聚拢。 假如自己此时是个肉身的话,恐怕此时半截身体都会爆成一瀑血肉四溅的碎末了吧? ——即使是这样,林三酒仍然浮在空气里蜷成了一团。半天都动弹不得;这痛苦,甚至让她想起了“人之毒”。 说来也好笑,在如月车站里能给她最重一击的,竟然是她自己。 “老实说,我有点儿无聊了。”从斗篷下传来的声音悠悠地。“有我【镜子】——” 她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没有机会说了;因为这个时候,刚刚恢复过来的林三酒没有耽搁多余的哪怕半秒钟,身子已经第三——不,第四次地扑了上去。 如果说前几次的攻势只是让人瞧了心惊的话,那么这一次,甚至能叫人忘了思考。就像是瞬间席卷陆地的海啸、或者将要一口吞掉城市的巨兽——明明只是一个不庞大的女性躯体,然而当林三酒凌空而上时,斗篷女人却像是被对方的阴影给牢牢钉死了一样,甚至连动一动的余地都没有了。 “不管怎样。我——” 她才强自说了这么几个字,身体已经被山呼海啸一般的攻势重重击中。 图书馆震颤不已地摇摆起来,从天花板上落下了扑簇簇的灰。 这一次,飞出去的人终于变成了斗篷女人——当她身体腾空的时候,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都”字在嘴里终于变成了不敢置信的半声惊呼,面前的对手停下了冲势,在昏暗的光芒里,凝成了一个线条凌厉的剪影。 斗篷女人再次碰到地面的,是她轰然炸开的一团、齑粉般的血肉白骨。 从首当其冲的小腹,一路延伸到胸口和盆骨处。此时都成了空荡荡的一片;由于没了躯干的连接,两条腿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若不是血迹和碎肉,恐怕连肉体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唯独连着脖子的一颗头颅倒仍然是完好的。破碎的斗篷被气波掀开了,露出了一张面色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还有生存数字暂时没有被消耗掉呢。还是因为残存了一点最后的神经反应,这个面容平平无奇的女人竟然还没有死。 “不、不可能……”她使劲瞪大了眼,视力似乎已经不行了,黑瞳仁像雾似的漫开了,就是找不到林三酒的所在之处。“我……我……镜子……” 林三酒一抹脸,几步走到了她的旁边。 在破碎的布片堆里。惨白的女人头张着嘴不动了,失去了任何活着的迹象。 “到最后也没忘了’镜子’。”林三酒注视着地上的人头,有些莫名的感触。“难道你自己到死都还没有明白这个能力的实质?” 所谓“像镜子反射光一样,将攻击也反射回去”的说法,其实早就在斗篷女人能力的介绍中说得明明白白了:这只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你的确可以将攻击反射给我不假……但是你忘了,”林三酒弯腰捡起布料,将它扔在了女人脸上。“——你不是镜子,而我的攻击也不是光。” 在林三酒第二次攻击时,她终于确认了拳头上传来的,真的是对方内脏翻滚、肌肉颤抖的触感——也就是说,她的攻击在这一个瞬间里,是有效的。根据斗篷女人自己的说法,她即使受到了攻击,也感觉不到异样,只会原样将伤害反射回去,因此她看起来才始终那么平静无碍。 “就算你真的是一块镜子,在光线投上你、但还没有反射的那一瞬间,光线也是结结实实地照在了你的身上。” 而不管斗篷女人到底是变成镜子也好还是维持肉身也好,无论是什么,都会有一个所能承受冲击的“上限”——林三酒一次比一次猛的攻击,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上限。 一旦达到了这个上限,斗篷女人自己就先会被击成碎片:自然也无从谈起什么反射了。 林三酒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再没有朝地上的女人看一眼,转身便朝楼氏兄妹所在之处跑去。 两个孩子早就看见战斗结束了,此时都跳了起来,脸色红通通地,不住发出一声又已声兴奋的尖叫和高呼——林三酒冲到了他们身边,见二人都还好好的,不由也放下了心;只是抬眼一扫,她又觉得有些怪了。 ……图书馆里,未免太安静了些。 南馆小队剩余的堕落种,是一个也没瞧见了;刚才还在与他们缠斗的西馆小队,此时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斯巴安也不在,空荡荡的图书馆大厅里,一时间竟只剩下了静坐不动的Siri,以及两兄妹欢呼声的回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怪异。 “……那些人呢?”林三酒忍不住问道。“都去哪儿了?” 楼氏兄妹俩的神色忽然顿了一下。 “这个……”楼野似乎感到有什么话很难启齿似的,面色复杂得奇怪:“呃,说起来……” “果然打赢了啊。” 一道悦耳的男声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截断了楼野没说完的半句话。楼氏兄妹像是为不必再解释而松了一口气,跟着林三酒一块儿,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刚才Siri工作台前明明是空的,但此时斯巴安却正双手插着裤兜,姿态闲适地倚在台子上——他的金发、他的战斗服、他的半侧身子,都被大片血染成浓重的黑红色。 他笑起来时,只有一口白牙仍然闪着光:“五本书都拿到了,我们去确认吧。” 林三酒盯着他,半晌没有动步。(未完待续。) PS: 谢谢影§雪若的香囊、让乖加点坏的3票粉红、我看我读的粉红、MoLly的2票粉红、海味爷的香囊、雨天忘伞的2票粉红~! 大家周末还愉快么~这一章我是困成狗的状态下写出来的…… 终于要结束如月车站了啊啊啊啊啊 275 强大的道具,入手! @@马路、楼房、立交桥……都在阴沉沉的光线中沉默着,天地间是一片被抹去了痕迹的寂静。当林三酒顿住了脚步,回眸朝身后望去时,如月图书馆绵延宽广的轮廓,@@ 276 猫党杀必死 伴随着淡淡的白烟,一个小铁盒儿从盈盈的火光上送来了一阵又一阵的肉香;跳跃的光影将旁边一圈儿人的脸都映得红红的,眼睛亮亮的。 ……林三酒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热腾腾、“滋滋”响的食物了,然而即使她精神上非常想来一口,她现在也只能够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 刚才她不信邪、非要尝的那一口肉,现在已经真实地“穿肠而过”,掉在了地上——为了这,她都被楼氏兄妹埋怨了好一会儿了。 “差不多烤好了吧?”楼琴说这句话的时候,林三酒能清楚听见她汪了一嘴巴口水,水声几乎淹没了字句:“……我看可以吃了!”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的筷子已经迅速伸到了铁盒儿旁边—— 但是“当”的一声,她的筷子就被狠狠地打了回去,一声怒喝随之响起来:“我说能吃的时候才能吃!” 明明是非常甜的声音,但在严肃起来时竟也很有气势:“里面包的芝士还没有完全化,最下面的一层米饭也还硬着呢,分明还没有到时候!” 大概是很少见到对方这么严厉的态度,楼琴立刻点头哈腰地坐了回去,十分羞愧似的说:“您别生气,您别生气……” 一向非常受人尊敬的猫医生,此时嘴巴上一把雪白长须一抖一抖地,绿眼睛里盛满了“你们真是枉生为人”的隐隐不屑。 ……林三酒一行人无意间进入了猫医生的“地盘”,还是今天下午的事了。 当时从二楼窗子里探出来的,虽然是一张毛茸茸的猫脸,但是丝毫也不妨碍它表情的流露;在跟几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以后,黑白花小猫用一种礼貌、矜持、但是明显非常不欢迎几人的语气说:“……噢,又见面了,我的朋、朋友们。” “朋友”两字,说得简直要难为死它了。 能把这句话说完,连林三酒都忍不住佩服起了它的涵养。 几乎才一见到猫医生的面,楼氏兄妹就在转瞬之间被它的奇异力场给影响了——这种影响似乎是不分目标、对除了林三酒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有效的——二人立刻十分惊喜。很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胡医生!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你!怎么,没有去省级医院上班吗?” 胡苗苗的眼睛左右转了转,“嗯,呃。省级医院最近来了好多人,不方便我开展工作……” 林三酒特别想问一句是什么样的工作,但是话到口边,还是变成了:“难道省级医院也成变异建筑了吗?” 猫医生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们一块儿行动吧!”此时的楼野根本就把自己怕猫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盛情邀请道:“说不定能为您提供一些帮助,或者挡挡麻烦什么的……” 胡苗苗看起来好像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后,它忽然带着几分羞涩问道:“……上次,你们说要给我带一些尸体……不知道……” ——难道屋里的尸体还不够你用的? 就算楼氏兄妹现在是俩睁眼瞎,但林三酒可看得一清二楚——黑白花小猫的房间里,挂了许多人形的黑影,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可怕。 一听是这件事。楼氏兄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俩这段时间确实制造了不少尸体,但没有一个人记着要给猫医生扛上的,现在一想,真让他们感觉很惭愧;为了弥补自己的疏失,两个孩子想邀请猫医生加入的心就更坚定了,说什么也要给它“找一具最完美的尸体”。 “只有一具吗?”黑白花小猫再次羞涩地问道。 “要多少有多少!”楼氏兄妹的语气,好像在谈论大萝卜。 小猫顿时好像很为难似的样子——架不住两个孩子盛情难却,被轮番地劝了十多分钟以后,猫医生飞快地瞥了林三酒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后,这才忽然叹了口气。彬彬有礼地朝他们一点头:“……既然这样,那么容我打扫一下寒舍,再请你们进来详聊。” ……就这样,在十五分钟以后。一行三人被小猫引进了房子。 它那种每经过一个墙角、就要在墙上蹭一蹭留下气味的“引路法”,还可以不去说它;被打扫过后的房子,也确实没有了尸体的影子;但假如门缝底下没有不停渗出血来的话,也许林三酒会觉得更好一些。 在一张圆桌旁坐下了的三人一猫,互相看了看彼此后,空气里突然因为没有了话题而显出了一丝尴尬来。 “既然朋友来了。”猫医生优雅地用尾巴盘住身子,“总要用一顿便饭的。今天正好有病人家属送了一些罐头来,如不嫌弃,我可以下厨掌勺——如今条件清苦,也有所怠慢了。” “但是……这里的食物不都被暗物质侵蚀透了吗?”楼野小心地问道。 小猫立刻抬眼看了一眼他和楼琴,平静地说:“……你们二位也已经被侵蚀透了啊。” 楼氏兄妹一愣,顿时哑口无言。 猫医生显然经常一个人开伙,不仅工具齐全,动作也非常熟练;本来想着一只猫会有什么厨艺的林三酒,很快就在酒精炉被点起来的几分钟之内傻了眼。 而且最可怕的是,在烹饪的过程中,胡苗苗不允许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虽然这个世界里的物资与从前不能比了,”见火候差不多了,猫医生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套着隔热手套的猫爪将铁盒儿从火上取了下来:“不过只要用一点心思,还是可以吃到不错的东西。你们尝尝看,这种拌了海苔碎的米饭,与裹了芝士的罐头肉一起吃,味道是不是不错?” 接过食物的楼氏兄妹二人,眼泪几乎都快下来了——他们自从进了如月车站,就一直在吃那些黄黄绿绿的“军粮”,连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当肉香扑在脸上的时候,真叫人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在两个孩子大快朵颐的时候,猫医生只是矜持而挑剔地尝了两口,就停下了手。 林三酒努力把目光从它的食物上挪开,或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轻声问道:“……话说回来,你是堕落种吗?” 正在舔毛的小猫动作一顿。(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战争贩子的粉红、逆流轨迹的粉红、最烦想名字的粉红、cc辰儿的点币、忧伤的克罗地亚的平安符、灵小音的平安符、三渣火大的粉红、小白墙的平安符、琉璃笛胥的平安符、好猫一只 的平安符、夜黎丽的评价、秋小囡的粉红、空提包的2张粉红~好像墨色债主也有打赏,是不是漏了? 名单好长好高兴 这一章是给猫党的读者服务章………… 277 小麻烦 猫咪省级医院,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 它本来的名字是人民湖第一医院——叫什么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家医院背后有一片老式的住宅小区,似乎是医院的职工房,胡苗苗曾经就生活在这里。 “……惭愧地说,我曾经也是那个小区的灵魂人物,”小猫谦虚地点点头,“大家都很尊敬我。” 林三酒迷茫地看着它——她问的那个问题,猫医生一口否认过后,觉得必须要从头解释起才行;然而这一开头,就让她有点听不懂。 在带着困惑又听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终于明白了。 那个小区里的大部分住户,都是从医院里退休后的老人;为了表示对胡苗苗的“尊敬”,好几个老头儿老太太经常会拿上猫粮、或者自家煮好的小鱼,放在小区长椅的下头,预备给胡苗苗吃。 或许是因为老人一般比较寂寞,又或许是胡苗苗长得确实可爱,它在小区里受尽“尊敬”,除了偶尔会被捉去打预防针,日子本来过得是非常舒心的。 直到那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其实在那一晚之前,胡苗苗就有点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了。经常为它准备食物的那几个老人,最近常常像无意识似的,面无表情地在小区里游荡,不知道在干什么;长椅底下的猫粮碗里也已经空了有两三天了,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所以,当胡苗苗坐在阴暗的草丛里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它走近时,它如释重负地“喵”了一声,冲了出去。 这个老太太是小区里最“尊敬”它的,来得也最频繁。今天晚上,老太太也像往常一样带了猫粮拌鱼和一碗清水来,坐在长椅上弯下腰,把食物放在了地上。 胡苗苗刚要往前凑的脚步,立刻顿住了——因为从猫粮碗里,正散发出一股食物腐败后酸臭难闻的味道。 对于人类来说或许不明显。但充斥在猫鼻子里,简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黑白花小猫坐了下来,抬头又“喵”了一声。 “为什么不吃啊?”老太太低下头,声音跟以前相比。好像有点怪怪的……就像是气息连不上了一样。“你不是很喜欢沙丁鱼吗?” 但是它真的很臭——正当胡苗苗又想用一声喵来表达自己不肯吃的意思时,它的半声猫叫突然被一个“咕咚咚”滚落下来的黑影给打断了;小猫顿时受了惊,往旁边一跳,这才看清楚那个掉在地上、滚出去了好几米远的东西,原来是老太太的人头。 “唉。当时真给我吓懵了,”说到这儿时猫医生叹了一口气,看着正专心听它说话的几人一眼,低头在楼琴为它准备好的茶杯里喝了几口水,又继续说道:“那人头掉下来以后,却还会说话……” 当时还是一只普通猫的胡苗苗,只感觉有什么极大的地方不对劲了,它呆呆望着地上的人头嘴巴一张一合:“吃呀?怎么不吃呢?你不饿吗?” 要、要帮她吗? 在“帮她把头推回去”和“转身就跑”两个选项里,胡苗苗身为动物的直觉终于发挥了作用——它后背上的毛都乍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平时好好的老太太怎么了。只知道没命地跑;人头却似乎不愿意就此放过它,竟然也骨碌碌地动了,“怎么不吃呢?”“怎么不吃呢?”的声音,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 胡苗苗没头苍蝇似的乱钻了一会儿,终于在跳进了医院围墙的时候,身后的人头终于不见了踪影,似乎被它甩掉了。 它余悸未消地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正犹豫着第二天该不该回去瞧瞧情况;然而一转脸,就不由有些愣住了。 “原来医院被暗物质侵蚀得最快也最彻底,完全地变成了一个怪谈场所。”猫医生喝过了水。在楼野轻柔的梳毛动作下一边呼噜一边说道:“不过或许应该说我运气好,这个怪谈里面的主角,正好就是一只猫——” 而动物是无法变成堕落种的。 机缘巧合之下走进了医院里的胡苗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不光是它自己说不好,连来自中心十二界的的楼氏兄妹也猜不出来。 末日世界本来就是奇诡多变的地方,更何况是如月车站这样更叫人摸不透的B级世界——就算出现了一些中心十二界人也不知情的变化,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硬要说的话,应该说这家医院正好需要招聘一只医生,而我的条件又正好非常合适吧。”猫医生微微地抬了抬下巴。那有几分骄矜的样子叫人完全想不到要去问它没有医学背景怎么办:“总而言之,我经过了一番实习以后,就在医院里上岗了。” 听起来,“猫咪省级医院”本身,似乎就像是有生命的样子。 而在得到了智慧以及迷惑人心的能力以后,胡苗苗也再回不去一只普通猫的生活了。 林三酒不由得想到了兔子。 同样都是末日世界中的动物,轨迹却如此不同——她想了想,又仔细在它的后背上找了找;光滑的猫毛上哪儿也没有生存数字,似乎也侧面证明了胡苗苗所说的真实性。 在听过了猫医生的故事以后,楼氏兄妹俩的饭也吃完了,也顺手将黑白花小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了;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在猜拳相继输给了妹妹和猫医生以后,楼野乖乖地拿起了碗碟铁盒儿,出去洗碗了。 面对只能出“布”的对手,林三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输掉的。 当夜色逐渐深浓,楼氏兄妹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出门给猫医生找尸体去了的时候,意老师的声音突然毫无预警地在林三酒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自从意识体完成了以后,意老师已经好些天没露过面了——林三酒立即提起精神,不知道她这一回出现是为了什么。 “那个,”意老师有点吞吞吐吐地,说话不太痛快:“其实,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林三酒问了一句,紧接着就看见了猫医生立着耳朵,左右张望,似乎想把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找出来—— “那个,让你恢复肉身的事情,恐怕有点小小的小麻烦……”(未完待续。) PS: 今天更晚了,刚刚才到家……嗯,社交名媛就是我…… 谢谢魔五的香囊(别想收买我!)、影§雪若的香囊(看到留言了~)、伴你长眠的香囊(又赏了,害羞)、那些年忘记的昵称的平安符(是我忘了账号的昵妃吧!)、那米米的香囊、一一爱鱼的香囊~ 哎呀妈快到12点了赶紧发 278 细胞 假如此时意老师能够以实体的模样站在面前的话,林三酒不太确定自己会不会打她。 屋里的气氛很凝重。 ——原本打算出门“走走”的楼氏兄妹,也从她严肃的神色里察觉到了不对,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猫医生更是早就听见了意老师和林三酒的对话,坐在桌子上歪着头看她。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忍着气在脑海中问道。“这个所谓的麻烦……难道之前你没想到过?” 意老师的声音由于心虚,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到了:“呃……本来……嗯……” 重重叹了口气,林三酒将自己的尸体卡片叫了出来——伴随着她跌落谷底的心,卡片“砰”一声化作一具尸体,掉在了地上。 苍白的女性面孔上双目紧闭,了无生气。灰败的皮肤颜色,和打得直直的四肢关节,都呈现出了不自然的僵硬;尸体身上没有什么外伤,看起也来一点不像是“睡着了”,只是真真切切地让人体会到了生命的缺失——尽管两张脸一模一样,却叫人怎么也无法想到,这具尸体与旁边站着的,竟是同一个人。 虽然楼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楼琴也有所耳闻,不过两个孩子还是忍不住脸色有点发白地盯紧了这具尸体——忽然楼野长长地吐了口气,别过目光,似乎有些受不了这种仿佛林三酒真的死去了一样的场面。 “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了。”林三酒在自己的尸体边坐了下来,叹息似的说道。 虽然跟两个孩子一起出生入死了许多次,但对于自己的情况,林三酒一直也没有真正地详细跟他们解释过——而眼下,似乎就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 “其实我在列车上遇到你们的时候,可以说刚刚才死不久……之所以还有这么一个——”她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有点找不出形容词了,“主要是因为我的一个能力……” 话没说完,林三酒一眼瞥见自己的尸体忽然朝后移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人给拖开了一点距离——她登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刚才的情绪全没了,一把按住了尸体胳膊就朝脚的方向吼了一声:“你给我住手!” 从尸体的天木兰靴子后头,探出了一双碧绿的大眼睛,对着林三酒慢慢眨了眨。 “这个不是给你的!”她简直快被闹得没了脾气。“没听到吗,这是我的尸体诶!不能给你拿去做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猫医生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只是放下爪子舔了舔毛,若无其事似的从靴子旁边走开了。 缓了口气,林三酒只好又从头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虽然意识体的概念有些令人难以理解。但是楼氏兄妹还是迅速地摸清了大概——二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楼琴小心地问道:“……那么,这个意,呃,意老师,说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一提起这个,林三酒就感觉到一阵沉重。 意识体固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保留了林三酒的生命;然而随着意识力的修炼,她心里也不是没起过疑虑的—— 她的疑虑是,现在的意识体。未免太凝实了一点。 就好比用一个钢铁做的身子,往一个肉做的身子里安,林三酒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个该怎么进行;但本着对意老师的信任,她也就把这个疑虑给压了下去。 然而今天,意老师却说了一番几乎叫她绝望的话。 “你本来的肉体,从各种生物学意义上来说,都已经彻底地死亡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我本来以为意识力既然在体外保留了下来,那么说不定跟肉身还是会有一定的联系……但是如今一看,意识力似乎是以完全脱离肉体为基础而成形的……如今肉体一点生命迹象也没有,自然也无法复活了。” 当她将这番发言转述给几人时。楼氏兄妹的脸简直比地上的尸体还白。 “那、那现在怎么办?”楼琴颤着声音问道。 林三酒盯着地上的尸体,久久没说话。 其实本来意老师的办法,就不是万无一失——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说没有了肉体。只能以意识体延续生命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没有了肉体的自己,还能够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吗?万一在传送过程中,出了意外怎么办?意识体又能够延续多久?应该不算是人了吧? 在她被各种念头充斥脑海、越想越乱的时候,忽然只听意老师小声地问道:“呃,你还记得吗?在上个世界里时。有一回【意识力学堂】忽然变得很小,然后我还把你推出去了……” 林三酒立即竖起了耳朵。 “还有,我也跟你说过……【意识力学堂】的小学阶段之所以开启得这么晚,是因为我在处理一个问题学生……” 这件事,林三酒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当时以为这只是意老师为了增加学校真实感而设的“背景”——她被勾起了记忆,立马问道:“可不止就这两件事!在我死去之前,你不是一直在用我的意识力吗?做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没错。”意老师叹了口气,“我之所以一直瞒着你,是因为你一旦了解了这个事实,可能会不由自主地受其影响——这个牵扯到别人的意图和你自己的心理作用,说起来就太复杂了;但是现在看来,恐怕这件事反而成了咱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不定能够给你带来复活的希望……” 林三酒哪还压得住自己高高提起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她几乎想不到是有什么事情,能够挽救扭转眼下局面的。 “死亡……实际上是指,你在细胞层面上的死亡。”意老师慢慢地说,“你的细胞都死了,你也死了——那么,如果我说你身体里有一部分不属于你的细胞还活着的话呢?”(未完待续。) PS: 谢谢cloversama的平安符、魔五的扇子(给我扇子也不能收买我)、猫游记人的粉红票、琉璃笛胥的平安符、十洲风云的平安符~ 看评论区的时候明明很想吐槽来着,但是真要写的时候就忘了…… 嗯,马上就要出门了,不多说了,最近好忙…… 八月可能不会日更了…… 279 复活之路有点崎岖 在懵懂的楼氏兄妹二人眼里,此时表情不住变幻、神色越来越凝重的林三酒,大概看起来很奇怪。 意老师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似的,从她的脑海深处平稳地响起来。 “一切都起源于伊甸园中的黑塔。在你和’先贤’们战斗时,你和圣彼得彼此都受了伤,圣彼得的身上还出了血……你还记得吧?” “对……在后来的战斗里,圣彼得身上身处的血液沾染到了你的伤口上——事实证明,这绝非无意之举。” “带有那种奇怪生物基因组的细胞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导向性,迅速渗入了你的皮层,从微循环等路径进入了你的身体系统……此后,就一直在你的身体里’住下’了。” “这一批细胞液内所含有的基因信息量,可以说是超乎寻常地大——从它的构成上来看,它不仅仅携带了全部由女娲一手设计建立的’新人’生物数据库,而且还具有像病毒一样侵蚀、感染、改变原宿主的能力,在我发现不对劲之前,你可能已经被深入改变了一小部分了……这么说吧,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成另一种形式的癌细胞。” “在入驻了你的身体系统以后,这一段属于’新人’的特殊基因信息,便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进攻;它们到底要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一点:这些细胞液如果没有被女娲重新编辑过的话,那么’新人’们就绝对不会像它们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和——从它们细胞层面上的好战性来看,真叫人很难相信这是一群爱好和平的家伙。” 当意老师一口气将话说完以后,林三酒怔了好一会儿才算把这些信息都消化了——想了想,她声音发虚地问道:“你说它们像是癌细胞……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点儿异样也没感觉到啊?” 意老师似乎叹了一下气。 “它们和癌细胞的攻击性很相似,但是……形式和手段却不一样了。”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如果你以后再一次见到女娲的话,一定不要多跟她交流。立即能避多远避多远!因为我怀疑……她也是一个意识力修炼者。” “莫非——” “没错。这一段入侵了你身体的细胞液,如果仅仅是在生物领域内进行攻击的话,可能我都未必会察觉到;然而我之所以察觉到了,就说明它们本身也是携带有意识力的——女娲的意识力——不仅如此。你的【意识力学堂】已经被它们所携带的力量冲击了好几回了。” 林三酒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得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说……你一直在用我的意识力去抵御这段细胞液的攻击?”她顿了顿,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似的:“那么,这段细胞到底是要干什么?如果它们成功了的话,我会发生什么?” “现在还很难说。”意老师似乎也说不好。“不过,恐怕连女娲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干脆利落地死了,意识力也脱离了肉体;现在所有的攻击都没了用不说,连这段细胞本身也处于了岌岌可危的状态下——” “它被设计出来的初衷,就是要成为一个’战士’,因此生命力也极其强韧;这一点,早在我与它的几次对抗中我就发现了。现在,咱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段细胞还没有死亡,只是陷入了沉睡状态;如果能够找个什么办法把它重新激活,以此作为契机。诱导它去攻击你已经死亡了的细胞,并且与它们融合,成为新的、有生命力的细胞,或许你还有恢复肉身的机会。” 林三酒对于这段发生在自己体内的战争本来就一无所知,此时听得精神都绷紧了——“融合以后……我会怎么样?” “不知道。”意老师立即回答道,噎了她一下。“但是,你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 意老师刚刚说到这儿,只听一个隐隐克制着激动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也许我能帮上忙!” 林三酒抬头一看,黑白花小猫的双眼从来没有这么亮过。 说不好究竟是一个什么存在的猫医生,竟也能够像阴灵一样听见意老师的声音;在她对林三酒解释情况的时候。小猫一动不动地将每个字都听进了耳里。它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表情亮闪闪地对林三酒说:“……如果你们想要试图激活细胞群的话,我应该能够帮得上忙——别忘了,我可是医生呢。” 对于这个医生。林三酒的态度是很保留的——然而胡苗苗接下来的话,却不由得叫她吃了一惊。 “在省级医院里时,我们开展过这样一个研究项目——”猫医生似乎瞧出了林三酒的疑虑,很矜持地一抬下巴:“那个时候我抓了大概三五个快死了的活人,观察他们在死亡那一瞬间的身体变化、以及在死亡之后又是如何慢慢变成堕落种的……这中间的医学术语我就不多解释了,免得你们听着也糊涂。不过总而言之,如何将变成堕落种的过程第一步唤醒,我觉得你们正好可以用得上。” ——这个实验听起来有多不正常就不说了,林三酒愣愣地盯了它几秒,这才意识猫医生的意思不是要让自己变成堕落种,只是要借助同样的办法把“新人”的细胞唤醒而已。 “……你所说的办法,要怎么做?”她小心地问了一句。 “在这儿可不行。”猫医生摇摇头,“有些必须要用的设备,只有省级医院里才有。你们既然想试试这个办法,就必须跟我回到省级医院才行。” 林三酒微微一怔。 “但是你说过——” “对,”黑白花小猫眨了眨碧绿一双大眼,“省级医院现在已经成为变异建筑了——我离开那儿的时候,为了得到生存数字而涌入的进化者,简直是一拨接一拨地没个完。”(未完待续。) PS: 谢谢世缘木的评价票、哪一盏没数过的平安符、浅影影的3张粉红(快杀了吧~!)! 我今天状态特别不好,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鬼,只是把原有的情节线用人话写了出来……写得好不好暂且不说了,写完这一章以后才惊觉:咦?不是要去下一个世界的吗?怎么好像又要开一个剧情的感觉? 你们还想看一个剧情吗?还是希望我迅速地进入下一个世界? 280 水槽与传染病人 身为一个灵异世界,如月车站的夜晚反而并非漆黑一团。 由于大部分地区的水电都还能够正常工作,因此若是站在路口朝前望去,此时通往猫咪省级医院的马路上,黑暗被路灯切割出了一段一段的光明。 有的路灯灯泡坏了,马路就会在这一截里陷入昏暗;在这光明与阴影交错的夜色里,林三酒一行人来到了省级医院门口。 “你们就先躲在旁边好了,”猫医生嘱咐了一声,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将它浑身上下染出了一条亮亮的毛边。“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你们带进去……” 省级医院已经成了一个变异建筑,林三酒一行人要是主动踏进去了,肯定就会作为生存数字的角逐者,把图书馆里的经历再上演一次;虽然几人的生存数字还不够108,但是林三酒现在一心为自己的肉身一事而焦虑,半点多余的争斗心思都没有。 透过医院大门的玻璃,几人能看见医院一楼大厅里正站着一个小护士。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护士装,不住左顾右盼,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正在等人似的娇俏姑娘;只是偶尔一转脸,她那张高度腐烂了的面孔便会朝医院中某个方向高声喊些什么—— 与这个护士一比,Siri真是可爱太多了。 在身后几人的目光注视下,黑白花小猫的动作非常迅捷,身影几乎是转瞬间就进了医院大门;护士一句没喊完的话立刻被掐断了,焦黑一片的脸对准了小猫几秒。 “……是,是胡医生吗?” 护士好像很犹豫似的,慢慢地开口道。在她说话的时候,下巴的开合似乎挤出了体内积存的腐败气体,林三酒清楚地看见黑白花小猫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胡医生回来就太好了,正好可以主持这里的工作。”护士夹着气体的声音非常古怪,“我可以给你汇报一下,现在医院里一共有25个病人家属,12个病人。目前传染病人还没有找到……” 猫医生连忙摆摆爪,严肃地打断了她:“这里的工作,你做得很好,不必转手给我了。我只是想带几个实习生回来检查一下……你继续忙你的。” 护士沉默地盯着小猫,似乎有些不明白它的意思,又像是拿不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好——猫医生不敢多耽误,忙回头出门将林三酒几个人叫了进来,嘴里还不断说着话干扰她的注意力:“你继续说说。医院现在是个什么制度,为什么要找传染病人……” 它一边说话的功夫,一边赶紧将林三酒一行人给赶了上了楼梯,由于猫嘴发不了气声,小猫只好抽空压低了嗓子说了句:“二楼A218!去那等我!” 林三酒和楼氏兄妹哪敢耽误,赶忙腾腾上了楼,跑到二楼的时候,好像还隐隐地听见猫医生的声音在隐隐地解释道:“他们不是,不是……研究,对……呃。实习嘛……” 有了猫医生在后头拖住了那个护士,林三酒几人总算是在没参加角逐的情况下,深入了建筑内部。 二楼既干净又亮堂,每一盏灯都尽职尽责地亮着;只不过一些工具、体温计、白大褂之类的东西却被散乱地扔得满走廊都是,各科室里也是一片狼藉,看起来好像是这儿的人在匆忙间逃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似的。 医院建筑占地广袤,二楼分为了ABCD等好几个区;此时不知从哪个方向上,还能听见一点细碎得几乎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的人声——想必是在这儿夺取生存数字的进化者了。 A218是双开门的房间,看起来会是一间面积很大的屋子。 门没有锁。林三酒谨慎地先用意识力扫描扫了一遍屋内,见没有人影,这才赶快闪身进去了;楼氏兄妹也无声地跟了进来,将门慢慢掩上了。 猫医生说做这一步实验必须用到医院设备。看来不假——这间屋子足有四五十个平方,半边都排满了各种模样古怪、叫不上名字的冰冷机器;另半边是一些白板、办公桌、水槽之类的—— “诶?”楼琴微微疑惑了一声,“这儿怎么还有一个这么大的玻璃水槽?” 跟个池子差不多大的水槽,里面盛着大半缸的绿水,看起来脏得已经凝住了似的,连一丝波纹也没有;厚厚黄黄的水垢结在玻璃上。显得与另一边充满现代感的银灰色机器很不相符。 她和楼野两个人都是少年心性,抑制不住好奇凑了上去。在一股极淡的福尔马林味刚刚扑入鼻子里的同时,只听水声哗然一响,一张被泡得肿胀巨大的惨白人脸便猛然向玻璃槽边撞了过来——二人吓了一跳,倒抽一口冷气往后连退几步,这才看清那东西像条巨大的鱼一样,转头又消失在了脏脏绿绿的水里。 “咦,想不到这么久了它还活着啊?”刚刚推门进来的黑白花小猫有点诧异地说了一句,“这个堕落种也是当时的观察目标之一,不过给它打的东西有点失败,倒白白浪费了我几条好鱼……”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疯狂科学家?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说。 “好了,事不宜迟,外面还有好多进化者,”小猫腾地一下跳到一台好像手术病床、但又多了一个像隧道似的盖子的机器上,催促道:“你把尸体放在这儿,通过一些生物电测试,也许我们能发现那段外来细胞是不是还活着……” 依言将自己的尸体叫出来,在“床”上放好了,猫医生立刻带了几分兴奋似的,在尸体上一通忙活——很快,林三酒就看着“另一个自己”几乎浑身上下都贴满了一种金属小圆片,个别地方还扎着连了电线的钢针——看起来,很有几分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准备好了吗?”猫医生面对屏幕,自己也有点紧张:“我——” 它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楼下护士那惊心动魄的高喊声猛然响了起来,居然出奇地清晰:“传染病人已出现,大家请注意,传染病人目前坐标,在A区20号房附近——”(未完待续。) PS: 谢谢q君的平安符、世缘木的平安符、伴你长眠的香囊、海味爷的粉红、野猴王的3票粉红、流觞艳酒的平安符(喜欢这个名字)、莫挽香的2票粉红~! 我发现不能问你们意见,因为说啥的都有……我已精神分裂……这一章虽然没什么太大进展,但我写得莫名带感,真奇怪…… 最近忙到不能回复评论区,所以统一在这儿说下:都看啦!你们可以多说点!等我有空了再教育你们! 281 传染病人是…… “搞什么?什么传染病人?” 楼下护士震耳欲聋的喊叫仍然在一遍一遍地回响着,楼野只觉双耳都在一块儿发震;他喃喃骂了一句,与妹妹对望一眼,正打算一起出去瞧瞧的时候,只听身后猫医生忽然低喝了一句:“别乱走!” “医生,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楼琴立即回头很有礼貌地问道。 黑白花小猫叹了一口气,一把雪白胡子随着它飞快的解释上下直抖:“……这家医院里设立了一个病原体,也就是’传染病人’,以及不限数量的进化者,统称为病人家属。每一次对传染病人发出致命攻击时,进化者就可以随机获得最少为1、最大为3的生存数字,传染病人的生存数字是1000,消耗完就会消失不见,这一局也就结束了;要是你被传染病人碰到了,则自己会变成’病人’——病人在医院内,每天要消耗2点生存数字,是普通进化者的一倍——” 它一边说,一双猫爪一边动作飞快地在林三酒的尸体上起起落落,简直叫人看不清它在干什么;随着猫医生的一番施为,巨大隧道一样的机器开始了嗡嗡的响声。 “我们必须快点,我不知道艾米护士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它一口气都来不及换地说,“万一她反应过来叫你们也参与,那就麻——呃,好像也不是很麻烦,你们就去参加好了……” “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能去啊!”即使还处在猫医生的奇妙能力影响下,楼氏兄妹也感到了一阵哭笑不得:“……胡医生,您继续说?” “噢,”白绒绒的爪子一下拍在了一个按钮上,把林三酒的心也拍得跟着跳了一跳,“传染病人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附近的,大部分时候它会化身成为病人中的一个,只有当它现身的时候,护士长才会通报位置。由进化者赶至它所在之处截杀……” 虽然规则并不复杂,但是几人还是忍不住越听脸越白——因为这几条规则里,陷阱实在太多了;他们作为局外人,只想离得越远越好。楼琴听完第一个跳了起来:“我去把门反锁了。再堵上!只要传染病人不进这屋来,咱们管他外头怎么闹呢!” 林三酒听见楼野也应了一声,两个孩子立即动身去挪家具了——尽管猫医生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但她仍然没有抬头去瞧—— 林三酒的目光紧紧地黏在了自己尸体的身上,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随着猫爪一次又一次的施加电压。尸体甚至在病床上“砰砰”地跳了起来;青灰色没有生命迹象的皮肤被震得一颤一颤,偶尔的一点异动,都会被林三酒当做成是复活的迹象;然而等她冷静下来一点以后再一瞧,往往又会忍不住地失望。这样试了两三分钟,猫医生摇摇头,将一些扎在动脉里的钢针后尾部打开,慢慢地将一管透明的液体灌了进去。 “这是什么?” 在楼氏兄妹搬动桌椅的声音里,林三酒的声音轻得几乎快听不见了。 “想要让外来细胞误以为你还活着,必须要给它们制造一个假象,”猫医生眼睛也没抬。简略地答了这么一句以后,唰地露出两只尖尖的小牙,“好了,现在不要烦我!” 林三酒只好又提心吊胆地坐了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另一个闭目不醒的自己。 房间另一头的楼氏兄妹,这时候也把门都堵死了,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又将屋子里头也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没有漏过什么缝隙、也没藏着什么人以后,这才呼了口气往病床的方向走。 只不过才刚一转身。兄妹二人的脚步却不约而同地凝住了。 “那个……刚才胡医生有没有说,传染病人是什么样的?”楼野声音低低地问道,因为惊疑,他听起来甚至有几分呆。 “没、没有……” 楼琴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结巴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叫了一声:“阿、阿酒……” “嗯?什么事?” 林三酒听见少女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一下子警觉起来,迅速回身问道。 “你、你……” 楼氏兄妹二人好像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流利说话的能力,只知道呆呆地望着她,“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完整句子来。 顺着他们的目光。林三酒满腹狐疑地低下了头——下一秒,她便控制不住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动作之大,甚至把猫医生也惊了一下——后者十分不高兴地刚埋怨了半句“你小心点”,一抬头,顿时也愣住了。 ——林三酒的外貌,不知何时已经彻底不同了。 遍布红色瘢痕、皮肤溃烂的样子,已经叫人看一眼便头皮发麻;一头长发也几乎掉光了,只剩下稀稀疏疏的一丛丛灰发;嘴唇、眼睛、指甲,都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灰黄色——可以说,再没有比她此时模样更符合“传染病人”定义的了。 “不对啊!”脑海中意老师也是一声惊呼,“你现在是个意识体,绝对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变了;再说我检查过你了,你没事,一切都好好的!” “如果我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林三酒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黑白相间的影子腾地跳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怒喝:“那个死女人骗了我!”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猫医生身上。 “什么传染病人有1000的生存数字!”林三酒从没见过胡苗苗如此愤怒的模样,一双圆圆的大眼此时眯成了两条危险的缝:“怪不得她说有了30个进化者就可以了,不需要再让我的’实习生’加入;原来一旦有这30名进化者以外的人进入医院,都会被弄成传染病人的样子!” “咦,其实他们每一次攻击的传染病人,其实都是一个进化者?而得到的生存数字,自然也是那个进化者的了……”楼琴嘴唇发白地问道:“那么碰到谁谁就会变成病人这件事……” “碰到的,也无非就是参与者罢了;既然他们同意参与了,那个烂脸女人自然就有权利动他们的生存数字……”猫医生越想越生气,“你们撑着点,等我这儿弄完了,我立刻带你们走!” 小猫的声音一落,门外走廊上忽然响起了一声:“人在这儿!”(未完待续。) PS: 谢谢流光浮影、桃×3子(把你写死了对不起……)、黑黑的汁液(酱油?)的香囊!太整齐了,你们是约好了的吗? 如月世界已经一百多章了,虽然每章字数不比前两个世界多,不过我觉得也差不多可以完结了……嗯……我走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282 回家之路1 在从一楼大厅护士身边狂奔过去的时候,林三酒似乎隐隐约约地从她那一张烂得差不多了的脸上看见了一丝叫人反胃的笑意。 即使心里再不忿,林三酒也拿她丝毫没有办法:且不说这个东西能不能被攻击,就说此时在她身后盘旋呼啸、冲袭而至的各样武器、能力和特殊物品,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跑。 即使她如今武力强悍,可也架不住三十来个人的统一攻击——尤其是那12个已经变成了“病人”的进化者,在双倍生存数字消耗的压力下,几乎一个个都急红了眼;疯了似的一波波攻击如同海潮一般不住地朝林三酒冲来,叫她几乎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在她刚一发现自己的模样变成了“传染病人”时,林三酒立即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在房间里呆下去了。 激活沉睡的“新人”细胞,引导它们攻击自己已经死亡的细胞,这个过程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身为“传染病人”的林三酒,绝不能冒险让这批进化者靠近猫医生或自己的尸体一步。 由于这措手不及的情况,楼氏兄妹原本的好主意,现在马上成了一个障碍——在外头走廊的声音靠近房间之前,几人忙扑了上去,将桌椅挪开、门口重新清出来;林三酒刚刚冲出房门,连外面的人影都还没看清楚,就当即挨了好几下不知从哪儿来的攻击。 攻击者的每一下,似乎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虽然这些攻击足以叫旁人丢掉几个生存数字,但幸好它们也只是硬伤害,没有迷惑、影响一类的效果;凭着自己此时像金刚石一样强横的体表,林三酒硬生生吃下了这几道攻击,转身就跑。 医院内目前还活着的27名进化者,很快就像叮见了蜜的苍蝇似的,在护士的指引声下都聚集到了二楼A区;林三酒甚至不得不用了一次【偷心王妃带球跑】,这才从触目惊心的包围圈里冲了出来—— 一个什么东西伴随着尖利的呼哨,蓦地从头顶擦了过去。林三酒险险一矮身子,总算是没有慢下脚;看在身后的众进化者眼里,这个“传染病人”被这一东西一刮,登时又掉下来了一把枯灰的头发。 “还真是锲而不舍!”林三酒在心里骂了一声。随即猛地一个拐弯冲进一条走廊,撞开了一间病房的门后合身跃了进去——在她扑进屋子的同时,她也没忘了叫出【世界艺术史绘本】。 幸好她在拿到书以后还没来得及分给楼氏兄妹,此时倒正好派上了用场—— 【世界艺术史绘本】哗啦啦地翻开了,印刷精美的铜版纸在日光灯下泛起几点反光;在追兵们刚刚冲到门口的时候。一股水彩油墨、木屑面包的气味便忽然扑了出来。 《加百利和她妹妹维拉和公爵夫人的画像》这一名画,以一种林三酒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在空气里铺开了。 追在最前头的那一个脸上生满了斑点的胖男人,仿佛根本看不见空气中忽然氤氲渲染开的颜色,一头撞进了逐渐变浓、幻化出人形的颜料中;紧跟在他身后的另几个追兵,也接二连三地像投网之鱼似的,纷纷扑进了“画”里。 林三酒这才抽空停了下来,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四个追兵都像是忽然陷入了幻觉之中一样,被空气中一团团漂浮的颜料包裹着,半晌仍然一动不动。 【世界艺术史绘本】能制造出像小型副本一样的效果。因此连她自己也说不好,此时呆愣愣站在原地、面上表情忽明忽暗的几个人到底在“画”里看见了什么。 虽然这一本书的效果惊人,但它也有几个非常明显的缺点:每一次只能释放一张艺术品、顶多也就能困住四五个人就不说了,一旦这四五个人进了“画”,外界的伤害暂时碰不着他们——也就是说,林三酒现在只能希望名画内部杀机重重,由这本书来解决几个追兵了。 眼看外头又有人赶到了,林三酒来不及多想,转头就冲破了窗子。 在她一连几次设下了种种伏击以后,追在她身后的进化者。终于只剩下了十多个人。倒不是这些进化者笨,而是在每一次追击“传染病人”的时候,也是这些平时会分散躲藏的进化者互相攻击的大好机会:若是“传染病人”好打,大家便都往传染病人身上招呼;要是不幸遇上了林三酒这样的硬角色。只怕还追不到一半,先要被身边的人下了黑手了。 ——既然此时只有十多个人,林三酒就不担心什么了。 她像一阵旋风似的刮回了医院一楼大厅,只见远远地,那个穿着一身淡粉色护士装的东西,仍然静静地站在大厅中央的咨询台旁边;林三酒冷冷一笑。脚下一蹬,便急速朝着那个护士的后背扑了过去。 在剩下十来个追兵的惊呼声里,林三酒那仿佛可以击碎山岳的沉重拳势,正正好好地击在了护士的后脊梁骨上;只听一声惨嘶,那个护士模样的东西登时碎成两段飞了出去——然而她不但没有死,反而不停地发出一阵阵高叫:“护士姐姐被攻击了!攻击传染病人,保护护士姐姐,事后可以得到额外奖励!” 被护士套裙勉强裹在一起的两截身体,受到她高叫时的震动,终于连腰带腿地从裙子里滑了出来,同肠子内脏一起,啪地溅了一地。 听见“额外”奖励的进化者,顿时都像是重新打了一剂强心针;刚才那一拳固然可怕,但只要别让它打在自己身上就行了——认定了这一次的传染病人是个近战型以后,各人手中种种能力、特殊物品纷纷出笼了—— 瞬间陷入了无数光芒、黑影、游云包围圈中的林三酒,即使体表强硬,也不禁顿感吃力;就在她奔突躲闪的时候,只听耳中通讯器里忽然传来楼琴一声兴奋的叫:“阿酒快回来!你的身体好像快活过来了!” 林三酒登时一阵惊喜,随即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 现在这样,她怎么回去?(未完待续。) PS: 谢谢顾濯冉的平安符、让乖加点坏的又2票粉红、黑黑的汁液的更新票和又一个香囊、桃×3子无怨无悔的香囊、璃笛胥的平安符~! 283 回家之路2 “叫猫医生跟我说!” 当这句话像根钉子似的从林三酒口中吐出来时,她出奇沉重的一拳刚刚砸断了一根木棍样的特殊物品【点错技能了的魔法棒】,趁着魔法棒主人一惊的空隙,她一个侧踢顶进了对方的肚子,在迅速夺走对方一点生存数字的情况下,那个瘦弱的男人一声惨叫也发不出来,远远地飞了出去。 “……胡医生,”她一矮腰避过一道粉尘,声音冷静地问道:“我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猫甜甜的、带着“喵”音的声线,此刻既严肃又兴奋:“很有希望!你体内的外来细胞果然还活着,我刚刚才将它们唤醒,果然正如你脑袋里那个家伙所说的一样,它们一醒来就开始了攻击……” 林三酒还来不及应一声“是吗”,只听那个只剩半截身子的护士又高叫着招呼不远处的进化者往她的腿上打——几乎像是条件反射似的,她冲上去一个回旋踢,那半截血肉淋漓的身体“啪”地一声就被击到了墙上,四溅开成为一朵黑色大花似的,缓缓地顺墙滑了下来。 “现在它们的攻击不太稳定,时断时续的……我正在你的肉体内部制造生物电的假象,希望能够进一步刺激它们的活性……呃?这是什么反应?不对呀——” 猫医生的声音忽然一提,似乎精力被什么突发状况一下子给抓走了,随即通讯器里就静了下来。 林三酒急得一叠连声地问了好几次“怎么了”,可那边仍然一点回音都没有;她一颗心都吊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回去瞧瞧情况,但偏偏自己又被绊住了脚—— 心情一坏,她下手就更没有轻重了。原本还存了几分“对方也只是遵从游戏规则而已”的心思,此时早就被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给烦冒了火——林三酒纵身一跃,身形在半空中猛然慢慢淡了下去。 这并不是她的什么新能力,而是当她发挥出自己的最大速度时,身子在空中留下的残影——在众人直愣愣的目光中。第一个残影像个肥皂泡一样缓缓地融在了空气里,与此同时,追兵之中突然爆发起了一声惨叫。 一股血喷泉似的激射进半空,刚刚才现了形的第二个残影忽然一顿。随即直直落在了地上;原来是林三酒在第二个残影消失前已经回到了原处。 这一次她手里,还拎着一条人腿。 见那个“传染病人”一把将人腿贯在地上,一只脚慢慢地将它碾成了肉泥后,众人的脸色都白了。 “太烦人了。”大厅中央的女“传染病人”低低地说。 “你们如果觉得可以跟我的速度一比,尽管留下来。”林三酒有意压低了自己的嗓子。让自己的语气里戾气四溢:“不然,我不会稀罕你们的生存数字,只会将你们的胳膊腿都一条条拆下来……我倒是想看看,没有了四肢,生存数字消耗加倍的你们,可以活过多久去。” 医院大厅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几只还漂浮在半空的特殊物品,也在主人的控制下,老老实实地停住不动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一时之间还没有人动;碎成一摊肉泥的护士刚刚嘶哑地叫了半句:“留下来的人,攻——” 林三酒猛地欺近了。一脚重重踏下,将护士的脸轰然砸进了地砖之中;在纷飞的碎砖和烟尘里,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对面的追兵,吐出一个字:“滚。” 下一秒,如同被巨兽盯上的兔子一般,众人慌不择路地拿出各种手段,迅速地消失在了建筑里。 林三酒心下一松。 等了几秒,见医院大厅里果然人去楼空了,她一刻也不敢耽误,转身便冲回了二楼A区的方向;刚一撞开A218的房门。迎面忽然飞来一张扁扁的黑影——林三酒一侧身避过了那一张黄页,扬声叫了句“是我!”,蓄势待发的楼氏兄妹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怎么样?”林三酒急急问了一句,冲到了自己的身体旁边。 ……不必其他人说。当她目光落在身体上时,自己也愣住了。 “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局面,”黑白花小猫叹了一声,重重将爪子拍在了机器上,很颓丧地说:“它们攻击性太强了,遇见了我制造的假性活体环境以后。一下子就加快了进程……”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人,模样已经彻底变了。 蜜糖色的肌肤好像突然变成了半透明,从皮肤深处隐隐地泛出来一层青,这颜色让人忍不住想起海豚来;而林三酒的身体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越伸越长,原来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在不到一分钟之内便接近了一米八;若不是面部五官仍然保留了原样,连林三酒都要认不出自己来了。 “这些外来细胞与你本身的细胞融合以后,繁衍增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现在你身体里将近百分之五十的成分,都变成了这些外来细胞……” 猫医生的话没说完,意老师忽然猛地在林三酒脑海里吼了一声:“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啊!那些细胞上带有意识力,没有医生能够阻止它们,现在只有你了!” “可是我怎么回——” 林三酒才刚吐出半句,忽然心念一动,随即好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自然而然地朝肉体上一歪—— 跟随她一起战斗了无数次的意识体;轰碎过无数敌人的意识体;坚硬凝实的意识体……在接近身体的那一个瞬间里,如同残雪遇见春风,蓦地溶成了无数细小、轻柔的光点,顺着每一寸皮肤的肌理、肉体的每一次呼吸而逐渐消失在了空气里—— 楼氏兄妹和猫医生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望着漫天光点被吸引进了那一具躯体里。 半晌过后,安安静静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了意识体林三酒的踪迹。 在光点彻底消失以后,床上的躯体停止了生长,皮肤泛青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猫医生一双圆眼睛紧紧盯着林三酒的身体,连呼吸都放得细细的,好像生怕打断了她体内的战争。 “成、成功了吗?”楼野咽了一下嗓子,看看妹妹,又看看小猫。“再醒过来的,会、会是谁?” 他话音一落,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未完待续。) PS: 谢谢cloversama的平安符、六颜囡囡的平安符、安斯晨光的平安符、HL017的粉红、桃×3子的又一个香囊……讲真,你们这样砸打赏也是没有用的,我只卖身不卖艺! 284 回家之路3 在床上人睁开眼睛后的半分钟里,房间里一片死静,没有人动一动。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楼野才惊觉自己和妹妹有些太莽撞了。 如果“细胞活化”这个过程出了差错,醒过来的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那么以林三酒的战力来说,一旦需要对战,他和楼琴将会毫无胜算。 手心微微被濡湿了,少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盯住了床上慢慢坐起身的女人。 此刻她的身体,看起来跟意识体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手臂和腿的线条,都被拉得极其纤长;当她站起来的时候,身体的流线呈现出了一种令人惊心动魄般的修长美感,甚至比楼野还高了一个头;这具躯体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半点线条,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与速度;只不过浑身的肌肤却仍然隐隐泛着青,仿佛体内的战争一时间仍然没有结束。 之前她穿在身上的背心和野战裤,看起来都短了一截,露出了小腹上深深的川字肌;原本干净的绷带沾染上了灰尘污渍,不知怎么反而映衬得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更加浅淡了,几近透明一般——楼野一顿,仔细观察了几秒,这才终于肯定了:原来林三酒的眼珠颜色的确更加浅了。 此时这一双眼睛里既没有茫然,也没有困惑,仿佛是一个被抽离了灵魂、一片空白的机器人。 她——楼氏兄妹也不知道该不该叫她林三酒好——左右看了看,目光空空的,楼野顿时不自觉地将妹妹拉到了一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对方空洞得没有半分意义的目光。 正好站在林三酒后的猫医生,似乎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它眯起一双大眼盯了她后背半晌,抑制不住是的刚刚“咦”了一声,只见目光空洞的女人紧跟着一动——楼氏兄妹二人压根没看清楚她动作的轨迹,只听轰然一响,刚才猫医生所站之处已经被击穿了一个深深大洞。 二人惊得几乎也跟着叫出来,不过好在病床下一个黑白花的小小影子一闪。一向十分优雅的猫医生难得带着几分狼狈地钻了出来。 林三酒没有追击,好像很难受似的皱了皱眉头,身子到底还是没有动。 虽然表面上无风无浪,但是在这一具躯壳里。林三酒正遭遇着有生以来最艰险的一次苦战。 由于她本身的细胞其实已经全部死亡了,现在之所以还能够恢复生命,全是因为有了生命力顽强的外来细胞的融合与繁殖;换一句话说,现在在这具身体里,林三酒才更像是一个“外来者”。 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夺回身体的主导权——第一次。她正面对上了女娲的意识力。 尽管这只是对方留在她体内的一点残余,但却丝毫无损于这一抹意识力让人吃惊的精纯与强度。女娲的意识力与她金刚石般的质地不同,更像是一蓬熊熊燃烧的火焰,带着一种几近同归于尽的气势,在她体内的每一根血管中肆虐,拉扯着她的神经,似乎要将她彻底撕裂成另一种模样似的。 在这样充满破坏力、火焰般的意识力中,林三酒一边辛苦维持着自己的意识不被冲散,一边一次又一次地向女娲的意识力发起攻击——每一次与对方的短兵相接,都会将她逼入意识力几乎快要崩散的痛苦里;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重整旗鼓之后再次击向那代表了女娲的一片火红色。 也正是因为“争夺战”仍然还在继续,从表面上看林三酒还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里: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或者在偶尔不知道是哪一方暂时取得上风时,僵硬地走上几步;但谁也说不好她会不会在一点声音的刺激下,猛然爆起伤人。 眼见楼氏兄妹在焦虑之下一张脸越发白了,猫医生摇摇头又摆摆爪,似乎想要示意他们什么话似的,只是这些动作由一只猫做出来,兄妹俩依然半点也不明白它的意思。 猫医生无声地叹了口气,正有些头疼时。楼下猛地再次响起了护士嘶哑的高叫声——“规则有变,规则有变!病人与家属之间互相攻击将不会再产生生存数字转移,这一个传染病人会一直呆到有一方死亡为止——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攻击A218的传染病人!” 林三酒猛然被这声音一震,浑身肌肉都是一颤;猫医生和楼氏兄妹情急之下连连后退了几步。见她没有要攻击的征兆,又想起了她如今已经不再是传染病人的模样了,不禁松了半口气。 只是这平静没能持续多久,在楼下护士的嘶叫声里,很快从走廊的另一头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不是林三酒露的那一手威慑力不够,而是当自己的命也危在旦夕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拼死一试。 而几人再一看,林三酒的眉头越皱越紧,冷汗不住地从额头上滑下来,似乎正深陷于某种极大的痛苦之中,别说迎战了,就连防卫都不知能不能做到。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正要开溜的猫医生却被楼琴一把按住了肩膀,回头一瞧,少女充满希望地低声问了一句“胡医生,您会和我们一起战斗的吧?” “呃,嗯,那个,其实我的锅里还炖着汤,也没有攻击能……”胡苗苗刚眨巴着大眼分辨了半句,楼氏兄妹却没在听了,硬是将它拉到了门口——正当黑白花小猫感觉自己爪子上尽是一片汗津津的时候,一道圆弧状的电光猛然从门口激射进来,它才刚感觉到自己耳朵尖一热,那道电光已经重重砸上林三酒的身体,登时房间内暴起了一片刺目白光—— “成功了!” 走廊外不知谁叫了一句,不等光芒黯淡下去,几个进化者已经冲到了房门口;在不断闪耀着的白光里,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白光将林三酒的皮肤染得像是失了色;她慢慢抬起头,微微露出了一排牙齿。 “你们找我有事?” 像是一头上古巨兽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未完待续。) PS: 被自己高超的时间管理技巧惊呆了……5个小时,什么也没干,就磨出了这么一章…… 那些说1分钟看完的人,你们好意思不………… 据说评论区再一次折服于我这优秀的断章狗脚下了?不客气,这是一条有责任心的断章狗该做的……我把39的身高缩了一点,没办法,谁叫你们如此跟不上我朝前的意识…… 谢谢annabellquan的粉红、哪一站没数过的平安符、junko2010的粉红、世缘木的桃花扇(硬是以坚韧不拔的精神进了群哈哈哈哈哈)、草莓债主的粉红、书友150718143739131的平安符、顾濯冉的平安符、书友131220143225562的平安符、寐童的粉红、我爱小淘包的粉红、月夜颖的平安符、莫挽香的又一张粉红、39小老婆桃×3子的平安符! 285 省级医院的最后一天 “刺啦”一声,一片墨绿色的布料被林三酒轻轻地从裤腿上扯了下来,被她随手扔向一旁,落在了之前从意识体脱落下来的衣物上。现在穿起来已经嫌太短了的野战裤,被她漫不经心地扯下了裤腿,成了一条短热裤的样子;从她旁若无人般的态度看起来,简直像是没有把对面的二十余个进化者看在眼里。 而这二十多人,居然也没有一个在这期间动一动的。 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脖颈关节,林三酒望着他们微微笑了。 她方才不笑的时候倒还罢了,此时目光与众人刚一碰上,立刻便有人打了一个寒战。 因为此时站在面前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太像……人。 很明显,这个女人不是堕落种;然而她身上也绝对没有正常活人那种真实而鲜活的生命感。 不知是哪里令人有了这种感觉,这感觉也不太好形容:但她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一种死亡气息,仿佛是从地狱里刚刚冒出头的一个巨大生物,正强自克制着自己汹涌奔腾的食欲,低头看着己方一行人。 能够活到今天、甚至靠自己的力量进了一趟中心十二界的,都不是只有蛮勇的人了。对于进化者、尤其是十二界的进化者来说,一个几乎可以决定他们能活多久的特质,并不是进化能力或者攻击有多强——准确判断出对手的力量层次,从而不会冒冒失失地向人偶师这样的对手发出挑战,才是能在十二界生存下去的前提。 即使在医院新规则的束缚下他们别无选择,但依然迟迟没有人愿意首先出手,大家绷着劲儿,似乎都在找一个两全的、能够保命的办法。 不管换作是谁,让你面对一个马上死、和十天后再死的选项,恐怕都要同样地禅精竭虑。 林三酒忽然低低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活动了一下十指。 ……她忍得真的好辛苦。 无数原本并不属于她的细胞。混着女娲那热烈而陌生的意识力,依然在她体内奔腾游走着,与之前相比丝毫也没有减弱;在这样一波波的侵袭下,林三酒觉得自己终于有点了解“新人”们了。 她现在虽然情绪半点也没有起伏。但她却奇妙地感觉到,只要一个控制不住,她就会平静地走过去,一个一个地将对面进化者的痕迹从这个星球上彻底抹掉,而不会加快半分心跳。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一个主妇会波澜不惊地拿起抹布,抹掉桌上的污渍一样。 “你可千万要控制住啊,”意老师警告道,“万一真的打起来收不住了,只怕会给你体内的那些东西一个可趁之机……” 这一点,她也知道——如果不是潜意识里隐隐觉得这样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恐怕林三酒早就忍不住这么干了;她又呼了一口气,歪头扫了一眼对面的进化者。 污渍。 她脑海中又蹦出了这个词。 不知何时才能擦干净…… 这个念头一起,林三酒突然一个激灵,还没真正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只听空气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细甜的声音:“……我说,你们如果不想动手的话,不如把地方让开吧。”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这道声音引了过去——一只黑白花小猫似乎不是很高兴的背影正稳稳地坐在地上,无论是声音还是气场都非常严肃;只是两只微微有点秃了毛的耳朵尖似乎泄露了它非常低落的心情。 猫医生奇妙的能力立刻发挥了作用:站在前头的几个能看见它的人,立时换上了一脸尊敬的神色;丝毫也不顾后头人像是见了鬼的表情,一个男人弯下腰诚恳地向胡医生请教道:“……我们也不是自愿来闹事的,您应该也理解……” “你们也是被医院内的规则给逼得没办法了,”猫医生点点头,循循善诱道:“医者父母心,我也不希望病人在这家医院里出事。这件事。你们不动手也是有解决办法的。” “什么、什么办法?”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又马上辩解道:“我们也不愿意仗着人多,欺负这么一位姑娘……”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立刻就被身边的人甩出什么消了音;要是林三酒感觉被小瞧了。因此而发了怒,可就更没法收场了。 “你们真傻。”猫医生冷笑了一声,“居然连这一点都没有想透。”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进入了一幢变异建筑,被内部的规则困死了;那么解决办法是什么?”小猫的尾巴在地上轻轻地一摇一摇,看在与它相熟一些的楼氏兄妹眼里,总觉得猫医生似乎在计划着什么:“——拆楼不就行了!” 大概是出于本医院医生的口中。猫医生的话听起来非常有威信;见进化者们神色一动,林三酒也登时松了一口气。 凭本心而论,在身体内部还没有稳定下来的时候,她也不愿意动手——解决杂兵倒还不是问题,她担心的是可能因此而产生的一系列副作用。 说来惭愧,论起伶牙俐齿来,在场所有的人类可能都比不过地上这只黑白花小猫;猫医生舌灿莲花的几句话以后,众人便自觉地分出了一条道,眼睁睁地看着猫医生领着人形凶器和一对少年男女离开了医院。 那烂成了一滩泥的护士,甚至傻在了原地。 刚一出医院门,猫医生立刻眼睛放光地朝几人摆了摆爪子。 “来,我们躲这边看着他们拆楼,”胡苗苗一头钻进了灌木丛里,随后探出来的一张小小猫脸上充满单纯的快乐:“我刚才是胡说的,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身边的三人都静了一息。 林三酒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只听轰然一声爆炸响,医院的二楼扑出了一股滚滚浓烟,艳红的火光给几人都染了一条红边。 “从我老家开始就是这样,”她有几分无奈地说,“我走到哪儿,建筑就跟着塌到哪儿……”(未完待续。) PS: 我知道这章没有什么大进展,然而这并不能改变我写得很爽的事实……最近几章都在塑造39的新形象,我知道你们也很爱看的……评论区要给我闺女生猴子的都是什么人!怎么如此不矜持!站出来让我看看! 上次好像漏了海味爷的平安符,在这儿补一句谢谢~还有各方踊跃希望**我的人儿们,也谢谢你们:tianbian的粉红、阿圻的粉红、影沉壁的2票粉红(知道了马上放群号~)、肆的2票粉红、矫娇的香囊(到底还是赏了嘛你~)、ID1204的平安符、书友1507231548的平安符、yeahyooooo的平安符、一一爱鱼的粉红、书友150723154839288的平安符、苏清颜的粉红、米苏与苏咪的3票粉红、yuki荷的平安符~! 应该有漏掉的打赏,等点娘刷出信息我再补~ 你们如此积极**我,我会挑评论区的帖子重发下群号…… 286 分离 省级医院冲天的火光,一直烧到了转天下午才渐渐地黯淡了下来。这个时候,林三酒一行人也早就离开了医院,一边计算着日子,一边漫无目的地行进。 当他们在帝岭小学里又经历了一次生存数字争夺战以后,身上的数字和已经消耗的天数加在一块终于到达了108——也就是说,这个持续时间漫长、范围又极广的副本,总算是能在他们身上结束了。 即使从猫医生处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当第108天真正到来时,楼氏兄妹二人仍然一大早就跳了起来;接下来的半天功夫里,二人隔一会儿就互相看看后背,满心企盼着背上的数字突然消失——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 “既然数字没了就赶快走,”猫医生眼珠朝下地瞥了他们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猫都有这个毛病,胡苗苗最喜欢登至高处,居高临下地跟几人说话。“我看,还是搭电车尽快离开这个区域的好。” “……您是怕有人以为我们身上还有数字,会来袭击我们吗?”楼野毕恭毕敬地问道。 “不,”小猫坐在衣柜顶上,看着下方三个人类说:“我好像记得,如果你在数字消失后,又副本区域里呆上了一个小时的话,副本就会自动默认你参加下一轮的108天——” 它话音未落,楼氏兄妹腾地就弹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吧!”楼琴生怕下一秒就又会被拽进副本里的样子,人已经贴着门框拼命摆手了:“快走啦快走啦!” 林三酒慢吞吞地站起身——最近在不打架的时候,她总是慢得像一只树懒,据意老师说这是因为她的身体内生命力还不够、肉体还没有完全苏醒的原因——等她走到了门边,忽然发觉了不对,一回头,只见那只黑白花小猫仍然在衣柜顶上趴着。 “走啊,你怎么不动?”她诧异地问道。 “你们走就好了。带上我干嘛?”胡苗苗理所当然地一歪头:“我就是出生在这儿的猫。” 三人都愣了,空气里静了几秒——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与猫医生朝夕相处,几乎将它的存在当成了理所当然,谁也没有想到猫医生会突然不继续同行了。 “可。可是……”楼琴“可”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难道你不想离开如月车站……” 猫医生姿态优雅地舔了舔爪子。 “你们说的那个签证,能不能用在一只猫身上还不好说;再说,我在如月车站过得挺好的。”它端庄地点点头。“能有一段朋友陪伴的日子,我就很高兴了。” “可以试试啊!”楼琴有点着急,“我们身上一般都会带两张多余的空白签证,给阿酒一张,再给你一张……红鹦鹉螺界比这儿好多了,真的!” “是吗……”猫医生看了一眼她已经掏出来的签证,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猫嘛,总是恋家的。” 少女的一张小脸,顿时皱得跟苦瓜一样,嘴巴也一扁一扁——即使林三酒心里也涌起了许多不舍。她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既然胡医生想留下来,你们就别勉强了。走吧——再不走,时间就到了。” 小猫在衣柜上静静地看着,没动也没说话。 两个孩子耷拉着肩膀,几乎快哭出来似的,沉默地走出了门;林三酒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猫医生,快步走到衣柜下。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面对这个这段时间来给了自己许多帮助的漂亮同伴。林三酒也感到了难受。她轻声地嘱咐道:“……我知道你可以迷惑人心,但是也别仗着这个胡来,说不定哪天你又遇见了跟我一样有意识力的……我们走了以后,你要找个进化者少的地方住下……” 小猫碧绿的一双眼睛在昏暗处闪着幽光。让人拿不准它此时在想些什么。 林三酒又叹了一口气。她如今个子高了许多,抬起手臂已经能碰着柜子顶;林三酒试探地将手慢慢伸了过去,想抚一抚胡苗苗的毛。 小猫主动地将额头送进了她的手里,发出了微微的呼噜声,柔软蓬松的毛扎在她的手心里,感觉痒痒的。 “我以后有机会。会再来看你。”林三酒慢慢地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在这无常的末日世界里,一旦分别,再见就难了。 从住宅楼里走出来时,三个人回头望望窗边那只小小的猫影子,都不由得有些低沉。 听了猫医生的建议,几人一路奔跑,很快找到了一个叫做“老藤站”的电车车站;正如前几次一样,在车站里没等多一会儿,一辆电车便呼隆隆地停进了车站里;随后,又呼隆隆地飞速将他们带离了副本区域,也带离了省级医院和胡苗苗。 即使在它迷惑人心的能力消失以后,两个孩子仍旧很沮丧;连楼野也不记得要害怕猫了,只是拉长了脸坐在一边。 算了算日子,几人在如月车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楼氏兄妹二人比林三酒要早到一个星期,也就是说他们从如月车站传送走的日子也会比她早一个星期。 自从末日世界降临以来,林三酒还是头一次确实地知道了她下一个要去的世界;拿着手里的空白签证,她竟也罕见地感觉到了几分忐忑。 电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似乎是又到了哪一站;只是也没人在意,几个人讨论了一会儿去了红鹦鹉螺界以后的事儿,定下了在哪里碰头,楼氏兄妹又简单说了不少注意事项,听得林三酒一愣一愣地。 这一站里自然也无人上车。 就在车门发出了长长一声正要合拢时,只听外面传来了一声隐隐约约的、拉得长长的“喵嗷嗷啊啊啊——”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砰”的一声,一个小小的黑影子撞上了刚刚关上的车门——林三酒反应极快,立时一拳砸破玻璃,伸手从刚刚开始行驶的电车外将那小黑影子捞了上来—— “我改主意了!”被揪掉了几撮毛的小猫狼狈地叫了一声,“知己难得,还是一起走——” 林三酒抬头一看,被他们高速甩在身后的车站里冲进来了几个人影,似乎是猫医生引来的追兵。 她瞪住了地上的小猫。(未完待续。) PS: 昨天吃了李豆子一个大蛋糕!感动!17岁生日这样过了~!你为了我不加更的心情如此体贴,然而其实打赏钱罐我就加更了……所以再欠你一个2K字章…… 还要谢谢晓夜001的粉红、三分热的粉红、最烦想名字的粉红、凌月3500的2票粉红、凶手637的平安符、Linyuan的平安符、桃×3子的平安符、彩telent的平安符~昨天好像漏了桃×3子的桃花扇和星河万年的平安符,还有漏的等点娘刷出来我再补哈~ 287 着名景点红鹦鹉螺 暗沉沉的云压在如月车站世界的天空里,天地间见不到半抹亮色。世界被涂成了一片乌蒙蒙的,不管呆多久,也仍旧见不到半抹阳光;人类社会留下的建筑物们,在死寂中静静伫立,只有偶尔一声轰然作响,才让人意识到这并不是一片死城。 在各种各样的建筑物、街道、城区间,一列列电车呼啸着飞速滑过去;呼隆隆的响声,往往在电车的影子已经彻底消失后,还余音未绝地飘荡在空气里。 即使只有一瞬,电车黄锈的外壳裹着惨淡的气息,也足以让人留下鲜明的印象。 然而刚刚从“伏羲站”疾驰而过的这一辆电车,看起来却不大一样。 伏羲站里本来是有两个正在等车的进化者的;然而一辆电车在停进了他们企盼的目光里以后,却从前一节车厢里探出了一张脸——一个看起来散漫得很的少年,朝他们抬着下巴说:“劳驾,等下一班。” 语气自然得仿佛电车是他家开的。 虽然对方不太讲理,但是既然已经摆出了这么一副模样来,再硬上恐怕就要引起无谓的争斗了;两个进化者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眼看着车门再次关上,疾驶出了视线范围内。 见车外的景物再次模糊了,楼野重新盘腿坐回了地板上,对着地上一只小猫笑笑说:“你继续说。” 猫医生非常不忿的样子。 “我也没想到你们人类居然心胸如此狭窄。”小猫冷笑了一声,义愤填膺地说。“……我也不知道拆了楼以后会被反噬,生存数字直接降到一呀!再说了,虽然降到了一,但是他们也没有死嘛,本来目的不就是这个吗?真是没礼貌,也没有感恩之心!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楼氏兄妹自然是猛点头的,但林三酒却只能感到一阵好笑。 “让你逞能,”她笑着骂了一句,“还回去看看医院怎么样了……不过也好。既然这样,你就乖乖认命跟我们走吧。” 胡苗苗立刻趴了下去,将下巴搁在了前爪上,翻着一双绿眼睛。显得对此不是很有兴趣。 “你不是说我的身体可能还会有变吗?”林三酒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如今自己的两条长腿,“如果那些细胞不只是把我变高了,那我身上肯定有不少其他的变化可以供你研究呢。” 胡苗苗打了一个呵欠,随后从它尖尖的一排小牙之间懒洋洋地吐出了一句:“……你也没什么好玩的;在活人身上还得小心翼翼……” 为了留下这个小家伙。林三酒感觉自己还真是费尽了心思;想了想,她又道:“……听说红鹦鹉螺界的美食特别多,而且,我们以后要是杀了人,尸体都给你留着。” 胡苗苗抬了抬眼睛,过了好半晌,这才很勉强似的对楼氏兄妹说:“……怎么用?拿来吧。” 楼琴忙将他们最后一张空白签证递了过去:“——只要写上自己的名字就能直接到目的地了,很简单的!不过,你在如月车站呆了多久了?” 猫医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到底能不能转换世界。还真是不好说。 “我今年都2岁了。”猫的语气有种莫名的自豪,“不过,我成为医生也就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三个人立刻盯紧了它。 “一年……多少?”楼琴正在替它写名字的手顿了一下,签证上只有“胡苗”两个字。 “……零一两个月吧?”猫歪头想了想,“咳,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楼野腾地就跳了起来,一叠连声地催促妹妹“快写快写”;而其余两人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猫医生在如月车站的时间即将逼近14个月,如果它也是需要转换世界的话,也许很快就要被送走了;必须在它被送走以前。将签证写好、想办法固定在猫身上才行。 几人匆匆忙忙地写好签证,又找了一根细绳子将签证系在了胡苗苗脖子上;小猫虽然不大喜欢这种安排,但到底还是忍受了下来。 “这么看来,胡医生会是第一个走的。那么我就把告诉阿酒的事再给你说一遍——”楼琴严肃地望着小猫,又看了看林三酒,似乎是示意她也听着:“包括红鹦鹉螺界在内,每一个十二界都是被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分割盘踞的,地盘分布很复杂;而传送过去的地点偏偏又是随机的,我们也不能预知你们会出现在哪儿。你们也不知道落进去的地方,是不是属于成长者联盟的敌对势力。所以一是不能冒冒失失地报上我们的名字,二就是要先找好一个接头的地方。” 接头的地方似乎是处于一个各大势力的真空区,因此混杂了各方三教九流的人;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来掩藏耳目、接头碰面的绝佳地点。 如果说到这儿还挺正常的话,那么楼琴接下来的话真是叫林三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像你们这样的,一进红鹦鹉螺的地界就能被一眼认出来,肯定不是我们中心十二界的原住民。所以,”楼琴加重了每个字的语气,“要是遇见主动上来找你们搭话的,千万不要理会——什么住店啊、换钱啊、带你参观啊之类的,不要理、也不要惹,当做看不见,直接走开就好。” ……这句嘱咐让林三酒隐隐十分耳熟;好像,她以前在一种名为“旅游攻略”的东西上经常看到这样的话…… 猫医生倒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噢,不过如果有卖地图的倒是可以看看。”楼野补充道,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什么来,“你们刚去也不会有钱,来,拿着这个,够买两份地图了——如果饿了,还可以再来一份包子。” 林三酒瞪着被交到她手里的东西——她手心里是两三只细长的深红色晶体,被切割得整整齐齐,打磨得十分光滑。 ——不是说,十二界也是末日世界来着吗? “来,胡医生也拿上,”楼野又抓了一把晶体,怎么看都觉得比给林三酒的多:“拿着钱也好——” 他一句话没说完,傻在了原地。 猫医生刚才趴着的地方,只留下了一点余温。(未完待续。) PS: 谢谢真15岁灵小音的粉红和平安符、魔五的香囊、影雪若的香囊、蜜糖喵喵喵的香囊(你俩是交的入群手续费么哈哈)、萧夕夕2015的平安符、whiteyun(黑土)的2票粉红、还有zgghk的更新票~我知道我肯定漏了,但是点娘刷信息的速度太慢……不怨我…… 来自每日拳击累死老娘了的美腻少女 288 前往下一个世界的前夕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猫医生走了以后,或许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形凶器的原因,连堕落种也出现得少了。楼氏兄妹俩每天只觉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似的,之前的生死历险好像全被他们忘了,每日大呼无趣,到了后来,两个孩子甚至还天天拉着林三酒出去逛街、找副本——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来如月车站就是为了历练的嘛!” 在他们这样令人敬佩的努力下,几个人果然如愿以偿地踏进了一个连环副本。 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这个副本简直可以说是令人焦躁之最——刚在里面过了没两天,林三酒就被烦得忍不住先把楼氏兄妹给揍了一顿。最后能够从那个副本里挣脱出来,除了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以外,还全靠了不少运气成分——而在被揍过一顿以后,两个顶着一身淤青的孩子也老实了,发展出了不那么危险的爱好。 “……今天不如试试这个好了,”楼琴的头都埋进了一本菜谱里,只能听见少女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虽然没有新鲜的鲍鱼,但是可以拿厨房那些冻虾替代嘛……” 盘腿坐在舒适大床上的林三酒,倒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末日世界的舒服之处。 多亏了两个孩子的少爷小姐精神,他们此时正住在一家漂亮的五星级酒店里。 或许是前两个世界给林三酒造成了惯性,她从未想到过其实自己不用随便找个角落打地铺的。如月车站里时断时续的水电,在这儿得到了最大的利用——林三酒可算是过了一把洗澡的瘾,每天都至少要在按摩浴缸里泡上半个小时;自从发现酒店厨房里冷冻食材一应俱全以后,楼琴就天天开始对着酒店菜谱琢磨吃什么好——至于楼野,因为特别喜欢楼顶的游泳池,几乎已经快成了半个水池维护工了。 ——这样舒适而自在的日子虽然不长,也缓解了不少林三酒对于下一个世界的担心。 这家五星级酒店足有20层高,从这间总统套房的窗户边正好能将大半个城市都纳入眼底。当初他们遭遇楼灵的那一片住宅区,如今好像是一个正处于换牙期的孩子。楼房稀稀拉拉地仿佛被拔掉了不少;连当时给他们不少苦头吃的那一幢楼灵,如今它的所在之处也只剩下了一片空地——大概是当时被斯巴安给收走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同样来自十二界的人,也有不少将目光都投在了这家酒店上的;但是如今林三酒在重新拿到了自己的特殊物品卡片以后。战斗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可以说是凶名远播——人人都知道这酒店里住着一个脖子上扎着绷带的高个儿女人,非常不好惹,也就没有人再来了。 在这样无风无浪的状态里,楼氏兄妹传送的日子缓缓逼近了。 “……既然胡医生没拿上。那么这些就给你吧,阿酒。”楼野带着一种非常痛心的表情将几根深红色晶体放进林三酒手里,“看见这个大一点的了吗?它能够换10个小的……这些红晶只有三种大小,都是以十进位进阶……” “这种最小的,花四五个就能吃上一餐饭了,所以你去了可别被傻乎乎地骗了钱。”楼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精明。 “红鹦鹉螺界是十二界里地理面积最小的,所以找到接头地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楼野嘱咐道,林三酒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得给你讲讲几个常见的标示……免得你头脑一热。和不该打架的人打了架。”楼琴边说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了纸笔,以一种简直称得上是可悲的画功示意道:“老鹰翅膀下卷着战锤的标志,你已经知道了,是兵工厂的——这些人除了被人求惯了、所以眼高于顶之外,倒也没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就行;这一个三根竖线的,是红鹦鹉螺本地最有名的一个佣兵组织,人特别多,怎么说呢……他们……挺肉麻的。” 不顾林三酒诧异的目光,楼琴接着说道:“你真正应该小心的。是耳朵上佩戴一个小小提线木偶耳环的人——这些人全是人偶师的手下,有活人,也有他的人偶。啊,不过。你脖子上的这个绷带能拿下来么……呃,这样啊?那还真没办法了……噢,主要是因为当时人偶师给出的特征之一,就是这个绷带,所以……” 林三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绷带,心里倒没太在意。 自从经历了被“新人”细胞改造一事以后。她不光是身高猛然拔高了近十厘米,连五官也似乎更深了一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现在颜色浅淡得几乎能让阳光折射——如今站在镜子前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更何况是人偶师手下的人? 只是说到这个,林三酒突然想起了一件令她隐隐有些在意的事。 不过抱着一种鸵鸟心态,她迅速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转而朝两兄妹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别担心了。回去以后,要记得找到猫医生啊。”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楼野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你说过要和以前的同伴聚头,不过那个聚头地点可不在红鹦鹉螺——我记得好像那是诸神黄昏界的一个挺有名的接头点吧?那个世界,嗯,怎么说呢,虽然我还没去过,听说也挺不好混的……总之,恐怕你还得等到下下一次传送才能过去了。” 只要能相见,早晚并不是问题;更何况有了一个本地人小依在,林三酒也不太担心——她应了一声,把这事记在心里以后,又跟两兄妹聊了一会儿天,问了一些关于诸神黄昏界的问题,眼看着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 楼氏兄妹的身影,忽然在空气淡了下去。 “那么,一星期后见了。”楼琴朝她歪歪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一星期后见。”林三酒也笑了。(未完待续。) PS: 呵呵呵呵,只不过是一天没更,评论区就这么焦躁,看得我真是……高兴呢。(其中的心路历程我不说你们也懂~~~~) 莫名其妙水了一章,说明我水文的能力又有所上升,感恩上天。 非常谢谢你们这些不离不弃的孩子:感谢夏梨殿下的粉红、cloversama的平安符、小小书的粉红、苏伟德的平安符、幽香百合的粉红、猫游记人的粉红、彩telent的平安符、mollymo粉红、萌萌哒兔纸姐姐的香囊(发现我只要一断更你就打赏,唔…)、银古377的粉红、晓月丫丫的2票粉红、我今天吃了超好吃的安利的平安符、夜梨的粉红、苗土的姐姐的2个香囊~、ai天萌的5票粉红(哎呀妈有压力)~! 289 林三酒得了骨质增生 ——事实证明,楼氏兄妹担心林三酒一过去就会被人偶师发现,这个顾虑是毫无必要的。 在两个孩子离去后的第七天,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林三酒传送的时候了。在如月车站里的大半时间,林三酒都是以意识体的形态度过的;临到走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这14个月里收到的特殊物品少得可怜,只有一本《悲伤的少女》和一本《世界艺术史绘本》——其中一本,还是要拿到红鹦鹉螺界卖掉作为生活费的。 将一开始转化成卡片的自动贩卖机给扔掉以后,林三酒就再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收拾的了。想了想,她又到酒店的其他房间里搜罗了一些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以防日后万一用得上;而像如月车站这种人类痕迹保存得相对完好的世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非常难得——林三酒走遍了整栋酒店大楼,终于在第四层里找到了客房部的仓库。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捏,门锁就像是饼干做的似的,哗哗地碎成了粉掉在地上,门应声而开。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库房里面装满了毛巾、牙膏、牙刷、卫生纸之类的日用品;自从【扁平世界】又升了一次级以后,如今她转化物品的重量上限已经达到了3吨——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几个大床单里以后,一个闪念,地上就空空如也了。 保守地说,这些东西起码够她用三年。 顺手拍死了一只吊在货架上探头探脑的堕落种以后,林三酒步态悠闲地朝外走。 在刚把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她就感觉似乎有哪里隐隐不对。 她回头看了一眼。 库房里很正常,没有半分异样。 然而后背上那种痒痒的感觉,却仍然清晰地存在着——林三酒慢慢转过身,往外走了两步,同时打开了意识力扫描——在身后划过去一个黑影的时候她猛地一个转身,这才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一个空了的卫生纸塑料袋。 感受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异样感,过了两三秒。林三酒才意识到原来这种不对劲是来自自己的身上。 她低头看了看。 长腿、长胳膊、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她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登时傻在了原地。 紧接着她“蹬蹬蹬”一路狂奔,冲到了大厅里的全身镜前——目光一落在镜子中自己的身影上。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发出了轻轻的一声悲鸣。 “搞什么啊……” 之前那个由于鸵鸟心态而被她硬压下去了念头,此刻再也逃避不了了——猫医生曾说过她身体的变化可能不会到此为止的言论,终于成了真。 镜子里一个修长高挑、面容冷淡的女人正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原本凉得如同海面坚冰似的一双浅淡的琥珀色眼睛里,说不上来是一个什么神色—— 在她身后,两只巨大得如同翅膀一般的骨刺。正以一个非常缓慢的速度,从肩胛骨的位置探出来,刺破了背心的布料,缓缓地朝天空中生长着。 不,与其说它是骨刺,不如说更像是骨翼更贴切一些;然而面对模样如此凶狠惊人的“翼”,林三酒半晌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洁白的骨质呈现出一种密实的质地,看起来非常坚硬;一排排犬牙交错的长长尖刺从骨翼的尾部、顶部慢慢伸出来,随着关节的转动,可以像毒蛇一样在空气中摇摆、突袭。当两只骨翼彻底完成了生长。终于定下型以后,林三酒腿一软,只想坐到地上去——然而连这么一件小事她也没能做到——因为骨翼尾部坚硬有力的尖刺扎入了酒店大堂的地板里,稳稳地、牢牢地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足有近2米的骨翼,收缩在她的背后,形成了两只窄窄的巨大三角;虽然还没有展开试试,但光从它外表上的众多关节来看,林三酒就知道这两个大家伙肯定会是惊人的灵活。 “……我X。” 脑海中,连一向为人师表的意老师都忍不住骂了一个脏字。 即使猫医生早就指出过这个可能性,但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继身高之后自己身体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她近乎无力地喃喃问道:“……这两个……是什么啊?我明明记得先贤它们是没有骨头翅膀这种东西的啊?” 意老师踟蹰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似乎也被她背后的景观震着了;过了足足好几分钟,她才轻声地、犹豫地说道:“……有没有可能,你所见到的先贤们的那一种外表。只是它们外表中的其中一种?” 这个想法倒是非常有道理——林三酒转过目光,盯紧了自己在镜中的倒影,一时完全没有了话说。随后,她又低头朝自己的骨翼尾部看了一眼。 尾部生长了少说也有七八根错立参差的尖刺,每一根都比她的手臂粗长,在尖端上闪着幽幽的光。看起来不像白骨,倒像是金属般的质感了;林三酒试着活动了一下背后的骨翼,发现这跟控制一块肌肉、或者自己的小拇指也差不了多少,心念一转,右边的巨大骨翼就慢慢张开了。 完全伸展开了右边骨翼以后,它的横宽甚至不止两米,已经远远地探到了酒店大堂的那一头去了。林三酒念头动了动,几根骨刺便“唰”一声豁然张开,撕裂的空气声听起来仿佛是厉鬼要择人而噬一般,随即随着她的又一个念头,骨刺又像是一只巨兽之口般缓缓合拢了。 意老师也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飞?”她傻乎乎地问道。 叫人有些失望、 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是,骨翼并不能带着林三酒飞起来——当它们展开以后,空气便会从骨头与骨头的缝隙之间扑出去,不管掀起的风势再大,林三酒的双脚也仍然稳稳地停在地上。 “这个……能收回到身体里去吗?”意老师又想到一个问题。 林三酒刚想应一声“我试试”,忽然一抬眼间,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忽然变淡了。 看来她要带着这两只巨大骨翼,前往红鹦鹉螺了。(未完待续。) PS: 卧槽,想写感谢名单的,但点娘抽了,我的书一点进去就是error404作品未被收录…… 真是的,这样还怎么让我交朋友,啊? 对了,更改几个bug 一个是上一章里,楼氏兄妹应该是“一星期后再见”,还有一个是生存数字副本是180天,但被我写错成108………… 290 在第四个世界里怎样买包子 林三酒自认,自己见过的世界也不算少了。荒芜沙化的极温地狱、充满异世科技感的伊甸园、静谧若死的如月车站……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世界,能让她有一种——自己像是个土包子似的感觉。 她传送来的时候,正是红鹦鹉螺界的夜晚。 暗红色的天空里,挂着两个冰片似的、互相交叠的巨大圆月。月亮离地面如此之近,甚至叫人疑心自己能看清楚它们表面上的坑洼——行走在悬吊于空中的巨大圆月下方,几乎有一种漂浮在宇宙之间、惊心动魄的错觉。 从两个圆月上投下来的莹莹光芒,被地平线上一个又一个、巨山一般的黑影给切分成了几块。林三酒盯着那些黑影,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人类建筑显然不会这么庞大,即使是从如此遥远的地方望过去,它们与人类城市的大小比例都已经几乎达到了失衡的地步——跟旁边一幢高楼一比,看起来就像是山丘与草苗。 ……这样震撼的对比,就像是宙斯从天上抛下来的神之山,连绵起伏成了长长的一片,在地平线上稳稳地伫立不动,在月光里闪烁着幽幽红光。 林三酒举目四望,仿佛是想从身边找出一点线索似的;然而在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以后,她却立即迷失了,几乎忘了远方的庞大黑影。 她落下的地方,正是在两幢大楼之间的小巷里,透过大楼之间的缝隙,正好能看见远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幸运,林三酒抬头一瞧,这才发现身边的两幢楼直耸入天,楼顶甚至已经消失在了夜晚的云里,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层了;而顺着小巷走了几步,她发现自己所处之处,触目所及尽是高高低低的一片钢铁丛林。刚才那一片能望出去的小小空隙,竟是绝无仅有的了。 分成了二十层的高架桥、密集得几乎无法让人通过的高楼、不知是哪儿的烟囱里飘出来的浓烟、头顶被各种电线分割成几块的两轮巨月,与脚下还积着污水的小巷一起,组成了这一副科技废土般的奇异景象。 听着隐隐约约的车声、人声。林三酒心里泛起了久违的新奇感,好像看不够似的,恍如梦中一般,慢慢地顺着小巷走了出来。 两只骨翼还陷在身后的昏暗里,她的一只脚尖已经踩进了忙碌的尘世。 “滴”一声尖锐的警告猛然划破空气。伴随着一阵阵的惊呼和抱怨,一只金属飞行器在空中来了个惊险的急刹车,这才没有撞上林三酒身边的高楼;只见它左右来回摇摆抖动了好一会儿、似乎费了不少劲,飞行器才好不容易停滞在了空中。 林三酒诧异的目光,在飞行器上驻留了几秒,随即越过它投进了这一片异世里。 写着“住店,最低仅需35小晶一晚”字样的标牌,脏得都快看不出来本色了,正歪歪扭扭地挂在一幢楼房基层的门洞上,下面还用了许多不同的文字注明——除了英文和日文林三酒还能够认出来以外。剩下的几个古怪得她连见也没有见过。 放眼望去,这样写着各种语言、提供各种服务的门脸、摊贩,在积着污水的街面上挤挤攘攘;“特殊物品高价兑换”、“付费信息半价查询”、“武器淬炼与能力进修”、“特殊物品免费鉴定”、“末日生存讲习班”等等标牌,相互之间挤得都快没了位子,刷在大楼楼体上的广告,一层盖了又一层。 虽然身后拖着近2米高的骨翼,然而她却出奇地并不起眼——因为这儿的人打扮得都实在是太奇怪了;与老乡们一比,楼氏兄妹的装扮真可以称得上非常保守。 一个猫样大小的黑影从街的另一头一闪而过,紧接着,一个浑身裹在一件雪白紧身鱼皮里的女人便追在了后头。嘴里好像还在喊“等等我呀小宝”;在林三酒头上四五层的高度上,一个窗子忽然打开了,探出了一个清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正转头跟他的邻居——一个头上还绑着许多小卷卷的大妈。隔着窗子用上海话骂架骂得不亦乐乎。 林三酒像一个乡下人刚进城似的,有点不知所措地慢慢行走在大街上。 “姑娘,来点包子吗?”一个穿着一身红旗袍,模样温文尔雅的女人朝她笑着招呼道,“我们红鹦鹉螺的包子是最有名的小吃了!” 她初来乍到的样子,连一个卖包子的都瞧出来了——林三酒忽然想起楼野的话。也不禁起了一点好奇心,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她身前正蒸腾着热汽的玻璃箱子,水汽蒙蒙的她也看不太清楚,便问道:“都有什么包子?” “种类可全了!”女人笑吟吟地说,对她身后的骨翼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你想来个什么颜色的?我这儿有神秘紫、优雅灰、浪漫粉、经典黑、还有清新绿和毛片儿黄,一个小晶一个,来几个?” 林三酒呆了两秒。 “来、来个毛片儿黄,和清新绿好了。”她有点口吃似的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问出自己一肚子的疑惑。 “好嘞!”旗袍女人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张牛皮纸,包了两只白嫩嫩、热腾腾的雪团子,递给了林三酒。她找出两个最小的红晶递过去,接过来仔细看了几眼,实在也不知道哪里有“毛片儿黄”了,又有点犹豫着没敢吃,只用双手捧着,试探性地问道:“……您一直在这儿摆摊吗?” “只要我回红鹦鹉螺,就来这儿出摊。”旗袍女人挺热情,“我这次刚回来,还足有14个月呢,姑娘想吃就常来啊!” “啊,噢,好……”林三酒头一回进十二界的样子表露无疑,“请问,我要去西格拉广场应该怎么走?” 那儿是她和楼氏兄妹约好的碰头地点。 “哎哟,那可远了,”旗袍女人虽然热情不减,但是希望她赶快从摊位前走开的意思却微妙地表达了出来:“要不你还是去买个地图看看吧!” 林三酒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捧着包子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张望。她偶尔一回头,发现另一个本地居民模样的人也刚好从红旗袍那儿买了几个包子,若无其事地吃了,这才小心地将那一只还热乎着的“清新绿”凑近了口边。 犹如初春乍到、森木抽芽时,那一股新叶般清爽的气息顿时直扑鼻腔——林三酒也不知道这只包子是什么原料做的,但她确实从未体会过这种齿颊留香的特殊香味;虽然如同草木般清新,但余味留甘,咀嚼中又会有一丝隐隐的微苦,混合在一块儿,竟然成了十分美妙的味道。 三下五除二地将包子吃完了,林三酒颇有些恋恋不舍似的回味了一会儿。 不愧是红鹦鹉螺界最出名的小吃——她扫了一眼手里剩下的“毛片儿黄”,好奇顿时比刚才还浓了不少;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把它吃了的时候,刚好瞧见不远处有一家卖地图的小店,忙紧走几步上前站住了。 红鹦鹉螺界的地图,少说也有十几种;林三酒也不知道该要哪一种好,考虑了半晌,还是花了八个小晶要了一份全界图,和一份她所在的赛博区地图。 打开两份地图作为对照,林三酒就这么站在街边研究了起来——足足花了她十多分钟,她才有点傻地将地图放下了。 谁说红鹦鹉螺很小来着? ——从赛博区,到西格拉广场所在的地方,足有将近一万公里,也就是说,林三酒必须要横跨半个星球。(未完待续。) PS: 补上昨天的名单…… 感谢酒娘的酒囊、哪一盏没数过的平安符、桃×3子的3个平安符、year霉小兔的香囊、世缘木、yeahyooooo、渡鸟之力、安斯晨光、晴水娃娃、伴你长眠的平安符、幽香百合的香囊和2票粉红、三分热的粉红、玛丽亚九十五的2票粉红、然ran的粉红、灵小音的粉红、941甜品的粉红、维尼姊的粉红~! 291 一分钱憋死骨质增生 即使自己如今的速度和体能都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林三酒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步行一万公里。 当她在如月车站世界的省级医院里打斗的时候,虽然快得足以留下残影,但那多半是靠了腿部的爆发力——如果要匀速前进的话,她的速度不会超过300公里每小时。 要是按照300公里每小时来算的话,到达西格拉广场所在的自由区,至少也需要三十多个小时——虽然这个速度已经轻而易举地超越了绝大多数的交通工具,仿佛还有点可行性;但从赛博区到自由区之间可不是一片平原——如果加上林三酒吃饭休息、穿过海洋、翻越高山等等情况,这一万公里,她至少也得走上一两个月。 这还没有算上一路上可能发生的各种突发意外,如果运气稍差一些,说不定人还没走到自由区,传送的日子就先到了——这种极端的状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是的,怎么把我扔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她一边嘟哝了两句,一边不甘心似的又看了看手里的全界图——两地之间相隔得不仅远,而且从颜色划分上看起来,地势也相当地复杂;别的不说,光是那一片堪比太平洋一角的海域,林三酒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她一心烦恼着不知道该怎么前往自由区,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自己的两只巨大骨翼,将卖地图的小摊给挡了个严严实实;摊主每隔几秒就瞥她一眼,直到看见另一个土包子相的进化者从摊子前走过去以后,终于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姑娘!” “嗯?”林三酒回头看了看这个小矮个儿、大胡子,生得像个矮人似的摊主。 “你是有什么问题呀?”摊主倒是挺会做生意,“……说不定有我能帮上忙的。” “噢,我想去自由区,”林三酒冲他笑了一下,有点头疼地说:“但是这也太远了。” “难道你还打算走着去?”摊主也笑了,“看你也是初来乍到。这样吧,我不妨跟你仔细说说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拿过了另一张地图打开来,比划给林三酒瞧:“这一张。是红鹦鹉螺界的交通图和势力分布图——你看到这个小小的黄色标志了吗?那是飞船登录点。坐飞船又平安又快捷,而且只要你肯花钱,不管什么样的飞船都能租到;只需要转乘两三次,就能到自由区了。” “噢,还有这样的地方!”林三酒吃了一惊。随即就要伸手去接那张地图——手伸到了一半,她看见了摊主的笑,不由叹了口气:“……多少钱?” “你刚才也买了我的东西,这样吧,一张交通图、一张势力分布图,算你一个中晶。” 这个明显是宰外地人的价格了。 不过林三酒倒没有在意;她想了想,还是掏出一个中晶递了过去。 摊主眉开眼笑地说:“谢谢啊!对了,飞船的票价都是固定的,你去飞船登录点外头扫一眼就知道了,可别被骗了。” 林三酒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将地图折好收起来。她却还不走,问道:“……大叔,我刚才在楼房之间的空隙看见了很大的一片黑影,那是什么?” “那个啊,”摊主的表情有点惊讶,“你不知道?” 林三酒摇摇头。 “那些不就是红鹦鹉螺嘛!这一界的名字,就是从这些东西身上来的。” 林三酒顿时吃惊地半张开嘴巴——她听说过这个末日世界是被一种叫做红鹦鹉螺的地外生物入侵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大,而且依然留在这儿——“难、难道现在还处在战争里?” “早就打完了,那些螺只剩空壳了。”摊主有点得意似的一挥手。 与如此庞大的对手作战。林三酒很难想象当初的人类是怎么赢得战争的——她的思绪陷进去了几秒,随即又忙问道:“……对了,这一个赛博区,是属于哪个势力的范围?大叔听说过人偶师吗?” “噢……听说过。”矮个儿男人的表情顿时迟疑了,瞥了一眼她,只含糊地说:“不过我知道得不多。行了你也别打听这么多了,以后总会慢慢知道的。” 被摊主三两句打发走的林三酒,不禁有点儿疑惑起来。 不过正如他所说,关于红鹦鹉螺的事儿她总会知道的——见到楼氏兄妹以后。自然什么都有了解答。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前往飞船登录点。 拖着两只巨大骨翼,林三酒展开地图,一会儿看看街道,一会儿问一问路;很快她就摸清楚了,离她最近的飞船登录点,大概是在半日脚程的一个地方。 反正手头无事,林三酒问明白方向,就直朝着飞船登录点而去。 这一路上,除了见识了更多或新奇、或有趣、或叫人吃惊的景象以外,她倒没有遇见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管是靠努力进入中心十二界的进化者,还是原本就生长在这儿居民,彼此之间都维持着一种温和的距离和礼节。这种现象,想来也是建立在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极其强悍的武力基础上的。 林三酒不知道的是,像她这样一看就是一脸外地相的女人,反而会特别受到尊重一些——原因很简单:能够在种种劣势下依然进入十二界,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飞船登录点很快就到了。 这一个登录点,据说还不算是特别大的;然而它光是一个入口和等待区,就已经堪比地球上的候机楼——银色而光滑的建筑呈现出一个鸡蛋型,从它身上暗色玻璃望进去,只能看见点点灯光,不知道内里是什么模样。 林三酒绕着建筑走了一圈,终于远远地看见一个门厅上挂着牌子,用许多种语言写着“售票处”——她立时有点激动,忙大步地冲了过去,与许许多多的其他进化者一样,仰头在不断滚动的电子屏上,找到了前往自己目的地的航班与票价。 通往自由区没有直达的飞船,要么买联票,要么自己转乘;林三酒扫了几眼,顿时头疼起来。 加在一起,前往自由区最便宜的票价是24个大晶8个中晶。 而她的所有财产,是2个中晶加2个小晶。(未完待续。) PS: 谢谢yeahyooooo的香囊、桃×3子的平安符、zoey_wish的平安符、书友150728190302913的平安符~! 赛博朋克,我痴迷的世界观啊……能被认出来真高兴。 看了眼评论区,哈哈哈蓝屋说得好,骨翼就是很帅,带羽毛的翅膀太娘炮~ 另外听说我的毛片儿黄包子被盗版屏蔽了哈哈哈我表示十分开心点娘没有屏蔽我哈哈哈 292 又黄又肉的,真是…… @@……已经有四年多了吧?林三酒不太确定地想道。算一算,应该差不多也有四年多的时间,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去赚钱”了。……林@@ 293 外地人不容易 “特殊物品鉴定费:4个大晶。” 挂在几家鉴定机构门口前的这一句话,立刻将饶有兴致的林三酒给打击成了丧家犬。 她一脸无奈地站在店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不少进化者在鉴定机构里进进出出,面色平静自若,显然人人都没有把那四个大晶的费用放在眼里;只是看见她呆呆站着的时候,人人脸上也忍不住带了一点了然之色——显然像她这样初次进十二界、没钱鉴定的外地人,也不是头一个了。 也不知道其他初来乍到的人,都是怎么办的? 林三酒刚想到这儿,忽然见身边那家鉴定机构的玻璃门被推开了——这种玻璃也很特殊,透过它什么都能看见,唯独看不见人;初次看见门里飘过去一个花瓶的时候,她险些以为自己又看见了堕落种。 这一次,是一个好像刚才在店门口见过一次的年轻男人。 他的身体仍在门后,因此看起来好像只有一个漂浮的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三酒,男人问道:“……你是不是刚来的,没有钱?” 林三酒点了点头。 “我们这儿是必须先收鉴定费的,”男人皱了皱眉,“你在这儿等着也没用。不过我倒是能告诉你一个办法,就是吃点亏。” 林三酒眼睛一亮。 “也有一些个人营业的鉴定师,专做你们这种初来者的生意;拿过去鉴定不必收费,但是在鉴定完了以后必须放在他那里卖,卖出去的价格他们会按百分比抽成。”男人似乎也觉得她和两个大骨翼站在门口有些挡生意,因此把话说得很清楚:“你去这栋楼的地下二层,有那种专门搭讪拉客的小伙计,跟他们走就行了。” 这个信息无异于救命稻草一样,林三酒哪里会在乎被抽走的那一部分,忙向他道了谢,便朝地下二层去了。 与楼上干净漂亮的店铺不同,越往地下走。店面就越小、人也越杂——到了地下二层的时候,只见人头攘攘,摊位挤着挨着,一片乌烟瘴气之相。 观察了一会儿。林三酒发现这儿的人也很有趣:这么挤的地方,难免彼此间有个磕碰什么的——一个肩膀上趴着一只雪白犬类动物的光头壮汉,就不小心跟一个红衣小女孩儿迎面撞在了一块儿;二人停下了脚步来,一时谁也没说话,相互打量几秒。似乎在衡量谁的实力强一些——随后,光头壮汉哈了哈腰,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两人便又分开了。 林三酒找了一个角落处站着。不论是她的身高,还是她身后的骨翼,都挺打眼;没过几分钟,果然正如楼上那人所说,一个年纪不大、身体瘦弱的少年探头探脑地过来了。 打眼一看,林三酒就能感觉到他很弱——恐怕是没怎么在十二界以外历练过的人。 “姐,鉴定不?我们全包的。您只等拿钱就行!”小伙计笑着搭讪道。 “在哪儿?”林三酒冷着一张脸,努力摆出一副好像她有经验似的样子。 “就在前头不远!”一见可能有生意上门,小伙计顿时热情高涨了起来。 “带路吧。”她压下心里的激动,淡淡地说。 小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就领着她往外走;他显然是很熟悉这个地方了,七扭八绕地从后门里出去了,又娴熟地钻进了好几条不同的小巷——在他不断的“快了快了,就在前面”的应答声里,十来分钟以后,林三酒终于看见了这家店。 ……比那些黑黢黢的特殊物品回收店还不如。 那个狭小而逼促的门洞。险些被她的骨翼给扎坏了;林三酒猫着腰,无师自通地将骨翼在背后下压、又拉得长长的,这才勉强挤过了那个小过道,进了一家院子。 “您坐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叫师傅。”小伙计将林三酒迎进了客厅,一边说,一边给她倒了一杯茶。她一看,这茶水颜色鲜红,里面还泡着几片硬片——随口问了一句,小伙计忙解释说。这是从红鹦鹉螺的壳上敲下来的,泡的水有肉香。 林三酒的手顿了两秒,还是把茶杯放下了。 感觉小伙计才刚一消失,他的师傅便立刻从另一间屋里推门进来了——这是一个面上布满皱纹和刀疤、一脑袋鲜红头发的中年男人,身上裹了一件写着“鉴定师”的袍子,一进来便瞪起一双铜铃似的眼睛,高声喝问道:“是你要鉴定?” 若不是林三酒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换第二个人,直接被他这样吓跑了也未可知。 “喏,老规矩,东西给我,你在这儿等着,”鲜红头发的嗓门似乎就是这么高,朝她摊开了一只蒲扇样的大手:“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能出结果了!卖出去以后,我要分百分之二十的!” 林三酒立刻犹疑了起来。 毕竟是模样如此可疑的一个地方,叫这人跟自己的东西一块消失了,还真是令她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她尽量平静地问道:“我能跟去看看么?” “那可不行,这是规矩!”似乎这样的问题也被问多了,鉴定师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一摆手:“真是,你就在我家里坐着,你还担心我跑到哪里去?” 这儿是这个人的家? 林三酒微微一愣,目光忍不住在窗外扫了扫——尽管大部分的空间都被无尽的高楼遮挡得十分阴暗,但依稀在昏暗间,她好像也看见角落里拉起的一根晾衣绳了——上面还挂了几件男子的衣服。 不知怎么,这个极具生活气息的细节立刻说服了她。 “行,那我就鉴定这一本书吧,”林三酒想起了一句话叫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一咬牙拿出了那一本《悲伤的少女》,“对了,鉴定完了以后……” “我们都有客户,”鲜红头发不耐烦地抽走了书,“来了新货通知一声,几天之内就能卖出去了。反正东西在你手上,客户给了你什么价格,这个价格的百分之二十就是我的,明白了吧?” 林三酒这才略略安心了一点。这个鉴定师傅是个急性子,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推门进了另一间屋——她干巴巴地坐在原地,似乎是为了缓解心中怪怪的情绪,她喝了一口红鹦鹉螺壳泡的茶。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没有人出现。(未完待续。) PS: 谢谢落樱未央的粉红、温水-的平安符~! 这一章写着写着,居然出现了马建国!背着妞妞就出现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深写一下这个人物,他的能力可以是“在反光倒影中呈现不属于自己的面庞”…… 后来想了想,算了,我怕掉订阅。 #论如何黑小马甲# 294 这一身臭皮囊 ……又等了一会儿,林三酒终于略略有些不安地走到了门边。 不知从哪儿来的风,从门缝底下呼呼地往客厅里灌,吹在她光|裸的腿上,激起一片凉意。听着远远传来的、“咣当”“咣当”的声音,她定了定神,扬声喊道:“师傅!我的东西你鉴定好了吗?” 然而门的那一端,却仍旧一点声息也没有。 ……难道自己被骗了? 林三酒皱眉想了想,随即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一把拉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后并不是一个房间。 一条铺着竹席的走廊正静静地陷在一片昏暗里;天花板上吊着的两只黯淡的灯,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势里来回摇摆,光影交错之下,走廊看起来宁静得诡异。 林三酒迈步出了客厅,小心谨慎地走进了走廊里。 这一间民宅的构造十分混乱,像是一个不懂建筑的人随便造出来的似的。客厅像是垂悬在一根棍子上的灯笼似的,只有这一条走廊连接着;而走廊两侧又没有其他房间了,只有尽头似乎隐约有个门的样子——加上比起客厅来说,天花板出奇地低矮,林三酒不得不将骨翼往下压到了极致、又拉伸得长长的,这才算是勉强在走廊里活动开了。 在不住扑进来的风势里,走廊尽头的门被吹得一开一合,撞在门框上,终于让她明白了之前听见的声音是来自哪儿。 快步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林三酒顿下步子,打开了意识力扫描。 虽然这个能力像肉眼一样,同样会受到光线影响、也不能穿透障碍物;但是它除了看得更远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借由这个能力,林三酒的视线可以“转弯”了。 从半开的门里望进去,铺着日式榻榻米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半个人影。 她一闪身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 ……这个房间说不上来哪儿。好像有点怪怪的。 这是林三酒下意识里的第一个感觉。 地板上浸了一片片棕色的污痕,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角落里有几只被打开了的箱子,里面空空如也;左手边立着一只大衣柜,门的正对面是一扇打开的窗户。冷风正是从这个窗户里灌进来的。被风一吹,地板上一些白色的纸便被刮得满地乱卷——林三酒伸手捉住一张,目光一扫,顿时有点吃惊。 那是一张名为【横江制造有限公司】特殊物品的鉴定证书,她一目十行地将视线挪到页面最下方。发现鉴定师的名字叫“红发老杰克”。 她立刻想起了刚才仅见过一面的,那个头发鲜红、急脾气的中年男人。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一个鉴定师——林三酒又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纸,每一张都是规格一模一样的鉴定证书,除了物品名称每一件都不同之外,它们都是由“红发老杰克”发出的。 特殊物品鉴定完了以后,东西可以由原本主人带走,但鉴定证书却要押在鉴定师手里找买主——这一点,林三酒也从小伙计那里听说了,因此倒不奇怪为什么这个“红发老杰克”手里会留着这么多的鉴定证书;只是…… 既然对方不是骗子。那自己岂不成了擅闯了吗? 林三酒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忙将手里的鉴定证书拢好了,又高声喊道:“师傅,你在吗?” 她抱着会被那个急躁的鉴定师傅训一顿的觉悟,一连喊了好几声,却仍然没有半点回应;她在走廊上来回找了一圈,这个房子里也确实再没有其他房间了——也就是说,刚才的鉴定师、小伙计连带着那一本【悲伤的少女】一块儿,真的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 “怪事!”林三酒一推门回到了刚才那个房间里,由于搞不明白状况而有些烦躁:“难不成那本书是什么惊天的宝贝。他一看见,就连自己的窝都不要了?这些鉴定证书可都是钱!” “按理说应该不会,”意老师答道,“一个地方出来的特殊物品。水平应该相差不多才对……另外几本,也没有什么特别逆天的地方呀。” 冷风一阵阵地从窗子里吹进来,倒是把林三酒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一些。她皱眉想了想,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目光不住地在几件有限的家具上来回扫视—— 当她不经意间,瞧见另一边的大衣柜时。突然心里一动,紧接着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红发老杰克静静地坐在衣柜里,正好与林三酒四目相对。 在一声惊呼险些从嗓子眼里泄露出去的同时,林三酒猛退两步,终于也意识到这个红发老杰克已经不是活人了—— 两个小时以前还粗声大气、满面急躁的鲜红头发男人,此时安静得仿佛一尊木偶,软软地倚在柜子里,满是皱纹和刀疤的一张脸上,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林三酒死死盯着这一具尸体,轻轻走上前,拽了一下—— 紧接着,红发老杰克的身体像是一个空心球似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给咕咚一声拽了下来;四肢接二连三地、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发出几声“吧嗒”的响声。 林三酒只觉这尸体四肢给人的感觉不对,仔细一瞧,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从他的后脑勺开始,一路到后腰上,皮肤被平滑地切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顺着这个口子扒开皮肤一看,里面居然空空如也——除了一些干涸黏连的血丝、碎肉末以外,不论是骨头还是内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成了一个空皮袋子,只有一颗头还算保留完好。 ……看起来,他的身体简直像是被什么给吃空的一样。 “难道是刚才被人杀掉的?”林三酒惊讶地喃喃道:“我可是一点呼救声也没听到……” 尸体上还裹着那一件写着“鉴定师”的袍子,连污渍的大小和位置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她想了想,打开袍子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这具尸体的腰部上,已经遍布了不少尸斑——甚至离得近了,还能闻见隐约的臭气。 “死了起码有四五个小时了。”意老师肯定地说。 林三酒不禁有些傻。 ……那么,她刚才看见的人是什么?(未完待续。) PS: 谢谢幽香百合、T哥的粉红,书友150717025037928的2个平安符、zoey_wish的桃花扇~、世缘木的香囊和平安符、袅袅如烟、草药君、galihaochi的粉红、yeahyooooo、十洲风云的平安符、乖小喵的香囊~! 这一章卡死我了,讲真,发完昨天那一章之后我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剧情是什么了,从10点半闷头想到了1点半,我平滑如镜的大脑终于绝境逢生,塌陷出了一个小小的脑洞,立马写了下来…… 好险,差点就要跟全勤君白白了,写文真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 295 关于打工这件事 “这种死法真的有点怪,”在压下了心里的寒意以后,林三酒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尸体——或许说皮袋子,更加适合一点。“杀人就杀人,何必弄出这些不必要的动作来?” 这个问题,意老师也无法回答。 “而且,既然已经死了,内里的心子也被扒干净了,那么我们刚才看到的……”林三酒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摇摇头道:“他刚才从我手中把书抽走时,手指坚实有力,根本不像是个空壳子。” 空壳子…… 她的思绪忽然在这个词上顿了一顿,仿佛隐隐要想起什么;只是这种感觉迅速一闪而过,林三酒的思维再度陷入了眼前的诡异状况里。 “也许是像卢泽那样有变形能力的人知道他死了,所以伪装成鉴定师的样子来骗东西?”意老师越分析,越觉得没有希望,跟着叹了口气道:“看起来,咱们那一本书是拿不回来了。” 林三酒想起自己消失的书、以及兜里无钱的现实,心里顿时堵了一下,连眼前的空皮袋子仿佛都不那么奇诡了。 “但是,小伙计是从我们面前光明正大地离开的;可那个伪装成鉴定师的人是从哪儿走的?这房子唯一的门口,必须要经过我们所在的客厅……”她说到这儿,忽然一拍额头叫了一句“啊!”,随即转头便冲向了窗户。 这间窗子不大,有点叫人在意的是,它还用铁网格给挡住了;因此倒一时成为了她的思维盲点——林三酒伸手一拽铁网格,果然轻而易举地将它给卸了下来,随手往地上一扔,便探头朝窗外看去。 目光一落在外头,她和意老师二人都傻了。 怪不得屋里一直呼呼地有风、也怪不得自家的窗子还要用铁网格给封起来—— 原来窗外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把头伸出去的话,能看见房子的地基正好打在一个悬崖上,目光顺着悬崖的峭壁一路下落,就会一直沉进黑沉沉的深渊里,能见到的,只有黑暗中若有若无的几缕雾气;往左右看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幢房子并不是悬崖上的唯一一户,还有不少邻居们的窗子也同样开在了深渊之上——有一家还把洗过了的衣服晾在了窗外。 看起来,这儿的居民似乎觉得自家外头就是悬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似的。 林三酒惊讶地看着不远处一个男人抽完一根烟后就关上了窗子,仿佛脚下那万一跌下去就会尸骨无存的万丈深渊不存在似的。 “……这,”她有点口吃似的盯着黑洞洞、好像藏匿了什么巨兽一般的地底裂缝,不敢置信地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 ……似乎,是先有的居民楼,后有的深渊。 能够为她这个猜测作证的是,在遥远的裂缝另一端,有一些废墟似的砖块土石;林三酒端详了那一片废墟好半天,终于看出来原来那是一幢被从中切开、压碎了一半的高楼——由于年久日长,剩下的那一半风化得厉害,也几乎没有了原样。 “这么说来,另一半的楼,是连着地面一起,被……被劈、劈了下去?”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这种恐怖的袭击,想来肯定是在与地外生物红鹦鹉螺交战的过程中发生的。而在战争结束后又过了这么多年,这儿的人们在废土之中发展出了新的城市与科技,甚至连住在深渊上的人也不拿它当一回事了。 在啧啧惊叹之余,林三酒也忍不住想到,看来自己的书是彻底没有找回的希望了。 ——如果之前伪装成鉴定师傅的人,冒着掉下深渊的危险攀附着墙壁爬了出去,那么他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条相应的退路,绝不会让林三酒找到的。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不禁发了一会儿呆。 鉴定师傅的死法实在太出奇,这种奇特的杀人手法,也许以后会是一个线索——想到这一点,林三酒虽然不太情愿,到底还是将他皮囊子似的尸体转化成了卡片,收进了卡片库。 “虽然这次晚了点儿,不过每次到一个新世界的第一天你都要收进一具尸体,”意老师也有点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诅咒被你遇上了?” “进来了一具尸体,出去了一件特殊物品,这个买卖可不大划算。”她苦笑道。 一件特殊物品倒还不算什么,她恢复了卡片库以后,以前的特殊物品都找回来了,没有了这一件,还有许多件别的。 但让她犯愁的是,第一次鉴定就出了这样的事儿,接下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仔细想想,也挺奇怪的。”意老师突然出声道,“那人杀了一个鉴定师傅,却只能够骗你这一本书——成本也太高了;他就是再想回来故技重施,又怎么能保证你这个受害者不会在这儿等着他?” “说不定他的办法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林三酒郁郁地说了一句。 “那你说,刚才那个小伙计是不是这骗子一伙的?”意老师问道。 林三酒想了想,也说不准,只得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掉头回到了那栋楼的地下室——不过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始终也没有再看见那个瘦弱少年的影子。 “得,算我倒霉,”她再次苦笑了一下,“……现在,我可怎么赚钱好?” 这句话她本来是对着意老师说的,但或许是因为心情实在不佳,竟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了。话音刚刚消散在空气里,一个正要抬步从她身边经过的人立时顿住了——顿住了他的蹄子,上下看了看林三酒。 这是一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腿脚竟都呈现出羊腿、羊蹄模样的男人。 林三酒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迅速打量一下对方:只是这人的上半身被罩在了一件袍子里,除了能看出应该是个男的之外,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你缺钱?”羊蹄子沉沉地出声了,嗓子眼里仿佛滚过去了一辆火车。 “我有个活,你干不干?”(未完待续。) 296 又要打架了 在一幢幢高楼之间爬过了高高低低的几个坡以后,当林三酒走进一条蜿蜒的窄巷子时,行人、商铺,就都像是突然融化在水里的雪花一样,一眨眼间就消失了。 身后那不分时节、仿佛永远繁忙奇异的人间景象,逐渐被距离拉得越来越远。消淡了人声,周围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此时正当即将破晓的黎明时分,在天地间氤氲着的水汽薄雾里,只有羊蹄人“磕哒、磕哒”的清脆脚步声,一路传进了林三酒的耳里。 “……还要走多远?” 走着走着,她不由出声问了一句——与此同时,目光再一次在对方的后背上微微停留了一会儿。 在羊蹄人的袍子后边,正印着一个张开手臂、满面微笑的人鱼。 “再有五分钟,”由于裹在袍子里,因而有些发闷的声音回答道:“你已经快到我们的据点范围了。” 这是林三酒从他嘴里听过的,最长的一个句子了。 他所说的“我们”,指的自然是“微笑人鱼”这一赛博区内最大的势力集体。如果打开地图的话,林三酒就会发现自己现在已经逐渐靠近了那一片标示着不得擅闯的黑色区域。 想到自己问起这一片地区里的最大势力时,地图摊老板那讳莫如深的样子,她不禁暗暗有些担心。 但就像一个被挑走的建筑地小工无法对包工头提意见一样,林三酒默默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寻思这一趟“活”的危险程度。 ……刚才问起羊蹄人到底是什么样活儿的时候,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干脆利落地答了这么几个字——“进副本,去不去?” ——进副本干什么? 她登时便起了满腹疑惑。 只不过一直到现在,哪怕是已经跟着羊蹄人走了好一会儿了,林三酒仍然没有为这个问题找到答案。羊蹄人似乎生性寡言少语,一路上不管她怎么问,都只是拿几个听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字来回答她——若不是他在地下一层时提了一嘴“报酬是八十个大晶”。只怕林三酒压根儿就不会跟来。 她如今也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了,在红晶的诱惑下,立刻决定跟着羊蹄人走这一趟。 微笑人鱼的标志,随着二人的逐渐深入。越来越多了——建筑的墙面上、转角处、各式标牌上……无不昭示着林三酒已经靠近了这个势力的腹地。 当她远远地看见不远处立着一座哨塔、以及哨塔后方那一片连绵起伏的黑色城墙时,羊蹄人却脚下一拐,带她拐上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这是要去那儿? “老羊,这边!” 她一句疑问还来不及问,忽然从寂静的幽暗里。猛然响起了一声呼喝——林三酒一震之下抬头望去,发现从前方右手边的转角里探出来了一个头——“哟,这一次你找到了一个人啊?” ——她可算是看见比羊蹄人的外貌还怪异的家伙了。 羊蹄人朝她一摆手示意跟上,波澜不惊地迎了上去,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说,你这个性子也真是……一个就一个,也算是比以前有进步了,”来人叹了一口气,随即上下打量了林三酒几眼,点点头:“我看她个儿高、样子也猛。应该行。就是这对翅膀,可真太奇怪了!” …… 虽然背后生出骨翼的确不是什么正常事,但被眼前这个人这么说,林三酒感觉很不服。 因为来人身上的打扮倒还正常,唯独脖子上套着一只大大的青花瓷瓶。 由于大半张脸都被遮挡在圆圆的瓷瓶后头,在蓬乱的黑发底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加上声线本来就古怪,又在瓶子里嗡嗡地响,以至于林三酒盯着他/她半天,也仍然分不出男女。 看起来。这只青花瓷瓶一点也不影响来人的灵活——他转身将二人带进了一条小路,顺着小路曲曲折折,不知道怎么地,竟来到了一片占地宽广的空地上。 空地上已经有四五个人了。相貌装扮不一,不过身上既没有微笑人鱼的标志,也不像十二界居民那样打扮得古怪;看起来,应该是和林三酒一样被挑来的“小工”。 “那个,请问一下,”她赶上两步。朝青花瓷瓶问道:“所谓的下副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花瓷瓶露在外头的两只黑眼睛顿时瞪圆了,来回在羊蹄人和林三酒身上扫视。“你居然还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着来?老羊,你一点都没说吗?” 被他瞪住了的羊蹄人抬起手,搁着袍子搔了搔头——这个动作比较明显了,林三酒终于意识到,可能他是在害羞。 “算了……你跟我来,一会儿你也就知道了。”青花瓷瓶里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气声,将她带到了空地上。 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微笑人鱼的成员领着人过来了——林三酒私下一数,发现场内的人已经聚集了将近四十个。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青花瓷瓶走到最前方,扬声朝这一小群稀稀拉拉的进化者道:“大家好!”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次我们召集大家的目的,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说到这儿,青花瓷瓶瞥了一眼林三酒,又接着道:“在我们微笑人鱼的势力范围内,有三个不同类型、规模的副本……其中有一个很不稳定,正处于多变期,不管大小还是内容,都在不断的变化之中。而它正是你们这一次的目的地。” “这一次进副本,除了要探测它的范围、影响人的方式之外,还需要将副本内的规则、内容也都记录下来;作为一个处于多变期的副本,我们必须及时掌握有关它的一切详细情况,才能够避免可能的误伤。” “想必有的人已经知道规矩,不过我再给大家重复一遍吧。在场内有36个人,首先经过一轮捉对比拼后,我们会淘汰掉一半人;这剩下的18个人,将会面临我们组织成员发起的车轮战式的考验——凡是能够撑下五轮的,就可以在休整之后进入副本了。” “在副本内的一切收益,都归本人所有;出来提交了副本资料以后,我们组织另有八十个大晶的酬劳。” “现在有想退出的,请提前说一声——没有吗?好,那么请准备一下,比试一会儿开始!”(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土坑的2票粉红、媛翼的粉红、Just/的粉红和平安符、世上最笨的人的粉红、袅袅如烟的粉红、junko2010的粉红、某些人在街上、书友150501040655069、张怎怎的平安符~! 告知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八月份我要专心上课,所以不会日更了,大概更新频率在一周两三次这样吧,偶尔可能会加更(毕竟要还债),现在这样每天4K的负担太大了,今天这章差点就没写出来…… 297 噢,你身上的味道…… @@“轰”地一声沉重闷响,随着地面狠狠抖了两下,一个微笑人鱼的成员被一道黑影给甩在空中后,重重落在了地上。这是一个体形硕大、肥壮的男人,落地以后,自重已@@ 298 进入副本 “微笑人鱼”的势力范围内,有一块足有几千平方米的空地,既没有定居的人,也没有任何建筑设施;每当有风呼呼吹过时,一丛丛的荒草便会低伏下身去,谦虚地露出了它们身后的碎石和废墟来。 “自从发现这里是一个不稳定的副本以后,我们趁着它边界收缩的时候,就把附近的一些建筑都拆了。”带着经过筛选、最终留下来的五个进化者来到了空地旁时,青花瓷瓶“嗡嗡”地在瓶子后头说道,“如果不拆,如果副本扩展、又和建筑相叠了,还不知道会产生怎么样复杂的内容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空地却也未必就安全了。 “看见远方那个黄色的警告牌了吗?”青花瓷瓶指了指不远处,林三酒眯眼一望,果然在大概几千米外看见了一个黄色的隐约影子。由于没有阻挡,因此能见度倒是很好。 “那个是上一次副本的边界线。”青花瓷瓶露在外面的黑眼珠扫了一眼在场六人,“你们的任务之一,是找到新的副本边界线,然后把这个警告牌移过去。” 五个进化者不约而同地盯着远方的警告牌,一时谁也没有应声——青花瓷瓶忽然一笑,将身边裹在袍子里的羊蹄人朝前推了一把,道:“老羊负责带你们一块儿下副本,该干的事都会由他来一一告诉你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哪些任务是没完成的,到最后可是要扣钱的。” 林三酒本来还正纳闷,微笑人鱼怎么知道他们进了副本以后是不是在随便敷衍差事,现在顿时也有了解答。 虽然羊蹄人刚才并没有出手,不过这么看来,他的战力应该也不会差。 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了,青花瓷瓶又把羊蹄人拉到一边低低说了一些什么,随即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也不知怎么,他一离开,五个进化者都飞快地互相打量了几眼对方。 萨杰第一个跳到了林三酒身边。 “姐姐,我跟着你吧。”她连林三酒怎么称呼都还不知道,但形态举止已经很亲密了,抬起头,一双黑得仿佛要散开了的瞳仁直盯着她:“就咱们两个——女生,嘛。” 有的时候,她的断句方式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不过只有两个女生的确是事实——或许很少会有女生跟着陌生人走的原因,在场另外三个都是男性进化者。一个上了岁数、皮肤暗红的男人,头上身上插满了鲜艳而夸张的羽毛,赤|裸着上半身,只有腰间围了一条草裙,打扮得活像一个原始印第安人;另一个的相貌比他更要奇异,一半是人,一半的身体却已经变成了老树皮——据说在他老家迎来末日世界的时候,他在即将要变成堕落种的时候进化了,因此也把这个外貌保留了下来。 其实哪怕把林三酒也算进去,这几个人里头外表最正常的,也就是最后一个青年了。 “都准备好了吗?”羊蹄人的头在袍子里转了一圈,在众人都看不见他面容的同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袍子的遮挡里看见外界的。“走吧。” 说罢,他便朝远方黄色警告牌的方向迈出一步,羊蹄子无声地落进了一从杂草里。 在今天以前,这一行人谁也不认识谁,此刻都还陌生着。形同队长一样的羊蹄人说完这句话,几人就在静默里无声地跟上了他的脚步——除了萨杰蹦蹦跳跳地一边说话,一边不断想要拉林三酒的手。 “我们各走各的。” 林三酒尽管在没有争端的时候脾气平和,但也丝毫不吝拒绝别人——她将胳膊抽回来,淡淡地扔下一句话之后,随即稍稍将骨翼张开了一些。 森白色的骨头关节无声地迅速打开,随着她调整了一下角度,一些尖尖如刀锋一般的骨刺也变换了朝向,在林三酒与萨杰之间竖起了一道壁垒似的尖刺屏障。 萨杰丝毫也没有不愉快的样子,一双黑得要散开似的眼睛盯了一会儿她的骨刺,那种好像长在了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有变。 “姐姐,”即使不能拉手,她仍然尽可能地紧紧贴着林三酒走路——在得到意老师提醒以后,林三酒也清楚地听见了她字里行间停顿时,那明显太过沉重的吸气声了——“你觉不觉得有点儿怪呀?” 林三酒从肩膀旁的森森白骨之间,扫了一眼那双黑漆漆、没有光泽的眼睛。 仿佛得到了鼓励的萨杰,立刻雀跃起来了:“你说,微笑人鱼又不缺人,为什么不找自己的成员,进来?那样更可靠呀。” 林三酒只是微微一皱眉,倒也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这个副本不稳定,也就是说它的危险性也同样变幻莫测,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当然还是要派一些无关的人去打头阵才好;再说,虽然副本的资料重要,但那也是仅对于陌生末日世界里的副本而言的——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有副本,那么躲着走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去知道副本的详细内容。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萨杰要问这样的问题了——她的思绪才稍稍转开几秒钟,女孩已经从后头欺了上来,一只手好像马上就要摸着她的后背了。 只是她的手还来不及挨近,两根长长的骨已经刺唰地甩了出来,快得叫人连闪影都看不分明,它们已经像毒蛇一般将闪着锐利光点的尖端对准了萨杰。 “哎呀姐姐好小气。”她嘟起嘴巴,随即好像又深深吸了一口林三酒身上的气味。“我只是没见过嘛。” 林三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警告。 萨杰这个女孩,很显然不是会把言语警告放在心上的那种人。 其他几个人扫了这两个女孩一眼,都没说话,仍然各自闷头赶路——进化者之间,往往也都是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除了偶尔踢到石块、或者踩着建筑废墟走过时,会发出一点声响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风吹动草丛时那轻微的沙沙响。赛博区真是大得让人吃惊,回头再望一眼身后耸天的高楼,感觉好像那是另一个城市了似的。 这样走了不一会儿,黄色警告牌渐渐地在众人的视野里清晰起来。 “诶?”羊蹄人在警告牌旁顿住了脚,下意识地甩了甩蹄子。 虽然没明说,但众人也能猜到几分。都走到这儿了,还没有任何进入副本的迹象,看来这一次的副本边界是往里缩了。 “缩了总比扩展好,对吧?”一半人一半树皮的男人,声音低沉地说。 林三酒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低的音调,感觉听一耳朵,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下沉了似的。 “也许吧。”羊蹄人盯了一会儿警告牌,随即回头朝林三酒说:“这儿就你个子最高,你把它扛上吧。” 林三酒一愣,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力气这个玩意她有的是,当即上前一把将深深陷在地面里的标牌拔了起来,扛在肩上;却并不将它卡片化。 “好,从这里开始,大家都留意一些,”羊蹄人也难得地话多了,“每一次副本的变化都有可能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因此我手上也没有信息可以给你们参考——所以千万不要放过任何副本的蛛丝马迹。” 众人打起精神,都有点紧张了起来;再出发的时候,脚步也不由得慢下来了不少。 就这样一连走了二三十分钟,众人终于有点傻眼了。 “副本呢?”老印第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举目四望,黎明的天空下只有一片荒凉。(未完待续。) 299 这一个“胎儿” @@——这个副本是缩到哪儿去了?诧异之下,一行进化者一连转了好几圈,始终也没有发觉半丝副本的痕迹。荒草、碎石、废弃建材……都跟刚才一模一样,瞧不出什@@ 300 改头换面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正处于一种持续扩张的状态……” 除了个子最高、拖着两只巨大骨翼的林三酒之外,其余的几人都围成一圈坐在了地上,抱着胳膊愁眉不展。萨杰被他们按在圈子中央,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被困住了似的,只是张着一双眼睛四处打量,也不晓得究竟在看些什么。 穿着中山装、梳着中分头的青年慢慢地沉吟了一句。“但是,它扩张的方式实在有些奇怪啊。” 刚才他们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警告牌落下的地方已经不再是副本边缘了;而在几人抓起一把沙子继续尝试着寻找了几次边缘以后,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副本在借助他们之手干什么。 “不,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老印第安人皱起了长长的眉毛,表情不大好看:“虽然我们还不知道末日世界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它的形成原因又是什么,但是根据能量守恒原则,一个末日世界想要成长,也是必须要求能量的。这个副本粘附在红鹦鹉螺界里,大概早就没有了能够让它成长为一个单独末日世界的能量,所以只能借助外力来扩张。” 中山装青年好像想说什么,然而动了动嘴唇,终于化成了一声叹息——因为在刚才的一番讨论以后,目前的结论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每当副本内的物体跨越了边缘时,就相当于带动了副本朝前延伸了一步。 在老印第安人说完一句话以后,几个人忽然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说“那只要我们不往外扔东西,副本就不会扩张了”这句傻话。 风呼呼地吹在脸上、身上,将林三酒额边的碎发吹得飞扬了起来,在她的视野里贴上了细细碎碎的黑色丝痕;伸手将头发别到了耳后,她轻轻地苦笑了一声。 尽管肉眼可能无法察觉,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里,这个副本内的一切细微物质都在借助空气的流动。而不知疲倦地朝外弥漫着、扩散着—— 红鹦鹉螺界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慢慢蚕食。 说起来,也不知这一行人是否曾经跨越过副本边界,只是在意识到现况以后。无论是谁也不敢有意去试一把了。 “不需要我们,只要副本内产生一些风,就能够无时无刻不在扩张。”中山装青年叹了口气,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转头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羊蹄人道:“如果这个副本真的试图取代红鹦鹉螺,那可是一件大事。还是赶快通知你的组织吧——” 此刻一行人正原地坐在广场边的小路上,如果抬起嗓门高喊一句,也能将那路口的守卫叫下来。如今事涉整个红鹦鹉螺界,别说是他们几个人,只怕微笑人鱼也没法扛起这么大一件事,必须得赶快往上报—— 羊蹄人被袍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点了点,站起来朝路口的方向望去——那个守卫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早就一脸好奇地不断朝这儿张望了,因此倒是给羊蹄人制造了不少方便,他提气喊道:“你。去把——” 他才刚喊了几个字,众人只觉身边的风骤然大了,忽地加快了流速,裹着他的声音一块儿朝前冲去——众人心里都是一咯噔,还来不及说什么,羊蹄人的话也喊完了:“——阿卡管事叫过来!” 声浪仿佛像具有实体一般击中了前方的空气,风卷着灰尘和沙砾呼啸着扑了上去,一条隐隐约约的浅黄色边线在混乱的气流里迅速地被声浪推远了,转瞬之间便已经触及了那个路口,随即在守卫身边几步的地方一闪就消失了——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难看。 很显然。从副本内部发出的音波,也能够将副本延伸出去! 羊蹄人愣愣地瞪着路口的方向,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再不敢说半个字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林三酒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身上找出了图书馆里拿到的纸笔,递给了羊蹄人——虽然副本的情况比他们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但毕竟传递消息不是只有喊这一种办法。 望着羊蹄人走到边缘,摆手示意守卫不要动后,蹲下来开始写字;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儿茫然了。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中山装青年苦笑道,显然在场几人都多多少少地感到了有些失措:“能够借助灰尘沙子和声音扩张的副本,这世界上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它?” “阻止它也不是我们的事,让那些大人物去操心好了。”一半是树皮的男人瞥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在了副本边缘:“我就想知道,咱们该怎么出去。” 众人静了几秒。如果微笑人鱼愿意帮这个忙,或许可以抓个老鼠之类的活物先放进来,再轰出去试试;然而这件事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微笑人鱼会不会这么做、对他们一行人又是什么安排,却是谁也说不好的了。 老印第安人扫了扫大家,出声了——也不知道该说他悲观好还是乐观好,他抚着从头上垂下来的羽毛道:“想阻止这个副本,太难了……不过等它完全替代红鹦鹉螺以后,咱们也就没有出去的必要了——反正也都是末日世界嘛!你们看,已经替代了的这一片区域,不也没有什么吗?在这里头呆着,我看也没多大区别。” 这倒的确是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看见了刚才副本边缘上的奇怪现象,恐怕林三酒压根就不会察觉到自己所站之处与几百米开外有什么不同的——在萨杰做出那个古怪举动以前,他们一行人甚至以为副本消失了呢。 几乎在她脑中刚刚浮起这个念头的同时,坐在地上的萨杰突然笑嘻嘻地哈了几声,顿时引得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了她的后背上。 “不是的哦!”她慢慢地转过头,由于红格子围巾厚厚地缠绕在脖颈上,遮住了肩膀的转动,让她的脖子看起来好像转了一百八十度似的:“我不是说过了吗?这种小副本,目的是要替,换掉成型的末日世界,所以现在可能还看不出来什么……等它形成了一定规模,就会展现出本来的样子——”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这句话,林三酒只觉脚下的地面忽然“突突”地跳了几下,就像是一个生物跳了两下青筋一样—— 接下来的一秒钟里,天地翻转了。 自从背上生出了两只巨大骨翼之后,林三酒再也没想到过,以自己的体重来说,居然可以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抛向空中——视野里,另外几个人的身体也完全不由自主地在半空中翻转着,好像是厨师颠勺时锅里的菜一样;大地以不可思议的程度猛烈地发抖、狂吼,终于生出了无数迅速生长的裂纹、最终轰然裂成了无数块——在泥块、土石、草根的冲击流里,一个披着土沙的庞然大物从地表下缓缓地升了起来。 “那是什么啊——!”轰然炸裂的巨响里,似乎是中山装青年撕心裂肺般地在空中喊了一句——“我们要掉到那个东西上了!”(未完待续。) PS: 唉呀妈呀万没想到居然卡文卡到了2点……终于磕磕巴巴地写出了这一章。 想到明天还要上课我就……10月要考托福,现在才开始抱佛脚…… 所以你们真别怪我更得慢啊,等我尘埃落定,我会加油争取猛写!写完本了为止! 我上次没有放感谢名单,现在一块儿补上:谢谢xjxjy5033、小意达的花,乌衣巷北,阿麟是女王大人,sssfairy,一一爱鱼,晓月占水(2张和评价票)的月票~!还有世缘木、略精分之S类中二病、璃璃原上草m、zoey_wish(2个)、书友150309054107769、你看她在笑E,pp酱,豆粉米果,零颜,墨色债主,哪一盏没数过的平安符!还有唐咩咩的桃花扇、丶SuLando、书友140506124113137、q君的香囊~! 攒了这么久,肯定漏了谁,你们告诉我一声~ 另外还想特别感谢一下怪齿同学,你在我周更的时候还给我了一个璧,真的让我特别感动……从此以后你就也成了我债主的一员啦! 评论区的帖子我有很多没看见,之前又被刷下去了,我睡前会好好看一遍的,不管是批评也好表扬也好,谢谢你们的关注和支持,心里暖暖哒,希望你们不会因为我没回复而怪我啊~~ 301 末日乐园结局篇,真相原来是…… @@“诶,你别睡了,刚才老板来公司了。”朦朦胧胧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肩膀似乎被推了两下。林三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眨了眨,愣了几@@ 302 结局以后 在那个逼真丰富得过分的白日梦里,如月车站里的钞票,成为了一个林三酒记得特别清楚的细节;软塑料一样的材质,呈现出蓝天大海相交的清透颜色,让她印象尤其深刻。 ——但绝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当林三酒的目光刚一落在那几张蓝色钞票上的同时,一声低低的“啊”就从她的喉咙里滑了出来——下一秒,她顿时后悔了。 好像激发了什么东西似的,桌上的气流似乎突然变了。虽然她立刻垂下了眼皮,然而来自身边的几道目光仍然如有实质般地立刻黏在了她的身上,好一会儿才终于挪开了;林三酒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后,再次抬起头,而此时陈医生手里的钞票已经变成了她所熟悉的粉红色,印着一位领导人的头像。 正如她记忆里的一样。 是看错了吗? “怎么了?”捏着几张钞票的陈医生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将钱递了出去。 餐厅里淡淡的背景音乐仍悦耳地鸣奏着。 “不,没什么,”林三酒尽力朝他温和地笑了笑,感觉到一颗冷汗从后背上滑了下去。 她的余光已经紧紧地捕捉住了桌上那件异样的事物,但是她此刻浑身肌肉紧绷,恨不得连汗毛头发都一动不动地紧贴在身上才好——“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脚,没事。” 她只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震动得太厉害。 ……刚才那一餐,朱美点的是一份小羊排。伴随着羊排一块儿送上来的,还有一壶滋滋冒着热汽的黑胡椒汁——这家餐厅的料汁,是装在一个小银壶里给客人取用的,而在朱美用完了黑胡椒汁以后,她就顺手将小银壶摆在了自己餐盘面前。 此刻从银壶弯曲的表面上,正好呈现出朱美扭曲了的倒影。 她坐在林三酒身边,面朝着陈医生的方向;虽然没有转过头,但一双眼睛却正一动不动地斜盯着林三酒——黑眼珠完完全全地被推进了眼角里头,几乎看不见了。眼眶里剩下的只有一片白。 一双雪白的眼球,在银壶上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林三酒——正常人能够办得到这种事吗?还有,陈医生怎么好像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似的呢? 靠着朱美的半边身子,像是靠在针毡上似的。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林三酒故意带着笑说了一句,随即忽然心里一动,转头冲着朱美的侧脸说道:“……你说怪不怪,我刚才还以为他拿的钱是蓝色的。” 几乎在她声音出口的一瞬间,朱美的黑眼珠闪回了中央。 “蓝色?灯光的原因。你瞧错了吧。”那张白白嫩嫩、略有点圆润的脸转过来笑了一声,还是以前那熟悉的模样:“……对了,晚上要不要去我家睡呀?” 林三酒死咽下那一个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字,故意犹豫了几秒,这才一摆手笑道:“跟你在一起就聊个没完,第二天上班都没精神,我不去!” 朱美看了她一眼,慢慢地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走出餐厅的时候,门口的空调风吹在林三酒的后脖颈上。让刚出过一身白毛汗的她禁不住浑身一抖。虽然陈医生热情地要将她们二人送回家,但林三酒竭力维持出来的平静表象实在坚持不了多久了,借口自己累了而匆匆告别后,她逃也似的跳上了一辆出租——微微地喘了几口气,她这才感觉自己好了点。 “去哪?” 等了几秒,驾驶座上黑乎乎的影子问道。 当一个“幸”字冲到舌尖时,林三酒突然一怔。 去哪——? 不是要回家吗? 她差点说出口的“幸福西里”,是本市市中心区最昂贵奢侈的楼盘;在她的梦里,因为一个叫任楠的人,林三酒搬去了这个小区。 她当然住不起那样高级的地方。看来那个梦的确太过逼真了。林三酒抚了一下额头,随即却陷入了一片茫然。 ……那么,我家在哪来着? 一阵阵偏头痛像是锤子似的打在她右侧的头盖骨上,林三酒忍着神经撕裂般的痛楚。拼命地想要回忆起自己的住址。 有什么地方,很不对…… “小姐,你怎么了?你要去哪?”大概是见后座半晌没有声音,司机又问了一次。 “等、等等……”林三酒揉着右太阳穴,因为头疼,连鼻息都变重了。“让我想想……” 车厢内静了一秒。 突然而然地。司机的声音变得十分柔和。他微微侧过脸,将声调压低了,仿佛循循善诱似的轻声问道:“……你是要回家吗?” 这一句柔和的问话,不知怎么地像闪电似的打过了林三酒的脊梁,一瞬间她身上的汗毛全都站起来了——一鼓一鼓的头疼仍然十分鲜明,但林三酒此时却顾不上了,她咽了一口口水,盯住了司机的侧影,手指摸上了车门把手。 门被锁死了,打不开。 不知从哪儿来的直觉正在脑海里一遍遍地警告她,不要给出肯定回答。 然而这个警告似乎已经来得有些迟了。 “……你是忘了你家的地址吗?”司机的声音越发轻柔了,像肌肉松弛剂一样让人听了以后,就忍不住想发出一声长叹,然后陷在沙发里。 “但是,一个人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家的住址呢?” 司机自问自答道。 在剧烈的头疼、紧张和困惑里,忽然慢慢地混进来了一种安心、信任感——明知道这种感觉不可信任,但林三酒还是忍不住微微地闭了闭眼,肩膀松懈了,手指从车门上滑了下来。 静谧的车厢里,只有司机的声音像烟雾一样飘散了,弥漫在空气里,叫人越发地放松了。“这里面,肯定有哪里不对,你说是吧,这位小姐?” 随着司机缓缓地转过头来,林三酒几乎是无力地抬起了目光。 鸭舌帽下和茄黄夹克领口的中间,是一片黑漆漆的虚无——什么都没有,没有脸,没有脖子。林三酒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袖口慢慢抬了起来,朝向她伸了过来。 一道尖锐的疼痛猛然扎透了她的大脑,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猛然不知从哪儿尖叫道:“快动啊!”(未完待续。) PS: 嗯,哈哈哈,我又回来了……我知道我已经食言而肥了……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9月初我有事出了一趟门,拯救了一下地球而已没什么大事,不过总之因为这个原因我差不多2周没更……等我回来以后就……心,虚,了…… 陷入了那种“哎呀妈呀还有文没更”“嗯欠了那么多好焦虑要不今天先算了”的心理循环…… 你们一定懂我的…… 妈呀这文现在还有人看吗?? 给大家说一声~ 书评区议论说作者死了的家伙们,你们过节好!我特地来说一声,这文没有烂尾(说我烂尾的显然不了解我喜爱调戏读者的本质),也没有太监,只不过现充小公举我10月25号就要考试了……到现在阅读部分的测试分数仍然惨不忍睹……我害pia…… 考试后还有接踵而来的一系列纷杂的事,想想都头大;不过这个文还是会以苟延残喘死不瞑目的速度龟速更新的…… 小声说一句,晾了这么长时间,我想给末日乐园开一个新的脑洞了……不想写红鹦鹉螺了……要不你们代笔吧……再顺便帮我代个考……干脆代我活着吧?(未完待续。) 303 肉腔内的林三酒 空气里漂浮着牛奶一样的乳白色烟雾,黏黏的,厚厚的,缓缓地流动着,像是有生命一样,慢慢爬进了林三酒的鼻孔。刚刚颤动了几下的睫毛,天光还没有机会完全透进瞳孔里,眼皮就再次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林三酒醒了过来。 这一次,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 翻身坐起来的时候,大概因为长时间不自然的姿势,浑身的肌肉都隐隐地悲鸣了一声,但这并没有妨碍她身体内重新澎湃流动起来的力量——熟悉的,强大的力量。 手指张合了几下,林三酒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力量,慢慢站了起来。 周围是一片混沌。不知道是浓雾还是夜幕,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沉沉浮浮的灰紫色,深深浅浅地在视线内翻滚着。 ——却并不令人讨厌。 汹涌翻滚的灰紫色,就像是一波一波温暖的浪潮,刷洗林三酒身体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一股一股令人迷醉的舒适暖意。这里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声音所代表的一切纷杂,只有永恒的宁静。思考、战斗、忧虑,都不需要了。 只有不断变换的颜色,舒缓了一切。 也许我已经死了。也许这里是人死后的天堂。 这碎片一样的念头还没能维持半秒就再度消失了,林三酒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起过这个念头。 她现在是站着的吗?还是坐着,躺着?她也说不好。好像前一个瞬间还在行走,后一个瞬间她就漂浮了起来。力量仍然还在她的体内,然而林三酒却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它了。 在一片柔和的舒适之中,忽然哪儿微微地疼了一下。 具体是哪儿,林三酒也说不好;她的身体仿佛早就融化了,疼的地方可能是腿,也可能是后背——这疼痛虽然轻微,却打断了这漂浮的宁静,令人讨厌极了。林三酒等那疼痛过去了。再度感受到温暖的灰紫色柔柔地包裹了上来。 然而第二下针扎似的疼,却不依不饶地又来了。 想将它挥开,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疼痛一次接一次地像雨点似的落下来,很快就变成了折磨。林三酒低低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道烦躁的声音。随即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第三次,她睁开了眼睛。 灰紫色的烟雾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终于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快起来!” 林三酒以为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过了半秒才意识到声音来源于自己的脑海里。她下意识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意……意老师?” 这个词说起来,竟有了一股久违的陌生感。 “我……在哪里?” 周围一片昏暗。就像是破晓之初的黎明。光线稀薄而无力;大部分空间仍然被笼罩在混沌里。最显眼的,大概只有空气中流动着的牛奶色烟雾了——它们沉沉的,粘粘的,好像刚发现这边站起来了一个人,立刻分出了一股“牛奶”,犹如实质一般朝林三酒流了过来。 “别吸进这玩意儿!” 就在一股“牛奶”刚要碰上林三酒鼻尖时,意老师立即警告了一声。林三酒忙一手捂住了口鼻——她不敢贸然去碰这东西,迅速一低头,避了过去。然而“牛奶”却在她身后慢慢转了一个圈,再次朝她伸出了乳白色的一只触手。这一次。仿佛这儿是一个低洼一样,更多的“牛奶”都流向了林三酒。 林三酒忙抬步就躲,脚下却“咕叽”一声,传来了一股古怪的触感。像是雨后的湿泥地一样,泥泞、柔软,甚至还有一种令人恶心的弹性——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在混混沌沌的灰暗中勉强看清楚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感觉上,就好像是她被人扔进了一个巨大的口腔里一样。 暗红色的肉壁仿佛会呼吸一样,正迟缓地一起一伏;不知名的液体顺着肉壁流了下来,在脚下的暗红“地板”上微微地泛着光。这个地方不大。用衣服挥开了“牛奶”以后,一眼就能看到头,然而真正叫林三酒吃惊的,并不是这个古怪的肉牢。 她并不是一个人。 这个地方密密麻麻地。已经塞满了人。躺着的、坐着的人体互相搭叠着,就像是打渔时一网掉出来的死鱼,堆成了一座座小小的坡。除了胸口还在上下起伏,说明他们并不是死人之外,林三酒几乎找不到他们还活着的迹象。 离她最近的,有几张她很熟悉的脸。老印第安人、树皮人、中山装青年、羊蹄人……跟她一起下副本的。几乎都在这儿了,甚至连那个头上套了青花瓷的家伙也正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从青花瓷的边缘处缓缓地飘出来一股奶白色的烟。 “啊,这里是副本,对吧?”林三酒猛然想起来了,因为记忆回来得太突然,甚至让她有一点儿头疼。“难道在我们之后,微笑人鱼又派来了这么多人吗?” 意老师没说话,似乎也没有答案。 又一股“牛奶”朝她的头脸上扑了过来,林三酒猛然一挥手里刚撕下来的衣服,将它们像烟雾一样赶走了以后,立刻蹲下身想叫醒离她最近的羊蹄人。然而目光刚一落在他身上,林三酒顿时皱了皱眉。 不太对。 刚刚从昏沉中醒来没多久的林三酒,脑子不可避免地仍然有一点儿慢;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伸出去的手依然顿住了。 她抬头看了看另外几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我……进来多久了?”林三酒喃喃地问道。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意老师叹了一口气,“我只比你先一步清醒了几个小时而已。” 林三酒挥开又一股锲而不舍要蒙住她头脸的“牛奶”,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跟记忆中一样,光洁的肌肤被其下富有弹性的肌肉塑造出了流畅的线条,伸手按一按,皮肤立刻弹了起来——说明她的身体并不缺水。从触感判断,肌肉和脂肪也没有流失——也就是说,她昏迷的时间不长,大概不会超过两天。 然而她身边的几人,却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羊蹄人的皮肤如同干枯的叶片一样委顿了下去,薄薄地覆盖在他的面骨上,头骨形状清晰可见;老印第安人的四肢已经没有了半点肌肉,完全是一张干涸枯黄的皮,绷在臂骨和腿骨上。不仅是水分,连作为最后战略储备的脂肪都已经彻底消耗光了,说明他们几人昏迷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几个月。 ……然而没记错的话,林三酒才刚刚来到红鹦鹉螺界几天的功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猛然将一片浓厚的、越来越多的“牛奶”甩开,踩着人体和触感恶心的肉壁朝前走了几步。“我们一起进的副本,我还好好的,他们不应该消瘦成这个样子啊!” 她又走了几步,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消瘦的;也有一部分人像她一样,皮肤润泽,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几步后,她的目光停在了几具人体下。那儿露出了一块蓝色的花纹,泛着瓷器黯淡的光。 林三酒翻开了压在他身上的人——他们看起来也有几分眼熟,似乎都是微笑人鱼的成员——露出了青花瓷的身体。如果说刚才那几人的模样只能算糟糕的话,青花瓷衣服下的身体甚至让林三酒感觉到了反胃。即使衣服下面套的是一具骷髅,恐怕也比他的模样好看一些——她甚至不敢多看,连忙将衣服重新盖上了。望着灰扑扑的袍子,林三酒一愣。 她记忆中应该是微笑人鱼标志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不光是青花瓷的标志不见了,另外几个成员,甚至包括羊蹄人的标志都不见了;仔细一看,甚至连他们的衣服样式,也与林三酒记忆中不同了。 “喂,醒醒!”她使劲推了中山装青年一下,却立时收了手——手掌下传来的可怕触感,令她担心再晃一下,对方就要散架了。“这儿是怎么回事啊!” “别叫了,你叫不醒的。”意老师插了一句话。“我之所以能够叫醒你,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你意识的一部分。外界的力量,恐怕早就碰不到他们了。” 不需要再继续试下去,林三酒就知道意老师是对的。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先从这儿出去才行……” 她抬眼看了看不远处。 已经有好几分钟了,“牛奶”一直没有再来骚扰过她。当林三酒看清楚了以后,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原因。 几乎肉壁内所有的“牛奶”都消失了,不,说消失并不准确——应该说它们都聚集了起来,就在林三酒不远处,浓浓的,厚厚的,仿佛有一股不吞噬掉她不罢休的气势。 眼看着遮天盖地的“牛奶”翻滚着卷了过来,一时间视线里只剩下了乳白色,林三酒忙一撑地面,踩着几具人体跳到了不远处的肉壁前。 “一定要奏效啊。”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碎肉、汁液轰然在她的掌下爆开的那一瞬间,林三酒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的一声嘶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惨白的天光已经洒在了她的身上。(未完待续。) PS: 大家好,我回来了…… 304 前往自由区 林三酒完全不认识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 醒过来也有好一会儿了。她有些茫然地伫立在冷风中,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件事说得通——她试着将下副本以前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列出来,但是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儿。 身后的肉腔在她跃步跳了出来以后,就像个受伤的动物一样,一直在微微发着颤;牛奶似的白色烟雾从炸碎的裂口里源源不断地漏了出来,持续了好几分钟。原本还十分戒备的林三酒,不久就发现这些“牛奶”一旦流进了外界的空气里之后,就像被稀释了一样,失去了原本的特质后,不由自主地消散在了冷风里。偶尔被她不小心呼吸进去的一点儿,也仅仅让她头脑飘忽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影响。 粗糙、冷硬的岩石沉重地压迫在身子两侧,仿佛随时都能够合拢、吞掉林三酒似的。石壁间的空隙狭窄而不规则,令她背后的骨翼成了一个很头疼的东西;无论她怎么吃力地调整骨翼的角度,总是磕磕碰碰地不太舒服。唯一宽敞的空间,就是肉腔所在的地方了:像是石壁被凿出了一个口袋似的,肉腔正好处在中央,周围还留了一圈空地。 林三酒早就不再抬头看了——以她进化者的视力而言,石壁一直延伸到了她视线的尽头,才在头顶上画出了一条浅白色的线;第一次抬头时,她花了几秒钟的功夫,才意识到这条线原来是无比遥远的天空。 叹了口气,她摸索着石壁,朝前又走了几步。石头缝间覆盖着薄薄的泥土,从这稀薄的营养里,钻出了几丛疏疏拉拉的暗绿色叶片,看起来就像肉腔里的人一样,仿佛马上就要死了。 她明明跟随着微笑人鱼的成员一起进了一个副本——然而为什么她却在深渊下的一个肉腔子里醒了过来,林三酒没有一点头绪。 被打碎了的肉腔。流出了一地黏黏滑滑的液体,每走一步就在鞋底“咕叽、咕叽”地响。在稀薄而昏暗的天光下,肉腔原本那种令人牙酸的深红肉色渐渐地枯败了,泛起了一种濒死的深褐色来——无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林三酒的那一击,都将它送上了死路。 把人搬出来这件事,比她想的还要困难的多——虽然少数人看起来还算健康,但大部分人由于长时间的昏迷和缺乏营养,都已经消耗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林三酒在试图抱起一个女孩的时候。不小心擦过了她的大腿一下,“喀拉”一声,那女孩的腿骨就从盆骨处脱离了开来,只剩一层薄薄的干黄色皮肤,连接着腿和身体。 在没有了“牛奶”以后,或许这些人都会慢慢地醒过来,但林三酒不打算在这儿等到那一刻。从肉腔里救出来的人,大概有三四十,都被她小心地放在了甬道上;做完这一切后,她又从卡片库里找出了水。给每个人都喂了一些。接着,她踩着人体与人体之间可怜的空地,像个芭蕾舞娘一样,林三酒有几分辛苦地朝石壁夹道的深处走去。 另一侧光线稍微亮一点儿,地势也略高的方向,走不了两个小时就只有泥土和岩石组成的死路了;尽管林三酒十分不愿意,但目前唯一的的出路,就只剩下面前黑峻峻、越来越窄的石头缝隙了。 这是林三酒走过的,最叫人难受的一条“路”了。在离地面几千米的距离下,在岩石层深处不知怎么被分开的一条缝隙里。在足以叫任何人患上幽闭恐惧症的、狭窄漆黑的小小空间里,林三酒挣扎着,不知道走了多久。 一开始她还只是疑惑、还有一些担心;但走到后来,她心里只剩下了对自己身后骨翼的痛恨——磕碰和摩擦还只是小事。有一些地方窄得根本不容许巨大骨翼通过;就像是将四肢硬生生掰向一个不可能的角度一样,林三酒咬牙忍痛把骨翼打开拉长,有时甚至还要折叠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最终是怎么挤过来的——不过好在,在如此深的地底,也没有人能听见她吃痛发出的惨叫。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把骨翼掰断扔掉的前一刻。石壁间的空间终于逐渐宽敞了起来——光线越来越明亮,甬道越来越宽广,坡度越来越往上延伸了,手脚并用地爬了几个小时以后,林三酒发现自己摸回到了地面上。 喧杂的人声、偶尔飞船从空中划过的引擎声、不知是什么发出的轰轰闷响,跟着其他千百种声音一起涌进了耳朵,一瞬间令她几疑自己从地狱返回了人间。 ……两轮巨大的圆月垂在无数足有几百层的破败大楼上,被层层叠叠的电线分割成了无数块,熙熙攘攘的人流裹着嘈杂的声音,充斥了每一处灯光照得到、或者照不到的角落。 她似乎仍然还在赛博区。 大地上明明被撕裂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但对过往行人来说,似乎马路中间出现深渊已经成为了一个司空见惯的事;从林三酒爬出来的地方,仅仅只有一条黄带子围了一圈,以警示人们小心掉别进去而已。当她钻出来的时候,皮肤被坚硬的岩石划割得鲜血淋漓,头脸、四肢上也尽是泥灰尘土,浑身上下无一不痛——然而并没有谁多看她一眼。 林三酒忍着痛找出了地图。 “……好奇怪,我们怎么又回到这儿了?”在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以后,脑海中的意老师先说话了。 虽然她对红鹦鹉螺不熟悉,但是却并没有妨碍她迅速地找到自己的所在之处——横跨了大半个赛博区的深渊,被这儿的人命名为“大峡谷”,像条伤疤一样呈现在地图上。“大峡谷”的一端是一片荒地,而林三酒此时正在靠近商业区的另一端上——当初从鉴定师家里的窗户往外看去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一次“大峡谷”了。 但大峡谷跟微笑人鱼的领地之间,还隔了一段遥远的距离;林三酒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跑到深渊底下去。 从丢失了那本《少女的悲伤》以后,没有一件事说得通,连得上。 林三酒烦躁地揉了一下地图,手又顿住了,因为她想起了花在地图上的红晶。“我不知道——”她有点没好气,“不过。不管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害得我,就让今天算成他们的幸运日好了——我现在要去买船票。” 她虽然善良,但并不傻——当十几个中晶从一个她正搬出肉腔的人身上掉出来的时候,林三酒就知道自己的船票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虽然这钱拿得不是特别理直气壮。但就连一向道德标准比较高的意老师也同意,也许在深渊底下昏迷着的人更需要的是食水,而不是红晶。 “但是……那个正在吞噬红鹦鹉螺的副本呢?你也不管了吗?”意老师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这个我没法不管,”林三酒承认道,“但是这个副本在哪?” “你明明知道的。就在微笑人鱼的——” “按理说,我也应该在微笑人鱼的领地里。”她打断了意老师没说完的话。“然而我醒来以后却在这儿。” 意老师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那……也有可能是因为副本吞噬到这儿了……” “我看不出来跟以前有什么分别。” “那是因为萨杰说——”意老师刚说到这儿,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停住了。 林三酒微微一笑,但是眼睛里却并没有多少笑意。“……对呀,都是萨杰说的。我们跟她一起进了副本,她却并不在那个肉腔里。” 那个外表很不正常的女孩一定知道什么,却没有告诉林三酒一行人。 “等我见到了楼野他们,会借助成长者联盟的力量回来调查萨杰。”她一边朝飞船登录点的方向走。一边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在我找到那个女人之前,只好盼望红鹦鹉螺的势力们能够聪明一点儿,别让事情发展得超过控制了。” ——或许这个想法并不是那么不靠谱;直到林三酒走进人流穿梭的飞船登录点,站在电子信息板前看了很长时间以后。 她明明记得微笑人鱼已经得到“吞噬副本”的相关讯息了,但是从“赛博时事”上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针对这件事的蛛丝马迹,反而尽是一些什么“CLASH从一A级世界成功归来”、“12个新末日世界信息录入系统”、“有人高价收购植物类特殊物品”之类的新闻。 “怎么回事……”林三酒皱着眉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摇摇头,她大步走向了售票的柜台,融入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 在那个拖着骨翼的高个儿女人离开以后,售票的年轻姑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电子信息板。再次浏览了一遍四个月后的签证拍卖价格。对于D级世界来说,她的出价果然还是太低了;正当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时候,她感觉到又一个人影来到了售票台前。 “你好,”年轻姑娘半职业化地抬头笑了一下。随即声音就冻在了喉咙里。 这个女人的眼睛如同两个深深的枯井,没有一点眼白。即使每天都要见到上百个奇形怪状的人,但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不像人类的东西,让年轻姑娘忍不住打了个颤。 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包着一条厚围巾的女人低头看了看金属台面的倒影,随即才又一次抬起了头。这一次。她的眼白出现了;好像是用力捏了一下黑眼球,才好不容易露出来了一点眼白似的,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笑了。 “刚才那个骨头翅膀的姐姐去哪?我也要一张去那里的票。”(未完待续。) PS: 我回来了,评论区都是什么反应……作者进村了是什么鬼…… 谢谢你们的月票和打赏,我现在马上要出门来不及写名单了,下次更新再一块儿放啊~ (PS:我没说明天……) 305 R区 从A-17号码头大厅推开门走出去以后,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表面由无数细碎的小石子组成,涂上了一层米黄色的漆;走起来除了有些凹凸不平之外,也让人担心脚下的石子会不会一滑,就让人顺势从几百米的高空跌下去了——毕竟这一条延伸出来的走道两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低头一看,脚底的行人就像蚁群一样,缓慢地、黑压压地流动在地面上。 从这个高度朝远处望去,正好能看见赛博区内那些楼群的腰部;灰黑色的楼体伴随着窗户里透出的点点亮光,在夜幕里仍然在向上延伸、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林三酒看着它们的时候,忍不住奇怪住在顶层的人要怎么办。 走道两边的地面上,嵌着两排指示灯,小小的白色光点一路伸展出去,在百来米之外消失了,仿佛被走道尽头那一团巨大的黑影给吞噬了似的——这个悬浮在半空的巨兽,正是这一次她即将乘坐的飞船——林三酒停住了,后退了半步,歪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艘“飞船”。 ——对于一个来自地球的人,这艘“飞船”跟红鹦鹉螺上的大部分人造建筑一样,模样都超越了她的想象。如果不是先行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恐怕林三酒怎么也不会往交通工具上联想的。 这么远远地一看,远处的钢铁平台大概最少也有几千平方米,简直像是有人将一处广场连根挖了起来,放在了空中似的……她刚想到这儿,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不等身后来人发声催促,就忙加快了步子朝飞船走去。 这条走道太窄了,没法容下两个乘客并肩行走。 像在高空中走平衡木一样,林三酒目不斜视地迅速来到了钢铁平台的下方。 她不知道这艘飞船的主体在哪儿、或者长什么样,不过除了头上广袤的平板之外,就只有挂在它肚子下这个巨大无匹的“箱子”了——层层钢板密封起来的“箱子”。从近处看时,甚至一眼望不到头;其中两块钢板之间错开了一段距离,从里面洒出了惨白的光。她刚走到门口,里头一个满脸疲态、穿着一身工作服的年轻人眼睛也没抬。冲着她的脚步声喊了一句:“……右手边R区,就是开着门的那个空地,自己找地方坐。” 林三酒有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乘客似的,一声没吭地钻了进去——不过她的骨翼理所当然地给她带来了一点麻烦;在她弯着腰走过时,骨翼尾端一排尖刃没控制好。差点给那个年轻人的脸划成两半——不过好歹总算是不见血地钻进去了。 年轻人脸色发白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这才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喊道:“你当心一点,损坏了我们的货可都是要你赔的!” 此时的林三酒已经走到R区门口了,听见这话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谁让你只买得起最便宜的票。”半晌,意老师咕哝了一句。 ——又一次暗骂了自己的骨翼之后,她紧紧地将它们挤在背后,小心地挤进狭窄的R区门口。在R区两侧,一只只大小如仓库一样的铁箱子排满了每一寸空间,一直堆到了天花板;只有走道上方的日光灯,还在勉强地朝下洒着亮光。 有时当货船在装满货后。如果恰好还有一些空地,就会以平常客船一半的价格卖出去一些客票——不过既不供应食水,也没有座椅,有时甚至连腿都伸不开,只好跟货物箱子一块儿挤着——想起自己在看见这个票时还惊喜了一下,林三酒顿时觉得有点憋屈。 R区看起来顶多也就二三十平方米大小,相比这艘飞船的体积来说实在小得可怜。连这么点空儿也不浪费,林三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运气。在她走进去的时候,角落里已经零零落落地坐了四五个人——当然,在看见了她的骨翼以后。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欢迎的意思来。 ……她还是厚着脸皮找了个地方,抱着胳膊站好了。或许是因为林三酒冷着脸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实在很凶,所以即使她占了一大块地方,最终也没人说什么。 刚才走在她身后的脚步声。踩着同样的轻重和频率也来到了R区门口;一个年轻的女人从狭窄的入口间探进了一个头。林三酒下意识地抬头一看,顿时惊了一跳——但是一声低呼还没等冲出喉咙就被冻住了,随即又生生被咽了下去。她吃惊地望着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在她对面坐下了。 头一眼扫到她的时候,林三酒差点以为这人是萨杰。 但是仔细一看。这个女人却跟萨杰完全不一样——不论是发色、五官,还是身高体型,很明显是两个不同的人;之所以险些认错,是因为这个女人也同样有一双黑眼珠几乎要溃散开来的眼睛,以及颈间厚厚的围巾。 似乎留意到了林三酒的目光,陌生女人对她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尽管心里一阵起伏,但林三酒表面上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二三十平米的空间,也没法卖出去多少票;在第十个人走进R区以后,那个一连疲态的年轻人就跟着来到了门口。 “大家注意听一下,这一次要飞五天时间,你们到哈勃港下船,换乘另外一搜飞船。”他一手扶着门口,心不在焉地说,“……顺着走道一直朝那头走就是洗手间了,在起飞之前,你们进来的入口就会被锁上。虽然你们可以在走道上活动,不过最好还是在R区里呆着……诶,无所谓,反正这些货柜区你们也打不开。不要随便乱碰我们的东西,也不要打架,不然会有人来负责给你们扔出去的。” 他懒得看众人的反应,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就转头走了;没过一会儿,从他们来的方向就传来了钢铁滑轮和锁头的“咔哒”声。 十个陌生人在逼促的空间里,尽可能保持着彼此之前的距离,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片沉默很快就淹没在了飞船启动时轻微的轰鸣之中——这个模样结实的铁皮家伙在掉头、升空的时候,感觉却很不稳定,身周的钢铁船体嗡嗡地震了好一会儿。当飞船的轨迹终于平滑起来以后,几个乘客各自找了舒服一点的位置,坐的坐、卧的卧,一个棕发的中年女人走过了林三酒身边,出了R区,走进了走道里。 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空向意老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当时我是在做梦吗?还是幻觉?”直到现在,当她回想起那真实的世界时还会一阵恍惚。“太逼真了,不,应该说如果没有那些可疑之处的话,它完全就是另一层现实……相比之下,这个离奇的飞船、红鹦鹉螺什么的,才更像是在做梦呢。” “我也说不好……”意老师说,“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东西。不过你当时见到的朱美眼珠、蓝色钞票什么的,其实都是我干的。我叫不醒你,也接触不到你,只好塑造出来一些意象灌输进去……如果不是这样,我猜你现在还在你老家的世界里,过着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呢。” 林三酒一惊之余,也忍不住打了个抖——“怪不得!其他的人完全陷入了那一层幻觉里,叫都叫不醒……” 如果没有意老师的话,恐怕几个月后,她也会以同样一种奄奄一息的模样躺在人堆里。 “那你是怎么发觉不对的?”她在心里问了一句,表面上还是平静如水,好像正在闭目养神似的,没有露出一丝正在与人交谈的迹象来。 “应该说算你运气好。”意老师的声音轻松了一点,“那些白色烟雾让你梦见的是你老家的世界,对你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所以一开始我也迷迷糊糊地,以为我就是你,住在你的身体里过日子……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和你是不同的两个意识,你好像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正是因为我先觉醒了,认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我才知道你的状况不正常的。” 虽然有点费解,不过林三酒毕竟亲身体验过那一层逼真得恐怖的现实,很快就明白了——与此同时,她也忍不住微微有点后怕。 “的确,如果我梦见的不是老家,而是末日世界的一部分……战斗、存活、找签证什么的……那么恐怕咱们两个谁都意识不到哪儿不对劲,那我可就真的一睡不——” 这句话被她生生掐住了,一个随之而来的念头像电一样打了她一下。 她的面色逐渐地苍白起来。 “你不会是说……”意老师结结巴巴地出声了。 “我在梦见老家之前……真的是清醒的吗?”林三酒轻轻地在心里说道——更像是在逼她自己找到答案。(未完待续。) PS: 谢谢书友141227233739169的俩平安符、落樱未央的香囊、姮嬣的平安符、海爷的香囊和票、磷火木杨的平安符,T哥的香囊和月票、以及朵猫猫、ctol、青祭、喑茈莘香3、憐小安、渡鸟之力、莱尔希.斯图加特、书友140320012554191的月票~我知道有很多九十月的我都漏了,为了提醒我,请你们再投一次票吧呵呵呵 最近在看冰与火之歌,已经看到了第二卷了,我想说——真他妈的好看啊!!!写得真好啊!!!好得我都没词形容了啊!!好得我平时走路的时候,脑子里不自觉地都是里面的情节啊!!这才是小说啊!!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也写小说! 唉,小说就应该这么写才对……不过话说回来,我始终无法释怀Ned Stark的死……谁跟我一样的留个言…… 306 少了一个 这五天的行程,比林三酒所预期的还要难熬得多。 没有食水倒还不是什么大事,她卡片库里多少有一些从前几个世界里搜集到的食物,虽然不好吃,但足够维持她的力量。甚至连那一看就是胡乱用铁皮搭出来的、又脏又原始的洗手间她也能够忍受——真正让林三酒觉得烦躁难受的,大概还算是狭窄拥挤的R区、不见天光的货舱、无法坐下来休息而导致的肌肉酸痛,以及被她强迫自己放在一边不去考虑的那个念头。 如果她开始怀疑之前都是一场梦的话,那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说明她现在不在另一场梦里?这样想下去,整个末日世界都可能是她坐在某间疯人院里时产生的幻象——林三酒不能容许自己的思维这样混乱下去,滑向疯狂的边缘。 不管在副本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能牢记一件事:她现在已经脱身了。 不过每一次当她的视线扫过对面的女人时,她都发现自己很难保持思绪专注。 在过去两三天的航行里,旅客们之间互相熟络了点儿,也多多少少地交流了一些信息——这个一开始让林三酒误认为是萨杰的女人,在站起来活动时,微笑着告诉她自己叫AYU——由于聚集了来自各种末日世界的人,在红鹦鹉螺里比这更奇怪的名字也不在少数。 除了眼睛以外,她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正常的进化者;而这几天的时间里,连那双诡异的眼睛也逐渐地正常了,黑眼珠慢慢地收回到了普通大小,露出了两侧的眼白。除了一条围巾,她与萨杰再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甚至连围巾的颜色都不一样。 “你可以去活动活动了,”随着一只脚踏进了R区门口,它的主人朝林三酒笑着说:“洗手间那边没有人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孩,暗金色的头发虽然并没有那么耀眼,但偶尔还是会让林三酒想起斯巴安——不过在这头金发下,却只是一个样貌平凡的、略有几颗雀斑的青年。 他的皮肤泛着熟铜一般的颜色。显得一口不甚整齐的牙齿特别白;沃德和林三酒是最先熟悉起来的,相比其他乘客,他们两个更像是朋友一点。 “谢谢,”林三酒笑了笑。走出了R区。 尽管走道也不算宽敞,但她侧身站的时候,它的长度却足够让她的骨翼完全舒展开来了——就像是四肢一样,如果一直蜷着的话,就算是骨头也会发酸的。 “唰”地淡淡一声。骨翼划破了空气;几乎是眨眼间,最尾端的尖刃就已经碰触到了入口处上了锁的门。虽然骨翼看起来很沉重,但当它行动起来时,那种不可思议般的轻滑迅速,能够让人在不设防间立即被切开——所以每次沃德都会提前帮林三酒看看走道里有没有人。 伸了一个懒腰,林三酒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自从来了红鹦鹉螺,我都快忘记空旷是什么感觉了。” 意老师没回答——不是每一次无目的的闲聊都能得到意老师的回应,不过最近几天她似乎特别沉默。 林三酒也并不要求一个回应,她继续道:“好想洗一个澡啊……这儿的味道都快渗进我的皮肤里了。” 刚刚上船的时候,这股味道还不明显;然而不管它的源头是什么。似乎都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更浓烈了——有点儿像猪皮,既不特别难闻,也跟香味搭不上边;明明知道这气味很奇怪,但林三酒却始终觉得自己以前似乎闻到过一次。 走道两边的货区,都被铁仓库一样的货箱给牢牢地占满了,不留一丝缝隙。顺着望下去,只有洗手间半开的门在走道尽头露出了一个阴影,随着飞船的行驶而微微地摇摆着。 这样乏味而压抑的环境,林三酒已经看够了;然而离飞船降落还有起码两天多的时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收起骨翼。打算回到R区里。 即使常常会载客,也依然没有人想过要给货舱里安窗户,因此头顶上一排日光灯成了这儿唯一的光源。白光从空气里洒下来,经过一层一层的障碍物。当它落进R区的时候,已经褪成了昏暗的灰白色。 或许正是因为光线不明朗,在她回去以后,R区的乘客们经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发现了异常。 头一个发现不对的,是坐在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女人。她一头毛糙的棕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一张瘦长脸上很少出现过笑容——除了在谈到她女儿的时候;不过这笑容也注定维持不了多久。 “……八。九。”她轻轻的声音在一片安静里,听得十分清楚。“咦?” 棕发女人上扬的尾音,顿时叫好几个人都抬起了头;随着有些疑虑的目光扫过R区,几个人皱起了眉毛。 顶多不过三十平方米的R区里,此刻只有九个人——棕发女人抬眼朝林三酒问道:“……你回来以后,有人出去了吗?” 林三酒只会在外面无人的时候伸展骨翼,几天的相处下来,大家都已经熟悉了她的这个习惯。 “没有,”她看了看R区的门口——与其说是门,还不如说是由两边货仓的铁架子留出来的一个空隙。“至少我没留意到。” “谁不见了?大概是早就去了洗手间吧,”另一个男人出声了,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穿着一件条纹衬衫,条纹在圆鼓鼓的肚子上被迫弯成了曲线,几颗扣子似乎随时都会崩掉似的,但仍艰难地扣住了衬衫两侧。 “好像是那个,”沃德想了想,“个头不高,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不过我是最后一个从洗手间回来的,那儿没有人啊。” 这么一说,林三酒也隐约想起来了——不见的是一个中等个子、平凡长相的男人,很难判断他的岁数不说,也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因为没有翻译器,他又只会说一种非常冷僻的语言,所以连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 不过在这囚笼一样的环境里,倒没有人担心他会走丢了,因此即使沃德一再强调外头真的没有人,一时间也没有人把这事放在心上。“搞不好他去货仓里了,”另一个上了点儿年纪的高大男人一笑,露出了与他外形极不相称的狡黠。“……我觉得,如果他是想赚回一点票钱的话,跟咱们没有关系,最好别插手。” 这些乘客原本就是陌生人,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不过沃德似乎并没有被完全说服,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走道,又看了看R区,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不见天日的R区里,如果不看表的话,时间总是很难判断的。从陆续进进出出的人看来,大概是在过了好几个小时以后,沃德轻轻走到了林三酒身边。铜色皮肤的青年冲她一笑:“……一块儿出去走走?” 林三酒想起他刚才的表情,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入了走道。 脚下的钢铁很沉稳,叫人有些难以想象她现在正在万米高空之中。 “……我的老家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二人在走道里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以后,沃德忽然开口说道。“人类住在分布在海洋里的水台上,触目所及都是海水,颜色随着天气会变成暗绿色或者蓝金色——虽然有些单调,但是很美。” 林三酒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谈起这个话题。 “不过,在末日降临以后,水台下面的世界就变了。”遥远的回忆仿佛如风一样吹进了现在,沃德的声音顿了顿。“……即使我已经经历了五个世界,但是那儿水面下的东西,仍然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生物;如果不是有一次我见到一个遥远的水台被袭击了,我甚至根本连它们的样子都看不全。” “最糟糕的,是不仅仅只有这一种庞然大物。更多的、我们从没见过的水下生物,不知道从哪儿出现了;不管我们把水台往哪儿开,都有可能一头撞进这些怪物的怀里。这一切发生时,我父母和妹妹在星球另一端——旅游,可笑吧?明明只是海洋而已,只不过因为伸出了几根植物,就值得去观光了吗……” 即使过了这么久,但沃德的表情仍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结果,在他们的水台前面突然浮起了一片惨白惨白的东西,将整个水台都拽了下去……我记得视频里的海水浮起了很多气泡,随即就黑了。那之后,我进化出了第一项能力,也是在我老家里至关生死的一项能力。” 林三酒甚至有一些庆幸,自己的亲人并没有死在眼前——感觉到沃德即将说到重点,她忍不住微微屏了一下呼吸。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坦白自己的能力。 “……生命体探测。”沃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连站在他身边的林三酒都差点没有听清。 “这个货舱里,现在只有九个生命体。”(未完待续。) PS: 谢谢痴肥的小鸟的平安符和香囊、迦蓝の心的桃花扇、姮嬣和安斯晨光的平安符、杜子若(你是数字君?)的两个平安符~还有十二榉的2张月票和推荐、曼曼大人的月票~ 看到你们没有抛弃我,真的有点感动,我前两天更完以后真心以为没人看了,所以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啊哈哈。谢谢支持,11月我会尽量多更一点儿的!这次断更一个多月,没想到反而对情节该怎么走有了一个想法了,看来适当休息果然是必要的,嗯。 还有,你们能不能不要剧透我一脸! 307 多了…… “……那个人被杀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林三酒压下去了自己的惊讶,尽量平静地朝身后的R区看了一眼,见无人出来,这才迅速轻声问道:“……你能探测到尸体在哪里么?奇怪了……是谁,又有什么理由要杀了他呢?” 沃德自然也不知道答案——他的能力只能够探测到一定范围内活着的生命体,以及该生命体的体积大小而已。 “我想会不会是被凶手塞进货舱了……?”青年的目光在两排货舱上下来回扫了两遍,但并没有看到他期望中的血迹。想了想,沃德建议道:“我猜可能是私仇。”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就好了,”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意识力扫描,但遗憾的是,她也没有什么发现。“……报完了仇,那人也该停手了。” “是啊,哪怕是为了利益原因也是好的……”沃德附和了一句,在他们走回R区的时候,二人面上都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再次站在角落里后,林三酒忍不住重新将每一个人都打量了一次,仿佛这是她第一次见似的。那个不知名男人的失踪,似乎对这些乘客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不管是一直挠痒的胖男人,还是经常站起来活动关节的AYU,或者是对着天花板默默发呆的棕发女人,这儿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和之前没有不同。 九个生命体……这五个字从林三酒脑海里浮起来的时候,忽然一个靠近她身边的阴影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多大岁数啦?”——一听见这个似乎总是在释放热量的声音,林三酒心里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来人偏偏是最让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好的那一个:一张圆脸旁边披散着细细的小卷发,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岁数要大好几岁;即使经过了两个末日世界,她那一件绿裙子依然被肉滚滚的身子挤得满满的。“你好像比他高一点儿?好像也比他大吧?” 一边说,绿裙子一边朝沃德看了好几眼,虽然什么也没明说,但那意味丰富的笑容已经足够让林三酒感到头疼了。 她低下头,冷冷地瞥了绿裙子一眼——这两天的经验已经告诉她,这是对付绿裙子最好的办法了:“……你有事?” 当林三酒面无表情的时候。她那双琥珀色的浅瞳孔,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在打量猎物的白虎。 但这个猎物却似乎有点迟钝。 绿裙子忙摆了摆手,手背上的肉窝晃成了一条线。“咳,我就是问问。坐在这儿多无聊呢,咱们都是女人,有话说嘛。” 十个乘客里只有三个女人,可林三酒从没见过绿裙子主动找过AYU说话。 不过她可不会把疑问问出来——只要她多问一个字,绿裙子就能叽叽呱呱地说上老半天。最终却仍然能叫人得不到半点答案。 “我不爱说话。”她声调冷硬地回答道。 “哎哟,你跟大姐还害羞呢。”对方越挫越勇,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冷屁|股。“刚才你跟那小哥,叫沃什么来着?不是还轻声细语地说了好久吗……诶,我可没有听见你们说什么啊,我可不是那样人……” 尽管她这样虚虚实实地打探隐私实在很烦人,但或许是她的直觉吧,林三酒并不觉得绿裙子跟那个无名男人的死有什么关系——或许是因为她经历的新世界还不多,所以身上还残留着好嚼舌头、爱八卦的特质;很讨人厌,但并不是什么大罪过。 “我们讨论的事。”她刚开了一个头,就见不远处走过来了那个高大男人,立刻顿住了话头。高大男人经过她身边时,照例给了她一个微笑——他在女性身边时总是满脸笑容——等他走出了R区以后,林三酒这才继续道:“……跟你没有关系。” 从这两天的相处来看,绿裙子本心应该不坏,所以当她再度开口的时候,林三酒是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 “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不过在以后的新世界里,你最好还是管住你自己。”林三酒有意把话说得很直白。果然见到绿裙子的面色泛起了潮红。“……在我遇见过的人当中,你知道有多少人会只是因为嫌你烦,就一刀解决你吗?比你想的多得多。你该庆幸,对我来说杀人和杀猪还是不一样的……但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已经没有了这种区别。” 原本凑得很近的绿裙子,讷讷地挪开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林三酒也不知道她嘴里嘟哝了些什么,不过她最终还是起身走开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R区里一直维持着一片安静。据胖男人说,此时早就已经入夜了。所以大家都闭着眼,试图睡上一会儿——虽然对他们来说,R区的白天和黑夜并没有什么分别。 见其余人好久都没有动静,似乎都已经睡着了,沃德这才轻轻地走到林三酒身边。二人其实是一样的身高,但女人总是显得纤长一些的——沃德神色略有点儿不自然,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她可真烦人。” 刚才绿裙子的声音并不算小。 昏暗中,林三酒微微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人不坏。再说,她这么一来,对我们也有好处。” “……怎么说?”暗金色的头发随着沃德一转头,而轻轻闪了闪,让她想起了斯巴安那太阳一般耀眼的金发。 “一对情侣,”她捂住了嘴巴,只容许一点点声气从指缝间漏出来:“……总比两个仅仅聊过几句天的人,关系要牢固一些……不管’那位朋友’目的是什么,或许他会忌讳一点,不来打扰我们。” 沃德噗嗤笑了一声:“……也对。不过先说好,我是不同意有肢体亲密接触的。” 林三酒立刻给了他一个“你想的倒是挺多”的眼神。 在这样安静的时候,二人站在一起轻声聊天,其实已经又一次给绿裙子的理论添加了佐证——当他们同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禁又都一笑。 笑容还没完全消退,二人就已经听见了走道上响起的细微脚步声。 沃德立刻皱起鼻子,好像已经闻见了什么气味似的:“——他终于回来了!提醒我,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不要让我去厕所……” 那个高大男人一去去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再没有第二个人出去过,林三酒差点以为他也要被人杀害了。 她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目光一扫,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让她觉得烦躁。再抬起眼的时候,沃德脸上那一瞬间苍白的惊讶,立刻叫林三酒“唰”地转过了头。 刚才她觉得不对的地方,是走廊上投过来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只到林三酒的肩膀;相比那个应该回来而没有回来的男人来说,他的身材也太瘦小了。 不知名的男人,在失踪了近八个小时以后,忽然再一次若无其事地从密封的船舱里出现了。在几乎是呆呆地看着他走进R区、走过了二人身边,自顾自找了一个空位睡下以后,林三酒犹疑地开口了,声音极低。 “是不是他有什么能力……或者特殊物品,能够提供另一个空间……” 所以你的能力才探测不到他?这后半句话林三酒还没来得及说,只见沃德忽然一头冲进了走道;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只得紧跟其后也出来了。 走道尽头洗手间的门半开着,投下的阴影随着飞船而微微地晃动着。两边的货舱仍然封锁得紧紧的。 “你不用过去看了,”沃德伸手拉住了林三酒的胳膊,“……洗手间里没有人。” 刚听到这句话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没听明白。“……没有人?” “这个船舱里,仍然只有九个生命体——” 那么——那个高大男人呢?林三酒狐疑地歪了歪头,正想问沃德他的探测结果有没有可能出错了的时候,只见他猛然面色一松,长长呼了一口气:“啊——没事了没事了,就在刚才第十个生命体迹象出现了。” “可能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个男人大概有什么隐藏空间之类的东西吧,”沃德抹了一把脸,手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如释重负的笑容了。“咱们自己把自己弄得紧张了半天!” 松了口气之余,林三酒不禁啼笑皆非,也觉得他们俩有点太过草木皆兵了——“行了,没事就好,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下回就算有人开个洞跳出去,我也不管了……” 然而在走到R区门口的时候,她顿住了脚——因为身后并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沃德也不见了;然而在她转过头的时候,沃德仍然在原地好好地站着。 他的面色发白,似乎沉浸在了震惊和无措中,嘴唇一张一合——林三酒走近了两步,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这是万米高空之上,一个密闭的船舱。(未完待续。) PS: 谢谢怜小安的打赏,墨色债主的平安符,姮嬣的2个平安符、书友151106094013335的……等等,我数数,10个!平安符!,还有T哥的香囊~另外感谢然ran、影沉壁、斯卡9酱一众月票党~! 我托福考过了,啊哈哈,为了庆祝特地更文一章~ 308 老母鸡与产妇 灰白灰白的日光灯,昏昏沉沉洒进幽闭的空间里,不带一丝活气。飞船在半个小时之前飞入了一片小型气流团里,每当气流颠晃起来的时候,熟睡中的头颅们就像马上要被震下肩膀了似的。 尽管精神很疲惫,但林三酒没有丝毫睡意——她不敢闭上眼睛。 三天以前,十个人进入了这个船舱,而现在,她正被十六个生命体包围着。 在她以外的十六个“人”里,有八个是R区内的乘客;除了那个高大男人仍然不知所踪,此刻大部分人都睡着了,身子随着船舱的震动而一晃一晃地,因为无知而模样安详。坐在她对面的沃德,正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维持这个模样已经有好一阵工夫了,仿佛他的手上刻着世界上最大的谜题。 轻轻地叹了口气,林三酒不禁有点儿头疼起来。 在末日世界中发展出的第一项基础能力,往往是进化者赖以存活的关键,所以沃德的“生命体探测”肯定不会出错——就像她的“高温适应”不能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一样。 但是在探测出了十七个生命体以后,她和沃德已经将走道、洗手间和R区都仔细检查过了一遍,除了一起上船的乘客以外,他们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那个高大男人也没有见着。 “……有没有可能在货仓里?”沃德在又一次搜查过洗手间后,有点儿绝望似的地问道。 林三酒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就算真的有人运送了一批活物,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沃德之前没发现它们的存在。 “你之前说过,你的能力能探测出生命体的大小。”林三酒在走进R区之前,曾怀着希望问过这么一个问题。“那么,你能根据它们的体型判断出什么吗?” 不过沃德的答案也令她失望了。 “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主要是为了探测出对人类有威胁的海怪的,对其他生物的体积并不敏感……”暗金色头发的青年摇摇头,一直在揉着自己的眉心:“所以。我现在只知道这些生命体既没有海怪那么大,也不像蚊虫那么小。” 这简直像没说一样,她也只好怀着一肚子的疑虑无功而返。 私底下,林三酒甚至暗暗怀疑过沃德。不过她实在也想不出他会有什么理由撒谎——再说,R区里两个人都先后不见了踪影,这件事可是实打实的。 “要不你先睡一会儿,”沃德忽然把目光从他的手上抬了起来,“由我看着……我们可以轮流休息。” 离飞船降落还有起码四十个小时。他们必须得养好精力以备不测。 林三酒点点头——与骨翼相处了两个星期,她也慢慢掌握了一些诀窍:将骨翼收紧、再笔直地收上去,她就能够盘腿坐下了。即使心里有些抗拒,不过她仍然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累得多。 自从爬出了地底裂缝后,林三酒就一直没合过眼;所以尽管身处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境里,她的意识依旧不知不觉地迷糊了起来。 她似乎没睡多久,好像睡得也不深沉;但当人声将她唤醒时,林三酒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睡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其他乘客也已经都醒过来了,众人的脚步在R区门口进进出出,走道上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有低声聊天的。有吃自带干粮的,也有活动身体的…… 见她醒了,沃德摇摇头,低声道:“……没发生什么。” “你也休息一会儿?”想到自己睡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不禁有点不好意思。“我替你守着。” “没事,我还不累,”沃德说到这儿,忽然有点欲言又止。“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三酒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在连续两个人消失以后,洗手间已经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存在;她立即跟着站起了身,“我可以在外头守着。要是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这……这不太好吧?”沃德面色十分纠结,“我自己会小心的……再说里头我们都检查过了……” 不过林三酒可不想让自己在这艘飞船上唯一的盟友发生什么意外——老实说,她上一次感受到男女之别。大概还是末日降临以前了——“别害羞了,我又不是要跟进去,走吧!” 在开门、进厕所的那一瞬间,沃德尴尬得简直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为了让他感觉舒服一些,林三酒只好退后了几步,抱着胳膊站在了走道里。 大概是都觉得R区里非常憋促难受。大部分乘客此刻都来到了走廊上。离她不远的地方,胖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被啃了一口的怪东西,咀嚼的声音随着咬肌运动而响亮地传了过来;AYU背对着林三酒的方向,正和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说话,头发搭在了围巾上;不远处,棕发女人独自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外头也一样无趣,拉长了脸抬步往回走。 刚刚走出R区的绿裙子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走廊里。在她不太自然的双眼皮下,绿裙子的目光在走道里迅速扫了一圈,接着几乎没有多想,就朝林三酒的方向走了过来。 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不好听了……正当林三酒暗叹了口气时,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之前没留意的细节。 正笑着与人说话的AYU,余光似乎也瞄到了绿裙子;她的身体微微地朝绿裙子的方向转了过去,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好像正要跟她打招呼。 然而绿裙子却目不斜视地脚下一滑,肉乎乎的身子以一种令人惊奇的灵活从AYU身边迅速擦了过去,动作之快,后者的一声招呼甚至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 好像完全没留意到AYU,绿裙子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林三酒身边,当她停下脚时,林三酒几乎确信自己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刚刚消失的紧张。 “厕、厕所有人啊?” 绿裙子探头看了一眼正关得紧紧的门,将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不过这一次她倒不必没话找话说,因为林三酒不打算轰她走了。 “……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她歪头打量了一下绿裙子,语调缓和了不少。 绿裙子被她给吓了一跳。显然很不习惯——“哦,哦,你可能没听说过,我老家是’原始森林’……” 从名字上来看。林三酒想不出那个世界的末日是什么样的。 或许之前的那一番话太伤人面子了,绿裙子说完了这半句以后,奇异地沉默了下来,竟然一点儿聊天的意思都没有。林三酒想了想,最终还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以前认识AYU?” 绿裙子立马摇了摇头:“我头一回见她。” 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头一回见她……却不好奇为什么林三酒会问出这个问题。即使是撒谎的人。也得装模作样一下——也就是说,绿裙子其实很清楚原因。 林三酒没说话,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正当她想继续深挖下去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沃德面色潮红地走了出来。除了发现外面又多了一个女人、而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绿裙子似乎并不惊讶出来的人是他,朝沃德点了点头以后,迈步走向了洗手间。 “……没什么不对的,”沃德低声说,“我甚至希望……那些多出来的生物跟咱们没关系了。” “你先回去。”林三酒用气声嘱咐了一句。她仍然打算从绿裙子身上挤出一点信息来。 直到沃德走远了,她再一回头,这才发现绿裙子没有进去,仅有一只脚踏进了洗手间,正转头盯着她。 “……怎么了?”林三酒皱起眉头问道。 从绿裙子肉乎乎的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起来跟她之前八卦的时候很像,但林三酒不知怎么就是感觉到,对方并不是因为沃德而笑的。 “我很感谢老天的,”绿裙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尤其是在每一次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以后。” 林三酒一点都没有听懂。 “这一个刚才才跳出来。不然我也不会以为你和那小哥在一起了……”绿裙子的笑容变得——有些难以形容:“你等在这儿,也是为了保护那小哥吧?这就解释了之前的那一个……” “什么这一个那一个的?什么跳出来了?” “告诉你也无妨。”绿裙子收回了脚,见她们身后的走道里几乎没有人了,这才靠近了林三酒轻声说:“先从我的能力开始说起好了。” 怎么大家都开始坦白起自己的能力了?林三酒的疑惑才刚刚浮起来。马上就变成了惊讶。 【Random Read】 谁说长舌妇没有价值?这可不是一个人人都干得了的专业。一个优秀的长舌妇,往往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事实——尤其是男女关系方面的事实——的能力。毕竟没有一定的事实基础,流言也是传不长久的! 不需要主动使用能力,该能力就能够将身边的人都“扫描”一遍;在扫描过后,能力会随机给出一些扫描对象的特质。这些特质可能是这个人爱做饭。也可能是这个人正准备暗杀你……每一次的结果不一定是一样的,准确率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升级后可提升相关性和准确度。 “……你是什么意思?”林三酒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仍然需要绿裙子直白地解释出来。“难道……” “我刚上船的时候,这个能力就自动发动了,”绿裙子一撩耳边的小卷发,看起来似乎又要滔滔不绝了:“……你跟我说,有很多人会嫌我烦而一刀杀了我,对吧?你看,其实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所以才找你说话的……因为第一次能力读取出你的特质后,结果是一个绿色的和平标志。” 虽然自己的战力不低,杀的人也不少,但林三酒觉得这个结果不算离谱。“我还以为结果是以文字形式显示的……” “文字、图像、谜语,什么都有可能,还有乱码呢!”绿裙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太阳穴边转了几个圈,暗示拥有乱码的人精神不大正常。“而刚才,我从你身上又读出了一只老母鸡……” “老母鸡?!” “咳,这个结果不坏,”绿裙子一摆手,“我分析,这说明你总是扮演一个大家长似的角色……” ……或者是一个很有营养的角色,林三酒脸色有点差地想道。 “不管怎么说,我从你身上读出来的几个结果,都很令人放心……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你——我必须得把这事告诉一个人。”说到这儿,绿裙子的笑容消失了,有点不安地搓了搓手指。 “你问我之前认不认识AYU……我可以告诉你,我不认识她。” “但是,我从她身上读出了很奇怪的东西——” “刚刚上船的时候,我的能力对她反应很大……我就读了她好几次。第一次是一个装在瓶子里的圆球,我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意思;第二次的结果是一个数字5,第三次是5,第四次是6……反正我是看不懂。不过第五次,也就是昨天,我从她身上读出来的结果是两个字——” 林三酒屏住了呼吸。 也是到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对AYU有一种深深的、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不信任。 “有孕。” 难得的是,绿裙子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并不暧昧。 “什么?”林三酒觉得自己没听懂。她觉得哪怕“恶龙”两字,都比有孕来得合适些。 绿裙子没有解释,继续说道:“然后今天……大概傍晚过后吧?我也说不好时间,我又读了她一次,这一次的结果是——已生产。” 林三酒一个激灵,算了算沃德侦测到生命体的时间,脸色渐渐地发白了。 在AYU“生产”过后,船舱里多了九个—— 然而绿裙子的话竟然还没说完。 “……就在刚才,AYU的读取结果再一次变成了有孕。”(未完待续。) PS: 谢谢杜子若、书友150718150704537、安斯晨光、娜乌西卡的平安符、osuoqinaidi的四个平安符、q君和弯月牙的香囊、彩telent的桃花扇~!看见你们没走我真是太感动了……还有mini琪琪、画扇绿水皱、traveller漫漫、just、凉与风的月票~! 周末两天没更,不好意思……我最近正在调整状态,希望能够慢慢恢复到日更……我马上又要开始上课了,唉……对了,上一章有个虫,10个乘客里应该有4个女人才对,谢谢赫萝捉虫~ 有点卡文了…… 309 AYU与厕所 ……在飞船降落前的第二十七个小时,失踪了整整一晚的高大男人慢慢地踱步回了R区。 他上了点年纪,头发间已隐隐掺杂了些许灰白;一身蓝衬衫和牛仔裤上,尽是皱巴巴的褶子。在林三酒眼也不眨的盯视下,高大男人垂着眼皮,似乎有几分无精打采地坐在了角落里。 有了无名男子的前车之鉴,她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高大男人会回来。 她迅速和沃德、绿裙子二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微微一点头,沃德有点儿紧张地清了清喉咙,站起了身。 ——不久前,趁着大家都在R区里休息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在走廊尽头悄悄地交换过了信息。 “……这么说来,我读出来的结果不是什么隐喻,”绿裙子——她的名字叫张华碧,跟本人比起来简直异样地清新——“她是真的’生产’了?” 沃德点点头,脸色谈不上好看:“……没错,起码从我的探测结果来看,这个船舱里从昨天起,就多了一些生命体……” “那她生下啥了?”张华碧圆睁双眼,“又生到哪里去了?” 即使二人的能力意外地互相佐证了彼此,但遗憾的是,这两个问题仍然始终无解。 因为怕引起怀疑,他们只交谈了短暂的十分钟就回了R区;不过即使时间不长,林三酒也非常清楚张华碧肯定会成为一个不小的帮助——不是因为她特别有使命感,而是她完全抗拒不了被这事儿勾起来的好奇心——她几乎都能想象出张华碧口沫四溅地给别人讲这段经历时的模样。 沃德在高大男人身边停住了脚。 “诶,刚才一直没见到你啊,”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太过轻松了,反倒显得不那么自然:“……这么半天,你去哪儿了?” 高大男人闭着眼,靠在墙上没出声,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沃德正在跟自己说话。 “我在哪儿也没见到你,你是不是去货仓了?” 仍然没有回应。沃德一连叫了几声,见他始终不理不睬。不由也有点来了脾气,刚想要推他一下时,忽然从一旁伸出了另一只手,将他还没探出去的手给拦了下来。 AYU的手臂像个护栏一样立在高大男人的身前。微笑着说:“……他睡着了。” 沃德盯了她几秒,到底没说什么,默默地转身回到了林三酒身边。 在金发青年的身后,AYU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黏在这个方向,似乎在盯着他。也似乎透过他在望着林三酒。 “……你发现没有,之前她一直坐在那个瘦男人身边,现在又换到这儿来了。”张华碧凑过来小声说道。随着她的小卷发散了下来,一股人工香精味充斥了林三酒的鼻腔。 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也仿佛带上了一种神神秘秘的意味;林三酒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扫了一圈R区。 被困在飞船里的行程既漫长又无趣,在互相建立了一定程度的信任之后,乘客们做的越来越多的事,便只剩下打盹了。此时除了他们和AYU之外,其余的人都正沉沉地睡着——甚至包括那个无名男人。即使他已经连续睡了十几个小时了。 “读一下那个无名氏,”林三酒无声地用口型对张华碧道。怕她不理解,她还重重地扫了一眼正背靠着墙壁、蜷缩成一团的男人。“……还有那个大个儿。” 张华碧合上了嘴,目光落在了男人们身上,圆乎乎的脸上有一瞬间褪去了一切表情。过了两秒,她眨了眨眼,好像无法理解自己的读取结果似的——“无、无名氏是1.7,大个儿是1。” 他们跟AYU有某种关系,根本就不必这几个数字来证明——除了给他们造成了更多困惑之外,这个结果对他们并没有任何帮助。 “我去一趟洗手间。”她表情有几分挫败似的站起身。沃德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到她曾替自己守过门一事了;但是他努力了几秒,始终没好意思提出要跟着一个女人上厕所——对于这一点,林三酒感到很满意。 在飞船上吃进去的那点可怜的食物,还不足以排出系统;更何况以进化者的体质而言。哪怕一连七八天不上厕所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只是飞船上如此无聊,连去厕所都成了乘客们一个打发时间的活动。 不过,林三酒可不是为了这个原因而去的。 这么一个被频繁造访的地方,被很不用心地搭在了这片货舱的尽头,门口直直地对着走廊;站在走道上,一眼就能看见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人。对女性来说很不体贴;不过林三酒觉得飞船方面的工作人员肯定不会在乎。 在门锁“咔哒”一声扣上的下一秒。意老师的声音就从她脑海里响了起来。“要是这个想法也不对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林三酒叹了口气。 “不知道。如果我始终弄不明白的话……那只好盼望AYU和她生下的东西不要找上我们了。” “我还盼望我有一个真实肉身,生活在和平的世界里,有一天中了彩票呢。”意老师嘟嘟囔囔地说。 林三酒没有理会她,在洗手间里勉强转过半个身子,四处看了一圈。对于这个狭小的空间来说,她的骨翼变得更碍事了;之前检查洗手间的时候,也主要是由沃德负责内部角落的。不过这个粗制滥造的地方一眼就能扫完了——靠墙放着一只马桶,铁锈斑斑的桶身混着一些浓浓的、可疑的褐黄色,叫人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更别提它散发出的气味。大概制造者也清楚,能挨到这个世界来的进化者肯定都经历过更不卫生的情况,所以这儿理所当然地没有洗手台;不过不知怎么,却在墙上挂了一面镜子。 她打量了自己几秒,感到镜子里的女人十分陌生——就像她在看自己的身体时一样。 “你要在这儿呆多久啊?”意老师问道。 进来以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林三酒此时也不太肯定:“……再等个三五分钟的吧?” ……在意老师沉默的时候,仿佛连这儿的时间似乎被浸染上了一股人尿的骚臭味。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林三酒都觉得自己的主意更加傻了。 “虽然那两个男的是来过厕所后不见的,可你也来过呀。”意老师终于开口了,似乎打算劝说她早点从这个环境里出去,“……要是你这个诱饵有效的话,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不。你忘了,我从没有单独一人进过洗手间。”林三酒提醒道,“我只和沃德来过,甚至都没怎么进来。” “那沃德呢?他不也好好地出来了?” “……因为我当时就在门口守着,”她想了想。有点固执地说:“现在外面可没有人。” 张华碧甚至根本没进来,也不能成为一个反驳的例子;其他乘客似乎都只在走廊上活动过,就算有进来过的,她们也肯定没瞧见。 不过,事实似乎证明意老师是对的——充满警戒地在臭气里呆了好一会儿以后,林三酒也不得不放弃了——她一边开门,一边忍不住感觉自己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门豁然而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一低头,撞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AYU的微笑还是一样淡淡的,显得她又文雅又礼貌;然而这个微笑浮现得终究还是迟了半秒。林三酒清楚地瞧见了惊讶从她脸上迅速褪去时,留下的那一丝隐约痕迹。 ……你在吃惊什么? 她一双浅琥珀色的瞳孔盯住了AYU,暗暗地想道。 是在吃惊我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没有落得跟那两个男人一样? “这么巧啊,”还不等林三酒做出反应,AYU倒是先开口了。离近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年轻,起码她的眼睛下方已经有了一条极淡的纹路。但不知是AYU身上的什么气质,在她开口说话时,却让人觉得她还很小。“这五天还真难挨啊,对吧?” 林三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小腹。AYU身材瘦削。小腹也是一样的平坦;而且,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平坦。 AYU似乎既没察觉她的目光,也没察觉到她的提防,自顾自地笑着说:“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姐姐,你来自哪个世界?” 很难解释那一瞬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好像一股电流猛地打了她一下似的,紧接着,她后脖子上的汗毛就都站了起来——下一秒,右侧的骨翼仿佛是沉睡在深海已久的猛兽。将空气卷成了气浪,森森白影尖啸着朝AYU狠狠地冲了过去。林三酒甚至没等骨翼击中她,脚下已经一跃,身子朝左侧一歪,从AYU的身边滑了过去,猛扑向了R区。 这几天来一直被她嫌碍事的骨翼,猛然在她身后怒张开来,逼退了AYU试图紧跟而上的脚步——往常看起来只觉笨重,但此时当它展露出狰狞之色时,骨翼看起来像是有生命的凶兽一般,在划破空气的同时,也切断了AYU一条来不及收回的手臂。 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冲进了R区门口。 她那个电光火石间的想法果然应验了。 明知道AYU很有问题,也明知道林三酒刚刚起身去了厕所……那么,在AYU也起身进入走廊时,沃德和张华碧不可能无动于衷。 或许张华碧还不好说,但林三酒有把握,沃德肯定会跟出来的……而刚才AYU身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一种情况下,沃德和张华碧会放着她不管——那就是他们两个都出事了。 R区里大部分的人,仍然倒在地上、呈现出一副睡着了的模样;这儿清醒着的,也仍然只有两个人。只不过这一次,面无表情站在R区里的是无名男和高个儿。 一头暗金色的浓密短发伏在高大男人的脚边,其余的都隐藏在了他投下的阴影里;无名男子手里拎着一个软软垂下的身子,被绿色包裹的身体,此时看起来仿佛也没有那么肉滚滚了。 然而最令林三酒吃惊的是他们二人的瞳孔。 不管原本是什么颜色,此时他们的眼睛里都只剩下了一片黑;虽然不至于像要散开似的,但四颗简直像乒乓球一般大小的黑色眼珠,正不带一丝人气地盯着她。 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了一个阴影,林三酒的骨翼先一步扬了起来。 “放轻松嘛,”AYU的声音跟刚才毫无二致。“我其实不是很擅长打架的。” 她一边说,一边摸了一下胳膊的断口。没有血,也没有残破的肉;好像一截布口袋似的,在手肘以下轻微地晃动着。(未完待续。) PS: 为了庆祝单身狗,我更了……! 谢谢芦苇年年、狐婴、兔牙宝宝的平安符,痴肥的小鸟的又一个香囊,osuoqinaidi的三个平安符和、和……皮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打赏选项?!) 还有感谢牧歌悲殇、影雪若的月票,小土坑(吐艳)和miviyaida的各两张月票~ 你们肯定都还没睡吧?一个双11看把你们闹的!没有定力,为你们焦心……好了不说了我还有点事……后天见! 310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巨大的骨翼缓缓在背后收拢的时候,林三酒感觉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越收越紧——她很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肩膀,试图将自己的呼吸平顺下来。 即使经历过大大小小不下百次的战斗,反而是这一场不见血光的,最叫她毛骨悚然。 地上零零碎碎地散落了十来段软塌塌的东西,如果不是有的包裹着布料、有的长着毛发的话,简直看不出来这些东西曾经是人……或者说,人的一部分。 事实证明,骨翼的威力比林三酒曾经碰过的所有武器都更强大;它迅猛,沉重,灵活,锋利——攻击的时候,它划破空气的尖啸甚至能让人耳朵都隐隐发疼。 然而它面对的敌人却似乎配不上这样的威力。 实际上,AYU一行三人在骨翼面前,简直就像三块豆腐似的,所有可笑的抵抗都被平滑地被切成了无数碎片——刚才还富有弹性的身体,一旦分离开来,立刻变成了一块块破碎的皮囊,破布片似的洒了一地。 林三酒用骨翼尾端一根长长的尖刺挑起了一块皮。从它的样子来判断,这大概是一段腰,因为布料早就脱落了,也不知道是谁的腰;只是里面空空如也,既没有内脏也没有脊椎——老实说,如果不是还有一个肚脐的话,它看起来更像一段宽皮带。 随着她的骨翼彻底收拢,“腰”从尖刺上滑了下来,掉在地上。看着它,林三酒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管是什么东西填充了AYU的身体,在被切开的时候都像烟一样消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一地破碎的布口袋。 林三酒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手里一动,叫出了一张卡片。看了看写着“被掏空的尸囊”一行字的卡片,她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表情越发沉重了。 “说是巧合,未免太可疑了。不知道他们跟这个特殊物品鉴定师是什么关系……”她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是想抓个活口的,但是……”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简直脆弱的不像话;仅仅是几下试探性的攻击,这三人就被切成了一段段的尸囊。破碎得像是洒在汤里的葱花。 “先把沃德他们叫醒好了,”意老师建议道。“说不定他们会有什么发现。” ……一开始,林三酒还有点儿担心沃德他们会像肉腔里的人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但是幸好,在脸颊被“啪啪”拍红了没多久以后。沃德和张华碧先后睁开了眼。 神智刚一回笼,两人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只是还没等他们拿出武器、叫出能力,二人的目光扫到了林三酒,不由都顿住了。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华碧模样愣愣的,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刚才那俩人突然朝我们冲了过来……诶,这是啥啊?” 她的皮鞋尖踢了踢一块包着蓝色牛仔布的、软软的东西——林三酒确信,那是高个儿男人的一截大腿。 “说来话长……”其实林三酒知道的也不比她多——在见到其他人也没事儿以后,她终于呼了口气。神情放松了不少。“……细节我一会儿再说,先把其他人叫醒吧。” 其余的五个乘客也都像他们二人刚才一样,陷入了莫名的昏睡里;踩着人体与人体之间的空隙,沃德走到棕发女人身边,晃了晃她的肩膀。 “诶,小林,你过来看看这个。” 正当林三酒打算过去帮忙时,张华碧的声音从另一端传了过来,叫住了她的脚步。她蹲在R区门口,手里正拎着一块破皮囊。看样子像是AYU的一部分;因为光线昏暗,林三酒也看不清她究竟手指指的是什么。 她几步走了过去,在张华碧身边弯下了腰。 “这有点像人皮啊,”女人砸了咂嘴。尖尖的指甲在切口边缘滑了过去。“但是你看,这里又有一点东西,肯定不是人的组织……” 林三酒眯眼仔细看了一下,但仍然不太确定——那玩意儿除了有点儿鼓之外,和别的人皮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苦笑了一声,道:“……我什么也没看出来。你知道么。这段皮就是AYU呢……” 张华碧一怔,用手捂住了嘴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身后传来了沃德的问话声。 林三酒想了想,回答道:“……我不是去了洗手间吗?我出来的时候,我正好在门口撞见了AYU——” 当她说到这儿的时候,飞船忽然轻轻震了一下,大概是遇上了未尽的一丝乱流;日光灯在头顶上晃了晃,使脚下的影子在一瞬间里看起来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下一秒,还不等身后那淡淡的风声扑到,林三酒已经猛地一矮身子,借着飞船的震势滑向了一边;但是她还来不及回头看,从张华碧所在之处,一团影子已经狠狠地撞了上来。仓促之间她只能抬起手臂格挡,但那冲势力道太大,在“咯”一声脱节了她肩膀的同时,也将林三酒整个人都甩进了货舱的仓璧——若不是她及时张开骨翼稳住了去势,恐怕能一路冲破货舱的钢铁支架;饶是如此,她的后脑勺也重重地挨了一下撞击。 进化者虽然耐受力更强,但对疼痛也比平常人要更敏感一些;剧痛之下倒抽了一口冷气,林三酒抬起目光时,视线都微微地模糊了——也或许是因为被背叛的愤怒。不过她知道,偷袭者既然一击没有得手,他们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你们——”林三酒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后半句话却突然冻在了喉咙里。 灰白的灯光好像忽然被调冷了色调,空气里漂浮着大量的灰尘——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了—— 她此时的面前,正站着三个人。 “你撞到她的头了,”随着她说话时不高兴的表情,AYU眼底的皱纹加深了一些:“……真蠢,这下效果没了。” 代替张华碧站在那儿的、也就是刚才突然重重给了她一击的人,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声音,随即将蓝衬衫的袖子一把撸了上去。随着他有些生硬的动作。林三酒清楚地瞧见他的皮肤被拽得向上一扯,五个指甲顺着皮肤一块儿挪移了上去,又弹回了原处。 个子比林三酒还矮一个头的无名男人,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张开嘴活动了一下咬合骨,这才不熟练地用中心十二界里流传最广的语言之一说道:“……不要紧,这一次让我来。” 林三酒听见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但一时之间,她完全无法理解。 刚才明明已经被她叫醒了、还跟她说了几句话。可是沃德和张华碧此时却仍然软软地倒在地上,面色和其余人一样,都像纸一样白。 无名男人走近了,朝她咧开了嘴,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个笑——但是由于扯的角度不对,一边嘴角朝上,一边嘴角朝下,看起来简直像要把脸从中间撕开似的。 AYU嗤了一声,“……你们连操控都还没有熟练,还是让我来吧。” 一边说。她一边走近了;随着她的步伐,手肘下布口袋似的断臂轻轻摇晃着。 “……刚才的是幻觉!” 意老师尖锐的声音几乎和林三酒的念头同时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她的身体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似的,在向旁一跃的同时,一侧的骨翼“唰”地伸展了出去;闪烁着钢铁般色泽的森森尖骨,凶兽一样逼退了面前二人的脚步。 刚才的那一切,都跟现实毫无二致,仿佛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然而她已经不是头一次有这种体会了—— 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她并没有昏迷过去,也没有彻底陷进幻觉里。 “应该说。是局部的幻觉,”意老师紧张时语速变快了:“你身处的环境,包括自己的行为都是真实的,他们不知怎么只改变了你所见到的一部分。” 都说大部分是实话的谎言最难以分辨;看来幻觉也是一样的。 物理空间上的距离。并不能保护她不再受到幻觉迷惑;林三酒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是怎么中招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保持了距离,AYU也一样有办法令她沉入幻觉里—— “你们是什么东西?”眼看着AYU的笑容越来越深,情急之下,一句话立刻扑出了她的喉咙。“……这里不止有你们三个吧。你还生了很多个下来,对不对?” AYU一愣,被这个意外的反应给打断了——她歪着头,抬起一只手示意另两人稍等,随即好像有点厌恶似的笑了笑:“你知道的不少啊……生?这个字真有点让人不舒服呢,我可不是他们妈……不过从你们的角度来看,好像也挺确切的。” “嗯,正如你所说,我’生’下了9个同伴……诺,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轮到你了。我其实对你一直很好奇……你身上有股我们的肉巢味儿,而且还很浓。如果不是这股气味,我也不会跟着你上这艘船了……难道你以前遇见过我们的人?” 肉巢——我们的人—— 林三酒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萨杰和那个巨大的肉腔。 一直在歪头观察她的AYU,立刻捕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啊啊,看来果然是呢。奇怪了……你怎么从肉巢里脱身的?遇见的是谁?为什么这一次肉巢对你不起作用了?……怎么不说话?噢,不管你的体力再好,再会打架,你这一次也是赢不了的,不如就干脆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了。” 林三酒紧咬着下唇,一股莫名的怒火从心底烧了起来。 她看起来是如此轻松,轻松得近乎傲慢,好像林三酒已经是一块死肉了似的——不止是她,包括R区里躺了一地的人,对于AYU来说好像都已经是死肉了。 怒意似乎点亮了某些一直被阴云笼罩着的地方。林三酒紧紧地盯着AYU,轻轻地笑了:“……仔细想想,我们似乎把这艘飞船想得太体贴了。” AYU眨了眨眼。 “五天的行程里,他们连椅子都懒得替我们准备一把,却为我们这群能够十来天不上厕所的进化者准备了一个洗手间……”她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像一只等着择人而噬的猛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所谓的洗手间就是你们的肉巢吧?” AYU正过了头,笑容褪去了。 “再一想,其实我也不那么需要你的答案。” 她轻轻一挥手。(未完待续。) PS: 终于更了,困死我了……一看感谢名单,真是五味杂陈…… 自从点娘出了新花样,赏我皮鞭和狗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真叫我有一种回到了奴隶时代的赶脚,还是一个SM的奴隶……当然,我不知道SM是什么的,我就是随口一说。 今天毫无预兆又欠了一章加更,谢谢“三酒感冒灵”的和氏璧和月票,(喂!这是马甲吧!这是开了嘲讽的马甲吧!)我痛并快乐着——诶?怎么又有SM的气氛了? 感谢翩西嘻的皮鞭、osuoqigaidi的2个香囊2个平安符、求你了我要吃辣条的无数根皮鞭和香囊、娜乌西卡的平安符、小肥鸟的香囊皮鞭和月票、好好地看书啊的平安符、书友151111230610516的狗和皮鞭?、201519961109的狗、gentlemen的平安符、miviyaida的月票,小土坑的2张月票~ (看看,像话吗) 311 杀死的是婴儿……? @@当一股漩涡般的气流从R区猛然迸开的时候,林三酒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象。在她一头撞进了某一次攻击里、差点被地上的尸体拽住了脚腕、飞@@ 312 团灭 随着“啪”的一声,一团没有形状的影子从林三酒手里落了下来,当它掉到地上的时候,空荡荡的四肢在半空中甩出了一个弧度,这才软趴趴地掉在了躯干上。红发老杰克的尸囊从背后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露在了日光灯下。 几乎是它刚碰到地面的同一时间,一个小小的影子突然从肉巢里闪了出来,飞快地冲向了尸囊,在高得刺耳的一声尖叫里,它迅速地没入了裂口。 林三酒静静地看着布口袋似的尸体鼓了起来——明明钻进去的东西不大,然而尸体的躯干却渐渐被填满了,开始呈现出一种接近真实人类的模样;只不过这个变化却没有持续多久——当“红发老杰克”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它和它的同伴们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同一种生物。 好像是被一个拳头塞进了脸里,大半个脑袋的肉皮都软塌塌地垂了下来,搭在一个形状像烂桃子似的下巴上;两条手臂空荡荡地在身体旁边摇晃着,里头支撑起尸囊的东西在大腿处就消失了,软绵绵的小腿末端拖着两只脚型的袋子一起被折叠在大腿以下——一眼看去,感觉像是一个人被融化了一半,正流向地板似的。 第四个东西勉强张了张嘴,但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林三酒自己也隐隐有些惊奇:想不到她最不可思议的一个猜测,竟然就是事实。 AYU扫了一眼红发老杰克半立着的尸体,又望向了林三酒,嘴紧紧地抿着——在四个生物里,她最像是一个真正的活人。 难道是因为她是最早吃空人类、并穿起尸体的么?林三酒暗暗猜测道。 “……你这个尸袋,里面没有血肉内脏和骨骼供我们吃,就算把一个’灵魂’放进去了,也无法变得像我们几个一样的。”当AYU再度开口时,她表面的镇静似乎消失了一瞬,不过在声音颤了颤后。她又恢复了正常。“这个尸袋是我们的手笔——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幻象对你不再起作用了?” “我以为你不那么需要我的答案呢。”林三酒回敬了一句,朝她露出了雪白的一口牙。在她脚边,好几个半透明的肉块像老鼠一样吱吱尖叫着,从破碎的肉巢里逃了出来。甩得一地黏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被骨刺穿透了的肉块就瘫在了地上,抽搐着死了。 每死一个肉块,AYU等三人的面色就难看一分。 “你生下的就是这些东西吗?”林三酒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残忍,她捏起了最后一只还不住挣扎着的肉块。声音里的嫌恶和讽刺藏也藏不住。“在母亲面前杀掉她的小孩……真不好意思。” “我都说了我不——”AYU的一句话没有说完,随着林三酒手指猛然合拢,立刻抬高了嗓门:“——等等!” 琥珀色的一双瞳孔转向了她,肉块在压力停住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响。 “好,好,”AYU举起她唯一的一只手,投降似的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们不来碰你,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了吧?” 林三酒微微一笑。背后的骨翼随着她的情绪而轻轻扬了起来——对方的这个反应,倒不算是意料之外。 从刚才的交锋里,已经能看出来这种生物不擅长作战了;而自从林三酒绞碎了一半的肉巢以后,对面AYU三人就没有停止过制造幻象的努力——有那么一两次,幻象也的确逼真地出现了几秒,然而很快就在意识力传回的图像里瓦解了。 被卸掉了最大的倚仗,AYU三人只能防备地站在不远处,甚至不敢冲过来救下被她屠戮的肉块。它们也很清楚,单论战力的话,林三酒可以将它们杀上好几个来回了。 “问题是。你们已经惹着我了,而且还不止一次。”感受着指间滑腻腻的触感,林三酒有点恶心地叫出了一筒如月车站的薯片,将它倒空了以后。一把将肉块塞了进去。“……嗯,应该先从哪儿问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AYU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嘴里被人塞了一把土。她盯了一眼那个品客薯片筒,这才应道:“……灵魂。我们是灵魂。” “灵魂就他妈长你们这个样子?” “不不……灵魂是我们这一族的名字。”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人质的关系,AYU异样地配合:“这个名字,从我们老家起就一直跟随着我们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命名的。但是挺确切,你不觉得么?不管是什么生物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一个肉皮囊而已,真正主宰的还是我们——就像你们人类所说的灵魂一样。” “你们从哪里来的?怎么来这儿的?” “你听过一个叫做行尸走肉的末日世界么?那是我们的老家。”AYU黑幽幽的眼睛盯着她,在她的身后,另两个已被“灵魂”掏空入住了的身体,也同样面无表情。“……末日在那个世界里降临的时候,也正是我族诞生的时候。” 林三酒猛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她的背后迸了开来——“你们……难道你们就是那个世界迎来末日的原因?” AYU缓缓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它们和极温地狱的高温、冰雪暴的酷寒、伊甸园的核辐射……都是一样的东西。 林三酒从来没有想过,造成一个世界末日的原因,竟还可以……旅行。 “不,不对,”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来过一次了,是由地外生物红鹦鹉螺带来的——” 后半句话突然被她吞回了肚里。 AYU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你以为红鹦鹉螺里面是什么?……是我们啊。” “红鹦鹉螺界,已经是我们老家以外的第三个世界了。在上一个世界里,我们发现了这种威力和体形一样巨大的生物……所以我们就从之前的皮囊,换到了红鹦鹉螺的身体里。吃掉生物的内在以后,我们灵魂就会在皮囊里仿生成一个相似的构造,从而获得这种生物的一些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够像你们人类一样说话、动作的原因。同理,在我们吃掉红鹦鹉螺以后,也能够操控它们的黏液和触须了——操纵着这些庞大的壳子,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 林三酒死死按着薯片筒盖子的手指。已经隐隐泛了白。花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AYU的话。 “你们难道也每隔14个月就会转换一次世界?” “噢,不是的。”AYU摇摇头,“有些地方的人类已经有星际航行的能力了。也有些地方的生物像红鹦鹉螺一样,在被我们吃空以后能够在太空中旅行——因为它们已经被掏空了,所以不必再消耗氧气和食物。来到这个世界以前,我们已经在黑暗里穿梭了近百年。” 近百年——林三酒一惊,末日世界从百年以前就开始了?但是转念一想。假如“灵魂”一族某一次的航行超越了特定速度,穿越了维度的话,这个时间也就做不得准了……由于涉及到了她所不了解的物理领域,林三酒没有深想下去。 明知道对方这种有问必答的态度有点古怪,但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要不断地前往新世界?” “羊为什么吃草?鱼为什么游动?人类又为什么要在末日里挣扎?都是因为基因里最基础的繁衍本能。跟你们一样,我们也要繁殖;为了找到那个容许让我们繁殖的皮囊,我们必须不断尝试。更何况,只要没死,每换一次皮囊,我们就相当于重生了一次。” “……你是说。你们无法繁殖?” AYU的面色暗了暗,目光再次落回到了薯片筒上。“没错。所有你看到的灵魂,都是从第一个行尸走肉界里出来的,我只是一个携带者而已;这么久以来,我们只有减少的份儿,却从来没有过新生儿……你今天杀了五个灵魂,我们就少了五个灵魂。这也是我为什么想跟你好好谈谈的原因,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真的不必两败俱伤。” “噢?那你想怎么样?” “R区里还有你的朋友吧?在我们化学激素的作用下,他们这样沉睡下去可是非常伤害大脑的……拿那么多人跟你换一个灵魂和相安无事。不吃亏吧?”AYU甚至还半开玩笑似的说:“除了一个空皮囊,我们什么也没有,所以也没法补偿你受的伤了。” 而她身后的二人以及那个像半融化一样的红发老杰克,都始终一言未发。似乎全听AYU处理似的。 林三酒感觉自己脑子里已经被大量信息给填得满满的了,甚至有点难以思考——不过终于她还是点了头。此时离飞船降落没有多久了,不管怎么,先将R区里的人从“灵魂”嘴边上救下来,其他的以后可以慢慢再说——AYU果然也信守承诺,在几个小时以后。当飞船开始缓缓降落时,让另两个男人将人都叫醒了。 尽管还有一肚子疑虑,但当林三酒看见沃德揉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张华碧初醒时被两个男人给吓了一跳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另外几个乘客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被掏空内脏的一劫,还在嘀咕着没睡舒服。 “好了,现在你应该把那个灵魂还给我了吧?” 在大部分乘客陆续离开了以后,留在最后的AYU笑着对林三酒说道。在她身边,沃德和张华碧像是要保护她似的,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一脸防备地瞪着AYU一行人——即使看不见走廊尽头的肉巢和红发老杰克,显然他们也觉得自己突然一觉睡到飞船降落,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老实说,林三酒并不太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既不愿意就这么把灵魂交出去——这可是她唯一能够证明灵魂这种生物存在的证据了——可是她也不想跟这一族纠缠不清下去。毕竟在它们适应了皮囊以后,看起来和真人毫无分别;假如灵魂一族不断地派人偷袭骚扰,就算她不怕,也得为身边的朋友着想。 带着几分不情愿,林三酒递过了薯片筒。 然而在AYU伸手来接时,她忽然又一把收了回来,眯起了眼睛。 “刚才你说的太多了,我差点忘了问一个事。”林三酒紧紧盯住了AYU,感到自己手指冰凉。“……你们为什么要让R区的乘客昏迷过去?” AYU的嘴巴张合了一下,一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在生下了第一批的灵魂以后,张华碧发现你又一次变成了有孕。”林三酒万分希望自己猜错了,然而她背后的汗毛却已经站了起来。“也就是说,你携带的不止九个灵魂……然后在去肉巢找我之前,你们把R区的乘客迷昏了。” 身后的人似乎动了动,不过在任何事发生之前,骨翼已经迅猛地张开了,凶兽一般捍卫着主人。 “……一边是灵魂,一边是现成的皮囊,”林三酒眼睛和喉咙一样干涩得难受:“……R区里的人,早就被掏空了吧?” 当她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她感到身后的骨翼被人轻轻地敲了敲。 林三酒慢慢地转过身。 张华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向来有点儿滑稽的小卷发此时紧紧地贴在头皮上,显得她不知是哪儿看起来很不自然。 沃德却不一样了。 暗金色头发的青年,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和他生前一样灵活真实,仿佛就是他本人一样。 “故意拖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想让他们的外表变得自然一点,”沃德——或者说,穿着沃德的生物,正笑着说道:“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林三酒感到自己有点想吐。 她不知道灵魂是如何掏空人类的,但她也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如此鲜活,对于灵魂来说也是很少见的事。 “沃德”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再次浮起了一个笑容。 “你好,我是灵魂一族的女王,很高兴今天能够……穿上你。”(未完待续。) PS: 谢谢书友141227233739169的平安符和打赏,书友151117151846312、osuoqinaidi、半壶冰、无恙啊、95985的平安符,以及辣条狂人的(我数不过来)个平安符~!以及ai天萌、好船君、朱瑾、traveller漫漫的月票~ 最近正在努力恢复日更,当然,努力也是有可能会失败的…… 313 灵魂女王的不同之处 幻象是个很方便的手段。 在那个一脸疲态的年轻人眼里,飞船货舱里大概一切都还好好的,既没有被骨翼切断的钢架,也没有被战斗撞击得坑坑洼洼的地板。因此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在所有的乘客都陆续步出了飞船以后,“砰”一声关上了舱门。 下一秒,如同广场一般大小的飞船发出了一声雷霆似的轰鸣,猛烈气流急喷而出,盘旋着将它托了起来。花了好几分钟的功夫,飞船才渐渐地在视野里变小了。 当它的痕迹彻底从天空中消失时,被气流掀起来的海浪这才咆哮着砸回了海里——近万吨的海水在空中凝成一个高墙后,又以惊人的速度紧紧贴着峭壁摔了下去,砸得海平面都震了几震。即使这个小型的海啸并没有碰着礁崖,但仍然气势磅礴地瞬间冲透、打湿了礁崖上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林三酒和对面一群“乘客”。 大概那个年轻人认为,反正整个礁崖都要被冲湿的,自然也就没必要提醒他们小心海水了。 即使身上的衣服一瞬间湿透了,皮肤上也还残留着被海水打过后的隐隐疼痛,但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水以后,林三酒还是感到略略安慰了一些。 ……至少,她和这群生物被无尽的海洋从人世间隔离开了。 “这儿就是中转站吗?”沃德——林三酒习惯性地想到了这个名字——眺目四望了一圈,语气说不上来是赞赏还是讽刺:“……别看模样乱七八糟,这个世界还挺井井有条的。” 林三酒抿着嘴唇,没说话也没动。 多看一眼“沃德”的笑容,都会令她感到难受。 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相处后,她作为一个人类的直觉,已经敏感地令她意识到灵魂女王根本不理解人类笑容的含义。 它一直在笑。 当笑容在急雨一般的海水里被浸透,却仍然一动未动的时候,那种温暖开朗的意味也渐渐变成了凉凉的诡异。 “原来你们不喜欢脸上有水,”灵魂女王观察着林三酒。下结论似的说了一句,嘴角仍然高高扬起。随着它抬起手,它身后的一群灵魂都纷纷跟着把水从脸上抹掉了。 ……它们学习人类干什么? 压下心里的不适,林三酒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块当成转乘点的礁崖面积不大。岩石高低不平,几丛暗绿的草从岩石缝隙间钻了出来。在礁崖远远的另一头,立着一间小小的木制房屋,不知是作什么用的,由于长年潮湿的空气。木头上早已长出了片片霉斑和层层蘑菇。 她尽可能地将看见的东西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借助意识力,她知道自己此刻现在看到的都是现实;再过一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对手是一族的女王……林三酒可不认为它和AYU的战力在同一水平上。 灵魂女王似乎并不急着要穿上林三酒——事实上,它对这件“皮衣”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自从红鹦鹉螺被击沉以后,我们就一直在沉睡休整,”灵魂女王歪头看了看林三酒身后的骨翼,突然说道:“……不过这么久以来,我也是头一回看见有人类能自主改变外形,在自己身上生长出威力这么大的武器。你是个成长型,又拥有可变基因……” 可变基因——林三酒想不到灵魂女王在短短几分钟后所下的判断。竟然能够如此精准。 对方脸上的笑容虽然没有变,但声音却忽然颤了颤,似乎十分兴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等我吸食掉你的内部以后,或许可以用你形成骨翼一样的方法,来塑造出我们灵魂一族的生殖系统……啊,这件尸囊真是太完美了。” 它说完后顿了一顿,随即它身后的AYU仿佛忽然听见了什么似的,随即低了低头:“……谢谢王的夸奖。” 与其说灵魂女王是在和林三酒交谈,不如说更像在自言自语;即使没有来自林三酒的回应,它也毫不介意。“更何况。你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就一直在跟我们灵魂一族打交道……拿你们的话来说,这应该就叫缘分吧。” “等等,你怎么——”林三酒一凛。 “你是想问你上船前经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灵魂女王透过沃德的眼睛看着她。 “两者都有。” “噢。原来你还没明白。骗走你一本书的,就是我族内的一个灵魂;收集人类手上有威力的道具,是我给它的任务。只不过那本书也有点奇怪,居然自动发动了,逼得它从皮囊里逃了出来……后来你又遇上了那个叫萨杰的孩子。” 不知为什么,灵魂女王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略了细节。反而带着它一成不变的笑容扫了一眼站在它身后的同族——除了一个半融化似的红发老杰克,其余的灵魂看起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群人类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是女王。我族内每一个灵魂的位置,状态,生死……我通通都知道。”灵魂女王笑着说。 说时迟那时快,在它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的同时,一个影子猛然从灵魂女王身后跃向了另一边,动作之快,令身上绿色的裙摆在风中呼呼作响——一个呼吸里,另两条黑影也猛然扑向了第一个影子,瞬间淹没了那一抹绿。 当林三酒看见其中一个影子正是形状诡异的“红发老杰克”时,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意识到了眼下的状况。肌肉由于激动而颤栗起来,她脚下一蹬,伏腰的同时骨翼已经借势急扑向前方,在灵魂女王有所动作之前,骨刀的尖刺已经扎透了红发老杰克的下巴—— 一声尖嘶,一个大了一圈、四肢短小的肉块从红发老杰克的尸囊里挣脱了出来,一头奔进了AYU的怀里;还挂着尸体,骨刺顺势一摆,就把另一个黑影也远远地击了出去,似乎是无名男子。 虽然在转瞬之间连退二人,但此时灵魂女王的攻势也跟到了脚边——林三酒仓促间在空中一个滚翻。手臂一卷,两只骨翼彻底地横向展开,这才有几分狼狈地向后摔在了湿漉漉的岩石上;不过,她刚才一击的目的也终于达到了。 张华碧在她怀里狠狠地喘了一口气。这才发出了侥幸余生后的一声“啊”。 “吓、吓死我了,原来,它知道……”她露在裙子外头的皮肤异样地苍白,没有半分血色,温度也跟看起来一样冷。但是当林三酒狐疑地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时。那有力的脉搏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本粉红色的唇膏被海水冲掉了,露出了底下的铁青。不知因为冷还是因为惊恐,她浑身都在发抖。 “你没死!”林三酒一颗心都砰砰跳了两下,“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救——” “我差点儿也死了!”张华碧猛然抬高嗓门吼了一句,随后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随之跑光了,声气又软弱了下来。她朝林三酒摆摆手道:“……我回R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还以为装成它们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但……” “但没想到我一直都知道?”灵魂女王缓缓地走了过来——直到这时,林三酒才看清楚刚才从身后袭击她的是什么。 是礁崖。 好像不满意这一群访客似的,她刚才所在之处的一整片岩石。都被挤压着掀了起来,又重重砸向了底下的裂缝。假如林三酒的动作慢了那么几毫秒,她和张华碧此时恐怕都已经被岩石砸得变形了——当然,变了形也是不妨碍灵魂女王穿上她的。 “你挺精明,运气也不错,”灵魂女王表扬似的对张华碧点点头,“你杀死那一个本来应该穿上你的灵魂时,正好我当时顾不上你。后来一想,这样也挺有意思……再说,聪明一点的尸囊总是要比蠢的好用一点——仔细想想。这一点真奇怪。毕竟连大脑都已经被吸食了,你会以为都是一层皮,不应该有区别呢。” 林三酒瞬间明白了。 假如张华碧在飞船上闹出什么动静,引来了更多的人类。多少都是个麻烦;所以它故意让她以为自己蒙混成功了,引着她下了飞船,又想让“红发老杰克”尸囊里的灵魂吸食掉她—— 她的目光落向了AYU怀里那个形状恶心的东西上。 或许是因为灵魂的外形,她虽然早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高等智慧的种族,但始终没有真正将它放在心上——直到现在,林三酒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个种族的头脑并不逊于人类。 冰凉的手指抓住了林三酒的手肘,张华碧发慌的声音响了起来:“……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建议你们不要挣扎了。”灵魂女王的笑容好像是雕刻进肌肉里了似的。随着它举起了一只手,一波浪潮猛然从礁崖峭壁边扬了起来,裹着巨大水势轰然冲向了林三酒,登时将猝不及防的二人给打得坐在了地上——然而巨浪却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从灵魂女王的身边绕了开来,只溅湿了沃德的裤脚。 “我与我的族人不同。它们只能制造出幻象,我却能制造出现实。”(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肥鸟和大T哥的香囊,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书友151111151455672、折梅望飞鸿、赫箩、书友150716224817772、书友151102000752062、augustmilk、潘达君、书友151117132909144、小白兔爱吃素、弯月牙、95985、落樱未央的平安符,红薯粉丝煲的桃花扇、凛然小草菇的3个平安符,还有蜘蛛和zeber的打赏~ 月票党很难统计,容易有所遗漏:艾苏2票、95985、莫挽香、旋律D诱惑、燕燕于归、木×4鱼、P丫头,谢谢你们的月票~ 我后天生日,今天却感冒了,嗯~这俩理由加一起,能不能容许我隔两天不更? 314 老而弥坚 在林三酒至今为止经历过的所有战役中,眼下是最让她感到手忙脚乱——甚至可以说是最气急败坏的一次。 “——是我啊!” 骨翼猛地横向挥开,挡下一片乱舞的汉字之后,她忍不住再次吼出了声。“你看看清楚,灵魂女王在那一边!” 这一次的汉字不多,在它们的翻滚间林三酒只依稀认出了一个“黏”字——转瞬间字就撞在了骨翼上,几乎在她刚刚暗叫一声不好的同一时间,骨翼猛地往下一坠,仿佛突然被压上了千斤重的负担似的,紧接着在空气中凝固住了。 林三酒咬牙使劲抽了抽翅膀,然而骨翼除了微微地摇晃了两下,竟就不动了:正如张华碧释放出来的那个汉字一样,碰着它的骨翼立刻被“黏”住了。另两个汉字相继撞了上来,立刻也跟着发动了:“软”字像电流一样从骨头上传导进了林三酒的身体,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脚下的力气突然一空,“扑通”一下半跪在了岩石上,浑身都提不起来个儿。 另一个她始终没瞧清楚的字,紧接着也显示出了它的作用:“肥”。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依然紧致有力、线条流畅,但是她却仍然觉得自己一下子笨重多了——刚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动作,猛地变难了无数倍;两个膝盖颤颤巍巍地支撑起了感觉十分庞大的身体后,她甚至不得不歇了几秒,感觉身上一层一层的肥油裹得她喘不上气来——别说战斗了,就算是说话,她都得先好好匀几口气。 三个汉字在发挥了作用以后,“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地上,随即消失了。 “喂,你听见没有,我不是灵魂女王……” 张华碧的能力跟她一张嘴果然也没脱离了关系,这个【人言可畏】又古怪又难防。才刚交手不到一分钟,林三酒已经吃了好几次亏—— 可恨对面那个气喘吁吁、双目血红的女人,压根就听不见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裙子早就已经被岩石撕成了一条条挂在身上,张华碧脸上又是汗、又是血、又是泪。嘴角噙着白泡沫,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腮帮子——在她的认知里,林三酒早就死了;她自己成了灵魂包围中唯一的困兽。 在灵魂女王无声的指示下,除了抱着一个肉块的AYU没有动,其余的都远远地分散了开来。将二人给包在了一个松散的圈子里,堵住了她们任何可能的去路。很显然,即便拥有了“制造现实”这个能力,也并没有耽误女王制造幻象——即使林三酒没有受到影响,张华碧却早就中了招。 从上一次的经验里,她已经知道了每个汉字的持续时间不长,仅有三十秒左右;然而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灵魂女王却没有给她留下半点喘息的机会,忽然伸手指了指天空。 “来了!” 林三酒才刚抬起目光,突然间意老师一声尖锐的示警,一道近百米的白色闪电映亮了半边阴沉的天空。毫无预兆地穿破云层,轰隆隆地打在了林三酒刚刚的落脚之处——这一道闪电是如此惊人,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到眼前耀目的亮光;潮湿的空气一瞬间变得灼人地难受,她后背上汗毛都因电荷而站了起来。 拽着被固定住的骨翼猛转了个圈,她这才险险地避过了被闪电直接劈中的命运;可是即使这样,雪白的骨翼前段也泛上了一层焦黑。 裹着一身厚厚的脂肪——即使只是错觉,但仍然令林三酒的动作迟滞了不少。大腿和手臂上明明不存在的“肥肉”,却随着她的动作而一晃一晃地打在身上;身体沉甸甸的,加上还“软”着,好几次差点让她失去了平衡。 “字。字!” 不用意老师叫,林三酒也在大口大口的粗气里看清楚了又一片朝她飞扑过来的汉字。 张华碧的攻击显然经过安排的:在对手几乎失去了一半的行动力以后,下一批汉字顿时凶相毕露。一眼扫过去,林三酒已经看见了一个“裂”、一个“伤”……然而骨翼不能动。她能活动的空间也有限,眼看着这批汉字就要袭上面门了。 张华碧甚至已经微微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一股狂烈的风猛然不知从何而起,呼啸着盘旋而上,形成了一股小型的龙卷风。龙卷风席卷过的地方,草丛被连根拔起。风力裹卷着碎石、湿泥、草叶迎面扑上了汉字,立即将它们高高地甩进了天空——与此同时,林三酒只觉骨翼一松,立即向后一跃,终于再次恢复了自由。 一扬手中的【龙卷风鞭子】,她暗暗叫了一声侥幸。 要不是看见刚才那几个汉字像三块石头似的掉在地上,她也不会忽然起了这个主意;不过幸好她赌对了,【人言可畏】放出来的字,果然具有和实物一样的特质。 从张华碧的攻击中挣脱出来,林三酒眼也不眨,脚下一蹬就扑向了灵魂女王。 “我说过,”随着它吐出的每一个字,脚下的礁崖都要颤抖一次,巨大的岩石像是有生命一样,层层叠叠地从脚下挤迸而出,拦在林三酒与灵魂女王之间:“……你是没办法阻挡’现实’的。” 除了刚才那一道闪电,林三酒还真没把这些岩石放在眼里;她爆发出一声怒喝,脚下再次提速,甚至连影子都被高速震荡的空气给震成了几片——面对这样的速度,别说防御了,就连她人在哪儿都几乎看不清楚;岩石、烈风在她身旁不远处频频落空,几个汉字在逃脱了龙卷风后又一头栽上了岩石,但这些阻碍半点也没能放慢她的速度。 对方或许是灵魂一族的女王,可是论起战力和身体素质,它仍然不比自己的同族好上多少,这毕竟不是灵魂一族的长处所在。所以林三酒很有信心,一旦被自己靠近了,她至少能有七八种办法瞬间重创它。 当她袭至灵魂女王面前时,对方甚至只来得及摇了摇头,仿佛还没有消化掉她已经近在眼前了的事实。 ——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林三酒的两只手甚至可以说是轻柔地按在了灵魂女王的小腹上。 AYU曾经坦白过。它们会在吃掉人类内在以后拟生成一个相似的形态;那么也就是说,它们此刻最重要、也最致命的地方应该同样在头部。林三酒故意避开了要害,是因为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拷问这个灵魂女王。 然而这一次,百试不爽的“一声叮”技能却石沉大海——她甚至愣了半秒。以为碎片似的皮肤随时都会从眼前迸起来;然而面前黑幽幽的目光却仍然像刚才那样,正透过沃德的眼睛,平静地望着她。 “我制造出了你碰不到我的现实。”女王轻声地说,两颊肌肉高高地鼓起来,这表情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个笑了。“……你没发现吗?” 林三酒怔怔地低下目光——她的手与沃德的腰之间。还差了细微的一条空隙;但不管她再怎么使劲儿,双手却纹丝不能前行了,仿佛阻拦在二人之间的不是空气,而是泰山。 “我现在制造出的,是你衰老了的现实。” 才刚刚摆脱了肥胖的林三酒,只觉突然一下自己身体空了——刚才澎湃的、流动着的力量,好像顺着每一个毛孔蒸发在了空气里;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头一次感觉有点儿累了。 “……你越来越老,越来越虚弱了,大概是你死期之前那一个星期里的状态吧。”灵魂女王的口吻。仿佛在讲一个不相干的故事。 腿部肌肉萎缩了,干干瘪瘪的皮肤挂在小腿上,林三酒身体的所有重量,都压在了细细的腿骨上,关节磨得她生疼。她想要慢慢地往后退几步,可身后骨翼从来没有如此沉重过,“站稳”也从来没有变得这么难过。林三酒再次使劲眨了眨眼——这一次是因为她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 “……怎么样?还要挣扎吗?”灵魂女王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林三酒脸部的肌肤。即使因为苍老而麻木了,她仍然能感觉自己后背上起了一溜儿鸡皮疙瘩。“我是本族内唯一一个有性别意识的灵魂,非常需要一个相应的雌性身体呢……有了你还真方便。” 不可能…… 连思维也钝了。林三酒在内心里吃力地念着这几个字。 假如灵魂女王真的能够随心所欲地制造出自己想要的现实,她何必非要自己的身体——直接造一具不就行了吗? “沃德”一只手握住了林三酒的肩膀,面朝着她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想反抗,但是刚刚叫出了【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她颤巍巍的手就因为没拿住这突然的重量,而“哐当”一声把刀掉在了岩石上。 另一个念头来得也很慢,仿佛它也必须拄着拐杖似的。 如果……这真的是“现实”的话,那么也就是说,灵魂女王不得不穿着一个上百岁老太太的尸身……那这具身体对它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嘴角和脸颊的皮肤忽然诡异地抖了抖,“沃德”的头颅以一种叫人肉酸的模样软了下来——一个圆润的、深红色的肉块像是脱衣服似的。从沃德的后颈处慢慢地钻了出来。 跟平常的灵魂一比,女王的模样更加……瘆人。 像无数块被剥掉了皮的肌肉纠结在一起之后似的,深紫红的肉块比它的同族大了起码一圈,隐约有了一个人脸形的样子,还在人眼窝的地方长出了两块黑色的圆斑。在沃德的脸软软地从脖子上垂了下来,失去了支撑以后,立即成了形状不明的一团皮子;女王肉块在空气中兴奋地一抖,甩下了几点黏液。 它……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吃掉我……林三酒浑身冰凉地想。 她努力一挥手,试图打掉女王的胳膊,但却连带着叫自己失了重心,扑通一声跌在了岩石上。 深红色肉块此时已经把旧皮子褪到了腰部;如果说它的头已经称得上诡异的话,那么身体更能叫人看一眼便反胃了。 “太好了,太好了……” 从不远处传来了AYU的声音——林三酒费劲地扭头一瞧,只见她紧紧抱着两只灵魂,声音激动地发了颤——除了红发老杰克身体里的灵魂之外,另一只是从薯片筒里掉出来的。在AYU身后,张华碧像疯了似的不断踢打叫骂,却仍然被两个灵魂给死死地按在了岩石上;她的叫声可能很尖锐,但是听在苍老的耳朵里,也有几分朦胧了。 以林三酒此刻的身体状态来说,她完全没法做出任何肢体上的反抗;扭回目光,一条深紫红的肉条已经摸上了她的脖颈。 灵魂女王大概非常高兴,肉皮子不住地微颤,不断闪烁着湿润的光。 “你……你既然能够使我瞬间衰老,”她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低弱而嘶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刚才又何必搞什么石、石头,闪电的……” 灵魂女王顿了一下。 “你,你看,我虽然拿不动刀子……”林三酒使劲喘了一口气,胸口像风箱似的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她的命,张华碧的命,都在这一个赌注上了——“但我拿得动这个……” 代表着女王的紫红肉条,不由自主地朝她的右手转了过去。 在林三酒的右手上,此时正静静地躺着一张血红色的卡——在有些阴沉的天光下,它看起来像是被血浸黑了,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光。 【诺查丹马斯之卡】 注1:当末日因素为某种活物的时候,本卡不能够像吸收辐射一样直接把它们吸收。 注2:但是当卡片主人被这种生物释放出的能力所影响时,这种能力可以像辐射一样被本卡吸收。 女王愣了半秒,似乎还没有理解这卡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三酒也没打算让它理解。当【诺查丹玛斯之卡】猛然一亮,小电池上瞬间出现了一个“29%”的字样时,那仿佛无穷的精力与力量立刻再度充满了林三酒的身体—— 一声刺耳的尖嘶,让所有的灵魂都凝固住了动作;它们的目光愣愣地投在自己的女王身上,仿佛还不能明白眼前的这一幕:几秒钟之前,明明女王已经快要穿上这个人了…… 数只白森森的骨刃,如同牢笼一样立在肉块周围,将女王的“头部”给牢牢地卡在了方寸之间。林三酒站起身,目光瞄了一眼手里的卡,轻轻一笑。 “我已经明白你所谓的狗屁现实了,”她的笑容很凉:“……你还有什么别的招数吗?”(未完待续。) PS: 我回归了,在读者群的热情催命下,我终于码完了……你们的打赏和月票我都当做是我的礼物了诶嘿嘿! 谢谢书友151111151455672和太后后妈的香囊,菇魂、小白兔爱吃素、书友151109001849326、书友151109001849326、ss3ss45、彩telent、52小华、左手_看书ING、chen1501、落樱未央、弯月牙的平安符,辣条狂人的无数平安符和咖啡,篱夏与猫的4个平安符,十五字符的桃花扇、还有潘达君的生日蛋糕!蛋糕看着就好吃,我欠你一章竹子! 谢谢月票党们:书huw、诱惑D旋律、双红豆、凉与风、十五字符、笑剑书斋! 还要说一句,大家给我的生日祝福我都看到啦,诶嘿嘿。 315 恶犬 在自由区至嚎叫海角这一条航线上飞了这么长时间,船长马隆已经见过了不计其数的各式人物;但是当他今天打开侧门的时候,他也说不好是寒凉的海风,还是礁崖上的三女一男,让他忽然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不管怎么看,这几人的情状都太诡异了。 小型飞船震耳欲聋的引擎声音,听起来总像马上就要崩溃了似的;单薄的船舱门在船体轰隆隆的震动下,也正在不断颤抖——对于这一切,马隆都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要不是看见了新乘客的表情,他几乎都忘了这一艘船有多破旧窄小。 为首的高个儿女人,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小飞船,好像不太信任这扇小门能容纳下她的白骨翅膀一样——顿了顿,她这才迈步走了过来。当她走近门口时,与其说那两米多高的狰狞骨翼是打算进来,还不如说它们更像是要撕裂这艘飞船。 虽然十分艰难,但马隆仍然将目光从她的手上挪开了,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 一个被黑皮绳捆缚得几乎不成人形的男人,像散碎的破布娃娃似的,被高个儿女人捏在手里,两条空空的裤管轻飘飘地在空中晃荡。要不是那人的眼睛还睁着,马隆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紧跟着这一女一男的,是一个胖乎乎、穿绿裙子的女人;她似乎对最后一个人十分忌惮,小跑两步跟上了前头,留下最后一个女人慢腾腾地走着,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庞大的肚子给坠慢了速度。 “……不是说有十个人吗?” 话刚一问出口,马隆立即后悔了。因为走近了一看,这四个人几乎人人身上带伤,血迹混着泥沙在皮肤上抹出了一道一道的污渍,衣服都被撕出了口子。 ——也不知道这十个人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起来,这场混战不小啊…… 票钱反正是已经提前付好的。见没人理会他,马隆也就紧紧地闭上了嘴。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高个儿女人在上了船之后,倒是先开口了。 “……劳驾。帮我把座位排在一起。”天光透进她浅淡的琥珀色瞳孔里,令人印象很深;一边说话,她一边晃了晃手里的黑色皮绳。“你也看见了,我们分不开。” 闪烁着幽光的黑色皮绳,在她的手腕上绕了一个圈以后。又像蛇一样蜿蜒而行,死死地缠绕住了深金发青年的脖颈。只看了一眼,马隆就忍不住松了松自己的衣领——那条皮绳看着虽细,但力量却似乎很大,像扎着面口袋一样紧紧地扎住了他的喉咙,将皮肤挤出了无数深深的褶子,让人想不通他怎么还能呼吸。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想法,青年突然抬起了一双毫无人味儿的眼睛,不禁让他又一次打了个战。 马隆的船,是专门来回于嚎叫海角与自由区之间接送乘客用的。因此基本的设施倒还周全;他将四张单人沙发摆成面对面的样子,又简单说了几句注意事项——而在独臂女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马隆心里一颤。 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女人肚子。 简直像是把几个成年人折断了塞进去了似的,这个肚子看着比人都大,衣服早被撑裂了,皮肤也绷成了薄薄的一层皮。她看起来异样地叫人难受,整个人都被撑得脱了形——看样子,不管肚子里头是什么,反正不可能是胎儿。 能从一个E级末日世界混进红鹦鹉螺,马隆对于不该接触的东西非常敏感;一句话也没多说。他迅速地从乘客区消失了。 当他离开了好几分钟、飞船开始逐渐上升以后,这四个模样古怪的乘客中,终于有人出声了。 “……我,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华碧的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目光不住在对面二人的身上来回巡视,皮肤还隐隐地发着红。在她的目光下,二人半晌没有出声——青年的笑容虽然一如既往,但不知怎么,看起来似乎多了几分阴沉烦躁。 一时间没人应话。 “……你想拿我怎么样?”当这句话被吐出来的时候。青年的喉结一动也没动——林三酒已经知道了,这是灵魂女王在摩擦它两块小小的软肉时所模拟出的人声;与沃德原本的声音毫不相似,它听起来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你自己应该清楚,靠这根绳子你是困不住我一辈子的。” 林三酒没说话,目光却移到了灵魂女王软趴趴、空荡荡的两条裤管上。 ……三十分钟以前,数十根散发着森森寒意的白骨尖刃,将一个深紫红色、不成人形的东西给扎在了地上。 在它不断的挣扎和尖声嘶叫里,【高频粒子震荡刀】不知道何时被林三酒捡了起来,像划破空气一样毫无阻滞地穿透了女王的“手”——花了好大力气,她才忍住了自己想要一刀将肉块切成两半的冲动——而就在同一个瞬间,所有的灵魂都仿佛受到了重重一击,身体扭曲着跌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悲叫声四起。 假如我杀了这只女王,剩下的肉虫也会死吗?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将代表着灵魂女王的肉块从沃德的尸囊里扯了出来。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原来灵魂女王是在后脖颈的地方开了一道口子,开口顺着下方的发际线形成了一个弧度,此时挂满了丝丝拉拉的黏液。 深紫红色、足有一人大小的肉虫,在半空中拧动出了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模样。从豁开的伤口缝隙看进去的话,就会发现它不仅仅只是一块软肉——无数白生生的“筋”在肉里纠缠在一起,混着黏液,不住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它因疼痛而张大了嘴,而深红的口腔里却是又一层的口腔,一层套着一层。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张华碧终于恢复了清醒,“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切。 “等,等一下,”两层口腔上突起的软肉互相摩擦。使灵魂女王发出了人声:“你要干什——”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三酒左手一扬;在激射出的黏液与碎屑里,两条“下肢”一样的肉块就重重地摔落在了岩石上。灵魂们的嘶叫声简直震耳欲聋,不过却没有一只的腿跟着掉下来。也没有一只胆敢扑上来——林三酒忍受着手上滑腻的触感和刺鼻的生腥味,一把将灵魂女王按回了地上:“给我爬进去!” 像被褪下来的蛇皮一样,沃德完好的皮囊下空洞洞的。呈现半个人形的肉块颤抖着从后脑的口子里钻了进去,逐渐地,空洞被填满了——眨了眨眼。“沃德”的脸再一次活了过来。 在不久之前,正是同样的这一张脸,告诉她自己的老家很漂亮…… 压下了猛然迸发的愤怒,林三酒叫出了【ANTI进化人之女奴的捆缚绳】,一把拎起了灵魂女王。 如果像捆人那样捆起它的话,灵魂女王只需随便在哪儿开一条口子,就能从人皮里脱身了—— 凭着刚才那短短几秒间留下的记忆,林三酒一边回忆着灵魂的身体构造,一边将它所有能动的地方都绑死了,随后又紧紧地扎住了后脖颈的开口。只是这样一来。从外表上看去,这个没有双腿的青年简直像是被黑皮绳给勒变形了似的,身体扭成了不可想象的姿势——但总算,里头的灵魂是没法活动了。 打完了最后一个结,她这才回头望了一眼。 即使早就已经是死人了,但正被灵魂们穿起来的皮囊,看起来比刚才还要苍白得多。每一个看起来都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没有一只灵魂敢动一动——毕竟,林三酒的骨翼正一直对准着灵魂女王的额头。 “让它们把皮脱了,”她一把拎起灵魂女王。手指紧紧攥住了它的脖子。“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 被她死死捏住了喉咙的灵魂女王,其实根本就没法开口说话;然而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包括AYU在内的一群灵魂却依然接二连三地从人皮囊里钻了出来——在张华碧的一声尖叫里,林三酒低下头。嘴角浮起了冷冷的笑意:“……你们可以用意念沟通?” “不,不,只是单向的……”从铁箍一样的手指里得到了一点空隙,灵魂女王挣扎着回答道:“我能向它们传递讯息,它们却不能回答……” “你们族群一共有多少人?” 顿了顿,灵魂女王极不情愿地出声了。“一千一百二十四……个灵魂。” 这个数字。比林三酒预料的要多得多——她愣了一愣,却立刻笑了:“这儿可只有九个。剩下的呢?” 这一次女王安静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了。直到张华碧跌跌撞撞地跑到林三酒身边时,它才嘶嘶地说:“……它们分散在各个地方,准备巢穴和物资。” 林三酒点点头,说不上来在想什么——她歪头看了灵魂女王一会儿,忽然指了指正死死盯着她们的一地人形肉虫:“我记得你们跟我说过,AYU是个携带者,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族群里,各有各的分工。AYU是专门负责运送同胞的……它的身体里能容下十好几个原始状态的灵魂,等有了合适的载体,再将灵魂从体内释放出来……” 原来是这样—— 林三酒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从一地肉块中勉强辨认出了AYU。想了想,她忽然笑了,目光竟亮亮的:“既然这样,就让你的族人们再回到AYU身体里去好了;然后让它再把人皮穿上——嗯,动作快点,那边已经有飞船过来了。” “不行啊,”灵魂女王顿时哑着嗓子叫了一句,“它们都已经不是原始状态了——” 然而面对灵魂一族的时候,林三酒并不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 她一手攥着女王,另一手突然一甩,一张卡片便迅速激射向了一只灵魂;在那只肉虫猛然一扭,以为自己刚刚躲开了卡片时,【高频粒子震荡刀】却突然从半空中探出头,转瞬间就将它绞碎了,迸开了一地碎屑和粘液。 “虽然我想带着你,但我可不打算让这么一群东西都跟着我上飞船,”林三酒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一字一顿地说,“要不你来想办法,要不我来帮你想办法。” ……看来灵魂一族死一个少一个的说法,也是事实;即使非常不愿意。但在灵魂女王的命令下,剩下的一群灵魂仍然艰难地钻回了AYU的身体——只不过,林三酒这辈子也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令人反胃的一幕了。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礁崖上只有一个变了形的“孕妇”,以及一地人皮。 林三酒本来打算将这些残骸一把火烧了的。但眼看着空中飞船的影子已经越来越近,礁崖上又是一片潮湿,不好生火,于是干脆将七八具人皮都一口气转化成了卡片——不过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顺手把卡揣进了口袋里。 在她行动的过程中,张华碧一直脸色苍白,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吐出来一样;即使在已经坐上飞船好一会儿以后,她仍然是一头的冷汗。 飞船外的天空,正由浅灰色逐渐加深,浸成了浓浓的墨蓝。 一直没有理会灵魂女王、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林三酒。瞥了张华碧一眼,忽然出了声:“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逃得一命的?” 后者立刻打了个颤,伸手抹了抹自己肉乎乎的脸庞。 “说起来,真的全是命啊。本来活下来的人,有可能是沃德的……唉,总之,我是无意间打了一个时间差。在这个东西,”她指了指AYU,“走出R区以后。我和沃德都担心她会去找你,于是也想跟出去看看。但是考虑到我和你都是女人,他终究还是让我去了……也正是因为我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我才活了下来。” “当我跟着这个鬼东西后头走出去以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鬼使神差地读取了一下沃德——”说到这儿时,张华碧的声音不可自控似的尖锐了好几分,“他的结果,是一具死尸……真的,还是他的模样。但确确实实已经变成了尸体……我吓了一跳,赶忙冲回了R区……没有一个人醒着,全都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都死了……除了那两个男人之外。” “那俩人正死死地盯着我,我当时脚下一软——要不是有这个东西,我恐怕也中招了。”张华碧从领口里掏出了一个吊坠儿,看起来就是一个雕刻俗气的玉佛挂件,看起来就像是大街上十块钱三个的东西,毫无别致之处。 【花了五千块后你从此长了教训】 出门旅游的时候被带进了珠宝玉器店购物,不知怎么一时冲动,花了五千块买下了这个下脚料做成的玉佛——而你的月工资是三千块。这个血一样的教训从此没有离开过你的脖子,因为它能够让你时刻保持理智。 效果:镇静心神,减缓情绪冲击,防止昏迷。 怪不得……林三酒心里恍然大悟。灵魂一族恐怕没有想到竟然有人靠着特殊物品,仍然保持着清醒,因此才让张华碧蒙混了好一会儿——只不过到底还是没有瞒过灵魂女王而已。 叹了口气,张华碧将玉佛塞了回去,目光忍不住又一次扫过了两只灵魂。 “可惜这个东西不能让我看破幻象……这个叫啥女王的,你是怎么打败它的?它不是会制造什么现实吗?” 林三酒轻轻哼了一声。 “说到这个,我还真不得不佩服它。所谓的现实……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的确是现实。”她一边说,一边暗暗地梳理着自己的意识力——自从把灵魂女王握在手里以后,她已经将黏在AYU身上的一丝意识力换了个主人。她像拽狗似的扯了扯手里的黑皮绳:“来,既然是你的能力,你不妨来说说。” 灵魂女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笛卡尔……”半晌,它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个名字,惊了两个人类一跳。“……听说过吧?我思故我在,这句话是我族存在的基础,也是我能力的来源……你相信的,便存在,你不相信的,便不存在。你感知到的,便存在,你感知不到的,便不存在。” 也就是说,从第二个人的角度来看,灵魂女王的“现实”是不存在的;然而对于林三酒来说,由于她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一切,连意识力也跟着看见了这些“现实”,所以它们成了她独一无二的真实,而非幻象。要不是灵魂一族也属于末日因素之一的话,林三酒还真想不出第二个能反败为胜的办法了。 张华碧张着嘴想了半天,才嗫嚅着出声了:“唯、唯心论,竟然也能变成武器?” 林三酒被她问得一怔,似乎没有想过这一点;不过,这并不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即使拿不准林三酒会不会回答,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惊疑,小心地问道:“还、还有……你为什么不杀了它们,反而要带着它们走?”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忽然泛起了淡淡的笑意——高个儿女人调整了一下沙发后骨翼的角度,将两条长长的腿轻轻交叉起来,这才慢慢地说:“因为……我有一个对头,干的正好是和它们完全相反的事。”(未完待续。) PS: 终于码完了,眼睛疼得直冒眼泪,看不清楚屏幕了……最近这两天眼睛特别难受……求养眼好物! 又攒了好多感谢名单,心里暖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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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们就跟个肉虫似的,从海里一路爬进城市里?”林三酒饶有兴致地问道,“来。从头说说。” 灵魂女王沉默了半秒,隔着人皮也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当然不是。在贴近海面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向空气中释放化学激素了,基本上来说,一般的碳基生物都会对这种激素产生反应的。最常见的就是昏迷。” 说到这儿,它忍不住看了一眼张华碧,又扫向了林三酒。 其实早在礁崖上失手的时候,灵魂女王就已经暗暗冲她们喷放过一次这种化学激素了——这种激素从分泌到累积也要花不少时间,它喷出来的已经是过去一个月里所积存下来的量了;但没想到林三酒的口鼻就像摆设一样。毫无所觉,依然一点儿也没受影响地将它的下半身给剁了下来。 与张华碧不同,林三酒没有特殊物品防身,但是她毕竟以前吃过一次亏,长了教训,所以在与灵魂打交道的时候,她早就开启了【防护力场】,将自己的头脸“包”住了。 经过如月车站一役,如今她的操控能力大涨不说,意识力也由于成长型体质而每天都在缓慢地增加。眼下早已充沛得惊人——实际上,自从进入了飞船以后,她的【防护力场】就再没有关闭过。 只不过从马隆的反应来看,灵魂女王似乎也没再做什么小动作。 “你继续说。” 明明是用不着呼吸的生物,但灵魂女王闻言仍然张了张嘴——透过口腔,才能隐约看见一些不属于人类的东西,从”沃德“的喉咙深处一闪而过。 “运气不好吸入了激素的人,自然就被我们穿上了……像AYU这样的携带者,是最先一批穿上人皮的。由它们将更多的同胞送进城市里后,再找来更多的人穿上。从此活动在人类的居住地里,筑造巢穴,搜集物资……” “你们一千多只灵魂,都在赛博区吗?” “不……携带者数量太少了。只有七个,靠近海岸线的地方人烟也很少……所以我们只能分成许多批次进入;有些在赛博区,但大部分的同胞,目前仍然在海底。” “我曾经见过你们的一个肉腔……里面装满了昏迷的人,那又是为了什么?” 女王顿了顿,好像很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了似的。但是林三酒之所以不辞辛苦地带上了AYU和另外一群灵魂。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拿它们互相要挟——如果灵魂女王不肯开口,就剖开AYU,杀一只灵魂;若说的不尽不实、或者前后对不上,就再杀一只灵魂。 果然,它还是开了口:“……那都是为了后来的同胞而做的准备。我们能力就是再大,也有限制,不能随随便便在街道上就迷昏人类……那儿是我们的储备仓。你身上就带有我们储备仓的气味,这也是为什么AYU会跟上你的原因。” 林三酒忍不住闻了闻自己,但什么味道也没发现。她皱眉问道:“储备仓?我看里面的不少人,已经因为长期昏迷都快不成人样了,你们还怎么用?” 灵魂女王平静地说:“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算了,反正总有新的人类送到储备仓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么羊蹄人、中山装青年他们,很可能会仅仅以一个“备用消耗品”的身份死去……林三酒努力没有泄露出内心的情绪,尽量面无表情地问道:“在昏迷的时候,人类会陷入幻象里?” 灵魂女王点了点头。 “那么……我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 女王能够知道一切灵魂的状态,那么想来也应该清楚萨杰的行动——果不其然,它动了动身子说:“你跟灵魂单独打过交道,染上了我们的气味却没有被迷昏,所以刚一从那条小道里走出来,就被另一个同胞注意上了……萨杰正是负责运送你的灵魂之一。” 林三酒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从那么早的时候起她就陷入了幻象——她还记得自己打算回到商业区里找找那个引路的少年,可没想到,甚至连地下市场都没能走到,她就已经被迷昏了! 女王的话还没有说完。 “在进入地底裂缝以前,你曾被叫醒过一次;然后萨杰用幻象引领着你,让你自己一步步走进了裂缝下的储备仓里。” ……这样一来,许多地方反倒说得通了。 羊蹄人等人并不是跟她一块儿行动的。从他们的身体状况来看,早就在林三酒之前好几个月,就被扔进了肉腔里。而她之所以能够在幻象中见到肉腔里的“邻居”,甚至看见了萨杰这个“领路人”。都是因为她的意识力正在极力地提醒她,身边的一切都已经不对劲了。 林三酒忽然有点儿不寒而栗——自打在如月车站里死过一次以后,她已经鲜少有过这种感觉了。 张华碧静静地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愣愣的。很多事她并不知情,因此听得也是稀里糊涂。只是林三酒并不打算把所有事儿都告诉她,因此一时间,飞船陷入了奇异的宁静里。 这短暂的宁静随即被一声“吱呀”给打断了。 马隆探进头,正好对上了四双眼睛。他忙咳了一声,用肩膀推开了门,露出了手里的一个托盘:一小壶清水旁边放着两个杯子,以及一小碟肉干和几块饼。 作为船上唯一的工作人员,这位船长什么都得干。 虽然林三酒额外给了船长不少红晶作为食水的费用,但是马隆进来的次数也未免太频繁了些;今天还没过半,他已经来了两次了。上次拿来的是一些干果子。 看了这个中年男人一眼,林三酒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大概是她多心了;刚朝水壶伸出手,马隆忙一连说了几句“我来,我来”,就殷勤地给她倒好了一杯水。 玻璃杯里的水波清透无暇,看起来就沁人心脾地凉。 对面的两只灵魂面无表情地坐着,对食水连看也没看上一眼;从刚才起,张华碧就一直在看着窗外,好像兴致不高。想了想。林三酒抿了一口水。 尝起来,就是平平常常的清水,略微带了一点儿铁锈味,轻快地滑入了她的喉咙。 静静等了半晌。并没有什么异样。 看来的确是她多心了——林三酒呼了一口气,从水中抽回了自己的意识力。 “这个饼不错的,您尝尝?”马隆这次呆的略微久了点儿,笑着说道:“这是经过底比萨斯时带上的,是那儿的特产,传送时的人都爱带上它……” 不知怎么地。林三酒发现自己一句“先不用了”竟然很难说出口。 顿了顿,她终于还是将饼拿了起来——蛋黄色的饼看起来酥酥焦焦的,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怪香气,倒是叫人挺有胃口,只是一块饼比人头还大,不太好拿。 一边用手撕下了一个角,林三酒一边转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视野忽然模糊了。 氤氲的暗灰色烟雾不知从哪儿蒸腾而起,看起来似乎慢腾腾地,然而却在眨眼之间铺满了整个空间——林三酒一惊之下,才刚刚跳起身,就发现她的视野里只剩下了一片深深浅浅、大雾一般的烟灰色。 这雾浓极了,当她低头的时候,甚至连自己的胸口都看不见了;还是把手举到了眼前,她才发现从饼的缺口里正在不断地朝外喷涌着汹汹雾气。 随着烟雾在眼前沉沉浮浮,她甚至还能看见其中的小小颗粒;才呼吸了两口气,她已经觉得鼻腔里火烧火燎地难受了。 【雾霾精】 物如其名,这件特殊物品是从多年来收集的厚重雾霾中,所提取的精华;它除了能遮挡视线、制造严重的健康问题之外,还能够被储藏于各种物品当中,在释放的时候力求一个不注意就甩你一脸的戏剧性效果。 马隆好端端地不会突然朝自己下手,这绝对又是两只灵魂的手笔——林三酒刚暗骂了一句,立刻只觉自己眼睛一疼,像被什么给挠了似的,不住地冒眼泪。雾霾精的效果立竿见影,不过两秒的时间,她的鼻腔、嘴巴、眼睛,都难受得像是被人埋进了沙子里。 就在她忍不住合上眼睛的前一瞬间,一个黑影从身侧猛地刺了过来——在她汗毛一乍的同时,【意识力扫描】骤然打开。林三酒险险地一拧身,避过了马隆手里的一根骑士长矛。 “张华碧!”稳住脚,她忍不住低吼了一句。“看住它们!” 浓雾里没有半点回应。 张华碧的影子,像是被浓雾吞食了一样;她好像一点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居然仍旧安安静静地坐着——要是林三酒瞧得见的话,她会发现这个胖姑娘刚刚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呵欠。 骑士长矛像蛇似的从侧方探出了头,林三酒的骨翼微微一动,立刻像活物似的应了上去,架住了长矛。 其实从战力来讲。马隆真的不比灵魂一族强多少。稍微一动脑子,她就能想出至少五六种剥夺他行动力的办法;然而真正叫林三酒束手束脚的,既不是正在高空中航行的飞船,也不是顾虑潜伏在暗处的两只灵魂—— 而是她没办法对马隆下手。 【日久生情】 听说有一种心理学现象,是对一张脸见得越多,就越觉得这张脸好看——或许日久生情的理论基础就是这个吧?多亏了人的这种心理,好多单身狗才有救了。 一位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魅力的中年男人,不得已之下发展出了这个能力;本来以为从此可以娶上媳妇儿了,没想到却作用在了自己的敌人身上。 使用方式:一定要让目标多瞧见自己几次。次数越多,对方心中对你产生的好感就越浓。也就越发不会对你展开攻击。 为了施展出这个能力,马隆显然已经准备了好几天——林三酒在过去几天里,平均每天都要看见他两三回,因此一中招,效果顿时很明显:一旦她浮起一个反击的念头,她的双手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立刻垂了下去,毫无斗志。 浓雾中,从两只灵魂所在的方向上,传来了低低的一阵窸窸窣窣声。林三酒心一提。只听“当”的一声,长矛再一次撞上了她的骨翼——与此同时,一声极轻极轻的“吧嗒”,迅速被她的耳朵捕捉着了。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黑皮绳从灵魂女王身上滑落的声音。 两只灵魂本来就没有指望马隆能击败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它们可以利用的混乱——【女奴的捆缚绳】本来就是林三酒从伊甸园里抢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知道它的正确用法,也没有配套的工具;能够捆缚住灵魂女王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些出乎意料了。 看来,不用那个是不行了……林三酒有点儿舍不得地想道。随即她一咬牙。手里刚多了一张薄薄的影子,立即反手向地面上重重一拍。 “住手吧!” 由于这一个行动对马隆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因此【灵魂女王的现实】成功地从【诺查丹玛斯之卡】里被释放了出来,迅速吞没了骑士长矛的主人。 这是林三酒头一次用灵魂一族的能力,她提着一颗心等了几秒,终于发现身边烟灰色的烟雾逐渐消散了——在浓雾的背后,马隆苍白着一张脸,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样的“现实”,大喘着气,慢慢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长矛“当啷”一声砸了下去。 再一次挣得自由的灵魂女王,此时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由于没有了双腿,它“站”起来的模样,诡异得叫人头皮发麻——不过林三酒的目光只在它身上停顿了半秒,就扫向了女王身边的AYU。 AYU正站在一个窗户旁边,窗外,是茫茫的天空与大海。 林三酒缓缓吐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艘飞船的运行原理,也不知道它的航速与高度;但是从她在末日以前了解到的常识来看,这扇窗户一旦破了,恐怕能活下来的只有灵魂了。 在灵魂紧紧的盯视下,她笑了笑,随即拉过了刚才被她撞翻的单人沙发,静静地坐了下来。 随着灵魂女王显而易见地一怔,身后的AYU立刻放下了手。 “你们……波折了这么多年,主要是为了找到繁衍下一代的身体吧?”林三酒有意将语气放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在明知故问。 “然而不管换了多少地方,你们始终找不到一个能让你们繁衍的身体。”她点了点灵魂女王,说道:“而你之所以看上了我,是因为我与常人不同,拥有可改造基因……并且,我也成功地改造了自己的身体。” 当灵魂女王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骨翼上时,林三酒几乎确信自己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亮光。 “但是你们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改造自己的吗?”她歪着头,轻轻地问道。 这个问题果然令灵魂女王开口了。 “……你做了什么?” “因为我认识一个人。”林三酒的笑容不变,“她亲手创造出了一种这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智慧生物——并且,这种生物还可以交配繁衍。” “先贤”们到底能不能繁衍,只有鬼知道——但是这不妨碍她继续说道:“出于友情,她也为我改造了身体……你也看见了我的骨翼,威力不错吧?” 这世上愿意相信女娲为敌人制造了武器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生——灵魂女王也不例外,它盯着骨翼的眼神直直地没动,半晌才终于说话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其实很明白。”林三酒的声音清清凉凉:“第一个选择是,你们继续站在那儿,然后在你们打破窗户之前被我杀掉;第二个选择是,你们乖乖回来,坐在这张沙发上,好好想想在见到我的朋友之后应该提出什么要求。你说呢?” ……当自由区遥遥在望的时候,灵魂女王正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船外的人类世界。(未完待续。) PS: 赶在4号前写完了,勉强实现了我的承诺! 感谢以下不离不弃的同学:菇魂蛋的香囊和平安符,山田米娅的5个香囊,面包牛奶的小屋、伊洛之素、细细欣欣、木鱼云云(没忘了你呢)的香囊,篱夏与猫、这是个坑啊喵、潘达君、一个团子、姮嬣的平安符,卜善烟雨灬誱和书友130704213140472 的打赏! 接下来是一大波月票党:书友140320012554191、Marciaa、火动晶居、十指莫扣的2张、锅盖、celiagreen、小土坑、悲哀的大熊、95985、二枝、迹墨之、traveller漫漫、月半木~! 317 自由区,我来了! @@当破旧的小飞船在颤抖了好长一阵子,好不容易终于停稳了以后,林三酒抬起了眼睛,朝面前的AYU点了点头。绷着一张面皮,也看不出来AYU到底是个什@@ 318 顺顺利利 西格拉广场不高,仅有三层。 它占地很广,面积又不规则,林三酒花了十多分钟,绕了好大一圈儿才来到了它的另一边——原本她是想找找正门在哪儿的,只不过古怪的是,西格拉广场没有正门。它的每一层都是由无数个菱形面组成的多面体,没有哪一面比其他的面看起来更像是个门;远远地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几个巨大的蜂巢叠在了一块儿。 原地傻愣愣地站了半分钟,直到看见一扇菱形面忽然一动,林三酒这才恍然大悟地呼了口气:“噢……原来是这样。” 银灰色、金属质地似的菱形面,在翻开的时候耀起了灿灿的反光;一个将鸭舌帽戴得低低的男人左右看了看,纵身一跃,便从最顶上一层轻飘飘地跳进了空气里——像一片鹅毛似的在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下地以后,他瞥了不远处的林三酒一眼,转头迅速消失在了自由区的街道中。 像是触动了什么似的,其他方向上的菱形面碰巧也跟着接二连三地打开了。泛光连接成一片,犹如阳光下粼粼的水光;蜂巢似的多面体里吐出了好几个形貌各异的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扑了出去。 “怪不得那两个孩子说西格拉广场最适合接头,不容易被盯上呢……”林三酒语气里含着隐隐的赞叹,走到了西格拉广场的前头。她随便在第一层的蜂巢上挑了一个菱形面,用手一推,凉凉的金属片果然应手收了进去,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一人进去的空隙。 也不知道这个广场是谁设计的,确实是一个避人耳目的好办法。 三层塔就是三个多面体,每一个多面体上的菱形面最起码也是数以千计;广场本身面积广,形状又像是一颗溅开了的水珠一般随心所欲;一个人从某个菱形面进去以后,再从哪儿出来、甚至什么时候出来,都只有天知道了。 等两个灵魂也好不容易爬进来了以后,林三酒手一松。菱形面又滑动着合上了。 一人二灵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时都沉浸在了奇妙的惊讶里。 轮带转动下,电机升降箱子正嘎吱嘎吱地朝上走;一条条粗壮的管道像蛇一样盘结交错,在空中分成了许多层。抬头往上看。天花板也只有一小块儿,其余的地方布满了楼梯、铁杆、走廊、平台……像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一样,一切都浸泡在昏暗发白的蓝光里,令林三酒几乎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巨大精密仪器的内部。 “如果你追踪的目标逃进了西格拉广场,那你能做的最理智的事。就是回家睡觉。”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林三酒的头顶上响了起来。 她顿时被惊了一跳,忙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一张布满了胡茬和乱糟糟毛发的脸,从半空中俯视着她。 横亘在头上的粗大管道上,除了有编号以外,每隔一段距离还会有一个气窗;此时那张脸正是从气窗里探出来的:“……这是自由区人人都知道的一句话。看你的样子,是头一回来这儿吧?哈哈,好好享受西格拉广场!” 话音刚落,还不等林三酒张口问句什么,那人又瞬地从窗口消失了。 “这儿的人类。还真有点奇妙。”自从被林三酒捏在手里以后,几乎从来没主动开过口的AYU,居然也破天荒地灵魂女王说了一句:“……以前我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灵魂女王“唔”了一声,冲林三酒扬声道:“喂,让我换一具身体,我也想好好看看这个广场。” 拿女娲为诱饵吊着这只灵魂女王,可不是为了让它来观光旅游的——林三酒连理也没有理会它,只是一拽手里的黑皮绳,将两只灵魂拉得朝前趔趄了好几步;一低头,她领着灵魂走进了身边一个管道入口。 当初在如月车站时。楼琴是这么说的:“……喏,你把这个编号 ‘JUNGLE-FL2-S147’记下来,进了广场以后就找这个编号;这是我们成长者联盟在西格拉广场的接头点,肯定安全。” 根据管道上的标号来看。林三酒现在正身处“DIAMOND-FL1-P289”;一边走一边琢磨了半晌,又问了几个路过的人,她总算明白“JUNGLE”指的是划分出的区域,在DIAMOND区域的西边,而“FL2”指的是第二层,离她所在之处还有不算近的一段距离。 方向已经清楚了。即使因为不熟悉路而不得不折返了好几次,林三酒心里也仍然有了底;在找过去的一路上,她也趁着机会见识了不少西格拉广场的奇妙之处。 与迷宫不同的是,这儿没有死路;每一条管道和楼梯,每一个铁杆和升降箱,总会将人引领到一个新的地方。有一回,当她从一条管道顶部爬出来、按路标的指示上了一条滚动带,遇见了另一个自由区居民时,后者竟然张目结舌地看了她半晌:“啊?原来那儿还有一条路?” 他说,自己在西格拉广场讨生活这么多年,真正了如指掌的地区大概也不过是一个角而已。 讨生活——这个词叫林三酒留上了心。 西格拉广场的真正作用,并不仅仅是一个甩掉追踪者的迷宫而已;在这一路上,起着各式各样作用的房间,少说她也见过了近百个——有一见她就热情招呼的商铺,也有专人把守、不许靠近的密会室;有散发出香味和音乐的可疑粉红色房间,也有装满了一排排信箱的奇怪地方。 当她好不容易终于来到成长者联盟的接头点时,已经是四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这处平台上是一个小小的厅,悬挂在一条管道的末端,面积不大,零零落落地散布了三四个房间,每一个彼此之间都保持了一段距离。林三酒刚一踏进这个大厅,立刻惹来了好几道目光;不过在她身上谨慎地打量了一圈以后,又都收了回去。 “S147,我可算找到你了。” 抹掉了微微泛出来的汗,林三酒喘了口气,大步朝大厅最深处那个紧闭的小门走去——要不是楼氏兄妹说了。还真看不出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房间属于成长者联盟;毕竟连个标牌也没有。她不知道在这个接头点的门后是什么,因此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摘下围巾。 但是还没等她走近,只听“吱呀”一声。S147的门居然自己开了。 林三酒下意识地住了脚。 走出来的人并不是楼氏兄妹,只是一个穿着格子衫、身形单薄瘦弱的男孩;看样子他也有二十来岁了,只是体格却并不比楼野高大多少。 “这个人个头这么小,你总不会舍不得不让我穿了吧?”灵魂女王从她背后伸着脖子问道。 “你闭嘴。”林三酒骂了一句。 格子衫手里握着一把红晶,似乎正要出去。一抬眼,他也看见了不远处形容奇怪的几个人。 正当林三酒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先离开的时候,格子衫忽然有些犹豫地叫了一声:“是,是 ‘大脑’吗?” 能说出这个词,必定是楼氏兄妹留下的人无疑了! 看来这个人也是一个成长型;林三酒心里一松,在围巾的包裹下露出了一个笑:“……是楼琴和楼野让你在这儿等我的吗?” “是啊,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我听阿野说你前两个星期就应该到了的……传送时是落到哪里去了?”格子衫似乎一下子就确认了她的身份:“你跟阿野描述的有些不一样呢。” “我是从赛博区来的,好多事还不太清楚……”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走向了格子衫;话才刚说到一半,只听身后的灵魂女王不依不饶地插嘴道:“你难道想让我一直这样——” 她顿时停了步子。回头给了它一个狠狠的眼神。 灵魂女王的目光扫了扫,安静了下来。 格子衫也没听清楚灵魂女王的话,打量了两只灵魂一眼,见林三酒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就不问了:“那是一定的……阿野他们想必很高兴能见到你,毕竟都等了这么久了——我这就带你回联盟吧,回去了再好好给你说。”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林三酒点点头,笑着说。她自己的名字她没有报,一是为了保险。二是想来对方也早就知道了。 “我叫白小羌。”格子衫应了一句,便走在了她前头领路。大厅的另一头有一根铁杆,抱住了它直接往下滑,就能够直接到达一楼的某一层了。 “对了。楼野他们找到猫医生了吗?” “猫医生?”白小羌头一个落了地,仰头看着正接连滑下来的林三酒和两只灵魂,脸上写满了迷茫:“什么猫医生……不,我不知道这事儿。” 这样看来,大概胡苗苗还流落在外头呢。 落了地,林三酒心里禁不住有点担心起来。既然楼氏兄妹没和白小羌说过。她也就不再说这事儿了,只是随即加快了步子,跟在白羌身后。这个瘦弱的男孩像是一只熟门熟路的老鼠似的,显然非常清楚自己应该怎么走;在穿过几条隧道和管子,又爬了一段儿楼梯以后,他们一行人已经站在一片菱形面前头了。 楼梯末端是一小片空地,地方小得仅能站下一个人;由于白小羌是领路的,也只有他站在空地上了,林三酒牵着两只灵魂站在楼梯上等。 回头看了看她们一行人,白小羌似乎犹豫了几秒,最终笑了一声:“那我先出去了,你抓紧跟上啊。” 说罢他伸手推开了菱形面,在投身而出的前一刻,目光好像还有些不放心。 林三酒几步登上台阶,正好菱形面重新关上了。 “我警告你们啊,到了成长者联盟以后给我老实点,”她盯着灵魂女王,说道:“别总惦记着要穿人!你们要是敢再碰一次我的朋友,什么繁衍的事儿,就再也别想了。” 灵魂女王扫了她一眼,慢慢地勾起嘴角,笑了。 “走吧,”它朝菱形面看了看,“刚才那个要等急了。”(未完待续。) PS: 都别拦着我,等我给罪哥鞠个躬……罪恶梦大(哥/姐),上回的和氏璧我还没还完,这就又来一个,我心里这个惶恐……谢谢你的和氏璧和俩月票!!一个不注意又欠债啦…… 谢谢其他小伙伴的打赏:面包牛奶的小屋、月半木、书友151206110327504、Desiree的平安符,菇魂蛋的4个平安符,小肥鸟的香囊,阿瞳童和Miooooo的打赏~! 还有月票党们,这个月居然排名进了前一百,真惊人啊:双红豆、螃蟹毛2张、cecelay的2张、灵窍悠悠、书huw2张、影沉壁、橘子酥包、Molly、过来夏天、莫挽香、阿圻!还有蜜糖喵的更新票,我吃了~ 这章嘛,你们说它水也可以,不过我写得很开心,特别喜欢这种创造一个奇妙世界的感觉,希望你们也能看得开心啊~ 最后帮小伙伴做个硬广:《婚有独钟》by 凌书白,小透明VS大影帝,天雷勾地火,不服来战~ 319 重返西格拉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夕阳的最后一丝暖光淡了,稀释在了乌蓝蓝的天幕里。太阳落下去,千百点盈盈的光芒从自由区里亮了起来。进化者各显神通而点亮的光芒也各不相同,有的像是一条璀璨银河,有的像是舞蹈中的火焰女郎……抬起头看时,这个城市废墟看起来几乎犹如梦境。 当林三酒在一栋不太起眼的居民楼前停下脚步时,她再度转过头,瞥了一眼安安静静跟了她一路的灵魂女王。 ……尽管人皮还是原来那一张人皮,但随着时间流逝,它的模样看起来已经与那个金发青年沃德离得越来越远了。属于灵魂女王那种奇特而令人不舒服的神气,仿佛渗透了表皮,逐渐改造了这具身体,让人有点想不起来原先的沃德是什么样子了。 老实说,林三酒很感激这一点。 “你如果要换人皮的话,”她压低了声音,尽量没让走在前头的白小羌听见。“我这里还有几具空人皮,你现在可以换上——进了联盟以后,谁你都不能碰了。” 有了马隆的前车之鉴,她对灵魂女王毕竟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假如这个家伙执意要换一具身体,对哪个成长型使用了幻象一术的话,那跟马隆的威胁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还不如趁现在让它满足了这个心思的好。 “你砍掉了我的腿,我必须再吸食一个活人,才能重新仿生出相应的部位,”灵魂女王又笑了,道:“空人皮虽然能套进去,但跟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话,你就让AYU抱一辈子吧——”说到这儿,林三酒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噢,除非你遇见了我的那个对头。” 她一边走一边说:“……他把不少活人都变成了提线木偶,遇见了的话。正好可以给你一个穿。也不知道你俩谁更恶心人一些……” 在她身后,灵魂女王砸了咂嘴——它最近越来越有人味儿了,但是这一点却丝毫没有让它顺眼多少:“能穿上,但吸食不了。还不如空人皮来得方便。” 当这句话传进林三酒的耳朵里时,温暖的夜风也正好吹上了她的脸颊;被吹动的发丝擦过耳朵,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自由区夜晚的气候很舒适,就像是泡在了温泉池子里一样。 然而林三酒的步子顿住了,她感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乍了一下。 那栋藏着成长者联盟的小楼不远了。离得越近,它看起来越像是用砖头和木板胡乱搭起来的,叫人疑心怎么还没有倒塌。白小羌就在她前方几步之遥,此时感觉到她停了脚,也跟着停下了,有点儿疑惑地回过了头。 没有理会他,林三酒转过身子,慢慢地对灵魂女王眯起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吸食不了那些人偶?” 它又笑了,给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我看见了。”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三酒仍然没有回头:“……那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你没问呀。” “……林小姐。我忘了问你,你的这两个朋友是谁啊?”从身后传来了白小羌平淡的声音。 还没等林三酒作出回应,她背上的骨翼已经微微一扬,数根森森长骨瞬地张了开来,“当”地一声,挡下了一个什么东西——那玩意儿骨碌碌地滚落在了地上,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圆球。 目光刚一触到它,还不等思维反应过来,林三酒的身体立刻已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动了;当她脚下一蹬。身体高高地腾空而起时,一个念头才闪进了她的脑海里——那是她在如月车站看见过许多遍的波纹球。 轰然一声巨响,伴着灼人的气浪猛然在身后炸开,她这时才想起什么来。忙使劲一拽手里的黑皮绳,正在后头疯跑的AYU借着力立刻向前冲了好几十米;只不过毕竟爆炸离得太近了,一人两灵魂被猛烈的气浪一推,向前滚了老远一段距离,这才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反应快了一步,伤势倒还不算严重;只是两个灵魂却不同了:本来就是套上去的人皮。此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连人皮都碎烂成了一块块,露出了底下的深红肉色。若不是黑皮绳捆着的地方也捆住了一些皮肤的话,只怕它们此刻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一个单薄瘦弱的人影在浓烟里逐渐清晰起来,白小羌缓缓地从飞灰和火点中走了出来,望着林三酒一行人的模样微微有些吃惊——跟以前见过的人偶比,这一个简直鲜活得不像话。 “咦?”他紧紧盯着两个灵魂:“这是什么东西?” 林三酒喘着气,阴沉着一张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滚滚浓烟之后,从那栋莫名其妙的居民楼窗户里,探出了一张张模糊而面无表情的白色脸庞。 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抽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嘶哑:“……楼野和楼琴呢?” 很显然,成长者联盟在西格拉广场的接头点已经被人偶师接手了。能够知道他们定下的接头地点,还一口叫出了“大脑”二字……要么,两个孩子就是转投向了人偶师,要么他们身上已经发生了不测。 她不知道自己更害怕听见哪个。 然而白小羌给出的答案却很模糊:“父亲大人把他们带走了。” 这是在称呼人偶师?不过幸好,看样子至少两个孩子走时还活着——林三酒才刚浮起这个念头,只见白小羌朝身后挥了挥手。如同噩梦一般,四周的小巷里、楼群里,浮现出了寂静无声的一张张脸,在暗夜中沉默地盯着她,慢慢地走近了。 如果对手仅仅是两三个人,那么就算他们仍然保有生前的进化能力,林三酒自问也可以一战;然而人偶师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偶了。 粗略地打眼一看,在场最起码也有几十个人形——不说别的,假如一人扔一个波纹球,只怕也足够将林三酒炸成碎片了。 她当机立断,趁着它们的包围圈还没有合拢的时候。一把将灵魂拽上,转头就跑。 身后“哒哒”的脚步声顿时响了起来,跟一般人的步伐不一样的是,它们的步伐几乎永远踩着同一个频率。每一步都在恰好准确的一段时间后踏下了——然而速度却一点也不慢,迅速地追了上来。 “还愣着做什么,释放你们的幻象啊!” 林三酒声音里仿佛都含着一把邪火,她恨不得能停下脚,回过头。将身后每一个人偶都撕成碎片,然而理智上她却知道自己连慢一点儿都承受不起——出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她连眼睛都红了:“现实还是幻象都行,快一点!” “你以为我没试吗!”在AYU胸口一颠一颠的灵魂女王也尖声叫道:“你回头看看,这些人偶里只有刚才那一个白什么的家伙拥有神智,幻象对没有思维的东西根本不起作用啊!” “幻象不起作用,你们又不能吸食人偶——”林三酒在狂奔的过程中猛地喘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杀意。“那我留着你们一命有什么用呢?” 灵魂女王好像这才想起自己是拿面前这个女人毫无办法的。 “等等等等,”当它喊出这一句的时候,AYU整个人都已经被林三酒拎到了胸口前。她背后的骨翼扬得高高的,只要一个俯冲,就能将两只灵魂刺穿无数个窟窿。“还有别的办法,AYU还可以释放化学激素——” 林三酒一双白虎似的眼珠,不带一点热乎气地看着它。“它们是人偶!” “对,但它们的躯体仍然是有机的,又不是塑料;只要还是——” 林三酒根本没让它把话说完。“放!” AYU立马停下了脚,猛地一个拧身——它的动作太大了,以至于又从黑皮绳下扯下了一大块人皮——从后头看过去,只见它的下颌重重地落了下来。下巴几乎掉到了胸骨处,隐隐约约地,一抹粉红色从大张的嘴中一闪而过。 没有气体喷出来;肉眼看起来,夜晚的空气与之前毫无分别。但是当林三酒脚步放缓了几步以后。她回头一瞧,只见追在最前头,几乎要摸着AYU衣角的几个人偶忽然乒乒乓乓地摔了下去——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网子似的,正在高速奔跑的人偶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后头刚刚追上来的,由于刹不住势子也纷纷拌在了同伴身上,顿时滚了一地。 “快跑吧。我们的激素很宝贵的,没有多少,后面那些个可就拦不下来了!”灵魂女王又是一声叫,这一回AYU先朝前头迈出了步子,倒是把后面的林三酒拽了一下。 被这么一拦,林三酒的情势已经不那么危急了;她转头张望了一下,忽然目光一亮,叫了一声“这边!”,随即转了个方向迈开了步子。 当又一个人偶终于扑上来的时候,它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前方的三个人没入了西格拉广场的一片菱形面中。(未完待续。) PS: 呼,终于赶在12点前发了……每日一更,说到做到~昨天花了那么多篇幅写的西格拉广场又上场了,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哈哈哈。 这几天更得勤,想不到一连收到了山田米娅和李豆子的各一和氏璧和月票,我真是……感激你们……这个还债的事儿,我就快要不愁了……总之,谢谢你俩对我文的爱。 那个啥,还要给い月く咏と道个歉,你投了几回票我都把你给漏了,真对不住……月票不比打赏,有点难追踪,我要是还有漏了的人请务必告诉我一声。 那么以下是今天的感谢名单:谢谢面包牛奶的小屋、傻瓜的烤箱、书友150711183705555、书友151206230630245的平安符,菇魂蛋的4个平安符,い月く咏と、彩telent的香囊,正直的银的香囊和N个平安符以及月票~ 还要谢谢雪蛋、曼曼大人、橘子酥包的2张、小言西西、火动晶居、二枝、傻瓜的烤箱、燕燕于归、carrie00100的月票!我觉得我肯定漏了谁……点娘好像刷月票评论有点迟钝…… 接下来又是一则硬广:《蜜爱主修课》by 筱晓贝,“别想逃,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主修课”~ 320 在广场中流浪 墙壁上、管道里、天花板上,常年亮着昏暗的蓝光灯。幽幽的微弱光线消融在空气里,在西格拉广场里依旧留下了许多光亮照不到的地方。 暧昧不明的光芒,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就无力地黯淡了下来,这一条过道里隐藏的黑暗死角,正好成了林三酒停下脚步、缓口气的地方。 卸下黑皮绳以后,没有了支撑的力,两只灵魂咕咚一声地倒在了地上,散碎的人皮顿时落了一地。很显然这种生物的体力也不是太好,被林三酒一路拽着奔跑了不过十分钟,它们已经像是垂死的两条肉虫一样,趴在地上半晌都挤不出来一个字。 “我……我活了这么多年,穿、穿过这么多……生,生物,”灵魂女王抬起“头”,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口腔里摩擦着发出了声音:“……还是头一次这么窝囊。” 这个窝囊,大概指的是它打也打不过林三酒,想跑又不舍得跑,跟着对方还得不停地遭罪——不过林三酒满腔心思都不在灵魂女王的身上,压根没理会它。 自从末日降临的那一天起,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不知何时就会出现变故的生活;一边沉思着,她一边下意识地将沃德的身体转化成了卡片,又把之前收起来的几具人皮叫了出来。 她至少可以给沃德一个葬身之地。 灵魂女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时,比不断拧动时要稍微好看一点点;它似乎“看”了一眼林三酒,到底还是乖乖地爬进了另一具空人皮里。灵魂一族走过的地方越多,也就越能意识到基因改造技术的宝贵——与特殊能力不同,林三酒的骨翼是实实在在通过身体变异而获得的,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这是灵魂一族目前所找到的最大希望了。 不管看过多少次,两具空人皮渐渐鼓起来的样子依然令人不愿直视。 眼看着AYU先一步穿好了人皮,将灵魂女王抱了起来,林三酒呼了一口气。 即使西格拉广场号称追踪者的噩梦。在她们扑进来以后,仍然有好几个不死心的人偶也跟着追了进来。只不过当她一头冲入了错综复杂的广场布局里以后,人偶果然也在无数个转弯后渐渐消失了踪影。 她已经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了,不过在这一片钢铁支架一般的区域里。依旧寂静得毫无声息。 为了保险起见,林三酒还是打开了【意识力扫描】。 “诶?”没想到刚瞧了一眼,她立刻愣了一下。 这个死角比她想象中的大了很多,一人两灵魂其实只占据了最靠外的一片地方。在半堵墙的遮掩后,其实还有更多的空间——这并没有叫林三酒惊讶。叫她迟疑着走过去的原因,是那儿立着的一排排大箱子。 看起来有点儿像是收集垃圾的大型垃圾桶,一只只绿色带滑轮的箱子上还有盖子;有的盖子没合拢,从里头向外支愣着什么东西的黑影。她走近了仔细一瞧,顿时傻了。 “尸体抛弃处”五个大字,在昏暗里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几乎叫人疑心自己看错了。再一低头才看出来,那支愣出来的东西,原来正是一只人脚。 西格拉广场……还真体贴啊。 林三酒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了,只能抱着胳膊。站在那儿想道。这儿几乎没有什么腐尸的气味,说明平时应该有人来这儿清理回收尸体…… 这时两个灵魂跟在后头,也“窸窸窣窣”地走了过来。 “咦?这么多人体,就这么扔了吗?”灵魂女王顶着另一张脸,在AYU的怀里说道:“真浪费啊。” “怎么,你能吸食死尸?”林三酒回头瞥了它一眼。让灵魂女王吸食死尸,她倒是还能接受。 不过这个恶心人的生物却还很挑拣。“要是刚刚才死的新鲜人体,倒也还可以……只是这些人一看就是死了一段时间了。这样吧,你把箱子打开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毕竟现在情况不同了,你也不希望我是个拖累吧?” 当时砍下它的双腿。一是因为泄恨,二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控制住它;而现在多一双腿少一双腿,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东西说的是对的,林三酒仍旧打开了几只盖子。 各式各样的死人。相互堆叠着,露出了毫无生机的一片片苍白躯体。 埋在最底下的,已经开始隐隐散发出了臭味。有一些尸体还完好着,好像只是熟睡了过去;有一些展露着胸腹间致命的创伤,还有一些甚至只是尸块而已。 信步走了一圈,看过了许多具陌生的尸体以后。林三酒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咕叽、咕叽”的细微声音,顿时忍不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声音一响起来,她就知道自己以前听过……当时她还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在林三酒已经很清楚了。 当她再转过身时,刚才还被灵魂女王穿着的人皮,此刻正委顿在地上——一个清秀瘦弱、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站在AYU身边,拨弄着自己的面皮。这具尸体原本的主人,看起来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五岁;她浅紫色裙子的下方,两条细细的小腿支撑起了灵魂女王。 “只有这个最新鲜了,”灵魂女王见林三酒皱着眉头,以为她在为另一件事不高兴,一双黑得要泛开似的眼睛眨了眨:“不过你放心,穿什么样的身体并不影响我们的体力。” 女王的适应能力,明显比其他灵魂好得多:没过一会儿,它看起来就越来越像个正常的活人了。为了保险起见,林三酒依然将两个灵魂的脖颈用黑皮绳扎紧了,照旧把另一头牵在了手里,别的作用不说,至少这样能保证它们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意外地解决了一个问题,林三酒自己也觉得真是凑巧——想了想,在几“人”动身离开之前,她把自己收集到的、除了沃德以外的所有人皮,都解除了卡片化,放进了一只空的回收箱里。 其实她身上还有两具没来得及埋的尸体。一个是任楠,一个是耳导;等情势清楚了以后,她打算将这几人都一块儿找个地方葬了。 走出这个小角落时,林三酒特地记下了这个地区的编号。 RECYCLE-FL3-T120。 “看来你的族人还是挺在乎你这个女王的嘛。”既然甩掉了人偶。几人也放慢了速度,林三酒一边走,一边张望着四周。说到这儿,她忽然心里一动:“既然你都落进我的手里了,它们为什么还要以你为王?” 她指指AYU:“比如它。之前如果甩掉你自己走,不是轻松得多了?” 清瘦的小女孩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极不协调的表情,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我成为女王,是生物性的,不是政治性的……你竟然一直没想明白?” 林三酒当然早想明白了——她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忍不住朝灵魂女王露出了一个笑;后者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经开口了:“既然你帮我确认了这一点……那么,我有一个对付他们的想法。” 灵魂女王闭上嘴,眯着眼睛听完了她的主意。 “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好呢。还是说你傻好。”在林三酒告一段落时,它的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地在她身上扫过,脑中转着的想法显然比说出口的多:“……你要知道,一旦我开始做这件事了,你可未必能保有现在的优势。” “我知道。” “……你对我放心?” “当然不放心。”不管相处了多长时间,林三酒永远都会留一只盯住灵魂女王的眼睛;只是她在说了短短五个字以后,就掐断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倒是坦诚。”那张浑然没有少年人类迹象的脸歪了歪,不知道是不是在夸奖她。“其实你也不用拿我的性命相要挟,你只要付一点点定金,我会很配合的。” 林三酒扬起了眉毛。 “什么定金?” “你这位传说中的朋友。”灵魂女王慢慢地说,“我总要知道她确实存在,并且你能够说得动她,让她来帮我们。” 这件事。还真不是那么简单能办到的——即使明知道女娲肯定会对这种生物产生极大的兴趣,但她又要怎么证实女娲这个人确实存在?林三酒连她此时在哪儿都不知道。 仔细斟酌了一会儿,她突然有了个办法。 “有一个折中的途径,可以让你知道我确实认识她,”林三酒皱着眉头:“不过我必须向你泄露一点我的能力,才能够办到……走在路上肯定不行。等我们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在演示给你看。” 她说的,当然正是【意识力拟态】。 上一次使用这个能力,不知不觉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但每当林三酒回忆起女娲时,她唇边那一丝饱含着奇异怜悯的冰凉笑容,还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鲜明。跟意老师确认过自己的意识力“储量”以后,一行人正好又在一个岔路口见到了一块指示牌。 西格拉广场内部的指示牌,可不是每条道上都有的;就好像广场的建设者认为,想要把敌人甩掉,必须自己先迷路才行似的。顺着指示,林三酒找到了一“串”挂在一个升降机井旁边的房间——用升降机在无人占用的房间前停下,再投进去几个红晶,就能获得一段时间内房间的使用权限了。 林三酒把身上最后的五个中晶扔了进去,为他们一行人买到了十五分钟的权限。 “十五分钟,够不够用啊?”在被拽着走进这一间小小的金属房间时,灵魂女王看起来很有些疑虑。它和AYU在房间中央停下脚,盯着吊门缓缓地合上以后,转头朝林三酒问道:“你的能力是什——” 话没说完,它已闭上了嘴。 外貌仍然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女人,此时正站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它们。 她好像已经在那儿等了很久很久。(未完待续。) PS: 盗版烦不烦人啊啊……押后几章的我都忍了,同步贴的看了就心塞……唉,算了不说了。 毕竟还有这么多来支持我的读者~谢谢山田米娅的3只平安符,阿秣和乖小喵的桃花扇,菇魂蛋的3只平安符,小胖鸟、木鱼云云、面包牛奶的小屋、细细欣欣、篱夏与猫、小Lily、い月く咏と、白小羌(还没死呢)的平安符,彩telent的香囊~ 以及提心吊胆怕漏了人的月票党们,谢谢cctv静静的2张、二枝、灵窍悠悠、不死之王!、书友150214222341783~我还漏了谁吗? 昨天看见有人说这个文抄惊悚乐园……(此处应有笑中带泪的表情,请大家自行想象一下) 321 打工日常 ……意识力如潮水一般轰然褪去,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从她的四肢百骸中抽离了,林三酒浑身一震,慢慢地睁开了属于自己的双眼。 背上汵汵的汗早已浸透了她的衣服,喘了一口气,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四肢正在一阵一阵地发软。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即使刚才使用能力前她也算神完气足,【意识力拟态】带来的消耗仍旧如此惊人。 要是两只灵魂趁她现在体力不支,有什么动作的话……想到这儿,林三酒立刻警觉地抬起头,视线投向了灵魂女王—— 下一秒,她不禁一愣。 扎着两只马尾,穿着小女孩人皮的灵魂女王,此时正跌坐在地上,呆呆地一动不动,仿佛连尸囊都发白了……它死死地盯住了自己,此刻透过人皮而散发出的震惊,林三酒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在它身后,AYU已经褪了人皮,一大条鲜红的肉状人形正趴伏在灵魂女王的脚边;它仰天向上的一面被什么给撕裂了一个口,一层层的肉膜和白生生的筋混着黏液不住翻腾着,房间里正不断回响的急促“嘶嘶”声,好像正来源于它。 低下眼睛,林三酒正巧瞧见一滴黏液刚从自己的指尖滴了下来。 她举起右手,湿湿黏黏的液体慢慢地滑向了手肘。 “……我,我知道了,”灵魂女王声音含糊得几乎要听不见了,它口齿不清地一遍遍重复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直到它又一次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再度亮起了它很熟悉的防备之色时,灵魂女王才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她……你的朋友走了?”它有些吃力似的从地上爬起身,没有多看AYU一眼,“这……你的能力是能够借用上身……来进行沟通?” 这倒是一个没想到的误会——既然它误会了,那么林三酒当然不会给它解释。 跟“上身”不一样的是,她的神智在拟态过程中其实始终保持着清醒,只是处于一个“被搁置”的状态。由模拟出的“女娲”占据主导地位;如今【意识力拟态】一关,刚才模拟时的回忆顿时漫上了心头——林三酒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把手上的黏液在裤子上抹干净了。 “怎么样?”她有意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我信你了。”灵魂女王弯腰捞起了AYU,不知是不是错觉。它看起来似乎在不停地颤抖——说不好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兴奋。“现在……它怎么办?” “不是说了吗,它没事,过会儿就好了。”在刚才的这段时间里,林三酒所模拟出的女娲果然对灵魂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当场就打开了AYU这个携带者,仔细看了看它的内部构造:“……只是依照它的生理结构开了个口而已,没有伤到重要器官。” 想了想,她加了一句女娲不会说的话:“你叫它再把人皮穿上吧,这样真难看。” 一直在“嘶嘶”叫的AYU,似乎爬不起来了,闻言只能扭动着从女王手里落下,慢慢钻回了尸囊里。 买来的十五分钟,在她们走出房间时,还剩下了一小半。 不知怎么地。林三酒感觉自己刚才的拟态,似乎比上一次更鲜明深刻、更加逼近女娲了。她一手拽着黑皮绳,一边信步走进了一根管道里;听着身后两个灵魂沉默的脚步,她在脑海中向意老师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是当然的了,”她没想到意老师会来这么一句,“你忘了吗?你体内那一小段外来基因里,还承载着女娲的意识力呢……意识力的根源就在于心智,有了她本人的一部分心智,你的拟态当然不同了。连带着,连你自己的意识力消耗也低了……” “她的意识力就这么放在我的身体里?这样不会出问题吗?” “不知道。”意老师很光棍地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你现在也驱赶不掉她的意识力。” 林三酒顿时想叹气。 说老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希望与女娲握手言和……不。这么说也不对,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单纯的敌人看待…… 胡思乱想着,一行人已经爬到了一片菱形面前头;林三酒解开了AYU脖子上的绳扣,朝灵魂女王点了点头。 根本用不着说话,AYU已经像是听见了无声的召唤,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女王。又疑虑重重地瞥了一眼林三酒,随即它一矮身子,从菱形面中钻了出去。 外头或许还有人偶正在守株待兔,但是AYU已经换了一张人皮,就算光明正大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也不会有问题。 “真是小肚鸡肠的男人,两年多了还惦记着我们的那一点过节。”林三酒朝意老师抱怨了一句,又问道:“……我的骨翼有办法收起来吗?这俩招牌可实在太大了。” “理论上不是不可能。”意老师很矜持地说了一句,正当她等待下文的时候,只听身后灵魂女王忽然来了一句:“……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在这儿等着AYU回来,”她立刻应了一句。“然后我才能采取行动。” 不过灵魂女王显然还有别的话要说。静了几秒,它开口了:“……我确实不得不承认,你的朋友有可能是我们最好的希望。但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人类隔14个月要换一次世界,你说过你会去找你朋友——那么你到时候要怎么把我也带上?” 林三酒一下子哑了壳。 她一直只是把女娲当成了驴子眼前的胡萝卜,用来控制灵魂一族的,压根就没往深处想,所以她还真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如今不提出个办法来,跟灵魂的“联手”眼看也就不稳定了——【扁平世界】只能够转化非活物,而灵魂又不像人类,谁也不知道能不能领到签证…… 话说回来,女娲是怎么把“先贤”带着到处走的? “这样吧,我们去找签证官,”她不愿意在灵魂女王面前保持沉默太久。说道:“……他们应该会有办法。” 实际上,她只有这句话听起来一半的信心;不过灵魂女王显然跟林三酒一样,也不太清楚签证官到底能做什么,倒是挺好糊弄。果然乖乖地跟上了。 算算日子,AYU最短也要花上十来天的功夫才能回来,在这段时间里,总得做点儿什么——与意老师商量了一会儿,林三酒决定去赚点儿红晶。想像刚才那样租一个房间,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改变骨翼形态这件事。 一想起赚红晶,她就忍不住想要哀叹一声——没想到在赛博区凑船票时的记忆仍然鲜明得叫人心烦时,她就不得不再一次面对赚钱这事儿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在西格拉广场里赚钱虽然辛苦点儿,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难。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没有重建起来的末日社会也挺好的,起码不用为了钱发愁……” 当林三酒叹息着向意老师发出这一声抱怨的时候,她手里正攥着一张粗糙的手画局部路线图,伸长了脖子。等着远处的滑动轨道给她带来一个过路人。 AYU走后的第二天,她就已经顺利地找到了一份“工作”。只不过这工作的薪资实在太微薄了,她连灵魂女王都放出去了帮着她一块儿干活,几天下来也不过才赚了十个中晶。 自从见识过女娲一次之后,这个生物倒是赶也赶不走了,甚至每隔一会儿还要掉头回来看看她在不在,生怕从此失散了似的。 林三酒捶了捶自己的脖子,正好听见滑动轨道又一次嗡嗡地响了起来,微微叹了口气,拖着脚步迎了上去。 见来人是一个一脸汗的胖子。她心里忍不住庆幸了一下;当二人之间还有一米多的距离时,她停下了脚:“您好!需要用饭吗?楼上就是 ‘永不停歇的蛋炒饭喷泉’——” 见迎上来的人没有敌意,胖子眯起眼,目光顺着她的手指在地图上一路滑动。落在了画着的一只碗上以后,“噢”了一声:“不远嘛!好,我一会儿去看看。” 这就又拉了一个客人。 林三酒目送胖子走远了,呼了口气。这家“蛋炒饭店”其实说穿了,只不过是某个进化者用特殊物品摆的一个摊而已,整家店里除了蛋炒饭连杯水都没有;老板对红晶看得紧。倒是不吝惜蛋炒饭,她连着吃了几天店里的产品,感觉胃都顶住了。 不远处的滑动轨道又一次轻轻地发出了运转的声音,林三酒准备好了地图,正要迎上去时,却见一对儿双马尾从下方徐徐升了上来。 “你怎么又上来了?” 灵魂女王顾不上回答,紧走几步冲到了林三酒面前,手里的另一份地图已经给她攥得皱巴了。 “刚才我在另一区的时候,遇见了一队人类,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身后长着骨头翅膀的高个子女人——” 林三酒一凛:“——人偶还是活人?” “活人,”灵魂女王一边说,一边还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以为那队进化者会跟上来似的:“他们是来找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节骨眼上来搜寻她的,估计是来者不善……林三酒想了想,眯起眼睛:“我叫你别对人类出手……你刚才没有动他们吧?” “没有,我现在又不需要人皮了,”灵魂女王语气有点抵抗似的,“再说他们人数也太多了。” 听见了想要的答案,林三酒一笑,将手里的地图搓成纸团扔了。 “好,那我等着他们来。”(未完待续。) PS: @い月く咏と :一个不小心,就被你赏了个和氏璧,真是防不胜防……好吧,老板,你想要什么服务?来一把大宝剑吗?不来一把锋利的大宝剑,怎能对得起你的打赏和月票! 不知道这是啥梗的孩子,其实不知道也挺好的。 大概是看我日更了,你们这两天好热情啊,今天的感谢名单又是芥末长! 谢谢爱吃樱桃030、月半木、面包牛奶的小屋、安萝萝、书友151209125409706、彩telent大债主的平安符,菇魂蛋、潘达君、水成雯、bilii的香囊,自负、书友150222135605470的桃花扇~!还有草莓的点币,嗯。 月票党看这儿,谢谢你们推我进了前百:羅剎、cdffcyqclann、P丫头、青祭的2张和点币、姬家来宝~(如有遗漏,等点娘刷出来以后补上) 我去吃柿饼了,哎呀老好吃了 322 打工不赚钱,只好出此下策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蹲在一根横梁上头的林三酒,此刻还是微微地感觉到了一点儿骄傲。自打她进化以后,其实也不过才经历了三个世界;有的时候从楼氏兄@@ 323 百科论坛之旅1 在西格拉广场三楼的西北角上,穿过层层管道、爬过许多楼梯以后,会发现有一扇几乎被铁锈挡住了本来颜色的小门。门把手上挂着一块“正在修理中”的塑料牌子,已经盖了厚厚一层灰蒙蒙的尘土,连字都快瞧不清楚了。 一个身材高大、全身都罩在袍子里的黑发英俊青年朝身后点头一示意,一个小姑娘立刻走上来握住了门把手——“吱嘎嘎”地一声,仿佛好多年都没有开启过的门,吃力地被拉开了一条缝。 被碰着的地方,灰尘一点儿也没少,就像是粘上去的一样。 见门开了,另一个小姑娘也凑过头往门后看了一眼,满眼疑惑。她跟刚才那一个开门的双马尾小姑娘看起来倒有些像是一对姐妹花:年纪差不了多少,都是一副瘦瘦弱弱的样子,细伶伶的胳膊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也不知道是有多少天没吃好饭了。 只不过当她迈开步子的时候,从她那只小得出奇、好像连一丁点儿肉都没有了的拳头里,一条黑皮绳瞬地晃荡了下来,一路向上没入了黑发青年的袍子里。她这一动,黑发青年顿时被拽得一趔趄,忙不得不跟上了。 门后是一条封闭起来的圆形走廊,走廊上那十分没有品味的墙纸已经破得差不多了,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每踩一步,就能听见一捧浮灰随着小小一声“扑”而被激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里顺着它望下去,尽头似乎隐隐约约有另一个模样差不多的小门。 “……从这儿出去,就能直达百科论坛了?” 外貌变成一个细弱小女孩的林三酒,即使刻意压下了嗓子说话,好像仍然没有那种严肃冷冽的意味——尤其是在她被飞灰呛得咳了几声以后。 不过黑发青年——也就是二花,却一点都不敢对她轻忽。 【面具】这个东西,说穿了就是一个障眼法,并不能真正改变佩戴者的外貌。本来身高只有不到一米七五的二花,即使如今看起来又高又帅,但其实就算他使劲儿踮起脚伸长胳膊。也还是碰不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灯。 同理,林三酒的骨翼也只是一时瞧不见了而已,实际上还在那儿张牙舞爪地挂着——要是运气不好有人撞了上来,仍旧是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二花和灵魂女王必须时刻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阻挡不知情人的脚步。 二花是一个经历丰富、能屈能伸的男人,自从被林三酒攥住脚腕子抖空了钱袋以后,他连微弱的抗议都咽了回去——毕竟战力差距在那儿摆着呢。 “这扇门后就是木鱼百科论坛了,”当林三酒拧开门把手时。二花的声音殷切地响了起来:“……别看灰尘这么大,其实这条路不少人都知道。” “唔”了一声,林三酒有点儿迟疑地拉开了门。 另一个世界随着她的动作扑面而来。 因为人的呼吸而浊热起来的空气,在她踏出第一步时就轰然将她包围住了;此起彼伏的嘈杂人声一瞬间灌进了耳朵里,明亮的白光迅速点亮了林三酒的视网膜。目光从不远处的平台边缘落下去,划过了无数的、一排排的大屏幕——愣了半秒,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正站在一个高台上。 “这边是楼梯,”二花好像生怕她看不见似的,“亲娘,慢点儿下楼。陡。” 要不是顾忌着自己此时的外貌,林三酒真想再把他倒拎着甩两下。 木鱼百科论坛远远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从长长的楼梯上走下来以后,林三酒正站在了一个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厅里,天花板高高地隐没在了灯光照不亮的黑暗中;两侧墙壁上是一个一个浮凸出来的小房间,错落有致地排列成了有趣的形状,而大厅中央—— 让她想起了老家里常常看见的华尔街股市照片。 一人多高的银亮大屏幕,放眼望去足有数百个,排成了整整齐齐的几排,大部分屏幕前都围着密密麻麻的一帮进化者;在大屏幕之间,还散布着数量惊人的单人操作小屏幕。此刻有不少都被占用了——屏幕盈盈的光芒点亮了千百张形貌各异的面目。 林三酒徜徉在过道理,感觉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些大屏幕,一般显示的都是十二界内的公告,”二花指了一下离她最近的屏幕。在别人看见他被黑皮绳捆住的手以前,就放了下来:“比方说有人想交换物品、询问签证官动态,或者看不顺眼了约个决斗……像我之前接的任务,就是在这儿找到的。” 瞥了一眼,林三酒的目光从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上方迅速捕捉到了半句话:“……寻求另一位合作签证官,本人签证官能力已达到三级……” 这句话在滚动了一会儿后就消失了。她带着满心的奇妙感,也随着二花继续朝大厅深处走去。 “这些大屏幕播放的信息,也是分了类的;所以对什么信息有兴趣,就去相应的分类。”二花简单地介绍完了,领着她走向了一个角落里的单人小屏幕。每一个单人小屏幕都身处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为使用者提供了一点儿隐私。 “这一种,可比大屏幕的数量多多了。”二花看着“盒子”笑道:“查询、发布……干什么都可以;偶尔我也会过来添加资料,赚点儿外快。” 说到外快,他到底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林三酒手里的小布袋,表情有点心痛。 “添加资料?”林三酒顿时来了兴趣,“什么资料可以赚钱?” “十二界有一个共享的系统,”二花说到这儿的时候有些骄傲似的,“……非常了不起的系统。每一次从末日世界出来,你都可以在这个系统里输入该世界的信息——取决于你信息的宝贵程度,你可以赚到相应数量的红晶;而下一次如果有人想知道自己目的地是什么样儿的话,花点儿钱就能看见你输入的东西了。” 他没说错,这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发明——林三酒钦佩之余,也突然明白了楼氏兄妹是从哪儿搜集到“如月车站”信息的了——就算成长者联盟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知道每一个去过如月车站的进化者都是谁;而有了这个系统。却能够将信息有效集中起来,怪不得十二界居民的生存率高! “能查十二界内的消息吗?”林三酒走近小屏幕,有些茫然地在上头点了几下。“比如我想了解兵工厂,我就直接搜兵工厂吗?” “噢。可以呀,只是要花些红晶而已……不同的消息,价钱也不一样的。”一边说,二花一边从她手里接过了一把“原本属于自己的红晶”,不忍心似的将它们扔进了屏幕下方一个小托盘里。 当小托盘徐徐被收进机器里以后。小屏幕像是活了似的骤然一亮,盈盈如同流动似的光芒顿时让林三酒想起了【能力打磨剂】。 “诺,你在这里选,然后在这里输入……”二花教了她一会儿基本的操作方法,当她学会以后,就因为避嫌而被灵魂女王押着走出了盒子。 林三酒扫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见灵魂女王还算尽忠职守,便把目光投在了屏幕上。 右上角一个红亮亮的数字正显示着“7”,这是她刚才投进去的中晶数目。在正中央,一张一张像书页似的目录正浮动在屏幕上。停留的时间不过几秒,便动作轻滑地消失在了另一侧。这似乎是末日世界下的子菜单,她随意一瞥,几个新鲜而古怪的名字已经跳进了脑海里:【咖啡豆世界论坛】,【火树银花世界论坛】…… 随便点开一页,就会发现两个选项——“输入”和“查阅”,在“查阅”的旁边,还写着一个相应的价格;有的是11个中晶,有的是23个,看来世界与世界也不一样。 这一切都太奇妙了。她甚至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有些适应了眼前的一切。 想了想,她理清了眼下最为重要的三件事。 在来到木鱼百科论坛之前,林三酒总是处于一个轻微焦虑的状态里——在每一个世界里。她都遇见、结识了许多同伴,与他们度过的每一分钟,回想起来都是那么地令人心安。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共同度过的时光,才让她更加觉得眼下的情况难以忍受…… 呼了口气,她迅速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极温地狱”。 尽管从二花身上强抢了不少,但买完两个面具以后。林三酒身上的红晶又一次见了底。按照他刚才介绍的情况来看,想要完成她想做的三件事,必须要先输入一些末日世界的信息,为自己多赚点儿红晶才行—— “【极温地狱】等级D,评价:一个偏僻的乡下地方。确认输入资料?” 长呼了一口气,林三酒敲了一下“确认”。 一幅幅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了的熟悉图像,轻盈地浮现在了屏幕上。(未完待续。) PS: 我以下发言不要友善度了:真是气坏了!敬告某位百度贴吧吧主,请你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地侵犯我的权益了,更不要打着为作者如何如何的名头,我用不着,对我没好处!不欢迎你看我的书,我要不起这样的粉!私下看DAO版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偷用我的劳动成果给你自己聚人气,是几个意思?!感谢热心的书友已举报! 缓口气……今天为这事我感觉更新都写得心不在焉了,有点对不起支持我的大家。 @罪恶梦:谢谢你一口气赏下来的第三个和氏璧和月票,说真的,有时想一想有人愿意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对我表示支持,真的非常感动……!(感动完了再想想,这就23个加更没还啦……) 另外还要感谢月半木 、面包牛奶的小屋、彩telent、小肥鸟、西西3min、书友151111230610516的平安符,细细欣欣的2个,伊洛之素的香囊,还有应我哀求将钱罐拆分了的山田群夫,赏了一口气10个香囊~! 谢谢月票党给我的支持:书友150504061011926的2张、agicxx、半熟姜片、kuet、平凡读者、小小书~! 另外啊,加了群的人请认命地折服于我的威严,不要一被禁言就来书评区闹,也不许叫我权限狗 324 哈哈并没有百科论坛之旅2 这一天的木鱼百科论坛看起来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颜色纷杂的水流,缓缓流动在金属与屏幕的空隙之间。嘈杂得分辨不出内容的人声,与浑浊的空气一起蒸腾而上,消失在了高高的大厅上空。 “诶诶,好的,好,一会儿见,”在一个单人操作台旁,一个高大的黑发英俊青年连连点头,笑容满面地目送着不远处两个女孩儿走远了,这才可惜地叹了口气:“……唉,要是我本来这么帅就好了。” 双马尾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攥着黑皮绳,望向二花的眼神里尽是茫然。对于灵魂女王来说,刚才这一只人类和另两只人类的打趣、聊天,完全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与这个男人比起来,还是林三酒好理解得多了。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小屏幕后的林三酒看起来非常专注,一点儿也没留意到自己这边;二花扭过头,暗暗将身边这一个小女孩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她可没戴面具,也就是说,这是她的本来样子…… 虽然外表不能说明一切,但是与身后的那个女人相比,眼前这个小女孩似乎好对付得多了…… 二花悄悄地从她身边挪开了两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一挥手——果然,在绳子的牵扯下她被拽得一晃。 ……看来有机会脱逃! 二花才刚刚雀跃起来,还不等念头从脑海中消失呢;小女孩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朝他一转头,接着猛地张大了嘴。 ——随着“哐当”一声响突然重重地砸在了“盒子”上,刚刚输入完一句话的林三酒被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二花正连滚带爬地试着从地上站起来——抬起眼睛,灵魂女王正在活动着自己的下颌骨,慢慢将自己脸的下半部分给“揉”上了。 “你们在干什么?”她皱眉喝问了一句。 要不是戴着【面具】,二花的表情肯定比现在还要难看得多——“亲娘诶,那是个什么东西……啊?你怎么不告诉我……哎呀……”一边说。他一边挤进了盒子里,似乎觉得还是在林三酒身边要安心一些。 “你出去!” “我不看,”二花忙闭上眼睛,背过身子:“我就在这儿等着。”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看看灵魂女王,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让他留了下来。 转过头,一个水蓝色的星球图案正好在她的视网膜里徐徐消失——她已经将【极温地狱】的资料输入完毕了,不过仅仅一个D级世界。给的红晶数目也少得可怜;屏幕右上角的数字仅仅只增加了3。 既然如此,那么B级的【如月车站】应该会给的多一些吧? 抱着这个想法的林三酒,在打开【如月车站世界论坛】时,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儿天真了。这个世界虽然难度不小,但因为其阴灵的独特性,居然在十二界里还算小有名气——输入资料的酬劳一是取决于世界等级,二是取决于信息的珍稀程度;她绞尽脑汁将自己记得的全写了出来,仍然只获得了5个红晶。 输入某一世界资料时,是可以免费浏览该世界论坛一次的;她借着这个机会看了看,这才发现如月车站论坛里已经有了近百份经历和资料。 叹了口气。林三酒不抱希望地搜索了一下伊甸园。 “【伊甸园】等级C,评价:去一次浑身难受的破地方。确认输入资料?” “确认。” 提不起劲儿地敲击了一下,林三酒还是将伊甸园的经历尽可能详细完整地记录了下来,甚至连自己一手摧毁了伊甸园城市的事儿都写上了——反正她此时用的是化名“用户1112132225”,也不担心什么。 确认提交以后,屏幕上的红晶数字却迟迟没有变动。 “怎么?没有反应了?”她嘀咕了一句。 背过身子的二花虽然看不见,但是不妨碍他说话:“……延迟了吗?这也正常,有时候输入进去的消息要审核,不然要是有人胡说一通,岂不是害死人了?” 这倒也是……见审核过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林三酒打开了一个名为“Craglist”的消息发布菜单。 发布消息也必须按照分类进行,不同分类的价格也不同,像在十二界内寻找“互助伙伴”的,往往和签证官的消息一样。都是最贵的:因为14个月一到就必须要传送走,有些居民累积的产业、商店,有时甚至是活物或小孩儿,却都是带不走的——这个时候,如果与另一个世界的十二界居民建立了合作关系,就容易得多了。 林三酒一目十行地从324个子分类中飞速浏览过去。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消息大概只能放在“其他”分类里的时候,她目光一跳,小小地吃了一惊,打开了“尸体”子菜单。 与其他栏目相比,“尸体”栏目下冷冷清清的,只有几条看起来措辞非常可疑的广告:“高价求购二十岁以下年轻女性尸体”、“可局部、可整体,要求供应稳定”、“尸体转化,三日短工”……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林三酒随意点开了第一条,发现发布人对女性尸体的要求细致到了极处:要中长黑发、“山岭”人种、不能有尸斑及明显伤口…… 她莫名打了个寒战,赶紧关了页面。 找到发布处以后,她仅仅花了六个中晶,就发出去了一条广告。 “西格拉广场RECYCLE-FL3-T120为尸体抛弃处,常年存有大量新鲜抛弃的尸体,部分有损伤,但基本完好,可用于医学研究。” “叮”一声小小的铃音,代表着她的信息发出去了——呼了一口气,林三酒暗暗企盼着这条广告能落进目标人物的眼里。 毕竟她现在的状况太不安全了……指望运气,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三件事,这才做好了第一件。 “诶,我问你,”她转头朝二花问道。“如果我要一次性查好几个世界的资料,难道只能站在这儿一条一条地看完吗?” 要真是这样,恐怕不等看完【面具】先要失效了——不过想来她并不是头一个有这样疑虑的人,二花回身指了指旁边一个白色圆球:“……当然不用。多花一个红晶,就能把一个世界论坛里的东西打印出来带走。只不过你的红晶不够啊,顶多也就只能打印一两个世——”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个清越响亮的声音忽然紧促地在大厅内“当当”连响了两声,如同水波一样地从上空划了出去;一直当余音过去时。林三酒才恍然意识到这原来是她曾经听过的木鱼敲击声。 当她将目光投向二花时,才发觉后者面色不太对劲儿:“这……是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不远处的大屏幕。 几乎是在敲击声响起的时候,数百个雪亮的屏幕上便同时跳出了一行字,以醒目的鲜红色迅速在屏幕顶部滚动起来,一时间吸引了无数目光——“通告:新增一个AA级世界【伊甸园】,请签证官及拿到该世界签证的同胞注意;通告:新增一个……” 林三酒呆呆的目光好像黏在了这行字上,一时间还有点儿无法理解眼下的情况;从大厅远远的角落里,似乎响起了什么人的叫声;一直到她身后接连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叮叮”声,这才将她的神智唤了回来。 在二花目瞪口呆的神色里。小屏幕右上角的数字疯狂地急跳成了“389”——然而这并不是叫林三酒吃了一惊的主要原因:一个又一个“请求通讯”的页面不知从哪儿接连蹦了出来,带着叫人心慌的“叮叮”声响,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地涌进她的耳朵里。 “这,这是怎么了?”话虽然这么问,但林三酒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这一切肯定都是因为她所提供的资料;只是她还有别的问题正梗在心里:“怎么会有AA级世界?我以为A级已经是最高了……这些人想干什么,又为什么要跟我通讯?” 二花投向她的目光,已经隐隐地泛起了之前所没有的敬畏——“那个AA级世界的资料,是你输入的?” 他其实也不需要林三酒回答,四周扫了一眼,忙一拍小屏幕。低声道:“快走吧!我们知道的AA级世界名单,多少年了一共才只有四个,你这一来就多加了一个……当然有各种各样的人要找上门了!现在没有时间耽搁,你要是不想被发现——” 林三酒的动作比他的语速还要快得多了。在机器徐徐吐出小托盘的那一刻,就立即将所有的红晶都卷进了布口袋里;当她转身站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震惊从脸上抹得干干净净,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盒子”。 在她身后,二花和灵魂女王都忙跟上了。一个是强作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另一个却完全意识不到眼下情况的严肃性。因此看起来倒也不太惹人注目;在林三酒的有意控制下,几人步伐既不快也不慢地融入了人流之中。 但是在通往论坛出口的路上,他们却被前方一片片拥堵的人潮给迫得停了脚。 “发生什么了?”嗡嗡的人声乱成了一锅粥,叫人什么也听不清楚;这种混乱的场面,看样子应该不是因为一个AA级世界造成的——不得已,林三酒只好随便揪住了一个人问道:“……你们为什么都堵在这里?” “有人把出口封了!好像是在追捕一个什么人——”(未完待续。) PS: 今天周末没啥事,结果浪了一天不知道都干嘛了,到晚上才来疯狂赶字……12点这个死线还真是给了我好大动力,看来我果然是那种死线以前生产力翻五倍的人。标题照旧恶趣味……明天要去上课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出一章,我在开课以后要适应一下时间表,争取留出码字的时间。 蒙大家错爱,今天的感谢名单也依旧很长,主要有负罪菇所赏的10个香囊和一个钱罐(这是不是作为赔罪的贿赂?不过我还是会为了你的钱罐加更哒),西西3min、杜子若、面包牛奶的小屋、山田米娅、爱吃牛角包的达利圆的平安符,书友131009102135403的3个平安符,谢谢大家~ 另外月票党里给小小书说声抱歉,每次都投了2张结果我都不知道……这真的是点娘的责任,你们骂它……谢谢胖喵豆子、941甜品、复明大使漫漫、Molly、小言西西、双红豆的月票们!还有山田的更新票~ 每次写感谢名单的时候都觉得好幸福。 325 Jingle Bell, Jingle Bell 随着“咣”地一声闷响,当肉体撞击在墙面上时,被冲击力狠狠地震了几震;血液和肌肉在手掌下流动、翻腾着,林三酒收紧了箍在喉咙上的手指,琥珀色的眼珠几乎能燃起火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通知了人偶师的走狗!” 二花被死死按在墙上,扑腾着两条腿,他张大了嘴“嗬嗬”地吸着气,一张脸迅速涨红了。 即使身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里,林三酒还是顾忌会被人瞧见;她四周望了一圈,终于松了松手指。 一口空气这才流进了二花的肺里——他“咝啊”一声大喘气,一边咳一边辩白道:“不、真的不是我……你不是知道我、我身上都有什么东西的吗?人,你刚才说,人偶师……” “当时你身上的确掉出来了不少,但是那未必是你的所有东西。”林三酒眯起眼,毫不理会他的话头:“……用来联系那一队人马的特殊物品,恐怕被你藏起来了。” “我真的没有啊,亲娘!”二花的模样看起来几乎快哭了,“只不过一起接了个任务,谁那么肉麻还要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呀!你说,你怎么才能信我?” 他又急又喘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只是迅速融入了人群纷纷杂杂的一片音海里——整个大厅的上空,此时正激荡着各种各样的声响;林三酒皱眉想了想,终于将手指从他的咽喉上挪开了。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她的目光向身旁扫了一眼,“……不然我就把你交给它了。” 二花根本连看都不肯看灵魂女王——他拧着脖子,闻言一阵点头。 如果不是这个家伙通风报信了,那么此时堵门的那帮人,未必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不过…… “现在【面具】的时限还剩下多久?”林三酒低低地问了一句。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二花揉着脖子说。 二十分钟听起来挺长,但是如果用来搜查眼下这么庞大的人群,就像把一片薄冰投入了热水,转眼便能够化得干干净净;她绝对不能露出真实模样来,因为就在一分钟以前。那一条“搜捕背后有一双骨翼的女人”的任务通告,才刚刚从不远处的大屏幕上滚过去。 “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林三酒握紧了黑皮绳,“不管你用——” 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立刻被自己给猛地掐断了。 抬起眼,林三酒有些愣愣地看着突然之间陷入了一片死静的大厅。她面前成百上千的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她没听见的命令一样,忽然一个个儿悄然无声地快速挪向了大厅两侧,露出了一片逐渐大起来的空地——这么多人一起行动。空气里却只有衣料“沙沙”的低响。 手上黑皮绳被一股力量一拽,顿时绷直了;她回头一看,发现原来二花早就退出去了好几步,见她没动,正急得朝一边直努嘴。 莫非是人偶师来了? 这是头一个浮进林三酒脑海的念头。 当初在极温地狱里,人偶师抓了好几百人集中在一起时,那个十二界居民申连奇,也是这么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一边想,她一边忙赶了几步跟上了——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像是被摩西分开的红海一样。逐渐而迅速地在聚集在了大厅两侧。仔细瞧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突然意识到来人并不是人偶师。 她还记得申连奇那时的反应。这种说法或许有点儿怪——当时尽管他很害怕人偶师,但那却是一种非常好让人理解的害怕;就像是一把刀架在一个人头顶上时,所能引起的反应一样…… 在经过一排十二界居民时,林三酒顿了顿,轻轻在他们身边站好了。像是没发现她的到来似的,这几个刚才还在高声大气地抱怨着不能出去的进化者,此时各自的眼睛都紧紧地盯住了自己的脚尖,浑身僵硬得几乎比得上人偶师手下的塑料模特——然而他们脸上却没有多少惶恐之色。有的只是一片苍白的麻木。 ……很显然,这是长期的畏惧内化之后,所形成的麻木。 从在十二界见识到的来看,人偶师……好像还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刚才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半分钟内。便动作娴熟地退让出了一条道路——好像已经做过许多次了似的。 “噢噢噢——!” 一个高昂欢快的声音猛然划破空气,骤然从大厅正中央响了起来;当林三酒才刚刚疑惑地想到“那儿没有人”时,一个人影已经如同浮泡一般,从空气里现了身。 “Merry——” 刚一看清楚,她的目光顿时一怔,随即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 “Christmas——” “这。这……”她忍不住望向了二花,想寻求一个答案:“这人……” 如同另外的千百人一样,后者低着头,目光黏在了脚尖上,看也不看她;只是黑皮绳上传来了几下拉拽,仿佛在暗示她也快点儿把眼睛低下去似的。 即使理智知道自己应该随大流更安全,但林三酒完全无法挪开眼珠。好像的确是快过圣诞节了,可是…… “EVERYONE——!” 随着最后一句高高挑起的尾音,来人顿时发出了浑厚的一阵大笑;或许是大肚腩的共鸣好,他的笑声简直震耳欲聋,好像连墙壁都在嗡嗡作响。 “……时隔这么久,看见大家还是这么活跃,我很高兴噢,噢噢。” 圣诞老人——没错,的确是圣诞老人——抓了抓自己浓密蓬松的大胡子,呈现出健康粉红色的皮肤上泛起了一片血色;他一双倒钩形状的眼睛阴森森地眯了起来,声音响亮:“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出来走一走了……你们一定没有猜到原来是我。我想,大家都还记得我的规矩吧?” 穿着一身绿幽幽的圣诞服,这一个“圣诞老人”高高站在大屏幕的顶部,目光好像含了铅似的从一片片人头上空扫过。当他慢慢地咧开嘴,展现出一个笑容的时候,从雪白蓬松、卷曲凌乱的大胡子里,露一个渐渐黑下去的深洞。 “只有好孩子。才能得到一件圣诞礼物……噢噢噢。”明明是十分浑厚的嗓音,但偏偏这个圣诞老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刮骨尖刀。 “可今天我出门出得急,没有带礼物。怎么办呢?”圣诞老人仿佛真的很着急似的——随着他的话音,从他肥壮的身子后头,挤出了一个又一个纤细的影子来——“不如就拿你们自己的命,作为 ‘好孩子礼物’吧……噢噢。” 纤细的影子走进了光芒里,林三酒才看清那是好几个身材细到了极致的女人——她们的四肢好像只剩下手指一圈那么粗了。每一个都又高又长,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穿着圣诞短裙套装的绿蟋蟀。为首的女人呵呵一笑,随即跃下了大屏幕,拧着她仿佛随时会断掉的腰,轻盈地“跳”着走近了林三酒所在的这一群人。 “圣诞老人的小助手们,会帮我判断你们到底是不是好孩子……”圣诞老人又一次“噢噢”了一声,笑了:“那么,好孩子的标准是……” 林三酒屏住了呼吸。 她从来没有见过情状如此诡异的进化者——他们不仅仅是穿戴奇怪,从他们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微妙的气质,正清清楚楚地将“危险”二字传达进了每一个人的毛孔里。 “有两个。”圣诞老人举起了两根胖胖短短的手指。“第一个。成长型不必死。” 林三酒猛然大喘了一口气,背上酥麻麻地站起了一片汗毛,仿佛她的触觉才刚刚恢复神智似的——在隐隐松了口气的下一秒,她才突然意识到成长型是一类非常罕有的人—— 人群中终于微微地发出了一点骚动——然而随着“绿蟋蟀”朝前一跳,她所面对的方向上,几乎所有的杂音就都被扑灭了。 “……噢噢,好多孩子很失望啊,噢噢,不要担心,”圣诞老人摆了摆手。“好孩子的第二个标准是……身上没有人偶臭味的,也可以拿到自己的命当礼物。” 林三酒浑身的肌肉刚刚一紧,身体即将做出反应的前一秒,她猛地被自己手腕上的黑皮绳给拉住了—— “不要动!”二花的声音几乎慌得几近哀求了:“你千万不要动!” “我不知道你跟人偶师怎么回事。但是你相信我,你现在跳出来绝对没有一个好下场,只会连累到我,”他一急就把真正顾虑都说出来了,“……你上回是什么时候见到人偶师的?时间不短的话,不如赌一把!” 见到人偶师本人。还是两年多前的事了;但即使是与白小羌的那一次交锋,也离现在足足过去了五天。 这五天里,林三酒在冷风里打过短工,坐在蛋炒饭喷泉边吃过饭,衣服也换过两次了——想到这儿,她感觉自己紧绷的身体逐渐松了一点儿。 对,他们不可能从我身上闻见任何味道——再说,她还有一张别人想不到的王牌呢。林三酒呼了口气,转头朝右边的灵魂女王看去。 “……见过人偶的成长型,我们该拿她怎么办呢?” 绿蟋蟀一般的女人脸,充斥了她的视网膜。(未完待续。) PS: 我的妈呀这一章赶得都让我尿了,终于赶在12点前码完,你们实话告诉我,跟之前比质量有明显下降吗? 今天的感谢名单长得又让我尿了,讲真,你们这么热情,我的裤子有点受不了……但我受得了!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谢谢变心菇的2个桃花扇,水果圈圈的桃花扇,素衣黛眉淡如画(2个)、白鹿东篱下、禁言鸟、hahana0、面包牛奶的小屋、布兰德熙、彭彭8889、度崽、mikasayou、彭彭8889、的平安符,乖小喵、乖孙、馥郁司宁、书友150703031546140的香囊,丹丹er°的桃花扇、香囊和5个平安符,我要吃辣条的22个平安符(!!),之鹅的3个平安符~! 还有不断前推我的月票党们:谢谢蓝色象限仪、青祭的2张、水果圈圈、变心菇、透明晴天、补一个Desiree被我漏了的~一共14张我知道还有很多人没有感谢到,但你们的热情已经远远超过了点娘的反应速度,我暂时看不到还有谁~~ 总之先给大家道声谢谢,我一定继续努力,争取12月结束以前先还上个欠的加更吧………………(就是这么点出息了……) 326 来,许一个愿吧 @@……情况似乎比想象的还要糟糕。林三酒抿紧了嘴唇,死死地盯着大屏幕顶部的圣诞老人,听见自己耳膜里正传来“咕咚、咕咚”的血流声。关于这个@@ 327 擦身而过 清脆的“啪啪”两声,成了林三酒有生以来听过最令人不安的声音。 她是如此恐惧,以至于她感觉到自己的胃都翻了个个儿,如果她愿意,随时都能吐出来。刚才交织的紧张、愤怒、无奈……此时都被抹得干干净净,只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片空白和涔涔的冷汗。 高而肥壮的圣诞老人,即使是坐在椅子上时,也仍然庞大得像是小山似的;他被点点飞血染得发粉的白胡子慢慢地抬了起来,似乎在笑;随着他的手再一次扬起来、落下,又在大腿上拍出了“啪啪”几声。 “来,坐到这儿来许个愿。”当圣诞老人笑起来的时候,他的一双倒钩似的眼睛弯曲成了叫人头皮发麻的样子,胡子中的黑洞若隐若现:“……噢,快点。” 几乎是半麻木地,林三酒收回了【女奴的捆缚绳】,阻止了灵魂女王要跟上来的脚步后,她僵直着身体走向了圣诞老人。 ……眼下这一幕之所以能够发生,或许她还应该感谢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十分钟以前,当圣诞老人慢慢地转过头时,林三酒在惊恐中终于下定了决心——眼见前三个进化者都已化成了血泡,再想想他们的说辞,她决定试试另一条路。她将自己和人偶师之间的过节一五一十地全部坦白了:包括对方是怎么在成长者联盟守株待兔的,自己又是怎么从人偶手上逃出来的…… 这个形状诡异的圣诞老人,到底与人偶师是什么关系、又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天才知道;在她讲述的过程中,林三酒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嗓子以外的身体部位了——她的目光死死地凝固在圣诞老人身上,生怕她漏看了一个动作,自己就会也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当她终于说完时,林三酒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连眼眶都在隐隐发酸。 不过万幸的是,圣诞老人似乎很满意她的“故事”,最终决定还是要给她一份圣诞礼物。 “你的礼物跟那三个臭气熏天的家伙不同。”他浑厚的嗓音轻飘飘地滑进耳朵里,“……如果你乖巧一点,我给你的可不止是你的命噢,噢噢。” 在理解了“自己能活下来”的那一刹那。林三酒浑身的皮肤毛孔都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即使再恐惧也好,就是打死她,林三酒也发不出一个“您”字。 好在圣诞老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小小的不敬,仍然保持着微笑,等待她走过去:“……等你许过了愿。你就知道了。”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然而字里行间那微妙的语气,却立刻让林三酒的汗毛站起了一片——如果不许愿的话,那么自然就是没有“礼物”的;而没有礼物的下场,此时正在她脚下滑腻腻地润湿了地板。 没有……没有出手的机会,也看不见胜利的希望。 ……当林三酒终于颤抖着坐上了圣诞老人的膝盖时,她恨不得能够抓烂自己碰到他的皮肤。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试图镇静下来,然而却是无用功—— 是恐慌还是恶心,她几乎分不清楚了;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收紧得不能再紧。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少接触他一点似的;圣诞老人崭新的衣料气味,混着腐臭和新鲜的血腥气,浓浓地扑了一脸。 身子底下一片冰冷,毫无温度。 “……告诉我,你会听圣诞老人的话,做一个好孩子吗?”圣诞老人嗓音甜蜜地问道,尾音腻腻地,好像一旦黏上耳朵就擦不掉了似的。 “我……”林三酒现在愿意拿她身上所有的特殊物品,换来一个看一眼刚才那几个成长型的机会;只不过当那蓬雪白的卷胡子慢慢低了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我……会的。” 下一秒。她只感觉自己小腹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似的;随即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立刻将她掀下了膝盖。 圣诞老人畅快的笑声震得她耳朵发麻,林三酒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事。她双腿发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二花正呆呆地看着她,也琢磨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极了!不但是一个成长型,还跟玩娃娃的有过节……”圣诞老人弯弯的两只眼睛从她身上挪了开来,也站起了身:“……太好了,噢噢。我现在需要找到那个玩娃娃的藏在哪儿了,所以你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当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迸进了空气里的时候。林三酒终于明白所谓的“许愿”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答案一直都明摆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没想明白——就在“做个好孩子”之前,正是“听圣诞老人的话”。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是饿了知道要吃、困了知道要睡一样,林三酒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现在一定要“跟圣诞老人去他所指定的地方”,不然的话—— ……她刚才小腹一紧的地方,正是另几个进化者上半身爆成血沫的分界线。 “等、等等!” 脚下不敢耽搁,她几步跟上了前方的绿色人影,林三酒却不由心中一急,忙叫了一声——当圣诞老人果真转过头的时候,她激灵灵地压下去了一个寒战,尽量不去想这算不算是不听话:“那个,我的朋友……能跟我一起来吗?” 她指的自然是灵魂女王。 有了灵魂女王,她手里就等于多了一张牌;在有可趁之机的时候,说不定她能够借其脱身——然而圣诞老人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带上一个帮手么? 叫她没想到的是,前方那个高高的肥壮老人却似乎完全不在意。 不,事实上,与其说他是不在意,还不如说圣诞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欢迎这个主意。 “噢噢,不错,当然可以。”他甚至几步又走了回来,目光在灵魂女王和二花身上来回扫了两圈,“……你要带哪一个?” 林三酒看也没看二花一眼。一伸手:“她——另外一个只是我来这儿之前恰好碰见的,没有用。” 既然她拿了二花的红晶,那么就不妨尽可能帮他一下,给他一个脱身的机会。 灵魂女王抬头看了圣诞老人一眼。隔着它套上的人皮,也不太能看出来一个确切的表情——它小心地从对方身边绕过了两步,快速地走向了林三酒。 圣诞老人眯着眼,盯住了它的背影,慢慢地歪过头。 ……当脚步声越来越远。从大厅中逐渐消失了以后,二花战战兢兢地动了动,抬起了头。 百科论坛的大厅里依旧灯光雪亮,无数个屏幕一同亮着盈盈的光芒,一条条各式各样的通知与公告仍然从这一边无声地滚动另一边——在没有了丝毫人声以后,百科论坛看起来与往常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地方了。 刚才圣诞老人所在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早就带着林三酒二人走得影子也不见了;他来过的唯一痕迹,就是飞溅了一地的烂碎血肉。 好在……没有人理会他。 当迈开腿的时候,二花才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僵了。像是在刚才短短的半个小时里被冻成了冰。 “真是,怎么会这么倒霉,”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跌跌撞撞地朝正门口走去:“……圣诞老人都多久没出现过了,我还以为是他妈都市传说呢……” 越接近门口,他的胆气恢复得就越多;当门外的天光洒到二花身上时,他眯起眼,隐隐约约听见外头有人似乎喊了一句——“有人出来了!” 作为红鹦鹉螺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发生在木鱼百科论坛里的事,早就随着之前脱身的人而传遍了整个自由区;对等在门外的几个人说了一声“他走了。里面没人了”以后,二花感觉自己再也没精力理会他们的问题了,自顾自地一头撞进了一条小巷里—— 他现在需要找点儿钱,再好好休息一下。 或许是还一时头昏眼花着。二花的身手确实钝了不少,一个不小心,他险些在拐弯处撞上另一个影子。当他脚步一错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以后,二花抬眼一看,脸上顿时一振,立马换上了另一幅神色。 “您好。”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希望自己在对方面前尽量能显得体面一点儿:“您好……真对不起,是我刚才没看路……” “没关系,别着急,”对方非常有风度地原谅了他的冒失:“既然遇上了你,我正好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不敢不敢……您尽管说!” “我初至贵地,很多地方还不大熟。请问,假如我想打听消息的话,应该去哪儿呢?” “诶哟,您可问着了。一般来说我们都会去木鱼百科论坛,那儿什么消息都有……只不过……您最好现在别去啊。” “为什么?” “刚才……那儿来了一个很危险的人物,死了人了,一地的血……现在怕是正乱成了一团呢。”二花有点儿担心地说道。 “噢……这个我倒是不介意。”对方语气温柔,不管是胡子抖动的频率,还是偶尔舔一下爪子的动作,看起来都是那么有教养。“毕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人类似乎都很难拒绝我啊。” 小猫碧绿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亮润泽的光。(未完待续。) PS: 死线即是第一生产力!今天从画室回来了,受到了老师的亲切表扬,一路回来我嘚瑟得都不会走路了……一回家开页面就有惊喜,@罪恶梦,@山田米娅,你俩商量好了一起发和氏璧吗?这给我吓的!谢谢你们!!幸亏我下周要开始还更了,不然欠了这么些债我还咋吃好睡好…… 还要谢谢打赏了我的补课菇的香囊,面包牛奶的小屋、彩telent、枳君、书友151215121600824的平安符,我又独特的作死方式的5个平安符,徊的3个平安符~~ 嗯,至于月票党嘛,我漏了慕轻尘的好几张票,真是对不住……话说月票太容易看漏了(不是我瞎!谁再说我瞎咱们就出去唠!),要不然我建个置顶楼,要是漏了谁你们就留个言,怎么样? 谢谢以下(被我翻出来的)月票党:一口烂牙的2票、枫夜star的2票、灵窍悠悠的2票、禁咒罗刹、leilay、blackteas、Q_Juliet、羞颜、四时春!(发现了吗,有延迟……) 评论区的帖子比较多,有时实在是回不过来,所以我统一感谢一下鼓励我的大家,你们发的每一个帖子我都看过了! (说我坏话的我也都看见了,什么短小,变态,更新渣,权限狗……呵呵呵,你们等着的。) 328 万众爱戴的胡苗苗 跟林三酒比起来,胡苗苗的红鹦鹉螺界之旅真是太顺心如意了。 以前在如月车站时遇不见几个活人,它自己也有点儿懵懵懂懂的不太清楚;然而当它在自由区落了脚以后,猫医生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人类是一个这么好糊弄的种族啊! 自打它进了自由区,一路上就不停地受到各种热情款待:有为它准备睡铺的,有带它下馆子吃饭的,还有主动跟它分享红晶的……别的不说,红鹦鹉螺各种口味的特产包子,它都已经尝了个遍。 如今的胡苗苗可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个多月的养尊处优下来,现在每走一步路,它身上绸缎似的皮毛都会随着动作闪闪发光;光滑柔软的毛发被不知道哪一位热心进化者精心修剪过,一条蓬松的尾巴看起来尤其漂亮;脖子上系了一个鲜红的蝴蝶结不说,猫医生的后背上还多了一个小背包——里面是20个中晶,一点小鱼干,还有几个小型特殊物品,都来自于好心人的捐赠。 万事顺意的猫医生,现在唯有两个遗憾:一是与楼氏兄妹、林三酒失散了——它被传送得太突然了,除了还记得一个“西X拉广场”之外什么也没记住;在好不容易找着、并且进了西格拉广场后,足足花了两天功夫,它又晕头转向地出来了,自然毫无所获。 而第二个遗憾,是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一具尸体了。 虽然有不少人拍胸脯表示,一旦自己死了,猫医生可以随便把尸体拿去用没关系——可是毕竟一时半会的,还没有人愿意去死。 为了能够找到朋友和尸体,猫医生在打听清楚了木鱼百科论坛的地址以后,一溜小步“蹬蹬”地来到了论坛门口。 论坛面向大街的入口,看起来非常气派:一只垂悬在拱门中央的木鱼,在天光下呈现出乌亮的色泽,足有一人多高。轻轻地在空气中摇晃着,将拱门分成了入口与出口两个部分。只不过往常人声鼎沸的论坛门口,今日却是一片死静,目光越过木鱼的身后。甚至还能看见空荡荡的大厅一角。 胡苗苗放慢了步子,无声地走进了大厅。 即使刚刚才发生了那样的惨剧,但仍然有零星几个胆气壮的进化者已经进来了;此时三三两两地围在大厅深处,嗡嗡的低语声在拱形天花板和墙壁之间,回荡成了模糊一片的回音。 当猫医生矜持地走近时。几乎是毫无例外地,这几个进化者也立刻“折服”在了它的风度之下。 “这是怎么回事?”在离那一地血肉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猫医生就停了脚,它怕把自己的脚爪踩脏了:“竟然碎成了这样……” “医生是来做尸体鉴定的吗?”一个进化者语气很敬重地开口道:“我想您也用不着费心了,毕竟这是圣诞老人干的……” 胡苗苗对没了上半身的六条人腿没有多大兴趣,更懒得理会凶手是谁;它有点儿可惜地点了点头,冲几人非常有礼貌地问道:“不知哪一位愿意花点时间?我初次来这,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在一片热情的回应里,被它挑中的进化者,顿时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将猫医生带去了一个单人小操作台。 “您看,像这样输入以后,就会出现相应的结果了……” 在给小猫演示过了一遍操作方法以后,这个男人甚至还主动地替它放进去了一把红晶。 看着右上角的数字跳成了30,胡苗苗毫不客气地将爪子按在了屏幕上。从听明白了这个系统以后,它就想好了要搜索什么;只不过在跳出了结果以后,它顿时发出了一声细细的“呜?”来。 此时屏幕上显示的只有一句话——“根据当地的相关法律法规,部分搜索结果不予显示。” 男进化者凑过头看了一眼,脸色也有点儿怪。 “您搜的是……成长者联盟和人偶师?” 胡苗苗理直气壮地看着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它的逻辑非常清楚——早在如月车站时,它就听楼氏兄妹说过。林三酒和一个叫做人偶师的家伙有过节,而楼氏兄妹所属的这个什么联盟,似乎也是站在人偶师的对立面的;那么既然眼下找不到楼氏兄妹了,只要找到这个联盟跟人偶师之间的冲突记录。就应该能提供进一步找到楼氏兄妹的线索,如果找到他们,那林三酒也就不远了。 想法是挺好,但是胡苗苗显然没有想到第一步它就遭遇了挫折;试探地用肉垫拍了几下,屏幕上那行字仍然执着地亮着。 “呃,是这样的……”男进化者探头在周围看了看。转回来时,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您想打听 ‘那件事’的话,其实用不着系统搜索……” 小猫坐了下来,用蓬松的尾巴优雅地环住了自己,礼貌地说道:“看来你知道……那么请你告诉我吧。” “诶诶,那是当然的!是这样的,在大半年以前……就有关于这件事的流言了,只不过当时谁也没当真……哎,让我从头给您说吧。” “事情发生在大概四五个月以前吧……具体的我也说不好。那时候忽然有消息传出来,说在自由区西边几千公里的海域里,出现了一个副本。本来嘛,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谁也不会好端端地跑到海洋中央去,所以这个副本对我们来说没有影响——” 猫医生这辈子还没有见过海,来到自由区以后也没去过海边;但是为了保持形象,它面色不改地点点头,装作好像知道海是什么东西的样子。 “我混的不好,没加入任何组织,就是个散兵游勇……所以等我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几乎人人都知道了。结果没过两天,不知怎么的自由区里所有的飞船港口都被封锁了,不允许任何飞船出入,我记得那段时间。赛博区的人一个也过不来……题外话不说了,但是大家都怀疑与那个副本有关。” “是谁封锁的港口?” “咳,自由区里没有一个统一势力,能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来那几个说话有分量的人物都点头了。这也能看出来那个副本有多不寻常了……以往那些大人物们,互相之间不混战已经是很好的了,我可从没见过他们达成过共识。” 小猫若有所思的碧绿大眼里,闪烁着润泽的微光:“那个副本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知道?” “大人物们肯定知道。像我这样光是找签证都费尽全力的人,上哪儿知道去呀。”男进化者苦笑了一下。 “那这跟人偶师有什么关系?” “您听我慢慢说……自从人偶师两年前升级了以后,他的势力就越来越大,所以关闭港口这事儿他肯定是有份参与的。过了大概两个月吧,港口终于打开了,那段时间的自由区气氛非常奇怪——也很紧张。” “怎么说?”小猫的尾巴尖一打一打,饶有兴致又十分矜持地问道。 “哎,不管什么物资都突然急剧减少,连食水的价格都上涨了一倍;据说是几个大组织不知道为什么,都在疯狂地收购市场上一切能带着走的物资。唯一没有收集物资的人。大概就是人偶师了——毕竟他手下都是人偶嘛!——但是,他却开始频频地找上了成长者联盟。” “别看它的名字叫得响亮,其实这个联盟嘛……”男人砸了咂嘴,“整个十二界好像也才不到一百个人……据说是因为这种类型的体质初期很弱,熬不到十二界就都死得差不多了,而熬出头的呢,肯定又有更好的选择。咳,不管怎么说,比我这样的散兵可强多了……总而言之,那段时间我听说人偶师和成长者联盟的人接触很频繁;不过到底是起了冲突还是别的什么。就不好说了……然后在两个月以前,他们都不见了。” “不见了?”小猫的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没了……消失了,不管是人偶也好,还是成长型进化者也好。几乎都走了,不知道哪儿去了。”男人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地说:“事实就是这些了,至于那些流言啊、推测啊,我都没给您说……什么成长者都被做成人偶了,人偶师在制造惊世武器了……咳。那都不靠谱。” 猫医生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么说来,莫非楼氏兄妹也跟着成长者联盟一块儿消失了? 朝男进化者道过谢,挥挥爪子将他打发走了以后,小猫袖着两只前爪,盯着屏幕考虑了好一会儿。从听见的消息来看,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强迫,似乎成长者联盟都是和人偶师一起失踪的……跟封锁港口的事联系起来看,有一半的可能性是他们都去了海上副本。 海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随手搜了一下“海产”,它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即决定亲自往海上副本走一趟,把身陷于麻烦里的朋友们拯救出来。 不过在走之前,猫医生也没有忘记用“尸体”作为关键词,搜了一下系统内部的记录。 随着一张张页面弹了出来,小猫的眼睛越来越亮,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尸体回收处?嗯……先去西格拉看看,再去码头也来得及吧?” ……林三酒有意放出去的消息,终于落进了目标人物的眼里;只可惜,她自己反而不能按照原先计划的那样,在尸体回收处守着了。 不过连她都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个消息,差点儿让猫医生吃了一个大亏。(未完待续。) PS: 那小谁,我的跪得容易呢?给我拿来……你问我为啥?因为@肚DUM DUM赏了一个和氏璧和月票啊!容小的在此表示万分感谢~!现在我已经欠更28个了,群里已经叫我尾28了……人生路漫漫,加更缓缓还…… 另外还要感谢失踪菇的香囊和平安符,它CP肥鸟的平安符,前(?)爱孙和伊洛之素的香囊,饕餮貘、面包牛奶的小屋、mikasayou、52小华、爱吃牛角包的达利圆的平安符,丹丹er° 的3个平安符,朵慕尓啦啦啦子、商业化幼儿园、世缘木的桃花扇~!还有蜘蛛的打赏~多亏你们的打赏,才能让我在订阅不怎么好的时候还挤进了销售榜前二十……(此处应有抹泪表情) 还要致谢一直支持我的月票党们:宗师李胖喵的2张、轻舞书虫、天黑请上线的2张、annablue的2张、复明大使漫漫~!漏了的去留个名呀~~ 我去码下一章了…… 329 受害者与施害人的意外相遇 “那么,医生慢点儿走,前面的路上很黑的。” 一个一头是汗的中年胖子,殷切而感激地笑了一句,同时轻轻晃了晃怀里一只大章鱼——几只柔韧的触手在空气中慢慢地抬了起来,显得有气无力似的。胖子见章鱼动了,神情又是一振:“……您若是还从这儿回来,请务必来坐坐啊!” “好……你回吧,不必多送。”猫医生忙应了一句。它脖子上的鲜红蝴蝶结在昏暗的蓝光下,也好像有点儿变了色似的;背上的小背包比之前更加鼓囊了,圆溜溜地被内容物撑了起来——为它缝制这个背包的进化者手很巧,设计上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只要猫医生用爪子一按背带,背包就会自己打开盖子转到前头来,方便它拿里头的东西。 即使从中年胖子手里收了一件不错的特殊物品作为诊金,他也不是个不慷慨的人,但是小猫觉得自己以后大概不会再回头走这条路了—— “那么我告辞了,望尊夫人能够尽快康复。”风度翩翩地一点头,朝二“人”道别以后,胡苗苗转身踏上了前往“尸体回收处”的路。 不管诊金多丰厚也好,它还是喜欢在人类身上动手。 按照中年胖子指示的方向,胡苗苗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走进了一片钢铁架子制成的区域里——路面早换成了细密的铁丝网,踩起来硬硬的,抬起爪就是一片网格印子。虽然铁丝网结结实实地匝进了铁架子里,但猫医生还是谨慎小心地在铁条上迈着猫步,按照编号一处一处地找了过来。 四只雪白而毛茸的爪子,在它听见了什么声响之后,顿时停了下来。 这片幽暗而空荡荡的铁架子空间里,正回响着一阵一阵、细微的“吱吱”声,听了半晌,胡苗苗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发出的——由于声音在墙壁间来回震荡,早也分不出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了;过了几分钟。正如它突兀地出现一样,这声音毫无预兆地又消失了。 西格拉广场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建造太多了,有一些怪声也不出奇;小猫想了想,继续朝尸体回收处走去。 很快。它就来到了当初林三酒和两只灵魂停下休整的那个角落。 人类或许闻不见,但空气里隐隐约约的死尸气味已经从墙后漫了过来,微弱却不容置疑;抬起了粉红的湿鼻头,胡苗苗轻轻闻了闻,顿时高兴得“呜”了一声。一路小跑地拐进了隔墙后头。 它至少有十个想法,想用人类尸体试验一下;而且对于内脏系统的运作,这位半路出家的医生总是还有一点搞不明白的地方——虽然不能够带着尸体走,但即使是打开尸体重温个十分钟,胡苗苗已经非常满足了。 ——当小猫猛然刹住脚步的时候,前方影影绰绰的昏暗里正站着一个背对它的人影。 由于猫走路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声息,因此不远处那个人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身后又来了一个生物;胡苗苗盯着那个背影,抖了两下胡子,终于既没动,也没出声。 不知怎么的。即使明知人类无法拒绝自己,它仍然本能地不太想靠近。 左右看了看,小猫垂下尾巴,小心地踩着无声的步子,将自己藏在了拐角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尖。 ……那人在最角落里头,紧紧贴着一只巨大的绿色回收箱站着,身体朝前倒着,好像不得不扶住了回收箱才能站稳似的;即使胡苗苗的瞳孔已经是圆圆的一片黑了,它还是看不大清楚那人的模样。 仿佛很吃力似的。那人慢慢地、僵硬地抬起了一条手臂,伸手去掀隔壁那只回收箱的盖子,动作……说不上来的古怪。 在他的身后,一排箱子都已经被掀开了。也不知道是他干的,还是本来就那样——莫非这人也是来挑尸体的吗? 胡苗苗可不想让他把好的都挑走;正在它犹豫着要不要走出去的时候,只见从那个正在被打开的箱子缝隙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套。 说“伸”,恐怕不太准确。实在要形容的话,更像是晃晃悠悠一下荡出来的;软塌塌的肉色手套向外越伸越长。胡苗苗这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一只手套——因为它后头,还连着一个空荡荡的、手臂形状的皮囊。 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皮囊已经滑到了地上,滑滑腻腻地在地上“融”成了一滩;刚才那个行动极不自然的男人,从一旁僵硬且吃力地抱来了一具尸体——这次是一具正常的尸体了——向地上那一滩皮囊上一扔;仿佛有自主意识似的,皮囊立即漫了上去,瞬间吞噬了尸体,空间里立刻再度响起了刚才听过的“吱吱”声。 胡苗苗浑身皮毛顿时一炸;它此时离得近,终于知道这声音听起来像什么了:一块皮革在被大力地扯开、再扯开时,或许就会发出类似于这样的“吱吱”声吧……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地上那一滩皮囊已经不见了——它彻底地“吃”下了刚才的那一具尸体,此时正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尸体是一个大块头的壮汉,在被一具空人皮彻底套住以后,此刻呈现出了足以令人发噩梦的模样:在原先是脸的地方,又覆盖了另一层脸,两个空空的眼洞被拉扯得变了形,露出了底下被压碎了的五官;外头套着的那一层由于不够大,许多地方已经撕扯出了裂痕,然而内里的尸体却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腐蚀似的,从断口处能清楚地瞧见它正在渐渐融化,填补着空人皮的缺口,逐渐地与它融为了一体。 之前的那一个男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当他摇晃着走近了另一只回收箱时,猫医生才看清楚那原来是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一个的空人皮显然是太大了,堆叠在浑身的关节处,随着动作而一坠一坠的,好像随时就能剥落下来似的。 堕落种—— 这三个字刚刚浮进猫医生的脑海里,从第二具套着尸体的空人皮里竟然冷不丁地发出了“吇……吇……”的声音,小猫心脏不禁咚咚一跳,赶忙站起了身——然而已经晚了。 随着第二具人体发出了难听干涩的两个字“有人”。猫医生已经感觉到一片黑影正从头顶处,朝它兜头而下,迅速地将它罩住了—— 当散发着浓烈气味的人皮碰触到猫毛的时候,胡苗苗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这个东西看起来毫无腐蚀性。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它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一片皮毛正在迅速地被“融”进了人皮里去;在它忍不住惊恐的一声“喵嗷嗷嗷”里,胡苗苗手忙脚乱地一按背带,已被消融了一块布的小背包立刻转到了胸前。 眼前早就是一片黑了,整只小猫都被裹进了人皮里。越收越紧;猫医生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慌乱之下掏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只听“铛铛”一阵乱响以后,它的爪子按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 【古墓丽影游戏系列之2】 奔跑吧,罗拉! ……介绍似乎写错了的一件特殊物品。这款游戏以女主角在墓穴之中的探险作为卖点,曾经风靡一时;当它作为特殊物品流传下来的时候,也同样保留了内容中的部分特性。 特性1:不管身后是天崩地裂也好,路面迸陷也好,主角总是能抢先一步,逃出生天。 特性2:不管是被碎砖瓦埋住,还是被风沙石砾困住。主角总是能挣扎着爬出来。 特性3:奔跑的时候,子弹总是打不中主角。 注:另有同系列电影版推出,保留特性为主角不死;不过因为太过珍贵了,大家反而在抢夺它的过程中频频出现伤亡。 猛地大呼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重新挣得自由的胡苗苗,不顾自己身后洒了一路的红晶,甩开四条腿,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就朝外逃去。 这些堕落种虽然一旦沾上以后极难摆脱,但好在它们的动作速度很慢;或许是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的关系,只见两具歪歪扭扭的人体踉跄着追在猫医生的身后,距离却越落越远。 回头飞速地瞥了一眼。胡苗苗压根不敢慢下来,一头钻进了一只升降厢里;在小猫一阵猛拍按钮以后,门关上了,升降厢开始缓缓下降。隔着透明玻璃。见那两个堕落种终于摇摇晃晃地在老远的地方停下了脚,它这才终于软软地趴在了地上。 “怎、怎么回事啊,”过了半晌,猫医生才想起来将自己的领结摆正了。“红鹦鹉螺这种地外生物都死了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堕落种?” 然而空荡荡的升降厢里自然是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正当小猫打算翻翻背包,看一看自己的损失时。忽然升降厢“叮”地一声停住了。 门打开以后,在猫医生疑惑的目光里,走进了一群外貌正常的普通进化者;大概十数人左右,互相之间好像都认识,进来的时候还在互相交谈,好像一时都没有留意角落里还有一只小小的猫。 猫医生呼了口气——自己也是被吓着了,怎么可能是刚才那些堕落种呢。 一句话让它立起了耳朵。 “……所以,女王陛下是想让我们赶去港口吗?”一个围着厚围巾的女人轻声说道。(未完待续。) PS: 你们说我从没写过真感情,来,看看!跨越了禁忌,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爱情,一开章就写完了,你们这回还有啥说的? 接下来让我郑重其事说两句。 @暮雨弦歌,@山田米娅,我真是谢……谢……你……们……的和氏璧和2个钱罐……破、破费了呀……下回不要这么客气了…… 还想诚恳地跟@商业化幼儿园道个谢,谢谢你特地来支持我,给了我这么多打赏,钱罐平安符香囊桃花扇……简直凑齐了一个套餐了,抹泪。 另外要感谢的人还有很多,谢谢爱孙的3个符,失踪菇、故人狄的香囊,野猴的扇子和香囊,冻醪、草莓、面包牛奶的小屋、吖小姿、小白361、小Lily、爱吃牛角包的达利圆、晴水娃娃、砚装 、mikasayou的平安符,小肥鸟的符和你仗义执言的帖子(55),彭彭8889、爱女的香囊和符,丹丹er° 的2个符,再见白石洲和胡言乱午的打赏! 还要谢谢一直推我的月票党们:一条溺水的鱼的2张、双红豆、染北苏苏、娜乌西卡、擎天葫芦、可燃咖啡! 喵党们一连看了两章喵,我已经见到有迫不及待的兔党了…… 330 欢迎来到游乐场 “……噢噢,所以,你们一共只有七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到了26号,如果你们还不回来找我的话,就没法拿到礼物了噢……我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在呼呼咆哮的烈风吼声中,林三酒全神贯注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朵上,一丝儿也不敢分心,好不容易才从震耳欲聋的风声中辨别出了圣诞老人的声音。当对方收了声以后,她仍然不知道自己听见的是否正确。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能够开口说话的。 激烈而狂猛的风,犹如千百只万吨大锤,以惊人的高速呼啸着朝人冲了上来;别说开口讲话了,现在的林三酒浑身皮肤被风打得刺疼,脸颊和用来遮挡口鼻的手背上都已经红了一片;一只手攥住了座椅边缘,手指在寒冷中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了,甚至已经僵得伸不直了,也不敢松开;即使她死死地闭着眼睛,在狂风的击打下,仍然止不住地从眼角往外渗眼泪。 每一次呼啸的冷风击上身体时,都迅速刮走了又一部分体温。林三酒的身子由于一直在瑟瑟发抖,肌肉酸痛得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她的情况倒还不算最差的;刚才她迅速地瞥了一眼时,正好瞧见另一个进化者“哇呀”一声吐了——一口黄水当即被猛烈的风拍了他一身,慌得那个面如金纸的进化者忙脱下上衣,一甩手扔了。 毕竟他们现在正身处于圣诞老人的雪橇车里,万一弄脏了车子——林三酒虽然明白,但当她瞧见那个进化者光|裸着身子,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里苦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娘。 这辆造型优美的金黄色雪橇车,比常见的型号要足足大了三倍还不止;圣诞老人坐在最前方的一个专座上,后面多出来的空间里横着架了几条长椅。此时林三酒、灵魂女王和另几个进化者正分成了两排坐在长椅上,不仅没有靠背,甚至连个把手也没有——由于没有麋鹿拉车。这辆雪橇车是由后方的动力机推进的;既没有顶棚,也没有飞船那样的船身,因此它重量非常轻巧,在空气中的时速甚至能达到200多千米。 换句话说。林三酒此刻相当于坐在一架没有盖子的战斗机里全速前进;即使她是进化者,也仍然吃足了苦头。 然而圣诞老人却仍然神态自若,要不是他的胡子也被刮得不住乱卷,林三酒几乎要以为他的座位是防风的了。 在刺骨寒冷的狂风之中,她压根就不敢说话。仿佛连思绪都被风吹散了;就这样痛苦地忍受了不知道多久,猛然间风势一变又是一急,雪橇车顿时从四五千米的高空之中直直地砸了下去。 下方什么也没有,只是深透湛蓝的一片汪洋;若是直接这样摔下去,只怕海面也能将他们拍死了——身边响起了骤然一片刺耳尖叫,林三酒一颗心也几乎都扑出了喉咙—— 然而雪橇车的速度太快,还不等她做出任何自救性的措施,金黄的边缘就已经近至水面了——气流砸开了一片海浪,雪白的浪花翻腾着,仿佛迫不及待要将这一车人都葬身海底。 下一秒。风平浪静。 “诶……诶?” 半晌,才有人从濒死的惊恐中定了定神,声音里尽是迷茫和后怕。“我们……这是在哪里?” 林三酒一颗心仍然在咚咚地跳,声音大得让她甚至听不见别的了——她抬眼慢慢地看了一圈。 温柔而和熙的海风,柔柔地吹过来,与刚才狂烈的风简直像是两种生物。海浪一波一波地打在后方的礁石上,“啪沙沙”的声音里,有一股令人安心的韵律。她用手撑在雪橇车的边缘上爬了出来,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还是软的,一切都还不真实——然而脚下却实实在在地踩上了铺满小石子的路面。 圣诞老人不知何时早下了雪橇车。他的背影正仰着头,不知道正盯着前方的什么,一动不动。 目光顺着他看的方向投了出去,林三酒愣了。 她一时间有点理解不了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东西。 鲜艳的橘黄与深蓝作为主色。在不远处做成了城堡一样的入口上,拼出了明媚欢快的立体几何图案;一串串洁白莹润的五角星灯泡,混在常春藤里从城墙上方垂下来,即使在白日的天光里仍然亮着暖盈盈的微光;各式各样的彩色气球、清脆的铃铛声、爆米花的甜香,各自尽情地飘漫在空气里——而在这一片活泼明艳的景象上头,是八个由彩色霓虹灯组成的大字。 “星空嘉年华游乐场……?这是什么东西?” 身边响起了一个既不太像男人。也不太像女人的声音——林三酒转头一瞧,灵魂女王正一边疑惑地盯着前方,一边试图将自己被风吹乱了的脸皮复位。 “我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副本。”林三酒喃喃地低声说了一句,又将目光转了回去;另外三个成长型进化者的脚步声也走近了,停在了她身边不远处。 怪不得会以那样寻死的样子直击向海面……原来这是进入副本的方法。也不知道第一个发现副本的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死危机…… 正当几人望着“星空嘉年华游乐场”,都有些目眩神迷的时候,圣诞老人猛然一个转身,顿时将几人激灵一下带回了现实。 当高壮的圣诞老人走至眼前的时候,他就跟座小山一样,在几人的面前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把注意事项告诉你们了……我相信,好孩子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吧?” 不知是谁,“咕咚”一声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 扫了一眼四个成长型和一个进化者,圣诞老人微微地眯了眯眼。每当他眼睛变窄的时候,就会弯成一个标准的曲度,看起来叫人头皮发炸。 “好,那么你们现在就从这道门里进去。”他浑厚的声音却能够异样地、轻飘飘地滑进众人耳朵里:“……进了游乐场以后,不管里头是什么情况,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然后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说给我听噢,噢噢。” ……既然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进去? 林三酒刚刚疑惑地浮起了这个念头。只听圣诞老人又开腔了。 “听好了,接下来才是重点。”随着他凌乱的白胡子慢慢抬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小腹一紧,不由自主地将全副精神都放在了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上。 “……不管你们在里面遇见什么人,”圣诞老人一指除了她之外的另外三个进化者。“……都要第一时间表示自己是一个成长型,隶属于成长者联盟。” 三个进化者尽管仍有疑惑,但还是立刻把头点的如同捣蒜一样。 “接下来,你们要告诉他们, ‘人偶师追捕的成长型,那个叫做林三酒的女人,现在也在游乐场里’——然后就把她的坐标交给你们遇见的人。” 还不等林三酒露出吃惊之色,圣诞老人已经转向了她,扔给了她一叠小纸鹤。“……而你,每当你变换位置以后。就要放出纸鹤通知他们你的最新位置。” 圣诞老人短短的几句话里,蕴含了大量的信息,林三酒反应了一两秒,才终于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成长者联盟也在这儿?他们和人偶师有联系——?”明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好的问话对象,问题还是一个个地脱口而出:“……你想让我被人偶师抓到?” 她这几句话又快又急,很不客气,旁边那几个进化者看她的眼神,已经如同看死人一样了。 圣诞老人盯着她的眼神,让林三酒从脊梁骨一直寒到了脚底——但是好在,对方并没有因此而做出什么来。 “下一次。我就会换一个孩子来帮圣诞老人的忙了。”他语气和蔼温柔地说道,“……你拿上这个,当你被人偶师抓到手的时候,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噢……礼物。到那个时候自然会给你的。” 林三酒的后背上滑下了一颗冷汗,她伸手接过了那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绿色圣诞帽磁铁;看起来,就跟家用的冰箱贴差不多。 ……几分钟后,几个成长型进化者和一个灵魂女王。都站在了”星空嘉年华游乐场“的大门口前。 身后阴森诡异、叫人无法反抗的圣诞老人;面前,是一个连这个圣诞老人都不愿意自己进去的未知副本。 当林三酒头一个迈步走进城堡大门的时候,她身后的三个成长型进化者,脸色还是跟土一样灰暗难看。 灵魂女王忙小步跟上了,左右看了看,见那几个人还没跟上来,便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的计划,现在有了点小问题。” “怎么了?” “按照你说的,AYU已经带了更多的灵魂回来了……这一次一共来了十六个。在它们到港口汇合以后,我们上了雪橇车,我也就让它们自找一个飞船什么的过来……但没想到,它们却一直滞留在港口不动了,我下了好几次命令也是一样。我猜,港口大概是没有通往这儿的交通工具。” 林三酒皱起眉头,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脚步一顿。 城堡大门不深,她已经走出来了。 “欢迎来到星空嘉年华!友情提醒,在游玩的过程中,也要注意安全哦!”(未完待续。) PS: 上次忘说了,我对数字不太敏感,所以有时会有一些数字上的BUG,你们等我完本了会从头好好修一遍的……悲伤跟胸一样大,唉。 谢谢追月姬、复习鸟、面包牛奶的小屋、吖小姿的平安符,期末菇和赫箩的香囊,句号党的符和香囊,蜜糖喵的2个香囊,翩西嘻的桃花扇和月票,我又独特的作死方式的打赏~~ 还要谢谢月票党们:燕燕于归、妄想成为骨头的2张、期末菇、Q_Juliet、莫千转、一条溺水的鱼、夏日小魔女、染北苏苏!妈呀快12点了,不多说了,发 331 抛设定之章,慎点 @@节奏活泼欢快的陌生曲子,伴着时不时“叮铃铃”的脆响,混着炸雪糕、棉花糖的甜香,在阳光下闪烁着嘉年华独有的快活氛围。一只只五彩缤纷的气球在空气间飘荡着,也不飞@@ 332 碰碰卡丁车以及重来一次 叫林三酒猜一万次,她恐怕也不会想到,“碰碰卡丁车”项目,居然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碰碰车游戏。 当她坐进那辆小小的电力车里,有点吃力地将身后的两只骨翼摆放好以后,她还是不太敢相信——林三酒双手紧攥着方向盘,仍然准备听见某些出人意料的规则。 毕竟,这可是一个副本啊。 场馆内部的天花板上,一排排的灯投下了均匀的光,映亮了下方巨大的碰碰车场。车场比普通的碰碰车场地大了不止十倍,铺着铅灰色的光滑地面,已经被车子划出了一道道浅浅的白痕;至少几十辆各种颜色的碰碰车正停在边缘处蓄势待发,但是除了林三酒和灵魂女王之外,其余的每一辆车都是空的。 ……难道要叫我和灵魂女王互相撞吗? 林三酒想到这儿,扫了一眼入口处的“工作人员”——老太婆穿着一身明显有些粗制滥造的F1赛车服,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入口的铁门上朝外张望。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头来,干巴巴地冲着场内喊了一句:“……没有别的玩家过来了,可以开始了。” 随着老太婆按了一下门边的什么东西,林三酒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车子“嗡”地一下启动了,像是活了过来。 “规则很简单,活到第一局结束,就算赢了。”老太婆懒得理会这句话给玩家造成的震惊,连一局多长时间都没说就把脸埋进胳膊,竟似乎打算小憩了。 活到——?林三酒还来不及想她的话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远处无人操控的几十辆车都纷纷开始动了—— “别被它们撞到了!” 眼见一辆黄色碰碰车正直直地朝自己冲了过来,她忙吼了一声,随即一打方向盘,身下的蓝色小车即刻平滑地扭过了头,在林三酒猛踩下的油门声里,“轰”地直射了出去——速度快得甚至叫她也吃了一惊。 “这还要你说!”灵魂女王尖尖地叫了一句,立刻也朝着反方向开了过去——几十辆无人的空车从各个方向四散而出。一时间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一人一灵魂都恨不得自己全身长满眼睛才好。 【意识力扫描】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打开了;凭着它带来的一点点微弱优势,林三酒一口气避过了三辆横冲直撞的碰碰车。随着“吱嘎”一声尖响,她又险险地从第四辆碰碰车边擦了过去。 当她的目光从那辆粉红色色碰碰车上划过的时候,林三酒差点没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刚、刚才那一行字,是写的……”她甚至在脑海里叫了意老师一声,“…… ‘公主泡’吗?” “对。”意老师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别跟我说话,维持你的【意识力扫描】和【防护力场】!” 林三酒果然乖乖闭了嘴——不光是因为意老师,刚才被她抛下的两辆碰碰车“吱”地扭转了方向,再度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车尾了。 仿佛是闻见了血腥的鲨鱼,前方的车场里,从不同的方向冲出了好几辆颜色各异的碰碰车,以疯狂的势头也扑了过来;林三酒狠狠一拧头。蓝色小车甚至被她带得歪了一下,在前后的车子即将合围之时,千钧一发地冲出了包围—— “咣”的一声,她一头撞上了一辆她刚才一直没有留意到的紫色碰碰车。 车子带来的冲撞力道出乎意料地大,她手臂才刚刚一麻,已经听见从对面小车里播放出了一个悦耳的女音,似乎是早已录好的人声:“……撞击到浅紫色碰碰车,效果为精神狂乱,持续时间5秒。” 这个时候,林三酒才看清楚对面小车上写着一句话——“不利于精神健康”。 “发生什么了?!”从车场远远的另一头。传来了灵魂女王的高叫声。 林三酒哪有功夫理会它?刚才人声播报时的那短短一瞬间里,身后的碰碰车似乎都停了下来,然而紫色小车的话刚一说完,七八辆碰碰车“嗡嗡”的启动声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来不及去想“精神狂乱”是怎么回事。林三酒飞快地瞥了一眼,手上方向盘一转,便打算躲过从左侧冲过来的一辆黄色车子—— 但是蓝色小车却没动地方。 “诶?不会是坏了吧?”林三酒一愣,随即死死地将方向盘拧到了底——然而这一次,车子不但没动,反而缓缓地朝后退了——后方。几辆碰碰车正急急地迎了上来。 当蓝色小车猛然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甚至违反物理常识地“蹦”了一会儿之后,林三酒就是再笨,也明白了。 “我X,精神狂乱是指车子失去控制?”她骂了一句,声音都被身下不住颠晃的小车震得一抖一抖:“……妈的,又来车了!” 当最先一辆粉红色小车尖啸着撞上来的时候,林三酒的车还在来回摇摆“跳舞”;眼看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也顾不得这算不算违反规则,一咬牙,骨翼猛然朝下张开,重重一顶地面,将蓝色小车从那辆粉红色碰碰车的爪牙里掀了出去——失去了平衡,她连人带车地翻滚在了地上。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5秒钟的时限也已经到了,林三酒慌忙一撑身子,以单手的力量把终于平静下来的蓝色小车翻了回去,坐稳了。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周围有点儿异样地安静。 她此时正处在一个圆圈的正中央——很难不注意到,包围住她的五辆车,都是显眼的黄色——刚才那个差点儿撞上她的粉红色小车,正徐徐地从包围圈里退了出去。 五辆黄色碰碰车静静地没有动地方,然后不知从哪辆车里,再度传来了那个女声。 “……黄色碰碰车已形成包围,效果为炸洋葱圈,持续时间3秒。” 一股仿佛被扔进了滚油里煎熬的究极痛苦,瞬地从脚尖上传遍了全身—— 当林三酒如猛兽般的嘶吼声传遍了车场的上空时,灵魂女王也终于因为反应不及,被一灰一红两辆碰碰车给一口夹在了中间;悦耳的女声同时从两辆车上传了出来,差点叫人无法听清楚它们说的都是什么: “撞击到灰色碰碰车。效果为柔软的枕头,持续时间10秒。” “撞击到红色碰碰车,效果为吸血鬼之初拥,持续时间3秒。” “两辆不同颜色的碰碰车已形成对冲。效果为针尖麦芒,持续时间5秒。” 紧紧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突然像空壳一样瘪了下去;这种模样极难描述,像是原本支撑皮肤的什么东西,正在被飞快地吸干似的。迅速变成了瘪瘪干干的一条。人皮挂在上头,堆叠成一折一折的样子,又像个皮袋子似的晃荡着。 然而灵魂女王刺耳的嘶叫声,却全部被堵在了它自己的喉咙眼里;从方向盘里弹出了一个安全气囊模样的东西,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了它的头脸;它所在的这辆白色小车,正逐渐被某种大力挤压成了扁扁的一片——随着车体变形,灵魂女王的身体也被这巨力持续地压迫着,很快就有地方的皮肤爆裂了开来。 “哦,到一分钟了。” 老太婆忽然把脸从手臂里抬了起来,灰茫茫一片的目光扫过了场内。随即伸手按了一下铃。 几十辆碰碰车瞬地没有了声息。林三酒挣扎着从车里爬了出来,觉得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响亮得好像整个副本都能听见——她浑身的毛孔里都渗出了血珠,抹了一把脸,她摇晃着两条腿,走过去将灵魂女王吃力地扯了出来。 如果不是事先被“吸血鬼之初拥”吸干了一小半的话,灵魂女王此时恐怕连这张人皮也保不住了——即使如此,当它被林三酒从变形的车里拽出来时,模样依然恐怖得叫人起鸡皮疙瘩:半张脸已经没了支撑,在鼻子下方堆着软软的人皮;原本是四肢的地方,人皮松松地挂在了一小条干硬的灵魂肉体上。 “喏。你们的5点体力值已经给了,”老太婆依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现在要参加下一局吗?” “什么下一局?”林三酒好不容易走到门边,闻言一愣。将灵魂女王扔到了地板上。 “这才是 ‘碰碰卡丁车’的第一局,一共三局呢。”从老太婆半闭的眼睛里,扫了一眼半死的灵魂女王:“……下一局难度为第一局的3倍,无需再购买入场门票。现在要开始吗?” “不,不开始!”灵魂女王扭动着抬起头,居然还能发出声音——它尖声叫了一句“林三酒!”。随即一个“现实”便甩向了猝不及防的林三酒—— 因为刚才的碰碰车游戏,后者早就已经心力交瘁,此时万没料到灵魂女王突然发难,一下子便中了招:一道电光从林三酒脚下骤然亮起,她狼狈地一跌身子,险险躲过去了之后,忙叫出了【诺查丹玛斯之卡】。 当卡片的电池上再度亮起了5%的字样时,林三酒一抬头,发现灵魂女王已经颤巍巍地走到了门口。 “你站住!”她吼了一声,那个皮肤堆叠成一个人形的背影果然住了脚。“你留下来,我还是一样帮你;你不留下来,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的好!” 灵魂女王缓缓地拧过脖子,从它半融了一般的脸上,居然依稀能看出一点不可置信之色来。 “……难道你还要参加下一局?”它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你如果是想寻死,那所谓的帮我,也只是放屁。”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挫败感。 “不,尽管不甘心,但我也不是傻子……现在不到两点,我们还可以退出游乐园。等做好了准备,再来一次。”(未完待续。) PS: 头一回这么早更新,我有点不习惯……为了下周的双更计划,我今天啥也不干了,决定就在家码一整天的字。唉,我刚买的玛莎拉蒂也不能去提了,跟吴彦祖的晚餐也只能推到下下周…… 别推我,让我再睡会! ……说到这儿,我今天起来一看,差点给跪。@山田米娅,你这么有攀比心,真的好吗?你不还得为娶106个媳妇攒钱呢吗?谢谢你冒着打光棍的风险打赏我……@寐童,你的和氏璧我收到了,为039舔砖这么伟大的心意,我,我,我感激涕零……欠的加更已无止境,我不会算数了…… 另外我的好基友Camile送了个蛋糕给我,这个就不必加更了吧?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 诚恳地感谢mikasayou、度崽的2个、爱孙的2个、观海云选、咦你不是要一个月不上网吗鸟的2个、书友140808215111195、面包牛奶的小屋、蜜涟、夜南酒、哀家母仪天下的符,戴帽菇、爱孙、最爱神乐的香囊,彩telent债主的桃花扇~! 月票党们,你们咋不去留名呢!再次谢谢cecelay的2张、小叶和毛毛、静静看着就好、阳台上的猫咪的2张、杨凌风、渡鸟之力、朵猫猫、复明大使漫漫! 333 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人气 染北港口的码头上,这几天一直有些不太平。 自打前两天有一帮人急匆匆地来到了染北港以后,他们就再没离开过;从早到晚,他们终日徘徊在港口,用阴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路过的乘客。 港口上停留过的每一艘飞船,不管是私人的飞行用特殊物品,还是盈利性的公用客船,几乎都被他们骚扰过;从口风听起来,这帮人似乎是打算前往西边的什么地方——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十多个人个个儿含糊其辞,竟然没有一个说得上来;就算有些船长愿意跟他们做一笔生意,也只能惋惜地拒绝了。 接下来,这十多个人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一连好几回,他们都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潜入了飞船内部;要不是有人在海水里发现了那几个昏死过去的船长,恐怕早就连命也保不住了。然而或许是因为那帮人里头没有一个会操作飞船的,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又会充满戾气地从船上下来,继续蹲在码头边上,盯得每一个过路的人都后背发凉。 “怎么办,女王现在已经不在我的定位范围里了。”一个细眯眼的男人,撩开了遮住眼睛的碎发,第十次问道。 AYU猛然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仅属于异生物的嘶叫,显然也是心烦意乱得一肚子火气——“银谷,你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事?!” 灵魂一族里,除了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灵魂之外,还有一些类似于携带者那样各自司职不同的。这一次返回赛博区,AYU几乎将已经有了人皮的司职灵魂都带了回来;皮囊上有一双细细长长眼睛的银谷,正是能够在近百公里的范围内感受到女王坐标的。 “要我说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一个脖子上戴着厚围巾的女人说道——如果林三酒在这儿的话,她大概会失声叫出萨杰二字来:“……为什么不再抓一个会开飞船的?” 好几只灵魂瞥了它一眼,压根就没出声。 绑架一个船长,要他照着开,这事儿它们昨天晚上就已经干过一回了。但幻觉无法让人心甘情愿地听话。再加上目的地又不清不楚,那个船长装作顺从的样子才飞了一会儿,就来了个金蝉脱壳——靠特殊物品帮忙,一群灵魂竟然没有一个发现不对的。直到飞船摇晃着冒出火光,直直坠落向海洋里时,它们才意识到船长早就不见了。 从海里湿淋淋地爬上来的时候,两只灵魂的人皮都已经脱落了;在找到下一张合适的人皮以前,它们只能被用布从头到脚地罩起来。像两个阴魂似的跟在后头。 他们现在形容古怪,几乎没有进化者愿意走近这一群人的百米之内。 “听起来,你们似乎需要帮助一点我的帮助啊……朋友们。” 一个细细甜甜的嗓音忽然突兀地从空气中响了起来。站在前头的萨杰顿时一跳,举目四顾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说话的人——直到AYU一低头,这才骂了一句:“……它怎么又跟上来了!” 一只皮毛有些凌乱,猫毛长短不齐得像被什么啃过一样的小花猫,正闪着两只碧绿的大眼,静静地坐在地上。 经过清洗的蝴蝶结,又一次在它的脖颈间闪烁出红宝石一样的光芒;那只被侵蚀坏了一块的小背包早就补好了。原本破损的地方如今是一个优雅的皇冠图案——据帮忙的进化者说,是她认为王室风度与胡医生非常相配,所以才特地设计的;原本漂亮的雪白胡子如今却有点儿参差不齐,看来短时间之内是不会长好了。 正如预料的那样,这一群古古怪怪的人果然没有受到自己影响,甚至又有一个人大大地张开了嘴;小猫也不吃惊,只是飞快地一按背带,动作熟练地一低头——再抬起脑袋的时候,圆圆的猫脸已经被一只口罩给遮住了一半。 几乎是同一时间,灵魂的激素也触碰到了空气;只不过跟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猫医生没有昏过去,反而仍然在口罩后头眨巴着大眼睛。 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嘛。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AYU拦住了身后的同族,疑心重重地问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跟上我们的?” 猫医生微微一抖胡子。将头扬高了一点儿,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骄傲。 “我跟在你们后面这么久,早就听明白了……恐怕,我和你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猫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时,听起来略微有点模糊,但它一向十分矜持的口吻依旧清清楚楚:“我嘛。其实可以自己上船走掉的,但是我决定以德报怨,为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你是什么意思?”AYU谨慎地盯着它。 刚从西格拉广场里出来时,这只会说人话的猫就跟上它们了。由于幻象能力的作用仅仅局限于人类,论起体力双方又差不多,谁也打不过谁;不得已,灵魂一族只好释放了一点宝贵的激素,这才摆脱了这个跟梢。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不到两天,这只猫竟然又不知道怎么找上了门。 ……要不是看这一群人的能力还算奇特有用,胡苗苗真想把每一个人的脸都抓烂。 林三酒不受自己影响也就算了,但胡苗苗不能忍受一连十多个长得不怎么样的人都不受自己影响,还把它给迷昏了过去——好在“胡医生”的光芒即使在昏过去以后依旧有效,这才让过路的进化者将它救了起来。 一旦处于猫医生的身边,只要胡苗苗不主动攻击被它迷惑了的人,这种效果就可以说是没有止境的——所有见过它的人类,都自告奋勇地成了它的导航、钱包、缝纫机和雷达;在大家的热心帮忙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胡苗苗就顺利地找到了这一群人。 由于听说胡医生遇了一次险,现在它的小背包,比过去还鼓囊了一倍多。 “唉,你们这样不受欢迎的人,自然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胡苗苗充满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对AYU说道:“跟上来。看好了。” 一边转身走了几步,一边将口罩解了下来,猫医生将目标定在港口另一头的一个船长身上——她和两个船上的工作人员,正守在那一艘小型飞船跟前。盯着一群灵魂的目光里尽是戒备。 然而即使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AYU预想之中的冲突也压根就没发生。 当猫医生走近到一定范围的时候,女船长忽然忙迎上来了两步,随即在AYU见了鬼似的目光里,“咕咚”一声单膝跪在了小猫面前。语气非常尊重:“……医生您好!您跟着这个人一起,是遇见了麻烦吗?” “你好,你好。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暂时很安全……”小猫抬起雪白的爪子,粉红色的肉垫在空气摇了摇,很有领导人的气派:“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请教船长。” “您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和这一位,都打算去西边的海上,但又不知道确切的一个定位,只知道大概那里是一个副本。请问。我应该去哪儿找前往那个方向的飞船呢?” 除了多了一个“副本”,这样的话AYU一行人已经问过无数次了;或许问的方式更为粗野,不过它清楚,这帮船长是没有一个肯—— “请您赏光乘坐我的飞船吧!”女船长迫不及待地回答道:“……这个副本我有所耳闻,不过我也仅仅只知道一个大概位置,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让我带着您去那个海域上仔细找找?” 要是有一个知道准确位置的人就好了……即使在胡苗苗得陇望蜀的时候,也是非常风度翩翩的;它“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什么,有点儿为难——AYU可等不了了。忙冲小猫道:“让她飞!只要接近了,我们自然有人可以知道坐标。” “……噢,既然这样,那么接下来还要多麻烦船长了。”胡苗苗优雅地朝女船长一点头。对方脸上顿时浮起了一片激动的粉红。 头疼了两天的事,在不到十分钟里就被这只小猫解决了;当AYU通知其他灵魂上船的时候,每一个都有点儿不太相信似的。 “也许咱们穿错皮了,”银谷喃喃地对另一只灵魂说,“……当初如果穿了猫皮,说不定我们也能这样。” 猫医生的听力比人类高出不知多少。将它们的对话听清楚以后顿时一跳,尾巴炸成了粗粗的样子——满腹狐疑地盯了这群人一会儿,正当它考虑还要不要跟这些人继续同行的时候,AYU走了近来。 “……你这样帮助我们,是什么打算?” 对于灵魂一族来说,刻在基因里、最深刻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尽快繁殖出下一代;而灵魂女王是它们实现这个愿望的唯一可能性,因此找到女王、保护女王,是每一个灵魂的天职——这一次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被帮了一把,AYU在如释重负的同时,也自然满腹狐疑。 “我有几个朋友,在那个地方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你也看到了,我个子小,又不会打架……到时候大概需要你们帮忙。” 尽管灵魂的情感构成与人类不同,AYU依旧点了点头,在转身离去之前放下了一句话:“……如果不影响我们的话,帮你一把倒也可以。” 在它背后,小猫歪过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人皮底下的东西……解剖开是什么样的啊?(未完待续。) PS: 有喵医生出场的这一章,还更给了喵的忠仆魔性五~谢谢五哥的打赏~ 如大家所见,我这周登上了首页封推,我这种小透明,以前真的只敢想想而已啊!能够坚持写到今天,要感谢的人真的太多了,断更期间依然对我不离不弃的,攀比心太重只好体现在打赏上的,不停给我投推荐票月票的,自干五到处帮忙安利的,有过提携推荐之恩的@冬天的柳叶、天涯历知幸等等……没有你们,我真的早就弃文了,毕竟是这么冷门的一本书,打死我也想不到居然有今天这么多的人还在看。 今天的感谢名单有皇子菇、血统存疑孙、书友120321225217464、山田夫人的香囊,面包牛奶的小屋、娜乌西卡、幽灵无心的2个、小Lily、lareina0v0 、草莓的符,朵慕尓啦啦啦子的桃花扇,我又独特的作死方式的打赏,吾之栗旬的囊和符,以及@血统孙,@潘达君,您二位咋就不声不响地又赏了俩和氏璧!真是惶恐的高兴!还不完了呀~ 总是被我遗漏了谁的月票党们,谢谢白锦书、941甜品的2张、书huw的2张、Annabellquan、沈纯、幽灵无心、九叶葵!感谢说的太多,自己都感觉有些苍白了…… 今天晚一点的时候,还有一章~! 334 重遇故人 当走出碰碰车馆的时候,林三酒浑身上下的毛孔已经不再向外冒血珠了。毛细血管大片大片地破裂,在蜜糖色的皮肤下形成了触目惊心的褐红血斑;被当作“洋葱圈”炸了一遍的感觉,恐怕这辈子也不会从她的骨头里洗掉了。 不过跟灵魂女王一比,她已经不算是难看的—— 握住灵魂女王原本是脖子的地方,林三酒一边拽着它往回走,一边忍不住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隔着人皮,她握住的是一个干干硬硬的东西;一层一层的人皮混着头发,已经淹没了她的手——那种软绵绵的触感,真是令人打从心底难受。 “你偷袭我,我还负责把你带出游乐园……”她低低地冷笑了一声,见到灵魂女王的眼珠从眼眶的边角里翻了下去:“你们灵魂这种东西要是也有一点良心,你就该让我省点心。” 灵魂女王一声不吭地垂在她的手里,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如果只有林三酒一个人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挑战一下第二局……只是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拼这个命没有意义。 第一局已经如此凶残了,到时就算打完第二局,剩下半条命,又能怎么样?挑战难度又翻了3倍的第三局吗? 她是被圣诞老人扔进“星空游乐园”当做诱饵的,之所以向前走,只是因为想找找楼氏兄妹——如果连命都去了大半条,还怎么从人偶师手上救下两个孩子?还不如趁现在退出去,好好想一个对策;就像所有的能力都有局限一样,所有的副本也都应该有一条活路才对。 青蛙之路上依旧如同来时一样,没有丝毫人声;只有“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伴着气球一块儿在空气里飘荡,成了唯一的活气。不知怎么,反而映衬得游乐园里更加如死一般寂寥。 在这样奇异的安静里,来自绿草地中央的一句人声,即使有些距离,听在耳里也像惊雷似的了—— “一个巧克力盖太妃糖口味。一个朗姆酒加葡萄干口味。” ……林三酒缓缓地转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个买冰淇淋的顾客投过来的目光。对方似乎早就听见有人过来了,不过与不知敌友的林三酒相比,显然他觉得车里卖的冰淇淋更重要一些—— “……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在她张口结舌的目光里。对方微微地皱起了眉毛。 即使林三酒如今已接近一米八,但一身黑色袍子的男人依然比她还高上一个头——浑身流畅得如同刀锋一般的肌肉线条,仿佛隐隐地含着极大的威势与力道;深潭一样的眼睛仿佛是由最深沉的血腥气凝结成的,浑身上下的每一丝细微之处,都像是在血火里淬炼出来的精钢。 背后的武士刀已经不见了。但黑泽忌给人的感觉,却从来没有这么危险过。 “谢谢惠顾,30体力值。”随着叮地一声响,冰淇淋车的老板递出了雪糕;伸手接过以后,再次转过身来的黑泽忌,看起来就让人不由松了一口气——毕竟一手一个大甜筒,把他的形象软化了不少。 “是我啊,”林三酒也想不到,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了这么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他面前站都站不稳的“弱鸡”了:“……你忘记了?极温地狱里。你和离之君帮过我和我的朋友……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见了你!” 她一边说,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好笑:想不到两次相逢,都是在副本里。 “噢……我想起来了。”还是听见了副本描述以后,他才有些恍然的:“原来林三酒就是你,怪不得听起来耳熟。” 看样子黑泽忌早就不记得林三酒原先的样子了,也没有对她现在的模样表示惊讶,一手抓住了两只甜筒,大步地朝她走了过来——他刚一动,灵魂女王马上打了个战,随即开始不住挣扎起来。似乎要跑,被林三酒赶忙死死地攥住了。 抬起头,她本能地觉得对方的措辞有些奇怪:“……你是什么意思?” 黑泽忌走近身边的时候,那种如山的压迫感更重了。仿佛能叫人喘不上来气似的;曾经那种肌肉发战的记忆,仿佛隐隐约约又回来了。他扫了一眼灵魂女王,对着它微微眯起了眼,后者顿时又是一个激灵:“我从一个进化者那儿听见了这个名字。那小子一上来说他是成长者联盟的,要我转告人偶师,林三酒在这儿。赶快来抓她。” 看来他因为这个耳熟的名字才会过来的——林三酒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嗓子。 她对黑泽忌的印象其实是很好的。虽然他看起来脾气很差,但在极温地狱时却令人感觉非常可靠;刚才头一眼看见他,重见故人的惊喜倒是让她忽略了一件事。 ……黑泽忌,属于成长者联盟吗? 林三酒怀着一丝冰凉的担忧,正想问的时候,只见面前的高大男人却先开口了:“……什么联盟,人偶的,都他妈谁啊?” 咦? 林三酒睁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光;她怎么也想不通,假如黑泽忌不属于任何一方,那他来这儿干嘛?又是怎么进来的? 一边听她有点磕磕巴巴的疑问,黑泽忌一边咬了一口巧克力盖太妃糖口味的大甜筒;一丝转瞬即逝的满足感从他脸上消失以后,他才慢慢地说:“……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传送的时候正好落在副本门口。红鹦鹉螺听起来也挺耳熟的……这是哪儿?”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算够倒霉的了! 林三酒张着嘴,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等她将红鹦鹉螺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遍以后,黑泽忌点点头。 “原来是十二界啊……听着就无聊。”即使拿着冰淇淋,他锋锐凶狠的气质看起来仍然令人胆寒:“算了,这个副本挺好。” “你你……你打算在这儿呆14个月?”——每天要消耗体力值10点,14个月需要多少? 对于已经解释过了的问题,黑泽忌是不会再回答一次的。他瞥了一眼灵魂女王,问道:“这什么玩意儿?你养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林三酒提了提还没有被完全驯服的灵魂女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真够丑的。”黑泽忌下了个评断。 灵魂女王顿时扭了起来——但是在瞥了一眼说话的人以后,它又垂头丧气地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才嘶嘶地说:“我、我……现在只是需要吸食一个人……” 正当林三酒一凛,不知道黑泽忌会作何反应的时候。他眯起了眼。 “把你的狗给我一下。” 出于对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信任,迟疑着,林三酒一边将灵魂女王递了过去,一边提醒道:“当心,它会释放幻象——” 她也说不好。剧烈挣扎的灵魂女王在这一刻到底反抗了没有,但当黑泽忌握住了它的脖子,拎着走向冰淇淋车的时候,它看起来简直像是认命了似的温顺。 ……过了一会儿,她已经听过好几次的“咕叽、咕叽”声,再次从冰淇淋车后面响了起来。 一件染了血的大熊马甲,委顿在草地上,从车子后面露出了一点边。 当一只套着小皮鞋的脚踩着它走出来时,灵魂女王已经好多了。它的模样并没有完全丰满起来,只比刚才稍微好看了一点儿;但从它行动之间看起来。似乎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有些干枯而脱落的身体部分也重新生长了出来。 “那……那是跟你通风报信的进化者?”见灵魂女王几乎是迫切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林三酒抬头问道。“你杀了他?” 黑泽忌嘴角一抬,露出了一个戾气十足的微笑。 “他让人很心烦。” 也不知那人都干了什么……林三酒虽然也不喜欢他,但自问还不至于杀人——她想了想,还是转移话题问了几句离之君的近况。没想到这二人在极温地狱之后的世界里出了点意外,打那以后就失散了。 “……不着急,找到签证官的话,你总能遇见他的。”说到这儿,林三酒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电子钟。登时一惊:“我得走了!再不走的话,大门就要关了!” 离游乐园大门关闭还有5分钟,想要退出去,她只能趁现在马上走——毕竟从冰淇淋车到城堡大门。还有好一段路呢! “……你要离开副本?”黑泽忌一抬眉毛。 “不是——”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林三酒还是急匆匆地将碰碰车场馆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碰碰车那儿的难度有点高,为了保险,我打算先出去准备一下再进来,重新拿一次15点体力值……” 黑泽忌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没有任何回应。 见他不说话。林三酒也就忙忙地告了一声别,拽上灵魂女王就往大门的方向跑。 才刚跑了几步,她背后的汗毛忽然全站了起来。 虽然什么也听不见,但她不知怎么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正以极高速撕破了空气朝她袭来;林三酒一声惊呼困在喉咙里,在全身炸开的惊恐中猛地往地上一扑,那股冷冷的风势瞬地从她头顶处擦了过去,露出了一个弯月般的黑影。 她回头一看,黑色弯月正好在空中一顿,随着黑泽忌的手势,浮在了空气之中。(未完待续。) PS: 哈哈哈黑泽忌再次出场了,然而原本的男主力不知道何时消失了……唔,我果然是写不了言情的人…… @罪恶梦,这都是第几个和氏璧了,您破费了,小的心里惶恐……谢谢你对这个文的爱,我这周一定努力加更,至少也得还上一个!还有月票,我都幸福地收好了~ 一个下午不见,又多了不少需要感谢的:谢谢杨杨诶、王铁棍之孙的2个、面包牛奶的小屋、mikasayou、幽灵无心、皇鸟妃、洛洛2333的平安符和乖小喵(喵党)、空盏醉出的香囊! 还要谢谢不死之王、一口爛牙、过来夏天、幽灵无心、王铁棍之孙的月票~! 听你们说,来黑子是书变红的征兆,真的吗哈哈哈哈 我即将**吴彦祖了! 335 林三酒建了个厕所 ……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真是一个太天真的错觉。 材质暗哑无光的黑沉沉“弯月”,在划破空气时也是无声无息的,仿佛暗夜里冰冷的幽灵。明明目光已经死死地将它盯住了,但与这弯黑月牙相比,林三酒的身体好像又滞重又迟钝——上一次眨眼,它还在远远的另一头,然而再一眨眼,已经欺近了身边。她压根没看见黑月牙是怎么在转瞬之间到来的,为了不被它击着,她只好再一次将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灵魂女王早就被她扔到了一边,此时正趴伏在地上,瞪着面前这一切。别说它体力没有完全恢复,就算恢复了也肯定跑不过黑色弯月的攻击;为了不引起交战中的二人注意,灵魂女王一点一点地,慢慢向后蹭去。 “咚”地一声,地面的反作用力将林三酒身体内的骨头都震得疼了,她刚“嘶”了一口气,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只觉身上汗毛又是一竖,赶忙一个翻滚,从黑色弯月的一次俯冲中险险地滚了出来。 一句“为什么”,竟然始终没有机会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黑色弯月在空中优雅地画了一个半圆,随着它滑过的轨迹,一个又一个形状不同的月影虚像浮了出来,瞬而凝实了;头一个弯月却渐渐像是泡影一样虚了下去,由一个乌沉沉的张弦月取而代之,如同天神不小心掉落的星子似的,静静浮在了空中。 “……五个月相,我一次只在你身上用一个,不算难了吧?” 黑泽忌的声音里带了一种凶狠的笑意,仿佛由血气与刀锋凝结而成的,随时都会在人心里掀起风暴般的恐惧。这股叫人浑身肌肉发战的戾气,林三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了—— 但即使如此,即使那一只张弦月扬起了头,随即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她依然很难相信黑泽忌真的要对自己下杀手—— 下一秒。从张弦月中迸发出的弧形力道,拦腰击中了她,将林三酒远远地打了出去。 即使是一幢楼,吃了这一击以后只怕也要折成两半了。 飞在空中的林三酒。看起来已经是小小的一个影子了;紧接着她轰然一声砸进了草地里,伴随着泥土和草叶纷飞,地面被冲势震了一震;即使她在空中已经及时张开了骨翼,然而仍有被震碎的几块白骨高高地迸进了天空里。 过了好一会儿,弥漫的灰尘烟土里。才有一个影子吃力地、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刚才在意识到自己避不过去这一击的一瞬间,林三酒立刻打开了【防护力场】,迅速将所有的意识力都集中在了腰腹上;那一瞬间【防护力场】爆起的白光,叫她的眼睛现在还隐隐有些花。 不过这样破釜沉舟的防护,确实也起到了作用,在坐起来吐了几口血以后,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翻腾的五脏慢慢缓和了下来。 这个时候,黑泽忌已经走到了面前。 “太差劲了。”他的语气冷淡中又带了一点不耐烦:“……你身为一个成长型,潜力也不错,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 林三酒茫然地抬起头。一时有点弄不清楚他的意思。 从黑泽忌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寒刀,刀尖正居高临下地指着她。“连第一个场馆都过不去,就打算退出游乐园……你果然还是当初那一个弱鸡。如果这是一个不允许退出的副本,你是不是现在打算开始哭?” 他凉凉地抬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纹路。 “你的战斗方法,全是错的。” 看样子,他对自己好像确实没有杀意——只不过现在林三酒额头上冷汗涔涔,只觉比刚才挨打的时候还难受。 你都经历了多少个世界了,我才多少个—— 这一句话在她舌头上来回翻滚。不知道怎么就是说不出口。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的确,黑泽忌的话确实击中了她的痛脚。 万一她身处于不允许退出的情况中呢? 林三酒死死地咬着嘴唇,一时竟什么也不知道了。 “起来。” 黑泽忌垂下眼睛。冷冷地扔下了两个字,随即转身就朝青蛙之路走去,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她了似的。 “等、等一下……你刚才说我的方法,全是错的?”林三酒浑身都像是被火车碾过了一样疼,突然一下反应了过来,挣扎着跟了上去:“你是什么意思?我也击败过很多人的!” 前方的背影压根就懒得回应她。 林三酒一肚子的不甘心、愤怒和疑惑。夹杂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隐隐一丝渴求,加快了步子,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了黑泽忌身后。 当二人走回去的时候,灵魂女王早已经趁机溜不见了。 黑泽忌瞥了她一眼。 “……走就走了吧,”想了想,林三酒发现她没必要太担心:“它留在这儿也通不过副本,就是个累赘——再说,我知道那家伙肯定走不远,应该就在门口等着我呢。” 这话倒确实极有可能是真的:除非灵魂女王亲眼见到了林三酒的尸体,否则恐怕不会轻易放弃这唯一的繁衍希望。 如今更大的问题,是城堡大门应该已经关上了;而林三酒身上,却只剩下了5个体力值。 再回头参加碰碰车项目的话,她又要交5点体力值作为门票;也就是说,想要四肢俱全、不缺少零件地度过夜里12点的话,她必须一口气赢下两局游戏才行。 想到这儿,她慢慢地蹙起了眉头,叹了口气。 叹息声碰到了一片安安静静的空气,不由叫她一愣;再一抬眼,林三酒赫然发现黑泽忌一声招呼也没打,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老远。她顿时心里一急,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个,”面对这样又冷又凶的人,她只能没话找话地说道:“……你刚才买的甜筒呢?” “打你的时候就吃完了。”黑泽忌连目光都没有转一下。 那两个甜筒,一个至少有一斤重吧——林三酒愣了一下。笑道:“……你喜欢吃甜食?” “嗯。” ……黑泽忌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对象;寒暄话说到这儿,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了,索性两步抢到了他面前,态度诚恳地朝他低下头。 “你……刚才说我做的都是错的。那什么才是对的?我该怎么做?”林三酒有点儿急切地问道,“……正确的战斗方法,能够帮助我通关么?能请你告诉我吗?” 如今冷静下来一想,她也隐约猜到了:恐怕黑泽忌压根就没拿她当成真正的对手,刚才对她只是顺手一试罢了——然而林三酒却几乎拼尽了全力。才侥幸没落成个重伤。 明明对方相比自己来说,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可林三酒非但没有感觉丧气,反而不知怎么竟有点儿兴奋,好像连血液都隐隐地烧了起来。 黑泽忌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我来,”在林三酒提心吊胆的等待里,他终于吐出了这几个字,随即大步朝碰碰车场馆走了过去。 她快步紧跟上去的时候,连心脏都开始“咚咚”地跳得快了。 “……有两点,是你应该知道的。”黑泽忌头也不回地一边说。一边一招手,一轮乌黑的峨眉月轻轻从他手里浮了出来。“第一,以你的资质和潜力来说,你的战力本来至少应该是现在的三倍。” 他毫无耐心地一脚踹开了场馆大门,那个穿着F1赛车服的老太婆立刻抬起头,随即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林三酒已经经历过一次,自然知道她这是要过来收门票了。 随着“滴”的一声,她的手腕划过了一个刷卡机似的仪器,急急地问道:“那为什么我没有三倍的战力呢?” “你用十吨钢材堆了一个厕所——都被你浪费了。”黑泽忌纵身进了一辆白色碰碰车,动作流畅得叫人想不通他把那一双长腿放在哪儿了——“随便挑一个。记住,不要用武器主动攻击它们。” 林三酒瞥了一眼他的峨眉月,随即找出了自己刚才坐的那一辆蓝色小车;至少,从哪儿跌倒的就要从哪儿爬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帮了就帮了。少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隔了好几辆车,他的回答听起来仍然很清楚。“……星空游乐园里每一个项目的初始难度,都根据玩家的实力设置成了颇有挑战性的水平;每过一局,难度都会在这个基础上不定倍数地翻番——这是因为,这个副本默认玩家是可以随着游戏难度而提升实力的。” “什么?”林三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 “嗯。”黑泽忌不耐烦地一皱眉,威胁似的露出一颗雪白的虎牙,“…… ‘星空游乐园’是一个专门针对成长者的副本,因为也只有成长型能跟得上这种难度进阶。想重新把你拧上正道,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他,在老太婆叮地启动了场地内的碰碰车时,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圣诞老人那么厉害,却不肯自己进来。(未完待续。) PS: 大家好,我又来叨B叨了……大话放得太早,写到今天我发现日更6K有点力不从心……今天连画室都没去,然而算上明天的进度我只有1892/9000字……我天……简直自打脸piapia响。 复明大使@Traveller漫漫和@肚dumdum,二位打赏的和氏璧和月票我都已收到,这咋好意思呢!破费了!小的表示万分感谢!给你俩跳一个?对了,你俩人这么温油,肯定不着急我还更的,对吧~? 今天还要感谢支付宝菇的2个香囊,山田三亚的一整个大礼包(为了不添加我的债务你也是操碎了心),说不上网还上网鸟的2个、碎骨桑榆、采柿子的小蘑菇、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砚装、面包牛奶的小屋、mikasayou、热爱厨艺的渣道长、南逢的平安符,大家的名字普遍越来越长了是怎么回事…… 还要谢谢月票党们:蠕虫低语、雨天忘伞、复明大使漫漫、一一爱鱼、leilay! 今天嘛……这个嘛……晚上我看看码字进度如何,再决定加不加更好了……(喂你们谁快过来把我的手机拿走,啊啊啊我的手又摸向了它) 336 凶相毕露的第一局 黑泽忌是一个在说话方面十分随心所欲的人。 不管是什么事,他不想说的就不说,觉得不必要的也不说,懒得说的时候就更不说了,根本丝毫也不会去考虑后果——不知道是出于哪一个原因,但林三酒此刻,已经为此吃足了苦头。 在刚才难得一次长篇幅的讲解里,黑泽忌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如果两个战力悬殊的人同时进行一场游戏的话,那么游戏难度是以其中那个高战力的进化者为标准设立的。也就是说,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星空游乐园只在乎那些真正高潜质、高能力的优异成长型。 ……这也就意味着,眼下碰碰车场馆给出的第一局难度,是“黑泽忌觉得稍微有一点挑战性”的水平。 而针对黑泽忌设置的第一局时长,是五分钟。 很显然,林三酒的生死并没有在碰碰车项目的考虑之中。 “喂黑泽呃呃啊啊啊啊——” 一句话才刚开了一个头,就变成了一句惊叫;林三酒猛地一拧方向盘,蓝色小车以几乎翻倒过去的角度,千钧一发地从另一辆粉红色碰碰车前擦了过去,她不得不伸出胳膊一撑地面,这才稳住了车子。 还不等她松上半口气,那辆粉红色碰碰车一拐,瞬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干嘛?” 从斜刺里突然冲出来的一辆白色小车,将已成惊弓之鸟的林三酒给吓了一跳;直到看见是黑泽忌,她才趁着一时附近没有车的时候急急忙忙地问道:“……这都怎么回事啊?碰碰车怎么还会少呢?” 离开局才刚刚过去不到几秒,她就已经有些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如果说上一次还只是有点儿危险性的碰碰车游戏的话,那这一次,根本就是一个杀人陷阱。 说碰碰车全都消失了也不大对,不远处十来辆各种颜色的碰碰车,正不断徘徊着,尾随着两个玩家,时不时就会以高速扑上来;然而比起上一次来说。场内的车子不见了至少有一大半,露出了一片片空荡荡的场地。 没想到,它们现在还会隐身了……? 她才刚把问题吐出口,还不等黑泽忌回答。林三酒猛然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撞得身体朝前一冲——回头一看,在她身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此时已经咬上来了一辆刚才还不存在的绿色碰碰车。在她心里暗暗骂了一句“X!”的时候,身后已经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女音:“……撞击到绿色碰碰车,接下来十五秒内仅能从 ‘森林’中通行。否则将会受到连续撞击。” ——怎么连规则也不同了? 林三酒愣愣地抬起眼,正想等黑泽忌说点儿什么,不料刚才那辆粉红色的碰碰车再一次从空气中冒了头——不过幸好这一次它是从斜后方冲过来的,也还有点距离,想要躲过去不难,只要一打方向盘就是了。 “别拐弯!” 随着黑泽忌的一声厉喝,峨眉月瞬地浮现在林三酒双手上方,一个猛子就扎了下来;她猝不及防地一缩手,差点就被峨眉月给切断了手腕——“往后退!” 来不及想,林三酒忙一踩控制阀门;当踩下去以后。她才想起来——后方不是还有刚才那辆绿色碰碰车吗? 然而当粉红色车子“吱嘎”一声停在了她刚才所处的地方时,林三酒的小车却早已畅通无阻地退进了身后的空气里,那辆绿色碰碰车早就不知道何时就消失了。 出乎意料地,粉红色车子没有追击,反而四处转了转,就像一个活物在查看方向似的,向后滑开了一段距离,瞬地不见了。 “这……这些车,都是怎么回事?”林三酒脸色很不好看地问道。 黑泽忌闻言转过来了一张臭脸。 “你的五感被狗吃了?”他一转车子,躲开了又一辆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碰碰车:“……你上一局是不是仗着身体素质硬扛下来的?” 原本还有点儿不服气。打算说点什么的林三酒,现在顿时哑了。 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 “听好了,”黑泽忌的语气里好像永远带着那么点儿不耐烦:“……现在这个场地的空间已经错位折叠成了一页一页的形状,由于光线不能直射在它们身上。所以你看不见,”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示范给林三酒看一样,白色小车一个急转弯,跟着刚才那一辆袭击黑泽忌的碰碰车一同不见了踪影。 “虽然看不见,但它们从折叠空间里出来的时候仍然有预兆。”与这话相反。林三酒只觉黑泽忌出现得可以说是无声无息,而且居然换了一个位置:“……你的感官太不敏锐了,先给我练练怎么躲开它们的袭击。” “……折叠空间里是什么样?”林三酒忙问道:“我只能走森林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只能闭着眼开。不过里面似乎铺满了跑道……别觉得你躲开了一个方向就没事了,这些跑道是360°立体的,碰碰车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钻出来。” 顿了顿,黑泽忌眯起了眼。 “至于森林,我猜大概指的是绿色碰碰车行走过的地方……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你不但必须回忆起绿色碰碰车都走过哪儿,还要时刻留意它们的动向……一旦你开到了一个没有绿色碰碰车去过的地方,你就要受惩罚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似乎懒得再理会林三酒了,趁她沉思的功夫,一脚踏到了底,白色小车轰地驶了出去。 虽然二人交换了不少信息,但到此刻为止,离游戏开场其实还没过去半分钟;黑泽忌刚一走远,立刻便有三四辆碰碰车切进了二人中间,来势汹汹地朝林三酒加速冲来。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林三酒压下不安,努力忽视了越来越近的几辆碰碰车。 虽说她不是什么天才,但她的领悟力也不低;黑泽忌的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了那一些永远在视线范围内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碰碰车,其实压根就不是主要威胁。 “绿色的……绿色的……” 打从碰碰车游戏一开始。她几乎连喘口气的空暇都没有,又怎么会注意到哪个颜色的车走了哪条道?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啊!绞尽脑汁地一边回忆,林三酒一边暗暗遗憾:要是那个意识力学堂下的观察能力还在就好了…… ……黑泽忌说得没错,她的五感的确太迟钝了。 直到蓝色小车被一股当头冲上来的力道给撞得向后滑了好几步时。林三酒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有一辆碰碰车从她眼前的空气里冲了出来;而她此前,竟然连一丝征兆都没发觉。 “撞击到棕色碰碰车,效果为 ‘将种子深深埋进土地里’,持续至本局结束为止。” 林三酒刚一愣。紧接着便感觉一个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扑上了她的头脸,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真的就像是被活埋了似的,连一丝儿气也透不进来了。 “你在干什么鬼?”场地另一头,黑泽忌的吼声里充满了愤怒:“不是让你去留意车子出现前的征兆吗?” 大脑一下子被切断了供氧的林三酒,脸上迅速地涨红了,根本连一句话也发不出来——现在与空气都隔绝了,她还怎么去留意? 眼角瞥见了一辆碰碰车已经开到了眼前,林三酒忙一踩阀门,谨慎地开向了她刚才被绿色碰碰车撞过的地方;光是这么一个动作。在不能呼吸的时候已经让人感觉比平时吃力了好几倍。 ……十多辆碰碰车,像是闻见了血的鲨鱼,都朝林三酒聚拢了过来;留给她躲避的时间,不会超过三秒了——林三酒听见血液在自己的耳膜里咕咚咕咚地响,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了恐惧。 灵魂女王之所以变成那个惨样,大概是因为和自己一同下场的关系……那么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离最近的那一辆车碰上自己,还有两秒—— 绿色车子到底走过哪里? 连林三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意识力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开启,此时正疯狂地流转着—— 只剩一秒不到了,她甚至已经看见了那辆粉红色车上的字。 “在那边!” 如同一道耀眼的白光刺破黑暗似的。就在林三酒以为自己这一下肯定要被撞上的时候,一个场景豁然从脑海里浮了起来,鲜明清晰得好像是一幅她已经盯着看了很久的画。 心脏咚咚地跳了两下,林三酒知道自己现在再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她左侧的骨翼猛然伸展开来。重重地一顶地面,在蓝色小车翻过来了一半的时候,她猛地一踩油门,借着右侧骨翼一推的力道,小车“吱嘎嘎”地在地面上擦出了一溜儿火花,冲向了右前方——当她的精神达到这样一个高度集中的时候。她反而忽然平静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连身体、关节也更轻盈顺滑了似的。 在她本以为自己遗忘了的最深层记忆里,一辆绿色碰碰车是走过这个方向的。 心悬着等了半秒,一张脸被憋得通红的林三酒,没有听见任何“惩罚”的声音—— 她走对了。(未完待续。) PS: 刚刚打了一大段话都没了!简直心碎!以下为重复手打,你们要珍惜地看。 唉2更的时候就会开始怀疑人生……这一章写得好不好故事水不水人物怎么样咦我为什么要写这本书之类的念头,贯穿始终,据说俗称写吐了。打个申请,下一章我脸滚键盘行不行? 谢谢矫娇老读者、采柿子的小蘑菇、私生菇、芦苇年年、翩西嘻的香囊,冻醪、书友151201125314435、幽灵无心、面包牛奶的小屋、lareina0v0的符,还有tianbian的月票! 2更的话,感谢名单短了,有好多空间给我叨B叨啊!说吧,你们想听啥?想听啥我就不给你们唱啥,来段在那菊花盛开的地方怎么样? 顺便再次给小伙伴上个硬广:凌书白的《婚有独钟》,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337 如何变成一条狗 “那么,请您慢慢用。” 年轻而殷勤的男孩,在放下了托盘以后,低垂着眼睛退了出去。 在足有一个小膝桌那么大的托盘上,一只浅白色粗陶的杯子里正袅袅地冒着热汽。清冽而温柔的茶味被热汽一激,顿时满室生香;旁边放了一盏热牛奶,已经按照要求,调好了满满一勺的蜂蜜。 瞪着小猫,AYU觉得自己答应帮它答应得太早了。 猫医生将白白的爪子穿过瓷器把手所形成的圈里,把牛奶盏抬了起来,一边将牛奶倒进了热茶,一边慢慢地搅拌着。在饮品的旁边,还放了一碟小甜饼干,一碟蛋黄酥,一碟虾肉干;猫鼻头在每样小点心上都闻了一下,在小甜饼干上留下了湿湿的一个印子。 ……与这样的待遇相比,AYU一行人得到的是女船长一方无日无夜的监视。 虽然它们并不想吃什么奶茶甜饼,但是坐在地板上的灵魂一族,依然个个儿看起来都有些不舒服——毕竟猫医生的座位,是在单人沙发上又加了一个软垫的。 “……你的这个能力,是对每个人类都有效果吗?”顿了顿,AYU终于出声问道——灵魂的非人类身份,早就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胡苗苗舔了一口奶茶,大眼睛因为热汽而眯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一个不受影响的人类……就是我的那个朋友。” 一群灵魂互相看了看,似乎都觉得这个效果已经很惊人了;AYU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说不定我们反而需要你的帮助呢。” 猫医生没作声,动作优雅地将注意力投回了它的下午茶上。 与圣诞老人那种疯狂的赶路速度不同,女船长的飞船仅仅维持了正常而舒适的航速;到了疑似目的地的海域以后,为了能够让银谷感应到灵魂女王的坐标,飞船又在海洋上空盘旋徘徊了好长一阵子,银谷才终于隐隐约约捕捉到了来自灵魂女王的信号——当他们终于确定好副本的精确坐标以后,大半天都几乎快过去了。 停浮在离海面还有几十米的高度上,女船长为他们打开了舱门。 “请您务必小心。”她一脸忧色地说道,“……若是出来的时候无人接应,您就用我给您的那个小联络器……” 猫医生一双大眼充满玩味好奇地在海面上来回扫视了几圈,头也没回地冲她挥挥爪子:“好的好的谢谢你。我得走啦。” 眼看着灵魂一个接一个地跳出了飞船,胡苗苗也终于忍不住了;它谨慎地伏下身子,随即后腿一蹬—— 它似乎没有意料到高空跳落竟会是这样的——在风度尽失的“喵嗷嗷嗷”叫声里,小猫的身影在即将碰触到海面的前一秒,瞬地消失了。 ……当胡苗苗惊魂未定地站在布满礁石和草丛的石头滩上时。它的尾巴还是炸着的。 微微张着嘴,小猫带着傻乎乎的表情四周看了一圈。它有点儿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马上撞上海水的那一刻落到了这里来的——好像很不信任似的,它抬起爪子检查了一遍自己。在确信自己依然浑身干燥、没有沾上一点点水以后,胡苗苗松了口气,随即谨慎地朝不远处那一座建造得如同城堡一般的大门走去。 一群灵魂此时正站在门口,聚着头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由于猫医生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它靠近了一群灵魂,在旁边蹲下来听了好一会儿的墙角,它们都还没有发现小猫就在脚边。 “……女王陛下就在这附近。啊,正在朝我们移动呢,”银谷此时成了众人注意力的焦点,它的嗓子眼里发出了“嘶嘶”的几声,似乎十分激动:“我们就在这儿迎接女王陛下——诶,近了近了!” 猫医生耳朵转了转,也听见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从大门后头逐渐地清晰了,一步又一步,走得不快;它经历的少,对什么都新鲜。更别说一个非人类生物的女王了,绿盈盈的大眼里顿时泛起了极大的兴趣。 既然都叫女王了,那么即使不是一个美人,也应该—— 它一腔热乎乎的好奇心。在见到灵魂女王的那一刻,迅速被冻在了腔子里。 “你们来了。” 在见到自己族人的时候,灵魂女王丝毫也不惊讶。早在一行人到了海域上空的时候,它就已经感知到了;它扶了扶自己头脸上正像烂泥一样往下滑的皮肤,身为灵魂,居然难得地感到了一丝疲惫。 “王。您……”AYU走上来了一步,“……受伤了?需要回复到初始状态吗?” 活了这么长时间,灵魂女王也没有被吸干过一半的身子,所以连它也说不好接下来怎么办;想了想,女王挥了挥手——带着指甲的几条人皮套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甩了一下——向族人下了个命令。 它对族人下令时是不需要出声的,于是安安静静地,一群灵魂已经顺从地按照某种秩序走向了一边。 它们这一动,登时露出了地上一只毛乎乎的小猫来。 “噢,这是帮助我们找到飞船的胡医生,”AYU在女王无声的询问下忙解释道,“陛下,它身上有一种非常有趣的能力,或许可以帮助我们……” 接着,它一五一十地将猫医生对人类造成的奇异效果说了——当说到路上的小甜饼时,灵魂女王的眼睛已经渐渐地亮了起来。 在这半个诡异人形的注视下,胡苗苗有点儿不安地甩了甩毛蓬蓬的大尾巴,尽量挺胸抬头地保持住了自己矜持的风度。 “胡医生,”当灵魂女王终于开口的时候,它的口吻简直称得上是令林三酒吃惊的客气:“……之前的事多亏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跟我说;不过眼下嘛,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 “这件事,我想除了你没有别的人能做到了。”灵魂女王先学着人类的办法,给对方戴了一顶高帽:“……其实,在游乐园里还有另一个人。” 胡苗苗沉浸在骄傲里,微微地朝它点了点头。示意它继续。 “这个人嘛……”灵魂女王一时居然找不到词儿来形容它和林三酒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说敌人还是合作伙伴,好像都不对:“……对我很有用,有件事不得不靠她办。但是我没法命令她。也不能用武力压制她,所以——” “明白了,”猫医生一点头,“我会去见见她的。” 灵魂女王顿时呼了一口气——它的族人是绝对不会对它说谎的,这只猫的能力肯定很了不起;自己被折腾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罪,总算能够把这事儿解决了…… 一高兴,它也重重地承诺了猫医生:“……太好了,假如你的朋友需要援手,只需要说一声,我的族人就会帮忙。” “喵。” 一猫一魂将事情和谐愉快地敲定了之后,刚才被派出去的灵魂一族也接二连三地都回来了。萨杰和银谷走在前边,朝女王恭谨地说道:“……我们在附近没有发现任何长得像圣诞老人的人,也没见到有其他的活人。” 灵魂女王烂果冻一样的皮肤微微动了动,也不知它都问了些什么。顿时又有一个灵魂回答道:“……这个石头滩不大,不到十分钟就走完一圈了……从石头滩两边倒是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游乐园另外两个部分,好像是两个大门吧——不过中间隔了很大的一片海,绕不过去。” 也就是说,游乐园其实更像一个十字形,只不过每一个边都又分成了四条……原本想找找捷径的灵魂女王半晌没吭声,觉得有些不好办了。 “我们为什么不从这个大门进去?”胡苗苗探头朝城堡大门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如果有叹气这个功能的话,灵魂女王此时一定这么干了。它体会着这种新鲜的、似乎只属于人类的感受,慢慢地说道:“因为里面的游乐项目非常地难。我只是参加了第一个项目的第一局,已经变成了这样;而第二局的难度又翻了三倍……但假如不参加项目的话。又会被拦在入口不远的地方,不能深入。嗯?……噢,不,我想即使以你的能力也不行。因为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并不是正常的活人。” 在灵魂女王将规则大概讲了一遍以后,猫医生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圆脸上神色很严肃。 “……我想这里头应该有个漏洞可以钻。”它一双碧绿的眼睛转了转,“你想,假如有人把一条没有智慧的普通狗也带入了副本的话,难道那条狗也会变成玩家?同样是没有智慧。你的鞋就不必变成玩家嘛。” 虽然灵魂女王隐隐觉得这个逻辑好像哪里不对,但是依然觉得猫医生说的有道理。 “可是……我们都是有智慧和自我意识的生物,一进入就会被当做玩家了。”它忍不住从自身经验反驳道。 “这一个问题嘛……”胡苗苗微微抬高了头,语气十分自矜:“……或许我有一个办法。”(未完待续。) PS: 2点画室上课,1点半我还在发新章……好不容易才写出了这一更,目测今天第二更有点悬……昨天的2更有一个忘记写上还更了,就用今天的还了,我是一个会算账のgirl。 一觉醒来收到了好多圣诞礼物,谢谢大家对这个文的爱!此外还收到了三个璧,目测我明天又可以在销售榜上赚一把虚名了@红包菇,@暮雨弦歌——话说回来,暮雨的2个璧,我貌似要谢3个人……都怪你们这些人的逻辑不好。而且你还投了个钱罐……真是破、破费了……谢、谢谢…… 此外还有红包菇的香囊,面包牛奶的小屋、王组贤之孙的2个、窥屏鸟、mikasayou、冻醪的平安符,书友150726013603362的圣诞铃铛,山田四亚的圣诞大礼包plus,蜜糖喵的5只袜子(光一只脚哈哈哈),磷火木杨和凛红A的袜子! 还要谢谢月票党们:有然ran的2票,小小书、无智731、Camillle咩(你到底是不是我基友)、阳台上的猫咪、v_ics! 想跟你们求点儿推荐票……这个票不清零,你投了,它就在,不离不弃,看着好看……我,虚荣……你们,善良…… 338 师傅领进门 @@……这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呢?到现在为止,氧气供应已经断绝了整整三分钟。林三酒的双颊潮红得越发厉害了,连发际处都隐隐浮出了青筋;然而在@@ 339 前进! @@碰碰车场馆内的灯光,是常年亮着的,从不因昼夜变化而调暗半点。在这样的强烈光芒下睡觉,闭上眼后连眼皮里头都是白亮的,自然谈不上舒适——然而林三酒仍然像是一块遇@@ 340 走散在枫丹白露的故事里 刚刚从大门进去的那一小段走廊,昏暗得几乎不见五指,唯有绿莹莹的“紧急出口”灯挂在头上,给空气里染上了一丝幽绿。 睁眼瞎似的走了两步,从角落处的一片浓黑中忽然浮凸出了一片阴影,深浅不一地化成了一个人形——一个满面笑容的女人就这么瞬地从黑暗里现了身,冲二人柔柔地说了一声“门票需要6点体力值,谢谢”,嗓音沙哑。 “滴”的一声,林三酒的手腕划过了一个跟碰碰车场馆一样的仪器。随着沙哑嗓的女人一笑,前方的转角处逐渐有微光亮了起来,勾勒出两个外表有点儿古怪、带着滚轮的铁皮平台。 与其说是平台,其实就是两块铁皮包起来的板子,大概有三步宽,四五步长;下方附着的滚轮恰到好处地卡在滑轨上,等待着二人踩上去。 “难度会以这一位先生的标准设置,”白皙女人柔和地说,“……开始时,踩踏板会自动顺着轨道前行;不过在游览过程中请注意,双脚离开踩踏板超过一分钟的情况下,玩家会被认为弃权。弃权的玩家会从此加入星空游乐园时空之旅项目,不能再出园了。” 林三酒一凛,看了一眼黑泽忌。 “不知道,别看我。”后者垂着眼皮,好像不太高兴似的踏上了踩踏板——顿了顿,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或许会变成地缚灵吧。” “那么,时空之旅将会持续三十分钟,请好好享受。”女人目送着二人笑道。 在迎来了各自的乘客以后,轨道“嗡”地一下启动了,两块踩踏板开始缓缓地并排朝前滑行。 与想象中不同,板子滑行的速度并不快;林三酒刚想抬起头说点儿什么,轨道正好带着他们转了一个弯—— 骤然吹起的烈风,裹着无数冰冷雪点,一下子将她的思绪给打得无影无踪;即使经过了与身体接纳、融合的训练,林三酒仍然半点也没有察觉。一个转角背后竟然就是暴风雪了! 呼呼的风雪刮在脸上,一时间她什么也听不清楚、眼睛也张不开;她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在寒风下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雪打在身上,立刻化成了湿冷冰凉的一片。林三酒一连打了几个寒战,感觉脚下的铁皮板子上逐渐结了一层冰雪。 踩在滑滑的、快速移动的冰层上是很不好保持平衡的,同时也是为了取暖,她蹲下身,抓住了板子的边缘。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声音突然毫无预兆地在暴风雪里响了起来,像是朗诵似的悠悠说道:“……故事在风雪之中徐徐拉开了帷幕。” “拉快点!” 身边不远的地方,响起了黑泽忌十分不耐烦的声音。 “好,现在请玩家从以下名单中选择一个你即将扮演的人物角色。”播报声不为所动地继续响道,“一旦选定之后,至本局结束则不能再更换角色。请保持你的角色存活至游玩结束。” “男性角色:佛朗索瓦,凡多姆公爵,无名丈夫。” “女性角色:加百利,玛格丽特,维拉。” 这……这些人都是谁啊?林三酒愣了一下——等了两秒。见那个声音完全没有介绍人物的意思,她只好犹豫着挑了一个印象比较深的名字:“……我选加百列。” 她的声音随即淹没在了风雪中。 黑泽忌选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因为当名字刚一从她唇间被吐出来,脚下的铁板就猛然打了个转——这一下拐得太急,要不是如今的身体今非昔比,恐怕她老早就甩下去了;才一站稳,铁板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似的,疯狂地朝前冲了出去,不过是一眨眼间,黑泽忌的影子便从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三酒顿时傻了眼。 他们二人进来。主要是为了让她能够纠正、学习战斗方法;如今“教练”人都没了,她可怎么学? 现在早已不能退出了,她可没有60体力值——林三酒一咬牙,沉下心思。将目光投向远方黑沉沉的风雪夜里。 不管怎么样,先撑过第一关再说吧。 一边疯狂地打着冷战,林三酒一边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即使进过不少副本了,她仍然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她是走进了一个建筑物里,然而现在她却能够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正身处于户外——气流、风声、草木的味道……仿佛无一不是真实的。 铁皮板子在向前滑行了一阵之后。暴风雪终于逐渐和缓了下来。 身上的皮肤都已经冻木了,即使进入“纯触”状态,林三酒也除了一片麻木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连轨道上都落满了一层雪,入眼处尽是一片在暗夜里发蓝的白。抬起头,夜空中也渐渐地亮起了星子;在雪地的另一头,出现了一座亮着火光的宅邸。 铁皮板子直直地朝宅邸行驶了过去。 随着距离贴近了,那一扇中世纪法国盛行的哥德式尖形拱门逐渐露出了全容,正紧紧地关着;铁皮踩踏板没有丝毫慢下来的迹象,依旧保持着高速冲向了大门,就在林三酒一抬胳膊,以为自己马上要撞破门板的时候,大门豁然一下洞开了。 骤然亮如白昼的火光,让她眯了眯眼。 即使客厅里被轨道给切成了几块,她也能够一眼看出,这儿的主人大概非富即贵。镶着繁复花边的壁炉里,一捧火正熊熊地旺着,烤得空气也灼热起来;客厅地面铺着厚厚的红绒毯,桌上一套晶莹的陶瓷餐具正倒扣着,一个女仆正坐在角落里缝着一件什么东西——抬眼看见了林三酒,她站起身道了一声:“夫人,您回来了。” ……看来这宅子的主人,正是自己扮演的这位加百列。 踩踏板慢慢地降了速度,林三酒有点儿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呃,忙着哪?”她抬手说了一句,有几分尴尬地意识到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夫人”应该说的。 女仆抬头看了她一眼,果然满面疑惑,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了。从她指间看起来。那块布料出奇地小,被缝成了一个袖子的形状。 “姐姐!” 从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快活的女音——如同暴风雪一样突如其来,林三酒竟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那个黑发雪肤的丰润少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上的。 “外面这么大风雪。你不该出去的,”少女声音带了点儿埋怨,“……你现在可必须要注意身体才行啊。” 正当林三酒一愣时,刚才听过的播报声响了起来:“……面对妹妹维拉的好意,加百列亲切地道了谢。” ……原来是不需要自己一句话一个动作地去“演”的。她不由松了口气。维拉,似乎正是刚才她没有选择的人物之一。 “你去叫人把浴缸搬进来,”维拉朝角落里的女仆吩咐了一句,“这儿火势旺,我要和姐姐在这里共浴。” 女仆果然忙忙地站起来,没一会儿就带人搬了一只四角形浴缸,放在壁炉前,注满了热水。维拉飞快地除了衣服、跳了进去,露出一个头,朝林三酒一笑:“姐姐。来。” 身为玩家的林三酒当然不需要真的进去。她将板子上的冰雪扫干净,坐在了踩踏板上,听见人声播报了一句“加百列也走入了浴缸,她与妹妹打小就一起共浴,直到今天也保留着这个习惯。” 客厅里放着浴缸……一个黑发白肤的少女浑身带水地坐在里头,身后是一个低头缝纫的女仆……林三酒皱起眉,隐约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似的,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洗着洗着,加百列摘下了手上一枚极其华贵精美的戒指,把玩了一会儿。”播报声仍然如刚才一样。维持着平稳的速度说道。 “快了,”维拉似乎瞥见了那枚不存在的戒指,安慰似的开口道:“只要你怀孕的消息一旦确认了,我想陛下肯定……” “那有什么用。加百列叹着气说,玛格丽特仍然在啊。”播报声接道。“她身为王后,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有关后宫争斗的狗血故事……这个加百列好像是某个国王的情人,一心想挤掉那个玛格丽特,当上新王后。 林三酒越发觉得这些人名耳熟了——但终究是一些国外人的名字。如果是她记错了,也不出奇…… “接下来,维拉向加百利讲述了她与一个叫做佛朗索瓦的男人的故事。” 不知是由于热汽、还是少女羞涩的情怀,维拉坐在浴缸里,白皙的皮肤渐渐红了;她神情甜蜜地说:“……噢,我真的非常喜欢他。等我哪一天有机会见见陛下,我一定要把佛朗索瓦也带上。”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觉得这种少女暧|昧萌动的爱情故事真是没意思极了。现在她更想知道的,是这个“时空之旅”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与危机四伏的碰碰车不一样,林三酒竟然就这么百无聊赖地挨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 虽说是睡觉时间,但也只是象征性的,她还是不能从踩踏板上下来;在被滑轨带进了房间以后,林三酒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有点儿茫然地等待着下一步。 没有黑泽忌在身边,她还能学习怎么战斗吗?(未完待续。) PS: 别看章节名特有文艺气息,然而实际上枫丹白露就是一个地名……满怀着一腔小清新点进来的读者们,我蒙骗了你们,我毫不愧疚。当初是徐志摩翻译的吧?还有翡冷翠,真他奶奶的美。同样是人,为啥人家是ne样的,我是介样的? 饱含了法式风情的感谢名单如下:谢谢不知今天是啥菇的香囊铃铛和袜子,草莓的铃铛,augustmilk的2个、面包牛奶的小屋、再见白石洲、mikasayou、合同太长不付费改不了、幽灵无心、书友130524110133249的符、十洲风云的符和袜子! 还有飞天招凰、诱惑D旋律、未来CEO、yolanita、细mimi的月票! 今天的打赏啥的比较少,我估计明天就会从销售榜上下来了,不过在大家的支持下我居然也上过前三,已经叫人感到很幸福了……这几天我双更吃力,也没再双更了,恬脸求一次推荐票行不? 家里最近寄养了朋友的一条狗,一天得遛八遍(此处有夸张),唉,一猫一狗的生活又累又幸福,我体会到了小马甲的皇帝感…… 341 画中画 黑夜只是象征性地停留了一段时间,窗外很快就再次亮起了代表又一个清晨的天光。播报声头一个唤醒了这个沉睡的宅子,女仆匆匆忙忙地进了屋,为“加百列”梳洗更衣。 “在精心地梳妆打扮后,加百列坐上马车,前往宫中面见亨利四世。近来,她的才智越来越被亨利四世所倚重……” 听见“亨利四世”这个名字,再结合自己所处的环境,即使林三酒的世界史知识有限,也隐隐猜到自己想必正处于中世纪的法国,波旁王朝刚刚开始的时候。一边听着播报声,她一边有些提不起劲儿地坐在铁皮板子上,让它带着自己在初雪的宁静早晨里一路前行。 刚才在临出宅子前,林三酒扯下了一段红绒窗帘裹在了身上;寂静无声的白茫茫雪地里,此时只有她这么一个红艳艳的背影,平稳地滑行着。 “时空之旅”内的情境里,和外头的时间流速不同:打从她进来起,其实早已过了不止三十分钟了,然而故事却好像才刚刚开始。 与亨利王的会面,只有短短的、象征性的几分钟。除了满怀兴味地打量了一遍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好王亨利”以外,林三酒几乎什么也没做;在受到邀请参加宫中举办的一个舞会以后,她就再度被铁皮板子给送出了宫—— “然而刚一出宫,加百列的马车便被截停了。” 随着播报声徐徐响起,林三酒眯起眼,从板子上站起了身。 面前是一个中等身材、四肢结实的黑发男人,若不是因为骑在马上,大概比她要稍稍矮一些。从打扮来看,他应该像一个贵族,身后还跟着一看就是随从打猎的仆从;只是望向林三酒的目光,却混杂了隐忍、恶毒、厌恶……种种情绪,最后成了一种扭曲的东西,叫人看一眼便全身都不舒服。 “……我亲爱的加百列。”他语音甜蜜,声气却让林三酒想到了蛇。“能够在这儿遇见你,我真希望能够称之为意外呢。” 等了几秒,播报声依旧没有响起来。 “既然都是回家。那么就一起走吧——噢,除非你还有别的地方要去?”男人嘲讽地笑了笑,随即拧过了马头,走在了林三酒的踩踏板旁边,与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当林三酒疑惑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的时候。男人从他的马上低下头,满面笑容,看起来简直和善得诡异。他压低了声音,慢慢说道:“……夫妻一场,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跟国王陛下走得太近了,此时好像有人正对你满腹怨恨呢——我希望你还没有忘了,这个国家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玛戈皇后的瓦卢瓦家族,代代有黑暗秘术传下来呢。” “在加百列打了一个冷战后,她再抬起眼,发现丈夫已经拐了一个弯。拍马走远了。自从她和国王的私情曝光之后,她的丈夫几乎就很少回到她的宅邸里去了……” 林三酒忍不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王后要杀她,她的丈夫看起来倒像是会头一个拍手叫好的。 如今知道有角色要对自己不利,林三酒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只要防备住来自王后玛格丽特的攻击,一直存活至游览结束,她就可以通过第一局了。 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秘术,到底是什么东西……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回了宅邸。叫来了妹妹维拉以后,姐妹二人就为今晚的舞会忙活了起来——当然,真正忙得手脚不停的只有维拉一个人;林三酒盘腿坐在踩踏板上。骨翼微微张着,早已开启了“纯触”状态进行戒备。 黑泽忌曾经多少提过一点儿为什么她的战力不足,以及如何在“纯触”状态的基础上进行战斗。尽管很含糊,但是眼下她能够借鉴参考的。也只有这一点点讯息了。 他除了批评过林三酒战斗的时候全靠本能和本身力量之外,有一次黑泽忌还提起过,说她不“畅通”,完全是“一块一块堵死的”,而且还“耳聋眼瞎”;但当她问起具体是什么意思时,黑泽忌顿时就不耐烦给她解释了。只说了一句“实战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现在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明白了。 “一块块堵死的……?” 林三酒站在踩踏板上,有些疑惑地,试着朝前打了一拳。 ……此时在她身边,是觥筹交错、灯火辉煌的舞会;无数打扮精致的男男女女,正举着酒杯、发髻别着花儿,高声谈笑;几名一看就是枫丹白露派的画家正坐在角落里,挥涂着油彩…… 只有一个人,短暂地抓住了一会儿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脖颈修长的金发美人,气质雍容而艳丽,一裘亮泽华美的长裙如水一般从座位上滑下来,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不过她看起来却好像不太高兴似的,只面目冷冷地坐着,从头至尾,连眼珠儿也没有朝身旁的亨利四世转过一下——正是玛格丽特王后。 ……要对我下手的就是她吗? 林三酒一边嘀咕,一边又试着挥了一拳,正巧打掉了某位绅士手里的酒杯——后者哎呀一声,显然是在“时空之旅”项目的威力下,他笑着说了一句“我差点弄脏了公爵夫人的裙子,真是抱歉”,便施施然地走了。 叹了口气,林三酒有点儿不明白了。 四个世界经历下来,一些基本的格斗知识,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了解的。比方说在出拳的时候,不能只晃动肩膀;在脚踩稳了以后,腰、腹、背都要协同发力,这样击出去的一拳不单单只有手腕的力道,还有上半身的重量;这样的一拳才会重、才会疼。 林三酒觉得自己做得似乎挺好了——毕竟胳膊出拳了,上半身也跟着发力了,这怎么能叫堵死? 还有,她耳朵和眼明明都挺灵敏,也挺好使的—— 念头才刚刚转到这儿,林三酒骤然感觉到了什么,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一下子进入了“纯触”状态。 那一刹那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甚至一点儿也说不好,只是从后脑勺、后背,到小腿肚,几乎身后的每一块皮肤,都在告诉她:后方有一块空间塌陷了。 她根本来不及转头,已经感受到了空间塌方时猛然一下迸发出来的巨大吸力;犹如开了一个小型黑洞似的,林三酒“呼”地一下腾空而起,像一片没有支撑的羽毛一样朝身后直直飞去—— 一路上的宾客停下了杯酒交谈,愣愣地抬头看着她,竟一点儿都没受到这股强大吸力的影响;顺着一张张脸朝前望去,玛格丽特王后那张五官标准而美丽的脸蛋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 “妈的!” 林三酒狠骂了一声,终于有点儿明白黑泽忌的意思了。 刚才站在她身后的人都有谁?在黑洞出现的前一刻,他们都做了什么?此时她正被不断吸近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即使有了“纯触”状态,这些问题她仍然一个答不上来;这跟耳聋眼瞎有什么区别! 这一系列的念头,都在转瞬间从脑海里闪了过去;电光火石间,林三酒的骨翼全力朝前一伸,在掀起了一股风的同时,也狠狠地扎进了宫殿柱子上。身体骤然在空中荡开来,腿飞了起来,她还来不及彻底稳住身子,正好见一个长方形的黑影从身边擦过—— 另一侧的骨翼好像比林三酒反应还快,猛地横向打开,一下子在拦住那个东西的同时,也将它扎得千疮百孔了;但是好歹,踩踏板没有丢。 “玩家离开踩踏板,目前已达6秒。”播报声用不变的朗诵腔悠悠地说道。 林三酒一把抓住了那个漏得到处是孔的踩踏板,另一只手努力对抗着强大吸力,死死地扒住了宫殿柱子。她的头发、腿,此时都在空中笔直地朝后指着,只要一个松劲儿,她就会被拽进后方的—— 挣扎着回头一看,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刚才她只随便瞥了一眼,随即就挪开了目光的地方,此时正坐着一位握着画笔、满面微笑的中年男人。他已经完成了一半的画作,已经被转过来了一半,正面朝着林三酒的方向;仔细一看,那正是刚才“加百列”所站的位置,周围的宾客、仆人、装饰、台面无不俱在,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也勾勒出了鲜活的形态。 唯独“加百列”站着的地方,在画布上是一片空白。 “快点进来吧,进来了,我就画完了。”她仿佛听见那个矮矮的画师低低地说了一句。 原来玛格丽特王后的所谓秘术是这个啊—— 【未完成的油画】 一位被当时的艺术之都意大利被排挤出来的二流画师,终于发现了成为大师的秘籍。如果说我画得不鲜活,那么将活人放进去不就行了吗? 使用方法:在对象没有发现的时候,将其身边的环境尽可能地画下来;当周边环境完善到了一定程度时,该对象就会被吸入画卷内。 当林三酒的指甲都快翻裂了的时候,悠悠的播报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玩家遭遇特殊物品发动,请注意,请注意。假如能躲过这一劫,或许可以将这个物品收入囊中呢……”(未完待续。) 342 杀机毕露 一甩手将踩踏板卡片化、收进身体里以后,林三酒用双手紧紧扣住了柱子,从指尖到胸口的肌肉,都在对抗这股强大吸力的努力下越来越疼。随着那个画师时不时地在画布上添几笔,吸力也显而易见地越来越大了;才不过五六秒,她便颤抖着感觉到了自己的力竭。 这样下去,她绝对会被吸进画里的—— 林三酒压下了怦怦的心跳,一时间脑子里竟然间一个办法也没有。她将所有的特殊物品和能力都回忆了一遍,发现没有一个眼下能够帮得上忙;正渐渐焦虑起来的时候,她目光朝后一扫,发现那个画师正站在另一根柱子底下。 参加宴会的宾客和其他的几个画师,都远远地避开了二人所在之处,面色虽然惊讶,却也还算正常,好像只是看见了有人在口角似的——不知道在故事里,这个情况又是个什么解释。林三酒眯着眼在吸力引起的风势里又看了一眼,随即一咬牙,猛然拔出了骨翼、松开了双手。 几乎是转瞬之间,她连人带骨翼便像一团干落叶似的,毫无抵抗力地朝后直直飞去;眨眼间,林三酒的身体已经碰着画卷的边了——画师紧盯着她的目光里,终于微微地露出了一点儿笑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意和林三酒的身体一起,凝住了。 在几乎差之毫厘的地方,林三酒的骨翼“吱啦啦”地擦过了柱子,在磨起的一溜火花中,终于险险地抓住了它,深深地刻进了石柱的表面下。尽管身体依然在空中飘着,但有了两只有力骨翼作为固定点,林三酒总算是浑身冷汗地松了口气,心都差点扑了出来。 “现在该轮到我了吧?”她低低地说了一声,随即一脚踹向了画架—— 她避开了画布,脚尖在马上要触到画架时猛然一勾,随即整个画架便都向前倒了下来;林三酒在画布碰到自己的腿之前忙一缩脚。腹肌一卷,身体朝前弯了下去,伸长胳膊在画架上一拍——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扁平世界】压根就没有发动,什么都没有被卡片化。画架在即将摔到地上时。被旁边的画师眼明手快地抓了起来;随即,那股吸力便再次回来了。 林三酒顿时傻了眼。 【扁平世界】在上一次升级以后,转化物体的重量上限已经变成了一吨半;除此之外,活物也一样不能卡片化——但是,这个画架可并不是任何一种情况。她怎么都想不出来,为什么自己的能力会失效。 眼看着画师抱着东西就要往后退,林三酒立马急了,疑惑随即被她扔到了脑后,身子一拧,便朝他甩出了一个重踢。她如今人高腿长,这一踢的距离几乎毫无疑问地会将那个画师给砸倒在地,然而就在她的脚尖几乎触到了他的头顶时,林三酒的大腿肌肉猛然一缩,在仿佛要抽筋了似的紧张里。擦着他的边将腿收了回来。 重重喘了一口气,她眯起眼,随即将骨翼从柱子里拔了出来。 身子一下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在马上被卷进画里的前一秒,林三酒的手“啪”地一下,打在了那个画师的胸口处。 空气一动,人和画都不见了——林三酒“咚”地一声从半空中跌在了地上,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卡:【未完成的画】。 ……如果不是纯触状态察觉不到那个人的体温的话,恐怕她还真的发现不了,原来那个画师不是一个活人。 从头至尾。身为特殊物品的压根就不是那一张画,而是那个画画的人。 ……怪不得黑泽忌说她眼瞎。 重新从地上站起来时,播报声也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加百列与约瑟夫的争端,吸引了许多宾客的注意力;身为玛戈王后的情人之一。约瑟夫一向乐于为王后出头……” 顺着播报声的提示,林三酒抬眼找到了那一个叫做约瑟夫的男爵——似乎这几个画师都是由他带来的,原来他是玛戈王后的人。 隔着层层宾客,在远方高高的后位上,玛格丽特的面容重又恢复了冰封一样的冷淡,然而这丝毫也无损于她的美貌。林三酒与她湛蓝的、冷冰冰的眼睛相对了几秒。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时空之旅”只说玩家要存活至游戏结束,但可从来没有说过她不能杀人。 刚才的袭击虽然被她躲了过去,但是谁也说不好下一次是什么,什么时候来,或者她能不能再次躲过去了——与其草木皆兵地等着别人对自己动手,倒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算了。 林三酒将踩踏板叫了出来,在离开它到达一分钟前,又重新站回了轨道上。 这个动作仿佛是一个叫人放下戒备的讯号似的,玛格丽特王后看了她一眼,缓缓转过了头。这也难怪,因为铺在大厅中的轨道和王座之间,还隔了远远的一段距离;只要在踩踏板上呆着,那么“加百列”根本没法靠近玛格丽特王后。 当然,林三酒可不打算这么守规矩。 ……当她被带进一个故事场合里,这一幕又还没有完成、暂时不能离开的时候,她是可以踩着板子,小范围地自由活动的。一边观察着玛格丽特的一举一动,林三酒一边不经意似的,将踩踏板滑到了轨道的尽头,最靠近王座的地方。 说是“最靠近”,其实两者之间至少也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姿态如同天鹅一般的玛格丽特王后,离近了一点看的时候,更显得优雅柔弱了。她身姿纤细,金发顺滑地在脑后系成了一个繁复精美的发髻;当林三酒停下脚的时候,她正好转头跟身边的仆人说了些什么,随着她的动作,珠宝在烛火下闪耀着点点光泽,使她看起来如同一个由剔透钻石雕出来的人像似的。 虽然对方很美,但林三酒自然提不起半点同情心。 事实上,玛格丽特王后越柔弱越好——由于顾忌着她手上还有更多的特殊物品和所谓“秘术”,林三酒打算直接用武力结束她的性命。 玛格丽特对仆人的吩咐还没有说完,林三酒已经动了。 混在人群里等了好一会儿的她,这一次出手早有准备。 上半身被笼罩在【防护力场】之中。林三酒的骨翼已经凶相毕露地完全展开了;脚掌一蹬一面,她以自己最大的速度扑向了玛戈王后,身子快得在空中甚至成了一个虚影。 这里如果是重现了法国历史上的一段故事的话,那么里面的人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战斗能力才对——为了以防万一。林三酒在将将触到玛格丽特王后的裙边时,张开了嘴。 一句“你听说过300路公共汽车吗”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玛格丽特正好微微转过了头。下一秒,连林三酒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猛然被一股力道给直直击飞了出去—— 在撞上天花板的那一瞬间。她终于看见了玛格丽特王后的身前那一个隐隐的小型漩涡。 她的纯触状态压根也没有抓到半点蛛丝马迹,围绕在她身边的仍旧只是与方才一模一样的空气组成;然而玛格丽特王后仅仅只是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空气气流便像软泥一样被她抓在了手里,轻而易举地搅出了一个急速流动的漩涡来—— 漩涡不大,然而林三酒的所有势道都被它在一转之下化解稀释了,当漩涡再次转回来的时候,林三酒自己的力量、以及一股来自于玛格丽特王后的强猛力道,一下子凶狠地击中了她的胸腹。 即使有了【防护力场】,肋骨“咔嚓嚓”粉碎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一瞬间,受到震击的内脏仿佛即将要炸开似的。血液猛地倒流进了脑子里,她的脸一下子憋得血红。 林三酒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甚至挡不下玛格丽特王后的一抬手。 当玛格丽特从座位上站起身朝林三酒走来的时候,她能做的最大努力,只是勉强从地上撑起身子而已。 “够了!” 来自于亨利王的一声怒吼,止住了玛格丽特王后的脚步。 “你们有什么争执,非要闹得这么难看?”亨利王语气里饱含愤怒,但他的指责之意显然都是冲着自己的妻子去的——他大步走向了“加百列”,压下火气说:“……你陪我走走。” 很显然在故事里。王后与加百列只是发生了口角而已。 林三酒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听播报声提示了一句自己已经离开踩踏板27秒,她捂住了肚腹,几乎是爬着坐回了铁皮板子上。 刚一坐上,铁皮板子立刻随着铺开的轨道。跟在了亨利王的身后。 从嘴角里滴落的血,穿过铁皮板子上的洞,滴滴答答地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玛格丽特王后好像不甘心似的追了两步,终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走回了大厅里。 ……看来好像是安全了。 林三酒在脑子一阵一阵的晕眩中,在心悸之余。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亨利王为了他的情人站出来了……玛格丽特,简直强得过分了。 前方男人的步伐很快,只留给了林三酒一个背影。他似乎很不高兴,二人在昏暗的偏殿里走了好几分钟,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远离了灯火和宾客,偏殿里显得异样的安静;亨利王走路时衣料摩擦的声音,也显得特别清晰。 在林三酒自己“咕咚、咕咚”的血液流动声里,从偏殿另一角传来了两个侍女的低低交谈声。 “……是呀,我听说结婚的那一天,王后与陛下谁也没看谁一眼,目光笔直朝前地完成了仪式……” “对对,据说是查理王按住了她的头,强迫她同意的……” 林三酒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睛。 咦? 这么说来,玛格丽特王后,与亨利王之间——毫无感情? 她忍不住想起了刚才那名叫约瑟夫的男爵——对啊,他正是玛格丽特的情夫之一…… 原本林三酒以为玛格丽特即使有了情人,也仍然由于丈夫的原因,对加百列心怀嫉妒;只是假如那两个侍女说的属实的话,玛格丽特完全不会在乎加百列才对啊…… 那为什么—— “……刚才那一个画师,竟然被你收起来了啊。” 亨利王在阴影中转过了半边侧脸,嘴角挑起了一个阴柔的笑,轻声细语地说。(未完待续。) 343 及时雨宋泽忌 尽管已经受了重伤,但当她遭遇意外的时候,林三酒的身体不知从哪儿又聚集起了一股力量,支撑着她立刻跳起了身——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胸腹间顿时涌起了一股仿佛要撕碎了她似的痛意,叫她微微晕眩了一下。 使劲眨了眨眼,亨利王模糊了的模样才再次在视野中清晰起来。 “你怎么……” 她的问话堵在嗓子眼里,一时竟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问题了。 亨利王没有回答,只是在黑暗中慢慢地转过了身——他的半张脸被遮掩在阴影里,只有一张嘴露在微光下,两边的嘴角此刻挑成了一个尖尖的弧度。 ……一阵阵奇异的、难以形容的“力场”从他的身上散了开来,几乎肉眼可见,微微地扭曲了空间,连烛火的光芒都在空气里弯折了。 林三酒忍不住踩着铁皮板子,朝后滑开了几步,纯触和【防护力场】都打开了,谨慎地盯着面前的男人——那一小片空间就像是一块玻璃被打碎后又拼了起来似的,看起来支离破碎地不平整。 “这还用说吗?”亨利王跟上了两步,脚步踩在毯子上,无声无息。他一脚踏进了自己刚才设置下的“场”里,整个人看起来都失去了原形,好像被折射过无数次了似的。 “因为……我也是玩家啊。”亨利王的笑容尖尖地,却柔和地说出了下一句话。“……我在时空之旅中的任务,是杀死一个叫做加百列的角色。” 即使早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林三酒依然汗毛一乍。 “这不可能,你没有踩踏板——” “在我的眼里看来,你也只是一个正常走路的欧洲中世纪女人呢。”亨利王笑着说了一句。话音刚落,他忽然双手一抬,一只手朝前按了一下,一只手却向后提了一提—— 明明已经提起了十万分的戒备,林三酒却猛然感觉后背朝里一紧。内脏一下子受到了仿佛千万斤的压迫,顿时直直地喷出了一口血——【防护力场】早在这一瞬间疯狂运转了起来,几乎都聚集在了被压陷了进去的后背上,死死抵抗着这股没有来由的巨大压力。 挣扎着朝身后看了一眼。林三酒什么也没看见;空荡荡的偏殿里,连一丁点儿声息也没有。她咬着牙试图朝旁边挪一挪,然而那股力量竟压得她完全不能稍动;稍微挣扎得厉害一点儿,她便听见了自己后背的骨头“喀拉拉”地一响,仿佛即将要碎似的。 等了一息。见眼前的女人居然还没有被压塌,“亨利王”似乎也有些意外。 “噢?你好像也没有使用特殊能力啊,想不到你的肉体竟然还挺强悍的。”他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下去,嘴巴紧紧地扁成了薄薄的一条线。“……看来上次没有对你贸然动手,果然是对的。” “亨利王”的双手一动,似乎想做出另一个动作来——不管他想干什么,林三酒知道他的动作一旦做出来,自己肯定就要吃不住了。来自身后的压力之大,已经不像是一个“力量”了:如果说林三酒是一只装进罐子里的小白鼠,那么此时的状态。就是这只罐子朝里塌陷了一块,正好压在了小白鼠身上,挤得她动弹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尝试亨利王的下一个攻击了——眼看着对方的手已经抬高了一点,她慌忙叫了一张卡片出来;情急之下,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叫的是什么。 “腾”地一下,突如起来的重量坠得她双手一沉;剪开的袋口歪了歪,顿时从里头倾洒下了一捧亮橙色的猫砂,在黄融融的飞灰里掩盖住了林三酒。 “咦?” 明明被自己困在了能力里的人却忽然不见了,亨利王果然一愣。这半秒也不到的失神里。他双手无意识地朝下一放,顿时从前方一片黄澄澄的虚无里滚出来了一个女人—— 林三酒一口气也不敢喘,在亨利王反应过来以前,又是一把猫砂扬了出去;趁着这短短的几秒功夫。她疯了似的冲向远远的偏殿另一头,那一处的空间,似乎还没有受到亨利王的能力影响。 刚才几乎要被活活碾碎的痛苦,还鲜明地留在了身体里;老实说,其实连她自己也有点懵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刚才那片空间里逃出来的——当她在浑身剧痛中刹住脚步。回头张开了骨翼时,林三酒突然一下子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东西。 亨利王此时正站在她的踩踏板旁边,目光不住地扫视。 “你的板子……应该就在这附近吧。”他似乎看不见林三酒的板子,试探性地踢了两下空气,脚尖从铁皮板子的边缘险险擦过去了两次。 万一他能拿到我的板子—— 林三酒努力抑制住心慌,有意冷冷一笑:“……你找不到的,我已经把它收好了。接下来,只要在一分钟之内干掉你,我就可以回到板子上了。” 亨利王歪头瞧了她一眼,似乎也是满腹疑虑,拿不准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他没有从刚才林三酒所站之处走远,只是朝她哼了一声。 “那你尽管可以试试。”亨利王一挥手,在他身旁的又一片空间顿时也支离破碎了起来。“不管是什么,想攻击到我,大可以从我的能力中穿过来。” 【毕加索】 看起来叫人难以理解的立体主义和抽象画派,在变成了能力以后竟展现出了奇妙的功能。正如毕加索将多个立体维度上的面,都巧妙地展现在了平面的画布上一样,这个能力的主人能够将身周的部分空间打碎成小块,再组合成一副他喜欢的平面画作。 当然,在这个空间里面的东西自然也会随着空间而变位——“哭泣的女人”这幅名作中,鼻子和嘴巴的位置也完全不符合人体的构造;能力的主人当然知道这样可能会死人,不过为了艺术,还是请大家牺牲一下吧。 “凡是穿过这片空间的任何东西,都会成为我画作的一部分,”亨利王死死盯着林三酒,双手一动不动地保持在空中——似乎他只要一放下手,这个“毕加索的画”就会松弛下来。“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碰得着我的边。” 林三酒心里一紧,登时觉得不好办了。 自己一身伤就不提了;对方的能力攻守兼备,让她近不了身不说,如果还有远程攻击的特殊物品,那就更棘手了——在她拼命想对策的功夫,播报声已经开始悠悠地给她数秒了,想要在一分钟之内拿下这个亨利王,只怕几近不可能。 冷汗从额头上一点点滑下来,林三酒的念头从好几件特殊物品上转过去,仍然没有什么好办法。 意老师曾经批评过她,太过于依赖身外之物;黑泽忌也说过靠着能力和物品,总有一天会遇上克星的——林三酒现在只能暗恨,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步意识到这个问题。 随着每一秒的过去,亨利王的神情就越发轻松了一点。 他似乎已经看出来了,林三酒拿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哪怕自己不动地方,只站在这儿等着时间过去,面前这个“加百列”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死。 就在林三酒一咬牙,打算冒一次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扑棱棱”的声音,忽然穿破了空气,转瞬之间就靠近了身边—— “……喂,我刚才打退了一个攻击者,估计你现在也差不多应该有麻烦了。”黑泽忌冷冷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彷如天籁;林三酒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也不知道这个纸鹤能不能找到你……不管怎么说,你如果听到了我的话,从现在起就按照我说的做吧。”(未完待续。) 344 对决!玛格丽特王后! @@“玩家已离开踩踏板31秒,请在一分钟之内,尽快回到踩踏板上。”当播报声再一次从空气中消失时,纸鹤也终于陷入了沉默。黑泽忌的指点,说白@@ 345 这一章是真正的更新,我保证 @@“所、所以……”明明对刚才自己的战斗方式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在等待的过程中思索了半天,林三酒最终吐出口的问题却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会选择扮演一个女性@@ 346 阿科尔的计划 当“成长者联盟”五个字一落入林三酒的耳朵里时,第一个有所动作的是她的骨翼。由无数根白森森的狰狞尖刺所组成的骨翼,如同层层开放的白骨之花,眨眼间便完全展开了;凶兽一般的力道刺破了空气,激荡起了星星点点的烟尘。 与此同时,她已经退后了一步,俯下了身体,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以 “时空之旅”的大门为界线,门外是一片明亮的午后阳光,在暖融融的光芒下,连空气中的灰尘都纤毫毕现;而林三酒所处的门内,却是一片凉凉的昏暗—— 从这一片阴暗里,她琥珀色的双眸亮起了一点点微光。 ……此时站在门外的五个人里,有一个棕发的女人看起来十分眼熟,正是跟她一块儿在木鱼百科论坛里被圣诞老人抓住了的成长型。 看到她,自然也就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做阿科尔的人,能够一眼认出自己了。 “怎么现在才来抓我?”林三酒冷笑了一声。她之前已经连续战斗过好几场了,此时一张脸上又是灰又是血,这一笑之下,显得一口牙异样地白。“……我都快等得不耐烦了,想来人偶师也是一样吧?” 阿科尔是一个高高瘦瘦、颧骨清晰的青年,整个身子都裹在一条长长的褐色披风里,只能瞧见下方露出的一双靴子尖。面对仿佛即将要择人而噬一样的林三酒,他微微退了一步,这才扬起了一个有点儿为难的笑容,轻声道:“林小姐,你听我说,你好像对我们有所误会。” 死死盯着他的一双浅淡瞳孔,没有丝毫变化;林三酒挑起嘴角,指了指棕发女人,语气平静:“你们从那个女人那儿听说了我的所在之处,就特地换路赶来找我……如果不是为了抓我。我倒是想听听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从披风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拢了拢自己一头卷曲亮泽的短发,阿科尔这才慢慢地说道:“……这件事,说来可话长了。”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棕发女人。笑道:“从蕾娃小姐这儿,我已经听说了,你们都是中了圣诞老人的控制,这才不得不进副本的。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圣诞老人认为我们成长者联盟和人偶师勾结起来了……所以只要一听说你的存在。一定会把你送到人偶师手上的,是这样吧?” 林三酒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吭声。 叹了口气,阿科尔将手收回了披风里,如同游鱼投入了水面,披风晃了一晃,瞬地又重归了平静:“……事实上,我们跟你的情况倒是很相似;你是被圣诞老人逼进来的,成长者联盟的大部分成员,也是被人偶师逼进来的。” “人偶师?他怎么能够逼你们这么多人同时进入副本?” 听见这个问题。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的阿科尔,脸上在这一瞬间泛起的愁容,倒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已经被生活压得疲累透了的中年人似的。 “其实我们成长者联盟,原本在十二界里就算势单力薄。”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关于这个副本的事,本来我们是一点儿都不知情的……毕竟是个小组织嘛。但是人偶师这个家伙不知从哪得来了关于这个副本的消息,得知了有一个什么终极大奖之后,他就打算进来一探究竟……想必到现在你也发现了,只有成长型能够在星空游乐园里存活下来吧?” 林三酒点了点头。 “对,一个专门为成长型打造的副本。可以说是破天荒头一回……这样的副本所给出的终极大奖,难道不令人动心?可人偶师虽然自己是成长型,但毕竟星空游乐园太大了,又有别的势力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光凭他一个人,想头一个走到终点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全是成长型的组织——也就是我们身上。” 在阿科尔说到这儿的时候,除了那个叫蕾娃的棕发女人之外,另外三个大概也隶属于成长者联盟的男女,都不由露出了低沉的神色来。 “我们在红鹦鹉螺的人本来就少。在人偶师的一连串动作下,许多人借着转换世界的机会都趁机跑了,离开了十二界……加上有不知情而转换来红鹦鹉螺的,成长者联盟剩下的人,顶多也就十多二十个罢了。” “……那他是怎么逼你们进来的?” 话说到这儿,其实林三酒已经有几分信了;她直起身子,慢慢地将骨翼收拢了一半。 再度苦笑了一声,阿科尔一抬下巴,一个一头黑亮短发的少女朝前走了一步,将自己衬衫下摆上的衣扣解开了几颗,随即一把撩了起来,露出了一片—— 原本,应该露出一片润泽的皮肤才对的。 然而此时代替皮肤,覆盖在她小腹上的,是一片毫无生机、泛着塑料光泽的凉凉硬硬的东西——这种质地,顿时让林三酒想起了她在极温地狱里所见过的塑料模特。 “很显然,”黑短发的眼睛,顺着林三酒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肚皮上,自嘲地“嗤”了一声说道:“人偶师不但能把人偶变成人,反过来也一样可以呢。” 大概是不愿意被陌生人盯太久,女孩迅速放下衣服,甩了甩头发,神色又恢复了原状。 “这是一个开始,”阿科尔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涩,“如果我们不尽快赶至终点,替他拿到那个什么终极大礼包的话,这种塑料化会慢慢蔓延到全身……最后,就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了。” “这……这是怎么办到的?”林三酒惊得脸色都有点白了,立刻问道:“你们成长者联盟不是有一对姓楼的兄妹吗?他们在哪?也被变成了这样吗?” “姓楼……?”阿科尔皱眉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地抬起脸:“你是说楼野和楼琴那两个孩子吧?” 林三酒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仍然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帮助。 “之前我还有点儿想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人偶师偏偏对他们两个孩子那么在意……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你的关系了。他们两个才一传送回来,就嚷嚷着要在西格拉广场的接头点里等一个人……这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那段时间人偶师也早就开始了对我们的骚扰,我也就让他们去了。但是没想到。他们却就此失踪了——听我手下的人说,那两个孩子是被人偶师亲自抓走了。” 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林三酒的表情沉了下来。 不管怎么打听,楼氏兄妹的消息总是到这儿就断了——看来眼下别无他法。唯有对上人偶师,才能找到两个孩子了。 但真正叫她感到害怕的是,楼氏兄妹消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万一,万一人偶师将他们都变成了人偶的话…… 当林三酒沉在思绪之中时,阿科尔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 等了一会儿。他有意重重地清了清嗓子,见林三酒果然顺势抬起了眼睛,阿科尔立即朝她微微笑了一下:“林小姐,那两个孩子对人偶师没有威胁,一时半会大概还不会有生命危险。倒是你自己眼下所处的情况,有一点复杂……” “噢?”林三酒扬了扬眉毛,“怎么说?” “毕竟明天就是26号了呀。”阿科尔的语气,显然尽量放得很轻柔了:“蕾娃小姐已经把关于圣诞老人的事都告诉我了……难道你忘了吗?” 林三酒顿时一凛——她是真的差点忘了! 在进园之前,圣诞老人清清楚楚地表示过,要他们几个人在26号那一天一定要回到入园的地方见他。领取“礼物”——也即是他们自己的命;然而遇上黑泽忌以后,她一时间的心神全放在了学习战斗这件事上,竟没有留意几乎已经到了日子了。 “多谢提醒,我——” 不等林三酒一句话说完,阿科尔已经垂着眼睛摇了摇头,打断了她。 “林小姐不必着急,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是另有原因的。”从阿科尔的行动风格看起来,他似乎在成长者联盟里的级别也挺高;当他说话的时候,身后除了蕾娃之外的几个成长者。都只一声也不出地站着。“……你和蕾娃小姐头一次来到十二界,很多事都还不清楚。圣诞老人虽然有很久都没露面了,但是我以前就对他的能力稍稍有一点了解——这么说吧,不论如何。明天你最好都不要出园去见他“。” “所谓的到了26号去领命,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圣诞老人每一次实施的 ‘许愿’能力,只能维持几天的功夫——而我猜他之所以让你们一定要在26号出去,大概正是因为他的能力效果到明天就结束了;你们一出去,他正好以领礼物的名义,重新再在你们身上实施一次能力。所以。只要挺过了明天,林小姐你就自由了。” 阿科尔皮肤虽然有些苍白,嘴唇却是鲜红的;他一口气说完了一篇话,连颧骨处的几点雀斑也微微涨了红。 任何进化能力都是有它的局限的,即使强如圣诞老人也不例外……可以说,阿科尔的话大概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只不过…… 过了半晌,林三酒才冷冷地出声了。 “你这是在要求我拿命去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我也知道……”裹在长袍里的长脸青年叹了口气,“林小姐如果不信我,再受一次许愿能力的控制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大不了再熬上一段时间而已。只不过,我之所以说你的情况复杂,是因为每一次实施许愿能力的时候,圣诞老人都可以重新提出要求……假如再次受到控制,这一次你可不知道他会要求你做什么了。” 林三酒咬紧了下唇,没有说话,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才好;想了一会儿,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问题扔在一边,盯住了阿科尔。 “……你跟我说这些,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并不傻。 假如阿科尔的话属实,那么他在得知林三酒的消息之后,完全可以对她置之不理——毕竟人偶师是要求他们早点拿到终点的大礼包,又不知道林三酒此时也在副本里,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些额外的事。既然大老远地来了,又给她提供了一个这么宝贵的消息,这可绝不止出于好心而已了。 对于林三酒的这个问题,阿科尔并没有露出半点异色来,显然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说目的可有点儿难听了……实际上,我有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对咱们都有好处,并且必须需要林小姐配合才行。” “你说。” “从圣诞老人的口风听起来,他似乎是想找人偶师的麻烦……那么,咱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帮他一把,让他顺利见到人偶师呢?”在来见林三酒之前,阿科尔显然是早就做足了准备功课——他所了解的信息之全,叫林三酒也暗暗吃惊:“圣诞老人明天如果见不到你们,肯定要着急的;因为26号一旦结束,他就再也没办法操纵你们了。林小姐,他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小东西?” 摸了摸口袋里的圣诞帽磁铁,林三酒有些犹疑地点了点头。 看来那个蕾娃,还真挺信任成长者联盟的,竟把外头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阿科尔要过了那个小磁铁,仔细检查了一番。 “虽然详细作用还看不出来,不过我猜,这应该是能够帮助圣诞老人定位、让他找到你的东西。”瘦瘦长长的青年将小磁铁还给了林三酒,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道:“看来只要有这个东西,他就有信心能进来。这样的话,咱们不妨设一个套……找一个地方,把这个磁铁放下,再由我们来报一个假消息,把人偶师诓到那个地方去……当圣诞老人因为着急而进来找你的时候,他们自然就能碰面了。” 青年朝林三酒再次扬起了一个笑,从长袍中探出一只手,比了一个系口袋的动作。 “不管他们之间谁胜谁负,最后都会由躲在暗处的我们来收拾残局。林小姐,你看这个计划怎么样?”(未完待续。) PS: @罪恶梦~本来以为今天就要这么平淡地过去了,一刷新页面,发现你又送了我一个新年礼物和氏璧!这咋好意思呢!老让你破费……而且到现在也没还上……感动,真的谢谢你这么支持本文,我一定会好好写的! 这两天的打赏党不多,谢谢mikasayou的2个、面包牛奶的小屋、幽灵无心、松鼠家的蛋挞、launcelott、三盏明灯、小Lily的平安符以及复出鸟的香囊~ 谢谢跨了年的月票党:夏梨殿下、橘子酥包、包子入侵w的2张、arielseki、aotui、不死之王、无心夕颜、寐童、v_ics、carrie00100、依乄然的2张、颠儿颠儿、勇敢豆豆、鲁裕敏的2张、年少之殇、彼岸青眉、平凡读者、谢令令谢、橙非橙、李胖喵、无智731的2张、山野毛孩、若季然、我乃大罗金仙的2张、书huw、李凝冰、谢风颜的2张、楚雨晴、插队看热闹、05初秋、谢炎昭、forced、水果圈圈、ctol、朵猫猫、复明大使漫漫、鬼鬼de果果、妙脆角君君、蛋孙、轻舞书虫、dancefly637、莱尔希.斯图加特、发肥嘟嘟、航航是兔子、螃蟹毛的2张、谢估衣、二枝、飞翔的猪猫的2张~! 这阵容简直吓死我了,这说明感谢名单不能攒…… 347 就是见不着 “……你们是不是智商有恙?” 当猫医生风度翩翩地回过头,冷静而礼貌地问出这一个问题时,灵魂女王觉得它的杀伤力比林三酒的脏话还大多了。 作为一个生物意义上的族群女王,它倒没觉得自己在族人面前受到了侮辱;只是一时间竟有点儿不知怎么回答好,顿了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应道:“你、你这个东西不好弄啊……” “躲到一件斗篷底下这个动作,你们觉得很难啊?”猫医生语气温柔,每一个字儿都带着高贵的风度,却没有把嘲讽隐藏得很好:“……穿着人皮挤不下,你们不知道把人皮脱了吗?” 如果此时有人正行走在“大熊之路”上的话,就会发现路边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形状歪七扭八的“大青虫”,不但表面起伏不平,还从青绿的布套下面支出了好几条人腿——“大青虫”朝前艰难地爬了一会儿,两只缝上去的布眼睛就碰到了一个支架的架腿。 “……又没成功!” 胡苗苗一头从青虫布套底下钻了出来,雪白的眉毛胡须都立着,一双绿眼睛里透出了一股火气;它一眼也没瞧身边写给入园玩家的告示牌,转头朝后头正从布套里爬出来的一群灵魂喝道:“你们还行不行了?不行我可就自己走了!连个玩偶装都穿不好!” 面对猫医生的批评,一群灵魂彼此互相看看,一时间连辩解也有点儿没词了——自从胡苗苗掏出了这件叫做【我真的不是目标】的特殊物品以后,这已经它们第三次看见这个告示牌了。 灵魂女王张了张嘴,不甘心地扫了一眼,看见牌子上果然又是一模一样的“欢迎58号、62号、63号、64号……玩家”的字样,甚至连它们的照片也挂在上头以后,它只好压低了声气说道:“……医生,你这个布套太小了,我们足有十多个人呢。” 胡苗苗冷笑一声,上前伸爪在大青虫上一拍。布套顿时应声缩成了一块手帕大小,被它踩在了前爪下:“——看见了吗?它原本只有这么大。我已经给你们放大了不少了,接下来自己想办法!” 【我真的不是目标】 不管是多么丧心病狂的疯子,或翻手云覆手雨的高强进化者。恐怕都不会好端端地突然去攻击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草,或者一只蚂蚁。一位怂人不禁将念头动到了这一点上:假如我能伪装成一个这样的东西,谁也不会把我当目标,那我不就安全了吗?于是这个神奇的玩偶装便应运而生了。 效果:能够将一个智慧生物的外观、体形。都转化成一个不起眼的样子,让人以为这不过是一只蚂蚁、一片灰尘,或者是别的什么指定物件。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一旦成功容纳进这件玩偶装以后,不但行动速度会大大下降——你也没有见过一块石头日行千里的吧——而且还失去了攻击和自保的能力,不能使用任何特殊物品。再想钻出来,可就要花好大一番功夫了(脱离时间为强制5分钟);所以,请千万不要被人察觉哦! 眼下这个情况,只要猫医生一行人一被察觉,在它们前方的路上一定会马上多出一个给新玩家的告示牌——正是当初林三酒和灵魂女王见过的那一种。 低声商量了一会儿。一群灵魂终于不情不愿地承认:看来不脱人皮是进不去了。 脱下人皮,就等于露出了脆弱的本体;等需要的时候,再想找一件人皮穿上可就不容易了——也难怪它们一个个儿地都不愿意。 十多个已经成了人形的灵魂,就算脱下人皮,一时半会也不能恢复成初始大小;在猫医生惊讶而充满兴味的目光里,一群灵魂不得不在风中等了好半天,这才一个接一个地被AYU收进了身体。 “哎呀,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么奇妙的生物,”猫医生的火气早就没有了,将忍不住碰过灵魂的一只爪子在地上蹭了蹭。擦干净了肉垫以后,它才有点儿满意地说:“……现在就你们两个,应该不难了。” 灵魂女王和AYU的目光从地上堆叠起的一摞人皮上扫了过去,表情仿佛还有一点儿心痛。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它们乖乖地按照胡苗苗的吩咐钻进了布套里——这一回,缩短了一半多的青虫布套顺利地容纳下了两人一猫,瞬地变成了一副软软滑滑的虫子模样,游进了草丛里。 路上的告示牌,在“青虫”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猫医生和一群灵魂刚才所在之处。其实仍处在“大熊之路”的开端,离门口并不远,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个城堡似的大门;在“大青虫”迅速地向游乐园内滑去以后没过多久,另几个人影从另一条路上疾奔了过来,停在了城堡大门的旁边。 “咱们就躲在上面吧。” 一头棕发、身材瘦得仿佛捏不出一两肉的蕾娃,面无表情地朝林三酒说了一句。当她开口说话时,嘴角旁长长的皱纹就会一下子深下去,让她看起来平白老了好几岁。在末日世界里挣扎存活下来的人,看起来往往都会比实际岁数显老;像林三酒这样有一次基因再造机会的人,可不是哪儿都有的。 “上面?” 林三酒仰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堡型的大门。这个入口做得十分逼真,站在门口的时候,几乎真的就像是身处一堵城墙一样。绿油油的一片常青藤,蓬勃地从墙上垂挂了下来,遮挡住了大半墙面。 “就那个——我不知道它叫什么——那个弓箭手呆的地方,应该可以藏人。”蕾娃抬手指点给林三酒看,随即朝她们身后跟来的成长型也点了点头。 一把拽住了常青藤,试了试它的韧度,林三酒和另一个叫做扎格格的成长型,一起跟在蕾娃了身后,朝墙头爬了上去。 ……遇见阿科尔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在听过了他的建议之后,林三酒仔细考虑了一晚,始终没有拿定主意,终于还是决定先来看看情况。 按照阿科尔的说法。圣诞老人把他们骗出来,只是为了再一次实施许愿的能力而已——对于这一点,她根本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好在除了林三酒二人和已死的逸东之外,还有另一个男性成长型。在进了游乐园以后就失去了联系。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年轻人大概会在今天出园,按约定去见圣诞老人。 这么一来,跟在他身后瞧瞧到底会发生什么,就成了林三酒眼下最好的选择。在说了一通她压根没记住的原因之后。阿科尔也派了一个成长者联盟的成员,随同她们一起过来了。 藏好了身形之后,几个人静静地在日头底下等了一个多钟头,终于瞧见从远远的“大熊之路”上走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走得不快,仿佛每一步都有千斤重似的,在林三酒心急如焚的目光里,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慢慢地挨近了大门。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五官、发型、衣着无一不眼熟,正是和她一起被抓来游乐园的第四名成长型。 年轻男人一步踏进了大门里。身影立刻从目光范围里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从门另一端露了头。 大门以外的石头滩上,依然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第四个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安,在石头滩上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呆呆地站住了。 在一共四双焦虑的目光里,石头滩恍如不觉地平静了大半天的功夫;别说圣诞老人了,就连一条蹦出水面的鱼都没有。 当林三酒终于开始怀疑圣诞老人不会再露面的时候,猛然间从远方的海面鼓起了一股旋风——水面骤然爆破开来,在空中碎成了一片雪白的浪花;紧接着,一辆金色雪橇车便冲了出来。重重地落在了石头滩上。 一个一身绿的庞大身影,像是卡住了似的挤在雪橇车的牵头——目光刚一落在圣诞老人身上,林三酒顿时屏住了呼吸。 在纯触状态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二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呼吸——毕竟圣诞老人高深莫测。谁也说不好他到底都有些什么能力;如果可以,蕾娃和扎格格都恨不得把体温也完全降下去才好。 这一点他们做不到,但对身体的控制已经上了一个新台阶的林三酒却可以。浑身的血液流速在她的有意控制之下,逐渐地慢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她脸上便泛起了青青白白的颜色,好像在冬天的户外里冻了太久似的。身上明显地凉了。 或许是他们的努力起了效果,远处石头滩上的圣诞老人迅速从雪橇车里钻了出来,四周张望了一圈,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城堡大门上还藏着三个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第一声怒吼,透过圣诞老人特有的浑厚、却滑腻的声线,响亮地在石头滩上回响了起来。那个男进化者好像说了些什么,林三酒没有听清;只见他向前走了两步,圣诞老人立刻拧过身子,朝他慢慢地歪过了头。 每当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圣诞老人那一捧蓬松卷胡子后的人头,看起来都仿佛要掉了似的诡异。 “他们在说什么?”蕾娃忍不住用气声低低地问道,“……我一点都听不清。” 林三酒咬住嘴唇,没有回答。在这个距离上,除了一点模模糊糊的人声以外,她几乎也什么都听不见——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圣诞老人的声音忽然变得甜蜜滑腻了起来,连嗓门都低了下去。 远远地,只见那个男进化者忽然摇了摇头,忙后退了几步,从背影看起来仿佛有些仓皇。 高大肥壮的圣诞老人立刻朝前踏了一步,依旧死死地跟住了他;一蓬大胡子抖了几抖,他仿佛笑了一声—— 紧接着,那个男进化者突然转头就跑。几乎可以说是慌不择路,他一眨眼间就扑进了游乐园的大门里,身影快得都虚了;然而圣诞老人却没有动,只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正当那个男进化者一头冲向“大熊之路”,眼看着马上要从视野里消失了的时候,圣诞老人忽然动了。 那一瞬间,他彻彻底底地化作了一片绿影;圣诞老人速度快得仿佛已经跨越了空间的物理障碍。还未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近了男进化者身边——在她悚然而惊的同时,那个男进化者的人头已经远远地飞了出去。 ——不是从腰中间炸开的死法! 林三酒浑身一阵战栗,说不上来此时是害怕还是一阵解脱后的轻松。如果那个什么许愿能力仍然有效的话。圣诞老人何必非要换个方法杀人? “太好了!”身边的蕾娃也忍不住吐出了低低的一句。 看来阿科尔说的都是真的…… 林三酒暗暗地喘了一口气,目光仍然紧紧地盯在圣诞老人身上,不敢有丝毫放松。 为了追杀目标而一头冲进了游乐园的圣诞老人,此刻站在无头尸体的旁边,看起来像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毕竟对于非成长型来说。星空游乐园可是一个有死无生的地方……他谨慎地、一步一步地朝“大熊之路”走去,在即将脱离林三酒的目光范围时,顿住了脚。 一个告示牌不知道何时立在了圣诞老人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告示牌上写了什么,林三酒可是熟悉得很。 眼看着圣诞老人低下身子,读起了告示牌上的文字,她隐隐约约地不知怎么开始有点儿心慌起来了。 好像忘了一个事…… “玩家,玩家!”正当她浑身不舒服的时候,猛然从远处爆发起了一个如同枪炮似的怒吼,在圣诞老人“啊啊”的愤怒叫喊里。含混不清地混着几个字句的片段:“……你们成长型!好好!等着瞧我的——” 在这一秒,林三酒浑身汗毛直立,顿时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件什么事—— 下一秒,她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那个圣诞帽小磁铁,用尽全力将它朝石头滩的方向远远扔了出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远处圣诞老人的身影猛然化作了一道绿光消失在了空气里;紧接着,从还没落地的圣诞帽小磁铁上的半空中,豁然爆出了一个庞大的人形。 “快走!” 林三酒朝身边还没反应过来的蕾娃二人吼了一声,转身就朝墙后的弹射了出去。 明明刚才石头滩上还没有别人,但转眼间自己用于定位的圣诞帽磁铁却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圣诞老人双脚还没落地。已经意识过来了是怎么回事,登时一双眼涨得血红,怒吼声从城堡大门外震耳欲聋地炸响了。 林三酒的一颗心几乎都快扑出了腔子。在这种心神不宁的状态下,她的纯触自然是早就已经退了出来;在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敢想,只能将全副心神放在脚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在进入第一个场馆以前,她都不能算是安全的! 肺里的空气早就稀薄得灼人了,林三酒一头扑向了来时的青蛙之路。在即将冲入“碰碰车”场馆之前,她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 当属于圣诞老人的一只大手几乎碰着她的后背时,林三酒一个纵跃,合身扑进了场馆大门里。 ……与此同时,在大熊之路上,一条毛青虫正不急不忙地游走在路上。 在游乐园的眼中,这条毛青虫是一个外来的、毫无智慧的生命,因此一路上连一个游乐项目的场馆也没有出现——倒是几乎把猫医生给走得无聊了。 “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可没有见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生命体。”跟在它身后爬行了一路的灵魂女王,在猫医生开了个话头以后,忍不住开口说道:“……不光是你这样拥有智慧的动物,就连刚才那个从咱们身边路过的男的,也是个以前没见过的物种。” “什么?”猫医生撇了撇耳朵,歪头回想了一下。它们刚才的确跟一个男进化者擦身而过了,对方也看见了这条大青虫,不过他果然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继续前行了——不管怎么想,那个人看起来都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类进化者而已。 “不不不,”灵魂女王似乎很高兴猫医生也有不明白的事,咝咝地低声说道:“……那样的人,我之前也见到过;似乎原本是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人偶。哎,我们也不能吸食那样的……”(未完待续。) 348 不管咋样就是见不着 当林三酒弯下腰,深深地往肺里灌了几大口空气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从身体各处泛起来的酸意。为了逃过圣诞老人,她刚才一瞬间爆发的速度极其惊人,以至于在停下脚以后,腿肚子都还在发抖—— 比圣诞老人先动身了十来秒的时间,却还是差点被追上了…… 蕾娃和扎格格二人,早就在奔逃的过程中失散了,不知道是走上了哪一条路,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听着自己“咝啊、咝啊”的喘气声,林三酒直起身子,目光越过碰碰车赛场,朝门口扫了过去。 一身幽绿的圣诞老人,此时一动不动地站在场馆门口的边上,笼在了大门所投下的阴影里;在仿佛即将要化成一片的浓绿影子里,一双雪白的眼睛正死死地黏住了林三酒。门框将他眉毛往上的部分都遮住了,当眼珠在阴影里轮下来的时候,好像马上就要滚出眼眶来似的阴森。 面对这样的圣诞老人,林三酒的目光也丝毫没有躲闪地迎了上去——她挑起一边嘴角,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抬脚便进了身边的一辆碰碰车。 圣诞老人顿时眯起了眼睛,脚下动了动,似乎想要进来;在林三酒心一提的同时,他却立刻又顿住了动作。 二人对视着僵持了几秒钟以后,当穿着F1赛车服的老太太毫无气力地按下开始按钮后,圣诞老人终于阴阴地笑了一声,转身便消失在了场馆大门外。 猛然呼出一大口气,林三酒跌坐在了碰碰车座位上。 刚才她的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圣诞老人刚才那一转身,她差点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虽然星空游乐园是为了成长型预备的,但毕竟其中规则含糊、不清不楚的地方太多了:两个成长者同时进入一场游乐项目时,以战力高的那一个为游戏的难度标准——但如果圣诞老人也进来了的话呢?是以成长型的水平为难度标准,还是以战力更高的非成长型为准? 若是后者的话,恐怕林三酒先要吃一个大亏不可。 当抗衡星空游乐园时。圣诞老人大概只能有死无生;但在他倒下以前先拖死林三酒,恐怕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二人的实力差距在那儿摆着,实在太过悬殊。 幸亏圣诞老人不了解情况,见她入了场以后投鼠忌器。到底还是没有跟进来…… 现在的林三酒,只能暗暗祈祷阿科尔的话是真的:她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圣诞老人的能力效果到今天就结束了;假如她在今天结束之前必须拿到“礼物”的话,那么林三酒也跟死人没有两样了——这种情况下,圣诞老人是绝对不可能再把“礼物”给她的。 碰碰车比赛她已经玩过好几次了。此时没有黑泽忌在,当然更加轻松——转过车子,林三酒避开了另一辆碰碰车,心思又忍不住转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那个绿圣诞帽磁铁,看来也是一件特殊物品,能够将圣诞老人从别的地方,“吸”到磁铁所在的那一点上——按照圣诞老人的计划,他大概是想用它规避路上所有的游乐项目,直接到达林三酒的所在之处…… “如果我是圣诞老人的话,”在打完了第一局之后。林三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借此整理思绪:“……费了这么多事才走到了这一步,肯定不会就此罢手。那么……接下来我大概会把磁铁捡回来,在入口处守株待兔,换一个成长型,让他带上磁铁……” 但不管怎么说,在确定圣诞老人的能力失效以后,这些就统统和林三酒没关系了——甚至包括成长者联盟阿科尔的计划,也跟她没有关系了:只要在这帮人之前找到人偶师,问出楼氏兄妹的所在之处。那么林三酒就终于能从这个星空游乐园副本里脱身了。 至于什么阿科尔、人偶师、圣诞老人……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好了。 大概也只有黑泽忌,才会认为这儿是一个既能锻炼战斗力、又能吃到各种甜食的天堂了吧。 在战力上升之后,三局碰碰车游戏的难度也相应地提高了;但是林三酒可是打过“黑泽忌”难度的人,自然也没花多少功夫。就将整个游乐项目打通了关。 “恭喜你获得了46个体力值,”老太太垂着眼皮给她加上了20点通关奖励,“……接下来要换路吗?” 顿了顿,林三酒来了一点兴趣。 “我能换到什么路上去?” “游乐园内的其余11条路,每一条你都可以去。”老太太看起来永远是一副缺少生机的样子,打着呵欠说:“……不过你只能换到第一和第二个游戏项目之间的这一段距离上。” 剩下的11条路。每一条都是由一个动物或者什么卡通人物来命名的;光从名字上看起来,林三酒一点也分辨不出它们到底彼此间有什么区别。 “那我随便选一个吧——”她有点儿犹豫地想了想。上次见到阿科尔就是在这条青蛙之路上,现在她磁铁也丢了,跟圣诞老人大概也没关系了,那么多一事不妨少一事,避开他们一行人算了:“……大熊之路,啊不,算了,还是天鹅之路好了。” 那一个被圣诞老人摘了人头的成长型,正是从大熊之路出来的……林三酒想道。这就等于说那个死掉了的成长型,已经帮她探过一次大熊之路了…… “好,换到天鹅之路。” 老太太声音缓慢地重复了一次,在她的操控下,碰碰车场馆的后半部分墙壁再一次徐徐地打开了——隆隆的声音里,投下了白亮的天光;一条装饰风格明显不同、铺满了细白方砖的走道,在户外叮叮咚咚的广播音乐声中,从视野中延伸了出去。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林三酒依然深深觉得,副本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在“天鹅之路”上,连空气闻起来都不一样了。甜甜的蛋糕香气,混着烤辣肠的鲜香味道,一路飘漫了很远,也不知道卖这两样小食的店家到底在哪儿。与“青蛙之路”不同的是。这条路上有不少书店、杂货店以及化妆品店,真叫人想不明白它们能做什么用。 顺着“天鹅之路”走上五分钟,林三酒还没有瞧见下一个游乐项目。 经历了前两天的战斗,她此时积累了一身的伤;战斗时肾上腺素激升。这些伤痛也都被掩藏得感觉不到了,如今一平静下来,好像每走一步路都要费尽了力气似的—— “咦?”当林三酒在心里哀叫了好几声以后,没想到她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家来得恰到好处的店面。“这是…… ‘治标不治本’药局?” 在一个烤玉米的小摊子后头。蓝白相间、装修清爽的一家药店,正好从摊子后面露出了半个门面来,一个蓝色的大十字,和“治标不治本”五个大字,也说不上来是哪一个更显眼。 “……谁起的这种名字啊,”林三酒一边嘀咕,一边有点犹疑地推开了门。“真的会有生意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这笔生意还是上门了。 药店里倒称得上窗明几净,一排排的药架子列得整整齐齐,却似乎没有人在的样子—— “欢迎。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呀?想找什么药?” 连纯触状态都没有发觉丝毫异样,从药店大堂的角落里忽然亮起了一声热情的招呼;一个套着一件白大褂、身手灵活的胖子迅速从药架后面钻了出来,在完全静止的气流里,满面带笑地朝林三酒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是人吧。 “……要说哪里不舒服,那可就多了。”非人生物也见了不止这一个了,林三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目光在身边的药架子上扫了一圈——她此时站的地方也不大对头,入眼处尽是一些什么“雄风丸”、“肾宝胶囊”之类的东西,价格还很不便宜:“……你是医生吗?” 胖子一听,顿时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来了:“唉,我倒正用得上一个医生呢!这个破地方,想招一个医生太难了……本来大熊之路上有一个来着,这一转眼又不知道去了哪儿……” 林三酒一边想着自己身上的伤。一边来到了外伤药的架子前;听他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但胖子的话音未落,她伸出去拿“续骨油”的手突然顿住了。 “……你说大熊之路上有一个医生?” “对啊,”胖子的目光跟着落在了续骨油上,立刻把话头给忘了,朝她笑道:“哎呀,这个可好!你是身上有骨头断了吗?哪儿。是肋骨吗?噢噢,那么内脏也受到了震动了吧?诶,不是我说,这个只要抹上十分钟,你就能感受到骨头重新生长连接了……” 副本里卖的东西,当然不会是平常药物—— 在林三酒意识到她拿在手里的是一个特殊物品的时候,她也意识到了另一个非常惊人的问题。 “那个医生……是一个玩家吗?” “噢,那当然了。我们游乐园里这么点人我都认识,可没有医生——不过那医生大概离开了,现在不在园里了。要我说,你也用不着医生,”胖子并没有放弃推销的努力,热情地拎来了一个小筐:“……看看,本店新开业庆祝,全场九折,这个续骨油我只收你41个体力值!不贵吧?” 这家店里没有价格标签,但胖子一口叫出来的价格,却恰好只给她留下了一个下一个游乐场馆的门票费用……林三酒捏住了装着【续骨油】的盒子,眯起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十二界里人这么多,要说来了一个以医生为职的人,也实在不奇怪——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几句话的功夫,胖子在字里行间泄露出来的讯息。 “……啊呀,40个体力值有点贵啊,”林三酒吸了一口冷气,好像因为这价格而吃了一惊似的:“我还打算去买根烤辣肠吃呢……毕竟受伤了不吃东西可不行。” 胖子眼巴巴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药,有点儿为难:“我们这儿可不议价……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噢,我也没说不买嘛。” 女人手指里晃悠着的【续骨油】,一荡一荡地就是不往筐子里掉,“老板,你这个药呢,我要了……但是41个体力值光买这一个药,有点不大划算,你再搭我一个东西吧。” “搭、搭个什么?”胖子开店以来,大概也是头一回遇见跟副本生物讨价还价的,表情也有点愣。 “你刚才说大熊之路上有一个玩家是医生,但是现在不知道哪儿去了……”林三酒冲他一笑:“也就是说,即使不在同一个区域,你也知道游乐园里某个玩家的动态和位置,是这样吗?” 胖子的笑容像冰雪一般,渐渐地从脸上融化消失了;他抿着嘴,一声也没吭地盯住了林三酒。 林三酒把这个反应当作了默认,笑容又大了一点儿。 “既然能知道一个玩家的位置,想必没有理由不知道其他玩家吧?可别告诉我你只能检测到医生……我可不信。” “好吧,”在她的目光下,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突然一下垮下了肩膀,“……你想问哪一个玩家的消息?但是你必须先买了药,我才能告诉你。” 林三酒心脏怦怦一跳——她猜对了! 看来这个星空游乐园中可待发掘的东西,远远不止公告牌上表面的那一点规则而已…… 按照胖子的要求,她眼也没眨地买下了【续骨油】,随后斟酌着词句问道:“……这个人我有好几年没见着了,不太清楚他现在外貌什么样子。不过他自称人偶师,是一个大概这么高的男人……你知道他的位置吗?” 在她尽可能地将人偶师的外形描述了一遍以后,胖胖的药店老板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未完待续。) 349 加入不良少年团的林三酒 “入场门票为5个体力值,谢谢。” 一位扎着马尾辫、下颌略方的年轻女孩坐在玻璃窗后头,见到林三酒朝她走近时,抬头说了一句。 经历了两个游乐项目,这是林三酒遇见的第一个模样正常的“售票员”——年轻女孩看着大概二十多岁,对工作不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宽宽的肩膀将一件写着“星空游乐园”的制服撑得紧紧的。 “要买票吗?”女孩见林三酒没动,催促了一句。 林三酒抬起眼睛,目光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场馆建筑上扫过了一圈。这个场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新建起来的仓库,通身是刷了白漆的铁皮板子拼成的,在红瓦屋顶下有一排小得像气窗似的窗户,看起来与它的售票员一样平淡无奇。 “我想问一件事,”林三酒迟疑着伸出了手腕,“……这个是什么游乐项目?” 与前两个游乐项目不同的是,这一个场馆上连一个字也没有;要不是它的出现切断了“天鹅之路”,只怕林三酒真要以为这是个仓库了。 受到了与胖子药店老板那一段交谈的启发,现在她每遇见一个游乐园的“工作人员”,都会抱着不知道能打听出什么的心思,主动上前说说话。 “这儿是一个观光项目,”女孩子在她的手腕上扫了一下,“这儿是入口,你进去以后,再从出口走出这个房子,第一局就结束了——哦,你只剩5点体力值了啊。” 收回了手,在林三酒有点儿疑虑的目光里,卷帘门“哗啦啦”地升了起来,露出了一小片灰暗的地面;开启了纯触状态,她朝前方踏出了一步。 多亏她在药店买了一瓶【续骨油】,此时林三酒身上重一点儿的伤,也差不多都快好了。被打断的骨头果然正如胖子老板所说的一样慢慢接了起来,五脏六腑也不再随着激烈动作而翻腾了;甚至连被黑泽忌打碎了一块的骨翼。也沾光抹上了一部分【续骨油】,眼看着也在缓慢地恢复着……与几分钟之前相比,现在她在面临新项目时更有底气得多。 不过真正叫林三酒暗呼幸运的,还是从胖子老板那儿硬“搭”来的讯息—— “你打听的那人。我正巧知道,”当林三酒买下了【续骨油】以后,胖子老板还挺守信用,果然一五一十地说了:“他自从进了游乐园以后就一直独来独往,偶尔与别的玩家有接触。时间也很短。今天早上这个玩家从上一个游乐项目里出来之后,就转到了南瓜之路上。” “在南瓜之路的什么位置?”林三酒立刻问道:“他到第几个游乐项目了?” “每一条路上的项目数量是不一定的,”胖子老板顺势又告诉了她一些新讯息:“……他在之前的那一条路上打通了多少项目就不说了,反正在南瓜之路,他才刚刚走向第五个。” 林三酒一愣:“先到达终点的人不是可以拿到礼包吗?那有的路项目少有的路项目多,这样岂不是很不公平?” “项目少的路上,花费的时间往往也更多。”胖子老板一笑,显然有很多话还没有说明白,就转了话头:“再说,玩家还可以换路呀。” ……不管怎么说。人偶师比她先进来这么长时间,却才到达了第五个项目,这么看来,他之前大概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手脚——这对林三酒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 她现在与人偶师之间相隔了两个游乐项目,她必须得抓紧点儿才能赶上对方的进度了…… 想了想,林三酒又尝试着问了胖子店老板一些别的问题,不过结果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除了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游乐园里有趣的地方还有很多”之外,他再也没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连下一个项目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从这个仓库似的建筑风格来看,恐怕这些“工作人员”不是不知道。只是在故弄玄虚而已吧…… 林三酒在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将身子没入了卷帘门后的空地里。 几乎是才一走进来,卷帘门就“哗”地一下滑了下来,重重地在她身后合上了。顿时林三酒眼前只剩下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在纯触状态下,林三酒的身体发肤都警觉地清醒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可疑的动静——然而身周的气流静静的,丝毫没有波动,好像这个空间里的活物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刚才的售票员说,这儿是一个什么“观光项目”来着…… 在确认了前方一步是安全的以后。林三酒朝前踏了一步。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动作,身周的空间猛然一下随着她这一步而活转了过来——随着“啪啪”的一阵电响,一阵熟悉的白光连着闪了几下,黑暗终于像浸了水的画片一样从她身边褪去了;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林三酒微微地眯了眯眼,紧接着她的鼻腔里也扑进来了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在喷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消毒水里,还隐隐地混着一股似乎在哪儿闻过的臭气。 睁开眼,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雪白的墙壁在腰间的高度涂上了一层浅绿,被划分为上白下绿两个色块,一路顺着走廊蔓延到了目光的尽头。昏白的日光灯吊在头顶上,每隔几个就有一个坏了,垂下来的灯管在一闪一灭之际,还在顽强地发出“吱吱”的电流声。 脚下的木地板由于年头长了,已经在木块边缘泛起了黑,有的地方还翘了起来;走廊两侧的房间,每一户都紧闭着大门。 每一扇深红色的木门上,都挂着一个小小的金色号码牌,按照“102”、“103”的顺序排了下去,似乎是房间号。有的门口铺了一块满是灰尘的小地垫,有的放着几双旧鞋或挂着一个已经干了的花环……怎么看,这儿都像是一个普通的廉价公寓的走廊。 林三酒有些茫然地四周看了一圈——把纯触和【意识力扫描】都用上了,她发现这条走廊里似乎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一所旧公寓,有什么好观光的?” 嘟哝了一句,林三酒顺着走廊朝前走去。 ……那个售票员的话不清不楚,也不知道怎么走才是出口;既然身后的卷帘门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堵墙壁,那么她也只有眼前这一条路了。 走廊里一片死寂,静得几乎能够让人产生幻听。 即使以林三酒的灵敏来说,她每落下一步时。依然会在这片寂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嗒”,被四周空荡荡的墙壁放大了许多倍,听起来清晰异常。 即使已经提起了全副注意力,她也没有从任何一扇门的后头听见一丁点响动。 走廊很快就触到了头。在尽头处,是一条通往二楼的木楼梯。踩起来“吱嘎吱嘎”地直响。 既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莫非观光项目,真的只是观光而已?”林三酒一口气把这两层楼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有点纳闷了:“……这个游乐园是有点儿随心所欲,搞不好真的就只是这样呢。” 然而当她刚刚踩上了第三层楼的最后一级台阶时,林三酒顿时一凛。 她终于听见了一点儿动静了。 节奏又重又快、十分吵闹的摇滚乐声,隐隐约约地从走廊尽头的某一间房后传了出来,夹杂着偶尔一声高声的叫嚷笑闹,听起来似乎属于一群年纪很轻的少年人——走近几步,声音就更大更清楚了:大笑声、“咚咚”的脚步声、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公寓门,显然住在这扇门后的,并不是什么在意邻里礼节的人。 犹豫了一下,林三酒伸手敲了敲门。 既然这个游乐项目把她安排到这儿了,那么她还是顺势而为吧。 头几下敲门声迅速淹没在了门后一片杂音里,半晌也没人来应门;林三酒加重力气,又是砰砰几下,几乎把门都震得摇晃了起来,这时才听见一个女孩子在里头叫道:“……谁呀?真讨厌……喂,你去开门!” 一个拖沓的脚步声踩到了门后。黄铜把手刚刚响了一下,深红木门顿时一下被拉了个大开——一股白色烟雾顿时扑了出来,烟味、酒气和一股特殊的草叶燃烧的味道,一下子渗透了林三酒的鼻腔。 “你……你是谁?”一个浅黄色头发的年轻男孩。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舌头好像也有点儿不太灵活了:“你找、找人啊?” 只瞧了他一眼,林三酒就知道这个大概不会超过十七岁的男孩,刚才一定是在吸大-麻。 “我问个路,”她冷静的模样,与男孩身后的一片狂欢看起来非常不相称:“……请问这幢公寓的出口在哪里?” 垂着眼皮。年轻男孩的嘴角在药物效力下不自觉地挑起了一个弧度,笑得跟个傻瓜一样:“啊,啊哈哈,你这人,你在公寓楼里也能迷路呀?” 被谁说也不想被你说…… 林三酒的目光从他身后迅速扫了一圈。几个少年男女软软地瘫在沙发上,每一个都一脸倦容,叽叽呱呱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门开了以后,音乐声听起来更加震耳欲聋,从头到脚地淹没了几个正在跳舞的年轻人——一地的酒瓶、烟头、各种食物的空盒子和污渍,把地毯浸得斑斑点点。 “所以,出口在——” “喂,你们过来看啊,这个人在楼里迷路了!”还不等林三酒将一句话说完,浅黄色头发的男孩忽然回头喊了一句,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毫无预兆的大笑,甚至不能自持地弯下了腰。 这有什么好笑? 不过……林三酒以前也见识过这样的人,药力一上来,他们看着什么都觉得好笑——她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让她进来!”一个女孩子在笑声里猛地喊了一声,似乎就是刚才发号施令的那一个;她穿着一双脏兮兮的匡威布鞋跳上了沙发,一脸兴奋:“……你们看,她背上还有个道具呢!进来进来,一起喝杯酒!” 拉着一张脸,林三酒忍着满心的不舒服走进了房间。 大—麻充分燃烧后的气味,在房间里闻起来更浓烈了;为了免得自己也受到影响,她用【防护力场】包住了口鼻——这事儿她在灵魂女王身边时干得多了,此时倒是驾轻就熟。 挑染了好几条粉紫头发的女孩儿,“腾”地跳到了林三酒身边,笑起来时露出了一口白牙。 “我就是想问问出口在哪儿,”林三酒的纯触状态此时简直几乎是等于无用的,“……我不干涉你们,告诉我我就马上走。” “着什么急?”女孩儿似乎对她起了很大的兴趣,一把将她拽到了一边,“见到就是有缘,来坐,喝杯酒。” 一个戴眼镜、弹吉他的少年,猛然在旁边旁若无人地唱了一声。 “别管他,你说说你,”女孩儿手脚利落地给林三酒倒了一杯威士忌,“……为什么背着这个东西呀?” 盛着威士忌的玻璃杯子,看起来脏得可疑,几乎不再是透明的了——林三酒攥住了杯子,此时心里仍然是一片茫然。 按理来说,公寓大门应该是在一楼才对;问题是她就是从一楼上来的——这帮放浪形骸的少年男女,是她一路上除了楼梯和墙壁之外见到的唯一的人了。 看样子,这些少年男女应该是打通第一局的关键才对。 “你们……这样,没有人管吗?”林三酒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尝试着曲线救国:“这栋楼里其他的人呢?” “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干嘛,不过这栋楼里想要什么都有,我们当然要及时作乐了。”女孩儿耸了耸肩膀。当林三酒挪开了目光以后,她眼珠慢慢地转向了林三酒的方向,几乎陷进了眼角里;露出了一口白牙,她笑着说:“……反正自从进来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找到出去的路。”(未完待续。) 350 请不要随便敲陌生人的门 “滴答、滴答”的水声,一下接一下,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听起来异常响亮。日光灯在头顶上时不时地一阵忽闪,让人的视野也跟着一明一暗,好像随时都会彻底陷入黑暗中一样。 疲惫地呼了一口气,林三酒伸手去拧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她现在十分需要往脸上泼一点儿凉水;然而在“吱嘎嘎”地响了两声以后,干涸的水龙头里什么也没有滴出来。 抬起眼睛,她盯住了镜子里的自己。 在忽明忽暗的日光灯下,镜子里的她看起来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后的骨翼森森地立着,一大半都没入了阴影里。 “……接下来怎么办?”许久没有露过头的意老师,忽然幽幽地问了一句。 林三酒没有回答。 ……因为她也不知道。 在几分钟之前,她已经将公寓楼走了个遍——从一楼开始,林三酒没有放过每一个细微角落;地毯式的搜到了第七层,公寓就到了头。那儿的楼梯消失了,只有陈旧厚重的天花板,嘲笑她一般地堵住了去路。 整栋楼就像是拿一块砖抠出来的似的,别说出口了,连一条缝儿都没有。 明知道暴力破坏大概没有用,林三酒还是试着打了一下走廊尽头的墙壁。墙砖应手而碎,并不十分坚硬;但是不管她打多少次,碎砖簇簇落下以后,露出的依然是无尽的厚厚墙壁,仿佛这堵墙没有尽头似的——过了几分钟再下楼一看,连她打出来的缺口都消失了,白绿相间的墙壁依旧完好如初。 被困在这儿的每一分钟,都会令林三酒忍不住猜测——人偶师现在走到哪儿了? “我们已经陷进来快三年了,”那个女孩儿的笑容好像又浮现在了她眼前,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耳边似的那么清楚:“……一开始我还想着找找出口,但现在我也看开了。在哪儿过不是过呢?在这儿不用受轮回的罪,没有生命危险,还应有尽有……你最好也早点换个心态。再来一点儿威士忌不?” 三年—— 正是女孩儿的这一番话。叫林三酒几步就冲出了门,不甘心地又将整栋楼重新翻了一遍,然而仍旧一无所获。 ……叹了口气,她压下了心里的焦虑。走出了洗手间大门。 明明是一间公寓楼,但是在第七层上却有一个公用卫生间——虽然年久失修,漏了一地的水,但好歹还算是能用。 木质楼梯在她的脚步下,一下一下地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伴随着林三酒一路回到了三楼。走廊里仍然同往常一样,只有吵闹的音乐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想了想,她迈步朝刚才那一间320号房走去。不管怎么说,那些人毕竟是先她一步进了副本的,说不定还知道一些别的消息…… 在320门口住了脚,林三酒扬起拳头,“咚咚”敲了几下。灰尘从暗金色的号码牌上扑簇簇地落了下来,她拿开手以后,蒙了一层尘的深红木门上顿时留下了她骨节的印子。 连敲了几次,房间里仍旧寂静若死。 “有人吗?”她满腹狐疑地扬声喊道:“……我是刚才那个人。开开门!” 声音远远地从走廊里回荡了出去,始终无人应答;她将耳朵靠近了房门听了半晌,320号房里只有一片沉默。 当她再一次抬起手的时候,从林三酒耳朵后方的一片死寂里,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别再敲了。” 林三酒浑身汗毛一乍,骨翼骤然张开的同时身子已经急急地后退了几步;然而那个声音的主人却没有跟上来,仍然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一双眼镜片在日光灯下闪着反光。 “你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她一点声响也没捕捉到? 面对剑拔弩张的林三酒,那个清瘦的年轻人伸手扶了扶眼镜,又将满是青筋的手对着320号房门指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别再叫门了。相信我,你是不会想要遇见第二次打开这扇门的人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清瘦男人嗓音很低,也很轻,好像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生怕惊扰了什么人似的。 “你是今天刚进来的吧?”他一边说,一边转过了身,走了几步见林三酒没有跟上来,不禁回头皱了皱眉。“……我是上个月进来的,已经陷在这儿快要二十天了。我叫叶蓝。” 看来也是进了星空游乐园的成长型之一——林三酒有点拿不准他是不是成长者联盟的人,只谨慎地点了点头:“……我姓林。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再敲了?你对这一个游乐项目都知道些什么?” 清瘦男人歪了歪头。似乎被她话里的什么消息抓住了一下注意力;不过很快的,他便低声应道:“上一次你在这儿敲门,我都听见了,也看见了。” 叶蓝看起来是一个情绪不多的人,语气沉静而谨慎;他指了指楼梯口,说道:“我当时就在楼梯上站着……不,你不要觉得不可能。在这栋楼里,不管你有什么样的侦查方式,结果都是永远混乱的……就像刚才,你不就没有发现我的靠近吗?” 林三酒一下子哑了壳。她的纯触的确什么都没感应到……这在外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儿。 见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敌意,再一次将后背亮给了自己,林三酒保持着距离跟了上去。 “我不让你敲门,是因为……”说到这儿,叶蓝一时间好像有点找不到词了,想了想,他才继续说道:“是因为你我都不知道门后是什么——东西。” “这二十天来,我也在暗处见过几个进化者……曾经敲开了门。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遇见的,是不是跟你遇见的是同一拨人;但是他们都跟你一样,在搜索完公寓以后,往往还会回来叫第二次、第三次的门。” “我也理解,为了寻找出口,大家都不敢放过任何一点线索……要不是我运气好,有幸发觉了不对。恐怕我也会跟着一起敲门问话的。”叶蓝说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楼梯边上;他的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转头朝林三酒说道:“我发现,凡是看见了第二次来应门的进化者。都——” 一句话没说完,他在眼镜片后的双眼猛然一下瞪大了;叶蓝的目光在林三酒身后一转,随即脸色唰地变得雪白,还不等林三酒出声,他掉头就朝楼梯下方冲了下去。竟连一个字也没再说下去—— 林三酒头皮一麻,还没等拔脚跟上,紧跟着就听见了“吱呀”一声门响——声音来自她身后,似乎正是来自320号房的。 ……她到底还是将320号房的房门敲开了第二次。 一滴冷汗顺着她的后背滑了下去,流进了她的脊柱沟里。 “……你回来了呀,我刚才睡着了,没听见门。”身后响起了那个女孩儿的声音。她听起来还是像上次一样,声气里带着酒意和麻醉后的慵懒:“我说的对不对?你是没找到出口吧?” 死死地按住了想要转身的冲动,林三酒几乎是有点儿僵硬地、目光笔直地朝前迈了一步。 叶蓝没有把话说完就逃了,但这不妨碍她从他留下的只言片语里获取信息——“凡是见过第二次应门人的进化者。都……”——都怎么样了,林三酒不知道;但她能万分肯定,那些进化者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也就是说,不管如何,她现在都不能回头。 匡威布鞋好像朝着她走了过来,林三酒不能肯定;柔软的地毯和古怪的公寓楼,已经叫她不敢信任自己的五感了——她猛地一下朝后张开了骨翼,在唰地掀起来的疾风里,林三酒飞快地奔向了楼梯,一个急刹车再一拧身子。她便朝楼下冲了下去。 在一个转弯的瞬间里,她眼角的余光隐隐约约地似乎捕捉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圆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挨近了她的后脑勺,好像是一张脸;从那个圆脸的阴影中。还吐出了一句:“你怎么不过来?你来呀……” 一手遮住了自己的左眼,林三酒半点也不敢朝走廊的方向扫去,几乎是连滚带跑地跌下了楼梯;一口气冲到了一楼,眼看再也没有去路了,她才像是一只被逼进了角落里的小兽一样,浑身紧绷。飞快地朝楼上看了一眼。 ……不管那女孩儿是什么,似乎都没有追上来。 屏气凝神地等待了几秒,楼梯上依然安安静静的,没有走下来的人影。 ……只要不见到第二次开门的“人”就行了吗? 林三酒在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里,满是后怕地想道——又等了一会儿,见周围始终一片平静,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吐了一口气。 她这时所处之处,正好是刚进来的地方;目光左右一转,林三酒心里浮起了一个疑惑。 ……叶蓝呢? 这栋公寓楼直上直下,没有出口,他刚才从三楼往下跑,此时应该也在下面才对啊? 难道他在二楼就停下了? 林三酒一声也没敢出,踩着地毯、一步一步慢慢地将一楼走廊走了一遍;然而这条格局笔直简单的走廊里,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大男人,转眼之间就像是蒸发了似的,哪儿也找不着了。 “叶蓝……?你在哪?” 好不容易才遇见了一个正常点儿的人,虽然他好像不太道义,但是林三酒还是很希望能够再见到他一次——叶蓝在这栋公寓楼里存活了二十多天,肯定掌握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要说一楼和其他楼层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在本应该是出入口的地方,此时是一个拱形的、封闭住了的小厅。在小厅里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正当林三酒打算回到楼上看看情况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吱呀”声再度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是公寓特有的深红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此时几乎是贴着她的身边响了起来;在林三酒几乎茫然的目光里,101号的房门打开了。 一对眼镜片在灯下泛着光,刚才才交换过姓名的清瘦男人从门后探出了头。 叶蓝一眼就看见了林三酒,但他没有动,反而先是谨慎地扫了一眼楼梯;见果然没有人下来,他这才转头对林三酒轻声说了一句:“想不到你还挺机灵!你没有回头看?” 林三酒的骨翼紧贴着墙壁,一动没动。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每一层楼的 ‘住户’,果然都只会在那一层活动而已……”叶蓝推了推眼镜片,“……你怎么了?” 林三酒“咕咚”一下咽了咽嗓子。 她没有忘记……刚才她是在叫了几声“叶蓝”之后,这扇101房门才打开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已经是101号房第一次打开门了吧—— “你……你为什么会在房间里?”林三酒声音发干地问道,有点害怕自己即将听见的回答。 不是说,房间里头有什么东西…… 叶蓝一歪头,顿时明白了——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个?这个101室是整栋公寓里唯一能给进化者提供保护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的 ‘生门’。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些沙发和食水而已,食水每一日都会更新。” “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林三酒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是想从叶蓝的脸上找到任何一丝可疑之处似的——但是男人的皮肤、头发、眼睛和身体,看起来都十分正常,与刚才毫无二致。 “因为……我敲的第一扇门,很幸运地就是101号房。”叶蓝似乎也有点儿窘迫似的抓了抓头发,“见始终无人应答,我一开门就进来了。后来我发现,整栋公寓楼里唯有这一间房,是真正空无一人的——” 他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上,顺着林三酒的目光朝前点了一下手指;两排深红色的木门静静地立在走廊两侧,没有一丝声响。 “别看安安静静得像没有人住……你去敲这些门的话,它们每一扇最终都会打开的。”(未完待续。) 351 第二位住户 “当”一声,林三酒将手中喝空了的饮料罐子撂在了桌上,顺手将它给捏得扁了;变了形的白色“可口可乐”字样,歪歪扭扭地从红色罐子的弯折中透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只有可乐,没有饮用水,”叶蓝将小茶几上的一堆东西都朝林三酒推了一下,“……我猜七层上之所以有一个洗手间,就是这个原因吧。” 可乐会加重肾脏负担,不能补水不说,反而容易造成脱水症状;如果从生存角度来说,纯水是不可或缺的——林三酒明知道这一点,还是将一整罐都喝完了。 “但是我去过七楼的洗手间,”她皱起眉毛,扫了一眼小茶几上的蛋糕饼干之类的食物,发觉自己毫无胃口:“那儿的水龙头已经干了,没有水了。” “我知道,”叶蓝推推眼镜,叹了口气,“……特殊时候,也不能那么挑拣;我这些天喝的都是马桶存水箱里的中水。” 比中水更糟糕的,林三酒也不是没有喝过;点了点头,她再次打量了一下101号房。 正如叶蓝所说,这间房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房间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平米大,原本米色的地毯上由于污渍斑斑,已经快变成了黑褐色。整间屋子里,只有正中央的地方放着一张小茶几,和两条黑黑脏脏的双人座沙发。 然而当她从门口进来以后,第一眼看见的却还不是这些家具——林三酒的目光,几乎在第一秒的时候就被对面墙壁上的东西给牢牢地抓住了。 那是一扇窗户。 她不记得自己在320号房里有没有见过窗户了;这是她印象中见到的第一扇窗户,甚至还能透过窗格看见外头的灰色天空——林三酒心一跳,几步就抢上前去,打算看看窗外的样子。 ……窗外,是一片坐落于河边的小村庄。 在看清楚“小村庄”的那一瞬间,林三酒在浑身一冷以后,紧接着便燃起了一股掺杂着愤怒、憋闷、想大吼一声的无名火,甚至半晌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我猜每个房间的都不一样。”叶蓝在她身后幽幽地说,“男洗手间的窗户后面,贴的就是一副大都市的画。” 凑近了以后,即使隔着玻璃。林三酒也能分辨出“窗外景象”上的画笔痕迹了。配上巧妙的光影,这幅画从远看,几乎能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这是在戏弄我们?”她强压下了心里翻腾的情绪,声音又冷又沉——说来也怪,当三楼那个女孩儿告诉她这栋楼里没有出口的时候。林三酒仍然还算镇定有方;但是在见到这一幅伪装成了外界的画以后,她的手反而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或许是为了安抚一下心情,当叶蓝递给了她一罐没有开封的可乐时,林三酒一把接过来,几口就将它喝干了。 饮料中的糖分很快就发挥了作用;缓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情绪轻了一些。 “……所以在这栋公寓里的第一要务,是不能够去敲这里住户的门,对吧?”林三酒沉思着向叶蓝问道,“对于这栋公寓,你还知道些什么?” 清瘦的男人摇了摇头。如果说二十到三十岁的中国男子中。能够计算出来一张最“平均”的脸,那么一定就是叶蓝这样的了。 “除了这个作为 ‘生门’的101号房、和敲门这件事之外,我其实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叶蓝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说道:“……不过在这儿困了二十多天,我也仔细思考过这个游乐项目;加上你刚才告诉我的一些消息,我目前多少有了些想法。” “你说说看?” “你说你在进来之前,那一位售票员小姐明确地说过,这是一个观光项目,对吧?那么有没有可能,她的意思是要我们必须把这栋公寓楼的每一个地方都看到呢?” 可我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呀——林三酒刚要反驳。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住了嘴。 她看过的,只是公寓楼里面积最小的部分,也就是走廊而已;每一扇深红木门的背后是什么样。她都还惘然不知。 想到这儿,饶是她胆子再大,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神色,叶蓝补充了一句:“……第一次敲开门以后,暂时还是安全的,或许这就是一个隐藏了什么讯息的契机——你看。你不也还好端端的吗?” 那只是现在——要是她第三次打开了320号房门的话……林三酒的眼角余光,仿佛还能够隐约看见那个硕大得不正常的圆影;顿了顿,她才干着嗓子问道:“……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敲开门的人,他们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出乎意料地,叶蓝竟然又一次摇了摇头,脸色不禁也有点发白:“有一个进化者在第二次走进楼上某一户以后,第二天早上还出现在一楼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能懂我的意思……那一天,我是躲在洗手间里度过的。” “并不是说……并不是说他哪里变了,”叶蓝似乎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但是从他语气里捕捉到的那一丝残留的惊恐,让林三酒隐隐约约也有点儿明白了什么——“人看上去还是同样的人;可我从这么多个世界都生存了下来,最起码的直觉还是有的,因此尽量有多远就躲开了多远。当时这栋楼里还有一个进化者,跟我不熟,彼此也不怎么说话,自从那一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林三酒激灵灵地打了个战。 她现在只能够盼望叶蓝的猜测是错的——要不然的话,她根本不能再踏足320号房一步,又谈何“观光”? 清瘦的男人顿了顿,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件事;犹豫了一会儿,叶蓝叹了口气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毕竟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关也未免简单了点……只要一户一户看过就能出去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即使明知道他可能是有意安慰自己,林三酒依然觉得好受了一些,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其实你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假如每一户门后都有 ‘人’住的话,那么第一次敲开门之后。按照我刚才的经验,他们应该会多少提供一些信息……或许我们现在应该先去搜集信息才对。” 只不过不管是哪一个方案,都涉及到了门后的“住户”……二人不禁都陷入了沉默里,一时都有点下不了决心。 枯坐了一会儿。眼看着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林三酒第一个站起身,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行动起来吧。”叶蓝或许是一个谨慎聪明的人,不过从眼下看起来。他这个人行事未免也有点太过小心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困在这儿将近二十天。而当林三酒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时候,她就会开始依靠起自己的肌肉了:“走吧!” “去哪儿?”叶蓝有点儿茫然地问道。 “从七层——不,”林三酒忽然想起来,第七层上除了一个洗手间什么都没有,改口道:“从第六层开始,咱们一户一户地去敲门——不管咱们谁的猜测对,起码得先看看门后的……东西。” ……至于320号房怎么办,她决定先不去想了。 即使看起来依然满腹疑虑,但叶蓝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跟着林三酒一块儿出了门。 日光灯管似乎坏得更厉害了。 关上了101号房门以后。一楼长长的走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沉默着,尽头掩没在了阴暗里。在闪烁的灯光里若是盯着什么东西看久了,连眼睛都会开始隐隐刺痛起来——二人尽量放轻了步子,慢慢地上了楼。 当他们不再说话以后,整栋楼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踩在木质楼梯上的每一声“吱”,都仿佛响鼓一样能叫人听得一清二楚;在即将到达三楼的时候,林三酒停住了脚。 “你说每一层的住户只会在自己那一层里活动……”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微微有点发冷,头皮都紧绷着:“那……一般他们会在走廊上活动多久呢?” 叶蓝紧紧抿着嘴,一声也不吭地朝上走了两步,侧耳听了听。随即从腰间解下了他的皮带;亮闪闪的方片从皮带扣上垂了下来,看起来倒不太符合他沉默的性格。 “一般来说应该不太久。但是为了保险,咱们还是把这个绑在你背后的骨头上,这样绑。”叶蓝示范了一下,随即指着银亮的皮带扣说道:“……然后你把那根骨头伸出去——对对,就这样……虽然看不大清楚,不过好歹也是个金属制品,如果上面有影子动了,还是能够看见的。” 站在三楼以下的楼梯上。林三酒有点儿费劲地将骨翼中的一根长刺伸了出去,屏气凝神地盯住了那一方小小的金属片。 金属片压根也映不出任何倒影,唯有走廊本身投下的阴影,与反光一起,泛在皮带扣的表面上。 等了好一会儿,见金属片上的影子始终没有动静,二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楼——迅速扫了一一眼门户紧闭的走廊,他们又飞快地跑上了四楼。 当“601”的房门号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二人的神色都不禁凝重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只能咬牙一试了…… 看了一眼叶蓝,林三酒还是自己走近了那一扇深红色的木门,在“咚咚”的猛烈心跳声里,她慢慢地抬起了手。 601号房门上挂着一个干枯了的花环,应该是节日后留下来的痕迹,始终没有被摘掉。 ……林三酒以前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因为敲门这件事而心惊胆战。 轻轻地,几乎是带了一点恐惧地,她的骨节击在了木门上——林三酒甚至能感觉到叶蓝已经朝后退了几步,正站在了楼梯边上了——敲击了几下以后,木门后头仍然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儿声音。 “要、要不算了吧,”叶蓝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只是语速一下子快了:“……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林三酒充耳未闻,再次在门上敲了两下,只是这一次声音有点发颤。 ……门后似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与平常那样一步一步、干脆利落的脚步声不同,这个声音是拖在地上的,每一声都向前擦出了好大一段距离;林三酒“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当黄铜门把手被轻轻地扭转了起来的时候,她脑子里几乎只剩下了一片炸开后的空白。 深红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紧随着这个门声响起来的,是木质楼梯“嘎吱”的一声——即使没有回头,林三酒也知道是叶蓝跑了—— 还来不及升起一个“他是不是陷害了我”的念头,她再想动的时候已经晚了;门后的人——姑且叫“人”吧,已经从逐渐宽起来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张脸。 林三酒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张脸上,半晌都没有动地方。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遇见这个人—— “蕾、蕾娃?” 一头棕发的女人,瞥了一下嘴角,印刻出了深深的纹路。她光着一只脚,只将鞋子踩在了脚底,看来刚才的声音是她拖着鞋子走路所发出来的—— “怎、怎么会是你?”林三酒瞠目结舌地问道:“你也上了天鹅之路了?” “你还活着啊,”再次看见林三酒,似乎蕾娃也有一些吃惊。她朝林三酒背后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提了一下。“我是昨天上午进的这个游乐项目……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出口。” ……那你怎么会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问题梗在了林三酒的喉咙里,好半天也没有问出口。 蕾娃抚了一下她看起来总是有些疲累的脸。 “这楼里的房间每一个都是空的,我就随便挑了一个进来休息。你是刚来吗?要不要进来聊聊?不过你要等我一下,我现在衣衫不整的……” 随即她关上了门。(未完待续。) PS: 又到了和点娘斗智斗勇的时刻了……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经由告知,原来微博大V天涯历知幸又推了一次这本书,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然后晚上开了页面一看,“几乎每看一章就赏一个和氏璧”的@罪恶梦,又一次给了我壁和月票~!这沉甸甸的打赏拿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自觉写得没有这么好……唉还不上债了,这可咋办…… 谢谢窜天菇的2个囊,包子入侵的囊和3个符,mikasayou(我是感谢你啊!)的2个符和囊,桥本汉子、三盏明灯、书友160108133350681、玛格丽特的绿眼睛的2个、蛋孙2个、雪樱奈、符,我是为了看你的书才注册的(我天)的2把桃花扇! 谢谢特地来起点支持我的大家,我知道这不容易! 还要谢谢月票党的dai.lanqi、晓夜001、莕児、年少之殇、无心夕颜、不死之王、镜子v天平、晴空湛藍的月票!今天又是擦边发,好吓人…… 很久不写如月车站那种情节了,我觉得我手生了…… 352 门里门外 头顶的灯管“啪”地闪了一下,在暗下去的一瞬间,面前挂着“601”号的木门倏地变成了浓黑色;再一眨眼,它又在灯光下恢复了陈旧的深红木色。由于积了一层厚灰,看起来乌蒙蒙的,像是褪色了。 走廊里,静得连自己的血液流动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三酒浑身上下的肌肉由于一直绷着,已经有点儿隐隐发疼了。 她慢慢地、尽可能不发出半点声响地,朝楼梯口后退了一步。 ……公寓楼里仍旧沉寂着,并没有因为她的这一步而被惊醒。 已经……已经过去四分钟了。 蕾娃始终都没有再打开门。 ……整理衣服需要这么久吗? 在601号房门关上以后,整栋公寓就陷入了如死一般的寂静里,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条昏暗的走廊,以及眼前的这一扇门。 自己轻浅急促的呼吸声充斥着林三酒的耳腔。随着每一秒的过去,她的心就又往下沉了一分。 她几次抬起手,却始终没有落下去——林三酒不敢敲门。 601号房已经被她敲开过一次了,不管叶蓝和蕾娃谁说的是真话,她现在都不敢再冒险去敲第二次;抱着侥幸心理又等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整个胸腔都像是塞满了冰,冷透了。 一步一步,极其小心地,林三酒挨近了楼梯口——她只要朝后一伸手,就能摸着楼梯的木扶手了。 ……不对,看来蕾娃不对头。她的脑海里闪过去了这一个有些混乱的念头。 她毫不怀疑蕾娃确实是进了这个游乐项目,但是刚才的一番对话随着时间流逝,看起来越来越像是她在骗自己第二次敲门了。 莫非蕾娃已经——? 也许她正像320号房里的少女一样,困在了这栋楼里…… 又退了一步,身后的骨翼随着林三酒的动作,而“当”一声撞上了楼梯把手——这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迅速回荡起来,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道清脆的敲门声;在明明灭灭的灯光里,601门把手看起来好像忽然动了一动——林三酒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顿时一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转头就朝楼下飞奔而去。 看来叶蓝说的是对的—— 每一层楼里都是一样的,安安静静、毫无声息;只有她“咚咚”的脚步声一路冲了下去,几个呼吸之间。林三酒已经回到了一楼。 回头一看,身后什么也没有。 “每一层楼的住户,都只会在他所住的那一层活动……”叶蓝的声音再次从林三酒脑海中回响起来。 如果蕾娃真的有问题,她也追不下来…… 想起了叶蓝,林三酒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喘息声。开始有点莫名地愤怒了。 就算叶蓝这个人谨慎聪明,发现了不少公寓楼里的陷阱——但是这人也太靠不住了!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去敲门、找找出路的,这还没等怎么样呢,他就一个人先跑回来了;胆子这么小,怪不得困了二十天也出不去! “喂!”她两步冲到101号房门口,重重地敲了两下门:“你在不在这儿?出来!” 带着怒气的问话声消融在了空气里。等了两秒,见无人应门,林三酒伸手拧了一下门把手,发现却转不动;感觉上,似乎是被人从里头锁住了。 上一次走进101号房时。是叶蓝替她开的门,她也不记得当时这个门上锁了没有。 当她再一次抬起手的时候,林三酒的骨节在即将碰到木门时顿住了。 金黄色的101号码牌,闪烁着黯淡的反光;门内仍然是一片寂静。 ……如果她把这扇门敲开了,不也是第二次了吗? 林三酒被这个念头吓得汗毛一乍,顿时踉跄退了两步,随后又觉得她是有点儿草木皆兵了。 她是在三楼遇见叶蓝的,之后又一块儿度过了两三个小时。如果他有问题的话,有两件事就解释不通了:一是他不可能出现在别的楼层;二是可以对她下手的机会也多得是,为何非要等到现在? 但想是这么想。林三酒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继续敲门。 小心起见,她趁着四周一片寂静的时候,飞快地退回了二楼的楼梯上;一眼也没敢朝下看,目光避开了一楼的方向。林三酒站在台阶上轻声叫了一声“叶蓝?” 空气里不但没有回应,而且仿佛也停止了流动似的,沉沉黏黏地贴在身上。 “叶蓝,你在不在?”等了几秒,她又叫了一声。 公寓楼里沉寂得越久,林三酒的一颗心就悬得越高。足足等了几分钟。叶蓝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竟连半点回应也没有。 如果他不是在101号房的话,还会去哪儿呢? ……在不知不觉间,林三酒已经悄悄地出了一身的冷汗,甚至浸透了她上衣的后背。 她有点焦虑地坐在了台阶上,一时间不敢上,也不敢下。 深呼吸了一口气,林三酒努力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若是换个角度想想,也许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糟。毕竟当时在六楼遇见蕾娃的时候,她也没有回头看,不能肯定叶蓝就是一定跑下楼了;万一他反其道而行之,上了七楼的话呢? 七楼没有任何公寓房间,离六楼又是最近的;慌张之下,叶蓝说不定真的是逃去了洗手间! 一想到这儿,林三酒立刻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朝头上盘旋而上的楼梯看了一眼。 刚才她已经和叶蓝试过一遍了,三楼走廊的确没有人在;因此她一口气便冲上了五楼,在最后一阶台阶上顿下了脚。 上一次用于检测的皮带扣,早就被叶蓝拿回去了——当时他倒也没有系上,就是那么拿在了手里;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留下来用呢。 屏气凝神地等了好一会儿,林三酒终于在一片安静里,犹犹豫豫地迈出了一步。 601号房门仍然是老样子,面无表情地直直对着楼梯口。门上挂着的干花环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了一半,歪歪地挂在门上。像是被什么人碰掉的。 在走向七楼的这短短一小段距离,林三酒恨不得自己能够隐身、变得谁也看不见……终于在她一个拐弯以后,601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洗手间这么亲切过。 喘着气,林三酒一头冲进了左边男洗手间的门里。顾不得脚下一地的积水,她迅速将门掩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什么——明明整栋楼里一个人都没看见…… “有人吗?”当林三酒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颤。“叶蓝,你在不在这里?” 除了左右手颠倒了以外,男洗手间和女洗手间的格局是一样的。在一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长洗手台,洗手台上贴了一片能照到腰的大镜子;左边靠墙的地方是几个脏兮兮的小便池,有一个便池盛满了污黄的液体,水面上还浮着几根烟头;再过去是几个单独的隔间,由于向后延伸出去了好一段距离,隔间的尾部已经沉没在了光芒照不亮的昏暗里。 女性的声音撞上了瓷砖墙,又被反击了回来,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形成了一阵隐隐的回音。 “叶蓝……?” 这儿的水管显然也在不停地漏水,林三酒走了两步,鞋就湿透了。 第一扇灰色的隔间门板虚掩着。只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缝隙。她没有伸手推门,只是弯腰朝门板下方的空断处看了一眼。 一个看起来十分陈旧的马桶,在昏暗的光线里沉默地坐在地上,没有人在。 将四个隔间一间一间地看完了以后,林三酒有些茫然地停下了手。 叶蓝不在这里——事实上,如果不是几分钟之前的记忆还鲜明着,只怕她要以为自己是这栋楼里唯一的活人了。 “奇怪了……” 或许是因为这片持续的死寂实在太让人心慌,林三酒忍不住低声地自言自语起来。“叶蓝能去哪儿呢?” 总不会是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女厕所吧? 不过除了这个猜测,林三酒想不出他还能去了哪儿。只好抱着侥幸心理打算再去女洗手间看看。 才一转身,她忽然隐隐浮起了一个念头,好像……刚才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到底是什么呢……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慢慢转过了身。 镜子里的女人身影随着她的动作也转了过来。皮肤苍白,骨翼森森。身后的洗手间掩在一半的阴影里,仍旧安安静静的。 随着她迈出去的一步,地上的积水“啪沙”一声,溅开了一点水花。 叶蓝曾经提起过,七楼男洗手间的窗户后头。贴了一张大都市景象的画。 这个假窗户是紧紧靠着最后一个隔间的,处在一团昏暗里也很难叫人看清楚。林三酒慢慢地凑近了它,蹲下身探出手,从窗户下方的墙角里捡起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镜片在惨白的灯光下泛起了一点反光。 林三酒第一反应就是叶蓝出了什么事——然而再一想,她也忽然说不好他的眼镜是不是金丝边的了;试着将眼镜卡片化了一下,卡片解说里也仅仅说它是一副“普通的散光镜片”,完全没有提到主人的名字。 有点儿不知该怎么办好,林三酒拎着镜架想了想,只好顺手把它收进了卡片库,随即起身出了门,打算去对面的女洗手间看看。 其实以她这么半天闹出的动静来看,如果叶蓝真的在女洗手间,也早就该听见了;因此林三酒在推开门的时候,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事实上,这儿也正如她所想的一样,依旧空空如也。 在确认这儿也没有人之后,林三酒只感觉到从心里涌起来了一股浓浓的疲意;自从进了这个游乐项目以后,发生的种种诡异之处,几乎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愿意再下楼去面对那一个一个的公寓房间了;林三酒干脆打开隔间的门,挑了一个干净点的马桶,合上盖子以后坐了上去。骨翼有点儿尴尬地搭在了存水箱上,摆放得不是很合适,但此时她自然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了。 茫然地盯着缓缓合上的隔间门,林三酒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好。 她此时所处的困境,既不是智力、也不是武力能够解决的问题——老实说,这儿隐隐约约地总是让她想起如月车站。 到底怎么样才能出去? 如果不是知道副本肯定不会给她安排一条死路的话,林三酒现在恐怕早就已经被焦虑逼得失衡了——正当她烦躁地抓了抓脖子,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只听洗手间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空气一瞬间凝结在了她的气管里。 人的脚步声踩着积水,在沉寂的空间里听起来很响亮——在快走近林三酒所在的这个隔间的时候,来人出声了。 “林小姐……你在这里吗?” 林三酒死死地盯着门板下的那一处地板。很明显属于女性的一双黑色平底鞋,轻轻地来到了隔间的门外;由于鞋子之前被主人给踩在了脚下,现在还能看出来一点折痕。 ……好像是蕾娃。 “不是说让你等我整理一下衣服吗?怎么一出来你人就走了?”听起来蕾娃好像已经认定了林三酒一定在这儿了似的——直到她又叫了两声“林小姐”。 ……既然能够来到七楼,是不是说明蕾娃没有问题? 或许她就是一个换衣服时动作特别慢的人呢? 试探似的,林三酒颤着声应了一句。“你……你怎么上来了?” “你果然在这儿。我还不是找你吗,”蕾娃自然而然地回应道,“顺便出来上一下洗手间。这个公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房间里没有厕所,只能来七楼。” 轻轻呼了一口气,林三酒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安稳了一点儿。 且不说换楼层的问题了;她刚才根本没有碰过601号房门第二次,也没有叫过蕾娃的名字,所以从任何角度上来说,她这都不能算是“敲开第二次门”…… “我在这儿认识的另一个进化者也不见了,”林三酒一边说,一边站起了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也”字:“是一个男的,不知道你见过没——”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身高已有一米八的林三酒,在无意间一抬头,望向洗手间门板上方的边缘时,看见从那儿此时正露出了一片黑黑的发顶。 ……蕾娃并没有这么高。 “你还在里面干什么?出来呀。” 门外的女声仿佛带着笑意说道。(未完待续。) PS: 郑重谢谢谜燃、松鼠家的蛋挞的3个、桥本汉子、mikasayou的2个、三盏明灯、幽灵无心、眠晨的2个的符,窜天菇、菇妻鸟的香囊,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你不养肥吗)的桃花扇~! 还要谢谢书友150214222341783、魂淡11、阳台上的猫咪、慕轻尘、喵呜⊙ω⊙胡闹(没打出来我是复制的……)、剑学无名(昨天漏了)、鬼鬼de果果、乖小喵的月票们! 我今天晚上出去吃了烧烤,10点多了才回来匆匆忙忙把剩下的一半写了……感觉还可以再写精一点的……唉算了先这么地吧,等以后完本了我再从头修改一遍…… 353 双重规则? @@……当林三酒抬起手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即将要做的事了——然而这个怀疑的念头一闪即逝,随即她便握住了黄铜色的门把手;随着“咯哒”一@@ 354 摆在林三酒面前的两条路 ……如果还能再见到那个年轻女售票员的话,林三酒发誓一定要揪着她的领子,将她从玻璃窗后头拽出来,好好问一问她到底什么才算是一个”观光项目“。 在听到叶蓝的声音以后,短短的几秒钟里,林三酒头也没回,就已经释放出了如同雨点一般密集的攻击;然而这些一下又一下凶猛的攻势,都以一种叫人不能理解的方式消散在了身后。 她甚至连自己究竟有没有打中什么东西都说不好—— 只是再转念一想,连“纯触”这种由本体感知周边的办法在这栋公寓楼里都失了效;那么平常所用的攻击不起作用,大概也不奇怪了吧……? “林小姐,你怎么开始攻击起我了?”叶蓝的声音似乎真有几分惊讶似的,“……是我呀,我是叶蓝。我发现了有关于出口的线索,你不想去看看吗?”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林三酒压下了自己的心跳。 似乎……似乎这个叫做“叶蓝”的东西,并不会主动攻击她…… “你来呀,出口好像就在这边。不管怎么说,你先过来看一眼也无妨嘛。”背后的“叶蓝”声音轻轻地笑着说。 这一幕,她真是太熟悉了—— 如果林三酒能够有时间仔细想想自己的处境的话,她大概会开始怀疑自己,反而不会做出接下来的举动——然而叶蓝此时离她太近了;一个浅黑色的影子,已经越过了林三酒的肩膀,投在了108号房的门板上。 ……在林三酒悚然而惊的目光里,那个影子的头部正慢慢地弯了过来,转向了她,仿佛马上就要贴上她的脸颊了。 连她也说不好那一刻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只是当余光捕捉到眼角处那一抹黑的时候,林三酒迅速抬起手,“咚咚”地飞快敲了几下108号的房门。 投在木门上的影子顿时一顿,“叶蓝”一时没了声息。 在半分钟以前还由林三酒检查过、里面确实空无一人的108号房里。很快地就传出了几下脚步声;随即把手一转,一个一脸胡渣的瘦男人打开了门。 这男人看起来大概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好像很久也没有洗过头脸了,一身的格子衫皱皱巴巴。正散发出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他的目光从林三酒的身上跳到了她的身后,又投回了林三酒,随即忽然毫无来由地朝她笑了一下。 由于看不见身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林三酒此时的骨翼都微微张着,蓄势待发。后背上爬满了冷汗。 ……她觉得自从自己进了这栋公寓楼以后,似乎一直在赌。 “……说吧,”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胡渣男,连余光也不敢放松,生怕不小心看见了正“绕”在她身边的、那个叫“叶蓝”的东西——“你给我的讯息是什么?” 说起来也有几分矛盾得好笑——林三酒之所以不敢回头,正是因为叶蓝曾经告诉她不能够看见同一个住户第二次;然而此时这个规则,却正好用在了“叶蓝”的身上。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盼望着自己这一回还可以再赌对一次。 胡渣男看了她几秒,又抬眼挪动了一下眼珠——叫林三酒几乎想要尖叫的是,他眼珠挪动的幅度非常小。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出来。 ……说明他看着的东西,此时正紧紧地贴在林三酒身边。 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都快麻了的时候,胡渣男终于慢慢地咧开嘴,笑着出声了。 “想不到来了一个感觉敏锐的,”他盯住了她,在一脸胡子里露出了一排发黄的牙齿:“……我可以告诉你两件事,你想先听哪一件?” 这还用说吗——在林三酒为了自己的猜测正确而重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也忍不住浮起了这个念头。或许是想法从她脸上流露出来了,胡渣男眯起眼。笑了。 “……这栋楼里的住户我都很不喜欢,除了搬进来的那一天我见过一次之外,我就不想再见他们第二次了。”他一字一顿地慢慢说完了这一句话,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的高兴。让他听起来甚至有几分残酷:“……哪怕是新搬进来的人,也是一样噢。” 林三酒的心直直地落了下去。 胡渣男的话已经不能够算是含蓄了;他给出的讯息,分明就是绝对不能看见第二个来应门的住户的脸——而这一个“新搬来”的人,大概指的正是叶蓝吧? 她一直以来有些混沌凌乱的想法,此刻终于渐渐地清晰起来了。 如果在不敲门的情况下,哪怕看过一遍公寓楼里所有的房间。也没有半点用处。真正有用的,是每敲开一扇门以后由住户告知的讯息——而这个讯息,显然是会根据敲门人所处的情况而变动的。 当林三酒一心只想出去的时候,320号房的少女隐晦地告诉她自己进来三年了也没有找到出口,以及“公寓房间里应有尽有”——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劝她留下来的话,却从来没有想过“应有尽有”四个字所包含的意义;而在她敲门寻找蕾娃的时候,出来应门的老太太却告诉她,“这些年来过的几个小偷,也都顺着窗户跑了”。 如果大胆一点,把目前所得到的讯息组合起来看,是不是就能得出一个“某间房内的窗户正是出口”这个结论? 问题是,哪一间? “另外,”胡渣男慢慢地说起了第二件事,眼珠一错也不错地盯住了林三酒的脑后。“我又不是公寓管理员,我可管不了其他住户要做什么呀。” 咦……? 林三酒一凛,脖子后方的汗毛立刻站了起来;还不等她说什么,只听耳边响起了一句轻轻的声音:“林小姐……” 一边说,一个阴影一边忽然从耳旁转了出来;像是一条无骨的蛇,柔软而缓慢地爬上了林三酒的余光角落里—— 忍不住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低叫,林三酒猛然一个拧身,迈步就跑向了反方向,眼睛已经死死地闭上了;然而她这一下却是面朝着走廊深处去的,离楼梯口越来越远,眼看着已经到了墙根。 这个时候再转头已经来不及了;“叶蓝”如影随形的声音已经跟在了她的背后。 “快快。”意老师在脑海里高声喊了一句,“没办法了,进房间吧!” 为了不瞄到“叶蓝”,林三酒再次一手捂住了眼睛。随即合身一扑,就撞进了走廊角落里的119号房;才一落地,她后脚一踢,便在那个东西探进来之前把房门狠狠地给踹上了。 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林三酒仍然头也不回地朝房间里冲了几步;然而身后一片安安静静的。似乎“叶蓝”终究还是没能进来。 也是,如果他已经变成了住户的话,那么他能进的房间应该只有101号房才对了…… 想到这儿,林三酒怔怔地将骨翼落了下来。 在她刚刚见到叶蓝的时候,对方毫无疑问还是一个正常的活人……他能够在楼层间自由来去,又告诉了她不少这栋公寓楼里的规则…… 然而是什么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叶蓝彻底变成了一个“住户”? “我说,”意老师似乎也是惊魂初定,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儿颤,“我对叶蓝的死。倒是有一点想法。” 尽管早已有了隐隐约约的心理准备,但当林三酒听见这么直白的一个“死”字时,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什么想法?”她问道。 “你难道忘记了吗?这个游乐项目不管再怎么古怪也好,它终究还是星空游乐园的一部分。”即使是意老师不露头的时候,也依然能在事后从林三酒的表意识里读取信息,“……这个游乐园的项目不但可以锻炼成长型,而且在每一局游戏里,还只锻炼潜力最大、或者最优秀的那一个,对吧?” 林三酒一愣,随即明白了意老师指的是什么。当两个或以上的成长型同时进入游戏的时候。那么游戏项目的难度,是以综合战力最高的那个人的水平来定的……这一点,在她和黑泽忌同行的时候,已经叫她吃了许多苦头了。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意老师似乎也在尽力把话说得委婉一些,“……人家在你来之前都活了二十天了,但是你一来,叶蓝就死了……” 林三酒的脸色顿时白了一下。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我的综合战力比他高,所以我一进来,这个游乐项目的难度就提高了?”她有点儿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放在谁身上只怕也不会好受:“……这,是我害的他?” “也不能说是害……”意老师叹了口气,“规则就是这样,怪他能力不足而已。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游乐项目的难度到底在哪儿提升了,你又该怎么避免重蹈覆辙,才是关键。” 林三酒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一时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思考意老师的话,还是在想着屋外的那一个“叶蓝”。 带着几分茫然,她一边努力回忆着进入这个游乐项目以后的发生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一边漫无意识地在屋子里走动了一圈。 这个户型,是一个十分宽敞的一房一厅;仿佛带着对空间的毫不吝惜,客厅就设计得大得惊人,将开放式厨房和餐厅都一块儿包含在了里头。林三酒压根也没有想到要去卧室看一眼,因此只是将手拄在同样放了许多食物和饮料的餐桌上,将目光投在了对面的窗户上。 这儿的窗户后面,贴的也仍然是一幅看起来几乎就像是现实一般的画;窗外是一条白砖青瓦红灯笼,充满了东方韵味的小巷,在蒙蒙细雨里,看起来仿佛一推窗就能走进去似的。 “……我想不出来,”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林三酒有点头疼地放弃了,“我进来以后难度就提升了的话,没有对比,我又怎么知道究竟是哪里的难度提升了?” 意老师一时也没有出声,林三酒低下头,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放在餐桌上的一堆食物,随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从后背上爆起了一溜儿鸡皮疙瘩。 ……为什么这里会有食物? “那个女孩子不是说过吗,房间里应有尽有,”意老师听见了她的疑问,有点不解地答道。 不……林三酒慢慢摇了摇头。她之前打开过119号房,查看环境的时候,她能够十分肯定这儿是没有半点东西的——整个房子都充满了荒无人烟的气息。然而现在…… 她缓缓抬眼打量了一圈。 餐桌上多了一堆食品和饮料,正如叶蓝当时在101号房时一样;她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开灯,然而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却已经亮起了一团橘黄的光。倘若有不知情的人此时走进来,大概立刻会以为她住在这儿吧—— 住在这儿的,自然是住户了。 当林三酒浑身发冷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个“沙沙”的声音。 浑身肌肉一跳,她立刻顺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声音明明来自门口,却什么也没有;她看了两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人从门缝底下塞了一张A4纸进来。 “尊敬的119号房林小姐,你好。为了欢迎你进驻本公寓、并邀请你正式在本公寓长期定居,本公寓决定为你举办一场邻里见面会。” 大大的一张纸上,只印了这么短短的一行字;当林三酒还处在迷茫里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忽然又听到“当当”两声,好像有人敲了敲什么东西。 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来敲门了,然而仔细一看却并不是。浑身僵硬着回过头,林三酒在窗外的那幅画里,看见了蕾娃的脸。 “喂,你快点出来,”蕾娃的脸在说话时,动作一卡一卡地,仿佛是一个制作不太精良的动画片。“……窗户外面才是真正的观光项目,出口在这里!你再不出来就晚了!”(未完待续。) 355 邻里见面会 当林三酒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门缝儿的时候,她没有立刻探出头去,只是轻轻地伸出去了一只手;手里握着的镜子碎片一转,镜面上立刻模模糊糊地映出了铺着红地毯的走廊。 ……这是她翻遍了119号房以后,从衣柜大门里敲下来的镜子碎片;林三酒生怕看见镜子的映像也一样会遭殃,还特地在桌角上来回磨了好几遍,将它磨得含糊不清了,这才敢用它来检查走廊里的情况。 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不知为什么,在这栋公寓楼里时,林三酒的五感迟钝混乱得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当她真正看到什么、或者听见什么的时候,往往已经晚了。 好在,那个曾经是叶蓝的东西似乎已经不在外头了。 她盯着镜面足足等了五分钟,走廊里也丝毫没有半点动静。 最后回头看了一次119号房,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房门拉开了。 在她身后的窗户外,依然是那一幅烟雨中的小巷图——水墨一样静谧的韵味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刚才蕾娃紧贴着窗棂冒出一张脸来的地方虽然已经空了,剩下的却是一片阴森森的雾气,弥漫在细雨里的灰青色小巷里。 有点儿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林三酒飞速扫了一眼走廊,随即紧紧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她的身体已经在念头之前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在闭上眼后的一片黑暗里,她提着一颗心计量着脚下的距离—— 在“吱呀”一声门响以后,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不一样了。 但她此刻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出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紧紧地闭住了,在声音传入耳中的那一瞬间骤然防护似地张开了骨翼;她伸长胳膊在身子左边的空气里摸索了一下,随即气也不敢喘地冲上了楼梯。 一口气跑上了二楼,林三酒才在“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里停下了脚步,有几分提心吊胆地张开了眼睛。 ……将目光投下去的话,正好能看见“叶蓝”变了形的影子投在了下方的楼梯上,被一节一节的台阶拉得长长的。仿佛几乎即将走上来似的。 叶蓝“入住”的房间是101,这么说他肯定上不来——林三酒无声地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虽然她不曾敲过二楼的房门,但她也不愿意在这儿久留,因此没有耽搁半秒。转头就迅速地小跑上了楼。 十分钟以前,她与蕾娃的对话此时正一句一句地浮上脑海。 “……我现在不能跟你说太多,”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照片,在粗糙的电脑特效下动了起来似的;蕾娃的眼珠上一秒还在眼角里,下一秒就闪回了正中央。一卡一卡地说道:“你在这间房里呆的时间超过了五分钟,大概已经成为 ‘预备住户’了。先看看你房间里,有没有纯净水?” 林三酒将那一张印着“邻里见面会”的A4纸紧紧地在手里攥成了一团,死死地盯着窗外如同画片一样的蕾娃,慢慢地走到了餐桌前。 随意扫了一眼,她就发现了不对——别说纯净水了,连仅有的碳酸饮料,也只是一两罐而已。 “对,这是 ‘预备住户’的特征……”蕾娃的“画片”似乎想笑一下似的,但是僵硬的画面完全冻住了她的嘴角:“想要获得生存用水。 ‘预备住户’就必须上七楼的洗手间去取水才行;我想这是一个隐藏提示——因为这个真正的 ‘观光项目’就在洗手间窗户的后面,只有进来了,才能找到出口。” 愣了半秒,林三酒有点干涩地张开了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进了603号房以后,你不是敲门了吗?当时还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来呢,我身边就忽然慢慢浮出了一个老太太……我那个时候慌乱之下,压根也没发现窗户后面贴的是一张画,转身就冲向了窗户……没想到误打误撞地,反而叫我发现了这栋公寓楼的真正秘密。” “……但你从这儿的窗户是进不来的,我想大概只有在原住户现身的时候。公寓房间里的窗户才是能打开的。”似乎不愿意隔着玻璃说太多话,蕾娃最后总结似的朝她点了点头:“……总而言之,你先去七楼的洗手间吧。” 说罢,蕾娃一卡一卡地转过了头。像是转身上了另一条路似的,从窗外消失了。 林三酒攥着纸团,茫然了半晌。 纸团的棱角在掌心里硌着她的皮肤;眼下留给她的选择,好像也只有“去七楼洗手间”这一条路了—— 虽然不知道蕾娃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但林三酒也是绝对不会乖乖留在119号房里,等着那个什么“邻里见面会”开始的。 “咚咚”的脚步声在即将登上三楼时。猛然一下停住了。 “怎么了?”意老师紧张地问道。 林三酒歪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掉转过头,慢慢地走下了楼梯;一边走,她一边轻声地回应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她的步子和动作都放得很轻很慢,若是不留神去听的话,只怕任谁也要以为这栋公寓楼里没有人在。 ……在过了将近四十分钟以后,七楼上的洗手间大门在“吱嘎”一声里被推开了,从半开的门后走出了一个个子高高的女人来,正是林三酒。 洗手间地板的瓷砖上,积了一地的水,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昏暗的光泽,看起来似乎一个不小心就能叫人滑倒。“啪沙、啪沙”的日光灯不住地明明灭灭,映得清清冷冷的洗手间里也仿佛染上一层灰蓝的调子。 抬眼在四周看了一圈,林三酒才发现男女洗手间里的窗户由于公寓楼的格局问题,并不在同一个位置上。她踩在水洼里,打开了最后一间隔间的门板,正好对上了窗外蕾娃的脸。 在这张脸的后头,林三酒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片海滩的模样;蕾娃紧贴着窗户根儿站着,看起来硕大的脸后面,还冒出了几棵棕榈树的影子。 “你终于来了,”她一双眼睛随着林三酒的动作。而僵硬地一转一转,从左挪到了右:“……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只是她好像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招呼了一声道:“来了就好,你快点准备一下进来吧——只要把玻璃窗打开。再探身进来就行了。” 应了一声“好”,林三酒果然走了过去。一边按照她所吩咐的那样打开了玻璃窗,她一边问道:“……原来这些窗户后面的风景都是连着的?” “对,”蕾娃的黑眼珠挪到了下方,望着林三酒的手:“……这样才能找到出口。” 在玻璃窗一被拉开以后。一股海风顿时从窗子后头扑了出来,吹起了林三酒额前的几绺碎发。蕾娃的脸忽然一下变得鲜活得多了,动作表情也流畅了起来:“对对,就这样进来就可以了。” 林三酒冲着她微微笑了笑,随即扬起了身后的骨翼。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还不等蕾娃察觉到什么不对,她的两只骨翼已经像子弹一样射向了面前的“画”;由无数根利刃组成的森森白影挟裹着千斤力道,一下子便盖住了那一张人脸——当蕾娃的影像伴随着骤然响起的一声尖叫,被捣烂成了纷纷落下的纸屑时,林三酒这才抽回了骨翼。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小心地朝“画”上望了过去。 刚才那一击,已经把这张画的右下角——也就是蕾娃出现的部分给刺得七零八落、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内容是什么了;然而在嘶叫声逐渐落下去以后,从那一团翻卷凌乱里的纸屑里,挣扎着钻出了蕾娃那一张几乎完好无损的脸——她从右下角挣脱出来,挪到了左下角,盯着林三酒的一双眼睛血红。 “你……你为什么要攻击我?”她的肩膀一起一伏,仿佛正喘着粗气似的问道。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林三酒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想。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蕾娃瞪圆了一双眼,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这栋楼里遇见过一个叫做叶蓝的进化者?就算之前没有,现在也大概是有的吧……你和叶蓝都比我先一步进了这个游乐项目,”林三酒盯着她。慢慢地说道,“……在我进来以后,这个项目的难度一下子就提高了——具体提高在哪儿我不知道,但正因为这一点,叶蓝和你都死了。” 她一甩手,手里多出了一副金丝眼镜架。“这个是我在男洗手间的窗户下找到的……现在想来。叶蓝大概也跟你一样,不知受到了谁的迷惑,走进了那个窗子里……” 目光落在镜架上,蕾娃冷冷地笑了一声。 “……我猜不到的地方还有太多了。”林三酒没有理会她,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镜架,将它放在了马桶抽水箱上。“比如进了窗子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你和叶蓝现在又算是什么样的一种生命状态?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然而唯有一点是我可以确定的——你和叶蓝都是因我而死,所以你们现在也正在努力地将我引领上死路。”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相信我呢?”蕾娃歪着头,在破碎的画里问了一句。 “因为这栋公寓的住户。”林三酒轻轻地答了一句。“如果说你和叶蓝,与这儿的住户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你们都是 ‘计划外’的……原本你们也是参加项目的进化者,因为出了意外、中了陷阱,才在这儿意外死亡了,被困住了。因此你们所说的话,是不在这个游乐项目的计划中的——不管正不正确也好,这个游乐项目原本想让我知道的事,只有这儿的原住户才能够告诉我。” 望着蕾娃一张灰白色的脸——由于她刚才那么一动,现在林三酒终于看清了,在这个十分逼真的“头像”下面,是没有连接脖子或身体的——“在刚才来见你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将所有没有敲开的住户门都敲开了一次,已经拿到了我需要的所有信息了。” 听到这儿,蕾娃忽然眼珠一转,深深地陷进了眼角里,只留下了一片白;随即出乎林三酒意料地,她尖声地大笑了起来。 “……你靠的原来是这儿的住户?”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十分令人高兴的事似的,笑得不可自已:“早知道你原来是一个这么好解决的人物,我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劲了;好好看看吧,你的邻里见面会,早就开始了。” 在她的尾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林三酒已经浑身一冷,皮肤骤然发起了紧。 此时她身处的这一间小隔间里,忽然比刚才更加地……暗了。 从门板的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群脚——大小粗细各不相同,踩着不同样式的鞋子,它们沉默地站在门外,与她仅有一门之隔。即使没有抬头,林三酒也知道此时隔间四周的墙板上头,早已伸出了一个又一个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所投下的阴影,遮住了本来就昏暗的惨白灯光,交错地投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刀叉交错下的一碟食物。 “咚咚”两声,隔间的门板被敲响了。 离门板最近的正下方,是一双脏兮兮的匡威布鞋。 那一个仿佛被烟酒和大-麻熏染得醉醺醺的女声,突然一下变得十分清醒,声气温柔亲切地隔着门板笑道:“……是刚才的那位姐姐吗?你开开门,我有话要找你说呢。” 洗手间里静了几秒。 “小姑娘,你不肯开吗?”那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也满含笑意地响了起来,“……我年纪大了,从门缝下头看着你也很累呀。” 伴随着这一句话,一个银灰色的影子慢慢地从门板下方显了形——似乎是倒着将脸垂下来的,先出现的是老太太卷发的发顶,然后才是发际线,额头……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林三酒闭上了眼睛,一把拉开了隔间门。 洗手间内的灯光骤然一下白亮得几乎刺破了她的眼皮,在雪亮一片的蒙蒙光芒里,无数个阴影投在了她的身边;感受着身边林立的“住户”们,林三酒紧紧地闭着眼睛,朝外走了一步。(未完待续。) PS: 妈呀这个游乐项目终于写完了,心累!原本计划三章内结束的,但是我这个人规划能力不大好,写着写着就写超了……能再搂回来也是不容易。最近在画我花痴的一位男星的肖像画,画得少女心荡漾,都不愿意写文了!毕竟写文的每一分钟都是占用了我和男神独处的时间啊……哎发了这章我再去继续画,长得太特么可爱了! 谢谢丘菀、mikasayou的2个、桥本汉子、九姨太、玛格丽特的绿眼睛、幽灵无心、攒文失败的蛋挞的3个、蛋孙的2个、碎骨桑榆、面包牛奶的小屋、楼雨染、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书友160112231317670的2个平安符,积极评论鸟和МΕLāoㄐ 的香囊! 以及谢谢有有66的2张、carrie00100的2张、插队看热闹、晴空湛藍的2张、曼曼大人、菜场咬菜场、双红豆、芥子无语、yuanda1999、思念如夕、螃蟹毛、乖小喵、飞天招凰、茶香书香红袖添香的月票! 356 少有的风景 ……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一样,在林三酒缓缓地一步一步朝外走时,与公寓住户们的交谈闪回了她的脑海里。 ……住在207号房的是一个细细长长的女人,直起身时居然比林三酒还要高一个头;当她低下头来说话的时候,让林三酒一下子联想起了长颈鹿——“对,没错,你现在还不算是正式住户。” 她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要成为正式住户,你必须和某一位已经在这儿正式居留的住户见面两次或以上。我听说也有一个其他的方式……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住在304号房的,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当丈夫前来开门的时候,那个娇小的妻子一直在后头笑着叫道“我还穿着睡衣呢,你先把门关上”——然而这一幕林三酒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立刻伸出一只脚抵住了门,到底还是让那位丈夫把话说完了。 “你问我能不能从窗子里出去?开什么玩笑,好好的门不走,我为什么要爬窗子……320的那个女孩子说没有出口?那是因为她也是个外来户,找不着出口才在这栋楼里定居下来的……这儿当然还是有大门的。” 住在411号房的,是一个看起来正在备考的年轻人;当他来开门的时候,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笔,说话也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你问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等几分钟,等我妈回来了你再过来吧——啊?不会再来第二次?” 年轻人闻言低了低头,脸笼在了阴影里。过了一会儿,他才幽幽地开了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知道的说说好了。这栋公寓外面的治安也不是很好,最近常常会有一些小偷啊流浪汉什么的,从外头爬进来,给我们造成了不少影响。什么?你当然也可以顺着他们进来的路出去……但是你出去了。就也变成流民了,我们公寓可不会允许那样的人住进来——噢,我带你去看看吧?从我这儿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那些人呢……” 几乎是死里逃生似的从411号房间出来以后,林三酒敲响了608号房门。 “你还是预备住户。房间里缺的东西想必不少吧?”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叔很热情地向她招呼道:“……来点儿咖啡吗?” 林三酒立马摇了摇头。中年大叔顺手将咖啡壶放下了,将身体挤在半开的门缝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林三酒:“……这栋公寓里的管理不严,不止是小偷什么的会从窗户里进来,还经常有一些不知道干什么的人来敲门。第一次敲门也就算了。第二次敲门我可就生气了……上一次有个家伙被我塞进了窗户外的消防通道里,事后才知道好像是一楼那个新住户的朋友。” ……一共六层楼,除了一楼林三酒由于顾虑着“叶蓝”而没有下去之外,她避开了自己曾经敲过的几扇门,尽可能地从其余每一个住户口中都掏出来了一些讯息;打听得多了,就会发觉这些讯息普遍分成了几个类别——当然,被敲开了门的住户也几乎无一例外地,使出了各种手段来哄骗她来开第二次门。 不过不管怎么样,林三酒终于还是从这些讯息里摸清楚了一个大概。 首先,这个游乐项目是分成了两个部分的:在这个她十分熟悉的公寓楼后头。其实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更危险的“窗外世界”——从口风里听起来,这个“窗外世界”里只存在着“小偷和流浪汉”:公寓里的人一旦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而外面的“人”,却能够偶尔趁机出现在公寓里,给住户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但是另一方面,这儿的住户又可以像那个中年大叔一样,使用强迫或者哄骗的手段,让进化者从窗户里出去…… 虽然现在已经没法知道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了,但林三酒还是捋出了一条她认为应该十分接近真相的时间线。 在她进入了这个游乐项目之后,“窗外世界”应该就是在难度提升之后新出现的死亡陷阱。当她去敲601号房门的时候。叶蓝转头跑上了七楼;从那副眼镜掉落的地点来看,大概就是在七楼洗手间窗户里,他看见了之前被中年大叔塞到了窗外的进化者——按照中年大叔的称谓,叶蓝应该对那人至少是有一定信任的。 但是这个时候。窗外的“人”自然也已经不是人了。 叶蓝这个人谨慎小心,想必不会贸贸然地就钻进一幅画里;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小心,他最终死在了公寓楼的内部——正应了那个细长女人的话,他满足了成为“正式住户”的第二个条件,彻底入住了101号房。 在他之后,蕾娃也终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窗户中离开了;有极大的可能性,她是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受到了惊吓,所以跳出了老太太房中的窗户,从此被困在了“窗外的世界”里。 假如林三酒没有进来的话,她和叶蓝都不至于死在窗户上;他们二人在这之后的一系列行动,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大概也能算是复仇了——而由于公寓住户们所给出的讯息都是随机的,上一个人和下一个人所隐喻的可能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儿:比如320号房少女的话,其实是一种鉴别正式住户和预备住户的办法;而老太太却是在说“窗外世界”——因此给林三酒造成了一个错觉,让她误以为某间房里的窗户就是出口,差点就上了蕾娃的当。 而“邻里见面会”,应该就是这栋公寓楼中最后一道关卡了。 ……至少林三酒是这样猜测的。 从“邻居”们中间走过的感觉,大概她这一辈子也忘不掉—— 一下子变得雪亮得刺眼的光芒,甚至白蒙蒙地照亮了眼皮的内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若实质,即使一路走来时身边明明什么也没有,林三酒依然能够不知怎么感觉到,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在“人群”里。 “住户”们离她很近;事实上,有点儿太近了……她左边的脸颊微微痒了几下,像是被什么毛发擦了过去;仔细想想,那触感似乎是眨眼时的眼睫毛。 一双眼珠正贴在了她的脸上。 ……这个想法真是叫人难受得打战、也叫人想忍不住马上睁开眼睛。 “叶蓝,你在这儿吗?”在闭着眼、凭着记忆缓缓朝外走去时。林三酒忽然低低地出声叫了一句。她不敢朝前探出手,生怕碰到什么东西,因此每一步都踩得极慢,眼皮和声音一样。都在隐隐的发着颤:“……你一定在这里吧。” 周围的空气中半晌也没有传来回应。 “……对不起,”在想了好一会儿以后,林三酒最终能说出口的还是只有这三个字而已。 即使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她的错,但每当她一想起叶蓝特地走上来,拦住了自己继续叫门时的神情。她就觉得嗓子有些发涩。 如果他当时袖手旁观,放任不管,那么死的就是林三酒,而不是他了。 叶蓝大概是在的,但是即使在听见了这一句道歉之后,也仍然什么都没有说。 深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林三酒努力压下了恐惧和歉疚混杂的情绪,极力地感知着身边的一切。 原本在公寓楼里呈现出一片混乱的“纯触”状态,在闭上眼睛之后也不知不觉地开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逐渐地清晰了起来。随着感知能力越发清晰。林三酒就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了;在忽然一声“砰”以后,一股清风迎面扑了上来,吹起了她颈间的头发的同时,也让她的一颗心直直落回了肚里。 “恭喜你噢,你完成了 ‘练胆鬼屋’第一局。” 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等了好几秒,在确实地感觉到天光洒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后,林三酒才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她曾经见过一次的那个宽肩膀的年轻女孩,此时正坐在面前一个的玻璃窗后头:“……你这一局没有什么特殊表现,只拿到了六个体力值,过来领吧。” 回头看看。在仓库一样的楼房前,卷帘门正徐徐地放了下来——什么公寓楼、深红木门、叶蓝……都没有了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下一秒,林三酒猛地扑向了写着“售票”二字的窗口。 巨大的骨翼在怒意之下完全展开了,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尖尖的角度。裹着冲势,在“哗啦啦”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里,瞬间就将售票窗口给打碎了;一脸惊慌的年轻女孩跌坐在森森骨翼投下的阴影中,仿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似的—— 但是下一秒,林三酒的所有攻势就随着广播喇叭里传来的女声而凝固住了。 “57号玩家请注意,您对本园工作人员的攻击如果再不停止。将会产生倒扣50点体力值的惩罚……57号玩家请注意……” 然而即使停下了攻击,林三酒的一腔怒火也仍然完全压制不住——她狠狠地一挥胳膊,几大块碎玻璃擦着年轻女孩的脸飞了出去:“练胆鬼屋?这他妈是个鬼屋?所谓的 ‘观光项目‘又是什么?” “这,按规定我本来就是不能提前告诉你的,”女孩咽了一下嗓子,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看起来也和普通人似乎毫无二致,并不像是副本里的生物。“……再说了,世上能有多少人见过鬼呀,这不比什么名山大川的更值得观光吗?” 胸口在怒气下一起一伏,林三酒原地愣了好半晌,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怪不得……”意老师也终于出声了:“——怪不得!你既不能攻击他们,他们也不来攻击你!” “是的,”年轻女孩在一片玻璃碴子里坐起身来,“哪有鬼屋会让你随便殴打工作人员的?当然了,工作人员也不能碰你。” 工作人员…… 林三酒感觉自己嘴里有点儿发苦。 叶蓝和蕾娃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像是玩笑一样被永远困在了这个卷帘门的后面? “……如果没有通过第一关,那么在里面的进化者会发生什么?”她轻声问道。 女孩瞥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似乎她也是怕林三酒浑劲一上来,拼着失去50点生命值也要朝自己发泄怒火似的——斟酌了半天,她才挑着字眼说道:“这个要看他们的造化了。有些没有完全陷入绝境的人,也不是说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尽管听起来似乎希望渺茫,但总也比完全没有转圜余地的好。 呼了口气,林三酒抹了一把脸,抬头四下望了一圈。 她出来的地方,其实还是在仓库的大门口;周围的景象看起来也与她进去之前毫无二致,叫人分不清楚她到底在里头度过了多长时间。 当她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年轻女孩在一地碎玻璃、翻倒的桌椅里找了一会儿,随即拿出了一块表。 “时间不长,你其实只花了不到四个小时而已。” 四个小时……林三酒皱起了眉。 这个时间,也不知道足不足以让人偶师通过他的游乐项目——不管怎么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眼下她必须要做的就是赶紧通关,尽量快一点儿赶上人偶师才好。 “行,你赶紧把我的体力值给我,我要再参加下一局。”林三酒冲年轻女孩说了一句,随即伸出了手腕。 一双宽肩膀把衣服塞得满满的女孩,连忙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仪器,在她手腕上扫了一下。大概是有点儿怕了她的脾气,女孩子还又加了一句:“……这一次里面可是不同的场景了,你不要乱来啊。” 随着卷帘门的再一次缓缓打开,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呼了一口气,抬脚就要往里走。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这一步还没有迈出去,一双脚已经从卷帘门后的阴影里露了出来——紧接着,从门后走出来了一个人。 “咦?林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我还四处找你呢,真是太巧了!” 阿科尔有些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说道。(未完待续。) PS: 谢谢罪恶梦的和氏璧和月票,报告一声我收到了!这么频繁的打赏拿得我有点手软……看来我得尽早憋出一个还更才行了…… 谢谢松鼠家的蛋挞、翼上沾金(还有月票)、桥本汉子 、冬天晒太阳、mikasayou的2个(真的是习惯了呀……)、乖小喵、幽灵无心、痴肥的小鸟、不说话hfymyyyy、影§雪若、晴栀*菀歌、面包牛奶的小屋、蜜糖喵喵喵的平安符~! 还要谢谢羞颜、幽灵无心、feisheep、蠕虫低语、长风行路的2张、娜乌西卡的月票! 这个关于打架的规则是不是特别坑爹又很有道理…… 357 在商言商 当卷帘门再次缓缓地向上拉了起来时,已经西斜的阳光顿时染红了门下的一片水泥地板。然而即使是这样暖意融融的橘红光芒,也依然没能为那个刚刚从门后走出来的女人增添半分血色。 从“练胆鬼屋”第二局里走出来的林三酒,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浑身的血似的,从头到脚苍白得吓人,与骨翼的颜色几乎无二——叫人不得不盯住她看上半分钟,才能确信这还是一个活人。 坐在门口抽烟的阿科尔,听见卷帘门响起的时候就忙跳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他就有点儿吃惊似的瞪住了林三酒:“……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林三酒抬起眼睛,顿时更把他给吓了一跳;她瞳孔颜色本来虽然淡,此时却仿佛已经被稀释得没有了,只剩下了一片鬼气森森的眼白——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林三酒的身上才渐渐又有了活人气,眼珠颜色也慢慢地回来了。 叹了口气,她走到女售票员身边领取了自己的12个体力值,来到阿科尔身边坐下了。 上一局结束时能遇见阿科尔,实在不能不说是个意外;林三酒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仅仅只比自己晚来了半个小时,也是刚刚结束了第一局。为免叶蓝和蕾娃那样的遭遇再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二人一致同意错开时间进入“练胆鬼屋”,当一个人出来以后,下一个再进去——不过也不知道是他的难度比较低,还是实力不错,阿科尔进去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出来了,之后就一直坐在这儿,边抽烟边等着林三酒。 “别提了,”林三酒想起第二局还忍不住有点打战,很不愿意详说:“……跟第二局一比,上一次简直就像是糖果屋。” 阿科尔顿时理解地点了点头。青年如同以往一样裹在一身长袍里,只露出了一只夹着烟的手,说了半句:“毕竟是给成长型准备的副本……哎。” “我以前只知道体力会缓慢上升。”说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进了这个副本才知道,原来只要是我能说得上来的东西。不管自己以前意识没意识到,它都会磨练到——虽然大概这是个好事,但是没点儿准备的话,死得可也快。” 她这话丝毫没有半点夸张的地方。原本以为第一局已经够叫人难受的了,但林三酒进了第二局。才知道原来她还小看了这个副本:不管是观察力、瞬间记忆力还是分析能力,甚至是胆量和勇气——但凡差一点儿都过不去。她这一局里已经左右支拙,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等到了下一关,她恐怕就不得不用上【意识力拟态】了。 “在开始第三局以前,可得好好休息一下,”阿科尔随手一捏,烟头立刻被他掐灭了,弹得远远的,落在了地上。“……刚才只顾着进项目,我还有事没有告诉你。” 林三酒有点儿狐疑地瞧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如果你想说的是你那个计划的话,我只怕爱莫能助。我和蕾娃出去看情况的时候,圣诞老人给我的——” “我知道,”阿科尔打断了她的话,也朝她一笑,颧骨处顿时高了起来,显得一张脸更长了。“扎格格把他看见的都跟我说了……没看见的,稍微猜一下也能补上了。” “对……我现在对你的计划没有什么用了。” “咳,林小姐你说话的风格可真是太硬了。”阿科尔将手缩回了袍子里,长袍瞬地垂着滑了下去。“我们现在有共同的利益。当然就应该多多合作一些……我看你也不是一个喜欢绕弯子的人,这么说吧,既然如今计划有变,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林三酒皱了皱眉头。“帮什么忙?” “虽然我们成长者联盟如今受到了人偶师的胁迫。但是好歹我也仍然是红鹦鹉螺的负责人……凡是我能够调动的、身处这个游乐园副本的人,我都已经派出去执行任务了。”阿科尔的语气像是在说服她似的,“我虽然相信我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但是还是必须请你帮一个忙,才更有把握。这件事,就是将人偶师绊在某一个地方。至少要让他在那儿停留超过两个小时才行。” 在林三酒明确答应之前,显然阿科尔是不打算再说更多的细节了——他抬头看向了林三酒,有点儿焦虑似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为什么不用你们的人绊住他?”林三酒反问道,“绊住他以后,你又要怎么样?” “我们的人都不行啊,”阿科尔苦笑了一下,提醒她道:“你忘了吗?我们的人几乎都已经在他的能力影响下了,只要人偶师一个不高兴,我们就都成人偶了……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计划呢。” “至于下一步,我已经有了打算。虽然圣诞帽不在你手上了,但这个叫他们狗咬狗的计划只要变一变,仍然可以进行……”阿科尔从他一头有点儿凌乱的卷发底下瞥了林三酒一眼,“我已经让好几个本联盟的成长型都出去了,现在他们应该正在游乐园几个入口附近徘徊呢……只要圣诞老人不放弃,那么他总会需要第二个成长者进来的,我看,我马上就会收到纸鹤告诉我,有人拿到圣诞帽了。我不会粉饰太平,这件事对你来说是有一点儿危险性的;但我相信以你的身手来说,绝对能够及时脱身。” 见林三酒仍然没出声,阿科尔略微有点儿着急了似的,凑近了身子说道:“……不瞒你说,另一个非要找上你的原因,也是因为你和人偶师之间有过节,你找他不痛快也是合情合理,他才不会起疑心。诶,我也明白,这件事对你只有麻烦,没有好处……这样吧,一旦我们从星空游乐园成功脱身以后,你以后若有需要我们成长者联盟的地方,只需要说一声就行!毕竟我们虽然规模小,但是像驻地和签证官这样的资源还是有的……另外在副本里的收获,咱们也可以商量着分。”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 从圣诞老人那件事看起来。这个人虽然挺会算计,但好在他是把一切的算计都摆在了阳面上,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倒是有点儿在商言商的意思。 只有一个事实,是阿科尔没有明说。但二人也差不多都心知肚明了的。 一旦人偶师和圣诞老人都从星空游乐园里被抹掉了,那么剩下最有可能拿到终极大礼包的人,就只剩下成长者联盟一行人了。除了热切地盼望能够摆人偶师脱控制之外,只怕这个礼包也是阿科尔如此筹谋的另一个原因……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使没有他这一档子事。林三酒本身也是要去找人偶师的——毕竟楼氏兄妹的下落,都还着落在他的身上;而且如果能成功把人救回来,那两个孩子在联盟里也有阿科尔的照应了…… “如果我答应了的话,”林三酒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具体需要怎么做?” 瘦瘦高高、像德古拉一样裹在袍子里的男青年顿时眼睛一亮。 “……我们手上有人偶师的详细位置坐标,他每移动一米我们都知道。”阿科尔十分有底气地一笑,“另外,人多毕竟力量大。进了游乐园以后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分散开的,因此差不多每一条路上的情况我们都清楚——所以一旦我收到消息。确认我们的人被圣诞老人放上了圣诞帽磁铁以后,就会由我来为你规划出一条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接近人偶师的路线;在遇见他时,为了你自身的安全起见,最好不要跟他一起进游乐项目,在外头想办法拖住他。” “如果能拖住两个小时,是最好的;实在不行的话,也要至少一个小时才行。与此同时,联盟的人也都会以最短的路线朝你靠近,在接应你离开的同时,我们就会用圣诞帽召唤出圣诞老人——剩下的。就是老天和他们之间的事儿了。” 除了跟人偶师打交道的时间远比自己希望的来得长之外,林三酒倒没发觉这个计划里对她而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毕竟相比圣诞老人和人偶师来说,她实在算不上一个什么目标。 “人偶师现在在哪儿?”林三酒明知故问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人偶师的详细位置的……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也不是每一个都清楚玩家坐标的,即使有像胖子老板那样的。往往也只能说出一个大概而已。 “南瓜之路,刚刚完成了第五个项目。”阿科尔干脆地答上来了,甚至还捎带了一些她不知道的消息:“南瓜之路的游乐项目难度挺高的,因此数量就少……如果人偶师不换地方的话,再完成两个项目他就要到达终点了。” 林三酒点点头——对方的话,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如果阿科尔真的只求脱身。不必非要拦在人偶师到达终点之前实施计划;只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算计她压根也懒得去关心。 “好吧,”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她也不再拖拖拉拉了:“如果终极礼包可以分的话,我要三成。如果不能分的话,你也可以从别的方面补偿我。” 既然是谈合作,就要有个谈合作的样子—— “没问题!”阿科尔一口应了下来,满面笑容地从袍子中伸出了一只手。林三酒探手出去握了握,感觉到他的指尖冰凉。 “那么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希望合作愉快,林小姐。”一边说,阿科尔一边站起了身。“既然大事已经定下来了,咱们就先赶快把这个鬼屋给过了吧——话说回来,天鹅之路的项目几乎个个儿都很刁钻,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挑了这一条路。” “你怎么会对这些路上的项目这么清楚?”林三酒有点儿好奇地问道。 “咳,星空游乐园一共才十二条路,我们成长者联盟可不止十二个人。在入园的时候我们就定好了互通消息的办法,几乎路上遇到的所有情况,最终都会在总结过后集中到我这儿来……再加上大家打听到的,也就差不多了。”阿科尔自嘲地一笑,“想不到我们这样小规模的团体,也有一天用上了人海战术。” 林三酒忽然忍不住想起了楼氏兄妹。 要是那两个孩子在身边的话,这个地方恐怕才会更像一个“游乐园”吧…… “练胆鬼屋”的第三局,果然正如林三酒所预料的那样,成了一个少有的噩梦。即使她经历了这么多,也见识过了如月车站,但在鬼屋第三局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依然险些叫她精神崩溃——事实上,如果不是意老师及时让她开启了【意识力拟态】的话,恐怕林三酒就要长久地陷在鬼屋里出不来了。 第三局里拟态成了女娲以后,真正拯救了她的不是对方的智慧,而是女娲强韧得可怕的意志力——在这一次拟态之前,林三酒一直以为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真正不受情绪影响的;然而在女娲所拥有的钢铁一般的意志面前,她之前积累的所有情绪都如同遮眼云烟一样消退了,留给林三酒的,只有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当她再次从“练胆鬼屋”里出来时,林三酒甚至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终于出来了,”阿科尔又是早就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看来你的难度很高啊。” 林三酒只觉浑身疲惫——她想礼貌地笑一下,却连面部肌肉都不听使唤了。 “……你是不是得休息一段时间啊?”阿科尔打量了她几眼,眉毛皱了起来,随即从袍子里伸出了一只手;一个小小的纸鹤正躺在他有些粗糙的骨节上。“刚才你还在里面的时候,我接到了消息……一个成长型的同胞刚刚被圣诞老人放出来,他已经拿到了那个圣诞帽小磁铁——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未完待续。) 358 王见……王 ? @@“十二界里的能人,果然真是不少啊。”望着4D幻境馆的后半部分墙壁轰隆隆地打了开来,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对意老师感叹了一句。自打从天鹅之@@ 359 每一次都这么毁形象 当“啪”地一声炸响骤然从身后爆发开来的同时,林三酒不得不立刻顶住风势张开了骨翼——一股强劲的气流瞬地席卷了店子,无数烧烤盘飞在了空中,又“噼里啪啦”地都碎在了四周;骨翼急忙连连挥舞起来,好不容易才为她挡下了从身后袭来的、如同暴雨一般的大量玻璃门碎片。 ——就像是站在了一场龙卷风里似的;饶是有了骨翼的保护,当这一波轰击过去以后,林三酒的身上也多了无数深深的擦伤。 她收起了骨翼,慢慢地从地上站起了身来;刚才的老板娘早就躲在了收银台后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林三酒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一时间竟有些不能回身了。 “……你就是刚才打听我的那个人吗?” 一个久违了的阴柔嗓音,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轻轻地响了起来。 林三酒没有吭声,也没有动——事实上,她现在嗓子发紧,一颗心咚咚地直跳,也很难发出什么像样的声音来。之前做的心理准备,忽然一下子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了。 她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唯有一个“咯吱”、“咯吱”,听起来既奇怪又耳熟的细微声音,从门口一路走了进来。 “我好像不认识你这么一号人……”这一次,那个简直可以称为亲切的嗓音,几乎是贴在她后方响起的:“……转过身来。” 虽然每一个字听起来好像都很和气,却不知怎么,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阴森。 如果不是刚才发生的这么一档子事,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么被动的境地——林三酒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终于还是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这么久以来,一直如同一个阴影一般跟在她身后、追猎着她的人偶师,此时正站在从门外投进来的一片阳光下,神态很放松,似乎也很闲适。 他仍然穿了一身黑色皮裤和极高的一双高筒靴子,只是印象中他背后的巨大装饰物不见了。只是赤|裸着削瘦而苍白的上半身,脖子上被一条厚厚的黑色皮带缠了好几圈;门外阳光正好一晃,林三酒一时看不清他在背光下的表情,只有他眼角和嘴唇上闪烁的红色金粉在阴影中熠熠发光。 余光再往他身后一扫。林三酒顿时明白了。 那一个戴着红帽子、自称是售票员的男人,此时正站在人偶师身后,从帽子下方抬起眼来看她;原本一脸了无生气的样子早已消失殆尽,长长的嘴角朝上弯着,露出了一个好像很满足似的笑。 “你……”人偶师忽然眯起了眼——他显然是觉得林三酒的外貌非常眼熟。然而毕竟她变化得太大了,让他一时间有些吃不准。 吐了口气,林三酒的目光从红帽子的身旁划了过去——那儿还站着另外两个她没见过的一男一女,不用说一定也是人偶;她微微后退了半步,盯紧了人偶师,紧张地笑了一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三酒。” 人偶师闻言微微一怔,也不知是由于吃惊还是别的什么,过了几秒,他才吃吃地笑了:“……原来是你啊。我还真是没认出来呢。” “对,就是我。”林三酒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一咬牙,“……我问你,你把我的朋友带到哪儿去了?” 压低了下巴打量她的时候,人偶师的一张脸看起来就更尖而瘦了——一绺湿漉漉的黑发从他额前滑了下来,他嗓音低低地说:“……希望你变成人偶之后,能看起来顺眼一点吧。” 他话音未落,在心中警铃大作的同时,林三酒猛然一个后翻,骨翼立刻长长地舒展开来挡在了她的身体前面;人还没等落地。几点轻烟忽然毫无预警地从她的白骨上袅袅升了起来,随着钻骨的一疼,她一低眼睛,发现在轻烟下的骨头表面上已经多了几个小眼儿。 ……人偶师的双手套在一双过肘的黑皮套里。自始至终都稳稳地交握在身前没有动过。 不敢再在空地里站着,林三酒忙一伏身,也蹲在了收银台旁边;见她从视野里隐蔽了起来,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偶这才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趁着这一呼吸的空档,林三酒迅速挥手叫出了【录音机】;当薛衾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烧烤店老板娘却也刚好跟着开口了。说了一句什么“你打破的灯”,叫她一时没听清磁带里说的都是什么—— “你别说话!”林三酒一急,回头吼了她一句,再凝神去听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薛衾的语速快,说的话又短,正好只让她听见了一个尾巴:“……的能力。” ——到底是什么能力啊! 刚从心里发出了这一声喊,绷带下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就开始微微热了起来;不管薛衾说了什么,这个能力都发动了。 然而林三酒却还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现在想要倒带再听一次可是来不及了,刚才的那个红帽子早脚下一蹬,人已经扑向了半空,阴影顿时笼罩住了收银台。 妈的! 林三酒心里怒骂了一句,收拢骨翼一矮身子,就从旁边一张桌子上头跃了过去,正好躲过了红帽子的来势——人偶师现在身边带了三个人偶,从外表来看都是曾经的进化者;按照她听过的消息看来,每一个都保留了生前的主要作战能力以及战斗意识,所以在对对方的能力有所了解之前,她还不敢贸然出手。 ……而另一个叫林三酒束手束脚的原因,是人偶师一直以来都正纹丝不动地站在店子中央,只静静地望着这场一对三的战斗。 “纯触”状态早已全开了,林三酒人还没落地,目光朝门口扫了一眼,心里一动,立刻缩下了身子——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里,从她身后的墙壁上多出了三五个小眼儿,位置正对应着她的心脏;几束光顿时从小眼儿里透了进来,原来竟是将墙壁给打透了。 那个女人偶,应该是拥有类似于陈小圆那样的远程射击能力;然而叫人感觉棘手的,是她并不需要实际发射出任何东西——拿刚才那一击来说。如果不是林三酒正好瞧见了她的动作,只怕压根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身后的红帽子也抓住了这短短的一眨眼功夫而扑了上来,林三酒心里一凛,脚下马上踢起了一张桌子。迎面便朝他飞了过去;借着红帽子被这么挡了一挡的时候,她马力全开地向门口冲了过去,双手上的【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已经冲着最后一个拦门的男人偶按了下去。 “想逃吗?”人偶师在身后轻柔地说了一声,声气里似乎还觉得这挺有意思。 “沼泽!” 生得粗粗壮壮的男人偶忽然吼了一句,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她骤然摆动不了自己的胳膊腿了——空气突然有如实质般地粘稠了起来,她真的就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沼泽里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叫她费尽了力气,两只伸出去的手怎么也碰不着男人偶了。 男人偶冲着她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又叫了一句:“……沉没!”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了——林三酒一张脸憋得通红,身体果然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空气正飞速地从她胸腔里流失;然而正当她疯狂地在脑子里想各种应对的办法时,只见那个男人偶猛地“啊”地叫了一声,随即她的“纯触”便感觉到头顶上黏黏的气流层多了好几个小眼儿。沼泽忽然松动了。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林三酒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当她趁机挣脱了【沼泽】,冲出了“南瓜之路”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好运气——显然男女人偶是先后朝她攻击的,在男人偶的【沼泽】生效以后,女人偶的射击能力却正巧穿透了他的气流层,给了林三酒一个脱身的机会。 ……看来人偶师只能对手下人偶发出一个大概的指令,不能够掌控它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相比那间小型精巧的烧烤店,“南瓜之路”上就好施展开手脚了。 当林三酒听见从脑后袭来的风声时。她甚至是不慌不忙地叫出了【龙卷风鞭子】,头也没回地朝身后释放了一个她能发出的最狠的龙卷风,逼退了红帽子;红帽子连退几步,还是被风给卷住了。手上亮着的光芒吃力地顶住了狂暴的风势。 【穷人的破壁料理机】 造价昂贵、技术先进的破壁料理机,能够在一瞬间将食材完全打碎,细胞粉碎程度高达95%,最大程度保留食材的新鲜营养,不留残渣!虽然它很贵,但如果是穷人想要买这样一个破壁料理机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哦!首先请想象你的双手是一对刀叶,不管面前的是人也好物也好,都是橙子胡萝卜奇异果和玉米……上吧!为了美味的汁! ……被这种能力沾到一点边,都是会出人命的! 林三酒眯眼看了看红帽子,已经对他的能力猜了个七七八八,眼见另外两个人偶也从店里出来了,立刻转头就跑。 不管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好,现在的情况依然按照阿科尔所计划的那样朝前走了;即使只是试一把,林三酒决心她也要留下人偶师! “……你逃得倒是不遗余力,跟上次一样嘛。”身后传来了人偶师幽幽的声音,语含讥讽地说:“要不是看见你逃跑的样子,我还真不敢认你了呢。” 不管林三酒跑得多快,人偶师的声音都始终在她背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紧紧地一咬嘴唇,林三酒忍下了心里骤然蹿上来的火,猛地一转身——这个身她转得很不同,借着骨翼张开时一推地面的助力,她脚下已经顺势滑开了很远,反而与人偶师拉开了一些。 人偶师也住了脚步,用手指向后拨开了额前的湿发;红色金粉随着他的表情,慢慢展开了一个闪烁着的弧度。 朝旁边迅速看了一眼,确认了自己之前做的准备还在,林三酒望着对面的四个人,也笑了。 “……能逃,也是一种福气呢。”林三酒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瞳孔里,在阳光下亮起了一阵光。随即她猛然一挥手,喊了一声:“就现在!” 人偶师面色一厉,还没有明白过来她在冲谁喊呢,路旁一个立着一块“速写、油画肖像画,30/60体力值”的小摊后头,忽然站起来了他一直以为是副本员工的一个男人——随着那男人手里的画板一转,一股强横之极的吸力便一下子将人偶师给笼住了,顿时将他连根拔起,转眼就飞到了画板前。 三个人偶反应也极快,立刻一个拖着一个地抱住了人偶师的腿,由最后一个男人偶拽住了道路旁的一根路灯灯柱,这才算是勉强稳住了前冲之势;然而即使他朝前方使出了【沼泽】,也仍然没能将人偶师给拖回来,一人三人偶竟然就这么僵持在了半空。 “谢谢你薛衾!”林三酒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笑了,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叫出了这么一句后,随即弯下腰大喘了一口气。 想想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儿,眼下又能够这么顺利地按照计划把人偶师给吸住,她此刻也终于明白薛衾给她的能力是什么了——她没听清的那句话,一定是“你拥有总是很幸运的能力”。 “诶,我说,”林三酒抹了一把脸,在走到人偶师身前几步的时候,谨慎地停了下来。一头披肩的黑色湿发,此时全都根根直立地浮在半空里,指着画板的方向;人偶师一张脸即使是打横过来了,也仍然能看出来他的脸色要多红有多红,显然已经愤怒地不能自已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我以后,你的样子都挺难看的……这就叫阴沟里总翻船呀。”林三酒一脸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看他,又看了看画师,很小心地让画师退后了几步,别让人偶师够着——只是这样一来,吸力顿时又加大了:“……来吧,你告诉我楼氏兄妹在哪儿,我就考虑考虑不把你吸进画里去。”(未完待续。) PS: 噢漏两天了攒了好多感谢名单,500字恐怕装不下啊……其实我感冒还没好,觉得自己现在一脑子的鼻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写得很顺利……只是写到最后忍不住笑了场…… 我貌似漏了水源漓梦的打赏,给你道歉,谢谢你哈!来,再来感谢一下我断更了还在打赏的你们:谢谢桥本汉子的2个、面包牛奶的小屋、菇妻鸟、mikasayou的4个、九姨太、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书友160116091410833、十年筱晚、木vivian、小Lily、墨色阑珊、青黛yoyoyo的2个、luzi55555、书友160116224525020、你看那里有一只汪、lilian是萍不是平、暴戾橙、松鼠家的蛋挞的2个、娜乌西卡、幽血元的平安符,和水仙麻麻的香囊! 大家名字越来越长了是怎么回事…… 还有月票党们:谢谢941甜品、烟青色、信念、银城666、思念如夕、不语流年、肥肥遠、诱惑D旋律、发肥嘟嘟、螃蟹毛、耐蛱紫的月票们! 话说鬼屋后两局没写,我以为你们都是清楚的,因为自从进了游乐园,所有游戏我都只写了第一局……都写的话这个世界未免也太长了…… 360 走哪都能交上朋友的体质 傍晚的夕阳沉沉地坠了下去,像是半颗橙色的鸭蛋黄,即将消溶在一片暗蓝色的天空里了。早已失去了热度的微红光芒,无力地落在了天幕下的世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住消退;路灯被拉出了一条条长长影子的“南瓜之路”上,气氛正在一片沉默中渐渐地紧张了起来。 即使将话又问了一遍,林三酒所得到的回应仍然只有一片死寂。 她的一颗心早已吊得高高的了,连连退了两步;人偶师一行人与画面的吸力僵持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了也没动过一分——为免夜长梦多,她立刻转头冲着画师喊了一句:“……加大吸力!” 加大吸力的办法,就是由画师进一步完善画面的真实度;当材质、纹理和光影都被完善以后,吸力将会达到这件特殊物品的最大程度——那个看起来完全与真人无二的“画师”闻言,随即沾了点颜料,又将笔落在了画布上。 随着他的每一笔,林三酒都能感觉到吸力的逐渐增强;一个拽着一个的人偶们在这股怪力的影响下,手臂皮肤纷纷地绽裂了开来,有的甚至能听见肌肉断裂的声音——然而他们并不是活人,看起来似乎毫无痛觉,因此竟连一声哼也没发出来。 “你现在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我……” 林三酒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偶师打断了。 “……你这个东西倒是挺有意思的。”刚才由于愤怒而潮红的脸,此时渐渐地恢复了一片苍白;人偶师的一双眼珠盯紧了林三酒,微微地露出了一个笑:“让你高兴了一会儿,对吧?” 在林三酒心中骤然一紧的同时,她的身体已经迅速朝后飞跃了出去——那一瞬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压根儿也没有看清楚;只听一阵轰然巨响,当她双脚落地、再一抬眼的时候,人偶师已经站在了地面上。 而那个画师连同他的画板,都像是被什么冲击波给砸了个正着似的,远远地飞了出去。一路击碎了无数商铺的外墙,陷进了一堆碎砖瓦里,看不见了。 ……我就知道这样拦不住他…… 林三酒心里暗暗地想道。 还好,还有另一手准备—— “你们。去把那个人给我带回来,”人偶师头也没回地吩咐了一句,身后几个人偶立刻飞身冲了出去。“……这个能力,以后我也用得上。” 他以为那也是一个进化者——! 这个念头从林三酒的脑海中闪了过去,让她隐隐地一凛。但却一时想不出来能借着这个误会做点什么好;然而她接下来也没有时间多想了,因为人偶师已经朝她转过了头。 如果不是进入了“纯触”状态,换作以前的林三酒,只怕连中招了也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一瞬间,她的身体发肤迅速捕捉到了空气中多了一丝不属于这个环境、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这东西从人偶师的指尖中激射了出来,不及眨眼已经挨近了林三酒的身体。 在“纯触”状态下尖啸一般的警告里,她根本来不及做什么了,当下身体往地上一跌,险险避了过去。然而空气中那无形的东西一个拐弯,却又朝着她笔直冲了下来——林三酒一咬牙。手中猛然甩出了一张卡片,半空中陡然现身的一个阴影,终于在迎上了那东西以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说起来多,但实际上一切都只发生在呼吸之间;林三酒的反应可以说是快得叫人吃惊了——她立刻跳起了身,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这才聚在了地上。 她刚才匆忙之下,叫出的不是别的,正是任楠的尸体。 此刻路上忽然多出了一个口目怒张、已经死透了的男人尸体,却仅仅只让人偶师多看了一眼。他朝林三酒温柔地笑笑:“……真有趣。不过我的【病魔】有很多,而你有几具尸体来挡呢?” 在林三酒圆睁的眼睛下。任楠的尸体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枯萎了下去。仿佛是一个被重病折磨缠绕了很久才终于死去的人,任楠的头发迅速地落光了,两颊深深地陷了下去,肚皮却逐渐地鼓胀了起来。 是特殊物品? “你听说过300路吗——” 在林三酒喊出这一声的同时。前方空气顿时一分,又一个无形无色的【病魔】朝她疾冲了过来。不是特殊物品,那么看来只能是进化能力了! 【病魔】 就像是艾滋病人的一滴血,或者肺结核患者的一星唾沫,这个能力的发出方式,是一个瞧不见的“传染源”;在落到人体上以后。将会在几秒钟之内将疾病潜伏、发作、进入晚期等等一系列的阶段完成。发作的病症五花八门,选自多个世界多个物种,随机在目标身上出现,持续时间为一分钟。一分钟以后,无论目标是死、是痊愈,还是出现后遗症,那都要看目标本身的体质和恢复能力。 一旦被这个东西沾上,恐怕就要变成任楠那个样子了。林三酒脚下一蹬,朝空中一翻,【病魔】从她脚底下飞了过去;只是她根本也不能松口气,【病魔】在她身后调了一个头,冲向了她的后背。 “这个——!” 这一次没有把耳导的尸体叫出来,林三酒伸长手臂一把抓住了路边当做路灯的一个南瓜壳;她身体在空中一卷,南瓜便飞向了【病魔】。 下一秒,她掌心的皮肤微微一痒,什么东西已经迅速地钻进了她的皮肤里。 “是这样的,”在林三酒从空中摔下来的同时,人偶师挑高了一边嘴角,“……它能够无视非人体的阻碍呢。” 几乎人还没有落地,林三酒便觉头脑一阵昏沉;在人偶师十分满意的目光里,她猛然闭起眼,接着大大地打出了一声“哈嚏!”—— 一擦鼻子再一抬头,人偶师一双眼睛已经瞪圆了。 “……感冒?你得的居然是感冒?”他的声气充满了不可置信,“我用【病魔】攻击了上百人——” 他没说完的话,林三酒自然也猜到了;看看任楠的样子就知道了,想来她还是头一个儿在【病魔】的攻击下得感冒的。再次在心里感激了一遍薛衾,她二话不说。【龙卷风鞭子】的攻势已经裹挟着一股飓风,朝人偶师袭了过去。 “看来不认真点也不行了啊,”人偶师沉下了脸,盯着面前仿佛要吞吃天地似的风。一步也没有退;他接下来的一个动作,顿时让林三酒精神一震。 虽然看起来样子不大相同,但人偶师轻轻舒展开的手臂,却马上让她想起了黑泽忌作为“玛格丽特王后”时,曾经用来重创过她的那个招式—— 人偶师的身前没有出现漩涡。然而龙卷风掀起的狂暴乱流,却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被迅速地消融、化解了;也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当林三酒再一眨眼时,人偶师涂着金粉的脸,已经就在几十厘米之外了。 一股海啸般的势,豁然从天地之间涌了起来,朝她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即使有了“幸运能力”的加持,人偶师的每一记攻击,都仍然叫林三酒不得不拼尽全力地应对,才能在攻击后的间隙里还喘着气;即使时日还短。但要不是黑泽忌教给她的战斗方法,她恐怕根本撑不下来对方狂风暴雨般、连眼睛都看不出来痕迹的袭击。 事实上,如果不是靠着“纯触状态”勉强能分辨出攻势的话,现在的人偶师用肉眼看起来,仿佛只是在悠悠哉哉地站着,偶尔动一动手臂而已。 ……现在早就不再是拖住人偶师的问题了。 假如还抱着拖住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心态的话,林三酒可能死得比谁都快;唯有全心沉浸在了战斗状态里,用上了以命搏命的打法,这才给她从人偶师手里挣下了一条命。她甚至连动用进化能力或者特殊物品的功夫都没有,全副心神只能一霎也不能离开地专注在人偶师的每一丝动势里——即使这样。好几次还是靠了“幸运”,她才好不容易没有受伤的。 在林三酒咬着牙、苦苦捱着的同时,意老师也在不断地替她计算着时间。 “5点58、59……6点了,6点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异样地高。显然也是被惊惧和兴奋冲击得发颤,“——6点1分了!怎么还不来!” 好像坐在过山车上了似的,林三酒的一颗心高高地一扬,一股血液直冲大脑;死死咬住嘴唇,她忽然不愿意去想她期盼的第二手准备现在还没有现身的这件事了。 人偶师的面色越来越轻松闲适,半张脸上又浮出了一个笑来;即使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开始有点滑不留手。他此刻也有十足把握能将她的性命留下来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人偶师踏前一步,准备给林三酒来一记重击的时候,从二人身旁不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个,喂,你们好,停一停手好吗。” ——来了! 借着人偶师微微一滞的功夫,林三酒迅速抓住了这个空隙,翻身跳出了几米之外,顿住了身子。 再往远逃可就不行了,因为……她怕来人误会她而受到“惩罚”。 人偶师眯起眼,慢慢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路旁一个不知何时来的小孩身上。 ……世上再没有比这个小孩更像小孩的人了。 穿着一身条纹背心短裤,细伶伶的胳膊腿,嘴角还沾着吃过糖以后的黏黏痕迹,鼻子底下挂着一汪清亮的液体——然而正是这个小男孩,在吃了人偶师一连几个【病魔】以后,却连半点儿反应也没有。 “……副本生物?”人偶师顿时也明白了过来,目光一下子转回到了林三酒身上。 高个儿女人朝他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随即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似的,竟然就此瘫坐在了地上——显然是对这个小男孩的到来,心里早就有数了。 “你刚才攻击我好多下啊,”小男孩吸着鼻涕说,“……不过不疼,这一次就先算了。反正你要交的体力值也不少……” “等等等等,”即使人偶师十分强大,他也不会与代表副本的生物相抗衡:“……交什么体力值?” 坐在对面的林三酒,又一次灿烂地朝他笑了起来。 小男孩在身上翻了一遍。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一边吸鼻子,他一边说道:“……接到了烧烤店老板娘、果冻屋老板和咖啡店老板的报告,叔叔你毁掉了玻璃门、3张桌子、4盏灯,外墙一堵……共计要赔偿207个体力值。” 还不等人偶师消化完他的话。小男孩又转头对林三酒道:“姐姐你打破了烧烤店老板娘的两盏灯,也要赔30个体力值哦。” 这30个体力值,林三酒简直不能给得更痛快了——当她笑容满面地收回了手腕时,呆呆的人偶师才暴起了一声怒吼:“——你说什么?赔个屁,这儿可是副本!” ……这儿的确是副本不假。 ……在几分钟以前。几人还在烧烤店中混战的时候,林三酒朝老板娘喊了一句闭嘴。 然而后者不但没有闭嘴,反而对着她把话说完了:“……你打破了我的灯,要赔我体力值。” “这个还要赔体力值?!” “本来是不要的,”老板娘轻声而快速地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但是因为你现在很幸运,所以就要赔了。” ——这个逻辑,是当林三酒冲向了门边,目光落在一地玻璃碎片上的时候才反应了过来的。 假如自己打破了灯都要赔,那打破了门和墙壁的人偶师该赔多少? “你看。”她好整以暇地对人偶师笑着说,“我这个能力吧,能给我带来五分钟的好运,因此影响了副本的运作,导致他们现在要对咱们收取损坏物品的赔偿了。老板娘说了,收体力值的人6点来,我这不正等着呢吗?” 人偶师一张脸早就变得雪白,嘴唇颤得几乎瞧不清了。 即使人偶师一路走来,早凭着他的实力赚到了不少体力值,但也绝对不到212个这么多—— “现在已经天黑了。”小男孩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别忘了,过夜还要10个体力值呢……如果体力值不够,只好拿身体凑了。” “行啊。”人偶师猛然迸发出一阵狂怒之下的大笑,“让我拿她的身体凑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虚化成了一道极淡的黑影扑向了林三酒;她早在人偶师笑起来的时候就有所防范了,然而要不是那个小男孩忽然在后头一伸手,就拽住了人偶师的裤脚的话,林三酒恐怕仍然要吃一个大亏——从面目狰狞的人偶师身边退出去的时候。她也是一张脸雪白了。 如果不是投了这一个巧,只怕她根本不能扳倒人偶师…… “别闹了,叔叔,”小男孩很懂事似的说,“你身上有187个体力值,都给了我吧……” 半边面皮一皱,人偶师猛地重重在小男孩脸上啐了一口;一双眼睛血红,他看起来几乎恨不得吃人:“……剩下的,你要拿我的什么走?” “最值钱的那个器官,叔叔你已经没有了。算上过夜的10点体力值,我要拿走两条腿和一条胳膊……” 人偶师的面皮,忽然像风暴过后的海面一样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冷着一张脸,忽然往地上一坐,死死地盯住了林三酒,看也不看小男孩一眼:“你拿吧!” 竟然好像在转瞬之间已经接受了事实一样。 即使手下人偶无数,但是人偶师最大的战力,仍然还是他自己。在缺失了身体的一大部分以后,他以后甚至连新人偶都会很难抓到了…… 如果换成是林三酒,她自问做不到这么快就能豁出去。 小男孩刚迈了一步,忽然肩头上多出一只手,将他按了按;抬头一看,原来是林三酒。 “小弟弟,你给我一分钟。”她朝他笑了一下。皮格马利翁项圈的5分钟还没有完全过去,小男孩果然点了点头;随即,她蹲坐在了人偶师面前。 二人沉默了几秒,各自都没有出声。 “不得不说,你这也算是实力的一种。”人偶师先冷笑了一声。 叹了一口气,林三酒缓缓开口了。 “……虽然我无意间发现了你的秘密,”她的语气也很疲惫,“但是我又绝不会说出去。你何必要把这件事闹到这种地步?现在要断手断脚了……” “你以为我稀罕的是这些肢体?”人偶师骤然厉声打断了她,眼睛再一次由于愤怒而红了起来,“你根本不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你个白痴!” “是,是。”林三酒毫不往心里去地摆摆手,“我知道,终点所给出的终极大礼包,对吧?” 人偶师一下子抿紧了嘴唇,目光阴沉锐利得像是能够将林三酒剐上好几遍。 这个家伙的性格阴暗偏激。要想从他嘴里套出楼氏兄妹的下落,非得花上一点儿心思不可——林三酒朝他笑了笑,“你还傻呢!你知道圣诞老人吧?你俩是不是有仇?” 人偶师一怔。 “告诉你吧,他追进来了!而且别看他不是成长型,也照样快追到这儿了……跟你目的也是一样的。你战力虽然厉害,但是跟他斗,估计也是两败俱伤……那礼包是个什么玩意儿,能让你这么拼命?” 这句话好像突然按下了一个什么开关似的,人偶师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这是一个林三酒从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一时竟然让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这样啊。原来他也来了。”他声气淡淡地说,垂下了眼皮。“……是一个愿望。不管是什么,星空游乐园都会帮你实现的一个愿望。” 愿望? 林三酒一惊。 “不过现在看来,”人偶师一瞬间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空白。与其说他在和林三酒说话,不如说更像是在喃喃地自言自语:“……已经发生的过去,看来靠人力最终也是无法逆转的……” “咚”的一声,人偶师似乎非常疲倦了似的,一头栽在地上,躺倒不动了。 “那个孩子呢?怎么还不来拿他的东西?”他一双眼睛盯着深蓝色的夜空。声音清淡地问道。 不知怎么的,林三酒再次按住了小男孩,打量了一眼人偶师。 她虽然没有女娲那样绝顶的智慧,但是她却有自己的另一个特质—— 从此刻的人偶师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气场,分明正是一种平静的绝望。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我有两个东西可以提供给你,可以让你有机会拿到那个礼包,”林三酒润了润嗓子,有些迟疑地说道,“……只需要你告诉我楼氏兄妹的下落。以及答应不再来追杀我。” 第二个条件她也不确定人偶师会不会遵守承诺,但是反正是提条件,提出来也没什么伤害—— 过了许久,感觉上好像连星子都出来了、小男孩都不耐烦了的时候,人偶师才沙哑地慢慢问了一句:“……你能给我什么?” “你缺的体力值我可以补给你,”林三酒飞快地说,“我还可以告诉你圣诞老人下一步的动向。” 人偶师“腾”地就坐了起来,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人偶师不可思议地看着林三酒,仿佛在打量一个傻瓜:“……你要知道,这个小男孩一走,我照样可以杀了你。你愿意为了那两个孩子冒这样的险?” 林三酒咬牙想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去投奔黑泽忌—— “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正义的人,我最讨厌了。”人偶师嫌恶地皱起眉毛,好像看见了一个虫子似的:“……不过算你幸运,我这个人有一点坚持,就是从不会反口。” ……算谁幸运啊! 暗暗地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林三酒用【防护力场】包住了手,犹疑地握了一下人偶师伸出来的冰凉手指。 对她的小动作仿佛了如指掌一样,人偶师轻蔑地一抬下巴,开了口;与此同时,林三酒也正好说起了圣诞老人来—— “那一对兄妹是我带走的不假,但是我转手就把他们交给了成长者联盟……” “成长者联盟的人设计要让圣诞老人来找你——” 二人同时住了嘴。 ……咦? 人偶师想了想,脸上浮起了嘲讽。 “……你以为,关于这个游乐园副本的事,是谁告诉我的?”(未完待续。) PS: 哈哈哈,我刚还了一个更,罪恶梦你就打赏了一个璧和月票,这个是不是就叫做心有灵犀!谢谢你啊,赏了这么多,我都不好意思啦! 39得了感冒,我也得了感冒,结论:我=39。这个逻辑你们看,毫无破绽啊! 郑重感谢一直被我薅羊毛的打赏党:谢谢鬼牌菇、迷你长颈鹿、苏晓喧的桃花扇,桥本汉子、仲裁白夜、mikasayou的2个、幽灵无心、面包牛奶的小屋、青黛yoyoyo、墨色阑珊、月光与影的平安符,水源漓梦的香囊! 最近有个福布斯榜什么的,我虚荣心起来了,想上榜……这个榜不要钱,你们放心,上榜就要求月票……所以,那个啥……嘿嘿嘿…… 以下是一直支持我的月票党人:谢谢凡尘俗物、月光与影、眼睛闪闪、漠漠如织、翼上沾金、鱼翁的网、最烦想名字的2票、瞳瞳小工的月票! 361 不能去声色犬马的场合 林三酒愣愣地瞪大眼睛,一时之间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她本来连下一步要说什么都想好了——她原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劝劝人偶师,能放过成长者联盟的人就放过他们算了……然而现在她一腔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只能发出“啊?”的一声来。 人偶师冷笑了一声,翻身爬了起来;林三酒也忙跟上了,随即二人在触屏上完成了体力值的交接,打发走了小男孩。 “你是说,是成长者联盟将星空游乐园副本的消息透漏给你的?”林三酒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们如果不希望别人拿到终极大礼包的话,又何必要告诉你呢?” 人偶师微微一扬下巴,苍白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一点儿阴狠的讥讽之意:“我跟成长者联盟之间的联系,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十二界中藏龙卧虎,即使是我,有的时候也必须得有几个隐秘的盟友才好做事。与其跟要被淘汰掉的人合作,自然还是应该找成长型——只是没想到,他们背着我来了这么一手。” 林三酒紧紧咬着嘴唇,脸色也很不好看。 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白了——从某种角度上说,阿科尔的确没有骗她。 这个计划自始至终,都是要拖住人偶师,再让圣诞老人赶来,好叫他们两败俱伤——也正是因为除了楼氏兄妹的部分之外,阿科尔说的其实大多都是实话,这才博取了林三酒一定的信任;只不过理所当然地,他是肯定不会按计划那样过来接应林三酒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地方。 “这么说来,什么让我至少拖住你一个小时的,都是废话,”林三酒一下子冷下了声音,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到底圣诞老人什么时候会到这儿,现在可说不好了!” “一个小时?”人偶师斜睨了她一眼,半张面皮都皱了起来。说不好是嫌恶还是惊讶:“……你还真觉得你能拖住我一个小时吗?”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不说话了。满打满算,到现在为止,她也就花了对方不到三十分钟…… “成长者联盟应该很清楚,凭你是不足以留住我那么久的。”人偶师转过了头去。似乎是懒得再看她了;随着他一个目光,从远处商铺的后头就钻出了将画师架在肩头的三个人偶来。“……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戴绿帽子的老东西大概随时都会出现了。” 圣诞老人的确是一身绿衣没错……林三酒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问问他俩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的心思。 “跟你打了这一场,正好替我松了松筋骨。就让那老东西来好了——怎么,原来不是一个活人。”说到这儿的时候,几个人偶也正将画师扔在了地上;人偶师瞥了地上被捆得像粽子似的男人一眼,随即一挥手,“特殊物品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赶紧带着这个东西滚。” 只要不跟自己动手,林三酒是不会介意他语气不好的。 现在她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圣诞老人什么的就留给人偶师对付好了,自己还是要赶快找到阿科尔才是正经——林三酒忙一碰画师将他化成了卡片,朝人偶师一点头就算告了别。随即转身就朝来路奔去。 ……毕竟人偶师性情喜怒无常,阴晴难测,她要不趁还能走的时候走,一会儿还说不好会怎么样呢。 林三酒是走是留,显然对于人偶师来说毫不重要,区别只在于看见她心烦或者不心烦罢了;因此即使她小心翼翼地将防范都放在了后方,走出了老远一段路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回头扫了一眼,远处那个削瘦苍白的人影似乎正在召集人偶的样子。 加快了步子,林三酒迅速地扑进了刚才发生混战的那一家烧烤店里。 “老板娘,”她踩着一地的碎玻璃轻轻喊了一声。“你在不在?” 星空游乐园里的副本生物,似乎是在玩家召唤的时候就会马上现身的——话音才一落,林三酒的背后猛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个慢吞吞的女声,把她惊了一跳:“……店铺装修。这几天暂时不卖烧烤了。” “我不买烧烤,”林三酒忙一回身,看见一身旗袍的老板娘正一脸无精打采地站在她身后,“……我是想向你打听刚才那个叫阿科尔的玩家。” “我不说了吗,你既然不来吃烧烤,我就不能白拿你体力值。”没想到老板娘竟然一口就回绝了她;只是在林三酒心一提的时候。她又指了指“南瓜之路”远处的一家小店,红指甲在夜色里也闪烁着润泽的光:“要不这样吧,你去那家店问问,他们家还开着。” 虽然平白多了一道程序,但只要能拿到阿科尔的坐标,林三酒也不在乎多走这几步路。顺着老板娘的指引,她一直走到了“南瓜之路”的尽头——再往前,就是之前那一个游乐项目的场馆了;庞大而连绵的黑影此时站在一片暗蒙蒙的天空之下,也看不清楚是什么项目。 大概是因为已经入夜了的原因,在这儿只有一家门户狭窄的小店还在门口亮着一盏暖融融的竹灯,倒是很好找。 “这家是卖什么玩意儿的啊……” 一边掀开了门口的布帘,林三酒一边嘀咕了一句。 这家店装修得倒是很别致,在重重竹影下的粗麻布门帘,看起来似乎还有几分日式风情;然而才迈进去一个脚尖,她就被里头一个忽然现了身的人给一伸胳膊拦住了。 “你要干嘛?”这个显然是副本生物的秃头店老板,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紧张的样子,“……女人不要随便进来!” 女人为什么不能进——? 抱着满腹狐疑,林三酒还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秃头店老板抬手用袖管抹了一下一脑门的汗,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虽然也知道玩家位置,但是你不买商品我就不能告诉你啊……!” 那就让我进去买啊? 只是还不等林三酒把这句话说出口,她目光一转,忽然在布帘旁边的门框上,发现了三个小小的竖排字。用妖娆的粉红色写着——“风情店”。 林三酒顿时明白了。 她瞪着一双眼睛,缓缓转过头,盯住了店老板——这个中年男人见她懂了,样子立马更窘迫了。连连搓手道:“……你看,我们也是刚开张,还没有做好接待女客人的准备……这样吧,你下个星期再来……” 谁要来啊! 现在不是扯这些的时候,林三酒也不耐烦听了。一把将他往旁边一推,迈步就往里进——眼见老板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一声女子的惊呼立刻响了起来;她一抬眼,这才发现原来店里居然还有客人。 一个进化者模样的男人正坐在角落里的酒桌上,此时握着酒杯的手尴尬地顿在了空气里。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卷发的小个子女人;此时一男一女都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高个儿女人给闹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似的,一时间都盯着她,谁也没有动——林三酒压根没理会身后的秃头老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酒桌旁边,一把将小个子女人给拽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 男进化者一句话才开了个头,只觉自己眼睛一花,手里的酒杯已被这个长着骨翼、一脸凶相的女人劈手夺了过去。 “当”一声,小个子女人有点呆地与她碰了一杯,随即在林三酒的强迫下仰头将酒喝完了。 “现在她陪过我的酒了,”林三酒回头冲店老板伸出了手腕,示意他收取体力值,“……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玩家阿科尔的坐标了吧?” 店老板苦着脸,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下。“好好,我告诉你了以后。你可一定要走啊……你留在这儿,影响我做生意……阿科尔这个人,现在正在大熊之路上呢,已经通关了。现在正往大熊之路上的下一个游乐项目走呢。”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松开了拽着小个子女人衣领的手,后者顿时扑通一下坐了回去——“还在大熊之路……?你确定吗?” 在阿科尔的计划下,圣诞老人即将和人偶师碰面了,林三酒真是无论如何也很难想象,他为什么还会这么悠哉悠哉地继续通关——如果换作是她的话。一定早就赶来南瓜之路,等着收获渔翁之利了才对。 难道他是打算在二人战斗接近尾声时再赶过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总觉得这里头好像有哪里不对。如果不过来早早盯住了形势的话,万一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到时候阿科尔很可能就不好收场了…… 没有理会店老板一叠连声请她赶紧出去的话,林三酒反而拉了张椅子,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想了想,她拿出了一只纸鹤,决定把这个疑点告诉人偶师——不管怎么说,现在只有人偶师胜利,对她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多了这么一个女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正中央,这家风情店简直更没法做生意了;除了林三酒之外,每个人都是尴尬地一头汗。好在人偶师本来也就离得不远,纸鹤几乎在几分钟之内,就“扑棱棱”地掀开门帘飞了进来,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只不过来自于人偶师的回应,叫林三酒足足愣了好几秒,也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科尔是谁?”他阴森森的声音显然充满了被打扰后的怒意,“我又为什么非得知道他的坐标不可?” ……人偶师不认识阿科尔? 作为这一切的策划者,难道阿科尔以前从来没有和他接触过? 正当林三酒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原本以为播放完了录音的纸鹤里,忽然又传出了一声低低的“哎”。 “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啊,”他慢慢地说道,“……好像是成长者联盟里一个跑腿的家伙。” ……刚才那么半天,她竟然始终没有跟人偶师交换过名字;只不过无论如何,“跑腿的家伙”可和阿科尔留给她的印象对不上号—— 林三酒此刻满腹疑虑,也不顾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纸鹤会不会激怒人偶师了,当下将事情尽量详细地说了一遍,又将纸鹤放了出去。 纸鹤消失以后的这一会儿工夫里,店里三个人都没说话、也没动地方,显然都在默默地盼望林三酒赶紧走。 在林三酒死盯着门口的视线里,纸鹤终于又一次飞了进来——这一次,人偶师好像是花了一会儿工夫才回应的。 “……你原来到现在还不知道成长者联盟落进谁的手里了?”人偶师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有几分惊讶,“早在十个月以前,成长者联盟内部就经过一次大权旁落了;当然,如果没有我的暗中帮助,那家伙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坐到这个位子上。那个阿科尔是什么人我不确定,但是现在成长者联盟的主事人,是一个叫做叶蓝的男人。” 就在林三酒浑身皮肤一紧,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从她身后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当”——有点儿像是酒杯磕在桌面上的声音,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却能非常肯定地认为不是。 林三酒慢慢地转过了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刚才还倚着那个女人亲密地喝酒吃菜的男进化者,此时好像换了一张脸似的,静静地坐在酒桌后头,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林三酒。 “原本你说阿科尔,我还以为是什么私仇呢……”半晌,这个面貌陌生的男进化者才开口了,面色也有一些苍白:“既然你们提起了叶先生,我也明白了。” 林三酒没有动——她身体紧绷着,眼睛连一眨也不敢眨。 那个进化者的手里,正紧紧地捏着一个东西,只从指缝里露出了一点绿边——但即使是这样,她也知道那正是圣诞帽小磁铁。 她到底还是动得太晚了。 猛然间灯光一暗,小小的、灯光暧昧的风情店里就被一个庞大的绿影给笼罩住了。(未完待续。) PS: 山田夫人咋忽然就赏了一个和氏璧?莫非你是看见我求月票了,所以干脆赏的?作为感谢,我好像也一时不能加更,要不就祝你和山田先生百年好合吧哈哈哈!@『大寳,差点漏过了你的和氏璧和香囊呢,恭喜你成为新债主,谢谢你对我的支持,我一定好好写!就是还债有点慢…… 这章属于过度章,但我已尽量把它写得有趣了。唉我还没有去风情店见识过呢……你们众筹一下我去体会一下好不好。 谢谢今天的众筹党:阡梨、细腰菇、好久不见鸟、水仙麻麻的香囊,面包牛奶的小屋、mikasayou的2个、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书友150915221733404、蜜糖喵、桥本汉子、聂小无01的2个、懒懒懒死了、丘菀、幽灵无心、驿涵涵、松鼠家的蛋挞的2个平安符,还有书友160119200813121的香囊和4个平安符! 我丢人了,原来福布斯榜已经结束了……这,简直不能再迟钝……不过不管如何,还是很感激月票党们! 谢谢艾织的2票、懒懒懒死了、Levithan、石头妈妈、不死之王、思念竹林、复明大使漫漫(我跟你缩我发现眼贴好好用,还附带紧致皮肤的功能)、看来看去找自己、依乄然的2张、静云间、tianbian的月票! 362 真容 当目光还没有完全辨认出那一片巨大绿影上的细节时,林三酒的骨翼就已经完全展开了——她的身体几乎是以一种不合理的方式向后直直飞了出去;骨翼切开了一半的墙壁和门框,在轰然几声倒塌后的巨响中,纷纷砸在地上,卷起了漫天的烟尘。 林三酒的双脚才一站稳,从她身后不远处的路灯下,就幽幽地浮出了一个影子来。 正缓步朝她走去的圣诞老人,和刚才那个拿着圣诞帽小磁铁的男进化者,在目光落在那影子上时,不禁同时都是一愣。 “果然是你,”林三酒盯了那个男进化者一眼,嘴角浮起了一丝笑纹。“瞧你身手也就是一般,却还大手大脚地把体力值花在这种地方……还真一钓就把你钓上来了啊。” 男进化者抿紧了嘴唇,面色早就不受控制地白了。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林三酒身后的那一个影子,随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似乎还想躲回到塌了一半的风俗店里去似的。 ……在第二次对着纸鹤说话时,林三酒的声音可不仅仅是压低了而已。 有了黑泽忌教的办法,搅乱气流不让声音有效地传播出去,还是不难做到的——林三酒在将事情详细告知人偶师的时候,自然也没漏了这个出现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男进化者;而这个看起来智计和战力都不出奇的家伙,始终只能听见人偶师单方面的回应,果然上了当,马上就叫出了圣诞老人。 他压根也不会想到,人偶师其实早就来到门外了—— “纯触”状态下,林三酒立即察觉到身边的空气一分,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什么东西迅速地自后方袭了过来,紧接着就从她身边擦了过去,在那个男进化者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前,【病魔】已经钻进了他的皮肤里。 ……即使大敌当前,人偶师也是绝不肯放过这样与他作对的小虾米的。 眼珠儿从眼眶的尽头处慢慢转了回来。圣诞老人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个进化者在痛苦下的一声声嚎叫。他好像觉得什么东西十分有趣一样,一把蓬松卷曲的胡子忽地抬了起来,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一抖一抖:“……你还是这么小肚鸡肠呀。” 从昏暗的灯光下,人偶师像幽灵一样走出了路灯下的那一片黑暗。他每向前走一步。身上的皮裤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与傍晚时相比,他此刻看起来不知道哪儿有些不同了——仔细一看,林三酒才发现原来他眼睛周围的金粉消失了,扑上了一片黑色的闪粉,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阴森沉郁。看一眼就叫人想要退避三舍。 “我就不同了,”圣诞老人显然不在此列,他将一只手插进了自己的浓密胡子里,使劲挠了几下以后,这才旁若无人地笑着说:“……你的这个帮手,我完全可以容忍到最后才杀。” 林三酒眉毛一挑,压下了心里一瞬间被激起的惊惧与怒意,脚下却一动也没有动。 她倒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能够插手这两人之间的战斗——只不过现在二人还没开始动手,她一旦转身一动,圣诞老人一抬手就能留住她。从这儿退出去的最佳时机。是他们二人的战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候…… 人偶师冷冷笑了一下,“如果这样那还得谢谢你了……我承诺了她,不能杀她呢。” ……我人还在这儿呢啊! 林三酒心里吼了一声,面上却纹丝未变。 “废话少说,”圣诞老人胡子上露出的半张脸,正随着他迸出口的每一个字而扭曲着,仿佛恨不得淬成毒汁似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一样,他却始终没有动手。“……把东西还给我!” 人偶师压低了下巴,露出了深深的眼白。 “……这么想要。怎么不自己过来拿?” 这句话显然越发激怒了圣诞老人——“噢噢噢,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还真以为走到这儿就了不起了呢……我的东西,我自然有办法对付!” ……眼看着人偶师额头上也迅速浮起了青筋。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也是没想到,这两人一上来居然不动手,倒先是唇枪舌剑了好几回合——她站在一旁苦苦等着一个脚底抹油的机会,居然始终等不着。 正当她有点焦急的时候,圣诞老人动了。 事实上,她压根儿也没看清楚圣诞老人的动作——之所以知道对方动了。是她的“纯触”状态突然之间捕捉到了圣诞老人刚才所在之处出现的一个“空缺”,而他的人早就已经不在那儿了——顺应着天地间气流的走势,圣诞老人的攻势居然没有激起一丝额外的波动! 看来到达了一定等级以后的高手,都—— 连这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林三酒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步子;虽然身后二人的战斗才刚刚打响,但她仍然像是溺水之人拼命吸入空气一样迫切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转身就朝南瓜之路上的前一个项目场馆逃去。 “你怎么不用我的东西呢,噢噢噢——” 在圣诞老人也说不好是狂笑还是嘶叫的一声以后,二人似乎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顿时在身后的空间里激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一股气浪以相撞之处为中心,迅速席卷蔓延开来。 林三酒被猛然掀起的冲击波一推,踉踉跄跄地跌出去了好几步,下意识地一回头,正好瞧见了人偶师单薄细弱的身影如同一个纸扎小人似的,在肥壮得像小山一样的圣诞老人一击之下,远远飞了出去;从他的样子看起来,简直脆弱得像是连一点儿防范也没用上。 ……人偶师有这么不耐打吗? 她脑海里才浮起了这个想法,林三酒骤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来,顿时打了个激灵。 “我X,不会吧……”她低低地骂了一声,忍住了继续跑出去的**,强迫自己顿住了脚。 很显然,不止是她,连人偶师和圣诞老人都对这一击的效果吃惊极了。 一连撞断了好几根路灯柱子。重重地砸进了一片房屋里头的人偶师,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时候,脸上甚至只有一片迷茫,好像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咦?你……这是……” 圣诞老人盯着他。似乎闹不清人偶师怎么突然这么好打了,反而谨慎了起来,眯起了眼,一连退了两步。 林三酒一拍脑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然而不管她心里的争斗有多激烈。脚下已经仿佛不受控制般地回过了身子。 目光一扫,人偶师的眼珠儿而落在了她的脸上,脸一下子因愤怒而狰狞扭曲了——他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此时扫了一眼林三酒的表情就全明白过来了;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他的下颌上都浮起了筋路:“……是你干的?” 林三酒简直无话可说,只能连连点了几次头。 “刚才咱俩打的时候……”她到底还是存了几分谨慎的,生怕人偶师暴怒之下反悔杀了她,因此只敢离得远远地回答道:“我,那个……封住了你所有的特殊物品了。” 时长一个小时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在圣诞老人猛然爆发起的一阵畅快却黏腻的大笑声里。人偶师的身子倏地化作了一片虚影,扑向了林三酒。 还不等她退后躲避,远方那个绿影子也立刻咬了上来;人偶师连连几下挥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在逼停了圣诞老人的同时,自己也不得不跃向了一旁。 被这么一拦,他似乎终于想起自己曾经答应不再追杀林三酒这事儿了。 血红着一双眼睛,人偶师一眼也不再看她,转身迎上了再次扑来的圣诞老人。林三酒曾经见识过的那三个人偶,以及更多的、她从没见过的。都从不远的商店后头纷纷地冒了头——然而二人之间的战斗,简直可以说是地动山摇一般;扑进了战场里、试图支援主人的人偶们,就像是一件件最不值钱的消耗品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在圣诞老人的轻轻一挥手之间就炸成了碎末。 几个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密密麻麻的一片人偶就成了铺落了一地的零散人腿,露出了一截截白生生的断岔。 一般来说,当两个进化者交手的时候,由于变数太多,最后的取胜因素往往是什么都有可能;然而若是在战斗期间忽然少了一大部分趁手的作战道具的话,顿时这就变成了一个几乎不可逆的短板——一点点细微差别都足以定义生死。更何况是人偶师与圣诞老人这样级别的高手? 失去了防守型的特殊物品,就意味着人偶师不得不将一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防范上——末日世界里的特殊物品五花八门,谁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东西就能让你中个暗招;一边要提防特殊物品的迹象,一边还要应付下圣诞老人层出不穷的能力与武力攻击,很快,人偶师便开始感到捉襟见肘地吃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塌了半间的风俗店里,几根白骨忽地从里头伸了出来;打开了拦路的几根竹子,又踹开了刚才中了【病魔】、此刻半死不活的进化者,林三酒弓着腰从里面拖出来了一个黑东西。 “喂,喂,试音,试音——” 被麦克风和音箱放大了无数倍的女声,即使隔了远远地,也依然清晰地传入了交战二人的耳中。 还不等二人的动作有变,那个明显有点儿紧张的女声就再次响了起来。 “……那个,圣诞老人,你听说过300路吗?” ——要不是风俗店里有一个供客人唱歌的卡拉OK台,林三酒也万万想不到她还可以在圣诞老人身上故技重施一次;替人偶师找回一个“平衡”。 ……只不过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的威力,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远方压根连谁是谁也分辨不出的那一团气流和虚影,忽然肉眼不可见地滞了一滞;紧接着,伴随着人偶师的一声长笑,一个庞大的绿影随即以一种物理学无法解释的模样反向浮了起来。 与其说圣诞老人是被击飞到了半空,还不如说他此刻更像一只肥大的气球一样,被人偶师“牵”在了手里——他四肢的每一次抽动,都能卷起堪比【龙卷风鞭子】一般的冲击波来;然而站在股股乱流中的人偶师,却像是脚下生钉了似的,稳稳地一动不动。 “虽然对于我的口味来说,”他深深地咧开了嘴,一双眼睛里闪着阴狠的畅快:“……你实在是太胖了点儿,不过我也是能够勉强收下你做人偶的。” 不、不对……这中间好像哪里有点…… 望着空中那个如同狂兽似的圣诞老人,林三酒直觉性地死死地握着麦克风,退了一步。 下一秒,她的眼睛瞪大了。 那一身幽绿的圣诞服,仿佛像是蛋糕上的糖霜一样,在热度下慢慢地融化了下来;肥壮的身体忽然定在空中不动了,颜色却越来越淡,似乎马上要消融在夜空里一样——帽子、胡子、大肚腩,短短粗粗的两条腿,都逐渐地“化”了,烛泪一般“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在地上迅速融成了一摊绿。 这个变故,是连人偶师也没想到的——他向后跃开了一步,下一秒却出现在了林三酒身边;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人偶师惊疑不定地皱眉问道:“……你又干了什么?我的 ‘宇航员’怎么牵制不住他了?” ——林三酒自然也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事实上,她是直到半分钟以后,才终于看清楚了场内形势的。 当一身绿衣、肥壮的肉体,都纷纷融化殆尽了以后,那一滩绿蜡似的东西里,慢慢地站起了一个—— ……林三酒没有词来形容它。 连灵魂这么难看的生物她都见过了,但褪去了外壳以后,“圣诞老人”这么丑恶的东西,林三酒确实还是头一次见。 “竟然把我的外衣都给无效化了呀,”从那个东西身上嶙峋干枯、参差不齐的裂缝中,发出了一个不再浑厚,只剩下黏黏腻腻的声音。“……果然还是应该先杀了你才对。”(未完待续。) PS: 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我发文时间离死线太近了,结果因为系统问题就没发成功……好可怕啊啊啊啊 看样子今天梦不会成真,呼……谢谢罪恶梦的又一个和氏璧和月票,你赏得比我记录得都勤,我简直不知道该咋办好……只能给你鞠个躬表示感谢~!还要谢谢迷之娇喘(…)的和氏璧、香囊和符,似乎是新读者?谢谢你对本文的支持,希望你能一直喜欢它! 还要谢谢芦苇年年、蛋孙的香囊,mikasayou的2个、haheiheii、鸭梨bear、桥本汉子、幽灵无心、九姨太、青黛yoyoyo、不能言而不言、无恙啊的3个符,日天菇的桃花扇和香囊~! 还收到了不少月票:谢谢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九尽堂的2张、月光与影的2张、发肥嘟嘟、长梦守夜人、95985、双红豆的月票! 话说我上一章自觉已经把坑写得挺明显了,咋还有人说39智商下线了……看来是我写得太含蓄……另外人偶师缺的那个不是心脏肾脏内脏啊,这一章不含蓄了吧? 363 合作的第一步 ……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且不说人偶师还死死攥着她的衣领没放手,就算他此刻松开了手,林三酒也清楚自己现在跑不掉了。 不远处,在那一片黏黏糊糊的绿色沼泽里站着的——姑且叫生物吧,此时正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慢慢地挪动了过来。不管这是一个什么东西,它看起来似乎都非常不着急,阴阴滑滑的嗓音有些含糊不清地飘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你真倒霉……我本来是尽量打算不脱外衣就把这件事解决的……” “这、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惊慌之下,林三酒忍不住向身边的人偶师喊了一句——后者阴沉着一张脸,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圣诞老人”,看起来如临大敌,似乎比刚才还要紧张得多;他瞧也没瞧林三酒一眼,冷哼一声,立即从她身边跃开了。 尽管一个字也没说,但他想用林三酒来试探虚实的意思,却清楚明白地表露无疑了——人偶师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甚至还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快迎上去。 暗暗地在心里“呸”了一声,林三酒浑身上下已进入了一触即发的备战状态。 ……远处的生物走得不紧不慢,似乎压根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似的;然而深藏在林三酒骨子里的某种东西,却一直在警告她千万不能怀着侥幸转身逃跑。就像是被什么力场给笼住了一样,随着那玩意儿接近的每一步,林三酒都能感觉到自己肩上被坠上了沉甸甸的、无形的压力。 ……这到底是个什么? 恐怕必须得是一个非常有想象力的人,才能从不远处的“圣诞老人”身上,看出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来——大概是胸膛的部分,扭曲着朝外侧拧着,类似于四肢的东西像蜘蛛一样挂在细细长长的躯体两侧,根本看不出来前肢后肢——即使是把一个死人掰碎了再拼成这样,只怕也衔接不起来。 从它躯体的前方凸起了一个奇小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号的橄榄球。被人从中间剖开了以后又风干了,留下了一条嶙峋干枯的裂缝。花了林三酒好一会儿功夫,她才敢确认声音是从那里头发出来的。 而最叫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生物体表上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大疙瘩——一层干了。又在空瘪干枯的圆壳里头,生出了新的一层脓泡;当这个东西动起来的时候,一层层厚厚的、堆积着的圆泡就像是有生命一样,随着前进的动作而裂开了一条条深深的长型黑洞。一开一合之际,如同无数只巨大的、漆黑的空空眼洞一样。从这个简直没了人形的东西身上忽隐忽现,每一只都仿佛正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真没想到,”在她不远处的人偶师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声,“在十二界里也算有了不小名头的圣诞老人,原来竟是一只堕落种。” 是了,这一定是一只经过了不断进化的堕落种;因为也只有堕落种,才会是这幅样子—— 没等林三酒想深了,从那条深深的、不规则的裂缝里,猛然发出了一声哈气似的声音,“圣诞老人”似乎短笑了一声。恰好踏进了两盏路灯之间的一片黑暗里——林三酒心里忽然一提,随即在骨翼猛然张开的同时,她将身体立即向上一拔,翻着身子腾了空。 踩在半空中林三酒低头向下一望,刚才她落脚之处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一片脓泡—— 还“新鲜”着的脓泡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面上冒了起来,半透明的表面下隐隐流动着黑黑红红的液体,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片令人恶心的火山岩浆一样。 “脓泡”一般的地表迅速向周围蔓延了开去,整条南瓜之路都在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里。生遍了一地大大小小的半透明疙瘩,翻腾着深深浅浅的黑红色;人偶师脚下的地方自然也没能幸免,只是还不等林三酒看清楚他去了哪儿,自己的身体已经在重力的作用下直直掉了下去。 “快。拽住了路灯灯杆!” 意老师爆发出了一声惊叫的时候,林三酒也极力向一根路灯杆子伸出了手;然而就是最近的那一根离她也还是太远了——她的指尖从杆子表面擦了过去,在留下了几道白痕后,身体依然控制不住地往下坠了下去,眼看就要跌上那一地脓泡了。 下一秒,【龙卷风鞭子】豁然而现。从她手上卷出了一道飓风直击地面——趁着这一股反作用力,林三酒在空中一扑,死死地抱住了路灯杆子,在脚尖即将碰着地面之前的一秒,顿住了身体下滑的趋势。 之前还是“圣诞老人”模样的堕落种,似乎非常享受这一幕似的,浑身都愉悦地发抖。 “为了不被人发现我的身份,平时不得不总穿着【圣诞套装】,这一招也有好久都不敢用了……”它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无数的黑洞都在一张一合,偶尔会倏地露出黑洞深处那一层又一层的脓泡来:“倒是好久没看见过你们人类这副模样了!” 林三酒抬眼一看,原来人偶师也不知何时爬上了路灯顶端,此时正蹲在一个南瓜壳上——隔了一条马路,他看起来单薄如同一个纸人似的,仿佛没有重量似的,南瓜连晃都没晃一下。 而林三酒可就不行了。 吃了身后两个沉甸甸巨大骨翼的亏,她此刻能抱住光滑的路灯灯柱就已经用尽全力了,更别提再向上挪哪怕一个厘米。 “这一地密密麻麻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一边喘着气,林三酒一边死死地将指甲深深地挖进了路灯柱子里。由于不敢让两只骨翼朝下,她笔直地将它们都打开了,此时倒多多少少保持了一些平衡;因为路灯柱子太细,她也不敢用骨翼固定住身子,深怕一不小心就将它给切断了。 就像是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似的,南瓜之路对面的人偶师忽然“咦”了一声,转头望向了那间被她砸踏了半扇的风俗店。 顺着他的目光,林三酒也有几分艰难地朝那边看了过去—— 由一地碎竹残砖堆成的废墟上头,几块砖瓦被什么东西给顶了一下。扑簇簇地滚落了下来,刚一沾上地上的“脓泡”,便猛地冒起了一阵刺鼻白烟——一个黑影从废墟里扭动着、挣扎似的爬了起来,一步步地从白烟后走进了南瓜灯的光芒下。 倒吸了一口冷气。林三酒猛然意识到这是那个叫出了圣诞老人的男进化者。 ……当然从外表上,几乎已经完全认不出来这还是同一个人了。 随着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附近地上的脓泡都像是有生命一样,迅速地朝他的脚步靠拢了来,顺着脚一路爬上了小腿、大腿。几个呼吸之间已经覆盖住了全身。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脓泡的男人,仿佛对身体也失去了自主权——他凹凸不平的脖子越来越歪、也越来越长,终于“咔嚓”一声,一脸是泡的脑袋垂到了胸肋处;泡里黑红色的液体好像透过毛孔倒灌进了他的身体里,很快就从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里,冒出了一个个新生的红色脓泡来。 “来吧,过来吧,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也可以进化到我这一步的。”“圣诞老人”用同样一个甜蜜的声气呼唤着他,“……攻击这个女人!” 它的话音还没落下。对面的人偶师双脚一蹬,登时在夜空里化成了一道虚影。他对圣诞老人施展了什么攻击,林三酒压根也瞧不见了;因为那刚刚变成堕落种的男人,已经以一种与模样不符的速度,迅猛地扑了上来。 林三酒被困在柱子上,既不能上,也不能下,一时间几乎连心脏都扑出了喉咙—— 这些脓泡看起来只要沾上一个边,就会顺着人的皮肤肌理渗进身体里去,将人转化成堕落种;林三酒迅速用【防护力场】包住了全身。骨翼直直地挥了出去,浑身肌肉已经由于紧张而在发颤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击却得手地轻而易举。 那个浑身脓泡、越来越没有人形了的男人,像豆腐似的一下子被骨翼拦腰切成了两半;下一秒。从断开的身体内部,倾泻似的轰然倒出了无数铺天盖地、血红色的脓泡来—— 在最近的那一个脓泡碰上林三酒的皮肤之前,她的身体猛然直直向后一飞——就在刚才电光火石的关头,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女奴的捆缚绳】,立时手一挥,将绳子甩出去挂在了后一个南瓜灯柱的顶端。将自己顺势给拉了出去——她这一系列的动作用的时间大概还不到两秒,身子刚一悬空,那倾盆之势的脓泡就立刻淹没了她刚才的立身之处。 几乎是眨眼之间,柱子上就登时就起了一阵冲天的白烟;仿佛心有不甘似的摇晃了几下,路灯灯杆终于顶着支离破碎的表面,猛地砸向了地面——南瓜灯一下子被打碎成了几片,光芒顿时灭了,前方多出了一片幽暗。 就在她双手死死攥着绳子,身体在空中荡了一个圈的时候,伴着一声轰然的气流炸响,人偶师也猛地从半空中跃了起来,落回到了南瓜灯上——在昏暗的天色下,他依然看起来有几分狼狈,身上多了几条深深的血道子;不过好在,好像至少还没有脓泡从伤口里长出来。 “喂,林三酒,”他猛然间喊了一声,惊了她一跳,“……你给我过来!” ……过去? 林三酒一边极力维持着平衡,一边要全神戒备着那半个摇摇晃晃走来的男人,一边还不可置信似的打量了她与人偶师之间的距离。 往常没几步就能跨过去的南瓜之路,此刻看起来简直如同天堑——更别提那个伪装成“圣诞老人”的堕落种,现在正站在路面中央,浑身上下的脓泡一开一合,好像在等待着猎物上门。 “你疯了?还是以为我疯了?”林三酒高喊了一句,随即吃力地顺着绳子爬了上去。”我不去!“ 即使什么也看不清,她也感觉到了人偶师登时燃起来的一股怒火。 “……让你过来你就给我过来!”他阴阴柔柔的嗓音听起来已充满了暴戾之气,“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些血泡非常难缠,不管是什么办法,碰都不能碰!要是用远程的气流攻击,它们一下子炸开了,反而更麻烦!” 这倒的确是真的—— “那你要我过去干什么?”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辛苦地也爬上了一盏南瓜灯——只不过连着骨翼一块儿,她的体重实在太沉,一下子就踩碎了半个南瓜。 “你身上——”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堕落种身形一晃,当即便从原地消失了;就在林三酒头皮一炸,以为它冲着自己来了的时候,只见人偶师也跟着一晃就不见了——当他再度现身的时候,已经又隔了两根柱子,半边脸已经阴沉得能拧出水了:“……狗屁也没有一个,你不过来,怎么能用我的东西来制住它?!” 堕落种闻言“嘿嘿”地一笑,那个奇小的“头”已经顺势滑到了胸膛上;无数脓泡朝着天空露了出来,显然已经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要不是人偶师自己也伤痕累累,林三酒真要以为这是他们两人合伙设下的陷阱了。 只是更叫她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是,她居然真的按照人偶师说的动了——借助【龙卷风鞭子】甩出去时在身后一瞬间制造出的巨大推力,她一蹬灯杆,身体便扑向了人偶师所在的路灯灯柱;几乎是同一时间,底下顿时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在空中炸开了一蓬蓬的脓泡,猛地扑了上去。就在即将舔舐上林三酒的前一秒,从空中轰然倒下了一大袋亮橙色的沙子来;被这沙雨一压,血泡爆开的黑红色液体一下子就被砸了回去,尽管依旧烧出了滚滚浓烟,但是林三酒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空气,双手抱住了人偶师脚下的路灯柱子。 这一下,她的【猫砂】全用完了。 人偶师低下眼皮瞥了她一眼,半边脸上仿佛还全是“我怎么会跟你合作”的意思;下一秒,四五件影子便纷纷落进了林三酒的怀里。(未完待续。) PS: 啊啊啊啊啊没时间了先发了一会儿再加感谢名单你们记得刷新来看 唉呀妈呀吓死我了,以后发文要放着速效救心丸才行…… 谢谢桥本汉子、幽灵无心、不说话hfymyyyy、mikasayou的2个、面包牛奶的小屋的2个、水源漓梦、青黛yoyoyo、阡梨的平安符,鸡腿菇(突然想吃了)的桃花扇,迷之娇喘(还有月票)、水仙麻麻、书友150703184839645的香囊~!我发现打赏党比较固定……名字都一个比一个眼熟啊~ 月票党人们,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尘子悠的2张、凡尘俗物、涅磐,重生的2票,月光与影、yayalhc、康素艾萝的月票! 我接下来几天会有点忙,赶死线估计要越发惊人了…… 364 联手!PHOTOSHOP的强大威力! @@……即使是当林三酒从空中高高跃起的那一时刻,她依然感到了一阵不可置信后的些微迷茫。——如果不是手心里卡片硬硬的质地还硌着她的皮肤,只怕就算打@@ 365 这是车轮战的意思吗? @@……特殊物品效果发动以后的时间宝贵,这一次,人偶师也终于拿出了他的真本事。从灯柱上跳了过来,林三酒刚在一片半融化了的屋顶上站住脚,还没来得及去@@ 366 人算不如天算,不服不行 @@……叶蓝并不是一个战力很高的人。隔了无数林立的岩石层和耸立的土地,当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年朝她的方向慢慢走来时,林三酒忽然起了这么一个清晰的念@@ 367 乱成了一锅粥 假如现在有一个旁观者拿着纸笔,打算把这一幕故人重逢的景象记下来的话,只怕要被眼前这此起彼伏的一片混乱给闹得眼都花了—— 身处在这混乱正中央的林三酒,此时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都不够用了;恨不得能够分身成好几个,才好照顾到眼下的种种情况。 分身当然不可能,于是一时间,南瓜之路上像是煮开了锅了似的,叽叽喳喳、吵吵嚷嚷,时不时还会响起一声惊呼和怒叫来—— “你说的那个不受你能力影响的朋友,不会就是林三酒吧?”仍然隐约残留着一个双马尾小姑娘形象的灵魂女王,在原地呆呆地懵了好几分钟以后,这才终于意识到了怎么回事;它也不管猫医生在干什么了,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语气里还透着一丝不甘和侥幸:“……我看她也没有那么强,肯定不是她,对吧?” 胡苗苗压根儿就顾不上它——一爪子按住了叶蓝的鞋面,它刚抬头朝他喊了一声“你先别走”,又被林三酒一把揉上了脑袋,两只耳朵“扑棱”“扑棱”地被揉得抖了几次,猫医生才在她“你去哪儿了?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和灵魂凑到一块儿去了?”一叠连声的问话里炸了毛:“都别吵吵啦!等会儿……” 猫的声音本来就偏甜,更是抵不过身后十来个灵魂跟着女王一块儿开口的吵吵闹闹;一个照面就被胡苗苗拿下了的叶蓝此时也没闲着,一脸羞愧地蹲在猫医生身边,嘴里嘀嘀咕咕来来回回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早就淹没在了一锅粥似的混乱里。 ……林三酒简直希望自己现在能长出四张嘴来,一张问灵魂女王,一张问胡苗苗,一张用来拷问叶蓝——更别说身后还有一个人偶师,被眼前这一团乱给惊得半天都没出声了,正一脸阴沉地等着她解释。 乱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逐一地闭了嘴。林三酒这才喘过了一口气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朝地上的小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这帮家伙在一块儿呢?” 胡苗苗这个时候也回过味了——它没答话,转头朝身边的一群灵魂瞪圆了眼。雪白的眉毛胡须都立了起来:“……原来你们想让我帮着迷惑住的那个人类,就是我的朋友?” 几个灵魂互相看了一眼,嘴巴张了一下,发出了一阵“嘶嘶”的声音,到底还是一句人话也没能说出口。 在遇见了林三酒以后。胡苗苗毫不犹豫地就把灵魂女王给卖了;它一甩尾巴,三言两语地将遇见灵魂一族、又合手一块儿进了游乐园的事儿都说了。 “……都走了这么远了,结果不知是谁一个不小心伸出去一条腿,被游乐园发现了,结果我们身上全被安上了玩家的序号。”提起这事来,猫医生表情还有点儿愤愤的,一身缎子似的毛在黑夜里也闪闪发亮:“我们当时所在的地点也巧了,就是在刚才那个场馆的后头。正被堵在那儿动不得呢,幸好看见了一群刚完成了项目往外走的进化者,他们还说什么 ‘马上就要到尾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灵魂们就把他们全穿上了。” ……游乐园以前大概也是从没有遇见过这般乱七八糟的情况,竟然也让它们这一群给蒙混出来了。 蹲在一边的叶蓝,将自己后手失败的过程完完整整地听进了耳朵里,看起来又是心痛又是懊悔的样子——不管原本是什么性格的人,在受到了猫医生的迷惑以后,好像都会变得十分赤诚朴实;眼下的叶蓝,就正唉声叹气地朝胡苗苗说道:“我要是早知道医生在这儿的话……这都是他们的命啊,唉。说起来也是怪我……” 可不怪你怎么的! 林三酒恨不得能抽他几次【龙卷风鞭子】才好,但是到底还是忍下了气,怒声问道:“少说屁话。你到底把楼氏兄妹带到哪儿去了?” 叶蓝闻言转过了脸——目光刚一落到林三酒身上,他的表情就迅速恢复到了刚才那冷冰冰的礼貌样子,微微一笑,随即垂下了眼皮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看来不让胡苗苗亲自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林三酒刚朝小猫一示意,还不等开口说话呢,只听身后空气里猛然爆发了“砰”的淡淡一声撞击,紧接着一个抛物线就从她视野的角落里划了出去。 要不是那俩羊角辫在半空中飘荡了一条弧线,她险些没看出来是什么玩意儿被打出去了。 “你养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目光顺着那条抛物线倒回去,由于愤怒而眼角直抽的人偶师正坐在地上。半边脸几乎都扭曲了,一边咳嗽一边道:“……你身边的猫三狗四怎么这么多!” “你在外面养狗了?”猫医生立刻转过了头。 林三酒顾不上回答,几步冲了过去,先去检查了一遍灵魂女王——见它一双眼睛还会转,她出了一口气,将它拎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她看看人偶师,又看了看手里几乎没了人形的灵魂女王。 灵魂女王受的一击对它来说实在是有点儿太沉重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等它好不容易终于能出声了,林三酒这才从它断断续续的嘶叫声里听出来一个大概——原来它对自己的身体早就不满意很久了,刚才看人偶师一脸虚弱雪白地坐在地上,就跃跃欲试地上去喷了一口灵魂特有的化学激素…… 可是没想到激素不但没有在他身上发挥作用,反而在下一秒,灵魂女王自己就高高地飞了出去——这一击它甚至没看清是怎么打在自己身上的,只是这一下它几乎连皮都撑不住了,很明显能够在松弛变形的人皮下头看出一个游动的东西来。 ……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人偶师。 林三酒顺手将它丢给了AYU,心里连一点儿同情都升不起来。 刚一转身,她就瞪大了眼。 “……我跟你说,你身上这个伤,换另一个医生来都未必能看出来是哪儿不对……” 由于前阵子被人类供养得极好,不仅一身毛光滑得触手生温;此时背对着林三酒的身子。看起来也是圆滚滚的、胖胖的一团,只在后面拖了一根尾巴。猫医生两个耳朵尖随着它说话时的动作,在空中一动一动地:“……你不要担心,我只需要在这儿做个小手术。重新搭建一下你这个部分的神经……” 人偶师微微地歪着头,眼神既迷茫又认真,刚才的阴沉怒气早就被抹得干干净净,看上去仿佛一个少年;好像带了点儿羞涩似的,他轻声问道:“……医生。这要多长时间?我想尽快赶去终点。” ……人偶师也无法抵抗猫医生的影响?可是刚才他明明也见到了胡苗苗,一直以来都挺正常的呀……林三酒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想道。 然而目光一转,她的心下顿时一片冰凉。 这个时候,胡苗苗正好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迷惑似的,它忙里偷闲地说了一句:“你的这个朋友似乎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击,伤势更加沉重了,所以这才认识到了我的了不起之处。我还想呢,不受我影响的人有你一个就已经太多了……” 小猫絮絮叨叨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只觉身后一阵风响,紧接着它后脖颈的皮一下子被紧紧地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我这还有手术呢——” “别说了。人没了!” 在惊疑焦虑的女声里,小猫一下子闭上了嘴,绿莹莹的大眼望向了林三酒死死盯着的地方。 ……刚才叶蓝老老实实蹲着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按理说,他应该仍然还在猫医生的影响范围之内才对…… 只觉一股血登时冲向了脑门,林三酒忍不住冲着十来个灵魂吼出了声:“——你们眼睛管吃饭用的?刚才那个人呢?去哪儿了?” 只不过灵魂一族比她的反应还要慢——AYU抱着灵魂女王,猛地一转身,这时候才发现叶蓝居然不知何时不见了。 眼看着马上就能问出一个结果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叶蓝跑了! 也说不好是懊悔还是惊怒。林三酒只觉自己手指尖都在发颤;正在她打算回头去找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缓缓的嗓音。 “……他说过是做好充足准备来的,那么肯定就有恢复神智的办法。一旦他理智回了笼,那趁你们不注意时脱身也就简单得很了。”被这么一打断。人偶师面上又一次阴森森地柔和了下来,刚才少年一样的神色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膀上,他垂下眼皮看了一眼猫医生,这一次冷冷的丝毫也未为所动。“我建议你不用追了,游乐园里十二条路,你根本不知道他会换到哪一条上。” 这句话顿时叫林三酒像个皮球似的泄了气。 “可我还能怎么办?”她苦笑着应了一句。“他是唯一知道我朋友下落的人……我必须找到他。” “那是你自己找苦头吃。我管不着。”每当林三酒发出类似的言论时,人偶师就会十分厌恶似的瞥她一眼,这一次也不例外。顿了顿,他加了一句:“……你把东西还给我,我要去终点了。” 林三酒才“噢”了一声,往外掏卡片的手就顿住了。 终点——? 叶蓝不就是心心念念要拿到终点大礼包吗? 如今人偶师虽然没有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死掉,但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假如叶蓝实际上对终点大礼包有他看起来一半那么执着的话,他现在也不可能放弃的——没错,他肯定会朝着终点前进! 刚一想明白,林三酒顿时心脏砰砰一跳,神情顿时又振奋了起来。她重重一拍人偶师的肩膀,声音都隐隐地发了颤:“我差点没想到!走走走,我们跟你一起去终点——你也不要担心叶蓝那个家伙跟你抢终点大礼包了,他就交给我们好了!” 连着被她拍了两次肩膀的人偶师,脸都快拧成了毛巾——虽然既然已经答应不杀林三酒,但是忍下心里滔天似的杀意,还是几乎掏空了他的力气。 主意一定,林三酒心里顿时就舒坦多了;只不过虽然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却又遇上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在被游乐园发出了玩家号码牌以后,再套上毛毛虫的布套、装成没有灵智的动物这一招,可就不管用了。即使是南瓜之路,从他们所在之处到终点项目之间,也还隔着一个娱乐项目——小猫和一群灵魂要怎么通过下一个娱乐项目,顿时就成了一件头疼的事。 “要不这样吧,你们都回到AYU身体里去,皮我给你们存着,”大家商量了好一会儿,林三酒又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有AYU和小猫在我身边的话,我也好护着你们一点儿。” 眼看着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眼下的时间又宝贵,必须在叶蓝之前赶到终点才行——自从猫医生和林三酒相认了以后,想控制住林三酒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一群灵魂虽然不乐意,但也嘟嘟囔囔地一个个都脱了人皮。 等它们都恢复成了初始的大小,接二连三地被AYU收回了身体内之后,林三酒呼了一口气,转过身子,这才发现人偶师还在。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的伤越来越严重了,还是因为见识了灵魂一族脱人皮的场面,人偶师脸色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白了。 “你这样真的能去终点吗?”好歹也算是共同经历了不少事了,林三酒不无关心地问了一句。“我看你这模样,好像挺过下一个项目都很难……对了,你怎么还在?” 人偶师闻言阴沉沉地扫了她一眼。他脸上的亮粉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颜色,此时是一片鲜艳的红——如同一片血溅在白雪上似的,平白为他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你再拖着不还我东西,我可就不客气了。”(未完待续。) PS: 啊啊啊47了,死线快到了好紧张! 飞快而真诚地感谢一下幽灵无心、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mikasayou的2个、面包牛奶的小屋、青黛yoyoyo、桥本汉子的2个、痴肥的小鸟的2个、驿涵涵、影§雪若、八子肖的平安符,以及斯卡⑨酱、水仙麻麻、LazyAlice、阡梨、松鼠家的蛋挞、厄里斯的苹果、МΕLāoㄐ的香囊,还有wistarialan的2张月票、妙脆角君君、☆朵猫猫☆、无唯0、T.L.霁、袅袅如烟、恋上妖静、941甜品、逆流轨迹、tianbain、新垣绫宇、依然的2张月票! 我昨天发的时候还有10分钟到12点,结果发了好一会儿发不出去,真是吓死老子了,今天不BB了,赶紧发啊啊啊啊 368 毁童年系列 被一连几场战斗给颠覆得面目全非的南瓜之路,即使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依然林立着一座座小山似的巨岩和厚土,时不时还有几条深深的裂缝撕破大地,带着一路的房屋商店都沿着缝隙滚了下去。 还留在地上的一片片破碎商店里,不但没有了副本生物的影子,连商品也一并都消失了,倒让林三酒有些失望——她的衣服都破得几乎不成样子了,原本还想翻一翻房屋废墟、找找衣物呢,此刻也只好罢了手。 “你说你要是有哪怕一件帽衫多好,我就不用这么费劲了。”从被熨烫得热热乎乎的头顶上,传下来了这么一句细声细气的抱怨。 ……由于腿短走起来不太方便,猫医生一直趴在林三酒的头上,身子被她跨越裂缝、攀爬巨岩的动作颠得一晃一晃的,有时还不得不用爪子勾住头发来保持平衡。 而身体明显涨大了一圈的AYU,此时也正十分吃力地跟在了后头——与它的女王相比起来,这只灵魂的话明显少得多了,除了偶尔会阴沉沉地瞥一眼林三酒,倒不算是一个让人操心的旅伴。 往常十几二十分钟就能走到的距离,由于早就没有了路,这一次花了一行人差不多快半个小时,这才遥遥地看见了下一个场馆的屋顶。 “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游乐项目……” 站在一块岩石顶部的林三酒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随即朝前纵身一跳,就跃到了前方另一块巨岩上。用手攀住了,她顺着石头的坑洼快速地爬了下来,轻轻一声落在了土地上。 由于离交战的地点远了些,接下来的这一段路看起来平整多了。只有一些被远远掀过来的岩石,七零八落地砸凹了路面;林三酒加快了步子,迅速从它们之间穿行了过去,却在即将到达场馆的时候突然刹住了脚步。 ……此时的夜已深了。乌沉沉的夜色染得天地间都成了一片黯淡的墨蓝。月亮早就隐没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唯有几粒星子与远处游乐场馆的标志牌,仍然在夜里亮着淡淡的微光。 在“卡通世界体验馆”这一排光芒闪烁的大字下,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场馆门口的中央。 论起夜视能力来说,即使是进化者也依然不如猫医生;胡苗苗在林三酒头上四脚站了起来,扬起脖子朝远方看了一眼,随即有点儿吃惊地拍了拍她的额头:“……我怎么觉得地上那人看起来有点儿眼熟……似乎是之前老追着你还东西的那个人嘛。” 人偶师? 林三酒一愣,赶紧朝身后AYU招呼了一声。随即大步冲了上去。 在把四件特殊物品还给了人偶师以后,她还提出过让猫医生好好看看他的伤势——然而既然已经摆脱了胡苗苗影响,人偶师自然怎么也不肯让一只猫来给自己治伤的——嘲讽地哼了一声之后,他连一个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在和自己打那一架之前,人偶师就是从“卡通世界体验馆”里退出来的,估计再通关也很容易,林三酒也就没替他操心——但她万万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场馆门口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人偶师。 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微一点儿几乎不可察觉的起伏,她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雪白得像纸一样的人已经死了。 “这……看来他的伤真的很严重啊。”林三酒又有点谨慎,又有点好奇地在人偶师身旁蹲下了。一猫一灵魂也跟着凑了上来。“幸亏是咱们发现了他,要不换一个人来,还不得一刀就给他捅了。” “他人缘这么差吗?”小猫一双眼睛亮闪闪地问道。发现了昏迷着的人偶师后,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它了——小背包不知何时已经解了下来,里面各种各样的小型道具铺开了一地,从尺寸上看起来,显然是为了猫医生方便而特地打造的;有的还能叫上名字来,有的压根也不知道是干嘛使的。 为免人偶师身上戴着什么防护型的东西,林三酒拦住了跃跃欲试的猫医生,从附近找了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戳了两下。苍白而没有血色的皮肤,顿时顺着树枝尖端而听话地陷了进去;等了半晌,什么样的效果也没被激发出来,只有他的呼吸更加弱不可闻了。 “好极了。”林三酒眯眼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发现曾经奕奕发亮的闪粉不知何时黯淡了下去,不仔细看的话,简直就要融没于皮肤了似的。想了想,拍拍猫医生的头,她轻轻说了一句:“……你上吧。” 小猫咳了一声。爪子里一亮,一只指甲便探了出来。见它正忙着用酒精棉给自己的指甲消毒,林三酒到底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我跟他已经没仇了,你可别把人给整死了。” 尊严受到了侮辱的胡苗苗顿时非常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 “你在这儿守着胡医生,”林三酒站起身,对AYU吩咐道:“要是有乱七八糟的人过来,你就别客气,给你家女王找件新人穿上……等我回来的时候,最好你俩都还像现在这样,别让我看见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儿。” AYU轮了一下眼珠,露出了过多的白眼球:“……你要去哪里?” 长长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和四肢,林三酒回头看了“卡通体验馆”一眼。 “你和胡医生顶多也就只能撑过第一局,能赚出来一个过夜生存的体力值就算不错了。”她在过来的路上时就已经想好了,一个人护着两个从游乐项目里通关实在不大有希望——“没办法,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去多拿一些体力值。” 到了万不得已、必须要临时退出才能保命的时候,胡苗苗和AYU身上总得有足够的体力值才行——一个人退出要60点,两个可就是120点了。 “可就算退出游戏了,我们也还是只能回到原地,不能往前走了啊。”AYU立刻忍不住出声道。 “那也总比丟了命强,”林三酒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再说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就说明你们还是应该赶紧退出游乐园的好。” 听见身后的AYU顿时安静了下来,林三酒又看了一眼胡苗苗,抬步朝“卡通世界体验馆”走去。 看起来像是公共厕所一样的两间小房子,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应该从哪边进去才好。四周看了看,也没有见到售票员模样的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偶师当初放在门口的那个红帽子人偶,看起来才会特别有迷惑性。 “……有人吗?” 林三酒朝左边的小房子里喊了一声。 大门虚掩着,并没有完全关上。只露出了一条缝隙,透出了后面幽幽的一片黑暗。她等了几秒,并没有人从门后应声。 林三酒谨慎地没有立马进去,反而转过身走到了另一侧。只是一看她才发现,原来右边那一间小房子的门是紧紧关着的;她试着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 ……这么看来,她也只有左边这一条路可走了。 门在她伸出手指后轻轻的一推之下,无声朝后滑开,融进了一片黑暗里。也不知是因为夜晚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场馆就是这样。门后仿佛是一团能够吸收掉任何光线的、绝对的黑——来回眨了几次眼,林三酒依旧没能看清楚里头是什么样子。 进入了“纯触”状态,又开启了【防护力场】,她有几分硬着头皮似的走进了这一团丝毫没有半点可见度的浓黑里。 几乎是才一踏了进去,门立刻在她身后滑上了——在门锁轻轻一声撞上的时候,林三酒十分肯定她听见的不是“咯哒”,而是一声“哦哈哈”。 “这是什么鬼门啊,”她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要不是她已经经历过了如月车站和鬼屋三局的洗礼,恐怕会觉得这个地方还真有点渗人——“不是卡通世界吗……” 就跟完全失明了一样,此刻她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纯粹的黑;“纯触”状态也没有感觉到身边的环境有任何异样之处,空气里依然静静地漂浮着灰尘,身边似乎没有人,也没有东西。 然而才刚刚摸黑朝前走了一步。林三酒忽然意识到了有一个人——或者说生物,正紧紧地贴着她的鼻尖站着;她刚才那一步若是迈得再大一点儿,就要撞进那个东西脸里去了—— ……以一种叫人不能理解的样子,从绝对的黑暗里,竟然又缓缓地分出了更深更浓的两片阴影;林三酒悚然一惊的同时,骨翼迅速抬了起来。无数尖利森森的骨刃猛然指向了她脸前的东西——额头上已有一滴冷汗滑了下来。 这只是她下意识的一个防护性反应,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面前的东西应该是一个副本生物,大概对她还没有敌意——要不然以它出现的方式,就足够让她受重伤了。 由于那玩意儿紧紧贴在她的脸前,她压根儿也看不清那是什么;退了两步,将头向后一仰,林三酒这才在周围慢慢淡了下去的昏暗中看清楚了面前的生物。 那两片比黑暗更浓的阴影,现在已经露出了它们标准的、圆圆的形状来;随着光线一点点地亮起来,对方黑黑亮亮、竖长的一对眼睛也盯紧了林三酒;在高高隆起的笑肌下方,深深咧开的嘴角几乎横跨了整张脸。 ……明明是看过了不知多少次的笑容,但当它从黑暗中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林三酒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战。 ……米奇老鼠正十分高兴地看着她。 “欢迎欢迎!”它说话的时候,从长长的嘴里一闪而过去了雪白的、方正的牙齿,看起来就像是人类的牙:“……又有了新的游客了,希望你能喜欢我们的卡通世界。” 林三酒非常确信她不会喜欢。 “入场需要5个体力值,”能够和林三酒四目相对,这只高高大大的米奇老鼠也有至少一米八的高度了,两只巨大的圆耳朵高高地融没在了头顶的昏暗里:“假如你在卡通世界里看见了喜欢的东西,或者想留一个纪念品的话,也是需要用体力值购买的。” 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意思”,林三酒先在心里狠狠地叫了一声倒霉。 不管这只米奇老鼠指的是什么也好,既然它提出来这个话了,就说明这个游乐项目一定有需要用到体力值的地方——先不说在帮了人偶师之后她身上本来就不多了,就算体力值还够,她也得尽量为了胡苗苗存着才行…… 调整了一下呼吸,林三酒面色镇定下来,问道:“……一般玩家都会买什么样的东西?” “哎哟,那可多了,”米奇老鼠举起一只套着巨大白手套的手掌,歪着头、好像是擦一件宝贝文物似的在她手腕上摸了一下,顿时让林三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笑容凝固的老鼠脸抬了起来,近乎含情脉脉般地说道:“他们有买一日三餐的,也有买衣服床铺的……毕竟我们这里的所有东西风格都非常可爱,很容易就会被勾起购物欲呢。” ……那么,想必你不在可爱的列表里了,林三酒心里默默地补上了一句——她看了一眼米奇老鼠,这句话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此时巨大的老鼠脸上,仿佛有意要表现得俏皮一下似的,米奇朝她眨了一下眼——不是眼皮从上闭到下的眨眼,而是眼睛两侧朝中间合拢了。 林三酒被它的样子激得一震,见从它嘴里也问不出来什么,也不愿意在这儿同它多呆了,抬步就往里走。 米奇老鼠顿时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她一拧头,在惊疑不定的目光里,米奇老鼠的眼睛又一次朝中间缩了一下,随即笑声笑气地解释道:“……你是新来的游客,你还不知道;你所体验的第一个地方,正是我和米妮的家。来,让我领你去吧?”(未完待续。) PS: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和圣诞老人、米老鼠之间,真的无冤无仇…… @罪恶梦,唉呀妈呀你和氏璧打赏得太勤了,我都感觉受之有愧了;你说吧,我要咋地才能报答你这一片心意的百分之一……要不肉偿吧?你要几斤肉我都给你!或者你跟哪个卡通人物有仇,你告诉我…… 还要谢谢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桥本汉子的2个、mikasayou的2个、sugerfree、一叶桃尘、壁成新(还有月票)、青黛yoyoyo、幽灵无心、初戀刺殺、书友150923230246083的平安符,本心依然、思念如夕的香囊,以及迷你长颈鹿的腊八粥(我去居然还有这么6的东西),以及帕格尼尼的左手的2张月票、暗の花的2张、北月北的2张、谢风颜、随心暗行、然ran、bjcookies、燕燕于归、神遗弃的孩子、没头脑和不高兴丢丢、最烦想名字、悲哀的大熊、卤制成、瞳瞳小工的月票~! 今天扛了虚弱BUFF,状态不佳,如果有笔误或者BUG,你们多包涵一下……啊对了,我前面就有个bug,离终点应该还有2个项目才对,我之前写成了1个……啊,一想到还要写2个项目我就好没有动力…… 369 三选一 ……尽管名字里带着“卡通”二字,然而林三酒一连走了几分钟,也没有见到过半抹亮色。 从门口往里走,她穿过了一片手工做成的小型树林,顺着脚下模仿成土路的塑胶小道向前走,透过一张张仿佛被水泡过似的树叶,林三酒终于瞧见了米奇老鼠的家——那是一个造型夸张、由层层叠叠几个彩色大圆球组成的屋子。 只不过,不管是粉红、橘黄,还是碧蓝鲜绿……所有这些原本应该明亮畅快的颜色,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滤镜似的,一下子失去了大半明度,只有灰灰的、褪色了似的一片调子。 走在前方为林三酒带路的米奇老鼠,两只圆圆的大耳朵在空中一晃一晃,还轻声哼起了小曲儿。 算起来,她也有四年多没见过“米老鼠”这样的卡通形象了,但眼前的这只米奇老鼠,却一点儿也无法叫她联想起那个失落在高温里的家乡。 由于走在它身后,林三酒正好正好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它。 这一只身材高大的米老鼠,也如她印象中一样穿了一件红色背带裤,只不过深深的暗红看起来更像是血凝固干涸后的颜色。裤子后面剪了一个小孔,正好让它的尾巴探了出来——长长的、暗肉色的尾巴上,光秃秃地一根毛也没长,被皱巴巴的肉皮包裹着;确实和地沟里那种老鼠的尾巴一模一样。 林三酒将目光从它尾巴上挪开,自己也有点儿想不起来卡通片里的米老鼠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了。 从树林中走出来以后没多久,一人一鼠就已经靠近了那一栋由四五个半圆球组成的房子——这栋房子虽然占地广阔,但窗门紧闭,颜色干枯,若不是林三酒被特地领了过来,她几乎会以为这是一个废弃的建筑物。 正当她打量房子的时候,米奇老鼠忽然一个拧身,朝她眨了一下眼,笑着露出了一排牙;像人类一样的深红色牙龈。在布满短短黑毛的嘴巴下面,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尊敬的客人,你闻见了吗?”它的情绪总是这么高涨、语气也总是毫无理由地高兴,真叫人心烦极了。 林三酒刚想问一句“闻见什么”。紧接着随着“砰”的一声,突然从房子圆圆的一侧墙上探出来一个庞大的阴影——她本来就浑身紧绷,立时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她才看清原来那又是一对圆老鼠耳朵,以及一张一模一样的笑脸。 ……只不过这一只老鼠的耳朵。用一条洗白褪色了的粉红色破布条,绑出了一个蝴蝶结。 “你……是米妮?”林三酒想了想,才记起了米奇老鼠女朋友的名字。 米妮刚才显然是推开了一扇铺满灰尘的窗子,才探出身来的;它也是一口长方形的牙和眨眼的方式,甚至连声音都和米奇一模一样——只不过就像是一个男人有意捏着嗓子说话似的,它的音调被生生拔尖了不少。 “欢迎你,客人,”米妮也兴高采烈地笑了,“我为了欢迎你,特地烤了好几个我拿手的派。你快进来尝尝吧!” 它的话音一落,林三酒鼻子一动,忽然明白刚才米老鼠所指的是什么了。 一股非常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此时正顺着被推开的窗户缝隙飘了出来——猛一闻之下有点刺鼻,可要说它难闻吧,里面似乎还带了浓浓的甜味;但是没等人品出个味道来,强烈的、生肉似的腥味已经不知何时侵入了鼻腔,带着一股胃液也从胃里猛地反了上来。 林三酒立时闭住了呼吸,差一点发出一声干呕。 不带一丝甜味的话大概还好点儿,掺了水果甜香之后。反而熏得人连脑子都疼了。 仿佛丝毫也没看出来她的不情愿,米奇老鼠当先替她打开了那扇边角圆润的椭圆形大门:“……来,请进!” 大门一开,刚才那股中人欲呕的气味顿时扑了出来。比刚才浓烈了不止一倍——即使是被一个巴掌甩到脸上,林三酒觉得恐怕也不至于这么难受;为了能够早一点适应这个气味,她不得不缓缓地放开了呼吸,随着米老鼠进了它家门。 就像这两只体型超常的大老鼠一样,这栋房子里面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比寻常的尺寸大了足有一号;即使林三酒本身也算不得娇小。当她在那一张宽广的餐桌前坐下、发现自己双脚甚至还碰不到地面时,她几乎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十岁。 从近处一看,米妮老鼠简直就像一座小山一样庞大。 当它踩着那双同样是干涸血色的高跟鞋,忙忙活活地从厨房里往外端盘子的时候,米妮的每一声脚步,都像是一下打在地上的沉重雷击似的,震得地板“咚咚”响;当米妮和米奇同时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以后,林三酒这才发现,原来米妮比它的男朋友还要高大一圈。 在深褐色、表面有些不平整的木头餐桌上,此时正放着三个巨大的派,每一只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呈现出泥土一样的质地,袅袅地朝空中散发着白色的热汽。 透过白汽,两只大老鼠的笑容看起来既隐约,又扭曲。 “看,这是我亲手为你烤制的三个派,”米妮看起来十分骄傲似的,十分戏剧性地在空中一挥手,从派上一划而过:“……我们卡通世界里最出名的美食特产,大概就要算是我们各种各样的派了。光是闻见这样的香气,就能把人的鼻子都勾走呢!” ……林三酒现在倒真希望自己的鼻子被勾走,这样她就不用坐在这可怕的气味里苦苦煎熬了。 她此时甚至不愿意张口说话——感觉上只要一张开嘴巴,无处不在的腥恶味道就会立马扑进口腔,到时她非吐出来不可——转念一想,她不禁提起了一颗心:光闻一闻就已经受不了了,难道接下来这两只老鼠要逼她非吃不可? “不过,”米妮老鼠忽然话锋一转,一双眼睛从左右两边,向中间眯了起来。“……因为我刚才烤派的时候,正好出了点事,分了一点心。所以好像烤得好像不太好。这三只派里,有一只我知道我是用对了原料的,剩下两只我就不敢肯定了。” 一边说,它一边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只比林三酒脸还大的叉子。越过桌子,递给了她:“……来,你尝尝看我的手艺。” 哪只的味道也不对啊!林三酒接过叉子,死死盯着桌上三个看起来像是用泥捏出来一样的派,感觉自己背上都冒出了冷汗。 她已经有点儿猜到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当然。每一只派出炉的时候都有它自己独特的一段描述,”米妮和米奇同时将头凑近了,四只竖起来的黑眼睛一动不动地在白汽后面望着她。“……假如这些描述能够帮助你决定吃哪一只派的话,或许你可以不必每个都试,直接尝到那一只用对了原料的,好好体会一下我们卡通世界的美味。”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你既不能摸,也不能闻——只能够从这个距离上看着它们而已;能够帮助你下决定的,只有炉子的描述。”米奇补充了一句。 呼了一口气,林三酒点点头。尽量不张开嘴地应了一句:“说吧。” 虽然两只老鼠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恐怕在这三只派之间,只有一个吃下去是平安无事的。 “你左手边的第一个,”米妮指了指它所说的派,高高隆起的笑肌终于消了下去:“在出炉的时候,炉子是这么说的。” “在这个小镇上,一个巴士司机和一个医生同时在追求一个美丽的姑娘,名叫莎拉。但是最近巴士司机要离开镇子一个星期,为了避免医生趁虚而入,他给了莎拉七个东西;米妮就是用它。做成了这个派。”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派,又看了一眼对面的两只大老鼠——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通过这一关的方式竟然是解谜语。 难道说,这些谜语也会随着游戏升级而越来越难?可是成长型身上。大概也就只有智力,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增加的了…… “中间的这一个,在出炉的时候,描述是这样的:比上帝更伟大,比魔鬼更邪恶。穷人拥有我,富人需要我。但假如你吃了我。你就会死亡。米妮就是用它,做成了这个派。”才刚一介绍完上一个派,几乎没有停顿地,米妮的手指就移到了第二个上面,竟没有给林三酒留下一丝思考的空隙。 林三酒紧紧皱着眉头,不得不迅速记下了米妮的每一句话。 “最后一只派,在出炉的时候,炉子是这么说的:我可以长,也可以短;我可以自由生长,也可以从商场里买到;你可以给我涂上颜色,我的末端也可以变卷曲、平圆,随你喜欢。米妮就是用它,做成了这个派。“ 当三只派介绍完了,米妮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看起来是绝没有重复第二次的打算了。 米奇老鼠“嘿嘿”一笑,朝林三酒歪过了头:“……如果你不能决定要吃哪一只的话,也没问题;只要花上5个体力值,你就能吃到那一只原料正常的派了。” ——所谓的“勾起玩家购物欲”,林三酒到现在终于明白了。 不管解谜语是不是这儿的常态,看来通过这一关的诀窍,就是必须要从时时刻刻的“选项”里找出能够让人活命的那一个;假如实在找不出来,那么就只能花体力值买…… 想想也知道,5个体力值大概只是它们的“起步价”。 “……我如果选择了那个正确的答案,”林三酒犹豫着问道,也顾不得那股味道会不会扑进她的嗓子眼儿里了:“在我出去的时候,会得到额外的体力值奖励吗?” 两只老鼠对望了一眼,米奇老鼠摇了摇头。 “能够吃到我们卡通世界的特产美味,已经是你的奖励了呀,”它朝中间眨了一下眼,声调甜腻得让人浑身不舒服:“……至少,派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第一个选择题是没有额外奖励的。 林三酒皱着眉头,目光从左至右将三个派都看了一遍。 最让她上心的,就是中间那一个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设下的陷阱,谜面竟然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吃下了我,你就会死亡”;如果这个谜面就是答案的话,岂不直接就可以将它排除了吗? 但是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它太直白了,才会被做进派里,用来迷惑人……说不定它的谜底反而是一个不致死的东西…… 尽管没有女娲那样的智慧,但是在慎重思考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也终于做出了决定。 事实上,三个谜语中她能猜出来、又比较有把握的只有一个——幸亏有这一个就够了。 “想好了?”米妮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要吃哪一个?你要知道,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放了什么原料进去呢……” 若不是因为扑鼻的腥恶味道,林三酒真想深呼吸一口气。她在和意老师迅速商量了两句以后,用手里的叉子一指,低声而飞快地说了一句“这个”。 她指着的,正是最左边的第一个派。 “好,希望你能好好享用它。” 米妮脸上丝毫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叫人摸不透自己到底猜对了没有;望着那一只被推到了自己面前的派,林三酒“咕咚”咽了一下嗓子,顶着扑面而来的刺鼻味道,切下了一小块派,强忍着放进了嘴里。 与闻起来丝毫没有半点相同之处,甚至会令人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东西——软软的、带着脆皮的派刚一入口,顿时散发出了清新的苹果甜香;这个味道好像一下子就把刚才的腥臭气味给冲刷不见了,迅速充斥了她的鼻腔,叫林三酒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对呀,一天一个苹果,让医生不近身嘛……这样一来,莎拉可不就会等到巴士司机回到小镇上了吗。 或许是因为一颗心落回了肚里,加上这个苹果派确实味道好极了,林三酒不由多吃了几口;只是在两只大老鼠一动也不动的盯视之下,她毕竟没有多少胃口,很快放下了叉子。 “谢谢你们的派,我吃好了……”她有点儿好奇地问道,“另两个派的原料是什么?” 两只老鼠对望了一眼,米奇先转过了头来。 “干得不错,现在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在路上告诉你。”它笑眯眯地说。(未完待续。) PS: 来不及了啊啊啊啊我先发为敬,你们一会儿来刷新看感谢名单啊啊啊 370 不同的选项 跟着米奇老鼠穿过了它家的厨房,打开了造型卡通而夸张的粉红后门,林三酒一脚踏上了一片厚厚的暗绿色草地。草地在她的一踩之下,顿时发出了“咯吱”的一声来——听起来似乎像是塑胶做的。 “你看,”米奇老鼠伸手朝前指了一下,被白手套包裹住的三只手指对准了前方。 抬起眼睛,林三酒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 在一片好像颜色没调对的假蓝天空下,塑胶草地延伸到前方十来步远的地方就消失了——大地在这儿断了开来,露出了土褐色的悬崖边缘;目光顺着它一路落下去,要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好不容易才能够透过迷蒙的雾气,看清楚了山谷底部湍急的河流。对岸是一片低低的平原,假如不是那艳绿绿得让人心里发慌的话,也算得上是一片美景了。 只不过……这要怎么过去? 林三酒才刚浮起了这个念头,一枚小石子被她无意间撞了一下,立时打着滚儿翻落下了悬崖,迅速消失在了白雾里。 “我们卡通世界的风景是不是特别美?”米奇老鼠高高地扬起了鼻头,双手叉腰,摆出了一个很戏剧化的造型来。“……所有选择了苹果派的游客,都可以从这儿出发,好好体验一下我们的世界。” 所有选择了苹果派的,都从这儿出发?那么难道说,选择了其他两个派的人,还有别的路? 林三酒一顿,忙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另两只派的答案是什么?” 看了她一眼,米奇老鼠的笑容慢慢地变大了。 “第二只派里,米妮用了NOTHING,你吃了和没吃都是一样的,毫无分别。第三只派里用了人类的头发和指甲……嗯,虽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但是口感也不太好……吃完以后。你还得从牙缝里把碎头发拽出来。” 它形容的这个细节顿时叫林三酒一阵恶心——既然三只派不管选哪一个都不会死,那么看来第一关只是为了给玩家筛选出不同的“道路”罢了。 ……也不知道苹果派的“路”,会不会比其他两条路好走一点? 想到这儿,她抬头问道:“那吃了其他两只派的游客。都是从哪儿出发的?” “跟你没关系的事儿,就别打听这么多了,”米奇老鼠耸了耸肩,两只眼角眯成了两条竖缝。自从踏入这个场馆以来,它的笑容就没有变过:“毕竟接下来我还要请你帮忙呢。” “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米奇朝悬崖下方一挥手,“刚才在米妮为你烤派的时候,它的金戒指滑了下来,滚到了桌子边缘;米妮伸手一拍,本来想把它按在桌上的,结果戒指却从窗户里弹了出来,一路掉进悬崖下面去了。”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距离悬崖起码还有好几百米的厨房窗子,忍不住又一次深深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卡通的世界。 “那个戒指对米妮来说非常重要。”米奇老鼠忽然一转脸凑近了林三酒,两只竖着的黑眼睛毫无光泽地盯着她,笑道:“……既然你是来观光的。那么不妨请你在观光的同时,替我们找一找那个金戒指?” 林三酒看看它,又弯下腰,朝悬崖下方展开了目光。 由于被笼在了一阵阵的白雾下,崖底的河流看起来影影绰绰、迷迷蒙蒙;即使吹上面颊的山风“呼呼”地刮起了她的头发,也仍旧未能吹散底下的雾气。 ……这叫人怎么找? “那么,祝你的观光之旅愉快,并且能顺利带回米妮的金戒指吧!” 米奇老鼠这一句声调高昂、十分欢快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三酒的“纯触”状态忽然一动,警觉之下身子立刻弹了起来——然而几乎与此同时。她的后背上已经被人重重一推,当即重心便悬了空。 就在那一瞬间的失重感令她血液都炸了开来的同时,米奇老鼠笑嘻嘻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耳朵:“…… ‘跌落悬崖’也是我们这儿的一大特色呢!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救命的树枝。一个是什么也没有,就这样摔下去——你选哪个?” 我选你妈!林三酒立刻在心里骂了一句,然而重力已经迅速拽住了她的身体——艰难地咽下了她条件反射下的第一选择,她吃力地叫了一声:“……第二个!” 悬崖上的米奇老鼠接下来似乎又说了什么,不过林三酒是一点儿也听不见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传递出去都不知道;转眼之间猛烈起来的风声一下子模糊了耳旁的声音。身体已经以高速坠落了下去,而心脏却好像还在刚才的空中悬着。她惊叫了半声,随即立刻张开了骨翼,朝崖壁上狠狠扎过去—— 如同刀切豆腐一样,骨翼迅速地滑进了山崖里。只可惜,这丝毫也没帮上林三酒半点忙——山崖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骨翼几乎丝毫没有遇见任何滞力,便一路直直地朝下冲了下去。 还不等她再想个办法,她已经顺着崎岖的山势猛然撞上了几块大石,在“咚,咚”两声充满弹性的响声以后,林三酒的身体又被高高地抛了起来,紧接着又落了下去——在这个过程中,她所有的自救动作都像是被这个卡通世界无视了一样,当她终于七荤八素地砸实在了地上的时候,已经连眼睛都花了。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林三酒才吸着凉气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抬头一看,她几乎连悬崖的边儿都瞧不清了。但是奇怪的是,浑身上下除了几处浅浅的擦伤以外,竟然连骨头都没有断一根。 直直摔下来的话,只受了这么点儿伤……那如果选了第一个的话呢? 对于这个问题,林三酒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答案;一边喘着气,她一边站起身,打量了一圈自己所在之处。 她此时正站在一片布满了石头的河滩上,几丛暗绿色的植物零零落落地从石头缝中伸展了出来,由于常年被河水冲刷浸泡,靠近河水的那一片已经发了黑。 即使米妮庞大得叫人吃惊,它戴在手指上的戒指也还不如一块石头大。在这样的一片河滩上寻找一个小小的金戒指。无疑是天方夜谭——林三酒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象征性地走了一圈,果然什么也没发现。 正当她望着河滩有点儿茫然了起来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水波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回头。林三酒不由有点儿愣了。 一个硕大无朋的灰白色鱼头,正从破开的水面下浮了起来;由于是正对着林三酒的,它一边一个的鱼眼同时转向了前方,在鱼嘴旁边形成了两个黑点。 “亲爱的朋友,你看起来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呀。”鱼唇一张一合地说话了,它看起来全然面无表情的脸,与其热情友好的语气完全格格不入:“……也许我能帮上你的忙呢!” 林三酒站在原地盯了它几秒,这才缓缓地朝它走了两步。 “……我在找一个金戒指,”她谨慎地开口问道:“你看见了吗?” “是一个圆圆的金环吗?”灰白鱼头朝着天空说,“……刚才有一个人在这儿散步的时候,忽然间从地上捡起了这么样的一个东西来,然后欣喜若狂地走了。” “你认识那个人吗?” 鱼头动了一下,也说不好是点头还是摇头:“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我却知道他朝哪个方向走了。” “哪个方向?”林三酒顿时来了精神——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找到金戒指应该就是这个游乐项目第一局结束的条件了。 鱼头闻言挪过了身体,将一侧的眼睛正对准了林三酒。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一条鱼的笑容。 划分开鱼唇的那一条线,缓缓地朝上抬了起来;灰黑色的眼珠子旁露出了一线白,鱼头笑着说:“我也说不好,要不然你坐到我的背上来,我直接领你去。” 坐到它的背上——?林三酒顿时皱起了眉头。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抵抗不住诱惑,刚刚带了几分犹豫地踏进了河水里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充满嘲讽的尖锐笑声:“……你可别听它的!” 林三酒一愣。立马转过了头——在大概几十米外的一块石头上,正站着一只大概有半个人大小的黄鸟。 如同卡通片里无数会说话的小鸟一样,这一只除了看起来又大又僵硬之外,也从鸟喙里吐出了人言:“……你是刚来的游客吧?我跟你说。你可别相信它,这条鱼常常骗人坐上去,然后就连人带鱼一块儿沉进水里去了——它当然没事,不过到时你可就糟糕了。你不就是要找金戒指吗?那个人我也看见了,我领你去!” 妈的,这不会又是一个——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模样暗黄僵硬的鸟便歪过了头:“选择鱼,还是选择我?或者你也可以直接花50点体力值,从我们这儿买走那个人的坐标。” 就算不考虑外头的猫医生,林三酒现在浑身上下也凑不出50个体力值来。目光在鱼和鸟之间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转,她绞尽脑汁地想分辨出哪一个才是更好的选项——只不过到最后,她也还是靠的瞎蒙:“……那,我跟你走好了。” 林三酒指的是黄鸟。别的不说,最起码以黄鸟的大小来说,它不足以将自己驼在背上再从空中扔下来——而万一黄鸟说的是真的,拖着这么两只大骨翼,她可以说是“见水沉”,到时可就不好办了。 “那你还不快从水里出来?” 黄鸟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林三酒猛然觉得脚边的水波一荡—— 压根儿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了反应。骨翼骤然张开,代替她的脚深深地扎进了河滩的泥土里;靠着这一点支撑,林三酒腾空一个转圈,已经从河水中脱了身。 几乎是才刚一离了水,她刚才所站之处就立刻被一片乌黑的颜色给淹没了;一眼也没敢多看,林三酒立刻借势跳到了河岸上——骨翼被她拔了起来的时候,正在丝丝拉拉地往下“滴”着蛆一样的黑色长虫;长虫爬过的地方,很明显能发现骨头表面上被什么给刻出了一道道浅浅的印痕来。 要知道,骨翼的硬度可是能够硬撼钢铁的——浑身汗毛都站起来了,林三酒赶紧一抖骨翼,将长虫统统甩了下来;眼看着它们掉在地上了以后,还像是受到她气味吸引似的,曲曲绕绕地朝她爬了过来,林三酒迅速叫出【龙卷风鞭子】,一个旋风就将河滩上连虫子带石头,都一块儿吹卷进了河里。 那个只从水面上露出了一半的灰白鱼头,见状倏地缩回了水里,不知所踪。 “用那种虫子来钓鱼的人太多啦,”黄鸟听起来简直像是幸灾乐祸似的,“所以那条鱼就把它咬下来的虫子都收集了起来,说不定现在河里都是个养殖场了。” ……这么说来,我又一次选择对了? 正当林三酒有点儿不敢置信自己的好运时,意老师忽然出声了。 “不对,”她沉吟着说道,“我看,在这一局游戏里最关键的不是你的选择——就像是那几只派一样,虽然看起来选项有好有坏,但是只怕它们最大的作用,还是为了划分出一条道路而已。” “也就是说,不同的选择,最后的结局也不同?”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走向了黄鸟。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意老师想了想,最终还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从近处看,这只黄鸟也实在长得叫人不敢恭维。两只卡通化的眼睛太大了,几乎占据了脑袋的一半;由于它们明亮得过分,反而透出了一种僵硬的虚假来。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以后,林三酒不由得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 “我现在带你过去,”黄鸟张开了鸟喙,“……你可要跟上啊。” 林三酒只觉得自己才眨了一下眼,眼前的影子已经骤然一飞冲天了——那一点小小的黄影在转瞬之间,就融化在了天空里。(未完待续。) PS: 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章是怎么写出来的……胃痛,又有点恶心,加上写得烦闷,思路又没理顺……啊啊啊啊,这一章挤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提问:我能跳过这一个不写吗? 郑重感谢一下罪恶梦和boredwinter你们俩的和氏璧和月票,给了生病的我一个好大的安慰……所以今天觉得好像不发一章,有点对不起你们似的…… 还要谢谢mikasayou的5个、幽灵无心、春神的祝福、李小若five、偑非玥、熊猫妹纸(还有腊梅)、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的2个、桥本汉子的4个、痴肥的小鸟的2个、wjinzheng的2个、暴戾橙、八子肖的平安符,十洲风云、蛋孙、山田米娅的腊梅,宝丫贝的香囊!还有迷你长颈鹿的香囊和平安符~! 天来不及了,月票党到了月底特别阵势庞大,等我过先发了再来补,你们清除了缓存再来看啊 371 欺男霸女林三酒 层层叠叠的枝叶从身旁两侧飞快地朝后退去,随着林三酒每一次落下的步伐,脚下塑胶质地的草地都会在摩擦下发出一声“吱”来。林子内的地面崎岖不平,每当她不得不纵身越过一根倒下的枯木、或者横卧的一块巨石以后,她都会立即条件反射地抬头望一望天空。 透过从立而茂密的林木,天空被分割成了许多细小的碎块;那一点隐隐约约的小黄点就在碎片似的蓝天里忽隐忽现,甚至连目光难以捕捉住它的位置。 深深喘了一口气,林三酒抬头扫了一眼天空,继续一刻也不敢停地朝前方奔了过去。 她已经跟着黄鸟跑了将近十分钟了。 这一路上,她翻过山岭、跨过溪流;为了追上黄鸟飞翔在天空里的速度,她竟连朝身边四周看一眼的功夫也没有——不敢转向、不敢放松,林三酒甚至张开骨翼、一连从好几个卡通人物的家中碎墙而过,这才勉强跟上了天空中的那一抹小黄点。 然而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她紧接着又一头扎进了这片森林里。 眼看着前方地势一陷,林木忽然在前方顺着一个小山坳而矮了下去,林三酒精神一提,立即在山坳边缘停下了半秒;在飞速地扫了一眼地势以后,她一口气也没有功夫换,一个翻身便跃下了山坡,落进了厚厚的一地落叶里。 没成想身子刚一站稳,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天空呢,从斜刺里猛然爆发出了一声吼“怪物!”——下一秒,一个庞大的影子便朝林三酒扑了上来。 为了能够全神贯注地追踪黄鸟,“纯触”状态早就已经关闭了,因此林三酒倒真被结结实实地给惊了一跳;情急之下,她骨翼豁然打开,向上一扬,正好架住了来人的剑。 “你这怪物,”一抽没有抽|动手里的剑。那人更加恼怒了,拉着缰绳脚下一夹,胯|下白马便“嘶嘶”地一声叫而立了起来:“……竟敢出现在我的王国里!”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骑术了得——在林三酒严丝合缝、如同牢笼一般的骨刺里,竟然借着马力而一把将佩剑给拔了出来——在几声叫人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金属摩擦响声里。佩剑登时被拽出了几条缺口。 一身精致皮甲、背上披着一件厚毛皮大氅的金发青年,见状面皮顿时涨得通红;一把扔下了纤细的佩剑,他反手从后背上抽出了一把重型单手剑。 “我不是怪物,”眼前这个人一看就是卡通片里的人物,听意思好像还是个王子;林三酒当然不肯陷入这种无谓的争斗里去。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她急急地吼了一声:“你看不出来我是个人吗!我正赶时间呢!” 王子模样的人丝毫不为所动,一拉缰绳,单手擎剑地便冲了上来;眼看着天空中的小黄点转眼间又远了不少,林三酒心里也起了邪火,骨翼顿时长长地完全伸展开来,倏地从半空中狠狠地切下了一个半弧形。 这个人物的战力看起来不怎么强,这一击应该足够可以逼退他的了——这个念头一起,骨翼还没有收回来,林三酒就忍不住再次转头瞥了一眼远方的天空。然而还不等她的目光找着那个小黄点。几滴鲜红的影子便突然笼进了她的视野里——紧接着,她脸上就被热热的几点什么东西给溅了一个正着。 带着几分茫然地转过眼一看,林三酒正好瞧见胸膛被刺了一个对穿的王子,挣扎着从马上摔了下来——“咕咚”一声,人体重重地砸进了地上的落叶里,震得旁边几棵树又纷纷扬扬地落下了一阵叶雨。 ……这,这就死了?这也太干脆了吧? 林三酒愣愣地看了地上的尸体几秒,在确信他的身体果然真的不再起伏了以后,立刻又想起什么什么似的一惊,忙跑出去了几步。目光焦急地在天空中搜寻了一会儿。 那个小黄点,早就连半点踪迹都找不着了。 “妈的!”狠狠地骂了一声,林三酒泄愤似的一脚踹上了身边的一棵树——树干登时发出了一阵“咯啦啦”的响声,从她踹的地方慢慢裂开了一道纹;要不是她没用上全力。只怕这树早就断在地上了。 收回了脚,颇有几分气急狼狈地,林三酒大步走回了尸体旁边。 那匹马早就在主人摔下来的时候,就跑得影子都没了;只留一个金发青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从镶着金色丝线边的雪白毛皮披风上,慢慢染开了一摊血。根据模样打扮看起来。这应该不会是进化者——这个游乐项目与“时空之旅”那时不一样:当时每个进化者的外貌都被自己扮演的“角色”覆盖住了;而这个体验馆里却并没有角色扮演这一说。 林三酒打量完了尸体,直起了腰,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路眼也不敢眨地跟着黄鸟跑到了这儿,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清楚;现在鸟也不见踪影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还真叫人头—— “啊呀,你杀死了王子!” 从她身后的缓坡上,忽然响起一声刺破了空气、尖锐高昂的呼叫——一边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林三酒一边黑着脸转过了身。 一个与身体相比完全不成比例的大脑袋正趴在缓坡上,一手捂住了嘴巴,眼睛里连泪花都出来了;他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下,一个圆圆的大鼻头看起来特别明显:“你……你真的杀死了王子,我的天啊!” 话音未落,他猛地蹦起了身,露出了两条短短的腿。 慢着,这不会是—— 几乎是伴随着林三酒的这个念头,斜坡上又冒出了六个差不多模样的脑袋来。 “怎么办哪,”一个声音尖锐地哭泣道,“她杀死了王子,” “现在没有了王子,”像唱歌剧似的,另一个声音接了下去,“……谁来履行他的任务,拯救我们的公主呢?” “可怜的公主,”第三个声音立刻高昂地说道:“难道真的要就这样下葬了吗?” “不。不行!”剩下几个小矮人异口同声地说,“谁杀死了王子,就让谁来负责!”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他们,半晌。口中能发出的只有一声“……啊?” 负责?……怎么负责? “你上来!”头一个小矮人气势汹汹地朝林三酒一点手指,见她果然一个纵身跳了上来,又不由得跟同伴一块儿“呼啦啦”地往后退开了一大片;见这个长着骨头翅膀的女人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才又梗着脖子叫道:“……你看!我们的公主就在那儿呢!” ……其实不必小矮人的那一指,林三酒早就看见不远处的林地里多了一口水晶棺材。 她此时所处之处。正是她来时的路;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在悄无声息里多了七个小矮人和一个水晶棺材——莫非选择了黄鸟以后的这一条路,注定要发生这些事? 这些问题,就是她想问也找不着人问了;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林三酒低头看了看水晶棺材里的白雪公主。 透着一层剔透而微微有些泛光的透明水晶盖子,躺在里面的少女看上去有些模糊了;只是她皮肤的雪白,头发的乌黑,嘴唇的血红,倒仍然十分鲜明——至少这个白雪公主,还算是挺像模像样的。 七个小矮人迅速地围了上来。扒住了棺材的边缘;七双微微有些朝外突出的大眼,都盯紧了林三酒。 “你们想要我怎么样……?”抹了一把脸,林三酒带着几分疲惫地在地上坐下了——这样一来,小矮人才刚刚能够和她平视。 “我们这一部分的卡通故事里,至少得有一个公主一个王子才能继续进行下去,”一个小矮人发话了,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现在公主王子都死了,你也就只有两个选项了:一是你换上白雪公主的衣服,我们把她埋了;二是你代替王子把她救醒。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跳过这一部分不选。直接向我们购买 ‘黄鸟的行踪’,耗费70个体力值。” 林三酒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公主,又看了一眼她自己。 “别的先不说……你们对白雪公主的要求。还真不高啊。”她使劲揉了揉头发,感觉到从自己的发梢处传来了一股汗水与灰尘的气味;咬牙笑了笑,林三酒一拍棺材:“——我把她救醒!” 几个小矮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回了一声“这……倒是挺少有。” 少有?一般人都会选这一个才对吧? 林三酒有点儿疑惑地想道。毕竟只是代替王子救醒白雪公主而已,等她一醒,自己应该就能脱了干系了吧…… 虽然心里是这么打算的。但当林三酒打开水晶盖子的时候,到底还是多少有点儿没底。 七个小矮人一声也不出了,黑黑的瞳孔一动也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天光毫无阻挡地洒了下来,落进了水晶棺材里,让白雪公主的皮肤和黑发看起来简直像是会发光一般地璀璨起来;林三酒顿了顿,回忆了一会儿这个故事的情节,随即伸出双手,握住了白雪公主纤细得像小鸟颈一样的脖子,手指渐渐地收紧了。 “……你这是在干嘛?”一个小矮人像见了鬼似的问道。 “她不是被一块毒苹果卡在嗓子眼儿里了吗?”林三酒一脸茫然。 “这样就能救醒她,我们还等王子干什么?”另一个小矮人瞪着眼问。 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林三酒也感觉出来了——不管她的手指按在哪儿,白雪公主的喉咙摸起来都不像是卡了东西的样子。连毒苹果都找不着,还怎么救? “……那我要怎么救她?” “我们怎么知道?”七个小矮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双手攥着白雪公主的喉咙,林三酒愣了好半天。别说已经在末日世界里过去了四年多了,就算是在老家的时候,身为一个成年人的她也很少再回顾白雪公主这个故事……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她终于模模糊糊地浮起一个念头来,随即抽回了手。 故事里究竟是不是这样的,她也忘了……但是好像王子的确被白雪公主的美貌所惊艳过来着…… 犹豫了足足好几分钟,林三酒才慢慢地弯下了腰,轻轻地在那双红得如同春日花瓣一样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等了一秒,仍然毫无动静。 就在她以为自己记错了的时候,紧接着从身下传来的一声咳嗽,立即证明她这件事儿做对了——白雪公主的身子猛然像虾子似的弓了起来,一脸痛苦地张大了嘴,艰难吸了半口气以后,随即扭头吐出了一块苹果。 刚刚还怎么摸也摸不着的苹果,此时看起来块头可真不小——足有林三酒的半个拳头大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咽下去的。 见小矮人们迅速地朝白雪公主围了上去,林三酒心里呼了一口气,站起了身。 现在应该没她什么事了吧? “喂,这位客人,”一个站在棺材最外头的小矮人见她起了身,忙叫了一句:“这块苹果你要吗?” ……你说什么? 林三酒低下头盯着他——在她有点儿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小矮人把那块刚刚才被吐出来的毒苹果在衣服角上擦了擦,举了起来:“15个体力值,你要买吗?” 一句“我才不要”还没等吐出口,她立刻又将它吞了回去。 “……这个东西能干嘛用?”找了片叶子包住了苹果块,林三酒谨慎地接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小矮人十分光棍地应道:“你可以留作纪念呀。毕竟来玩一次不容易,拿回家留着看呗。” ……这一次出现的购买选项,跟以前出现的性质都不一样。 15个体力值的话,她倒还够——林三酒盯着手里还沾着一点唾液的碎苹果,兴致慢慢地浓了起来。 “行,我要了,”随着这一句话,碎苹果顿时化作一张卡片消失在了她的手心里:“……噢,原来你们也是要这样扫一下手腕啊。” 话音未落,前方的一群小矮人忽然受了什么惊似的,纷纷地退散开来,甚至把那个刚收走了体力值的小矮人给撞翻在了地上——林三酒一抬头,正对上了刚刚从棺材中站起身来的白雪公主。 “就是你杀了我的王子?”她一双红唇勾了起来,一双碧水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阴狠的缝。“……尝过毒苹果的嘴唇,自然也是带了毒的;世界上只有王子一个人,才对它免疫。我猜,这就叫报应不爽吧。”(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写完了以后,我自己也对它有千万句槽要吐,然而大概因为能吐的地方太多,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最近又要找房搬家了,心累,问了一圈,同户型比去年涨了一千五都不止,深圳房价真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吗? 还是直接上感谢名单来得让人心里安慰:谢谢桥本汉子的2个、mikasayou的2个、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水源漓梦的平安符,熊猫妹纸的腊梅和木鱼云云的桃花扇! 今天的月票党甚为壮观:谢谢ㄤㄤ(这俩字其实我不认识)的2票、tianbain的2票、奈何良辰负美景、何其无辜、月光与影、微风吹拂的平原的2票、十年-右左的2票、真非飞、白菜一毛五、pvnkkaca、apple笑、不死之王、袅袅如烟、复明大使阿漫、夏梨殿下、阳台上的猫咪、NomiGui、风颜、寐童、帕格尼尼的左手、泡沫、菲林夕ね、wistarialan的月票! 372 新型碰瓷 天光从葱葱郁郁的林木间洒下来,落在了一个一身白裙的少女肩上,染亮了她一头乌黑如同缎子一般的头发,一时间叫人分不清到底是裙子更白,还是皮肤更白;细碎的毛发在金色的空气里浮着,红唇抿成了薄薄的一条线,少女的表情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阴沉。 在离白雪公主十步之遥的地方,站着另一个身材高挑纤长、后背生了一双巨大骨翼的女人—— “……啊,原来你嘴唇上有毒啊。”在白雪公主的眼里,这个讨厌的女人几乎是带着一种傻乎乎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抹了一下嘴巴;想了想,她转过身迈开了步子,竟然似乎打算就这么走了。 白雪公主顿时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你站住!” “……干什么?”林三酒慢慢回过目光,冷冽的琥珀色瞳孔对上了身后的少女。“你要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没有毒发的话,那么想必你还没有见过米奇老鼠一家。” 白雪公主一愣,显然没有听明白。 微微一笑,林三酒也没有解释。 ……不管这个人物看起来还原得多么真实,米奇老鼠那副样子依旧像阴影一样悬在林三酒的心头。连和人偶师握手的时候她都知道用【防护力场】包住手掌,何况是用嘴唇去碰一个底细不明的卡通人物? 就在白雪公主一副呆愣愣样子的时候,林三酒已经扭过了头,低下眼睛,朝一个小矮人问道:“……我把她救醒了,你们难道不应该报答我一下?那个黄鸟的行——” 一句话没说完,她身后的骨翼骤然张开,激起的一阵急风顿时吹卷起了漫天的落叶;然而与预想中不同的是,骨翼却没有碰着任何来袭物——随着“唰”一声轻响,林三酒立时感觉骨翼一顿,动作迟滞了下来。脚腕上也酥酥麻麻地痒了起来。 回头一看,白雪公主一头黑发不知何时已经蔓延成丝丝缕缕的一片,蛛网一般在空气中伸展开来,死死地缠住了林三酒的一双骨翼和脚腕。虽然看起来仍然是头发。但林三酒用力一挣之下,竟然没有挣脱半分。 在一片乌丝密布的笼罩下,白雪公主一双碧水似的眼睛阴狠地眯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她一步踏出了棺材——她刚一踩在林地上,周围的小矮人就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树林里。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看来你这个人不是很受欢迎啊,”林三酒抹了一把脸,叹着气说。“有这本事留着对付你继母多好……”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中了白雪公主的痛处,对面的少女忽然尖啸了一声,迅速扑了上来;正当林三酒微微诧异了一下,以为这个人物竟然也是个肉搏系的同时,已经扑至眼前的少女身体,忽然如同浮泡一样,瞬地化在了空气里。 随着白雪公主的消失,林三酒随即骨翼一紧。仿佛被一只大手给死死拽住了,狠狠向空中扯了上去——一股就像是马上要活活撕下肢体一般的剧烈疼痛,立即钻入了她的大脑里,让她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忍痛扭头一看,原来刚才紧紧缠着骨翼的无数发丝,都一根根朝空中浮了起来,笔直地指向了天空,化作了一股股大力拽住了她的骨翼,还在不断地向上升去——而她的脚腕却还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咬牙叫出了【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林三酒反手一挥。便切向了空中层层叠叠的发丝;然而往常无坚不摧的震荡切割刀,这一回竟然“叮”地一声,被柔韧的头发给震了回来。 林木间顿时回荡起了白雪公主隐隐约约的笑声。 忍着后背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撕裂痛,林三酒冷笑着挑起了一边嘴角。 她转手收起了【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面色虽然因为疼痛而白了不少,但神态看起来却还有几分好整以暇:“……哎,我有一个问题,也就你能回答我了。你的头发都用来拉扯我了,你现在莫非是个光头?” 从四面八方几乎同时响起了一声冷哼,也听不出来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没有半点儿预兆。“纯触”状态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什么,下一秒,依然一头乌发的白雪公主就忽然浮现在了林三酒的背后。 就像一个肥皂泡似的,她轻飘飘地落在了林三酒的双肩上;双膝刚一碰着她的肩膀,眼见对方的双手像闪电似的朝自己袭来,白雪公主“咯咯”一笑,瞬地又没了影儿——林三酒含着重重力道的一击,只落进了一片空气里。 白雪公主才刚一消失,后肩膀上被她碰到的两个地方立刻火辣辣地发起了麻;一个眨眼的功夫,林三酒就再感觉不到那两片皮肤了——“纯触”状态就像是被黑洞吞吃了两处一样,失去了连接后骤然破碎了开来。 “只需要再在你身上印上两对 ‘毒印’,你就要下去见我的王子啦。”白雪公主的声音在林木间轻轻柔柔地回荡起来,似乎觉得被吊起来的敌人很好笑,听起来也很开心:“……等你见到了他,你可要好好地道歉啊。” 身材高挑,瞳孔浅淡的女人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立刻反手拽住了自己的骨翼,似乎是想借此减轻一些越来越紧、越来越沉重的拉力。只不过密密麻麻的发丝实在是太多了,厚厚地甚至遮蔽了天光——与这拉力一比,即使林三酒臂力再大,也丝毫无法叫她的骨翼不被拉得越来越直。 白雪公主似乎十分满意眼下的情况;黄莺似的清嫩嗓音轻轻地哼起了歌,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身影,又一次浮现在了林三酒的面前。伸直双手,白雪公主倏地按上了她的肩膀—— 然而这一次,她雪白的两只手却直直地透过了林三酒的“肩膀”,像是穿过了泡影一样,一下子按进了空气里。 白雪公主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穿透了身体的手,又抬头看了一眼林三酒。 林三酒歪头朝她微笑了一下。 “……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懂得怎么在显影上动手脚的。” 明明是面前的这张脸上,嘴唇在一张一合;然而声音却是从身旁别的一个什么地方传出来的——白雪公主才暗叫了一声不好,猛然便被人一把拦腰举了起来;还来不及使出什么手段来。后脑便重重地被一道巨力给砸中了。趁她眼前一黑的功夫,空中漫漫扬扬的发丝都飘落了下来,没触到地面,就接二连三地消失了。 踩着白雪公主的后背。将她的头死死地按进了一堆落叶里,林三酒还嫌不够,干脆一翻身坐在了她身上——抖了抖骨翼,感受到后背肌肉传来的一阵阵酸麻疼痛,她这时才吐出了一口恶气。 要不是她在情急之下忽然想起身上还有一本从图书馆里得到的【How to render】。只怕这一回自己真要陷入被动了—— 【How to render】:人之所以能看见东西,是因为有光。这一本书有着强大的扭曲光影的效果,请慢慢发掘它的效用。 已激活用途1:将筷子放在一碗清水里时,它看起来就像是向上弯折了一样;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正是光线反向延长后在真正实物上方投射出的虚像。所幸使用者林三酒曾经学习过初中物理,因此激活了这一制造虚像的功能。 注:虽然可以无视空气及光线条件折射出虚像,但是虚像与本体之间的距离受到使用者的战力水平、以及对本书的熟悉程度所制约;另外,不管能力上升多少,本虚像只能维持三十秒钟,每十小时可以使用一次。 由于刚才骨翼和脚腕都被头发给缠死了。林三酒本身压根也不能动;而折射出的虚像离她的本体又不能太远——当白雪公主双手按上来的时候,她险些就要被碰着了;还是她一咬牙,破釜沉舟似的一个拧身,这才避过了白雪公主,一把将她给抓住了——只不过这一个动作所引发的剧痛,让林三酒现在想一想都还一肚子邪火。 拽着头发将白雪公主拉起来,她手里一挥,多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随即一把拍在了少女脸上:“……你这种人,还是死着的时候让人喜欢一点儿!给我吃了!” 苹果的气味顿时漫进了白雪公主的鼻腔——这正是刚才林三酒花15个体力值买下的毒苹果。 闻见了什么克星一样。白雪公主立刻挣扎了起来;如同一条离了水的鱼,她使劲地扑腾着手脚,“呜呜”地闭着嘴巴不肯张——然而跟林三酒捏住了她下颌的力量比起来,这一点反抗实在微末得不值一提。 眼看着苹果已经被塞进了牙缝里了。白雪公主突然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哇”地一下嘹亮地穿透林间,反倒叫林三酒一愣,顿住了动作。 “我、我都被我后妈毒死了一回了,”她短短几秒里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又要来毒我!不光毒我,你还杀了我的王子!没有了王子。我活了又有什么用,我那继母还不是想杀我多少回,就杀我多少回吗!” “你倒还有理了?”林三酒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说点什么,只见从不远处的树后又战战兢兢地探出了一个小矮人的脑袋。 “那个,请问……”这一个胆子似乎不大,“你是打算杀了公主,还是不杀呢?” ……这又是一个选择题? 林三酒一凛,看了看小矮人,又看了看地上的白雪公主——后者由于哭得太狠,反倒叫人担心那苹果会不会顺势滑进她气管里去——想到这儿,林三酒一把掐住了白雪公主的脖颈,吼了一句:“别哭了!不杀你!” 白雪公主立刻抽抽噎噎地停住了,“呜哇”一声,把苹果又吐了出来。 说来也怪,这块苹果不管被吞进去多少次,看起来总是像刚切下来似的光洁如新。 好歹也是花了体力值买的……林三酒一挥手收了苹果,也不站起身,只对着白雪公主的后脑勺叹着气问道:“……你们想要我怎么样?” 黑蓬蓬的头发后头传出了一个鼻音浓重的哭腔:“我不管,你必须解决掉我的继母,要不然我也跟你没完!” “你们这是赖上我了?”林三酒哼了一声,“我没有时间跟你们胡闹,我还有事——” 白雪公主阴阴地转过半张脸,眼睛还红着。“你不就是想要追上一只黄鸟吗?那种鸟在我的国家里多的是,随便放出去几只,就能替你追踪到你的那一只了。怎么样,干不干?” 很显然,击败了白雪公主、却又不杀掉她的话,大概就会出现这么一个“被赖上”的选项……林三酒眼下也没有了别的办法,尽管还一肚子气,但最终还是拉着脸从白雪公主身上站了起来。 用自己脏兮兮的、沉重的一双靴子踢了踢白雪公主,林三酒冷着声音道:“起来带路!” 见白雪公主一身狼狈地站了起来,七个小矮人也纷纷地从林间冒了头,都簇拥了过来——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有点儿害怕自己的公主似的,一声不吭地跟在少女的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白雪公主的国家,也不知道在哪里,离这儿远不远……转着这样的念头,林三酒心不在焉地跟上了这一群大大小小;然而才转了半个山坡,她就不禁睁圆了眼睛。 ……她怎么又忘了,这儿是一个画风随意的卡通世界。 “这一路走得真不容易呀,”几个小矮人交头接耳地说,表情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伟大的任务。“……咱们终于到了。” 站在山头上,视线里遥遥的远方已经出现了一座被烟雾笼罩着的城池。迷迷蒙蒙地,它看起来依然十分庞大;代表着高高低低屋顶的各种颜色,几乎像是无限般地铺展了出去。 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座城池,林三酒忍不住惊讶地回头看了看——白雪公主的脸色一点儿都不比她好看多少。 “你的国家……看起来还真……”林三酒有点儿找不着词了,想了想,她才说道:“……阴森啊。”(未完待续。) PS: 罪恶梦~你的和氏璧和月票我已经拿到手软了,这可怎么办好~要不然你看看我肉偿行不行?不瞒你说,我长得可俊(zun)了!别家腊肉都不如我好看!话说你平常也多留个言嘛,让我充分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上一章炸出了书评区好多深圳的,我一会就去跟你们交流一下哈哈哈。谢谢今天的打赏党,有桥本汉子的2个、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一抹深红、娜乌西卡、mikasayou的2个、熊猫妹纸、书友160118123058160的平安符,还有东东东666、老不死的。海味、的香囊! 妈呀55了,我赶紧先发了,再补月票党人名单~老是补你们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记得清空缓存才能看到新的更改啊! 373 因为她是林三酒 ……说这个地方阴森吧,好像也不大合适。 走在一条黑黢黢的小巷里,林三酒双手插进裤兜里,目光不住地在身边来回扫了几遍,只觉越走身上越不舒服。 这儿的能见度很低,空气里永远漂浮着颗粒可见的雾气;远处无数根笔直的烟囱,正不知停歇地往外喷吐着更浓、更多的烟雾——泡在其中久了,连鼻腔里都有一股硫磺的味道。明明没有下过雨的痕迹,但不管是小巷的地面上,还是宽阔的马路上,总是积着坑坑洼洼的脏水,不小心一脚踩进去,登时便会溅得小腿上到处都是。 一路上稀稀拉拉的民居,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被霉斑和潮气给腐蚀了五十年以后的样子,墙上蔓延着一层层厚厚的黑渍,顺着才刚到林三酒眉毛高度的屋檐往下滴水。即使是在遭遇了末日的真实世界里,也很少能看见这样污糟的模样。 白雪公主一身柔软顺滑的白色缎子衣裙,在走了十多分钟以后,裙摆处已经变得黄黄黑黑、尽是泥点了——然而比这裙子更难看的,还是她的脸色。 小矮人早在城市边缘处就停下了脚,没再送公主回宫了;林三酒瞥了她一眼,斟酌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放弃了照顾对方心情的打算,直直问道:“你就出生在这种地方?老实说,你和这个城市看起来,完全像是两部卡通片……” “我的王国当然不是这样子的!”白雪公主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尖锐地反驳道:“我的王国虽然小,但是蓝天碧水、树木成荫,是很美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林三酒顿住脚,“那我可走了。” 白雪公主顿时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涨红了,一张漂亮的小脸更是已经急得拧巴了,“不是,我认识这儿,你别走……哎呀,我是说。这个地方就是我的王国,但是以前它不是这样的——” 这种事情,自己早就猜到了——说要走,也是成心为了让白雪公主着急的;一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林三酒一边顺手从一幢民居的墙上扯下了一张纸。 也不知道贴在这儿有多少年头了,她一下子摸了一手的灰;纸在潮气里被泡得软软的失去了韧性,表面上泛着一圈又一圈的黄色污痕,连原本印在上头的东西都看不太清楚了——只是几乎每一个眼睛能看见的地方,都贴满了这样的纸。从街头一路贴到了巷尾。 轻轻地抖了它一下,林三酒仔细地看了看;连白雪公主也闭了嘴,惦着脚尖伸长了脖子。 ……足足看了一分钟,林三酒才有点愣愣地放下了手。 在霉斑和污痕里,很需要一点儿分辨力才能弄明白它上面写了什么;然而假如她没看错的话,这是一张宣传单。 一张选举拉票用的宣传单。 从最底下的粗大黑体字上,能隐约看出“VOTE/FOR”的字样,显然是为了什么人在拉票;后面的一串英文名字又长又陌生,林三酒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辨认出了一个“McDuck”。 一惊之下。她的目光立刻挪回了那一圈一圈的黄色污痕上,突然明白为什么每一张纸上这个部分的污痕都泛黄了—— “史高治,麦克老鸭是你爹?” 她转头死死地盯住了白雪公主。 少女花瓣似的嫣红小嘴微微地张成了一个“O”字,看起来并没有鸭子的血统——“你在说什么蠢话呢?” “你自己好好看看,”林三酒不耐烦地将纸一把盖在了她脸上,“这是史高治麦克老鸭为了竞争国家总统而制作的传单!” 她隐隐约约记得,这个角色似乎是唐老鸭的叔叔,好像还很有钱来着……一边看着白雪公主逐渐变了脸色,林三酒一边不太确定地想道。也对,有钱才能竞争总统嘛。虽然这里是个卡通世界,内在逻辑却挺写实…… “我们国家什么时候实行民主制了!”白雪公主又是一声尖叫,震得不远处房顶上顿时“扑棱棱”地飞起来了三五只乌鸦。“我父王呢?还有我那个继母呢?” 既然明知道林三酒不会有任何答案,她也顾不得形象了。一把将裙子撩起来提在手里,急急地朝前冲了出去;林三酒叹了口气,也迈步跟上了。 虽然城池扩张了起码有三四倍,但好在王宫作为中心标志的建筑物,仍然稳稳地守在了城中央——险些在蛛网一般的小巷窄道迷失了好几次,二人总算找到了王宫的所在处。 远远地一瞧见王宫。白雪公主的焦急神色顿时减轻了点儿。 即使以前没来过,林三酒也能猜到,在这个污糟阴暗的城市里头,大概唯有王宫看起来仍然像以前一样:每一处王宫建筑都如玉一般洁白,精巧而充满奇幻风格的屋顶高高低低地立在浓雾里,偶尔闪烁出一点金色的反光,正是来自于它黄金雕琢的包边和装饰。 “这儿和你的画风就能对上了,”林三酒跟在白雪公主身后说了一句,“……只不过空气这么脏,怎么唯独王宫这么干净?” “你不懂,王宫里是有专人负责擦拭外墙的……”白雪公主才刚答了这么一句,几乎就像是为了回应她这话似的,从不远处王宫大门里走出来了一队挑着水桶、拿着清洁工具的人;人人脸上蒙着一块破布,支起了架子,就开始在墙根底下涂涂刷刷起来。 进来这么久,除了水沟里的老鼠、乌鸦和窗户后一闪而过的脸,这还是林三酒头一回见着活物。 “走吧,”她拽了一下白雪公主的袖子,“既然来人了,咱们也正好过去问问,这个麦克老鸭是怎么回事,你父王又在哪儿。” 这一拽,白雪公主却纹丝没动。 林三酒顿下脚,回头看了一眼少女。 虽然这一下她没有使劲儿,但白雪公主也不是被拉着才能动的——然而此刻少女就像是刚被人把魂抽走了似的,傻傻地一动不动。嘴巴张成了一个有点儿痴呆的样子。 顺着她呆滞的目光朝前方望去,一个个头儿不高、浑身脏灰的老头儿正跌跌撞撞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雪!”这个刚刚从清洁工人队伍中跑出来的老头儿,满脸的皱纹里几乎都还夹着一条条的黑泥,面色由于营养不良而泛着枯黄:“白雪。你回来了!你还好好的,我的宝贝女儿……” ——这是国王? 白雪公主维持着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被老头儿一把抱在了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然红了眼圈,迅速推开了老头儿。不可置信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父王?这、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可不能再叫我父王了,”干瘦老头儿连忙摆摆手,“如今国家在麦克老鸭先生的统治下,一天比一天好了;什么国王的地位,那都是过去了……” 从他干枯苍老的面皮后头,林三酒费了好大力气,才看出了一个跟白雪公主有几分相似的轮廓来。 不过她管不着什么家事国事的,看样子那位继母也不存在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了的好…… “那只鸭子到底是谁啊!父王你又是怎么弄得这么难看!”白雪公主脸都涨红了。脖子上都浮起了青筋,又是甩手又是跺脚:“为什么突然就从国王到总统了——” “哈哈哈,这当然是人民的意思。” 一个有几分粗的声音突然在老头儿身后“嘎嘎”一笑,顿时叫在场三人都静了下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曾经的国王——老头儿忙转过身,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叫了一声“总统先生”。 他这一转身,也叫林三酒和白雪公主看清了他身后的人。 ——当然,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人。 头上顶着一顶高礼帽,鸭喙上架着一副圆片眼镜。半个圆滚滚的身子都包在了一件黑色礼服里,然而下半身却什么也没穿——看起来与卡通片里的唐老鸭相差无几,唯独两腮处长而蓬松的短毛表示出这是一只上了年纪的鸭子。 与米老鼠相比,麦克老鸭看起来模样正常得多了——尽管它的体型也超出了常人一半大小。一张开嘴,简直能把白雪公主的脸都吞进鸭喙里去;眨眼的时候,也同样是由两边向中间眨的。 “原来你就是白雪公主,”麦克老鸭矜持地抚着自己的礼服,笑着朝她说道,“……你们过去王室内部的事情。早就妥善地解决好了;如今这个国家迎来了新的进程,希望你不会是它的阻碍。” 一低头,麦克老鸭显然注意到了被白雪公主攥在手里的传单。 “哎呀,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它似乎很不好意思似的挥了挥翅膀,“国会早就通过了决议,任命我为本国终身制总统了,这些传单也该清理一下才对……要不今天你们先不擦拭王宫外墙了?” 它转头对老头儿说的这一句话,仿佛突然点燃了白雪公主无限的愤怒——她一把推开了自己的父王,抢上两步对准了麦克老鸭庞大的鸭脸:“你说 ‘解决了’是什么意思?我那继母呢?还有,你怎么敢让我的父王干杂活,你个家禽!” “哎呀,竟然敢说我是家禽。”麦克老鸭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两条竖缝,鸭嘴扁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你的继母不是本国人,已经回到她自己的君主制国家,继续做她的公主了……而如今你却不是公主了,这件事说不上哪儿,还真有点讽刺呢。” 白雪公主已经被这话给气得愣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趁着这个功夫,麦克老鸭一转眼,看见了林三酒。 “噢,这位一定是来自远方的游客吧?”它彬彬有礼地打开了半个鸭子翅膀,两只竖起来的眼睛迅速朝中间眨了一下。“……我从我侄子那里听说,又有游客来到这儿观光游历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了面。我倒是对你有一个不情之请,假如你答应了我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帮助。” 它重重地把“一切”两个字,咬得特别响。 在这样的暗示下,林三酒立刻想起了米妮老鼠的金指环。 只要找到那个指环,这一局就能够结束了——外面的猫医生此刻单独身处于灵魂和人偶师之间,偏偏这两个家伙都是不受它影响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战力的人偶师,又偏偏陷入了昏迷,万一有人不怀好意、接近他们的话…… 这些念头不想则罢,一旦想起来,林三酒就焦虑得恨不得能够马上出去才好。 “什么事?”她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很简单。”麦克老鸭搓着翅膀说,“白雪公主对我的意见太大了,我希望她能够去另一片土地上生活……我已经找好了地方,只需要你把她押过去,这事就结束了。到时,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 它说这话时的表情,就好像身边的两父女不存在似的——愣了好半天,白雪公主才反应过来麦克老鸭的意思,脸色登时白了。 “不行!”夹杂着愤怒和恐惧,少女惊叫了一声;往林三酒身边跑了一步,她又警惕地停下了脚,紧盯着她:“你答应我要帮我对付继母的!如今她不在了,你就要帮我对付这个鸭子!这是说好了的!” 谁跟你说好了——林三酒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麦克老鸭。 麦克老鸭胜券在握似的微微一笑,朝她歪过了头:“……如何呢?你是选择帮助我,一位私人财产富可敌国的总统,还是这个一文不名的小姑娘?” 我就知道这又是一个选择题—— 林三酒呼了一口气,再次将双手插\进了裤兜,抬头看了一眼乌蒙蒙的天空。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就让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死了算了……搞得这么麻烦。”她收回了投向天穹的目光,来回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骨节发出了“咯咯”的几声响。“抱歉,我这个人有的时候脑子不是很清楚,你习惯就好了……我选一文不名的小姑娘。”(未完待续。) PS: 章节感言说有敏感词,整个章节都不让发了等待审核中……我删了感言重发试试……可能会出现发两次的情况,咋办…… 374 你看起来一副很穷的样子 在林三酒这一句话说完之后,王宫门口的小道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几双眼睛立刻都黏在了她身上。 连刚才还在一个劲儿嚷嚷着要林三酒帮她的白雪公主都瞪大了眼——显然这一个结果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结结巴巴地发出了几个音节,白雪公主这才傻乎乎地问了一句“……真的啊?” 林三酒真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当下一声也没应,目光只是紧紧盯住了对面那只比自己还要高大一圈的巨型白鸭子。 透过迷迷蒙蒙、脏脏灰灰的空气,史高治麦克老鸭有几分遗憾似的砸了砸嘴,带着一种极不认同的神色,从鸭喙里传出了“啧啧”的几声响。它歪过头看着林三酒,好像还有点儿不解:“……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成为总统,代替国王进行统治,是经由国会投票一致认可的……虽然这个小姑娘很不情愿,但没办法,社会总是要进步的。”麦克老鸭耸了耸肩,摊开了两只翅膀:“这一切过程都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你如果是出于同情心才选择帮助白雪,那你可就想错了——她只是在怀念自己的特权而已。” 麦克老鸭显然辩才很好,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十分在理;听了这么一席话,林三酒也恍惚觉得自己反对它反对得没有道理——看了身旁的白雪公主父女一眼,摇了摇头,她最终还是沉下声音说:“……你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感觉上才是正确的。” 麦克老鸭满眼的遗憾,简直浓得快要扑出来了似的。 “真可惜。你看起来明明是一位未来无限的年轻人,却偏偏做出了这样错误的选择……”它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笔挺礼服上不存在的灰,一双眼睛从镜片后头低了下去,眯成了两条竖线。“好吧,那么你们想要我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就在林三酒一愣,还没开口的时候,白雪公主“腾”地跳了起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打死它!反正就是一个鸭子而已!” 老实说。有时候当白雪公主展露出性格中狠毒的一面时,倒真会叫人觉得她和继母才是亲生的一对母女——林三酒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语气十分不耐烦:“要杀你自己去杀,我没有那个闲心。” “那你怎么就杀了我的王子?”白雪公主立刻反唇相讥了一句,见林三酒眼睛一眯。又立刻改了口:“好吧,不杀就不杀好了,我要它把王国还给我的父王!” 这个听起来比杀鸭子还麻烦——白雪公主话音刚落,不等林三酒开口,只见麦克老鸭忽然哈哈一阵大笑,翅膀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肚子,甚至震落了几片羽毛。 “进了我史高治手里的东西,就再也没有出去的份了。”抬起眼镜,它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来吧。这位游客,你要是能够叫我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这可真是一项前所未有的成就了。” 心里一动,林三酒立刻瞥了它一眼。 ……听这意思,莫非自己可以在这儿拿到额外体力值奖励不成? 在星空游乐园的项目里,能够拿到额外体力值奖励的条件,说白了其实只有一个:在完成项目通关条件之外,玩家如果做了能够令自己受益、或者促进游戏进行的事,则可以在出关后拿到奖励。 史高治麦克老鸭,也许就是一个“得分点”。 想到这儿。林三酒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我听说有钱人往往都比穷人惜命一些,”她一眼也没有看在一旁躲得远远的白雪公主父女,“……用你的命跟你交换总统的位子,怎么样?” 麦克老鸭露出了一个扁扁的笑:“对抗我。你还是太天……” 鸭子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面的女人忽然一闪身子,随即不见了踪影。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连空气都还像是一潭水似的那么安静——麦克老鸭立时往后跳了两步,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声:“保镖!” 随着这两个字一出口,鸭子周身的气流一晃。忽然从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里浮出了几个浅浅的影子来;影子在一眨眼间便由淡转浓,迅速凝实成了几个黑衣人的模样,几人往前一扑,“咚”一声迎面和突然现了身的林三酒砸在了一块儿。 以林三酒如今的速度与力量,就算是与火车头相撞,恐怕也能将后者给撞飞出去——然而这一撞之下,那几个黑衣人却连一步也没有后退,仍然稳稳地拦在了林三酒面前。 “哈哈,我的保镖实力都是很——” 麦克老鸭一个“强”字还没吐出口,忽然一呆,眼镜滑下来了一边;远处的白雪公主这时好不容易看清楚了,也随即跳着脚地叫了一声“好”。 林三酒一双神色沉静的眼睛,从几个黑衣人的头顶上忽然露了出来;扫了一眼麦克老鸭,她双手一推,保镖们的身体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梁的鱼似的,软趴趴地顺着她的力道跌在了地上。 在几人相撞在一块儿的那个瞬间,林三酒早就一把攥住了他们胸口的领带;拽着领带一磕,保镖们就都在她的力量下晕了过去,只有彼此额头上青青红红的一块,正慢慢地渗出了血。 见几人都倒在地上,看起来一时半会是怎么也醒不过来了,林三酒满意地拍了拍手,朝麦克老鸭笑了笑:“……他们很什么?” 麦克老鸭盯着保镖们的眼神里还有几分不可置信——渐渐地,震惊退去了,它也跟着轻声地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看来,那句话应该是很不怎么样嘛。” “这几个人,可不是原本就藏在这附近的,我甚至都没有感应到他们的存在。”林三酒从地上昏迷着的人体上一跨而过,盯紧了麦克老鸭:“……他们似乎更像是被你召唤出来的。” 虽然在这个卡通世界里,真正的活人其实也只有林三酒一个,但是这几个保镖也与米老鼠、或者白雪公主这类角色都不一样……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 “对,”麦克老鸭一口就认了下来,扁扁地笑了:“你目前正在抗衡的,是我的能力。” 【Scrooge McDuck Power】 在这个世界里提起麦克老鸭。人们想到的头两件事,一定是权势和财富。身为总统,它却已经完全掌控了国会,从鸭喙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甚至是一声“呱”。都会得到国会的全票赞成而通过。如果把麦克老鸭富可敌国的财产全部做成金币,那么这个金币海洋足以淹没半个星球。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鸭子,当你同时拥有了这两种东西时,你就掌握了无上的力量。 “不管你的能力是什么,”林三酒低低地说了一句,抬起了一只手,进入了纯触状态中。“你个人的战力都是0呢……” 麦克老鸭显然不是一个战斗角色——事实上,它和任何一个没有进化过的普通人差不了多少,不管是体能还是反应能力,都显得又弱又迟钝。如果不是林三酒对它加倍小心了的话。她甚至根本不会用上黑泽忌教她的这一种战斗方法—— 如同融化成了天地间的一部分似的,被林三酒的动作与意念所驱使,层层气流疯狂地在她身边流转了起来,汇合成了一股万马奔腾般的力,紧接着便朝麦克老鸭直直地冲了出去。这一击虽然不如黑泽忌的威力大,也不如人偶师的灵活,但用来对付麦克老鸭,应该是没有什—— 林三酒一个念头没有转完,下一秒她就像被针扎了似的蹦了起来。 她所打出去的、这一股仿佛要吞吃天地一般的庞大气流,竟然在麦克老鸭身前不远的地方狠狠地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登时爆成了一片席卷大地的狂风——那东西同样无形无色、气势庞大,林三酒再熟悉也不过了:与她所打出去的攻势一样,那正是一模一样的另一股气流。 难道麦克老鸭也会这一招? 林三酒在狂风乱流里眯起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地盯着对面穿着黑礼服的鸭子。 “哎呀。你这一招还真有几分威力呢。”仿佛对林三酒的心理活动一清二楚似的,麦克老鸭扶了扶眼镜,站在两股对碰的剧烈气流后方,看起来完好无恙,只是被风吹乱了几根羽毛而已。它身边明明空无一人,麦克老鸭却一边摆着翅膀。一边客气地笑着说:“谢谢大家的帮忙,正像我承诺的那样,每一单位的空气都可以得到5体力值,来来……” 在林三酒目瞪口呆的神色里,麦克老鸭伸出了翅膀;一阵阵的风从它的翅膀上刮过,就像在收取体力值一样——至于她刚才打出去的那一击,此时已经被消融于无形了。 “怎么,你好像有点儿吃惊啊。”麦克老鸭瞥了林三酒一眼,将自己被吹乱了的羽毛拍平整了。“你的这个能力,基本的组成单位也就是空气……花钱让空气对抗空气,这有什么难的?对了,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这附近都已经变成了我的能力范围;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想也想不到的各种东西,都变成了可以交易的对象呢。”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它,一时间还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由于你是游客的关系,我的财富现在都是以体力值来计算的。”麦克老鸭慢悠悠地从眼镜后方笑了,“你身上有多少体力值?10点?还是12点?总之,你看起来一副很穷的样子……而你知道我有多少体力值吗?” “8270557295920061点体力值。”麦克老鸭骄傲地抬起头,“从这个汇率看起来,还是我的金币更贵一些啊。” ——听见这个念都念不过来的数字,就算上帝本人站在这儿,也会起贪念的。 林三酒并非上帝,更是立时感觉到自己一颗心火热了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假如,假如她能够叫这只鸭子把万分之一——不,哪怕是百万分之一也好——的体力值分给自己,那么她担心的那些事儿,就完全不是问题了!猫医生也好,灵魂也好,进来以后甚至可以一路靠花钱通过本局…… “哎呀,你眼中这样的光芒,我真是见得太多了。”麦克老鸭用翅膀捂住鸭嘴,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是突然见到了希望以后的喜悦呢……怎么样,你不打算重新考虑一下吗?如果你现在悔悟的话还不算晚,杀掉白雪公主和她的父亲,我就给你250体力值,以及告诉你金戒指的下落。” 作为当事人,白雪公主和她的父王始终没有走远,正躲在远处一间废弃了的小房子后头,一直探着头,盯着二人的动向。白雪公主年纪小,听力也灵敏,这句话一清二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顿时就叫她脸上泛起了一片铁青。 林三酒歪头看了看鸭子,又看了一眼白雪公主。正当白雪公主脚下一软,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转身就跑的时候,只见那个高挑修长的女人又转回了头。 “……你还是自己留着当二百五好了。” 在鸭子好像没听懂似的一愣时,林三酒已冷笑了一声,骨翼一张,整个人像是一只猛禽一般,朝麦克老鸭俯冲而去;【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呼地一下从她手里现了形,在空中划过半个圆,裹着万钧力道,便朝麦克老鸭的身体上劈了下去。 麦克老鸭眼睛还没眨完一下的功夫里,刀已经逼近了自己的皮肤,当下也不由惊得脚下一软,甚至连动动身子也做不到了——然而就在刀贴上它身体的前一个瞬间,林三酒忽然只觉切割刀一滞,再也切不动了,像是被什么给黏住了似的。 “呼,吓死我了,”麦克老鸭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好几步,忽然又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迅速摆了一下翅膀:“感谢你帮忙,体力值给你了!” ……给谁? 还不等林三酒想明白这个疑惑,她手里的【高频粒子震荡刀】忽然嗡嗡一阵作响,紧接着又迅速安静了下去。 ……我的特殊物品,刚才收了这只鸭子的贿赂? 林三酒瞪大了眼,一时间惊讶太甚,甚至都没有发现身周的空气已经逐渐地稀薄了起来。(未完待续。) PS: 被昨天审核的事搞得,我都不敢放感谢名单了,我真的好方……由于审核,昨天那章的订阅基本没有,只有一些自动订阅……我的心,拔凉;我的仕途,黑暗…… 我现在先不放感谢名单了,等新章发成功以后过一小时,等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我再偷偷地放……希望今天不会被抓去审核,阿门。顺便问一句,到底谁的名字是敏感词! 375 劫富济贫才是人间正道 ……或许是因为麦克老鸭的财富实在太耀眼了,林三酒甚至一时忘了它还有另一个身份。 喉头不自觉地发出了“呃呃”的几声干响,林三酒猛然涨红了脸,一手条件反射地握住了自己的脖颈;她已经在非常努力地呼吸了,每一下胸膛的起伏都几乎叫她费尽了全力,然而被艰难吸入肺里的氧气,却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迅速减少。 迅速朝着史高治的方向冲了两步,在巨型白鸭子一脸惊慌地连连向后退去的同时,林三酒也终于感觉到她身边的空气正像是在躲避她似的,远远地……散了开去。 这个感觉,不但古怪地难以形容,也很难叫人理解——甚至连身处其中的林三酒,也不由愣了半秒。 仅仅是这半秒钟的功夫,她已经彻底呼吸不到任何氧气了。 就像是被突然扔进了一个没有大气的太空里一样;林三酒使劲张了张嘴,然而既没有空气流进去,也没有声音发出来。 在她头部周围的一圈空间里,明明什么阻隔也没有,然而竟然还是不知怎么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不管林三酒怎么翻转腾挪,头上这个无形的“真空头盔”都牢牢地跟住了她的动作——在从短短一个冲刺里停下了脚以后,原本就正处于缺氧状态的林三酒,顿时感觉到了一阵头脑发晕。 面前不远处的麦克老鸭似乎张嘴说了些什么,然而失去了空气的传播,林三酒什么也没听见——事实上,现在除了她自己牙齿摩擦、血液流动的声音之外,天地间寂静得都仿佛死了一样。 “喂,我说你别光站着啊,”就在林三酒扶住膝盖,试图平缓下自己剧烈的心跳时,从远处废弃的破败房子后面探出了一个头:“你在干什么呀,它就在那儿呢。打它啊!” 那人一头乌黑长发,一张白皙小脸,正是白雪公主。 “打我?”麦克老鸭闻言哈哈一笑,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礼服下的肚皮。“恐怕她现在有点儿自顾不暇了……毕竟作为总统。我已经下达了一条新法则:所有空气都必须立刻从游客头部周围空间撤出,不得回迁;作为拆迁补偿,由我本人开出了每单位空气25体力值的高价……现在,你这个帮手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了呢。” 白雪公主压根没有听明白。只是愣愣地盯着鸭子——即使她一点儿也不清楚前因后果,也知道林三酒处的情况大概十分糟糕。傻乎乎地看了一眼场中那个高个儿女人,白雪公主颤着嘴唇,转头对自己的父亲低声说道:“……父王,要不咱们先跑吧?” ——虽然没有亲耳听见这一番话,但是林三酒多多少少也想明白了:这一定是麦克老鸭能力的一个新用法。 尽管进化者憋个几分钟呼吸不是难事,但由于“真空”来得太突然,她肺里连最后一丝气儿都没存住,一下子就被憋得连血液都冲上了脑门;林三酒死死一咬下唇,垂下头。在半红半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狠狠的笑。 如果不能再呼吸氧气了的话,那么只要在自己憋不住之前,击倒麦克老鸭就行了—— 几乎连这一个念头都没转完,林三酒的身体已经先于她的思维而先一步疾冲了出去;这一次她不敢再保留任何实力,瞬间便达到了最大速度,身影腾地一下在空中就花成了一个淡淡的虚影。 “保护——”史高治麦克老鸭只来得及叫了这么一声,半空中已经如同暴雨一般袭来了无数白森森的影子;尖利狰狞的白影瞬间笼盖住了它所在之处,竟然密密麻麻地连一丝逃跑的空儿也没给它留下来。 然而当所有的骨翼都狠狠地扎了下去,同时集中在一点以后,林三酒就知道。自己又一次打空了。 以麦克老鸭的身手来说,本来是绝无可能逃过她这一击的;然而就在林三酒即将碰着它的前一秒,它脚下的土地便忽然像是沙土、或是沼泽似的,一下子轰隆隆地塌陷了下去。连带着麦克老鸭也重重地砸落到了地面以下的一个大坑里。 ……不用说,这一次跟它做交易的,一定是大地了。 林三酒此刻不能呼吸,更是一秒也不敢浪费;当她刚刚一抬骨翼,正要顺势跳进去解决这只鸭子的时候,她自己脚下的地面忽然动了——连摇也没有摇晃一下。土地猛然毫无征兆地分崩离析成了好几块,林三酒踩着的那一片地面像是一个机器零件似的一翻,她有所反应时已经来不及了,立时便跟着也滚了进去。 “哎呀,”麦克老鸭忙一下子跳出了土坑,“真是吓死我了……这都一分多钟了,怎么她还这么有精神!” 余惊未消之下,鸭子屁|股一摆一摆地朝远方逃出去了好一段距离,似乎生怕林三酒一个猛子冲出来继续追杀它似的;然而或许是这一次与土地的交易特别成功,纷纷落落的土块几乎将她给半埋在了地下,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一张脸憋得血红的林三酒才挣扎着从地下爬了出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林三酒的体力又被急剧地消耗了不少;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思考,都变得越发艰难了。 麦克老鸭抱着两只翅膀,谨慎地从远处观察了她两秒,这才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容来。 “呼,”它首先出了口气,轻声说,“……看来你顶多也就只剩几分钟的功夫了。” 即使不明白它说了什么,林三酒也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妙。 憋气的状态她已经不算陌生了,然而麦克老鸭这样叫人根本无法下嘴的对手,她却是头一次遇见——假如全世界都是你对手的朋友,你甚至连它的边儿都挨不上,那么这一仗还要怎么打? 然而眼下如果不击倒麦克老鸭的话,林三酒面临的就是一个活活憋死的局面了。 还有三到四分钟——她在心里默默地想道。这个差不多就是她所能憋气的最长时限了,只是到了最后那半分钟的时候,当真是比死还要难受,更别提什么战斗力;也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也就只有两分钟多一点儿而已了。 脑子飞快地转了一遍。然而每一件浮上林三酒心头的特殊物品,都无法为她提供任何帮助——不但没有帮助,甚至还有可能像【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一样,反而被收买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林三酒的束手无策。麦克老鸭镜片后的一双眼睛越来越亮,拍了拍翅膀,甚至还大着胆子朝前踱了几步。 “我好心地提醒过你的,”即使明知道对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史高治依然忍不住满面笑容地开了口:“……你看起来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不应该和我作对的,真可惜……等你死了以后,你的身体、能力,以及身上带着的所有东西,都会转化成这个世界的资源落进我的手里。我倒是得好好感谢你才行……” 林三酒死死皱着眉头,脸色渐渐地由红转了青——浑身上下的血管从皮肤上浮了起来,如同崎岖狰狞的树根,正在不住地渴求着氧气;然而到底应该如何靠近这只鸭子身边,林三酒仍然毫无头绪。 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废弃的旧屋,白雪公主早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是见势不妙跑了。还是缩回了墙壁后头。 一咬牙,好像下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在麦克老鸭警惕地退了两步之后,林三酒忽然将【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叫了出来,一挥手,将它扔到了鸭子脚下,顿时发出了“当啷”一声响。 麦克老鸭低头看看刀,又看向了林三酒,挑高了一边眉毛。 对面的女人还没有完,手指一挥一摆之间,更多古古怪怪的东西都在空气中显出了形:有几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一个吹风机、一只闹钟、一把模样笨重的黄铜枪……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麦克老鸭脚下就已经被扔满了一小堆东西。 它从镜片后抬起了目光,只见对面的女人正好朝它比划了一个手势,在自己头部旁边迅速画了个圈。 仔细想了想,麦克老鸭有点儿明白了。顿时露出了一个扁扁的笑容:“……哎呀,这莫非是打算缴枪投降了吗?” 它亮亮的目光从林三酒身上,又挪到了脚下那一小堆东西上,笑容越发大了。它刚才自言自语的那几句话,在没有了空气传播以后,林三酒根本听不见;所以她压根也不会知道。只要她一死,所有的东西都会是自己的,甚至还会更多——想到这儿,麦克老鸭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缓兵之计。 “这些不够,”它朝地上的东西摆了摆翅膀,做出要讨价还价的样子来,有意将鸭嘴慢慢地做出了人类的口型来:“拿出你最好的东西来换你的命。” 这一回,林三酒果然脸都微微拧了一下。最开始拿出来的东西,肯定也是价值最低、舍弃起来最不心疼的——麦克老鸭满意地看着林三酒一摆手,几乎是充满不舍地、慢慢地将一本书扔在了地上。 低头看了一眼,麦克老鸭再次摇了摇头。 有了当事人的主动帮忙,它现在已经能够理出一个物品价值的排名了;倒真叫人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一脸穷相的女人,身上东西还真不少。 也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心疼,林三酒几乎连表情都狰狞了,犹豫了几次、眼里闪过了几次凶光,到底还是终于拿出了最后一件东西—— 这玩意儿不起眼,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扁盒子;但是它刚一被放在地上,麦克老鸭顿时精神一震,嗅了嗅空气。 常年跟各种珍贵的物品打交道,麦克老鸭的直觉早就被培养得非常敏感了;虽然还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才一看见这个小木盒,鸭子立刻便意识到这个东西的价值非凡。 “好好好,这个东西我要了,”麦克老鸭紧盯着盒子,恨不得马上就将它收进怀里,甚至连等待林三酒憋死的耐心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告诉你,你现在立刻朝那个方向跑,跑出十里地,就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到时候你自然就能呼吸了。” 林三酒眯着眼辨认完了它的口型,当即连一秒钟也没有耽搁,立即跳了起来,转身就朝东边跑去,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这个东西好,这个东西好,”麦克老鸭连身边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特殊物品都顾不上了,翅膀尖轻轻地从小木盒上抚了过去,激动得两只眼睛直往中间眨:“……来来,到爸爸这儿来……” 盒子没有锁,白翅膀尖一掀,就把它掀开了,露出了里头空空如也的底部。 “诶?空的?”麦克老鸭蹲坐在地上,依然十分珍惜地轻轻碰了碰它。“这件宝贝是干什么用的呢……” 话音未落,它两腮处短短的毛忽然飘动了一下。 麦克老鸭兀自毫无知觉,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刚伸出了翅膀的下一秒,一股巨力便从后方猛然踹上了它的后心——麦克老鸭连一声惨叫也没叫出来,身体便直直地向前扑到了;紧接着,木盒盖“啪”一声被什么人给合上了,正好扣住了它的翅膀尖。 直到这个时候,麦克老鸭才“嘎啊”一声叫了出口;为了怕压到宝贝木盒儿,它胖胖的肚子撑着地板,使劲儿给盒子留出了个空——只是随即从头顶上伸下来了一只手,一把抄走了那个木盒。 “谢谢你对待它这么小心啊,”一个熟悉的女声,含着几分像是笑意,又像是怒意的情绪,从头顶上响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她的声音怎么传出来了?麦克老鸭呆呆地扭过脖子,眼镜从脸上滑下了半边。 林三酒一张脸上,还残余着缺氧后所留下的红潮;她冲着麦克老鸭狠狠一笑,随即将手探进了盒子里。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东西叫【劫贫济富箱】,不过用在你身上嘛,这个名字可就不合适了。” 在麦克老鸭呆若木鸡的目光里,盒子的缝隙里亮起了一阵光芒;一个小光球似的东西迅速融进了林三酒的皮肤,速度快得几乎叫人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Scrooge McDuck Power】啊……”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发感谢名单应该没事了吧? 二月份第一个和氏璧,果然是罪恶梦你给我的,谢谢你的打赏和2张月票!眼看着要过年了,我欠债这么多也不好意思……要不我争取还个更,当做给你庆祝新年的礼物吧! 谢谢桥本汉子的2个、蛋孙2个、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的2个、面包牛奶的小屋、mikasayou的2个、迷你长颈鹿、左屏翊(还有月票)、八子肖、暴戾橙的2个、细细欣欣、我是被迫的12138的平安符! 还要谢谢月票党们:谢谢阳台上的猫咪、山田米娅的2票、白夜辰、英国狐狸、柒默砚、凤舞85、灵小音、北月北、静静地看你卖萌、初凉light、紫水晶蝴蝶、尘子悠的2票、幽灵无心、呃呃~、小言西西、过来夏天的月票! 老天啊,千万不要再拉我去审核了啊 376 这一章我不会起名字 ……一股激灵灵的热意瞬间冲遍了全身,林三酒忍不住微微一个颤,随即缓缓地握起了手掌。 正如她获得【天边闪亮的一声叮】时一样,这感觉就像是从尾椎骨上窜起来的一股电似的,又酥又麻又舒畅——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手掌彻底合拢了。 指掌合拢了以后,鸭脖子就被死死地攥在了她的手里。 “咕嗝,”麦克老鸭顿时朝两侧翻了一个白眼,两只翅膀在地上无助地拍打了几下,“轻……轻点……” 林三酒此时正盘腿坐在这只庞大的鸭子胸口,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将鸭脖子在地面上按住了,看起来风轻云淡,甚至还有几分漫不经心。 然而只有身处于她手掌压力下的麦克老鸭,才深切地体会到了这股钢铁一般紧箍着自己气管的力道——要不是被毛覆盖住了看不出来颜色,只怕它现在的脸色也红得与林三酒刚才不相仿佛了。 “你叫我轻点我就轻点?”林三酒朝它笑了一下,心里充满了复仇似的快感。“我凭什么?你跟我关系好?” “咳,咳,那个……对不起?”麦克老鸭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它眼镜片早就掉在地上碎了,两只竖起来的眼睛用尽力气挤到了边缘,露出了一多半的白眼球。 我缺你这句道歉? 林三酒没应声,只是手上忽然加重了力气,立时把鸭子最后一个尾音也给挤了回去;伸开两条长腿,她“啪”地踏住了麦克老鸭的两只翅膀。 巨大的鸭子顿时生不如死似的挣扎了一下——只不过以它的体力来说,连眼珠子都几乎瞪出来了,也丝毫没能让自己的处境松快一分。 “我可以补偿你……”好不容易,麦克老鸭才嘶嘶地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求饶。 等的就是这句话——林三酒微微地松开了一点手指,忍不住嘴角朝上泛起了笑。 下意识地抬头扫了一眼,见这条小道附近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和鸭子二人,她随即低头问道:“……你打算怎么补偿?” “你不是想知道金戒指的下落吗?”麦克老鸭立刻抬起了头。语速飞快,显然早就想好了:“我告诉你它在哪!” “你说。” “从这条路一直往下走,穿过我国的矿产区,你会进入一个森林……森林里有一个月牙形的湖。那片林子不大。我国的工人早就把能砍的树都砍得差不多了,你在里面转转就能找到月牙湖。”顿了顿,麦克老鸭瞥了她一眼:“……湖旁边有个小木屋,屋主手上就有你要找的那个金戒指。” 林三酒点了点头。她倒不担心麦克老鸭说的是假话——作为一个副本角色来说,不管它说的是真是假。都会成为这个副本里林三酒必须经历的一部分。 只不过她还是没从麦克老鸭身上站起来;不但没站起来,骨翼还“腾”地一下展开了——白森森的无数利刃伸展在空气里,在一双鸭子眼里闪烁着点点混沌的光芒。 “你还要什么?”麦克老鸭警惕地问道:“连我的能力你都拿走了,你也该知足了!” “我要问的正是这个。”林三酒低下眼睛,“你并不是一个进化者——其实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我能够收走你的能力?为什么你又有能力?这个能力到了我手里,真的能用吗?” 事实上,她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这个副本是怎么来的,里面的副本生物又是什么……然而她知道,很多事就算自己问了。麦克老鸭也未必就能提供出答案来。而且这样追究下去,她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末日世界的根本——而在眼下这种情况里,想这些近似于无解的问题只会对她有害无益。 麦克老鸭转了一下眼珠,看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多大的事啊,我还以为你要抢我金币呢。没错,我现在的确不是一个进化者……”麦克老鸭看着林三酒,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两字似乎被它咬得特别重:“……但这什么都不影响,只要能力在你身上了,你就照样可以用。” 林三酒皱皱眉。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这样视财如命的人——鸭,丢了能力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心疼?” “唉,”麦克老鸭虽然叹着气,脸上笑意却越来越浓了。那模样就像是看在一个蒙在鼓里的人似的。“你这话一问,我就知道你还嫩着。不仅仅是星空游乐园,这世上的所有副本,都是一个没有生长完全的小型末日世界……既然它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那么也就都会遵从一些末日世界里共有的规则——比如说,一个普通的末日世界里。会生长出末日以前没有的特殊物资——不管是特殊物品也好,人身上的进化能力也好,甚至是堕落种……都在这个特殊物资的列表里。” 林三酒听得有愣愣的,手下也不由又松开了一些。“……你的意思是说,你的这个【Scrooge McDuck Power】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副本才生长出来的?” “没错,你虽然穷,但是不算太笨。”麦克老鸭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在别人手里攥着,“……副本设定不会变,我的财富与权势也不会变;只要你一走,这个能力我就可以再次生出来。我看你这个人还不算太狠,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小tip好了:末日世界也好,副本也好,它们的内部都隐藏了许许多多的 ‘物资’……只要你能找到并且拿得走,就是你的了——比如我的【Scrooge McDuck Power】能力。” 林三酒豁然从鸭子身上站了起来,迅捷地倒把它给吓了一跳——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她这才按下了自己砰砰跳的心脏,稍微冷静了一些。 “怎么找到这些物资?”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收起散落了一地的特殊物品,一边问道。 “靠你运气,也看你留不留神了。” 林三酒顿时想起了自己找到皮格马利翁项圈时的经历——那时她只庆幸自己运气好,却压根没有想过堕落种又怎么会有特殊物品的…… 压下了这个念头,她的目光转回了麦克老鸭身上——在今天之前,林三酒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个副本生物谈论起末日世界的规则。更别提关于他们本身的“设定”了。麦克老鸭身上有一种清晰的自我意识……或许,太清晰了一点。 不知怎么,就像忽然有点儿害怕似的,林三酒轻声问道:“你实在是不太像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虚假生物……你到底是个什么?” 麦克老鸭用一只翅膀撑住了头。笑容凝固了,表情半晌都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慢慢地开了口:“……你早就猜出来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林三酒顿时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十个所谓的副本生物里,也未见得有一个像我这样。还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儿的。”麦克老鸭的声音忽然有点怪怪的,仿佛是在强压下什么情绪一样:“……即使我的思维还清楚,大部分时间也仍然在被我的设定所左右。有时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空气在一人一鸭之间沉寂了一会儿。 “下次……”林三酒喃喃地吐出了一句话。“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会是怎么样的?” “麦克老鸭呀。”它看起来像是耸了耸肩膀,但由于鸭子没有肩膀,这动作看起来不免有几分好笑。“如果不是你问起来,我压根不会说到这儿……下一次我也许记得你,也许不记得……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既然我现在只剩下了这样的人生,我也只好接受。你不也接受了轮回世界的命运吗?” 林三酒一滞。没再说什么。 “好吧,”她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了身。拍了拍土,她又向鸭子伸出了一只手,把它从地上拽了起来:“人各有命,既然这样,我就上路了。” 麦克老鸭点点头。 “对了,”林三酒歪头想了想,忽然朝它笑了一下:“既然你也知道你的权势和财富都是来自于副本的设定,那么你就用你的体力值补偿我好了——” 她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只见面前巨大的鸭脸突然一下子沉了下去;又是气急,又是不情愿,又是心疼,麦克老鸭拼了命地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这个不行,每个人都来找我要一点体力值,600年后我非破产不可!” “……你给不给?”林三酒眯起了眼睛。虽然对鸭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她现在不光是要考虑到外面的猫医生了;刚到手的这个能力分明就是一个吃钱机,没有体力值就什么功效也发挥不出来:“你惜命还是惜钱?” 麦克老鸭显然还是惜命多一点——眼里泛起了不舍的泪花,它用翅膀擦了一下眼泪:“……我现在给你。你也不能立马拿到。等你出了这一局,才能在门口收到体力值……” 只要能拿到就行,林三酒倒是不在乎早晚;逼着麦克老鸭点头同意了以后,她一颗心都雀跃了起来——接着在附近找了找,见哪儿也没有白雪公主的影子以后,林三酒也就干脆地放弃了。 “那么,我就去找金戒指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麦克老鸭还站在那儿;或许是因为鸭子外形的原因,在不说话的时候它看起来很呆。 转过身,才刚迈出去了一步,从身后就传过来了一个声音:“……你自己小心点。要知道,不是每一个死在副本里的进化者都有我这样的运气……” 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林三酒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米奇,米妮,白雪公主,自己杀掉的那个王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它们吐了出去。甚至包括外面的烧烤店老板娘、售票员…… ——他们都曾经是进化者。 如今,他们都死了。其中一部分人被冥冥的力量留住,有的或许变了模样,有的也许没有,但都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延续了下来……只要副本存在一日,他们便能存活一日;不能离开,也不能做自己“角色设定”以外的事。 这是不是幸运,林三酒不知道;她该不该为此感到愤怒,她也懵懂着。 无数零零碎碎的想法、渴望、问题,都在脑海里沉沉浮浮,这样一路走到后来,林三酒心里只剩下了一片隐隐带着几分茫然的疲惫。 “我真想要一个答案啊。” 在走入一片森林里时,她不知不觉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声。 听见这句话的,只有意老师;然而她也没有应声——话音就这样消散在了空气里。林三酒叹了口气,收拾起精神,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天光从稀稀落落的林间落下来,照亮了地上三三两两的木桩。透过草叶林木,遥遥的前方是一片隐隐约约的银色泛光——朝前走了几步,水波粼粼的湖面就渐渐展开了它的模样。 麦克老鸭说得没错,林三酒目光在这一片不大的月牙湖上转了一圈,落在了一幢有些旧了的木屋上。 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似乎保养得也不好;草叶从台阶缝隙间茂盛地生长出来,当林三酒踩上去的时候,还顿时发出了木板“嘎吱”的一声响。这一声在幽静的林间听起来格外响亮,几乎是紧接着,就从屋子里传出了一阵脚步声。 林三酒立刻在门口住了脚,谨慎地等了几秒。见门后再度没了声音,她这才试探地抬高了嗓门,问道:“……有人在么?我来找一件米妮老鼠弄丢的金戒指,有人看见你捡到了它……” 话没说完,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林三酒抬头一看,顿时哑了壳。 “你是说这个吗?” 一个金色的圆环正在一只黑色的手指上闪着光,看起来光光洁洁。收回了手,米妮老鼠望着林三酒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你果然来了。”(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名字就这样吧,啊哈哈,我对自己要求非常低,啊哈哈。 今天收到了露娜爱娜娜的钱罐,诶嘿嘿,你是新读者吗?头一回看见这个名字!我这就欠了你半更了……希望你能忘掉欠债这事,继续喜欢这个文~ 谢谢mikasayou的2个、wjinzheng的2个(还有月票)、花汐ヽ梦汐、桥本汉子的2个、凌晨201的3个和夸奖、小爷要坚挺、amulette、amulette的平安符,松鼠家的蛋挞的桃花扇(这是考完车本的红包?), 千秋子儿的香囊和评价票!还有要谢谢天淡云飞1、九尽堂的2票、风颜、月光与影、航航是兔子的2票、然ran、书友150214222341783、影色唇彩、自由看在一、莕児、枫夜star、流紫熏衣、蠕虫低语、莱尔希.斯图加特、蓝色象限仪、潜水糖妈(谢谢支持)、思念如夕、信念、有有66的2票、乖小喵的月票! 好壮观,我看得好爽,哈哈哈 377 学以致用 ……从外边看起来至少应该也有一百来平方的小木屋,实际上在只摆了一组沙发和一套桌椅后,就再也没有能容纳下其他东西的空间了。 沙发看起来已经和一张双人床的尺寸相差无几,然而当米妮坐进去的时候,依旧把它塞得满满当当;这个显然是特地为它打制的庞大家具,把小木屋衬托得分外狭窄。 林三酒坐在椅子上,双脚再一次悬了空。 米妮手里捧着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袅袅的热汽模糊了它的两只竖眼;握着茶杯的那只手上,金戒指正闪闪地发着光。 “我不太明白……”在林三酒手边的桌上,也正放着一杯一模一样的热茶。只不过她一下也没有动它,只谨慎地望着米妮,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开了口。“这么说来,你没有弄丢你的戒指?” 米妮一时没有出声,只是将一双眼睛眯成了两条竖线,似乎十分享受似的;等它咽下了口中的热茶,这才慢慢地开了口:“从来就没有。” “那为什么米奇——” “这么说吧,”米妮打断了她,“……是我告诉米奇我弄丢了戒指的,它也信以为真了,这才委托了你去找我的戒指。” 不知为什么,但是眼前的这只老鼠,看起来与那个给她吃派的米妮好像有哪里很不一样了——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等着它继续说下去。 “你想必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米妮举起了它的一只大手,缓缓地转了转,欣赏了一会儿手上的戒指。“……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大概是在一个星期以前吧……当我忽然一下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那时正是一个凌晨。”米妮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低缓,嗓音沉沉的,却包含着一种叫人无法安心的阴森。“……我躺在床上,还有一点迷迷糊糊的,神智不是太清楚。你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吗?” 林三酒咽了一下嗓子,将身体朝前挪了挪。双脚触到了地面,随后她才摇了摇头。 米妮在茶杯的热汽之后,朝她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我躺在床上,想不通我这是在哪儿——我好不容易才花了大价钱拿到了前往红鹦鹉螺的签证。身上早就一穷二白,压根就没有住店用的红晶,过去几天都是风餐露宿……怎么会突然从一张床上醒过来呢?” 莫非——林三酒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神智清醒得越多,我想起来的也就越多。我找了一份在海上寻找物资的短工,无意间被卷进了一个副本……我根本不是成长型。几乎是在好不容易刚闯过第一局以后就死了……”老鼠的笑容仿佛凝固住了似的,僵硬而死板,再没有一丝动静:“……现在,我是米妮。” 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米妮”再次举起了茶杯。 “你知道吗,我甚至不知道米奇与米妮是谁——噢,我当然明白这是我的 ‘角色设定’,可是在我的老家里,压根也就没有迪士尼。”声气放得轻轻的,“米妮”近乎是自嘲般的笑了一下。“之所以变成了米妮。或许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吧。” 半是震惊,半是疑惑,林三酒想起了麦克老鸭那一句“十个副本生物里,也未必有一个能像我这样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体验项目里会一连出现两个这样的人,但是很显然,在继史高治之后,米妮成了下一个清醒过来的角色。 “……其实我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了。”想了想,林三酒还是小心地说了一句:“但这和金戒指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 听见这句话,米妮似乎反而微微惊讶了一下。顿了顿。它才又继续开了口:“……不是第一次?难道你还见过其他像我一样的人?嗯……算了,你听我慢慢往下说吧,其他人怎么样,我也管不着……反正只要我能出去就行。” “出去?”林三酒立刻瞪大了眼。 “我这也不过是一个猜想罢了。”米妮放下了茶杯。下意识地搓了一下手指,第一次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情绪来:“……人死如灯灭,假如我真的彻底死了的话,那么从科学角度上来看,根本不可能还存有我本身的意识,更别说利用我来扮演另一个角色了……有没有可能。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大脑只是陷入了沉睡?像是个被洗脑的木偶一样,被这个副本控制住了,但实际上我还存活着呢?” 或许是因为与麦克老鸭的一番交谈,林三酒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米妮话音一落,她甚至“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你说的有道理!” 只是这句话才一说完,林三酒立刻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瞥了一眼米妮的身体。 “你想到的,我也都想到过。”米妮反应也很快,呵呵一笑,抚摸了一下自己圆圆的老鼠脸。“我这具老鼠身体,感觉起来确实是我的真实血肉,而不是什么布偶装。这就有两个可能了:一是我的意识被投射进了这具身体,而我本来的身体作为意识存在的基础,还存活在别的一个什么地方;另一个更有可能性的猜测,是我的整个大脑,都被移植进了这具身体里。” 即使说到这样的话题,它——她看起来依然带着一种自嘲的样子。 “只要我能够离开这儿、活下去,即使失去了人类的面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别说老鼠身体了,就算是变成一个堕落种,我也甘之如饴。所以从那个 ‘顿悟’了的时刻开始,我就在一直寻找着机会。” “那么,你找到机会了?”林三酒看了一眼米妮手上的戒指,想到了麦克老鸭。 “哪有那么简单。”米妮摇摇头,说道:“我大部分的一举一动,都仍然受到了设定的影响,不得不去做一堆蠢事;比如让你选一个派吃的时候吧——明明只要都放上毒,再编一些瞎话,那进来的进化者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骗着死掉,可是我却偏偏不能这么干。身体也压根不听我使唤。” “不过在我不断地测试边界线的这个过程里,我却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再次弯起了嘴角,米妮轻轻地说道:“在这个 ‘卡通世界’里,我们似乎被编入了程序。一言一行都要按照角色设定走,既不能够脱离这个轨迹,也不能够对同样是卡通角色的人出手——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攻击米奇,是不可能的。然而假如一个角色表现出了频繁不稳定性的话。那么这个角色就会从这个 ‘卡通世界’里消失……我猜,要不然就是放到了另一个地方、换了另一个角色,要不然就是回归了自己的本体。” “你怎么知道不是直接被清理掉了?”林三酒皱着眉毛问道。 “也有这个可能。”米妮耸了耸肩,“但是我认为,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一点险都不想冒,却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人生,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但从字里行间中,林三酒却隐隐感觉出来了米妮的未尽之言。这种像提线木偶一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就算没有了。也不能算是什么风险。 “那么接下来的部分,才有意思了。”米妮将胳膊放在膝盖上,前倾了身体,一双竖眼直直地盯住了林三酒。“我既不能攻击别的角色,也不能够做出超出行动轨迹的事……那么我要如何表现出不稳定性?” “经过我反复测试,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她朝林三酒缓缓地说道,露出了一排属于人类的牙齿。“我告诉米奇我不小心弄丢了金戒指,想请进化者帮我找戒指。由于米奇是在这一局的最开始时提出这个要求的,这样一来, ‘寻找金戒指’就变成了进化者的主线任务。” “可是你永远也无法找到金戒指。交给米奇——因为它一直就在我的手上。也就是说,只要我不把金戒指给你,你这一局就永远也完成不了。”米妮的微笑看起来比刚才更加地叫人不舒服了,“……咱们说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说到这儿了。我对你的要求,就是留在这个项目里,杀掉每一个你见到的角色直到我被 ‘清理’出去为止——因为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是我,所以你的行为也会算到我头上,虽然绕了一个弯,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嗯。第一个不妨就从米奇开始吧。” 林三酒缓缓地站起身,目光也沉了下来。 此时日头西斜,木屋里没有点灯,已有一大半被笼罩在了阴影里。一双高高的雪白骨翼下,她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浅淡的色泽;轻轻地冷笑了一声,林三酒活动了一下肩颈。 “虽然我对你的遭遇很同情,”她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冰水里浸过似的,“你也的确算得上一个可怜人——但这可不代表你有权做一个王八蛋。” 米妮一愣,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局面竟然会转了这么个弯:“……难道你不想离开这一局?你如果不帮助我,就只能跟我一块儿永远留在这儿了。” 林三酒歪了歪头,盯着米妮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让我杀的那些角色,都是和你一样的人?” “那又怎么样,”米妮顿时笑了,“你不会是在同情他们吧!他们并没有自我意识,死了也不可悲,再说了,你也是末日世界出来的人——” 它话音未落,面前的林三酒已经身体一晃,瞬间花了影子。 人虽然不知去了哪儿,但从空中骤然展开的森森白骨,尖锐地划破了空气,排山倒海一般直直地朝米妮切了下去;林三酒一声轻笑仿佛还特别清晰:“……同样是杀,不如杀了你更快些。” 即使身体高高壮壮像座小山似的,米妮的反应却一点儿也不慢——她向后一倒,随即连人带沙发都翻了过去,正好叫袭来的骨翼深深陷进了沙发里;借着这么一滞的功夫,米妮已经向后弹了出去,在撞破了木屋墙壁以后,落在了外头的林地上。 对于米妮来说,她根本没有和林三酒打架的必要;轻笑了一声,她转头就跑。 只要米妮一旦脱了身,那林三酒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按照她的意思不断杀人这一条路了——因为一见米妮身形一动,她立刻跟着也扑了上去。二人倏地在林间化成了两条淡淡的影子,如电光火石般在树木间一闪而过,眨眼间小木屋就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迅速消失了踪迹。 紧紧坠在米妮身后十来米的距离上,林三酒丝毫也不敢放松,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前方的黑色影子。 “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即使在这样的高速奔跑里,前方竟然还传出了米妮平稳的笑声:“我这个人虽然战斗力不是很强,但是既然敢这样设计你,那么当然是凭着一项本事的——自从我进化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被人追上过呢。” 林三酒一愣,才刚刚暗叫了一声不好,只见前方的影子骤然加速了,简直像是安了一个火箭筒似的,蹭地便冲了出去——虽然她也紧跟着加快了脚步,然而即使拿出了最大的速度,她与米妮之间的距离也仍然以肉眼可见的差距在逐渐拉大。 那片稀稀落落的树林早就从身边过去了,米妮前进的方向上,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眼看着再过半分钟,她就要从自己的视线里彻底消失、投入到那一片山林中去了;林三酒急得额头都见了汗,猛一咬牙,再也顾不得保存体力值之类的事了,立刻开启了【Scrooge McDuck Power】。 拿到了这个能力以后还是第一次打开,不知是不是因为眼下的局面,果然多了许多条款与限制,与在麦克老鸭身上时大不一样了;但林三酒此时哪有时间跟它计较条款,匆匆扫了一眼,便满是心疼地叫了一声:“好!” 话音一落,只见远方的树林便忽然哗啦啦地接二连三地倒了下来——在手忙脚乱地躲过了头几棵树以后,米妮的庞大身躯终于还是一个不小心,被砸在了最后一棵树底下。 ……一脚踏住了米妮时,林三酒终于理解了一点儿麦克老鸭的心情:她的眼里,也几乎快涌上了不舍的泪花了。(未完待续。) PS: 啊啊今天这一章赶得太惊险了!哎呀妈呀,罪恶梦你咋又赏了我一个璧!这是我的新春礼物吗?容我畅快猖狂地笑一会儿……要是一天有俩死线就好了,我就能多写一些还你更了…… 谢谢桥本汉子的2个、熊猫妹纸、mikasayou的2个、左屏翊、水源漓梦的2个、东东东666、艾织、面包牛奶的小屋、松鼠家的蛋挞的2个、松鼠家的蛋挞、偽獸、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的平安符,潜水糖妈、减不下来肥誓不改名的香囊! 对啦什么是月票红包……? 感谢月票党们:谢谢妄想成为骨头的2票、微微一笑721的2票、顾璇、阳台上的猫咪、夭夭大王的2票、美丹、feisheep、灵小音、东东东666、笑兮丿、zijun9的月票~! 你们看在我这么老实更新的份上,又快过年了,能赏两张月票吗? 378 下一步怎么走 自从进入星空游乐园里以来,林三酒还是头一回在项目结束的时候心情如此沉重。 “你做得很不错啊,”米奇老鼠笑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竖线,手里紧紧攥着金戒指,“……老实说,我还以为你要花更长时间才能找到戒指呢。” 林三酒“嗯”了一声,脸上沉沉地连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自从撂倒了米妮之后,这都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了,然而那一阵阵的心疼却半点儿也没减轻,像是钝刀子割肉似的一下一下地提醒着她的损失。在逮住了米妮时,她一时气不过,甚至把她衣服都给扒了,从头到脚搜了一个遍——只不过米妮老鼠的角色设定显然也是个穷鬼,浑身上下连一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搜出来。 眼前的米奇老鼠显然对自己女朋友身上发生的事还毫不知情,高兴地说了一句“你等我几分钟,听说我们这儿的史高治先生馈赠了你一些东西,让我去确认一下”之后,它便掉头进了屋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听见这句话,林三酒脸上才终于泛起来了点儿活气。 对,有了麦克老鸭的馈赠,最起码这下应该至少能填平损失了吧……她一边想,一边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物品和能力状态。 ……自打从麦克老鸭转移到了林三酒身上以后,【Scrooge McDuck Power】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变化,已经和当初不太一样了;作为特殊物资的一种,似乎当进化能力真正被进化者所掌握时,都会顺势根据主人的情况而作出调整——虽然这是林三酒的猜测,但她却觉得应该也差不了多远。 【Scrooge McDuck Power】 极致的财富、至高的权力,当一个人拥有了这两样东西的时候,那么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无……噢,不过本能力使用者林三酒一个也不占,穷得叫人简直不忍心瞧。 当然,当能力使用者有一日积累了巨额财富。或者攀上了权力的巅峰时,自然可以发挥出本能力的最大作用;然而在此之前,也不是不能使用本能力来达到目标。只不过与巅峰状态相比,目前所能达成的效果不多。而且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从此请努力追逐名利吧! 目前开启的效果1:当林三酒在从事经济活动时,会因为本能力的存在而得到一定程度的优惠。 所谓“客大欺店”、“店大欺客”,无非是双方资本力量的博弈而已,实力雄厚的一方,在经济活动中自然占据更大的话语权。虽然林三酒如今又穷又没势力。但是【Scrooge McDuck Power】效果1可以为其提供一个特殊伪装,让旁人见到她都误以为她“非常有经济实力”,在影响了他人心理后,从而尽可能地得到好处。 注:在末日世界中,经济活动包含而不仅限于商业往来。所有涉及到交换的活动,不管交换的是什么,都受到本效果的影响。 目前开启的效果2:人脉与交际圈的加成效益。 每一个手握财权的人都一定不会孤单,也一定处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拥有丰厚的人脉资源。在本效果的影响下,林三酒未必会因此而结交到什么至交好友。但是可以与其互利互惠的人物,因为本效果而与林三酒达成友好关系的几率上升了。 目前开启的效果3:有钱能使磨推鬼,只看你出不出得起价了。 所有人都有一个价格,世上不存在真正坚贞不屈的人——著名经济学家沃.硕德曾经这么说过。这个能力实际上能够将你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列入“可交易对象”的列表里,不过限于使用者林三酒一穷二白、毫无权势的处境,目前仅能与生物做交易。 在找到了一个想与其交易的目标生物后,只需向【Scrooge McDuck Power】能力提出要求,即可得出一个价格。只要付出了这个价,那么该生物即会按照使用的要求行动。 注意:1,使用者提出的要求不能导致该目标生物死亡; 2。生物的要价按照智力水平和任务难度排序,智力和任务难度越低,价格越低; 3,一次可以与多个生物进行交易。只要你出得起价; 4,货币种类不限,在拥有货币系统的地方,自然是以当地货币为准;但身处于被摧毁的末日世界或没有货币的地方时,价格就是以“当地流通的硬通货”来计算的了——比如黄金,清水。粮食,特殊物品,必须生存物资,等等不一而足。 5,可以贷款,利息以每日万分之五计算。也就是说,如果目标生物要求5块钱,而使用者身上只有3块钱的话,那么剩下2块可以先欠着,有了再还——只不过每过一天,需要还的总金额就要加上2×万分之五了。 6,当然也可以以资抵债。资产在被收走后的196个工作日内可以赎回,超过这个期限就永远地消失了。 ……正是这最后一条,叫林三酒狠狠地出了一回血。 在买了那个毒苹果以后,她身上的体力值早就见了底了,虽然不知道大概的数字,但是想来也就是10个体力值左右;而想让一小片树林都一口气倒下去替她拦人,这个要价果然几近天价——竟然要足足八百点体力值。 顾忌到星空游乐园里每过一晚就要10点体力值的规定,林三酒根本不敢“贷款”;咬了咬牙,又狠了狠心,她最终选择的是“以资抵债”。 由于她也是头一回用这个能力,也不知道要“贿赂”多少棵树好,所以【Scrooge McDuck Power】便根据她的要求一路往下砸树——直到拦住了米妮,或者林三酒承受不住叫停为止——等这个行动完成之后,【Scrooge McDuck Power】再根据行动规模进行“以资抵债”。 ……所以当米妮一次又一次地躲过路上纷纷倒下的树时,林三酒几乎连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每一棵她躲过去的树,都是自己花钱买的啊! 说钱当然不太准确——当林三酒将光|溜溜的米妮捆在树上、又按照约定好的条件将倒下的树都扶了回去以后,她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地一点,发现自己用来存放特殊物品的卡片库里,竟然一口气少了三张卡片——分别是【Another Way 人鱼养成液】、【骨消肉融吹风机】以及【能力打磨剂】。 ……从总价来看。这三件特殊物品应该价值都不小。 “这麦克老鸭是什么破能力,限制也太多了,”林三酒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不是等于背了一个银行吗!都他妈世界末日了。我居然还有还贷的压力,说出去简直没点道理……” 她嘀嘀咕咕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米老鼠的房门把手忽然一转,立即将剩下的抱怨都吞回了肚子里。 一对黑色的大圆耳朵从门缝里探出来了,紧接着的是米奇那张永远高兴得莫名其妙的脸。 “恭喜你。你完成了这一次的体验之旅项目啦!我刚才也确认过了,史高治先生的确赠与你了一些体力值……嗯,算上第一局顺利结束的5点奖励,白雪公主的5点感谢,你现在一共得到了12点体力值。” 林三酒望着它,表情没动。过了一秒,她掏了掏耳朵。 “你刚才说我得到了多少?” “12点体力值。” 林三酒觉得一定是自己聋了——“……麦克老鸭给了我多少体力值?” “2点,”米奇笑着说,“就这2点,他刚才在电话里都哭得不行了。” 林三酒“腾”地就跳了起来——她逼着麦克老鸭给自己分体力值的时候。确实没好意思说明白一个确切的数字;但是以麦克老鸭那一串念都念不过来的身家来说,她万万也没想到他居然只给了自己2点!还不如白雪给的多! 然而现在也不能再回头找那只鸭子算账了;眼看着米奇已经关上了门,一副要把她领出去的样子,林三酒也只好满腔不忿地咽下了这口气,心里将鸭子翻来覆去地骂了十来遍。 出去的路途,显得比进来的时候短多了,好像几乎没走几步,就到了出口。 米奇老鼠殷勤地为林三酒推开了门,正当她迈出了一只脚的时候,米奇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好像有点儿缺体力值?” 林三酒“唰”地回过头。 “听说你手上有一块毒苹果?”米奇老鼠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动不动。只有两只竖眼看着她。“……我愿意以20体力值的价格收购它。”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手里忽然多了一块苹果;只是她却没有递过去。 “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她满腹狐疑地问道。 米奇歪了歪头:“……你没想过吗,为什么米妮会做一只苹果派来招待你呢?因为她自己就非常爱吃苹果派呀……怎么样,20体力值。你卖吗?” 打了个颤,林三酒将苹果扔进了米奇的手里。 这两只老鼠之间到底怎么样,她压根是懒得去管了——收了体力值,当她一脚迈出了“卡通世界体验馆”以后,这才发现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从日头上看起来,现在大概是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猫医生一行人已经不在它们原先的位置了——林三酒目光转了一圈。在旁边一块大石后面发现了一根尾巴尖。 也是,它们之前的位置正好在场馆大门口,太招眼了,挪挪也好……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朝石头后走去。 还没等走近呢,大石后面就忽地探出了一张脸;一片淡淡的金粉在阳光下一闪,顿时又收了回去——随即,猫医生一声“咦?她回来了?”就传进了林三酒耳朵里。 紧走了几步绕过石头,林三酒脸上已经忍不住浮起了一个笑。 “我回来啦,”她先揉了揉胡苗苗的头,揉得小猫不高兴地眯起了眼;又看了一圈,见AYU也正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后,随即目光落在了人偶师身上。 他的脸色依旧那么苍白,也说不好这到底是他的正常样子还是仍旧重伤未愈;一头湿漉漉的黑发搭在人偶师瘦削的肩膀上,还正往下滴着水珠;他的一双眼睛终于睁开了,眼周一片浅金色的亮粉奕奕地闪着微芒——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林三酒,人偶师随即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你也醒了?身体没事了吧?” 客气地问候了一句,花了林三酒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当着人偶师的面笑出来——猫医生趁着他昏过去的时候自作主张地动了手术不说,缝合伤口时还十分体贴地给他扎了一个蝴蝶结——此时正被人偶师按在了手掌下方。 人偶师脸色阴阴沉沉的,一点儿也没有被人救了性命后的欣喜。不过出乎林三酒意料的是,顿了顿,他竟然主动开口了。 “你通过第一局出来了?” “啊,是,”林三酒叹了口气,“损失大了。” “下一局才是真正的戏肉呢,”人偶师嘲讽地一笑,“……不管你在第一局里做了什么,都会在第二局里以十倍的蝴蝶效应放大;到时你就好好受着吧。” 林三酒一愣,这才想起人偶师是进过一次体验馆的——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还虚弱着了,她忙跟着在地上坐了下来,问道:“对了,你上次是完成了第二局后出来的,对吧?” 人偶师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林三酒指了一下身旁的小猫,继续道:“胡苗苗和这个东西,现在拿到了玩家号码,想往前走必须得进项目了……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它们进去以后,通关的把握怎么样?” 人偶师抬起眼皮,瞥了一下猫医生和AYU。 即使受了胡苗苗的救命之恩,他看起来似乎也毫不领情;在伤势逐渐好转的时候,猫医生对他的影响也消失了:“……不管是它们自己走,还是跟着你进去,都是个死。” 林三酒脸色一白,顿时哑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猫医生可以先从游乐园里出去,但是他们好不容易才遇上,游乐园里大部分又都是已经结仇了的成长者联盟的人,这一分开,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出些什么波折;假如能一直一起走到终点是最好的,但是……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人偶师一边说,一边轻轻靠在了石头上:“……就看你信不信得过我了。” “什么办法?” “只要让我把它们身上的某一部分变成人偶质地,它们就能以人偶的身份跟着我通关了,事后也可以取消。”人偶师的目光投向了天空,脸上嘲讽的笑容越发浓了:“……怎么样?愿意吗?”(未完待续。) PS: 这章写得我好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写39吃瘪的情节,哈哈哈……我今天收到了萌萌哒潘达君以及阡梨的和氏璧!!这肯定是我的春节红包吧??唉呀妈呀谢谢啊! 昨天求了一下票,大家就好热情地给我投了不少,感动……明天就是除夕了,祝大家都能收到厚厚的红包,吃上美美的年饭,不被询问“婚否”! 谢谢桥本汉子的2个、游and素、熊猫妹纸、mikasayou的2个、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痴肥的小鸟的2个、夜下幻想、松鼠家的蛋挞的2个、采柿子的小蘑菇、浮霜飘溟、碎骨桑榆的3个、谌萦的平安符和徒儿要吃鱼、书友120720205747174、减不下来肥誓不改名的香囊! 时间不够了,我先发,一会儿你们清空缓存来看月票党的感谢名单啊~ 379 到达终点的条件 早晨的天光仿佛是青色的,还带了几分凉意,将视野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惨白。天空里还坠着半片冰片似的月亮,而东方已经漫开了一片浅浅的橘红。 将目光从天边收了回来,林三酒吐了口气,再次看了看面前的一猫一灵魂,加重了语气问道:“……你们真的想好要这么做了吗?这可是有风险的……” “应该没事儿,”猫医生朝她安慰似的点了点头,晶亮的绿眼睛里闪着水润的光泽:“……我觉得他虽然脾气怪一点,人还是可以的;再说身为医生,我也不能扔下一个还在恢复期的病人不管嘛。” 人偶师提出来的要求,可是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林三酒也不能按自己的意思随便作主,必须得问问当事人的意愿才行;没想到才把这话向猫医生提出来,它一口就答应了——也不知它是打哪来的安全感。 闻言林三酒沉吟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了AYU。 后者难得地不再像以往一样,闷葫芦似的一声也不吭了——它瞪圆了眼,颇有几分不可思议似的,它一挥胳膊,语气高昂:“……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对话不应该当着他面进行吗?” 盘腿坐在一旁地上的人偶师像没听见似的,闭目垂头,尖尖的苍白下颌在湿漉漉的黑发之间若隐若现。 “咳,”胡苗苗毫不介意地一甩尾巴,“反正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在哪儿都能听见。” AYU拉长了脸,没吭声了——自从混迹在林三酒身边以后,这些灵魂的表情和行为都越来越生动,也越来越像活人了——过了一会儿,它才带着十分明显的抗拒低声回答道:“……女王陛下说可以。它还说了,叫你不要操无谓的心,还是想想怎么去找你的朋友、帮助我们繁衍比较好。” 林三酒掏掏耳朵,压根没往心里去。灵魂女王打的什么主意。她也不是猜不到:想必是仗着自己只套了一层人皮,就算全身都被变成了人偶,也照样能钻出来吧——也不知道人偶师的能力影响,究竟能不能深入到灵魂一族真正的肉身上去。 当然这话就不好问了。不过既然灵魂有所倚仗。而猫医生于人偶师又有救命之恩……林三酒叹了口气,终于将手放在了门把上。 “那我先一步进去了,你们自己万事小心。” 由于人偶师出来的时间太长,已经不能再算是同一局游戏了;为了避免二人的难度水平互相影响,两人决定分头通关。在终点汇合——顿了顿,林三酒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黑发男人,轻声道:“那,我的朋友就交给你了……等你到达终点的时候,千万要记得把施在它们身上的能力撤销啊。” 人偶师这才张开了眼睛,瞥了她一眼。 “你现在还活着,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了,”他阴阴柔柔地笑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流露出了一丝威胁:“……否则你现在就算把舌头嘱咐烂了也没有用,对吧?” “对对对。”林三酒忙投降似的举起两只手,又看了猫医生一眼,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推开了门;在迈步进去、门关上的前一秒,她还隐隐约约听见小猫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唉,真是拿人手短”。 林三酒顿时老脸一红。 ……在她从第一局里出来之前,人偶师其实就已经醒过来好几个小时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居然也没闲着,反而回头将上一个游乐项目又给通关了一次——所谓风水轮流转。这一回为了能够尽量平稳地度过第二局,林三酒也不得不向人偶师要了一部分的体力值“接济”。 再次踏入“卡通世界体验馆”,林三酒终于明白了人偶师所说“戏肉”是什么意思了。 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上一局里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行为,竟然都会造成如此滔天巨浪般的后续影响;身为始作俑者。林三酒反而像是风浪中的一艘小船似的,只能拼命地勉强前行,好几次还差点被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给坑着—— 有一次当她在一座高高的钟塔上被成千上百个“米妮”包围住时,四处已经完全没有逃路了。唯一的出口,大概就是吊钟对面的门洞——只是这个门洞正处于百丈高的空中,放眼望出去。只有一片碧蓝的天空,而钟塔外侧,又光\溜溜的毫无半点可以借力的地方。 眼看着“米妮”们的一张张巨脸已经挤挤挨挨地快凑到了面前,林三酒一咬牙,纵身抓住了用来撞钟的木头,在切断了一侧的绳子以后,拽着另一头纵身飞出了门洞——以木头的长短来看,至少也该把她甩出去上百米、落进不远处的树林里才对;然而身子刚一悬在空气里,她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声“咯”——才刚刚扭过了脖子,木杆就猛地在林三酒的目光里裂了开来。 ……这个时候,林三酒才忽然意识到这根木杆正是用那一棵在上一局里险些被她踢断的树做成的。 要不是她在快撞上地面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叫出了【龙卷风鞭子】的话,恐怕她此时不死也只能趴在地上因重伤而一动不能动了——只不过【龙卷风鞭子】风力极猛,等于是换了个方向将她甩出去,林三酒照样还是摔断了一根肋骨。 只是踢断了一棵树已经有如此威力,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在第二局里的一举一动,又以五十倍的蝴蝶效应放大在了第三局里。 ……总而言之,当林三酒浑身浴血、“咕咚”一声跪坐在米奇老鼠面前的时候,她已经几乎连神智都开始模糊了——在她一片混沌不清的视野里,场馆“轰隆隆”打开墙壁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如同天使在歌唱。 不管是心智、还是体力,林三酒都不知道应该说自己遭受了极大的挑战好,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好;踉踉跄跄、半走半爬地出了场馆,她立刻扶住了一根电线杆,顺着杆子滑了下来,好半天都没喘过气。 体力消耗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连轻飘飘的东西都差点叫不出来了;她手指颤抖着叫了好几次。【续骨油】才终于在闪了两下之后,出现在了手心里。 抹上了药,原地歇了好一会儿,林三酒才感觉自己眼前不再一阵阵地发黑了。 抬起眼睛。她的目光顺着这一段崭新的南瓜之路望了出去。正如之前的那段路一样,这里道路的两旁也挤满了一家接一家颜色清新、造型各异的小商店。 ……要说从“卡通世界”项目里得到了什么好处的话,那么除了【Scrooge McDuck Power】之外,大概也就是她身上的一百几十点体力值;尽管还不够把她的特殊物品赎回来,但至少足够让林三酒购买一些游乐园产品——单单一个【续骨油】。对她现在的帮助实在太小了。 慢慢地一步一步挪了一段路,她在一家粉红色小旅馆的门口停下了脚。 尽管颜色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但抓住了她目光的是门上一块写着“药浴”二字的招牌——招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本店药浴采用各种名贵药物熬制而成,对熬夜、风寒、缓解疲惫、跌打扭伤、恢复青春、战斗伤势都有奇效,每人次收费50体力值。” 林三酒盯着招牌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走了进去。 ……星空游乐园里,果然没有虚假广告。 当她湿淋淋地从一池棕褐色的热汤里走出来时,浑身上下就像是卸掉了千年的老重担,说神清气爽、焕然一新也不为过——一身蜂蜜色的皮肤泛着滑光,几乎已经见不着什么伤口了。断裂的肌肉和骨头也正伴随着轻轻的麻痒在逐渐恢复;虽然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她现在又有了干劲儿,能够继续往下走,面对下一个项目。 套上了一件浴袍、将系带在腰间打了个结,林三酒掀开了帘子。 “您好!” 她才从热药池走出来,对面就迎上来了一个穿着红制服的服务生;端着一个托盘,他笑容可掬朝林三酒问道:“请问要来一杯冰镇饮料吗?这是本店免费提供的。” 林三酒浑身上下正蒸腾着白白的热汽,头发也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用搭在肩上的浴巾擦了一下,她看了服务生一眼——由于有了【Scrooge McDuck Power】的效果1,不但她洗浴所需的体力值减免了百分之二十。现在还有了一杯赠送饮料——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力的关系,林三酒觉得自己有时的思维方式似乎也开始慢慢受到了麦克老鸭的影响——“……哦,免费的?那我来一杯。” 一杯金橙色、杯沿上还插了一朵热带花的冰饮料,很快就送了上来;林三酒轻轻吸了一口。一边体会着口中清甜的酒精气息,一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出发的时间。 已经在这儿耽搁了快一个小时,她必须得快点上路了。 ……然而有一件事,叫她不得不有些在意。 “哎,你等等,”见那个红制服要走。林三酒忙出声叫住了他:“……我向你打听个事。” “您可是VIP客人,”红制服笑了一下,“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就是。” “是这样的,”林三酒想起刚才看见的景象,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刚才在外面走了一会儿,怎么始终也没看见下一个游乐场馆?从这儿到下一个场馆还要多久?” 穿着红制服的男青年微微一歪头,看着她的表情忽然让林三酒的心提了一下。 “客人您是想去终点吧?”服务生一边说,一边轻轻展开了一个笑:“……从这儿到终点之间的路上,是没有像以前那样的游乐场馆的;只不过您也不能这么直接走到终点去。” “你是什么意思?” “能够走到这儿,说明客人您不管是敏捷、力道、战斗技巧,还是思维的灵活性,都已经上涨到了一定程度了。然而从最后一关起,走到终点所需要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些东西了。”服务生几乎连停顿思考的空隙都没有,语速流畅极了:“……如果从这儿就这么往下走的话,即使您走到天荒地老,也见不到终点场馆的;只有无数不同的商店而已。” 林三酒愣愣地望着他,一时连手里的饮料都忘了喝。 “直接走走不到?”她始终还有点儿无法理解:“……那需要什么东西,才能走到终点?” 服务生的微笑看起来十分标准,八颗白牙露在外头:“体力值。” “体力值?”由于这些信息全是叫人意料不到的,林三酒只能有点儿呆地重复着他的话:“难道说,必须有一定体力值才能看见终点?” “对。” “……那么,看见终点要多少体力值?” “对于一般的人来说,至少也要3500体力值才行,”服务生歪头想了想:“不过您是VIP客人,我想会有一定程度的减免。” 这个数字顿时惊得林三酒差点连手里的饮料都没握住——虽然她第一个就想起了麦克老鸭,但是随即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为了不再被她敲诈体力值,麦克老鸭自从第一局结束以后,就一直不见人影,显然是为了躲着她。 “可是这儿已经没有游乐场馆了,为了赚取体力值,难道我还要回头再把以前的游乐项目通关一次?”林三酒越说,越有点儿忍不住心里的沮丧和气急了:“……可我回了头,自然又要扣过夜和入场的费用,再说了,靠着奖励的那点儿体力值,谁能攒够3500点!” “客人,终点大礼包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拿到呀。”服务生丝毫不为所动地微笑着说道:“……看在您是VIP客人的份上,让我再多告诉您一些信息吧。假如您完成了这个目标,那么在进入终点项目之前,您还可以随机抽取一份奖励……而积累3500点体力值,可并不一定要回头。” 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那我要怎么办?” “我这么说吧……您看见的每一家店,都是可以双向交易的。”服务生别有深意似的一笑,随即朝她低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在他离开以前,最后一句话还像低语似的飘进了林三酒的耳里:“……请您好好发掘出这一段路上赚取体力值的潜力吧。”(未完待续。) 380 用鸭之时 1:26PM,刚刚从旅馆中走出来的57号玩家林三酒,此刻拥有体力值96点。 “双向交易指的是什么啊……”林三酒手里拿着那杯只喝了一半的免费饮料,一边嘀咕,一边推开了玻璃门——在没彻底喝干净饮料之前,她不打算把杯子还回去:“……难道要我买了东西再卖给这儿的店家吗?” 得知这一段路不会牵涉到战斗之后,她也放松了不少,慢慢踱着步子,一边悠悠哉哉地四处张望,一边朝道路对面的一幢绿瓦小楼走去。 据旅馆的人告诉她,想要赚取体力值,必须先去这栋二层小楼看看——小楼的模样颇有几分中式古风,绿瓦白墙,黑木窗框,两扇清漆木门上除了黄铜的圆环把手之外,连一个牌子也没有,压根看不出来是一个什么地方。 推开了门,刚一跨过门槛,林三酒顿时被挂在屋子正中央的物件给牢牢地抓住了目光。 “哟,这位客官,里边儿有上好的座儿——”从长长的木柜台后头忽然钻出了一个人头来,一个小二模样的男人满脸带着机灵的笑,肩膀上还搭了一条白毛巾:“您是吃饭呀,还是交易呀?” 林三酒一时还有点儿愣愣的,没顾上答话,先打量了一圈这个一楼大厅。 从外头看时,这栋小楼还不算大;只是它的整个一层都被打通了,形成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除了遥遥的几个角落里摆着一些桌椅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大厅正中央的木柜台,以及它身后墙上挂着的一个丈长的告示板了。 告示纸嵌着黄木框,整整占据了大半面的墙壁;明明是宣纸墨迹写出来的,但是当林三酒目光落在纸上时,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文字变换——“纯净水/L”后头的数字,正好从“0.23”,变成了“0.25”。 “……这,这是什么?”林三酒问了一句身边的小二。目光还带着惊奇在告示板上流连忘返。 “客官想必是头一回来?”小二嘿嘿一笑,“那我给您从基本的说说。咱这儿本来叫云来客栈,由于生意都被对面那家旅馆抢走了,掌柜的就顺便开展了一个交易业务……结果现在大家都管这儿叫云来交易所了。您看。告示板是不是分成了几个大块?” 林三酒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目前游乐园里12条路,最后一段路上的所有玩家,序号都会被录入最左一栏里……对,其他道路也是没有最后一关的,不管在哪儿。必须凑齐3500点体力值才能进入终点。除了序号之外,还有一个交易状态;比方说您是57号对吧?您一直往下看。” 随着小二的指示,林三酒的目光顺势落了下去。本来41号就到了纸的边缘了,但是随着她的目光,列表竟然有感知似的向上滚动了起来,很快显示出了57号。在自己号码的后头,她看见了两个小字“静止”,而其他号码有的是“买入”,有的是“卖出”。 “第二栏,是12条路上所有的店家信息——他们主要放的是所售商品信息。但偶尔可能也会有收购信息。如果您要买卖青蛙之路上的东西,可不一定非要去青蛙之路,只需通过交易所就行了;还可以选择是买虚拟库存,还是买入实物,方便得很。” “第三栏里是物资信息。这儿整合了玩家和店家所售的资源,得出了在售物资总量和实时市场参考均价,您看见的数字就指的是多少体力值;卖的人多了,物资价格就跌,买的人多了,物资价格就涨……是不是好懂得很?它另外还有一个作用呢。比方说您想买子弹,那么从这儿点进去,就能看见所有卖子弹的卖家讯息了。” 随着小二的一点,果然纸面上的墨迹迅速淡了下去。又重新组合成了一个“子弹列表”;林三酒一看,列表上只有五家商店,价格都只有一点细微的差距——假如靠着这么点距离来赚差价的话,恐怕连手续费都得赔进去。 小二又指了指告示板的最右边:“最后一栏里是交易新闻,您要是有心,也可以看看。” “交易新闻”里的文字不多。林三酒一眼就扫完了;此时正在滚动播放的新闻,是关于丝绒蛋糕之路上一家叫做“Lips”的餐厅要开分店的消息。 丝绒蛋糕……这不是黑泽忌所在的地方嘛。这个念头从林三酒脑海里闪了过去——也不知道黑泽忌是不是也进入了最后一段路?他的玩家号码又是多少? 虽然没有细想,但她隐隐约约感觉如果能够有一个同盟,那么赚取体力值应该会容易不少;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林三酒转头问道:“我可以通过交易所和这些玩家、店家交谈吗?” 小二点点头,笑了:“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对方出现在交易所里才能收到……一般来说,每发出一条讯息,我们收费1体力值,收取和回复讯息则免费;不过您是VIP客人,您的讯息我们都不收费了。” 想不到麦克老鸭的能力,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林三酒点点头,又起了一个疑问:“那每一笔交易,你们收费多少?” “成交金额的百分之五——当然,对您只收百分之三。” 假如交易金额很大的话,这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优惠了;然而林三酒现在身上只有96点体力值,压根儿也感觉不出太大区别来。 朝店小二道了谢,林三酒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一边吸着手里的饮料,一边盯住了时不时变化一下的告示板。 ……她得好好捋一捋思路了。 要想赚尽可能多的体力值,她必须得先想想怎么去赚——正如赚钱一样,原则上无非离不开低买高卖…… “12条路上,现在进入了交易模式的玩家有20来个,比我想的要多多了。”为了更好地理顺思路,林三酒硬把意老师给叫了出来当听客:“但是店家可不同了……我刚才一直往下滚动了将近五分钟,也还没见底,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店家都在交易列表上。” 意老师在她的脑海里打了一个呵欠。 “20个玩家跟我是一样的,都希望能早点攒够体力值进入终点。所以从玩家手中流出的体力值肯定是很少的一部分……大家都在避免成本外的消费嘛。”林三酒也不指望意老师有什么好主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而且就算每人手上平均100点体力值,这个数值已经不低了,加起来也才2000点。全给我也不够……看来重点还是怎么从店家手上赚体力值。”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商店列表,也没看见几个收购信息;各地的物价也差不多——唯一一个求购的,还不如说是寻物启事更合适:“本人不慎丢失狗链一条,现在愿以20体力值赎回;若有其他狗链。也可以考虑购入。” 抱着“反正问一问不花钱”的念头,林三酒拿着自己的【女奴的捆缚绳】去小二处问了一下——一分钟以后,那一家商店主人的回应就来了:“……嗯,我认为用情\趣用品来拴狗,不是很合适。” 这不是情\趣用品! 林三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哭笑不得地将捆缚绳收了起来。正要转身走,她又回头问了一句店小二:“……我看有好几个玩家的状态都是 ‘卖出’,他们卖的是什么?卖给谁了?” “可以卖出的其实很多,他们有可能在卖自己的特殊物品,有可能在卖自己的服务……玩家和店家如果有需要。都可以购买。您看物资列表里,不是有不同的种类吗?” 林三酒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人力服务”和“特殊物品”这两个分项,里面稀稀落落地挂着几行字。目前还挂着,大概就说明一时还无人来买。 店小二笑了笑,随即又坐回了木柜台后面,“您要是想不出来该交易什么,不妨出去走走?” 林三酒想了想,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告示板——她将商家列表仔细地按照分类研究了好半天,又找出了纸笔记下了不少讯息;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云来交易所。 “怎么,你这是有什么打算了?”意老师虽然对此兴致不高,还是问了一句。 “我这个人不是特别有经商头脑,”林三酒应了一声。顺着南瓜之路,把商店一家一家地看了过去:“……所以我想了一个计划,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等意老师开口问计划是什么,她已经在一家门店前停下了脚,推门就走了进去。 若是猛然一看,简直叫人不知道这家店是干什么的。涂成黑色的天花板、墙壁和地面。点缀着流畅的艳粉红几何色块,看起来浓烈而现代——当然,星空游乐园似乎是不考虑建筑风格统一性的——厅内空荡荡的,唯有墙上一个卡通化的粉红色红唇标志,显示出这里正是“Lips”餐厅。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果然才走了没两步,就不知从哪一棵植物后头转出来一个黑衣粉红围裙的服务员来:“……我们这个店还没有开始正式营业,您看,连桌椅都没摆上呢。” 交易新闻上说“Lips”要新开一家分店,正是设置在南瓜之路上的——也不知道是碰巧呢,还是因为它是要开在这儿才会出现在云来交易所的新闻上。 “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仗着【Scrooge McDuck Power】的效果1,林三酒毫不客气地指挥道,“那不是有菜单吗?你拿一个来。” 女服务生愣了一下,果然还是从一摞菜单里抽出一份递给了她。 “你要知道,我这个人是很挑的,”林三酒摆出了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挑挑拣拣地翻阅着每一页菜单:“……你们餐厅的原料都是从哪里进的?不好的话我可不会来吃。” 女服务生似乎也被她身上虚假的“财势”给震住了,连忙规规矩矩地说:“这一点您放心,我们的食材都是由星空游乐园里最好的原材料商店配送的——您肯定听说过 ‘和本’吧?他们家就是我们Lips的专供配货商。” 林三酒当然完全不知道和本是什么东西——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手里每一道菜都要价几十点体力值的菜单还了回去,在女服务生的恭送中出了门。 “哎呀这么贵,谁会来吃啊,”才一离开了对方的视线,林三酒就呼了一口大气,赶紧找出了刚才记下来的纸条。“和本……和本……啊有了,他们是一家食材供应机构,地址在青蛙之路上,目前在出售的有鸡蛋,雪花牛肉,生菜和马苏里拉芝士。” 根据从小二那里打听到的情况,在这一段路上,不管是玩家还是商店,所能购买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交易所就代表了“市场”,市场上有什么,才能买什么;就算绕过交易所私下交易,还是一样会被强行扣除手续费,并且记录在案的。 “一个餐厅需要进的货当然不止这几样,”林三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着小纸条继续朝前走去:“……是为了简化复杂程度吗?” 下一家是一家纪念品商店,再下一家是一家服装店——她强忍着买一身衣服、换掉浴袍的冲动,就这么一家家地都走过一遍,也都问过了一遍。 这么一路走下来,林三酒也终于理解了一点儿黑泽忌喜欢这个副本的原因。 即使是副本也好,但是徜徉在其中的时候,真的叫人能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处境——忘记一切末日、挣扎、**、求生……看着琳琅满目、风格各异的商店,简直像是重新回到了一个安宁而发达的人类社会。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林三酒朝面前的店主笑了笑,“这儿有银行吗?” 正在给她倒茶的店主摇了摇头。 ……这就叫人有些失望了。 喝完了这杯茶,又向店主打听了好一会儿消息,林三酒自然是什么也没有买地站起身,走到了店外。 “我发现你现在有点儿越来越厚脸皮了,”意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很窘迫,“……我刚才都不好意思了。” 林三酒叹了口气。“这你就受不了了?接下来还有更没羞没臊的呢。” “你要干什么?” 林三酒没有直接回答。想想现在的消息也搜集得差不多了……微微一笑,她开启了【意识力拟态】,低声说了一句:“史高治.麦克老鸭。”(未完待续。) 381 资本即是力量 6:47PM,正朝云来交易所走去的57号玩家林三酒,此刻拥有21055点体力值。 ……说起来,还真多亏了麦克老鸭那稀泥一般的战斗力和精神强度。 自从有了【意识力拟态】这个能力以后,每一次模拟女娲,以林三酒目前的实力都撑不过两分钟;她因此也养成了一个思维惯性,觉得每一次拟态都不应该超过两分钟才对——结果没想到一旦把史高治.麦克老鸭拟态成功以后,这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她竟然还没从拟态里出来——看样子,再持续几个小时也不是问题。 “这鸭子的实力到底得有多差啊,”意老师啧啧称奇地在她的脑海里惊叹了一句,“……你的意识力几乎都没怎么消耗诶。” 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林三酒感觉自己像是被冒犯了似的,立刻回嘴道:“你的目光太短浅!又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才是实力,鸭子的实力是它的商业手段和思维能力。” “噢,”意老师咂咂嘴,“忘了你还在拟态里了。” 在意识力拟态的过程中,虽然林三酒还是清醒地保留下来了自己的主体意识,思维模式却完全换成了拟态对象的——“……你怎么这么认不清?你看,我在短短一会儿功夫里,把体力值给翻了多少倍?告诉你,别说96了,即使我只剩9.6体力值,也照样能东山再起。” “翻什么了,这些体力值又不是你的!”意老师立刻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林三酒轻轻“嗤”了一声,压根儿没应她,很快云来交易所就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刚才在与所有的店主都交谈过了一遍以后,林三酒记下了所有她觉得可能有点儿用的讯息,随后开启了拟态。毕竟麦克老鸭是一个广为人知的卡通形象,对它的理解有了,就不难模拟;鸭子才一“上身”,林三酒立即又推门走回了那一家饮品店里。 这一回,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虽然仍然还是高挑身材、背着一双高高的巨大骨翼。然而几分钟前林三酒身上那种浴血生存后所留下的钢铁般的气质,早就不知何时烟消云散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此时充满了兴奋的亮光,她几步走到店主面前,一下子将胳膊肘压在了台面上。 “老板。给我来一杯奶茶,”林三酒主动伸手让女店主划走了9点体力值,用一种意老师从没有听过的热络语气笑着说:“……我看你这儿用的原料都挺好呀,哎,鲜牛奶。” “可不。现在客人都挑得很,”女店主自豪般地叹了口气,手上麻利地为她冲起了奶茶:“一次喝着味道不对,就再也不来啦,就得用贵的,生意才做得下去。” 林三酒眯着眼,目光从柜台后头那一盒盒的鲜牛奶上扫了过去,笑容越发浓了。 “星空游乐园里好像只有 ‘姜饼人之路’上有一家牛场提供鲜奶……现在也不便宜,每升都要5体力值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女店主,“……我倒有个办法。能替你节省一点本钱。” “什么办法?”女店主立刻有点儿狐疑地抬起了眼睛。 “你从交易所采购时不是还要额外交5%的手续费吗?”林三酒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架起二郎腿,慢悠悠地笑着说:“但假如通过我,你只要付3%就行了,你想想,这整家店的材料都从我这儿买的话,能省下不少钱呢。” 店主眼睛一亮,连手上正在做的奶茶都慢了下来。“你有这个关系,能做到3%?” “当然,”林三酒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语气里透出了叫人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我是云来交易所的VIP客户,这一点你肯定也知道,而VIP客户的手续费就只有3%。” 卷头发的女店主立刻凑过头。有点儿小心地问道:“……你不收费?” “不收,”林三酒一笑,“老实说吧,在VIP客户上面还有一个白金级的,手续费只要1%,但是我必须要冲到一定交易量才能升级。所以对咱们来说,这都是一个互利互惠的好事。” 意老师懵懵懂懂地听着,压根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云来交易所的店小二提到“白金级客户”的事了——眼看着女店主顿时兴奋了,甚至当场就在林三酒的几句话之下就急急忙忙地找出了一纸合同,看起来简直像生怕她跑了似的——意老师真是强忍着才没有把心中的疑问吐出来。 “既然是要冲量,”林三酒一点儿也不急着签合同,还不紧不慢地用笔敲着桌面:“……那我可不接一箱两箱这样的单子,量太小了的话,不但不值得我费时间,而且对于我VIP客户的身份来说影响也不好。” 女店主咬着嘴唇想了想,为难地笑着问道:“可是我这店就小,再说像牛奶这样的原料又不能贮存太长时间……我顶多只能通过你进一个星期的货,再多我就怕消化不了了呀。” 林三酒顿时吸了半口凉气,似乎也很犯愁似的皱起了眉头。 “一个星期呀……哦,你这儿有单子,我看一眼……嗯,一个星期的货,也就是六七百点体力值……这个嘛,的确有点少了。”她一脸严肃地放下了单子,将它推还给了女店主:“不瞒你说,我自己每天的交易量,都是在三千到八千左右的。” 意老师险些没在她的脑海中喷了。 “啊,这么大的数字,”女店主顿时有些蔫了,喃喃地说,“要我凑这么多货款,我可不行啊。” 林三酒主动伸手拿过了她点的那杯奶茶,简直像是饮品店的半个主人似的,悠悠哉哉地打开骨翼、往椅子上一靠,笑着说:“……当然,我也不要求你一个人负担这么大的数字。但是这条街上不是有很多商家吗?我对他们并不是很熟,不过你倒是可以替我宣传宣传……同在一个地方开店,你们应该多多少少也认识吧?”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女店主一听,犹豫地坐在了林三酒的身旁。“毕竟这是有利无害的事儿,大家一听说肯定都会愿意的。再说,在星空游乐园里签的合同有保证。我们也放心……只不过,到时候我这单……” “多小都没问题,毕竟互相帮忙嘛。”林三酒一口就应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显得是如此顺理成章、又叫人感到眼花缭乱——意老师几乎是茫然地瞧着女店主抄起了电话。要不了多久,一个又一个相貌各异的人便接二连三地推开了门——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附近的小型商店店主,听见了女店主的消息之后,没怎么耽搁就过来了——至于像“Lips”那样的大型连锁店,连老板是谁都不知道。自然是一个也没来。 不得不说,在麦克老鸭上身了以后,林三酒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语气,都染上了十倍的说服力——更何况有了星空游乐园副本作为天然制约,大家都不担心她反口毁约、或者拿了体力值就跑了,因此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很快就各自整理好了进货单,纷纷与林三酒签下了合同。 按照每一张合同上的金额,林三酒坐在一张桌子后头,现场就把每一个店主的货款收了。一边收体力值。她还在一边嘱咐大家:“……货量大,品种杂,要三天左右才能到货,不接急单啊。” 在店主们“没事没事”、“等几天不怕的”的应答声里,很快收进了林三酒手里的体力值,便破了两万。 这一次在场签了合同的,一共有17名店主;金额从两千到几百体力值不等,要的东西自然也是品种既多又杂——抱着厚厚一摞合同、进货单和名单,林三酒终于在天快擦黑的时候,离开了饮品店。 “这也就是在副本里。谈生意才会这么顺利,”一边走,她不无感慨地叹了一句,“当时史高治白手起家的时候。哪儿有这么简单啊,跑断腿了也未必能谈下一家来……” 意老师哼了一声。 “你这是拿自己的优势,免费给人家送好处,换个傻子也能谈下来,可是又有什么用?”她想了半天了也不明白:“你哪怕说4%呢,赚个1%的手续费差价也好……” “咳。那样来钱可太慢了。”林三酒将手里的单据都装在了一个袋子里,将其卡片化了之后,再一次推开了云来交易所的大门。 “您来得正好!”几乎是她才刚一跨过门槛,店小二响亮的声音就从木柜台后头传了过来:“我们交易所7点就关闭了,关闭以后倒还能吃饭,怎么,您来是来用晚饭的?” 朝这个一脸灵活劲儿的小个子笑了笑,林三酒立即望向了墙上的告示板。 “还有半个小时,看来我来得还真不算晚。”她手指敲着柜台台面,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告示板;随着她眼珠的细微转动,告示板上的文字也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的速度不断向下滚动,时不时墨迹还会消失重组一次。“……我现在还可以交易吧?” “当然,”店小二搓着手,“您是想交易点儿什么?” “等会,我看看。”林三酒不急不忙地应了一声,仿佛全没留意到时间已经指向了7点。“嗯……目前鸡蛋的售价是每斤0.6体力值啊……” 说是0.6体力值,但其实这是三家鸡蛋供货商售价的平均价。像“和本”这样走高端路线的,价格自然要高一点,达到了0.8体力值/斤,剩下两家都只要0.4体力值而已。 “和本的鸡蛋不但贵,产量也不大么,”林三酒一边指点着,一边对小二笑着说:“另两家每天都能产200斤,只有他们才150斤。” 小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今天在售的鸡蛋还有……”林三酒眯着眼睛,在看见了那个数字以后顿时乐了。“看来他们之前产的鸡蛋也没有卖完啊,好,我全要了。” 意老师顿时在她的脑海里发出了“嗝”的一声—— “一共三家产商在售的2000斤,您都要了是吗?”小二欢快地说,“虚拟库存还是实物?” “虚拟,”林三酒一摆手,“我要那么多鸡蛋干什么。” “是啊,”意老师终于忍不住了,“你要那么多鸡蛋干什么?虽然也有下单了要鸡蛋的店家,但是也要不了2100斤那么多——” 话没说完,她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 “想明白了?”林三酒在心里一笑,也没再继续和意老师的对话,只是又转头望向了告示板;其实要做些什么事儿,她心里早就有数了,语速飞快地对小二吩咐道:“给我设置一个自动买入。从明天早上一开市起,连续三天,市场上有多少鸡蛋,我要多少鸡蛋,不问价格。” 小二忙不迭地在柜台后头记了下来。 “然后再帮我发布几个匿名信息……可以匿名吧?那就好。”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打好了草稿似的流畅:“第一个信息是,1体力值/斤求购鸡蛋。第二个信息是,市价八折出售白糖、黄油、奶油。” 小二一顿,抬起了头。“可是您手上没有这些物资呀……” “那怎么了?”林三酒毫不以为意,“如果有人真的要买,我再临时以市场价买了亏本卖,不行吗?” “行,只要您不违反约定,具体怎么操作都行。”小二忙笑了一声。 办这几件事的时间不长,在6:57的时候,林三酒已经花出去了1680体力值,换来了2100斤鸡蛋。 走到了这一步,意老师自然也什么都明白了——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佩服,她轻声说:“没想到,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这一下,明天的鸡蛋价格得蹭蹭往上涨了……” “发布一个信息,就能保证鸡蛋价格至少涨到1体力值以上,真是太划算了。”林三酒的眼睛在入夜后闪闪地发着光,“而且,用来抬价的资金连一分钱的利息都没有,这种好事上哪儿去找?不过,剩下的体力值我也不能就这么让它荒着……”(未完待续。) 382 富贵险中求 第二天一早九点整,当云来交易所的大门才刚刚一被拉开,守候多时的林三酒就一脚迈过了这家客栈的门槛。 小二一个没瞧清楚,差点被她撞上,忙不迭地推开了两步,这才笑着跟了上去:“客官这么早!” 前方的身影比他要高一个头,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告示板——虽然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但从浴袍后方穿出来的骨翼却忽然一抬,在破开的疾风里猛地展了开来,终于还是流露出了它主人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 “想不到那只鸭子的办法还真有效,”此时早已主动从拟态中退了出来的林三酒,望着告示板露出了微笑。“……价格涨到1.2了。” 她发出去的第一条消息果然起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才刚一开市,就把鸡蛋价格拉出了一倍的高价。 “按您吩咐的,今日三家生产商的350斤鸡蛋已经都买入了,”店小二热情地在旁边说道,“开市时价格还没这么高,正好是以1体力值每斤的价格买的,需要您来付一下体力值。” 在退出【意识力拟态】之前,林三酒就把接下来的计划都想清楚了;因此即使她现在不再是麦克老鸭的思维模式,也仍然对接下来要怎么做胸有成竹:“帮我把第一条消息撤销,改成以3体力值每斤价格求购。” 算了算,加上手续费和花出去的鸡蛋成本,她现在还有19396.5点体力值,足够来一把狠的,将鸡蛋价格再往上炒几倍。 “另外除了买入鸡蛋之外,也有几家商店发来想买黄油的请求,”小二提醒她道,“您不能违约,得赶快买一些黄油才行了。” “好,是哪几家?” “一共有四家餐厅和甜品店。列表在这儿,您看看。”小二从木柜台后头递出了一张显然早已准备好的纸。 目前黄油市场均价为12体力值/500G,四家店一共要了六十斤,以八折来算的话。林三酒一倒手,也只赔了144点体力值而已,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倒还赔得起。只不过目光从单子上一晃,她顿时皱起了眉毛。 “Lips”餐厅赫然正列在首位。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林三酒眉头紧锁。一边沉思着,一边通过店小二交易了手续,将六十斤黄油买了下来又发了出去。算上手续费,这一下她就赔了148点体力值,现在还剩19248.5点体力值了。 体力值交接一结束,她立刻嘱咐小二道:“……这条八折出售的消息你先给我撤下来,我让你挂上去时,你再挂上去。” 店小二干脆地应了一声“好”,反倒是脑海里的意老师忍不住好奇问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这一条消息又是起到什么作用的?为什么要倒往里赔钱地卖黄油和白糖?” 沉吟了一下,林三酒慢慢地解释道:“……之所以我囤积鸡蛋,不让它再在市场上流通,除了抬高蛋价之外,还有另一重因素。小商小贩的,没有鸡蛋了,大不了等几天,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再买;但是唯有大型连锁店,是一天也等不了的——你能想象去麦当劳时被告知没有汉堡胚,所以不卖汉堡了吗?所以我这一次的主要目标。就是希望能从这些大型店身上敲出一笔体力值。” 尽管这里其实只是副本,真正会买东西的进化者几乎没有,但是在这一段“交易之路”上的各种情况却非常写实——林三酒甚至还看过饮品店女老板的账簿,瞧起来确实头头是道。仿佛天天都有生意的样子。 “我在拟态的时候,已经锁定了几家大型连锁店, ‘Lips’就是其中一家。”林三酒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一边满腹疑虑地敲着椅子把手,一边说道:“这几家的鸡蛋,主要都是用在甜品和一些菜点上。七八成的产品,都至少要和我八折出售的物资中其中一样进行搭配……比如蛋挞要用到奶油和糖,omelette要用到黄油。” “那又如何?” “我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虽然鸡蛋价格涨了,但其他原料的价格却降了,这样一来他们提高终端产品价格的压力也就小了……但是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假讯号而已;这办法奏效的可能性不大,但假如能够顺便刺激他们生产需要鸡蛋的食品,那可太好了。” “那他们现在找你买了这么多黄油,说明你的计划实施得很成功?”意老师问道。“可是,你说大型店连一天也等不了……我看那几个大型店也没发布求购鸡蛋的信息啊。” 这一点,其实连林三酒自己也有些惴惴的。 “我再等等,”她的目光始终没敢从告示板上放松,“毕竟是大店,说不定还有以前的库存鸡蛋,这么一会儿不求购应该还不能说明什么;以他们的消耗来看,至少还得半天呢吧?” ……然而事与愿违,她一直在云来交易所坐到了下午,告示板上依旧没有出现几家大型餐厅求购鸡蛋的消息。 眼看着太阳已经有了西沉的架势,林三酒再也坐不住了。 计划得明明很好,但是为什么鱼还不上钩? 南瓜之路上的“Lips”还没有正式营业,她自然什么也打探不出来,因此她干脆走出交易所大门,直接掏出了一只纸鹤。 “……你还在丝绒蛋糕之路上吗?”林三酒有点儿着急,语气也不太客气了:“你知道那条路上有一个餐厅叫 ‘Lips’吗?我想找你帮个忙。” “你哪次找我不是帮忙。”黑泽忌的回复很快,而且还懒洋洋地,好像对她的请求不太上心的样子:“……我知道那个餐厅,只有最后这一段才有。你要干嘛?” 最后“这”一段? “诶?莫非你也在最后一段路上?”林三酒顿时有点高兴了——没想到黑泽忌还真有可能成为“交易之路”上的同盟:“太好了,你现在赶快去那家餐厅看看,他们的草莓红唇蛋糕还有没有?” 虽然在交易所里也能查到、甚至还能直接买到,但是毕竟她还有别的事儿想让黑泽忌帮着打听。 这一次,纸鹤飞回来的时间要比上次长一点儿,带回来的也只有一个字——“有”,随即就没了声音。 就是用脚想。林三酒都知道黑泽忌现在在干嘛。 “奇了怪了……这都一天了,怎么还有?难道是早上做的没卖完?”她咕哝了一声,再度抓起了纸鹤。“你先别顾着吃……先帮我问问,他们一天做多少个草莓红唇蛋糕?今天做了多少?卖完以后还继续做新的吗?” “这个不用问。我就能告诉你。”五分钟后飞回来的纸鹤里,传出来这么一句听起来似乎心满意足的话。“他们一天一般做50个左右,卖完就没有了,哎,要不是你提醒我。我今天差点没赶上……刚才只剩最后两个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蛋糕只有这儿才卖,”黑泽忌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来过这条路好几次了。” “来过好几次了?”林三酒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居然比人偶师和叶蓝都更靠近他们心心念念的终极大礼包:“……那你怎么没去终点?” “……你管得着我吗!”回应突然暴躁了起来。 ……不用说,肯定是赚不出来3500点体力值。 林三酒和意老师几乎同时达成了这么一个共识。 道了谢,收起了纸鹤,她一边嘀咕一边走回了交易所。 鸡蛋缺货了整整一天时间,除了她锁定的几家大型连锁店之外,有不少小商家都放出了求购鸡蛋的消息;价格也从早上的每斤1.2体力值,一路上涨到了1.9体力值——但是尽管有她3体力值求购鸡蛋的消息垫着。看样子今天的价格也始终突不破2了。 叹了一口气,林三酒坐了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盯着大型店下手的原因,”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意老师听,她一边皱眉研究着告示板,一边轻声道:“我手上的鸡蛋量大,小商家消化不了,而且也承担不起高价……只有大型店才有可能按我的心理价位把鸡蛋都收了。可是为什么他们还不求购呢?” 犹豫了一会儿,尽管有些不太情愿,但眼看着云来交易所又要马上到了关门的时间。林三酒还是再次开启了【意识力拟态】。 坐在木柜台后头百无聊赖的店小二,目光刚从角落里的林三酒身上扫过去,顿时“呃”地一声有点儿愣了。 前一秒还是坚硬锋利得像一把钢刀似的女人,下一秒就突然间圆滑和气了起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起来。虽然面目一样,但看着可完全就是两个人了。 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告示板看了好几分钟,林三酒忽然猛地跳了起来,使劲儿一拍大腿,叫出了一声“哎呀!” “怎怎怎么了?”店小二被她吓了一跳。也腾地跳了起来。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林三酒一脸又悔又恨又心疼,几步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店小二的衣领:“都怪你!我问你,你不是说所有交易都得通过交易所吗!” “是是是啊,”小二都结巴了,“即使是游客进店买一张纸,价格里也包含了5%的手续费……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税。” “那你说,为什么告示板上只有350斤的鸡蛋供应量!”林三酒一双眼都要冒出火来了——才转换成麦克老鸭的思维模式不到一会儿,她就立刻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我把所有的鸡蛋都包了,现在市场上连个蛋壳都找不出来了;如果说一家店还有库存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几家连锁店都不声不响,所有用到鸡蛋的食品也都还在正常出售,他们肯定是除了交易所之外还有别的进货渠道!你给我解释解释!” “听我说啊客官,”店小二苦笑了一下,忙不迭地说道:“……您误会了,是这样的。一般的小店进货量不大也不稳,所以都是在交易所里买,今天多少明天多少都是不一定;但是那些大型的连锁店,肯定需要一个稳定的供货来源……所以他们都是和供货商签了合同,定下了量和价格。这样直供的货源,就不能再算在交易所的 ‘可售份额’里了……但我也没有骗您,即使是直供,每天还是会收取手续费的,也是属于我们交易所的管辖范围之内。” 林三酒气得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恨不得踹谁一脚才好——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原来每日的鸡蛋产量根本不止350斤,只是挂牌在这儿卖的是这个数;多的,早就直接送到了几大连锁餐厅里去了。 怪不得几家餐厅根本不为所动! 一边暗恨自己考虑得不周到,林三酒一边在大厅里团团转。 意老师也跟着着急了,忙劝道:“幸亏你发现得早,这才是第一天……我看,要不你就少赚一点,明后两天慢慢把手里的鸡蛋抛售了吧!别忘了,大后天你就得给下了订单的商店们送货了,这笔体力值到那时必须赎出来才行——卖给小店家,虽然赚的少了,可总归是赚了啊。” 她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把可能承受的风险给降到了最低;假如林三酒还处在她本人的思维模式里的话,一定会一口答应下来的。 然而现在意老师是在和“麦克老鸭”打交道。 “算上明后天的鸡蛋产量,我手头上一共就有3150斤了。”林三酒沉着脸,“扣掉南瓜之路上几个商家要的200斤,还有2950斤需要倾销出去。你想想,在我来之前,已经有积攒下来的2100斤鸡蛋了……这些小商家根本消化不掉。” 想要小商家接盘,明后天的鸡蛋就必须同样全部吃下来;但是全部吃下来,小商家们却又接不了这么大的盘了。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三酒抿起嘴唇,眯起了眼。 “……富贵险中求,看来我只好铤而走险一回了。”(未完待续。) PS: 昨天的数字有一个错了,我回头把它改了过来,权当这是防盗手段好了…… 一看打赏列表险些惊飞了,恭喜暴戾橙荣登新任债主宝座!收到了你的一个和氏璧和巧克力,我表示感激和惶恐,喜欢这个组合,感觉很好吃的样子……怎么办,看来这个月真的得多还更才行啊……总之谢谢你,抹泪。 还要感谢桥本汉子2个、我就是我是白大人、面包牛奶的小屋、东东东666、mikasayou2个、我是逗比一号4个、松鼠家的蛋挞3个、蹲墙等佛跳的平安符,小肥鸟、蛋孙的香囊,小爷要坚挺的2个符和香囊,西悠.加百列的圣诞帽! 谢谢以下月票党:有瞳瞳小工、诱惑D旋律、木鱼云云、月上山青、香无心、tianbian、松鼠家的蛋挞、诚实的歆、cecelay、石头妈妈、米渣大人、素颜若离、减不下来肥誓不改名、流紫熏衣!好多票哈哈哈~ 383 收割前的黎明 进入交易之路的第三天,也是林三酒用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套到了21055点体力值的第二天——此时距离她约定交货的时间,只剩下不到48小时了。 而她现在身上仅有19248.5体力值,和2450斤鸡蛋。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在云来交易所接下来一共20个小时的营业时间里,将货款和通关所需体力值都赚回来。 ……与昨天一样,云来交易所才刚刚一开门,林三酒就猛地裹着一股风冲了进去。 3还想着先挪用点儿钱买一身新衣服来着,但自从昨天出了这么一档子状况,她自然是再也无心顾及这个了,因此还是裹着一件浴袍,上头还写着“大猫旅馆”的字样。 “怎么样了?”人才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按照您吩咐的,今天早上按1.9体力值/斤的价格,把今天新出产的350斤鸡蛋都抢下来了。”小二搓着手说,此时的表情颇有一点而为虎作伥的意思:“咱们这条路上还好,不过听说别的路上的交易所,一早就被小商店店主们围住了……只不过您即是玩家,又是VIP客户,下的购买指令时间又早,所以他们也没办法。” 林三酒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昨晚麦克老鸭的计划,已经牢牢地刻在了脑子里;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她也能随时开启【意识力拟态】。 大概是因为受到了连续两天鸡蛋断货的影响,再加上她3体力值求购鸡蛋的信息垫着,在林三酒抬头望向告示板的时候,鸡蛋价格终于缓缓地、不情不愿地突破了2,达到了2.1,又一路涨到了2.4。 在交易过了鸡蛋货款,又付了一笔手续费以后,她又花出去了一共680,现在她身上的体力值降到了18568.5了。微微吐了一口气,林三酒敲了敲木柜台的台面:“……我要发讯息。” “好嘞。您打算发给谁?” 想了想,她还是先报出了一个号码。“先发给23号玩家。告诉他,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他可以向我出售商品了。” 23号玩家当然正是黑泽忌。为了能够让他同意帮这个忙。林三酒可没少跟他说好话—— “发出去了吗?”见店小二朝她点了点头,林三酒沉吟着道:“接下来,帮我以2.5体力值/斤的价格出售50斤鸡蛋。” 意老师顿时“咦”了一声。 别说她了,连店小二都有点吃惊地抬起了头——既然能在交易所里工作,他自然也早就明白了林三酒的意图和她眼下的处境:“……您是想清手里的库存了吗?怎么只清这么少?您手里的库存几乎没少。但这样一来市场价可能就会掉了。” “没事,你放吧,”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我估计2.5倒还能够卖掉。” ……正如麦克老鸭模式下时预测的那样,2.5体力值虽然比起初始价格来可以说是天价了,但在一连两天始终无货的情况下,这五十斤鸡蛋刚一放出去,果然在半个小时内便被买走了;买主是“胖犬之路”上一个中等规模的超市,等交易结束了以后居然还特地传了一条消息给57号玩家:“这两天的鸡蛋都是你清空的吧?小老弟手上看来资金不少啊,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被叫成“小老弟”的林三酒丝毫没往心里去。只是设身处地想了想麦克老鸭会怎么回答,随后只回应了他两个字:“一定。” 五十斤鸡蛋交割完毕以后,店小二担心的跌价情况没有发生,市场均价反而被稳稳地拉到了2.5,就此再没有动过。 “诶,怎么有了鸡蛋反而价格还涨了?”他有几分不接地问道。 “算是饥饿营销了吧,”林三酒解释了一句,当然这都是在麦克老鸭模式下想明白的:“再说,大家一看57号玩家囤了两天鸡蛋,在2.5的时候终于开始往外卖。也会叫人以为这就是我的目标价位了。要是再卖一次五十斤,价格就会悄悄地往下掉一点儿了——毕竟与我的库存鸡蛋量一比,这些等着买鸡蛋的小商家不太成规模。” “咳,您干的这些事儿。我光看着都有点儿云里雾里的,”店小二笑了一声,“对了,您刚才联系的那位23号玩家也有消息了,他想向您出……出售……咦?” 林三酒神色不变地低头啜了一口刚泡的热茶。 “出售物一块路边上捡来的破石头?”他几乎怀疑自己瞧错了,“而它的价格是……200斤鸡蛋?” “给他。”林三酒干脆利落地截断了店小二的惊奇声。“好了吗?把石头给我。” 原本还等着瞧价值200斤鸡蛋的石头到底起什么作用呢,但店小二才将石头递了过去,林三酒就顺手将它抛到了地上,在地上敲出了“当”的一声,跳了几下。 石头自然只是一个由头,为的还是能够通过交易所,平安方便地将200斤鸡蛋都转到黑泽忌手里。按照此时鸡蛋的市价,林三酒又不得不付了15点体力值作为手续费;算上刚才收入进来的121点体力值,她现在还有18674.5点体力值。 “你净做这种没用的事做什么?我跟你说,要是再不抓紧卖点钱,你到时可就要填补近3千的体力值亏空了。”意老师随即警告了她一句。 “下回说点我不知道的事。”林三酒下了决心的事,就丝毫不会为外界所动了——她转头对店小二说:“现在帮我再发几条讯息。” “发给谁?说什么?” 即将要发出的这个消息,可以说是计划里至关重要的一步了——林三酒先向三家鸡蛋产商都发出去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借了VIP客户的光,还是由于包圆了他们鸡蛋的关系,三家产商的回复都来得很快。 仔仔细细地将几条简短的讯息看过,林三酒露出了一个微笑。还行,比她预想的情况要好得多了……看来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该怎么回复他们,又该怎么谈判,早在“麦克老鸭”状态下时,她就都打好了腹稿了;在谨慎地斟酌过每一个字以后,第二轮消息又发了出去。就这样与三家鸡蛋产商来来回回、扯皮式地商讨了好半天的功夫。林三酒终于争取到了一个叫她勉勉强强还算满意的结果。 ……既然第一步还算顺利,那么接下来的也就顺利成章了。 被林三酒列为下手目标的,一共是四家大型连锁餐饮店;大概是因为这儿是一个简化了的交易市场,它们每一家出现在交易列表上的食品只有那么几样。用到鸡蛋为原料的更是一家一种,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儿。 “今天的草莓红唇蛋糕我全要了,只有50个吗?……嗯,行……保质期多久?三天?要冷藏?我买入虚拟库存的话……噢,那就好。对,全买下来。我看看,另外几家是什么?……嗯,也不太多,好,都收了。” 一直在忙着介绍商品信息的店小二听到这儿顿时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了一眼林三酒。 “都收了?一共4种菜点和甜品,每种都几十上百件呢……”他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跟原料不一样,很贵的啊。” 这倒的确不假——光是半个女孩巴掌那么大点的草莓红唇蛋糕。一个就要25体力值了。50件蛋糕,再加上另外三家的一共430个甜点和食品……这个总价有多高,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微微苦笑了一下,林三酒一狠心、一咬牙,感觉到自己在说话时连太阳穴都在突突跳:“一共9850体力值,对吧?都要了!” 店小二顿时咽回去了剩下的话,忙低头开始操作了起来。 这一下算上付出去的手续费,她的剩余体力值将顿时锐减到8529。 这个风险的确很大……林三酒默默地看着告示板上57号玩家后的“买入”二字正在一次又一次地闪烁着,即使身经百战,也不由感觉到后背上慢慢浮起了一层冷汗。她的进化能力、战斗技巧、作战经验等等。这一次将不会为她提供任何助力——假如到时这笔货款她凑不齐,那么—— 她不敢问违约的后果,但是以星空游乐园的作风来看,她不必问也能猜到一个七七八八。 连没有过夜的10点体力值都会被卸掉一条腿。何况是动辄上万的货款? 她要做的,基本上都做完了……剩下的,只希望黑泽忌能够顺利完成了。 从鸡蛋产商那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4家餐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产商必须每一天都要为他们配送一次鸡蛋;这也就说明,他们每天收到的鸡蛋份额,应该是全部都用来做菜品了;就算不是全部。相差也应该不大。 按照林三酒的计划,在她收购走了市面上这4家餐厅的特色菜品和甜点之后,紧接着就由黑泽忌向对方发出购买请求——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数字了,至少也得有对方一整天的出货量才行。 然而由于几家餐厅今天出的货都被林三酒买完了,黑泽忌当然不可能买到任何一样;那么接下来,他就会开出一个远远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来“诱惑”这几家餐厅接下这个单子。 有点惴惴不安地坐在木柜台旁边,林三酒竖起了耳朵,每一根汗毛都在等待店小二叫她查收消息时的喊声。 黑泽忌的消息很快就来了。 “几个餐厅老板都挺滑,”从消息里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语气,但林三酒却直觉地认为他发消息时心情肯定不大好:“说话间躲躲闪闪、犹犹豫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朝他们要钱;有一个家伙甚至直接问我认不认识57号玩家——总而言之,没有一个肯爽快地接下单子,但也没有一个舍得明白地回绝我。” 目前鸡蛋价格被炒得这样高,餐厅脱销的又都是鸡蛋制的菜品,这些油滑的生意人当然会多一个心眼,对送上门的生意也含含糊糊起来……林三酒急忙问道:“那你按照咱们说的做了吗?” “你真是烦死人了。”回来的消息第一句就是这个,“我蛋糕吃得好好的,非要被你扯进来做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我说我打了57号一顿,逼她转给我了200斤鸡蛋,现在0.1体力值/斤卖给他们,几个家伙都要了!当然,我没签合同。” 从一连几个感叹号里,仿佛黑泽忌真的恨不得能打她一顿似的——林三酒却反而忍不住笑了——眼睛里奕奕地闪着光,她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使劲儿在木柜台上拍了一下:“太好了!” 店小二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帮我发一个消息给那三个鸡蛋产商,”林三酒笑着说,语气畅快极了:“告诉他们,解除合同的条件已经具备了,让他们赶紧行动。” 眼看着店小二匆匆忙忙地去发消息了,意老师终于在她的脑海里啧啧赞叹了一声——默不作声地看着林三酒忙活了大半天的功夫,她自然早也明白了过来:“你别说,那只老鸭子坑人坑钱的功夫,确实是一流的。” 林三酒忍不住浮起了一个笑。 整个计划里,与三个鸡蛋产商的交涉是最重要、也是最没有把握的一部分;假如这一步没成功,她只能灰溜溜地赶紧把手上的鸡蛋抛卖出去,能回笼多少资金、就赶紧回笼多少了——然而或许是借助了麦克老鸭能力,三个鸡蛋产商在与她谈判的时候,不但把她需要的信息都告诉了她,而且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即使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块大石,但事情还没有最终敲定下来之前,林三酒始终也不敢放松——在云来交易所里等待了好一会儿功夫,她总算是收到了来自三家鸡蛋产商的回复。 在收到回复之后的第二个钟头,云来交易所的物资列表上就悄悄地多出了一些新名字,正是以“草莓红唇蛋糕”为首,刚才被林三酒买空了的那一批菜品和甜点。 只不过这一次,它们的售价忽然低了不少。 “我买入鸡蛋的指令始终没有变,那么明天我也应该是一样按照顺序,第一个买入鸡蛋的人对吧?”林三酒问了店小二一句。 见他点了点头,高个儿女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晚总算是能睡一个好觉了,”她满眼笑意地最后扫了一眼告示板,随即起身推开门,步伐轻快地朝旅馆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384 商场如战场 第三天是一个分外晴朗的日子,天光慷慨地从碧蓝天穹里洒下来,落满了林三酒的肩膀。从大猫旅馆里推门出来,隔壁一家煎饼店老板立刻热情地探出头跟她打了个招呼:“……出门呀?” “是,”她微笑着点点头,在麦克老鸭的拟态下看起来十分可亲:“今天生意怎么样?” “真不错!另外几条路上的煎饼店可就不行了,没有鸡蛋,根本卖不动。”煎饼店老板高兴地敲了敲手里的铲子,“听说最近市场上鸡蛋断货了,价格也涨得不像话,我本来还有点儿担心呢,没想到您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能够这么快就给我提前调出一批鸡蛋来……这一回可真是托您的福了。” 林三酒笑了笑,将手插在了浴袍的口袋里,信步走向了云来交易所。 刚才那位煎饼店老板,昨天找到她说自己店里没有鸡蛋了,生意不好做了——虽然拐弯抹角地,但意思还是挺明白:似乎他生怕林三酒没法交付鸡蛋。一听这话,林三酒二话没说,立即将他原本定的50斤货都给了他,还嘱咐了一句“这是特地给你提前调的货”,叫煎饼店老板好生感激了一番。 提前给鸡蛋,当然不是因为她想帮忙。 囤起了市场上所有的鸡蛋,意义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没鸡蛋吃,而是为了让少数人有鸡蛋吃,人为将它变成一个稀缺资源——只有这样,价格才能上得去;要是完全没有了鸡蛋,那么肯定会出现鸡蛋的替代品。所以与昨天卖出去的那50斤鸡蛋一样,这50斤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刺激一下市场。 假如这儿是一个真实市场的话,麦克老鸭这个办法恐怕压根也看不见实效;但是星空游乐园所模拟出的市场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既大幅度地简化了复杂程度,又具有非常高的真实性,这一招简直是为了这儿而量身打造的。 当林三酒走到云来交易所时,大门已经被小二早早地拉开了;连着两天差点被她冲进店里的步伐撞倒,显然他也吸取了教训。提早五分钟开了门:“哟,客官还是这么准时!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蛋价又涨啦!您昨儿吩咐我收的那批糕点也都买下来了,就等您来交易体力值了。” 蛋价又涨了这件事。当然早就林三酒的预料之中——笑了笑,她的目光从告示板上扫了过去,看见鸡蛋的目前市场均价果然已经攀升到了2.8体力值/斤。 ……现在才刚刚开市,她还有一天的时间,将鸡蛋价格拉到她与三家产商协定好的价位上去。 转过头。她朝小二问道:“昨天那批糕点的价格是多少?” “一共120件,平均算下来每件20点,”小二热情地笑道:“算上手续费,一共2472点体力值。” “那么鸡蛋呢?” “诶,您可是问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开市,三家产商放出来的鸡蛋突然比昨天多了好几倍——居然足足有1150斤!进行买入操作的时候价格还是2.6,所以您这批鸡蛋一共是3080点体力值。” 即使一下子花出去了这么多,但是当林三酒坐在了自己的老位置上时,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脸上却慢慢地浮起了笑。 ……正如她昨天和三家鸡蛋产商定好的计划一样,他们果然成功地与四家大型餐厅都解除了合约;今天这1150斤鸡蛋里,显然其中的八百斤是本来应该供应给那几家餐厅的。 解除合约这一步,还是在从产商那儿打听出来了几个重要消息之后,“麦克老鸭”状态下的林三酒灵机一动时想到的。 在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市场环境里,正如她分析的一样,三家鸡蛋产商之间的竞争果然非常激烈——市场只有这么大,目标大客户也只有那么几家,生产商却不少;加上小商家基本上消化不了他们的生产剩余,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一个买方市场——也就是说。原本0.6的鸡蛋均价,是经过了一次次激烈的价格战之后,三家产商不约而同触到的底价了。 据说在林三酒插这么一手之前,这三家产商早就在为减库存和提价格而苦恼了。所以当她发消息过去的时候,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在产商和餐厅之间签订的合同,属于“独家供应合同”,按理来是餐厅是不能在供货商之外自行采买的——为了达成这个独家供应的条件,产商甚至不得不将蛋价降得比市价还低。只不过在一个买方市场里,这样的合同约束力并不强;就算是餐厅另行找别人进了货。也从来没有一家产商舍得真的解除合同。 ……除非产商们在外力的促使下联手了。 而林三酒正是这么做的。 黑泽忌在这个时候提出的交易,是一个诱他们吃下的饵,为的就是能让餐厅们从他手里买过鸡蛋、首先破坏合约——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把握还不大:如果有聪明人想到市场上的形势,而不肯吃下这批鸡蛋,也是很有可能的。 为了确保这些餐厅能够无一落网地中计,林三酒又想出了第二个办法。 三家产商在她的指示下,来了一个“交换”——每一家产商都向原本不是自己客户的餐厅发出了消息,表示现在鸡蛋价格涨得厉害,即使有了合同也不能保证他们原本的鸡蛋供货商不涨价;然而自己不一样,依然愿意继续提供低于市场价的产品,希望能够把对方这个客户争取下来。 有了第二个供货商作为后路,这几家大型店果然都放松了警惕,纷纷吃下了黑泽忌抛出的鱼饵,制作出了一批原料几乎没怎么花钱的糕点来。当黑泽忌表示自己买不了这么多的时候,这个时候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到关门的时候了,为了能够尽快将这批糕点出手,这几家餐厅的价格也相应地比之前调低了几点体力值。 林三酒的目光才一落在这批糕点上,她就对店小二下了一个“关市前购入”的指令。 一共四家餐厅,她之所以仅仅通过黑泽忌卖给他们两百斤,一是因为数字小不容易引起警觉;二也是为了她的体力值不多了。必须控制一下他们的出产规模——果然,每家只得了几十斤鸡蛋的情况下,也只做出来了120件糕点,她正好能买得起。 现在。林三酒手上一共有2977点体力值,3300斤鸡蛋,以及600件糕点了。 “接下来怎么办?”意老师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着急,现在才刚刚开市,”林三酒眯起眼睛。像狐狸似的满脸带笑——要不是有【意识力拟态】能力,恐怕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表情来:“……给那几家餐厅一点时间嘛。他们总得花上一会儿功夫,才能反应过来今天没有供货了的。” 事情进展得比林三酒预计得还要顺利,在二十分钟以后,公告板上出现了第一条来自四大餐厅其中之一的鸡蛋求购信息。 这一条信息,顿时叫整个市场都炸了。 鸡蛋市场均价正在不断地闪烁,每一次闪烁之后,数字都会向上增涨一点,终于到达了惊人的5;然而不管价格上升得多么坚定,市场库存量也始终显示着“极低”。 为了给火上再添一勺油。林三酒立即放出了“6体力值求购鸡蛋”的消息——紧接着,她的私人信箱就忽然被接二连三、雪片样的讯息给爆了——店小二忙出了一头的汗,一个消息还没等调出来,已经又进来了三四条;有对57号表示惊叹的,也有谴责的,还有更多的,是打算从她这求购一些鸡蛋的。 林三酒连一条也没回复,只是嘱咐了一句“除了四大餐厅的消息,其他的不用给我看了”之后,便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终于在半个小时以后。另外三家餐厅也屈服了。 头一个给她发消息的,正是打了好几回交道的“Lips”。 “我知道你不打算长久在这儿驻扎,所以我就让你得逞这一回,”这一条消息的口气非常强硬。“……你不是就想赚一笔就走吗?给你手上的鸡蛋开个价吧!” 林三酒笑了笑,没回。 另外两家甜品店的消息就客气多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好,不过就让我开门吧。我们每日出产量很大,而且主要材料就是鸡蛋,所以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以一个咱们都能接受的价位谈谈这笔生意。” Lips餐厅用到的鸡蛋是最少的。也怪不得他们最硬气——林三酒想了想,随手挑了其中一家叫“薄荷叶”的甜点店,答非所问地回应了一条:“你对草莓红唇蛋糕怎么看?” 对方显然有些迷茫,但仍然快速地回复道:“……这是Lips的招牌甜点,别人就算拿到配方也做不出来,可以说是盛名在外了。” 那就好。 身处在麦克老鸭模式下的林三酒,脑子里已经又浮起了一个主意。 “你也看见了,现在市面上没有一家店有鸡蛋……不光你们,谁也做不出含有鸡蛋的东西来。” “对,您的意思是……” “我可以给你提供20件草莓红唇蛋糕,以及200件其他菜品。红唇蛋糕每件30体力值,其他甜品每件28体力值;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答应你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内我不会出售鸡蛋。当我出售鸡蛋的时候,我保证市价达到8体力值每斤,怎么样?” 在所有竞争对手无货的时候进行销售,已经是一个极大的优势了——更何况,就算竞争对手都买到了鸡蛋,碍于他们的甜点成本,到时候售价也远远不能跟自己相提并论;几乎是在十分钟内,林三酒就将220件甜点卖给了“薄荷叶”,而且由对方承担了手续费,回笼了6200体力值,手上一共有了9177点体力值。 按照星空游乐园所模拟出来的每日销售额来看,这一点只能满足甜点市场要求的一半——然而在林三酒联手三家鸡蛋产商发布了一条新闻以后,这个影响却是惊涛骇浪般的。 “57号玩家目前正与鸡蛋产商商讨合作可能,拟将市面上的三家产商收购,合并为一家,目前进展顺利,据称已经签好了合同。” 这条新闻仿佛是一点落在了汽油上的火花,加上她之前布下的种种诱因,终于引爆了市场的疯狂白热化——所有人都在猜测57号在垄断之后会定出一个什么价来;而由于她这几天的激进作风,市场普遍看涨未来的蛋价,所以目前的鸡蛋竟然也一路飙升到了7.5,从没有被炒得这样高过。 而之前故意放给超市、煎饼店的那一点鸡蛋的剩余,也早禁不住诱惑流入了市场,回过头来继续把这个泡沫吹得更大了。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林三酒轻轻一摆手:“够肥了,该宰了。” ……这一次,连Lips也终于放下了架子。 由于中间出了一点变故,此时林三酒手上的存货太多,所以她设置了一个最低购买量;给Lips等几家大餐厅报出的最低购买量是400斤,每斤8体力值——除了薄荷叶之外的三家大型餐厅即使再不情愿也没办法,纷纷都下了单。或许是担心未来的蛋价会涨得更离谱,所以三家餐厅一共要了1600斤,这一下林三酒迅速回笼了12800点体力值,终于把货款挣了回来。 “我必须得加快动作了,”林三酒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一旦那几家鸡蛋产商发现我设置了最低购买量,就知道我是在坑他们了……得赶快把剩下的鸡蛋都卖出去了。” 对于小商家,她既不能卖太多,也不能卖太贵;以6体力值一斤的价格,她总算是又卖出去了700斤鸡蛋——原来大家都觉得未来鸡蛋还会涨,因此买得都比平常用量大。 目前林三酒的体力值,已经达到了26177点——通关的体力值已赚出来了,而她还剩下380件甜点菜品,以及一千斤鸡蛋。 几乎是前脚才交易完,后脚鸡蛋价格就突然从7.5直直跌到了4——能出现这样的波动,说明三家鸡蛋产商终于发觉了不对:57号一次性以高价售出了超出于市场消化能力的鸡蛋,那么等到这批鸡蛋消化完了的时候,他们本身的鸡蛋产量又堆积起来了——到时依然还会是一个买方市场,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却失去了大客户。 “好险好险,接下来,”林三酒微微一笑,呼了口气,嘱咐小二将上百条消息都删了:“我就要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慢慢往外卖这批甜点和鸡蛋啦。” 意老师早就已经目瞪口呆了。 “那只老鸭子……”她喃喃地说道,“居然把这个市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坑着了。” “我跟你说,”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夸奖似的,林三酒倒笑了:“平时做生意可不敢这样,但是现在我可以打一枪就走,不坑白不坑,这感觉真过瘾!” 有了足够的体力值,接下来就简单了。 用货款把该买的货都买入了,又加上了一百五十斤鸡蛋,林三酒总算是将南瓜之路上商家的债都还清了,避免了被星空游乐园惩罚的命运。而在她几乎彻底扰乱了市场的低价倾销之后,320件甜品和850斤鸡蛋一共为她带来了2815的体力值—— 穿着一身新买的作战背心和短裤,林三酒坐在南瓜之路上晒着太阳。 当她的目光落在远方不知何时出现的那几个身影上时,她笑着跳了起来:“走吧!这一关,我替你打完了!”(未完待续。) 385 终点,终于进来了! @@随着“滴”的一声响,屏幕上迅速出现了一行字,正写着“体力值转让已成功”;一个绿色的圆圈欢快地亮了起来,映得屏幕前的两张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绿光。@@ 386 在游戏里,这个一般叫接引NPC @@……镜子银亮的反光,让林三酒眼睛都微微地不适起来;使劲闭了几次眼,这才缓解了不少。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在身周流连起来。自从被莫名其妙@@ 387 女主角在这一章正式消亡 能够走到终点的进化者,每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在林三酒所经历的大大小小无数战斗里,有的以特殊物品配合见长,有的靠本身战斗意识和水平取胜,还有的进化能力出奇刁钻,谁遇见都免不了要吃亏;马脸男人显然便属于最后一种,加上出色的身体素质,果然很有挑衅的资本。 ……只不过他依然没能在林三酒的手下坚持过一分钟。 所谓一力降十会,当双方的战力水平差距到达一定程度时,所有的能力、物品都几乎只能算是花巧而已,更何况林三酒的应变一向非常快——马脸男人的技能甚至还没有机会完全发挥出来,就已经被她一脚踩在了靴子底下。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林三酒脚下使劲儿,将马脸在镜子上碾了碾;为免对方再耍什么花招,她干脆坐在了马脸男人的后背上——如今她的体重今非昔比,浑身上下光是雄厚发达的肌肉恐怕就有好几百斤了,这有意一沉身子坐下去,顿时叫马脸男人发出了“嗝喽”一声,显然承重能力不太行。 “……把你的话挤出来?”她不慌不忙地笑着说,“那我可就要开始了?我最喜欢欺负弱小。” “等、等等,等,”马脸男人费了好大劲才吐出了含糊不清的半句话;他的脸紧紧贴着镜面,声音都快被淹没在了身体里:“……别,别杀我。” “那就要取决于你的配合程度了。”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悠悠哉哉地用蒲扇似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胳膊——猛地一拽,伴随着“咯哒”一声响,他肩膀的关节就被卸了下来;直到这时,马脸男人才疼得忍不住哼了几声。 “你要知道什么,只管问我,”他嘶着凉气,“我保证也不去争抢大礼包了……” ……说得好像你争就能争得上似的。 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嗤了一声,笑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故意引着我打破镜子?” 马脸男人顿时不说话了,过了两秒,他才吃吃地道:“……是,是。” “为什么?” “因为……因为。摸一下镜子会传递,但如果在碰到镜子的同时打破了它的话,那么……就会发生很不好的事。具体是什么,我、我也不知道……” 不用说,他肯定知道。只是怕自己生气了而不敢说出来而已——林三酒皱起了眉头,想了想,改口问道:“好吧,脚下的镜子不是通路?” 马脸男人松了口气:“不是……因为这里是一层,所以不能从脚下的镜子里传递走。” 听他这么一说,林三酒顿时想起来了。这个建筑物从外表看起来,至少有两三层的样子——她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头顶的镜子;一个圆不隆冬、肥肥胖胖的林三酒也同时看了下来,与她的目光对上了:“这么说来,想去第二层就要碰一下头上的镜子了?” “嗯……是能够上楼了,但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去的是第二层还是第三层……”马脸男人迟疑地说道:“我都告诉你了。你一会儿把我打昏也行,但是别杀我啊。这个建筑里头被镜屋填满了,但它们的构造和一般的楼房不一样,没有第几层这样的概念。” “你看这个镜屋的构造,一共有二十一块镜子,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对吧?每一个镜屋里的镜子数目虽然是相同的,但是形状都不一样,所以没办法像楼层那样一层一层地往上盖……”马脸男人所说的这一点,还真是林三酒没有想到的:“我猜它们肯定是堆叠起来的。镜屋与镜屋之间留了不少空隙;连一个平的 ‘层’都没有的话,自然也没有层数的概念了。” 林三酒沉吟了一会儿。“你在镜屋里,都遇见过什么人?” “啊,那可不少了。”马脸男人仿佛苦笑了一声。“我困在这儿的时间太长了,来来回回遇见的人起码也有几十个了;有些特别厉害的角色,我压根不敢跟他们相处在同一个镜屋里,只要一看见,立马就要摸镜子……不过近来见到的人少了,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过去的那些人都死了。” ……几十个? 林三酒顿时皱起了眉头——她一把握住了相比之下十分纤细的脖颈,猛地将他头拉了起来,接着“哐”一声砸在了镜子上——这一次,镜子上终于出现了龟裂的纹路来。 “我的玩家编号才是57,你在这儿倒遇见了几十个人?”她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不说,看来我只好自己摸索了。” “不不,”马脸男人两侧的眼睛盯着镜面,显然被吓着了:“你误会了!我的玩家编号是1208啊!” “什么?” “星空游乐园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消失、再重新出现的,”他飞快地说,“我想,你应该是我之后那一拨进来的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不说了吗,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既然我还在这儿,没有被传送去下一个世界,肯定还没到14个月吧。” 林三酒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指。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这些常驻红鹦鹉螺界的大人物们,直到现在才发现星空游乐园副本?”另一个疑惑马上就从她脑海里浮了起来,“可见——” 马脸男人十分辛苦地侧了侧头。“你说什么呢?什么红鹦鹉的?” 林三酒一愣,迅速看了他一眼。即使这是一张变了形的马脸,但是属于人类的茫然表情,仍然清清楚楚地印在了对方脸上,看起来不像是在作态。 没有人会不知道——除非——她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浑身冰凉。 “你……是在哪个世界发现这个副本的?”她轻声问道,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正在侧耳倾听的人似的。 马脸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洪钟似的敲在她的耳腔里。 “你这是什么话,当然是 ‘黑暗森林’了。你不也是在这个世界里吗?” ……只觉自己头皮都炸了一下,林三酒这一惊非同小可——假如这个家伙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这是一个可以穿越世界的副本! 她隐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发现,甚至连血液都热了起来,仿佛即将碰触到末日世界的根本了;可是要问她这到底代表着什么、对进化者又有什么意义,林三酒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或许是她沉浸在惊讶的原因。当她意识到有所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被林三酒死死压住的身体,忽然像是加了热的蜡似的软化了下去;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刚才还血肉丰满的一具躯体就消融得几乎不见了——她忙一跃而起。抬起目光的时候,只见那马脸男人的身影却从不远处的一块镜子边上现了形。 “后会无期了,哈哈哈!”伴随着他一声大笑,人影瞬间被镜子吞没了,转眼间便干干净净地什么也没剩下来。 万没想到。这个马脸男人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林三酒刚浮起了这个念头,便又一次听见了播报声。 “57号玩家,您已在此逗留超过了三分钟……” 又只剩下不到十秒了!情急之下,林三酒左右看了一圈,忙随便找了一块哈哈镜,赶紧伸手碰了一下。 那熟悉的黑暗一闪即逝,她很快地便又一次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这一个镜屋,地上已经没有了裂痕。 低头一看,她不禁被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明明是一身真实血肉,却被拉成了细细长长的一条蛇状。甚至连走路时身子都会比平常多摇摆好几次,才能落出一步去——这真是叫她感觉又惶恐、又茫然。 叹了一口气,她举起了一根面条似的手指,放在口中咬破了。 伴随着轻微但鲜明的疼痛,伤口处立刻泛起了红;林三酒赶紧走到了镜屋的角落里,顺着镜子边沿往下,依照一排的顺序,依次挤出了三滴血。 鲜红的血一下子在镜面上绽开,溅出一片星星点点;好在血滴之间离得远,倒是能清楚地分辨出数量。 这就算是有个记号了。 “这是你走过的第三个镜屋。所以就是三点血?”意老师忽然毫无预兆地问了一声。 “是啊——我说,你在干什么呢?”林三酒忍不住问道:“叫你也不出来,这个地方古古怪怪,我正需要第二个人的意见呢。” 意老师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这个地方古怪……你却未必了。” “怎么。莫非你发现了什么?” 林三酒精神一震,一边朝另一块镜子走去,一边问道。就在她的手指马上就要碰到镜面了的时候,意老师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你知道吗?你在镜屋之间传递的时候,其实你的身体是被分解成了无数基本粒子——”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已经来不及收回手指了。正好触上了冰凉的镜子。 一句“什么”还没来得及从脑海中浮起来,她再次眼前一黑——当她睁开眼时,身处在一个新的镜屋里,呼吸还是收紧着的,心脏也仍然因为意老师那半句话而砰砰跳动着;甚至连意老师的声音都继续连贯地说了下去:“……镜子就像是一个传导器,你的粒子从它的 ‘设置’中穿过去,在另一边重新组成了一个你,只不过是被镜子设置好了的另一个形象的你。由于你完全被打散了、细胞又重组了这么多次,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真正的林三酒早就不存在了。” 林三酒——或许应该说是一个陌生人?——愣愣地听完了意老师的一席话,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我物理学得一般……按理来说你应该也一样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物质或许可以被分解成粒子,但是你的意识力却不能。”意老师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不过,这并不是我出来的原因……既然这件事无法改变,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我却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是什么?” “你忘了你的身体变异了吗?现在你身体里装着女娲的意识力,和携带着 ‘新人’基因库的身体细胞——而且你对 ‘新人’细胞还完全没有控制力。虽然现在看来这对骨翼能当武器用用,但万一下一步你身体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变异,可就糟糕了。” ……几乎意老师每消失一段时间,都会带回来一个大新闻。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你说吧,我要怎么做?” “我想的办法或许还不成熟,不过至少值得一试。”意老师声音严肃:“你在碰下一面镜子之前,先打开【防护力场】和【意识力扫描】,咱们先试试能不能把被完全分解时的粒子状态记录下来。” “完全分解”四个字,叫林三酒不由打了个颤。压下了心里的古怪感觉,她轻声道:“好吧,我试试。” 特地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正常、唯独一双腿变成了猫科动物后肢的镜子,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了上去——她准备好,要变成另一个人了。 这一次的黑暗,感觉起来仿佛与之前毫无两样。 即使意识力已经全副马力地打开了,但是当她睁开眼时,除了差点从靴子里摔出去,什么异样也没察觉到。 对于猫科动物的脚掌来说,她原本的靴子太大了;将它们拎在手里,林三酒轻轻地在地上跃了两步,满心新奇地感受了一下这惊人的弹跳力,随即心思迅速转了回来:“怎么样?第一步成功了吗?” “你等等,让我看看——”意老师应了这么一声,随即没了消息;哪怕是林三酒又嘱咐了一句“我只能在这儿呆3分钟”,也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她干脆坐在了地上,打量起自己毛茸茸腿上的花斑来。 当“纯触”状态感觉到气流忽然微微一动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了一个充满兴味的声音:“哎?是豹腿啊?这个看起来挺漂亮的。”(未完待续。) PS: 啊哈哈哈我今天调整了一下日程安排,不到十点码完字了,真是感天动地……这会是不是常态,我也说不好…… 书评区评论比较多,可能不能一一回复,但是大家的评论我都看过,你们的鼓励和建议我都有看到!(刚才瞄了一眼,居然还发现有人为了嫁我而打了起来,哎,好害羞,都要了吧) 谢谢幽灵无心、谜燃、面包牛奶的小屋、桥本汉子2个、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mikasayou2个、几重烟雨の渡^卿城2个、左屏翊、松鼠家的蛋挞2个、习郁筱筱的平安符,山田萌主的玫瑰巧克力和月票,摩袔无量和蛋孙的香囊! 以及月票党人:谢谢没有氧气的鱼2票、超级星星、思念如夕、小白361、ミ婲,  ̄妖、pepermint、秋小囡、唐唐唐泡泡、茶香书香红袖添香、四moon、九叶葵、珈葵、何其无辜! 388 在几何图形中寻找前进的路 当林三酒身体一拧、腾空跃起,随即面对着来人落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动作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猫科动物的轻盈和精准。 她微微压低下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紧紧地盯住了来人。 ……才看了一眼,林三酒就已暗暗地确定,这个人绝不是红鹦鹉螺的居民。 红鹦鹉螺里的常驻居民,总是有一种他们独有的气质——常年生活在人来人往、高度发达的地方,让他们眼界开阔,善于交流,打扮风格一个比一个猎奇;然而物质供应失衡且不稳定,又一直处在拿签证的焦虑里,加上大人物肆意横行,红鹦鹉螺的居民看上去始终有些敏感而紧张。 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却非常放松自如。 一身勉强算是干净的素色外衣,像斗笠一样将他——姑且先这么叫吧——从脖子遮到了脚腕,仅露出了底下一双黑布鞋。他肤色纯净,嘴唇嫣红,眉眼乌黑,手背上露出了几条细细的、竹叶似的青筋;歪过头的时候,齐耳短发就倾洒了下来,叫人更是难以分辨这人的性别了。 猛一打眼看,这个年轻人似乎哪里都十分正常;唯独一双耳朵像精灵似的尖尖长长,轻巧地朝外伸展着,这才让林三酒确信眼前的人也被哈哈镜给改变了形体。 ……是刚刚来到红鹦鹉螺的?还是从另一个末日世界来的?她有些不确定地想了想,并不记得在游乐园里时谁曾经提过这么一号人物。 最让她在意的,是自己无法判断眼前这个人的战力水平。 这人既不像人偶师那样深沉阴暗,也不像黑泽忌那样锋芒毕露——他就这么平平静静地站着,如同一汪纯得没有丝毫杂质的清水;自然,也流露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即使是被这么一个看起来十分凶狠的女人死死盯着,来人依然带着一副态度缓和的笑容,连声音都温润得听不出来男女:“哦,我吓到你了吗?别担心,我只是路过而已。” 一边说。他还抬起手指了一下林三酒身后的镜子,似乎是想从那一块镜子中过去。 要不要朝他打听打听呢……? 抿着嘴唇,林三酒没有吭声;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朝旁边让了一步。 或许是她的直觉。但她能够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还是不要朝他打听情况的好。 林三酒此时离那块镜子距离不远,几乎就是一伸胳膊的距离;若是换一个疑心重的人来,或许就会要求她退开点了——可是年轻人只是微微一笑,温和有礼地朝她点了点头。缓步朝镜子走了过去。 ……这是一种常年胜利之下,油然流露出的信心。 镜子里那一个矮了一半、圆圆胖胖的年轻人,就像是同时在往外头走似的,一人一倒影很快就接近了。 镜屋里的空间不大,当年轻人经过林三酒身边时,忽然停下了脚,转头看了她一眼。“……既然遇见了,也是有缘分。我们交换一下名字吧?我叫季山青,你呢?” 这个要求很正常,林三酒犹豫了一瞬。随即答道:“我叫林三——” 出乎她意料的是,最后一个“酒”字,似乎就像是卡在嗓子眼儿里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顽强地阻止了她——年轻人微微一愣,似乎想不明白一个好好儿的女孩为什么会叫林三;只是他十分有涵养地没有表示出来,笑着点了点头:“好,祝你好运。” 随即季山青伸手碰了一下镜子,人影瞬地消失在了镜前。 ……想不到还真就这样风波不起地走了。 “你叫林三?”他前脚才刚一走,意老师就冒出头了:“林同学你几时改的名啊?” “别闹了。”林三酒哭笑不得地说,“你忘了我的【Scrooge McDuck Power】吗?大概是他刚才说了交换二字的原因吧……总之效果1忽然就发动了,就是那个 ‘任何涉及到交换的活动中,都会给予我一定优惠’——结果好么。我连个完整的名儿都说不出来了。你说,这种优惠我要了有什么用啊!” 意老师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甚至还呛得咳了两声,搞得她好像真的有气管似的。 “你笑这么高兴,”林三酒吐了口气,“看起来是研究得很有进展?” “还不错。还不错,”意老师笑够了,这才正色道:“……没想到第一次试就这么成功;基本上,你身体完全分解的过程都已经被记录下来了。” “那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目前你什么也不用干,”意老师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得意似的:“由我来分析这个记录,提取出粒子分解、重组过程中的变化和运作方式,接下来或许你可以用意识力模拟它的进程——当然,分解你不能模拟,但是学习一下怎么样控制 ‘新人’细胞组带来的异变,我想也足够了。” 这么听起来似乎倒不难……林三酒对控制异变这件事还没有多大的紧迫感,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好。 “不是我说,你这对骨翼必须得赶紧收起来才行,它们实在太累赘了;万一不小心碰坏了镜子,那麻烦可就大了。”意老师大概感觉出了她的态度,有点儿不满地语调一变:“……你现在知道那个马脸为什么要引着你打破镜子了吧?你想想,每一面镜子都相当于一个粒子传导重组器,一碰就立马被激活了;也就是说想打破镜子,就避免不了先激活它。那么在你刚刚被激活了的镜子给分解成粒子的时候,这个传导器却同时破了——你想过没有,就算还能重组,重组出来的你又会是什么模样?” 林三酒闻言一凛,立刻忍不住把自己的骨翼收得更紧了。 随机重组出来的,不管还有没有生命,恐怕连亿万分之一变成人的可能性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和一滩肉团之间,只有一道镜子之隔,林三酒浑身都有些麻麻的。 “那个马脸人最好祈祷不要再让我遇上他。”她暗自嘀咕了一句,“不然我也让他撞一次镜子!” 除了得赶快把骨翼收起来之外。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尽早找到大礼包所在的镜屋才行。 然而除了“某个镜屋中有礼包”这一个信息之外,她对礼包的所在地一无所知,掌握的资料几乎等于零——如果还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纯靠运气随便传送。那么只怕一年以后也找不到终点礼包。 “我现在不能用【意识力拟态】对吧?”怀着侥幸,林三酒问了一句。 “当然不能了!你拟态一次女娲,意识力和体力就都快空了;别的不说,万一你拟态一结束,就遇上了危险怎么办?”意老师毫不留情地回应道。 既然这样。只有靠自己的头脑尽量想出一个办法来了,林三酒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在身周流连了一圈。 这个房间也是一样,形状很不规则;一共二十一块镜子,除了头顶三块、脚下两块之外,还有十六块起到了“墙壁”的作用。 而当时见到的那幢钻石建筑,虽然外形也不太工整,但是整体来说,还是一个边缘歪歪扭扭、突突翘翘的圆形。 也就是说,里头的镜屋应该也是沿着这个不标准的圆而排列的……林三酒紧紧皱着眉头。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她抬起眼睛,正好看见了季青山刚才离开的那一面镜子。 ……那个人,自打一进来目光就马上落在了她身后这面镜子上;似乎根本也就没有考虑过要走其他的镜子——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明知道从镜子里穿过去之后,自己就会变成镜子里的模样,正常人都会多少有些顾虑、而挑选一下的吧? 尤其是那面镜子前头还有陌生人拦着……可季青山没有换一个镜子走,还是冒着可能会引发冲突的危险,硬是叫林三酒让开了道。 除非……他有不得不走这面镜子的理由。 林三酒的目光一会儿瞧瞧季青山的“出口”,一会儿又看了看他进来的那面镜子,忽然意识到这两面镜子虽然不是完全正对着彼此的,但从他的入口镜子看起来。也唯有那一面镜子可以称得上是对面—— “难道说!” 林三酒顿时一个激灵,终于反应了过来。 然而还不等她仔细想透,安安静静的镜屋里忽然亮起了一个女声,倒把她给吓了一跳——原来是又到了3分钟时限了。 “10。9,8,7,6……” 眼看只有几秒钟剩下了,林三酒也没有时间用血做记号,忙一拳砸在了脚下的镜子上;眼看镜面果然出现了裂纹。她便急急忙忙地便也冲向了季山青离开的那面镜子。 仿佛只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她从镜子里跌了出来,这一次,变成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小圆球。 身高一下子缩了近一半,连镜屋也变得好像更大了似的;光是适应这个低海拔的视角,就花了林三酒好几秒钟。 只是这一次,在她看清楚了这个新镜屋的结构以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又提步朝正对面的那块镜子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套上了靴子。 ……季山青的办法,她已经想明白了;甚至可以说,她是和季山青那个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镜屋虽然各个都是不规则的形状,但受限于外部“容器”的形状和面积,它们注定只能排列成一个圆——尽管这个圆形可能不是特别标准。 而从外部被“吸”进内部,也就意味作为起始地的第一个镜屋,一定是靠近建筑边沿的最外侧;在第一个镜屋里,自己从中掉出来的第一块镜子,应该是直指着钻石建筑的中心。 这个时候,假如能找出镜屋中与“入口镜子”夹角角度最大的一块镜子,若顺着它找到了第一个“墙角”,也就找出了与“入口镜子”尽量保持在同一条建筑外缘线上的那一块镜子。 而从第二个镜屋开始,就不能用同一种办法继续往下走了。 尽量依照“外缘线”前进,则是这个办法的重中之重;一旦脱离了外缘线,也就是脱离了参考,到时可真要迷失在茫茫镜屋中了。 这样走下来,当林三酒再一次遇见自己出发时的那个镜屋时,就说明她已经绕着钻石建筑走了一圈了;虽然笨了一些,却是探索这个镜屋建筑结构比较可靠的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从第二个镜屋开始,本来应该从“出口镜子”正对面的镜子前进的。 然而在林三酒进来的时候,压根没有考虑这么多,镜子都是随便选的,早就不知道怎么掉头回到第一个镜屋了,更不知道什么夹角角度之说;但是好在,她竟然碰上了季青山。 那个面貌十分中性化的年轻人,很显然正是在采用这个方法;那么只要跟着他从他离开的出口出去,想必又能回到边缘线上了。 只是接下来,就要靠她自己了。 由于镜屋的形状都不大规则,要找出哪儿是“正对面”还真不容易;有时甚至不得不掏出【女奴的捆缚绳】,用作测量角度的工具——到了这个时候,林三酒真是万分庆幸之前那个丢了狗绳的人没有买走她的捆缚绳。 而在一连咬破了几次手指以后,她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明明我有刀啊!”林三酒怀疑自己的智力都被镜屋占用了,以至于竟没有想到这一点:“用刀作记号不就行了吗?差点都贫血了……” 在划了一个歪歪扭扭的“13”记号之后,她大步走向了正对面的那块镜子。 熟悉的黑暗一闪而逝,当她再睁开眼时,不由傻了。 季山青那一张温雅好看、却不辨男女的面孔,正朝她转了过来——方才的温和,此时也全消融了,换上了一派愁容。 “看来你也是想到了同样的方法啊。”他看见林三酒的那一刻就了然了,随即轻轻叹了一声,“不行了,走到这儿就走不下去了。你看看吧。” ……这是一个标准等腰三角形的镜屋,而林三酒正是从这个三角形底部的镜子里走出来的。(未完待续。) PS: 来不及了啊啊啊,先发为敬! 这一章真是卡死我了,我是从6点半开的文档,卡啊卡啊写了近6个小时!我的人生和青春啊!在看了这章之后,希望你们也能下来陪我…… 昨天收到了吃土的女孩的和氏璧,在此郑重感谢你,都吃土了还不忘给我打赏,这一片心意,真是杠杠的……看见了你1W2的更新票,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我错了…… 另外要谢谢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面包牛奶的小屋、mikasayou2个、幽灵无心、桥本汉子2个、lilian是萍不是平、左屏翊、影§雪若、帷棺起幕、悦悦子爱的符,哀家母仪天下、书友160217225358990、隱冬的香囊,合同太长不付费改不了、Camille咩(ZF?)的桃花扇,以及小爷要坚挺(污)的扇子和香囊! 谢谢隱冬2票、Butter酱、紫滢、941甜品、筱月迷蝶、超级星星、螃蟹毛、银城666、小小书、娜乌西卡、yiye_mp、沈纯、李下德渊、swissmiao、肆、susannajulia、mikasayou、众醒2票、菲林夕ね、scarlettlu的月票! 389 到底还是要抱大腿 气质干干净净得仿佛不掺杂质似的年轻人,目光流转间像水波一样柔和;身子稳稳地如同一棵嫩竹一样笔直挺拔,以至于他垂到了膝盖下的两条手臂,看起来也不那么违和了。 季山青抬起了一条跟他半个身子同长的手臂,朝另一边的镜子点了点。 “你来了是一件好事。”他嗓音温润地说道,在某一个侧脸时看起来应该更像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儿:“我建议,不妨我们联手合作,你看如何?” “怎么合作?”林三酒左右看了看两侧的镜子。 之前的镜屋压根就说不上来是什么形状,唯独这一个不同,是一个特别标准的三角形——即使不掏出绳子来,她也能感觉到两侧镜墙的角度是完全相等的。 “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哪一面镜子才是沿着建筑外侧的边缘线走的,”有过一面之交,二人之间也好说话得多了,季山青态度自然地说道:“既然有了人手,不妨我们一人选择一边的镜子,你看怎么样?” 即使是从同一面镜子里落出来的,但林三酒却和他不同,被变成了一个大鸭梨的形状;目光从自己粗粗胖胖的腿上划过,落在左边的镜面上,她皱起了眉头:“……然后呢?总有一个人是可能迷路的。” “你应该和我一样,这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吧?”季山青歪头一笑,犹如清风抚过云朵:“出去以后,我们先留个记号,在记住接下来几个镜屋的形状后,再返回这个三角形屋里,把我们二人遇见的镜屋形状画出来。” 这又是做什么?林三酒一时没有想明白,迷惑地皱起了眉头。 “你看,”大概是觉得光靠说的,还不能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季山青的长外衣下一阵鼓动,随即不知从哪儿掏出了纸笔来——“我们目前所在地。是已知的等腰三角形。那么从最靠近夹角的两块镜子中离开,我们就会分别落在三角形两边的镜屋里。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走过一次右边的镜墙了,从那里出发的下一个镜屋。是一个这样的形状……” 他弯下腰,两条猿猴一样的长臂就轻松地按在了地板上,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七边形——实在要说像什么的话,倒隐约像是一个横过来放的鸡心形状。 “我是从这儿掉出去的,正对面就在这里。”季山青在不标准的鸡心两条“腰”上。各点了一个点。“那么如果我从这儿出发的话,就可以把这个鸡心屋的下一个镜屋形状也画出来了……” 林三酒恍然大悟地应道:“——你是想把这个附近的镜屋地图整理出来!” “对,”季山青点点头,柔亮的短发从耳边滑了下来:“你看,如果我们能把三角形两边的镜屋地图都画出来的话,那么将它们拼在一起,就能够推测出哪里是边缘线了。” 不仅是边缘线——林三酒隐隐振奋了起来,如果有了这一处小地图作为开端,那么摸清整个镜屋建筑的内部结构,或许也不再是难事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她向季山青提了出来:“……这个三角形的尖角后面,你能确定没有镜屋吗?毕竟从角度上来说,这个尖角是最有可能在边缘线上的。” “这个我虽然不能肯定,不过我有一个猜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听听看。”季山青温和有礼地朝她一笑,“……这些镜屋的形状不规则,而且每一个也都不同,不管怎么摆放。都没有办法做到贴合一致地排列,中间肯定会有空隙。那么在我们从镜子中穿越出去的时候,又必须对应到下一个镜屋——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每个镜屋的镜子数量都相同的原因了;比方说,你从这个镜屋里的5号镜子出去。就从下一个镜屋的5号镜子走出来。至于中间有多大的空隙,并不影响我们的前进。” “而这个三角形镜屋的尖角,是由两块镜子夹成的角度,而不是镜子本身,所以不能穿过去;也就是说,没有对应的镜子。如果尖角后面还有一个镜屋的话。那么那个镜屋一定是对应了这儿其他的镜子才对——或者是下一个镜屋的某块镜子。”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描摹着图形,一边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不由暗暗佩服了一下对方敏捷的思维。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同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季山青能在遇见等腰三角形镜屋后没多久就想出这个计划来,可见他心思不慢;而他现在才刚和自己一样顺着外缘线开始走,那么就说明他大概是跟她同一时间进来的——就算有误差,想来也不会差得太远。 而林三酒在进入钻石建筑前,压根就没在终点见过、也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那么可想而知,季山青也是来自于另一个末日世界的了。 这个念头叫她没来由地心慌了一阵。 来自不同末日世界的人却都能够进入这个钻石建筑,说明这个钻石建筑远远不止自己看见的那么简单,甚至跨越了时空也有可能。那依照它的位置和外缘而制定的前进计划,真的能有用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除了这个办法,林三酒也再无别法可想了。 到底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在定下了计划以后,二人不免又互相客气了几句,这才分头各自穿越了镜子。由于季山青已经走过了右边的镜子,这一次就由他来走左边的镜子,林三酒去探索右边第二个镜屋。 “这家伙的心思也是够慎密的,”在从右边的镜屋里落出来时,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之所以会来这么一个互换,大概是季山青对她还不完全放心,打算亲自看过一遍两边的镜屋吧。 ……这一个镜屋的形状正如季山青所画的那样,是一个横放的鸡心形。林三酒一扫之下找出了出口对应的镜子,回头做好了记号,便摇晃着自己如同汽油桶一样的身子,朝正对面走去。 这个镜屋的形状虽然不刁钻,但面积却狭窄得出奇,几乎叫人感觉连转个身都困难。 正对面的镜子。与旁边另一面镜子互成夹角;林三酒刚要伸手出去摸,忽然眼皮一跳,顿住了动作。 从两面镜子之中的夹缝里,此时正缓缓地滑下来了一点什么东西——眯起眼睛凑近了仔细一看。林三酒发现那东西又湿又滑,呈现出稀烂的肉粉色,看起来……似乎竟像是一片大脑组织的碎块。 大概是被她的脚步所震动了,大脑碎块很快顺着夹缝落在了地面的镜子上,发出了细微的一声“吧嗒”。 ……有人曾经死在了这个镜屋里吗? 犹豫地盯了它一瞬。林三酒还是心怀疑虑地穿过了镜子。 走了这么多个镜屋,她几乎还没有遇见过什么实质上的危险;想来那个大脑碎块的主人,是被卷入了一场进化者之间的争斗吧? 接下来的几个镜屋,也都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在用纸笔记下了一连五个镜屋的形状和面积之后,林三酒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打道回府了——她毕竟没有画过这样的房间内部图,生怕自己画错了,所以每一个镜屋都反复检查了几遍才离开的,因此花了不少时间;说不定,季山青已经早回到那个三角形镜屋里等着她了。 等她最后核对了一下自己所处镜屋的图形,刚刚收好了纸笔时。脑海中的意老师便忽然出声了。 “你这边怎么样了?”听她的语气,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的样子:“……有礼包所在镜屋的线索了吗?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跟你说。” “还没有,”林三酒应了一句,“不过我刚才遇见了另一个进化者,我们在合作整理这附近的地图呢——什么事?” 接下来,她立刻听清了意老师音调骤然拔高的那一瞬间。 “合作?”嗓音里充满了狐疑,意老师尖锐地问道:“……怎么合作?怎么通消息?这里又不能传纸鹤,又不能走回头路!” “当然是回去碰面,再互相——等等,你说什么?”林三酒一怔。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意老师似乎也吃了一惊,语气里似乎满是后怕:“幸好我出来得不算晚——在这个镜屋里,你是不能走回头路的!我刚才不是一直在研究你通过镜子传导器时的粒子状态吗?怎么去控制先搁在一边,有一件事却不能不赶紧告诉你。这些镜子的传导设置只是单向的!” “你说单向……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同一面镜子,出和入你只能选一样。你从哪一个镜子里落出来的,就绝对不能从那面镜子进入了——因为单向设置的原因,你被分解后的粒子不能反向通过它,我猜反而会被当成杂质或者入侵物质对待——具体会怎么样。我是不清楚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别试的好。” 林三酒愣了半秒,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糟了,那季山青——诶,不对啊,他明明之前告诉过我,他已经原路返回过一次了……” “不可能,”意老师一口咬定了,“要么他走错了,要么他在骗你。” 林三酒顿时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连脑子都乱了,忙再次掏出了纸笔,将想法都整理了写了下来。 首先,季山青将鸡心形镜屋的形状准确地描述了出来,这一点她亲眼验证过了,不会有错——但他既不能走回头路,又不像是会连出入口都弄错了的马大哈,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要说三角形两条腰上的镜子都是排列成一排的,的确有可能从右1出去,右2回来——但是下一个镜屋的形状不规则,很可能出口旁边的镜子对应的是空隙中夹起来的另一个镜屋;这么走一个不小心就迷路了,所以这一个假设应该不成立。 呼了一口气,那个鸡心屋里的大脑碎块,忽然毫无来由地浮现在了林三酒眼前。 除非…… 除非当季山青走到三角形屋时,正好有另一个人从鸡心屋也走进了三角形屋。 这个人一定是把鸡心屋——不,甚至可能把鸡心屋以后几个镜屋的形状都告诉了季山青;只有这样,他才能把鸡心屋描述得有如亲见。 而他之所以执意要走左边,大概也是因为早就对右边了如指掌了…… 那块大脑究竟是不是“另一个人”的?他和季山青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导致季山青发现一走回头路就是一个死? ——虽然不能确认,但是单靠想象力,也能推想出个七七八八了。 “那也不对呀,”意老师也有些迷茫了,“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完全可以邀请你一起走左边的道路,何必非要哄骗你?” “如果只是要找到外缘线前进的话,”林三酒抿起嘴唇,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他当然不会来害我。季山青和那个马脸家伙不一样,在找到礼包所在的镜屋之前,聪明人都知道合则两益的道理——既然他给我挖了这么一个坑,那么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个,他一定十分确信,右边的道路上没有礼包,信息或许正是那个已死了的人带给他的——仔细想想,说不定那个已死了的人才是季山青真正的合作伙伴呢。第二个,我估计他已经猜到了礼包的位置。他不希望我从左边走,就是不希望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有接近礼包的可能性。” “……但是光误导你还不够,他还要杀了你。”意老师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我记得那小姑娘长得水水灵灵的,想不到用心这么慎密毒辣。” “我还以为他是男的呢。”林三酒随口应了一句,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随即走向了下一个镜屋。 在下一个镜屋里一睁开眼,她就知道自己现在又有了三分钟的时间。 “刚才的一切都是咱们的推测,”林三酒叹了口气,“想要知道推测有几成真、接下来又该怎么找到礼包……我看只有一个办法了。” “喂,你等下,你不会是——” 意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林三酒低声地启动了【意识力拟态】。 “模拟对象,女娲。”(未完待续。) PS: 必须严肃批评你们了,书评区里个别姑娘们说要给我生猴子、当姨太、还争风吃醋什么的,像什么话!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光说不练,你们倒是付诸行动啊! →上官非竹,说的就是你……感谢支持,一个和氏璧已查收,你看看是要等(好久的)还更呢,还是作为生猴费?也不造猴奶粉多少钱……好吧好吧,我捡起脸了,重说,谢谢你的喜爱!希望你能继续喜欢下去~ 还有另一帮猴党:谢谢tjie613的桃花扇,susannajulia、桥本汉子2个、mikasayou2个、松鼠家的蛋挞2个、合同太长不付费改不了、面包牛奶的小屋、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九姨太、八荒凉2个、幽灵无心、徒儿要吃鱼、小眼喵、书友150901215746542、书友160219155506602、武烟落的符,蛋孙、坏了的糖、小羽毛君的香囊! 还要谢谢野猪大人、228824727两票、haixingtang、守护挚爱116、暴影阁主、超级星星、大胖妞、dancepizza、Tony2000、酱酱、PolarisEcho、瞳瞳小工、北月北、发肥嘟嘟、carrie00100、asdfasdf9633、凤舞85的月票! 390 物品的自我保护 ……头发被黏液打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头皮上,时不时还有一块碎肉陷在头发里;血在皮肤上被风干了,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褐红色印子,痒痒的很不舒服。 将背心的下半部分撕了下来,用后背没浸上血的地方,胡乱地擦了一把头脸和身体以后,总算感觉比之前要好些了,林三酒这才抬起了目光,近乎麻木地看了一圈身周。 ——只要睁开眼睛,视界就会被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银亮镜子所填满。 一连走过了十几个镜屋,林三酒终于在这一个毫不出奇的地方停下了脚,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她并不是累了,而是此时一颗心脏沉甸甸的如有千斤重,实在是坠得她透不过气来。 “连这一招都不管用了,”意老师这一次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茫然和焦虑。“……现在我们怎么办好?” 林三酒神色疲惫地揉了一下眼角,没有做声。 要说起来,之前在鬼屋里那一次拟态的时候,她其实就隐隐约约有一点感觉了。 ……女娲拟态的效果,似乎正在逐渐褪色,一次比一次更不行了。 在鬼屋里时,由于当时身边环境特殊,林三酒主要是靠着拟态时那钢铁一般坚韧的意志,维持住了自己清醒的神智,因此这感觉模模糊糊地一闪而过,倒不太鲜明——然而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 连她也没有想到,“女娲拟态”这次破天荒地维持了有足足五分钟,才将镜屋的内部结构推测了出来——而在拟态结束以后,林三酒居然还有一些余力。 结合她绕着钻石建筑找人时的步距、速度等信息,女娲拟态下的林三酒推算出了钻石建筑的外围长度以及大概面积,在脑海里初步建立起了一个立体模型——每一个她曾走过的镜屋,都成为“已知”部分,用它们的形状和体积填满了立体模型的一部分;依照模型形成的构造,她又走过了六七个处在关键性节点上的镜屋。包括从天花板的镜子中离开了几次之后,整个钻石建筑的内部就彻底明朗了起来。 可以说,林三酒此时手上已经掌握了整个建筑内部的镜屋地图也不过分。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找到了礼包所在的镜屋。 事实上。反而是在有了近乎完整的镜屋模型体之后,林三酒才真正地感到了茫然和疲惫。 在这栋建筑里,每一个镜屋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每一个镜屋其实都一样。 既没有哪一个镜屋的形状特别出奇。也没有哪一个镜屋里多了什么特殊设置;它们的地理位置更是乱七八糟,毫无规律可循——走的镜屋越多,希望反而越渺茫。 女娲状态早已经结束了;只不过说实话,就算能够再次拟态,林三酒对它也头一次没了信心。 “……我想大概是因为,”显然连意老师也没料到这一点,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解释道:“你与女娲之间的交流,那都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对她的印象应该已经开始模糊了。了解越不深刻,拟态的效果自然也就越差;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你根本没法成功拟态女娲了。” 林三酒听了,一句话也没有说,仍旧那么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对面的镜子——在这一块的映像里,她没有头。只有恢复了正常模样的修长肢体,坐在地板上,身后摊开了一对骨翼。 “你怎么了?”意老师等了一会儿,觉得她状态似乎有些不对:“怎么不说话?” 有些蜕皮的嘴唇张了几次,声音才干涩地传了出来。 “……找不到礼包,也就意味着这一局不会结束吧。”林三酒慢慢地说。语气越来越低:“这也就是说,我、猫医生、人偶师他们,都被困在这一局里了,困死在这儿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楼野楼琴那两个孩子……说不定早就来不及救了……” 意老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 “从极温地狱开始。我就一路认识了许多朋友,卢泽、玛瑟、海天青,等等……本来我觉得这是幸运,现在却不敢这么打包票了。”苦笑了一下,林三酒闭上了眼睛:“你看看,我现在身边有谁?我怎么知道。与他们的上一次见面,不是最后一次?” “以前我看书的时候,看见过一位作家说过这么一句话。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林三酒缓缓吐了一口气,用手掌抚了一下脸颊。 “你、你也不用这么消沉,”意老师想了好半天,这才凑起了几句话:“至少你现在身边还有胡苗苗——嗯,人偶师应该不算朋友吧?咳,总之,这个建筑只要进来了就出不去,说明他们肯定还在里面,那么……” “等等,你说什么?”林三酒忽然浑身一震,坐直了身子。 “我说,你既然知道了地图,那么只要一直走下去,肯定能遇见……” “不,不对,”林三酒立刻打断了她,“你刚才说建筑只要进来了就出不去?” “对啊,”意老师有点儿迷茫地说,“这你不也早就知道的吗?” 没错,即使碰了紧挨着钻石建筑外缘的镜子,进化者也不会被传送到外头;相反,这个进化者会被“甩”到建筑另一边对应面的镜屋里去——这一点,还是林三酒自己亲自试验过的。 “我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点?” 狠狠地拍了一下头,林三酒迅速叫出了被她用意识力记录了下来的那个立体模型,随即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困惑的表情里却隐隐透出了一丝兴奋:“——不对,好奇怪。” “什么好奇怪?” 林三酒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刚才浓郁得如乌云一般的低沉神色,早已逐渐从她脸上消融了;来来回回地绕着镜屋走了几圈,一边走,她嘴里还一边低低地念叨着什么。 “两边相比较的话……概率……为什么……难道说?”她轻声叨咕了一会儿,几乎每句话都叫人听不大懂。还不等意老师再次说些什么,林三酒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即猛地一个转身。 在她锐利得如同猎豹一般的目光里,季山青站在一面镜子前。刚刚踏出的一只脚,顿时有些尴尬地凝固在了原地。 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去以后,林三酒盯住了他,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此刻才从镜子里落出来的季山青,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踩着高跷的仙鹤。两条腿被拉得长长的,唯独身子的尺寸还正常,还是被包裹在了那件素色斗篷里。他在片刻之间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慌乱,但随即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朝林三酒笑着点了点头:“……又见面了啊。” 好像他和林三酒之前的约定完全没发生过似的。 “是啊,又见面了。”林三酒轻轻地走到了镜屋中央,看着他的神情,如同一只猫看见了罐头。“这可真巧,我才刚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呢。” “这么说来。是挺巧的。”季山青仿佛听见了什么重要的事似的,严肃地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又遇见了,也是缘分,咱们来聊聊天吧。”林三酒歪过头,朝他笑着说:“毕竟总是这样找礼包,也怪累的。” 季山青抿了抿嘴唇,不知怎么似乎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你要聊什么?” “不如,就从你为什么要骗我回头这一点开始聊?”她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见对方神色不动,一声也不吭。随即笑了:“……你不想聊这一点也可以。咱们还是来聊聊那个三角形的镜屋吧。” 季山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拿出了纸笔,在纸上迅速地画下了几个图形。 “由于它是一个等腰三角形,那么它与之前那一个镜屋的关系。可以归纳为三种。为了方便解释,不妨把之前的那一个镜屋形状画成正方形好了。”林三酒一点也不着急似的,慢悠悠地说道:“第一种情况,三角形 ‘坐’在正方形正上方,与它垂直;这种情况下,由于外缘线整体呈现圆形的关系。左边的镜子角度更靠近外墙,而右边的镜子更靠近下一个镜屋。” “第二种情况,三角形的底部靠近外墙,右侧镜子指向建筑物中央。这种情况下,走左边镜子可以通向边缘线上的下一个镜屋,走右边镜子就会迷失边缘线。” “第三种情况正好与第二种相反,三角形底部靠近中央,左边镜子紧贴外墙,右边指向下一个镜屋——而即使碰到了紧贴外墙的镜子,人也不会被传送到建筑之外去,反而会被甩到另一边,后果会更严重。那么,问题就来了。” 林三酒收起了纸笔,看了一眼抿着嘴唇的季山青。 “你绝对是一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计划,还马上想出了一个骗我走上死路的办法。那么,为什么一个聪明人,会放弃正确可能性高达三分之二的路,反而叫我走那一边?” “我并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可连我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你没有理由想不到。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你根本不在乎什么外缘线,也不在乎探索什么建筑结构,你所表现出来的都是装的——”说到这儿,林三酒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泛着锋利的冷光。 “因为我早就知道这儿的结构了。”季山青点点头,轻声地接了下去。 “你承认得比我想象的痛快多了。”林三酒微微一笑,退后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虽然镜屋看起来好像全无章法,但只要耐下性子,想几个靠谱的办法,总能慢慢摸清结构的。你之所以毫不在意地让我走上了正确的路,一是因为你确信我会回头、到时只落得一死;二是你知道,即使我知道了整个结构也没有用,我照样找不到礼包。” 季山青的神色略略一动,抬起了一双秋水似的眼睛。 “想不到你能想得这么深,倒是小看了你了。”他抬头一笑时的样子,又有几分像一个大男孩了,只是神色却隐隐透出了疯狂:“……既然你都说开了。那么我也坦诚地告诉你好了——这个终点项目,只是一个玩弄人的笑话!我走过这栋建筑里每一个镜屋,却始终找不到礼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甚至不能闭眼睡觉——因为有一个三分钟的限制!有好几次,甚至播报声都快结束了,我才惊醒过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才二十二岁。就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既然这样,我不妨再拉几个垫背的,都下去陪我吧!” 他的声音越提越高,到后来几乎成了嘶喊一般,额头上也迸出了青筋——然而林三酒抱着胳膊,丝毫不为所动。等他说完了,她才抽出手,缓缓地拍了几下巴掌。 “说得好,”她眯着眼睛笑道,“句句在理。正是我刚才的心理状态——噢,当然,除了要拉人垫背的部分之外。” 季山青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不由有些愣在了原地,胸口还在一起一伏。 “既然你提到了三分钟限制,我也想到了一件事。” 望着对方猛然一下子沉下去的脸,林三酒仿佛见到了世间最有趣的事一样。 “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在这儿自怨自怜了好一会儿了;你进来以后,我又故意拖时间说了这么多废话。可是你猜怎么着?”她一笑,感觉到对面的人浑身已经绷紧了。“……三分钟早就过了。然而播报声却没响。” “播报声是怎么说的来着? ‘请赶快离开这里,去寻找礼包所在的镜屋’,对吧?”林三酒好整以暇地说道,目光落在了季山青的脸上。“我本来以为这是警告。但没想到它原来是一个提示。当它没有响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说明——我已经找到礼包了?” “……我看你是想礼包想疯了。” 半晌,季山青才冷冷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面色平静了下来,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如果我说错了,你为什么不转身就走呢?离你最近的镜子只要一抬手就够着了,我根本不可能在你传送之前把你拦下来。” 季山青紧紧抿着嘴唇。面色更差了,身子却没动。 “因为,如果玩家认出了礼包,礼包却反而掉头就跑,那可就不像话了呀。”林三酒柔声说道,“怪不得你看起来既不像男也不像女……因为物品是没有性别的嘛。你之所以一刻不停地穿梭在镜屋里,也是为了给其他玩家造成一个你也是玩家的错觉吧?” 季山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下巴。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声音是放得如此之轻,以至于林三酒险些没有听清楚——“……相比起认出我后的遭遇,其实你还不如困死在镜屋里更舒服一些呢。”(未完待续。) PS: 我改动了前一章的部分情节,有兴趣的可以清空缓存回头看看,不过并不影响剧情~ 刚刚我开了页面一看,发现酱酱同学居然赏了我一个叶子和7张月票!差点吓死我!壕酱在上,请受我一拜……你是不是看如月车站看了三天?一口气读完辛苦了,谢谢你的支持!希望你能继续喜欢下去,有建议请随时告诉我!(PS:这回没有浓缩,哈哈) 另外谢谢我就是我是白大人、武烟落、の炼狱/血海、八荒凉3个、花夏眠、松鼠家的蛋挞2个、幽灵无心、面包牛奶的小屋、mikasayou2个、128093546258、桥本汉子2个、海棠晕娇、书友160118134017235、尾鱼物语、我爱宇智波、几重烟雨の渡^卿城、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Phantom.995、习郁筱筱3个符,跳出三界的生灵、小肥鸟、蛋孙的香囊! 谢谢恶魔锁链ZSR、A阿斯塔罗特、行若飞木、runninglola、LazyAlice、野猪大人、清酒如歌、可爱的昵称、tianbian、mikasayou、曼曼大人、雨月铃音、阿卡阿卡、蝶尘0112的月票! 我开了net flex账号,从此要过上醉生梦死的看剧生活了,你们不要羡慕啊,再见! 391 可老娘不叫林三啊 ……季山青并没有虚张声势。 在意老师一声“骨翼!”的尖叫里,林三酒头也没来得及回,后背肌肉一缩,急急地将两只巨大骨翼提了起来,尾端的利刺顿时“吱嘎嘎”地从镜面上划了过去——好在始终没有把镜子打破。 才刚刚喘了半口气,林三酒一颗心仍悬在空中,只见从头顶上的镜子里再度扑出了一道光影;她略有些焦躁地低吼了一声,脚下一蹬跳离了原地——但她才回过身、勉强抬起了一边沉如千斤似的胳膊,那道光影早已碰着了地板的镜面,瞬地又被反射开来,没入四周不见了。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粗重地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耳鼓;林三酒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视线仍然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模糊。 “你看,这又是何必呢,”无数个身体被哈哈镜扭曲得各不相同的季山青,表情平静地站在二十一块镜子里,每一个的双眼都正紧紧盯着林三酒。无数张嘴巴同时一张一合地说道:“……现在你要在马上看见希望的时候死掉了,这不是更痛苦吗?” 林三酒没有吭声,目光一遍一遍地从这个镜空间里划过,眼珠每动一下,都仿佛能花掉她一大部分体力;时不时一个猛转身,让她看起来甚至有点神经质。 说起来,不过是三两分钟的战斗而已,她就已经像是被拽上绳子的马一般疲于奔命了。 她是真没想到,季山青只是突然回手碰了一下镜子,整个人随即就化作了一段光影被吸进了镜子里去;下一秒,所有的镜子里都露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一个人,面对的是经过镜子互相映射后,产生的无数个连实体也没有的人。 不,其实根本没有所谓“实体和虚影”的分别——这二十一块镜子里的每一个季山青,都能从镜子里以一道锐利的影子模样“射”出来,速度快得叫人压根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只有一段模糊的颜色;然而只要稍稍被那影子擦一下边。它立刻就会变成尖锐的奇特攻击——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从天花板上射出来的光影,竟也遵循了光照的规律,顿时被环绕的镜面给折射成了无数道。从四面八方的角度占据了整个空间。有的一被反射,便就此消失了;但更多的,还是如同穿刺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穿过了林三酒毫无防备的身体。 “纯触”早就不能用了。 不仅仅是因为光影不会造成空气流动——还因为林三酒受到的攻击太多,此时浑身皮肤、肌肉早已失去了感觉,每一个动作全凭着意志力去驱动肢体、靠残留的直觉来判断自己身体落下后的方位。仿佛被注射了上百斤的麻药似的。她如果不低下眼睛,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在哪儿——事实上,到现在她还没有因为打破镜子而死去,真是一件叫她自己也觉得惊讶的事。 在封闭的镜空间里,每一道光都在不断地被反射;假如一个人避不开光的话,那么自然也就避不开季山青化成的光影攻击。 他完全可以接连不断地攻击我,直到我死了为止,可是—— 林三酒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从后背上猛然又传来了一股她已熟悉之极的强烈冲击——又一道光影刚刚打在了她的身上。 一下子,浑身毛孔仿佛都全部炸开了。血液像是被刺激了,立刻疯狂地逆流、凶猛地冲击着心脏;在她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跌倒在了地上以后,那道光影便从她头上瞬地滑了过去,没入了对面的镜子里——变成了另一个歪着头端详她的季山青。 如果可以的话,林三酒真想躺在镜面上不起来;然而从她的眼皮底下,季山青在底部镜面里的投影,慢慢地朝她接近了。 浑身汗毛一竖,她拼命甩着四肢爬了起来——她现在可以说对自己的肢体完全失去了感知和控制,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爬起身的;才刚站起来。顿时又被一道光影给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小腹上。 “不行,你这样会死的,”眼看着林三酒即使使尽浑身解数,也依然到了苟延残喘的边缘;意老师的声音里头一次露出了惶恐:“……你赶紧逃吧!对付他的办法。哪怕出去再慢慢想也行啊!” 直到从额头上流下来的什么东西一下迷进了眼里,林三酒才知道自己的额头出血了。她低头擦了一下眼睛,虚弱地摇摇头,在心里答了一句:“……没法逃了。” 意老师顿时哑了壳。她是林三酒潜意识层面所塑化的一个“意象”,有了她,林三酒才能对自己的意识力有更好的掌控——刚才她就在拼了命地用意识力控制着骨翼。试图将它们收起来;然而也正因为这样,许多存在于表意识里的信息,她反而并不清楚。 “刚才我在躲避光影的时候,早就碰到镜子好几次了。”林三酒不知怎么,没在脑海里对话,反而把这句话轻声地说出了口,声音因为麻木的舌头而有些含混不清:“……但是,我全被 ‘弹’回来了。” 镜子的通路并没有被封死——这一点她能肯定,也正是为什么她不敢打破镜子的原因;然而不知是因为终于找到了礼包、还是镜子里有一个季山青的缘故,她身体分解成粒子以后,压根没有穿越出去,反而在眨眼之间便掉回了同一个镜屋里。 “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礼包,但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林三酒喃喃地骂了一句,已经有些失焦了的目光从身边无数张季山青的脸上划过。 这句话顿时叫无数个季山青歪头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同时抱起了粗粗细细、模样不同的手臂,语气平静温润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是礼包不假,但我也不完全是一个物品。” “在我有了自主意识以来,你并不是第一个怀疑到我的人了。然而我还是在这儿,好好的,在镜屋里来回穿梭。之前那些辨认出我是礼包的人,都死了;在他们死了以后,他们变成了我的一部分——变成了终点礼包的一部分。” “有人说终点礼包是一个威力无上的能力;有人说是一个平稳的、不必轮回的平常世界;有人说是一个愿望……世上没有人知道我到底能够做什么,但却都趋之若鹜地追寻着我。多亏了你们这些死掉的人。每多一个部分,我能做的事便越多;只要我坚持不被拆开,总有一天,我会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成为你们不可想象的存在。”季山青的表情乍一看仍然十分平淡,然而镜中的无数双眼睛,却仿佛正在燃烧着疯狂的光亮:“……来吧,轮到你为我做更多的贡献了。” “是吗?”林三酒低垂着头,朝地面里的季山青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那你可要记住了。废话太多的人往往下场都不太好。” “你还能干什——” 季山青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见林三酒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接着猛地向旁边一甩手——一股狂烈的飓风如同出笼猛兽一般扑向了右侧,瞬地便舔上了镜墙;只听“哗啦啦”一声,几块镜墙同时碎裂成了几大块;【龙卷风鞭子】果然在没有让林三酒分解的情况下击碎了镜子。 然而头上、脚下、身边的无数个季山青看起来,却仿佛马上就要忍不住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跑?太天真了!” 林三酒早就看见了。那四五块碎裂的镜子,才刚刚脱落下来了一点,便又纷纷贴了回去;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镜墙便再次光洁如新地亮了起来,映出了一重重的季山青。 那张纯净清秀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嘲讽之意。红唇张了张,仿佛要说点什么似的;只是还不等他出声,林三酒已经又一次像是失去理智了一般,朝身旁疯狂地甩出了【龙卷风鞭子】。 要说刚才那一下更像是试探的话,这一次林三酒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顾虑。一股比刚才还凶猛了不知多少倍的飓风一口吞下了半个镜屋里的镜子,将季山青一句“你疯狗啊”给打得支离破碎。 被飓风一打,镜面纷纷裂开了碎纹;还不等它们重新贴合好,又一波风势已经袭到。 这样的“无用功”如此反复了足有三五次,季山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镜屋里不知何时已经比刚才昏暗了一大半。 超过半数的镜子缝隙之间,已经不再有光芒透出来了。屋子里黑沉沉的,镜子里的倒影早就模糊成了一片,叫人瞧不清楚;他腾地一下从二十一块镜子里靠近了镜面,无数张隐约不清的脸被同时放大了:“你——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三酒轻轻地笑了一声。心有余悸地抹了一下嘴。 她刚才已经彻底被季山青逼到了死路上了。 她即使战力再高,也躲不过光;而季山青投射的光影与光的唯一分别是,他比光更凶狠、更难以防备。 但只要有了一线希望,林三酒就是绝不会灰心的人——别说副本了,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绝路一说;这个镜屋,一定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个办法是什么呢? 当她摔在了地上时。脑海里突然浮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没有光的话,自然也就没有季山青的倒影了。退一万步说,即使季山青从镜子里出来了,也再没有各种防不胜防的折射了…… 但是要怎么样去掉镜屋内的光呢? 林三酒眯起眼睛,朝镜子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的关注点不在于镜子里的自己、或者季山青了,反而落在了两块镜子的缝隙之间。 ……为什么这里会有光射出来?有光,就代表着有灯? 可是连镜子都这么暗藏玄机了,这儿的灯难道会是普通的灯? 但是她在季山青的连连攻击之下,早已无法可想,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一试——怀着侥幸心理打开了【金手指】,试图给自己增加一点成功几率后,林三酒叫出了【龙卷风鞭子】,暗暗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的事,顺利得甚至超乎了她自己的预料。 她一下接一下的攻击,即是为了扰乱季山青的视线;也是为了能够更彻底地摧毁镜子背后的光源——果然正如林三酒所想的那样,镜子虽然一个接一个地恢复了原样。但光源却全在猛烈的风势里被轰碎了,再也亮不起来了。 在彻底黑下来了的屋子里,原地静静地站了十秒钟以后,林三酒依然没有遭受到来自季山青的光影攻击。浑身的皮肤反而开始渐渐地复苏了。 她在黑暗里慢慢露出了一个笑。 “你的攻击,本来就有时间的限制;这一下没有了光,你更是连发挥都发挥不出来了。出来吧,也是时候面对面地打一场了。” 过了好一会儿,阴暗的沉寂中才轻轻地传来了一声“嗤”。 “你觉得。如果这是我唯一的手段的话,我还能保持不被拆封这么长时间?”季山青嘲讽地一笑,“……把自己置于黑暗里,也就是把你自己置于了死亡里。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些让人变形的哈哈镜,难道只是为了好玩吗?” 林三酒一愣。 “你穿过的每一个镜子,都记载下了你的所有数据。只要我愿意,这些镜子里的数据随时都可以走出来,再拼凑成一个你……你和她们本就是一体的,不管外貌如何。都是一模一样的构成……” 即使看不清,但林三酒依然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片黑暗里,一个接一个地从身周的镜子里走出来——她们悄无声息,行动间甚至连一点气流的波动都搅不起来;然而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东西已经逐渐、迅速地填满了她身边的空间。 ……连林三酒自己都想不起来,她到底穿过了多少镜子了。如果每一面穿过的镜子中的“林三酒”,都在这儿了的话…… “别费事了,她们不需要攻击你噢。”随着季山青的这一句话,林三酒停下了握着【龙卷风鞭子】的手;只听他继续笑道:“只要轻轻碰你一下。这些与你同本同源的人,就能够彻底将你代替置换了呢。” 林三酒还来不及消化掉这句话里的消息,就感觉几根冰凉的手指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林三。”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在耳后低低地叫了一句。 ……林三酒一瞬间连脑子都炸了。一时间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呃,林三?”另一只手伸了上来,毛茸茸的,抓住了她的胳膊:“林三?林三?” 黑沉沉的空间里静了几秒。 在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猛然爆发出了林三酒一阵畅快的大笑。她几乎完全不能自已了,下意识地通过麦克老鸭的能力将【能力打磨剂】换了回来。银亮的光登时洒满了空间,映亮了季山青发懵的脸。 “哈哈哈,我一定、我一定得看看你的表情才行,”她笑得前仰后合,连身边诡异的上百个“林三酒”都来不及瞧上半眼了,“我说,你这个什么置换是不是还有一个条件才能发动啊?是不是得叫我一声我的名字才行?毕竟都要置换人家了,连名字都不知道好像也不太对,是吧?” 季山青一脸呆滞,完全反应不过来眼下的状况;只能瞧着那个女人一边笑,一边说道:“——可老娘不叫林三啊!”(未完待续。) PS: 为啥发文不能配表情?我特别想配那个一脸懵逼.jpg!其实这一章开始写时,我的内心老严肃老正经了,然后中间吃了个饭,看了会儿电视,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到了感谢时间,我打开页面看了一眼,顿时变身季山青,惊得饭碗都掉了。@酱酱同学,你家缺宠物吗!讲真,你赏的可是又一个叶子啊我的天!别人拜神,我拜壕,小的好方……一眨眼就欠了十更了,真的是还到下本书的节奏啊……!谢谢你这么支持我!! 时间有点不够了,先发为敬,大家一会儿来看感谢名单~ 392 人数都已到齐 盘腿坐在地板上,林三酒只觉自打进入镜屋以后,从没有这样身心舒泰过。 ……虽然她的身体被镜子捏成了一个葫芦型。 一边嘱咐意老师继续努力、争取控制骨翼,她一边捶着自己的肩膀,目光懒洋洋地从身边扫过——收起了【能力打磨剂】以后,镜空间里再次被绝对的黑暗所笼罩了起来;由于完完全全地没有了光源,即使是进化者,也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即使明知道身边的黑暗中林立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自己”,林三酒却依然十分放松。 “好了,现在你还有什么招数?”她说着话,甚至还有闲心伸手摸了一下身边另一个“林三酒”,触手毛毛茸茸的一片温热,让她想起来这正是第一次见到季山青时的豹腿形态:“……除非你能在镜子里一直躲下去,不然你今天怎么也免不了被拆封的命运了。” 不用问,季山青身为一个礼包,肯定不能一直躲在镜子里。 ——而他叫出来的这成百个镜像,虽然乍一看形态诡异,可是一旦不能用碰触的办法将人“置换”掉之后,战斗力简直不足一提。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挤下了这么多人,别说是打架,就连转个身都不大容易;只要林三酒愿意,她完全可以把这些“自己”一口气都收割了。 即使看不见季山青的表情,从接下来好几秒的沉默里,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愤怒和不甘心。 过了半晌,他似乎才平静下了心绪,口齿清楚地、缓缓地开了口。 “本来我是不打算走到这一步的,”季山青冷冷地说,“……虽然解决掉你很容易,但是之后对我来说也会有点儿小麻烦。不过既然你铁了心非要给人添麻烦,看来我也不得不用上这一个办法了。” 林三酒没有言语,只是缓缓地坐直了身体,警觉了起来。 此时屋子里黑沉沉的没有半点光芒。他就算还有下一招,又会是什么呢……她在脑海里飞速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下一秒,只听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声音里毫无笑意,只有破釜沉舟的狠绝——“向此刻还在本镜屋建筑范围内的所有玩家通知礼包所在方向!给他们亮起镜面引路灯!” 这一句话刚一落进耳里。林三酒忍不住“腾”地跳起了身。 几乎是随着季山青最后一个字才落下,那个平淡的播报女声便立刻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在镜空间里回荡成了叫人心慌意乱的声波;在黑暗里的“林三酒”们,闻言也纷纷动了,听见了什么指令似的一个接一个地钻回了镜子里。身边很快就空了。 “你是想让我陷入被围攻的乱斗里?”稳下了最初的惊讶,林三酒迅速地镇静了下来,轻轻地笑了一声。“……恐怕你可要失望了,你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吗?”季山青柔柔地反问了一句,声气里含着的某种意味叫她立刻像猫似的立起了耳朵。“我想也是一定会有人失望的呢。” 他怎么这么有把握……? 林三酒满腹狐疑地不吭声了,心里开始有些惴惴的。 “啊呀,这么快就有人来了,”季山青忽然笑了一声,“偏偏光源都被打碎了,现在连我也没法恢复光源了——你的运气真不好啊。” 林三酒一声没出。迅速叫出了【能力打磨剂】攥紧在了手里;银光像碎片水流一般从她的指缝间泻了出来,又被遮住了大半——这一下,镜空间里的浓黑褪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却又不至于太明亮而叫季山青有机可趁。 正是在这一片昏暗迷蒙的光芒里,从左前方的一块镜子里,猛然扑出了一个人影。 林三酒一惊,急退了几步,将骨翼死死地收紧在了后背上,右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高能粒子震荡切割刀】。 ……说是“人”影吧,其实都有点儿过奖了。 此刻站在镜子前、刚刚直立起身子的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块巨大的绿果冻——那种颤颤巍巍、滑滑溜溜、“皮肤”表面映起了点点反光的样子,叫他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人,连内脏都像是隐隐约约的果冻内陷儿;若不是这一坨大果冻最上方顶着一团黑头发,林三酒大概还会以为出来的是个什么镜屋里的怪物。 果冻“咕叽”一声站稳了身子。似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随即发出了有些懊恼的一声,浑身颤了几下。 季山青所给出的“礼包指示灯”,当然不会考虑要走哪一个模样正常的镜子;这些进化者们想来一心为了找到礼包,也急迫得顾不得了。 林三酒刚刚想到这儿,只见从身周又几面镜子里接二连三地跌出了人影来——似乎是没有想到一出来竟然就落进了一片昏暗里。几人站稳了脚以后,都谨慎地没有动,狐疑地打量着彼此。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处镜屋里加上林三酒就有五个人了;除了最引人注意的果冻之外,另外几人的体形被扭曲倒不太厉害;唯有一个头部被拉成了订书机形状的人,穿着一身厚甲,已经辨认不出性别年纪了。 “礼包在哪儿?” 一个鹰钩鼻子的老头首先张了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推开了一扇缺乏润滑的旧木门。从堆积着的松弛眼皮下方,他迅速瞥了一圈镜空间里的众人,随即又低低地、不容置疑地问道:“……谁是第一个来的?” 一时间没有人应声——一个身材细长、也看不出这是不是她原本模样的年轻女人,一脸赤|裸裸的敌意是如此露骨,看起来仿佛随时都准备好了动手。 林三酒抿起嘴,表情一动未动。早在几人纷纷进入这间镜屋的时候,她就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无数个季山青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后来人的眼里看起来,这间镜屋里大概只有她一个吧。 见无人应声,老头冷笑了一声,目光像刀子似的一一从每一个人的身上剐了过去;他直直的目光毫不顾忌、丝毫没有遮掩,顿时叫那年轻女人皱起了眉头。只是在场的人可以称得上是各怀心思,即使这老头态度嚣张,气氛也一时凝住了。谁都没有作声。 在心里又数了五秒,人偶师仍然没有现身。 就在林三酒暗暗有些沉不住气了的时候,老头儿又说话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非常明确,正是那个颤颤巍巍的绿果冻:“……我问你。你来的时候,这个女人是不是已经在这里了?” 林三酒顿时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个老头目光锐利,第一眼就排除了与他差不多同时进来的另两人;而剩下的,一个是软软滑滑、好像连怎么站稳还没弄白的绿色果冻;另一个,是已经一身战斗伤痕、一脸坚忍的高个儿女人—— 这个选择题。就不难做了。 “咕嘟嘟,是,”有点费劲地抖了一下顶部的果冻,从那团黑头发底下传出来这个充满了奇怪水声的回答:“……我来的时候,她就在了。” 众人的目光立刻黏在了林三酒身上。 “这里没有礼包——这里什么都没有。”订书机嗡嗡地说。 “我们没瞎。”年轻女人似乎脾气不好,立刻硬生生地回了一句。 “啧啧。”老头儿砸了两下嘴巴,笑了。他个头大概还不到一米六,必须得仰起头才能看着林三酒说话:“……礼包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不是。”林三酒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礼包是个人形,不但会说话,还会动——这件事。就算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还不如省点力气。 “噢?广播说礼包在这儿,那就肯定在这儿……”老头儿的声音凉了下去,朝前踏了一步。如果说林三酒此时像是被一群豺狼围上了,这个老头显然充当了头狼的角色。“广播不会骗人,而你……却未必了。” 林三酒不耐烦地一扯嘴角,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儿像黑泽忌:“你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叫我们自相残杀的局吗?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再多一个字的废话都不必说了,要打就打。” “好,那我成全你!”一声尖锐的呼喝登时从角落里爆发了。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个细长的女人已经化作一团影子扑了上来;正当林三酒一提骨翼、打算防住她的来势时,只见那女人“波”一声,像浮泡破灭一样消失在了空中。 不好。这是一个能力—— 林三酒心脏砰砰一跳,【防护力场】立刻随着她的念头在全身上下一亮。几乎是才一有了防备,身体紧接着一热,一股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的感觉便清晰地传进了脑海。 “好像开了什么防护?”女人尖声一笑,“没有用的!你好好看看吧!” 用不着她说,林三酒早就看见了漂浮缭绕在她身周空气里的一个个黑色小圆球。每一个不过小孩拳头大小。颜色深沉得仿佛能吸收夜色一般,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更难以分辨了;然而瞧其他人的表情,似乎根本看不见这些圆球。 “各位,你们尽管放开手脚,”那长了一双尖尖长长眼睛的女人高声喝道:“她的行动已经被我限制住了!” 等了这么半天也没见着人偶师一行人,林三酒早积累了一腔烦躁,眼见那订书机果然也跟着动了,她顿时窜起了一股火——右手一摆,刀就消失了,紧接着一道比之前还要凶猛数倍的龙卷风便扑了出来,一股脑儿朝其余四人笼罩了过去。 四人不是镜子,立时神色都是一惊,似乎没想到她手里竟然有这么强力的东西;在狭窄的空间里,龙卷风的威势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遮天蔽日一般,尽管四人都各施本事,但仍然控制不住地被卷了起来。 这四条也是命的念头,早就从林三酒心里消失了;她手腕飞快地从几个圆球间划过之后,眼见圆球们像是闻见了腥的鲨鱼一般朝她手腕游了过来,她立刻收住了手——然而卷起的风已经足够了。 在“喀拉”一声脆响里,那个女人和订书机同时重重地撞上了镜子,连半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骤然被破碎的镜面分解成了一场血肉之雨。 绿果冻大概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软趴趴、毫无力道的变形竟然救了自己一命,在风势散尽时趴在地上微微颤抖着;而另一个老头儿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在撞上镜子前硬是刹住了脚步。他被兜头浇了一场血雨,看起来却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似的,伸出舌头舔掉了嘴唇上的肉丝。 然而,空气里的小黑球却一个也没少,依然在绕着林三酒周身上下沉沉浮浮。 “这是怎么了?” 就在林三酒刚刚收起了鞭子时,从绿果冻的方向传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顿时浑身一震,再抬眼望去时,果然看见从绿果冻身后转出了一个人影。 “这么多血……有话怎么不能好好说呢,大家同为成长型,死了太可惜了。” 记忆中那对金丝眼镜不见了。 叶蓝朝四周看了一圈,慢慢吞吞地转过头,在见到林三酒的时候,一张平平淡淡、棱角略嫌突兀了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对她已经没有了丝毫忌惮。 ……就他一个人?林三酒微微皱了皱眉。 不管是战力还是进化能力,叶蓝都可以说是稀松平常;像这样连一个帮手都不带,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只是还没等她将这个念头想深了,季山青温润的声音忽然响彻了整个镜空间。 “大家好,本栋镜屋建筑内的所有进化者都已到齐,欢迎进行礼包争夺战。让礼包现身的条件很简单:在场共有四人,最后一个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见到礼包。为了表示奖励,第一个到达本镜屋的人,得到了一个微弱的优势,希望大家能够小心。” ……所有进化者都已到齐? 人偶师和猫医生呢? 林三酒一时沉浸在了震惊里,几乎都没注意到季山青的最后一句话;只是他这句话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顿时有一道黑影朝林三酒袭了过来。(未完待续。) PS: 谢谢@墨色阑珊的和氏璧!明知道我还不上更还义无反顾地赏,这叫啥!这叫帮助山区贫困儿童!体现了你对我的耐!而且还不催还更,对吧……诶嘿嘿? 谢谢以下扶贫党:彩telent(好狗不见了哇)的桃花扇,松鼠家的蛋挞3个符和玫瑰(学生党省点),卓绝公子 (+了吗)、A阿斯塔罗特、不爱下楼、蛋孙的香囊,幽灵无心、武烟落、我就是我是白大人、mikasayou2个、左屏翊、阳台上的猫咪、tohfrs、面包牛奶的小屋、桥本汉子2个、微末lishry、水源漓梦、CH夏木、矜予、书友160118123058160、露西尔、尾鱼物语、小Lily、lilian是萍不是平、榇瑾5个、暴戾橙2个、augustmilk、温水、困吃一生悬命的符! 谢谢月票党繁华落尽心依旧、何其无辜、漠漠如织、pepermint、耐蛱紫、思念入夕、我是花狸猫、scarlettlu、正直的银、夏梨殿下、夜下幻想、LazyAlice、看来看去找自己、神遗弃的孩子、乖小喵、FREDS、mmiccforever、翼上沾金、猫猫耳2013、mikasayou、baggiao、夭夭大王、碍德三士的月票! 393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季山青显然非常明白自己的价值。在镜屋里穿梭了这么久以后,终点礼包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诱人的奖励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脱离副本的出口——没有一@@ 394 咱们看看林三酒一共能死几次 高个女人低垂着头,阴影笼罩住了她的面容,叫人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二人静静地站着,没有动作,因此镜空间里的气流就仿佛死水一般沉重。 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对面隐约响了起来;叶蓝皱起眉头、竖起了耳朵,好不容易才听清楚她喃喃的低语声。 “这个能力的主人……”被染成了半个血人的女人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抬起了脸。凉凉的琥珀色瞳孔此时看起来竟然异样地平静:“……你对他做了什么?” 听了林三酒的问话,叶蓝脸上浮起了一个分明只属于黑泽忌的表情。他本来就长了张像一页白纸一样平平无奇的脸,此刻这个与他极不相称的表情一现,在他平淡的面孔上顿时看起来更加清晰而突兀了。 “你不用操心别人,”明明刚才还有几分谈兴的,但是在神情、动作、气质都越来越像黑泽忌之后,叶蓝竟也像他一样开始有点不耐烦多说话了,只是扯了扯嘴角:“……你只要负责死就可以了。” 林三酒没有吭声,眼睛死死地盯在了叶蓝身上。 她现在最需要掌握的,是【妙手空空】更进一步的情况……什么信息也不了解就直接硬抗“黑泽忌”的话,即使是全盛状态下的自己也希望不大,更何况她现在一身是伤,已经接近强弩之末了。 “是吗?”飞快地想了想,林三酒故意冷笑一声,打算先用言语拖住对方的行动。“不巧的是,这个能力的主人我认识。他恰好跟我说过,他的主要进化能力到现在都无法应用于实战——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杀死我?” 主战能力不行,几乎是成长型进化者的通病了。 听见这句话,叶蓝看起来毫不意外,甚至连表情都丝毫未动,反而隐隐流露出了一点笑意;与此同时,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锋利而危险的气质。开始渐渐地浓了起来。 林三酒的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对方手上的或许是一个类似于【劫贫济富箱】之类的特殊物品,能够偷取别人的进化能力——末日世界无穷无尽,不同的特殊物品起同样的作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然而眼下看来。叶蓝从黑泽忌身上拿走的应该不仅仅是一个进化能力而已。 再仔细一想,刚才叶蓝的话里话外,都说的是“战力”,而不是“能力”——结合他此时整个人的气质变化,林三酒脸色一变。立时咬紧了嘴唇。 捕捉到了她神情的变化,叶蓝挑起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妙手空空】 在这件道具出世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关于什么神偷的传说了。偷钱偷物偷人的技巧再高明,也不能偷走一个人的“运作系统”——而这件道具却可以。 如果每一个人都是一台电脑的话,那么我们的灵魂、能力、性格、记忆……等等,就都是这台电脑上操作系统的一部分。没有了这个“系统”,剩下的就只是一具空白的、会呼吸的肉体罢了。 使用方法:将【妙手空空】事先激活后藏于掌心里,拍一下目标的身体,就能将目标的性格、战力、技巧等等“软件”。转移进【妙手空空】的盒子里,以备主人使用。 注意事项:【妙手空空】的盒子里只有三个空位,也就是说,只能放下三个人的战力系统。而一旦放入盒子里以后,每一个战力系统都仅能被使用三次,使用次数用完后,战力系统消失。 友情提示:在战力系统被偷走以后,原本的主人可能会因此出现空白、呆滞或昏迷的状态;在使用这个特殊道具之前,请务必参考当地法律法规,一切后果自负。 “决定一个人是谁的根本性东西。都已经在我手上了。” 叶蓝一边说,一边向前踏了一步——【妙手空空】的效果非常明显,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步而已,黑泽忌身上那一股独有的、暴烈而嚣张的气势。登时席卷了整个房间,甚至叫林三酒都忍不住全身一震。 “你不妨认为……”叶蓝一笑之下,一排白森森的牙露了出来:“……你是死在了自己朋友手上。” 林三酒脸色苍白,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被伤口啃咬得坑坑洼洼的身体,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震惊正在微微颤抖着。 ……面对面地跟黑泽忌战斗的话。她实在是没有胜算。 她现在的战斗方式、探测技巧,甚至还都是黑泽忌教的—— “再见了。”叶蓝一扯嘴角,身影随即就从原地消失了。 以前在跟林三酒交手的时候,黑泽忌显然没有拿出全力。叶蓝并没有动用任何特殊物品,仅仅是毫无花巧的朝前一跃而已,就已经彻底超越了林三酒的视觉捕捉能力——当叶蓝终于再一次从她的目光里出现时,他已经高高地跃到了她的头顶上。 一个比玛格丽特王后打出的漩涡还要大上几倍的空气黑洞,呼啸着从空间之中探出了头;巨型漩涡在林三酒头上高速盘旋着,带起了无数股凶猛气流,登时将地上的碎肉、残尸都吹卷了起来,几乎叫人连眼睛也睁不开、站都站不稳了—— 被玛格丽特王后打那么一下,林三酒当时就已经受到了不可思议的重创;这一下若打实了—— 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叶蓝猛地一收手臂,这个如黑洞一般的漩涡骤然一收,千万吨空气压力就像是人倒抽了一口气一样,紧接着被重重吐了出来,兜头倾泻在了林三酒身上。 ……与这道惊人的洪流相比,林三酒看起来竟然瘦小得可怜。 “千万别撞破镜子”,此刻反倒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一个顾虑;因为在这股仿佛要吞卷天地的洪流面前,镜屋里早就没有一块镜子还是完好的了,一瞬间就全部化作了一大团一大团银亮的细碎齑粉——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像是被放进了高速搅拌机里、按下了开关;林三酒只来得及拧过身子、半挣扎了一下,就彻底被这片混沌给吞没了。 叶蓝独自站在镜屋中央,双眼紧闭,感受着身边每一寸气息的流动;过了好一会儿,当齑粉终于再次粘合成镜屋时,靠近镜墙的地方逐渐露出了一具一动不动趴伏在地上的身体。 ……正是林三酒。 被当作照明用的【能力打磨剂】。此时从她松弛了的手指里滑了出来,在原地摇摇晃晃,映得半室都是银光。 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扫过时,叶蓝终于半是不耐烦、半是解脱了似的。发出了一声冷笑。 “解决掉这些人,真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他对地上那个“手电筒”毫无兴趣,一边低低地说道,一边在手表上一拍,一个方形的黑影顿时从表盘里掉出来。落进了他的手掌里,正是【妙手空空】。 将黑泽忌的战斗系统小心地放回了盒子里以后,叶蓝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目光平稳而温和了下来。 习惯性地想推一下眼镜,却推了一个空;叶蓝摇头笑笑,抬起了头,四下打量了一圈。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了,我是最终胜利者。”他扬起声音,试图想把刚才那一位“主持人”叫出来:“终点礼包,是不是应该给我了?” 死静的镜空间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啪啪”的脆响——叶蓝忙一抬头,正好看见了一个温文尔雅、笑容纯净的人,一边拍着手掌,一边缓步从一面镜子里走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既有男性的爽利,线条又兼具了女性的柔美,叫人很难分辨出到底是什么性别;只是不管他是男是女,都仍然不能影响他的好看,当然正是季山青。 叶蓝被他的突然出现给惊了一跳,防备地退后了几步;只是当对方开口说话时,那温润独特的声音顿时叫他松了一口气——确实是之前宣布决斗时的声音。没错。 “恭喜,恭喜!”季山青笑容满面地说,眼睛连瞥也没有朝林三酒横尸之处瞥上一眼,“您——怎么称呼?” “我姓叶。” “原来是叶先生!叶先生果然打败了所有其他玩家。成为了终点项目的最终胜利者,真是祝贺你了!” 这一番客套礼节,显然都不是叶蓝需要的。带着几分急迫地,他朝季山青笑着问道:“我可以拿礼包了吗?礼包是什么?” “当然没有问题。”季山青表情灿烂,迅速从衣袋里掏出了纸笔,“您等等。当我将这张纸条写好以后,您拿着它,就会变成终点礼包了。” 叶蓝连忙点点头,眼珠凝在了那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纸上,目光越来越热。 “终点礼包的内容,说来很简单。”季山青不紧不慢地在纸上摇晃着笔杆,时不时还写写停停:“……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的一件东西,或者你希望发生的一件事;不管是什么都好,一旦我将纸条上的内容标注给你了,这个内容就会很快变成事实。那么,不知叶先生——” “我想要成为成长型发展到极致时的终极形态!”叶蓝一口打断了他,带着一份越来越浓的隐隐狂热,他激动得连额头上都浮起了条条青筋;嘴角含着说不上是激动还是疯狂的笑容,吐出了这一句显然在他心里已经反复念过了不知多少遍的话:“我知道成长型绝对不仅仅是会涨点身体素质而已!我们的主战能力,为什么都这么弱?到底它们是蕴藏了多大的潜力,才会被这样压制?我知道,成长型的未来绝对是不可估量的……叫人想象不到的……我就要成为这样的终极形态!” “终极形态啊……”季山青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慢慢地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在叶蓝停下换了一口气的功夫,他悠悠地念道:“……星空游乐园终点大礼包,特此奖励给叶……叶什么,先生?” “叶蓝!” 这一辈子,叶蓝也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应得如此响亮过。 季山青放下了纸笔,歪过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纯净好看的笑容。 “叶蓝啊……” 伴随着他温润如玉的嗓音,镜屋里忽然微微暗下来了一点儿。 正处于高度兴奋中的叶蓝,压根就没留意到他身后的镜子里,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了一群密密麻麻的阴森人影——每一个看起来都是他的模样,只是被变成了不同的形状。一个接一个地,他们无声地迈步走出了镜子。 叶蓝此刻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季山青的手上;咕咚咕咚的心跳声连季山青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笑了笑,他将手里的纸条递了出去:“来,这就是你的终点奖励了。” 激动地劈手夺下纸条时,即使是战力平常之极的叶蓝,也做到了又狠又准,又快又轻。 他迅速低头看了一遍纸条,随即有点儿呆地抬起了眼睛,好像一时还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情况。 季山青歪过头,怜悯地冲他一笑。 直到这个时候,叶蓝的目光才终于舍得从纸条和季山青的身上挪开,落在了季山青背后的镜子上。 通过那面镜子,他清楚地瞧见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正刚刚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叶蓝。”他自己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在骤然爆发出的、非人一般的嘶叫声里,季山青仿佛心存不忍似的低下了眼睛。过了几秒,他才轻轻地不知跟谁说了一句:“……好了?那你们把他带走吧。” 一群“叶蓝”们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拽另一个的胳膊,顿时将那一个面色茫然、目光空洞的叶蓝给拽得一趔趄;正当季山青迈步跟上了这一群“叶蓝”,打算一道离开这儿时,忽然“叶蓝”们都停下脚不动了。 “怎么——”他才刚刚皱起眉,后半句话就吐不出来了。 横拦在一群“叶蓝”面前的,是一个摇摇晃晃、浑身千疮百孔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血人;只有当那人抬起眼睛时,才从一片血污里露出了一抹琥珀色:“……给我把人留下。”(未完待续。) PS: 作者后台改版了,我不会用了,好方……打赏名单在哪看啊啊啊,我怀念过去啊啊啊! 谢谢跳出三界的生灵、nnolivia、bwhd(今天好多扇子哈哈)的桃花扇,澹台清珞的2个香囊和红包扇子,转身默念你、绿罐冰红茶、小肥鸟的香囊,幽灵无心、桥本汉子2个、我就是我是白大人、谜燃、书友160224002346663、explicit、mikasayou2个、阳台上的猫咪、MerryWhite、本心依然、松鼠家的蛋挞的符! 目前收票成果喜人,我真高兴,谢谢淡紫的2票、透骨相思不自知、kukukuku2票、月紫姬、澹台清珞、允许登录、多多以恶、PolarisEcho、annablue、bwhd、书友130423190839508、mikasayou、猫猫、米渣大人、影色唇彩、scarlettlu、一抹深红、思年、纳兰是个吃货、起死回生之后、素颜若离、谜燃、谢婷ssk! 395 生是你的礼包,死是你的死礼包 @@……老实说,林三酒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顺水推舟的办法,竟然能够取得这样的成效。 或许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脑子就会转得特别快,她在洪流袭上自己之前的@@ 396 前路 当第一片质地凉硬、光滑晶亮的鱼鳞,从叶蓝的胳膊皮肤里钻出来的时候,林三酒一下子来了精神,忙一手撑地坐了起来——动作太急,顿时令她眼前一黑,半天都没喘过来气。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能叫得上名字的骨头几乎都断了,有些地方一按就钻心地痛,有些则已经肉眼可见地变了形。即使她把一整瓶的【续骨油】都用上了,空气里已经充满了浓浓的药油味,但对于这么重的伤势,依旧见效甚微——更别提她此刻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完好皮肤了。 忍着每动一下就会越加鲜明的疼,林三酒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叶蓝。 正如季山青所说,在镜像们离开以后没过多久,叶蓝就开始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神智。在他空空如白纸一样的茫然神色里,“恍如大梦初醒”时的那一刻看起来非常地显眼——还不等叶蓝反应过来现在是怎么回事,林三酒就赶紧嘱咐季山青又给他“咕嘟咕嘟”地灌了一瓶子矿泉水下去。 从散落一地的空矿泉水瓶子上看来,叶蓝喝了至少也有十多瓶了。 这一次,当水灌到一半的时候,被季山青死死按住的叶蓝忽然停止了挣扎;随着他的喉头一上一下,一瓶水很快就空了,季山青随手将粉红色空瓶一扔,瓶子在地上“当啷啷”地滚远了。 叶蓝抹了一把嘴角,忽然觉得好像有点痒似的,挠了一下胳膊——林三酒目光一低,正好瞧见了他生出来的第一片鱼鳞。几乎是紧接着,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青色鱼鳞就迅速从他的袖口里蔓延出来,覆盖了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林三酒依然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蓝?”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林小姐!”叶蓝刚一抬起眼睛,顿时高兴地叫了一声,目光里奕奕发亮:“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又遇见你,真好!” ……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当初极温地狱里的申连奇。 “这一位……是?你好。幸会幸会,我叫叶蓝!” 他对谁都那么热情,目光一转,立刻殷勤地朝季山青伸出了一只手。把礼包惊得向后一退,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能够认识新朋友,真是叫人高兴啊!” 即使还没有像申连奇那样生出鱼尾来,但在一口气灌了这么多人鱼养成液之后,短时间内“冲”出来的效果显然也非同凡响了。 林三酒挑起嘴角。朝他挤出了一个笑。 “叶蓝,关于你身上这一个【妙手空空】,我有问题想问你。”她晃了晃手里一个不起眼的塑料小盒子,正是其貌不扬的【妙手空空】——还是她刚才趁叶蓝人事不知的时候搜出来的。然而目光刚一落在盒子上,叶蓝面色登时一变,腾地站起了身,朝小盒子伸出了手:“诶,你怎么把我的东西给拿走了——” “来,喝水。”又看了这么一会儿,季山青早想明白这些粉红色矿泉水才是关键了。不由分说地将水瓶塞进了他手里:“说话多了,容易渴。” 叶蓝愣了一下,又好像还有几分不甘心似的看了【妙手空空】一眼,到底还是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从善如流地喝了几口。 几口水咕咚咕咚地一下肚,叶蓝的神情顿时软化了下来。 他一脸感激地朝季山青点点头,一边说了一声“谢谢你,你真周到”,一边重新在地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林小姐。你喜欢我的东西就跟我说一声嘛,我肯定不会不同意给你的,毕竟都是朋友……”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立刻打断了他:“我问你。这个盒子里现在一共有几个战力系统?” “有两个啦。”叶蓝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 看来黑泽忌的是第一个,第二个是那个老头儿的——“你是在哪里拿到第一个战力系统的?那个原主人现在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我遇见他的时候,正好是在巧克力喷泉之路的最后一段上……就是要攒够3500体力值才能通关的那个地方。”叶蓝此时的神情几乎称得上羞涩窘迫,他低下头不敢看林三酒,含含糊糊地说:“林小姐。他是不是你的朋友呀?哎呀……这个,真是的,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干这种事了,看来【妙手空空】还是得你拿着才行……” “他现在人怎么样了?”林三酒没有多少耐心听人鱼的忏悔,又问了一遍:“你走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呀,只、只不过一直昏迷着……”见林三酒脸色不好,叶蓝忙说道:“我当时想,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成长型,又给我贡献了这么强大的战力,就把他留给一个店老板照看了,还给了20体力值呢。林小姐,你打我一顿我都能理解,这事我做得确实不对……” 打一顿可太轻松了——林三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问道:“哪个店老板?我找到他以后,还能把战力系统还回去吗?” “可以可以!找那个B&amp;amp;B旅店老板就行!”叶蓝点头如捣蒜般地回答道:“其实想让【妙手空空】这个道具发挥最大威力的话,反而必须得有这一个‘返还’的功能才行;因为用上两次后返还给原主人,之后再拿出来,就又可以用两次了——当然,我、我不会再这么干了,你放心……” 林三酒朝他眯起了眼。这一点她倒没想到,不愧是哪儿都要算计的叶蓝。 “那你怎么没把黑——我朋友带上?” “一个是我本身水平一般,在不动用战力系统的时候扛着那么个比我还高的男人很吃力,”叶蓝说起这话来毫不脸红,“另一个就是我觉得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在终点项目里肯定很碍事。” 林三酒听到这儿,总算是放下了心。【妙手空空】还可以以后再研究,既然黑泽忌危险不大,她的心思立刻又转到了一直不见踪影的楼氏兄妹身上:“……那你把那两个孩子给弄到哪里去了?” 叶蓝登时羞愧得面色都涨红了,一下就把脸埋在了布满鱼鳞的双手里,声音从指缝里模模糊糊地传了出来:“我真是没脸见你了。林小姐!那两个也是好孩子,可是我以前不喜欢他们……就把他们交给了十二界新兴的一个组织……” 林三酒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什么组织?” “唉,我发誓再也不那样做人了。”叶蓝悔恨交加地垂下了头:“……那个组织,叫做‘战奴训练营’。” “战奴”二字刚传进耳朵里。林三酒就感觉胸口里的空气突然像是被抽走了。 即使对方变成了再和平、再温柔的人鱼,她也抑制不住自己此刻想撕了叶蓝的欲望——额头上浮起了条条青筋,林三酒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控制住了自己:“战奴训练营是干什么的?” 犹豫了一下,仿佛是为了化解尴尬似的。叶蓝主动拿起刚才喝剩下的矿泉水,抿了一口。 “林小姐,事后你打死我都行,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那两个孩子领出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侧面皮随着这口气一掀,终于固定成了两片鱼鳃的形状。“……战奴,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战斗的奴隶。毕竟末日世界里危险千奇百怪,一个人总是势单力薄、没有照应。而找队友嘛,你们人类又往往觉得对彼此不放心,所以才应运而生了这一个组织。” “具体的战奴培养过程,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听说会先在人身上种下一个可以威胁生命的道具……然、然后,好像还有折磨殴打、违反命令还有各种惩罚什么的……” 这几点,倒还真是斯德哥尔摩心态形成的必要条件——一想到那两个又骄傲又恣意、总不把天高地厚放在眼里的孩子,竟然在这种地方呆了几个月—— 当林三酒终于压下了心里的怒火时,她指尖都已经被自己捏得雪白,半晌都回不过血色。 “好,我们这就离开这里。”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盯进了叶蓝的眼睛里:“……先把战力系统还了,你再领路带我去那个战奴训练营。” 自觉有了一个赎罪的机会,叶蓝一叠连声地应着“好好好”。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还拿起了半瓶人鱼养成液。 林三酒压根就没有问他,去了之后怎么样能把人领出来。 她根本就没打算把他们“领”出来—— “我们走。”一边吩咐了一句,她一边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心里冷冷地默念了一遍“战奴训练营”五个字。 叶蓝连忙跟上了。 只是林三酒刚往前走了一步,一抬头却发现镜子里映出的季山青仍坐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抱着自己扔给他的半箱矿泉水,脸色紧张得发了白。 作为一个五个月大的礼包,他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了解的一切都仅仅是一个接一个镜屋而已——加上按照星空游乐园的规矩,一旦播报声响起过后,他现在就已经属于林三酒了,再也没有了对自己生命的掌控权。于是自然而然地,一听见“走”字,季山青就开始害怕了。 “不是说好了吗,我暂时不拆你,”林三酒叹了口气。这么鲜活得如同一个人似的礼包,要拆开他还真是需要下很大的狠心:“再说了,你是我的礼包,出去了我自然会护着你点。” 季山青看了一眼她此时的状态,将一句“你离死其实也不太远”咽了回去,只是嗫嚅着道:“……你要知道,假如有人杀了你,那人就有对我的所有权了……别人肯定会马上拆了我的……” “好好好,”林三酒应了一声,没有理会叶蓝伸出来的手,只是转头对季山青道:“你过来扶着我点……” 季山青乖乖地将她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一行三人走到了镜子边。 自从林三酒拿到了礼包后,镜屋里映出的模样都回归了正常;也正是因为这样,林三酒在镜子里的样子看起来更是清楚得惨不忍睹了。 从镜子里穿出来,三个人的身体终于都恢复了原样——当然,对此时的叶蓝来说,鱼人的身体就是原样了。 “诶,对了,”林三酒倒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已经拿到了礼包,如果现在又有人进来怎么办?” “广播不是说了吗,你这一局已经结束了,”季山青神色有些复杂地应道:“在你出去之前不会有人进来了……至于下一个礼包什么时候生成,我也说不好。” 这么看来,星空游乐园给出的礼包其实不少——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地想道。每一局都会有一个人拿到礼包,除了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别的末日世界也在不断生成礼包…… 那也就是说,这个终点礼包很可能珍贵不到哪去……说不定撑死了也就是一个进化能力而已。 毕竟要是每个胜利者都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或者得到相似级别的奖励的话,那末日世界早就乱套了——再说了,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实现人的愿望? 念头一闪而过,林三酒没有问季山青他的礼包内容是什么。 既然说了不去拆他,那么她也就不想知道答案了。 ……当林三酒穿过粉红色的雾气,再一次感受到日光洒在她的肩膀和头发上时,她甚至有一阵恍惚。 皮肤被暖暖的阳光照得温热起来,浑身撕裂的伤口也仿佛疼得轻了。副本里的天空永远是那么晴朗,一个个橙黄鲜亮的南瓜在碧蓝的天空下排出了两条笔直的线。 有那么几秒,林三酒忽然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为最终胜利者,她出园的路和进入时的不一样,所有的项目都消失了;只不过好在各种商店都还保留着,让她顺利地找到了叶蓝所说的那一家B&amp;amp;B旅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未完待续。) PS: 应书评区呼吁,欢迎大家加末日乐园正版V群4906九3820,加群方式见书评区置顶帖~这个群最大的特点就是老趁作者不在时发红包,在此提出严肃批评。 冷静地说完了以上的发言,现在可以激动一下了。 @五哥啊啊啊!!!啊啊啊啊!!!10万点币也太冲动了!!!我一共才98斤(误)的肉体,都给了你也不够啊!!!你给的赏,你来缩缩咋办……骤然又欠了这么多更…… @小爷要坚挺,打赏得越来越大啦!和氏璧月票及其他打赏已查收,不胜感激……学生党省着点花啊,有订阅已经很宝贵了! 还要谢谢三千紫紫、束落思、haixingtang、蛋孙、冻醪、LocySeven、武烟落、细细欣欣、explicit、温水、凌晨201、雪蛋等等大家的打赏(因为太多了实在写不下了,我省略了好多一直在让我薅羊毛的人儿比如蛋挞汉子mika等等,但是你们要知道我是很感激的!),以及侍书奴、八云泉、人生如玉A+、清酒如歌、水源漓梦、夏梨殿下等等大家的月票(同样的原因,只能写500字……) 多亏了你们,最近末日的成绩比以前好的多了!大家明日销售榜顶峰见! 397 林三酒的公道 正如叶蓝所说,林三酒在同一家旅馆里找到了昏迷过去的黑泽忌。 当她跟着店老板走进一个狭窄的小隔间里时,他正如同熟睡一般静静躺在一张小床上,长腿从床沿上垂了下来,胸口许久才微微地起伏一次,仿佛正身处于一个最是安详悠长的梦里。 受伤势所累,林三酒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时,她的脚步声实在不算轻,但黑泽忌却依然毫无所觉——他曾引以为傲的敏锐感知力,好像也全都随着神智的离去,而沉进了深沉的水面下。 林三酒低下头仔细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发现原来他还非常年轻。 以前每一次和他相处时,他看起来总是又凶又暴躁,眉头永远是紧紧皱着的,深深的眉间纹路叫她以为这人最起码也得有三十往上了——可是当他安宁下来的时候,年轻干净的轮廓叫林三酒忽然意识到,恐怕黑泽忌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叹了口气,她叫出了【妙手空空】,心里涌起了一阵庆幸似的后怕。 幸亏叶蓝被自己逮住了…… 【妙手空空】的外观实在是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质地廉价的半透明蓝色塑料小盒,与其说是特殊物品,倒更像是一个杂物盒;稍稍一按,塑料壳就不受力地向下塌陷了,好像随时都会坏掉。如果不是从叶蓝身上搜出来的,就算是送到林三酒面前,估计她也不会多看半眼。 打开盒盖,里面又有三个小盖子,将内部分成了三个能够各自容纳不同战力系统的空间。 “这一个是你朋友的,”叶蓝忙凑上来殷勤地指点道,“……你把这个小盖子打开,然后直接倒扣在他的皮肤上……记住,一定是皮肤,不能是衣物。” 林三酒冷冷地从眼角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只是将黑泽忌的衣领往下拽了拽,露出了一片紧实的皮肤。 虽然叶蓝知道一个大概,但也是头一次真正地“返还”战力系统;几人都不清楚扣上去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于是林三酒只好谨慎地把小盒子按在黑泽忌胸口上。一动也不敢动地等着。 “我说,你是怎么偷到他战力系统的?”林三酒一边按着盒子,一边浮起了这个疑惑,转头向叶蓝问道:“你的水平这么次,按理来说应该连黑泽忌的边都靠不近才对。” 叶蓝眨了眨眼。朝她露出了一个坦诚的笑。 “林小姐,你还是不懂。不管是过去的平常世界也好,还是现在的轮回末日世界也好,只有一种能力才是最了不起的——那就是操控人心。”他仿佛是谈起了一件很久远的旧事一般,慢慢叹了口气说:“而想要操控人心的第一个条件,首先是要懂得人。了解你的目标,你才能真正掌握你的目标。” “我在巧克力喷泉之路上落脚的第二天,你的朋友就来了。他根本没有隐藏实力的意思,他刚一推门走进酒馆,当即有人在惊慌之下悄悄起身走了……我当时也在角落里坐着。在默默地观察了他一段时间之后,我就把他的战力系统当作了目标。” 叶蓝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地掻了搔脸。 “说起来,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首先我表现得非常符合我的真实战力水平——我安排一个进化者联盟的人故意跟我起了冲突,在你的朋友面前被打掉了半颗牙齿,”一边说,叶蓝一边还用满是鱼鳞的手指拉开了嘴角,给林三酒看那颗藏在后方的残缺牙:“……当然,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也能够看出来。这样只是为了表示我更加没有威胁性而已。这一步,是为了降低他对我的警觉性。” “第二天,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跟他住进了同一家旅馆。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我什么也没干,既不接近他、也不找他说话,彼此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唯一的交集,就是后来在旅馆门口遇见得多了,我就会朝他点点头作为招呼。” “你朋友恐怕不会想到,别人见识到了他的实力之后都恨不得退避三舍——唯独我却在有意接近吧。”叶蓝看了仍然像在熟睡一般的黑泽忌一眼。继续说道:“后来有一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市场上所有好吃些的甜点蛋糕什么的忽然一下子都断了货——我立刻认识到机会来了,忙让我的手下从别的地方给我运来了几份甜点,低价卖给了一个店主,又跟他谈好了条件。在你的朋友闻讯而去的时候,店主告诉他,最后一份已经被我预定了……当然,我立刻毫不犹豫地让给了他,从他手里收了三十体力值。” 听到这儿,林三酒明白了,当真只想深深地叹口气。她也没想到,自己在市场上赚体力值的行为,竟然无意间给叶蓝制造了这么一个机会! 叶蓝对于“距离”二字,真是掌控得太好了——他精心在黑泽忌身边制造出了一个“点头之交”的形象,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符合一个能力不那么强大、又没有什么居心的进化者的逻辑;他甚至考虑到不能让黑泽忌感到自己欠下了人情,这样他在叶蓝身边才会继续有一种“舒适感”……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然后就简单了。”叶蓝苦笑了一声,“旅馆有三层楼高,我找了一个他经过的时候,装作受伤后被人扔了下来……以我对他的判断,他是不会看着我不管的。” 当黑泽忌主动伸手去救人的时候,他恐怕万万也没有想到,空中那个一直惊叫着、拼命挥舞着四肢的普通进化者,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个特殊物品——一个足以叫他就此一睡至死的特殊物品。 ……所谓有心算无心,即使再聪明、再强大的人也难逃一劫。 林三酒转过头,看着自己手下的小盒子半晌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忽然吩咐了一句:“季山青,给他再拿一瓶水喝。” 早在刚才听到一半的时候,季山青就把人鱼养成液准备好了,闻言立刻递了过去。 叶蓝不疑有他,“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半。 听着身后的声响,林三酒再次打量了一下黑泽忌,有些焦躁了。“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战力系统早就还给他了……人怎么还不醒呢?” “我估计他还得有一段复苏的时间。”季山青也凑过了头,脸上尽是一片好奇——打从走上南瓜之路起,他就对一切充满了新鲜感,连对一个昏迷的人都能上上下下看好半天:“这条人鱼都想到了。可以通过返还的方式不断从原主人身上取用能力……他虽然扛不走这个大哥,可是扛得起一个人的进化者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没有一个能力或者物品是没有限制的,如果真的能无限次取用,这个盒子就不会设置每个战力系统只能用三次的条件了。所以我猜,对于这个盒子来说。原主人拿回能力的时长就是另一个限制。” 季山青虽然只有五个月大,但他思维敏捷,头脑灵活,林三酒都自认比不上他的聪明——点点头,她不情愿地承认道:“……你说的有道理。” 只是这样一来,黑泽忌到底要多久才能从昏迷中醒来,就彻底成了一个未知数。 而林三酒在这儿度过的每一秒,都意味着远方的楼氏兄妹正在多受一份折磨。 忍着性子又等了五分钟,见黑泽忌始终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她终于耐不住了。 “这个战力系统的确是还回去了。对吧?”她有几分狐疑地拿起盒子,将手指伸进了左边的分格里——随即林三酒就奇妙地感觉到,里面是真的空了。 “既然这样,也只好麻烦这儿的店老板继续照看他一段时间了。”林三酒不甘心似的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找出了纸笔,给黑泽忌留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袖口里。 以她目前的状态,实在没法带上黑泽忌,礼包和叶蓝看起来也不太靠得住;在临走之前。为了店老板能够尽心照看,林三酒又将所有钱都给了他,只给自己留下了足够泡一次药浴的体力值。 在她稍微恢复了一点儿体力之后,一行三人便直奔星空游乐园出口。很快就再一次来到了当初那一片石头摊上。 大大小小的石头间,布满着湿润的沙泥,一丛丛杂草从中钻出来,与林三酒记忆中的模样丝毫不差。迎面而来的微风里,充满了海的咸腥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面前波纹潾潾、辽阔无边的深蓝大海。她不由有点傻了。 ……现在她要怎么回去? 季山青人生中头一次见到海,早就冲了出去,在靠近海边的石头间来来回回地走,对于不小心踩进海水里的每一脚,他都会发出半惊讶半兴奋的一声笑——虽然礼包很聪明,但显然此刻是一点也指望不上的。 至于叶蓝…… 林三酒回头看了他一眼。 半人鱼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大海,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忘了;他张着嘴,两片鱼鳃鼓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看起来仿佛是终于解脱了般的笑。 “林小姐,”他的声音充满了梦幻般的憧憬,“我到家了,我终于到家了……” “你想走?”林三酒忍不住浮起了一个冷笑。 “我知道,林小姐你对我很生气……”叶蓝终于将目光从海面上转了回来,十分小心地说道:“相信我,我心里也非常惭愧……我希望能够尽我所能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你看,这里是茫茫大海的中央,你必须得有交通工具才离开这儿……而我们成长者联盟之前来的时候,已经预订好了运输飞船,我这就发出讯号,他们很快会过来接你的。怎么找到战奴训练营,我也都告诉你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盯着他的一双琥珀色瞳孔,没有丝毫波动,此刻瞧着竟有几分像是冷血动物的眼睛了。 “让我猜猜,你是想回到大海里?” 叶蓝有些瑟缩似的抖了一下,忙点了点头,望着林三酒的眼睛里都是企盼。 一个人在诚心忏悔、并且绝不会再作恶了以后,到底应不应该被原谅,是一个永远也争论不出答案的问题。 林三酒不打算让自己去烦恼这个问题。 猛然一下,她出手如闪电似的捏住了人鱼的咽喉。 “季山青,过来。”林三酒盯住了叶蓝泛起了泪光的眼睛。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在听见礼包果然没过多久就“啪嗒啪嗒”地跑近了以后,她朝叶蓝挑起了嘴角。 “你、你打算怎么样?”人鱼艰难地挤出了一句。 “你处心积虑地打算害我、害我的朋友,还把两个孩子送去了战奴训练营……”林三酒一字一句地说,“……你真应该感到幸运。目前还没有人因你而死去。所以,我也有了一个对你而言最好的处置办法。” 叶蓝迷茫地眨着眼睛,看着她转身吩咐季山青将剩下的人鱼养成液都拿了出来。 “把这些全部喝了,你就会变成一个人鱼完全体。”林三酒冷冷地松开了手,“现在马上给我喝。” 对于此刻的叶蓝来说。这绝对算不上惩罚——他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一声,一点也不敢耽误,忙打开水瓶就往嘴里灌。箱子里还剩下三十多瓶人鱼养成液,除了林三酒单独留下的一瓶之外,很快就都被他喝完了。 让人发毛的人鱼化,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地、一点点地吞没了叶蓝的人身。 ……林三酒终于见到了这世上或许是唯一的一个人鱼完全体。 这是一个跟任何人鱼传说都不一样的外表。人头、肩膀等外形依稀地被保留了下来,头发却全部脱落光了;原本是人类皮肤的所有地方,都被长出的层层鱼鳞给厚厚地覆盖住了。叶蓝的双腿变成了两条粗壮的鱼尾,两条胳膊扁成了两片长鱼鳍的样子。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在地上扑腾着,模样看起来既惊人又有些令人反胃。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踩住了他的一条鱼尾,手里“嗡”地一声,忽然多了一把从镜空间里捡回来的【高频震荡粒子切割刀】。 “我知道你还听得懂,”她轻轻说道,“现在我要把对你的处置告诉你了。” 人鱼抬起了粗粗的脖子,已看不出来属于人类的表情。 “我要切下你的一条鱼尾和一片鱼鳍,再刺破你的一侧鱼泡,让你在海里沉不了太深。游不了太快。然后,我会拿着这个,”林三酒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在木鱼论坛发一条公告。将人鱼肉的效用和你的位置公布出去。剩下的,就要看你的运气了……飞船给我叫了吗?” 永远也再不会有负面情感的人鱼,听完这一席话后殷勤地点了点头。 “那么,祝你好运吧。”(未完待续。) PS: 谁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的日程又特么慢慢滑回来了?这才不到三天啊?莫非我发现了死线引力吗…… 今天又收到了来自tohfrs(T哥不是赏过了吗)、武烟落(学生党省点羊毛)、卖酱油的潜水菌(新读者吗?欢迎欢迎!)的和氏璧,真是的。你们太破费了!加更几乎已是民间传说了,你们这样我真的会有种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惭愧啊……抹泪感谢,希望你们能一直喜欢~ 昨天不得已省略了部分感谢名单,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谢谢绵M(还有不少打赏)、大力你们发的月票红包(讲真我都不知道这是啥),谢谢旧恨无可灭、故人狄、nnolivia、不说话hfymyyyy、mikasayou、白大人、跳出三界的生灵、曹郭一生推、包子入侵、nana_tj24、无风菇等等大家的打赏(努力每天轮换一部分名单,争取大家都能被点名感谢)! 还要谢谢艾织、大胖妞、布丁玩偶、莫千转、guke_325、碍德三士、旋风小子、莫千转、世上最笨的人、迦南之地、九尽堂、traveller漫漫、花橘、上官非竹等等大家的月票!(装不下了,我想知道其他作者是怎么处理这个情况的……每天单开一章感谢?有知道的请书评区告诉我) 398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随着轻轻的鞋跟声,一双秀气的黑色皮鞋穿过舱道,滑开金属门,走进房间,来到了一个背影身后。弯下腰,来人声气轻轻地在一片吵闹的音乐声说道:“小季,你姐姐@@ 399 礼包的战斗和林三酒的精神状态 ……季山青觉得,自己跟的这个主人,可能有点疯了。 虽然从她一脚将人鱼踢进海里的时候,他就觉得林三酒看起来隐隐地有些状态混乱、而且戾气十足;可是在飞船上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季山青以为她的情绪应该已经平缓下来了—— 直到丛林中露出了隐隐约约的人影时,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这些人影就像是往一个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堆上又浇了汽油,身边的女人猛地燃起了一股犹若实质般凶厉的怒火;还没等季山青反应过来,林三酒已经骤然冲了出去——她身影刚一消失在了树林里,几乎是眨眼之间,林子上空就飞出去了一个血红的身体。 ……如果有什么比一个疯子更可怕的话,那一定是一个精准而冷静的疯子。 轻轻纵身一跃上了树,季山青有几分紧张地蹲在树枝上,瞥了一眼远方熊熊的火势。 在偶尔一道尖锐的呼哨声里,时不时会有一片树木颤抖着沉入丛林中;人的高叫、“轰隆隆”的炸响、时不时从空中喷起的血光、一股股直卷天空的浓烟…… 此时的林三酒,早像一头疯了的犀牛一样,在海岛上横冲直撞,所经过的每一处都伴随无数火和血——季山青眯眼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心里百般不情愿地定好了主人的位置,从枝叶中悄悄穿行了过去。 从林三酒最开始喊的那一声算起,到现在也过去了几乎半个小时了;在发觉头几个查看情况的人都没有回来以后,战奴训练营终于派出来了他们真正算得上战力的人物——数个驾驭着一群战奴的训练师。 战奴训练营的人,显然是希望能够在远离自己主基地的地方将入侵者解决掉;自从一头钻进了林子里以后,躲在林叶里的季山青已经瞧见了好几个战奴模样的人,正一边搜索着林地、一边朝林三酒的位置摸了过去。 战奴训练营的“训练师”和战奴们之间的区别,清晰得一眼就能认出来——每一个已经驯化完毕、稳定成熟的战奴身上,都被涂上了黑色的油彩,也至少被剥夺了一种感官能力。有的人脸中间没有了鼻子,只剩了一个大窟窿;有的人一只眼皮被割掉了。露出了漆黑的眼窝;还有的一边耳朵被刺了个稀烂,留下了层层干涸的结疤……如果说有什么是相同的,那么大概只有他们麻木而凶狠、仿佛完全抛弃了心智一般的空洞眼神了。 季山青仔细地看过每一个从他脚下走过的战奴,又打量了一会儿他们来时的方向。叫他微微松了口气的是。这些人里并没有模样符合林三酒描述的少年男女。 要是主人想救的人也成了这副德行的话……想到这儿,季山青打了个战,赶紧加快了速度,朝前方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跳了过去。 “啪嗒”一声,一根被踩断的细枝掉在了地上。 季山青双手抱着树。浑身血液都被吓得凉了。 在远处此起彼伏的各种战斗声响下,按理说不会有人能听见这一点点声音才对……他屏住呼息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四周的丛林里果然没有传出半丝异动,看样子刚才的战奴们都已经走远了——他这才吐了口气,伸手拨开了眼前的树枝。 一双巨大的、如同玻璃球一般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礼包凝住了。 “嘿嘿嘿,”圆鼓鼓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一点,抬起了下巴。与这人又圆又大的眼睛相比,他的脸实在小得不成比例,不管怎么看都会让人想起狐猴来——“想不到嘛。躲在树上偷偷懒,也能撞上一个入侵者。” 季山青二话不说,手一松,身体登时便从树枝间坠了下去—— “小娘皮还想逃?”树叶里传来一声尖笑,紧接着从树上落下来了条条黑影,呼啸着便朝礼包卷去——季山青身为礼包,体重只有人类的五六分之一,因此下落速度也慢;即使他努力拧身躲避,依然还是立刻被一条黑影给扫了个正着。 在黑影刚一触到季山青身体的同时,那狐猴一样的男人。立刻声音尖锐地高叫了一句:“【Headovertoes】!” 明明身边什么都没有,然而季山青却忽然浑身一紧,仿佛被什么都束缚住了手脚似的再也动不了了,“咚”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狐猴一样的男人从树上滑了下来。一双巨大的眼睛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笑声尖细,十分难听:“……看你样子文文弱弱,到我手下只要几天功夫,就会变成一个很听话的战奴了……嗯,今天收获倒是不小。” 【Headovertoes】 铮铮英雄,也抵不过绕指柔。 若是世间有一个字。是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避、总在不期然间深陷的话,那一定就是“情”字了。凡是这一个技能打中的人,会从此陷入对施放者深深的苦恋而无法自拔;不管释放者是男是女、是好看还是难看,只要一旦堕入了这张情网,目标都会认为施放者正是自己心中的理想型,于是这种疯狂迷恋的效果就即时生效了—— 追逐爱情、沉浸于爱河的人,都犹如一叶障目般地愚蠢。 注意事项:爱情的产生是需要时间的,在目标对施放者生出热恋的、完全的爱意之前,目标会被强制困在网中不能行动。在施放者撤销本能力后,随之产生的爱恋之意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消失。 PS:虽然这个技能可谓是PUA人士的梦中神物,但受冥冥中某种规则所限,反而绝对不会出现在此类人士的身上。 季山青拼命挣扎了几下,额头上迅速浮起了几条青筋;然而不管他再怎么用力扑腾,四肢依旧被某个看不见的东西给牢牢困住了,丝毫也没有松脱的迹象。 “嘿嘿嘿,没用的,”狐猴慢慢地从树下爬了下来,腿脚好像有些不灵便似的,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季山青身边。他蹲坐下来,一边笑。一边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光滑纯净的皮肤。“……你就等着死心塌地地爱上我,然后再把你同伴的消息都说给我听吧。虽然你长得有点男人气,不过接下来。或许我可以满足你跟我睡一睡的愿望呢……” 第一下被狐猴碰着的时候,季山青还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脖子上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然而当他第三次摸上礼包的脸时,季山青的神色就变了。 他好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翻滚的情绪,竟然不自觉地将脸迎进了狐猴的手心里。微微地闭了闭眼。 狐猴咧开嘴,口涎晶亮地笑了一下。 只要打上了,他就从来没有失过手。 “……怎么样啊?”他拉长了声音问道,“你们一共有几个人?刚才冲过去的那个女的又是谁?为什么找上我们?” 季山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抬起了脸,望着狐猴的眼神里尽是闪烁着的憧憬。 “你问的是哪个女的啊?”他柔柔地问道,好像不愿意面前的男人见到自己不文雅的一面。 “还有哪个!”狐猴一转眼珠,发黄的眼球看起来更像一对玻璃球了:“就在那个方向的林子里,她一个人就拖住了我们好几个训练师和他们的战奴……刚才一会儿功夫,在她手下死掉的战奴就足有五六个了……先别说这个。你先告诉我,她是什么来路,能力又是什么?” 季山青羞涩地笑了笑,微微低了低眼睛,轻声问道:“我告诉你了,那一会儿你要拿我怎么办啊?” 对于这种突然花痴起来的反应,狐猴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嘿嘿一笑,掐了一把季山青的脸蛋:“你想要什么都行,说吧。” “好,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礼包轻柔地应了一声。立刻抓住了狐猴的注意力。“那个女的叫做林三酒,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她……不过这不重要,你听我说。” “其他的训练师与战奴都在不断地从你们的基地里赶出来,扑向林三酒所在之处迎战;而唯有你。明明是一个训练师,腿脚却不太好使的样子,身边也连一个战奴都没有,反而躲在了树上……加上你刚才说一会儿的功夫就死了五六个战奴,肯定不是指远处那些个,那些你也看不见……嗯。我猜,你大概已经见过林三酒一次了吧。” 狐猴一愣,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下的状况。 “你运气不错呀,竟然没有跟着你的战奴一块儿被她杀了。”季山青充满理解地朝他笑了笑:“你藏身的这个地方也挺有趣的。你既没有加入你同伴的战线,也没有将附近的战奴聚拢起来……反而就守在这儿看情况……根据刚才我所见到的战奴行进方向、再结合你的位置来看,估计战奴训练营的主要基地也离这儿不远了。你是打算一旦情况不对,就马上回头搬救兵的吧?现在多亏了你,我已经把主要基地的方向摸清楚了。” 狐猴的脸色此时已经彻底白了,“腾”地站起了身,但右腿却不听话地弯了一下,好像里头骨头已折,一点力都吃不住了—— “你这个什么技能,听着倒是挺厉害的,”季山青的笑容越发温和可亲了,“只不过你算错了一点……爱情只是生殖本能上覆盖的润滑剂,然而我没有性别,也没有所谓的生殖本能——爱情,对于我来说,跟一块砖头没有分别。” 狐猴一时间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是动弹不得的;他大喝了一声,一挥手就又从身后甩出了几条黑影——这一次,几条黑影从空中砸落下来的力道更盛了十倍也不止;连空气都被擦出了火光,这一击的威力之大,甚至连狐猴自己脸上也闪过了一抹诧异。 “原来我的能力是这个啊。”季山青好像对他的行动毫无所觉似的,只是低下头轻轻嘀咕了一句。 当黑影即将袭上他的身体时,好像骤然一下用光了力气似的,刚才的威势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不管狐猴再怎么攻击,这几条现出原形的毛茸茸鞭子依旧软趴趴地垂了下来,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地上。 “这是我的能力,”季山青转转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接着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再不甘心地试别的招数,咱俩都麻烦。” 【经济泡沫】 本能力是由【地铁】、【欣欣向荣】、【贪婪之心】三个能力随机交融后产生的新能力,在礼包杀死下一个人之前。本能力不会变化。 在快速催生出一系列狂热而高速的经济发展后,这个人为吹起的泡沫越来越大,逐渐超出了市场自我调节的范围……当它终于破了的那一天,造成了随处可见的一片萧条和恐慌。 本能力也能够用同样的原理,将目标对象的攻击吹成一个个“泡沫”;在鼎盛时期。目标对象能够发出比最大威力还远远可怕上好几倍的攻击,然而一旦泡沫破掉,所有攻击顿时都会变成后劲不足的疲软无力。当然,泡沫总是选择在攻击接触到能力主人之前破掉,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 PS:经济泡沫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在一段时间内泡沫破灭引发连锁反应是正常现象;但是假如想连续使用经济泡沫的话,那就不符合经济规律了。请使用者务必掌握好使用尺度。 狐猴脸色才刚刚一变,正要伸手入怀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时,季山青已经脚下一蹬,合身就扑了上去——才一按住了对方的胳膊。对自己战力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的季山青,就一边费力地压住狐猴,一边扯开嗓子大喊道:“姐!姐!你快过来!我找到训练营基地了!” 即使受了伤、能力和武器又都疲软了,狐猴的体力也远远超过了季山青;他咬牙蓄力,在挣扎了几下后终于一掀胳膊就将礼包给甩了下去,随即猛然从怀里抽出了一根尖刺样的东西,高高地就向下扎去。 只是才刚一举起手,狐猴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从他的耳旁露了出来。 “好极了,那咱们走吧。”林三酒声音沙哑地说道。“要这个人带路吗?” 季山青万万没想到林三酒竟然真的能来得这么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刚刚死里逃生的礼包不由愣愣地转过了眼睛。 远方丛林中燃起的熊熊火势。如同鲜红长舌一样不断****着天空;从林三酒双足所立之处,一条淋淋漓漓、颜色几乎发黑了的鲜血痕迹,间杂着人体碎块,一路蔓延进了林子深处。从浓烟里。季山青隐隐闻见了焦尸身上脂肪被烧起来时所散发出来的臭气。 跟狐猴纠缠的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刚才来自于敌人的声音就全都消失了;他立起耳朵听了听,除了火焰的噼啪声、风声、海浪声之外,天地间竟然不知何时静得让人心慌。 ……他开始有些相信,自己的主人是真的疯了。(未完待续。) PS: 呼,再一次低空飞越死线……最近这两天杂事太多。占用了我很大一部分精力,根本静不下心好好码字……所以老实说,这一章我就写能力来水了一水……我估计你们应该是不乐意的,但是我的服务宗旨就是不退币,希望大家不管怎样还是要珍惜(我)。 刚刚追上了更,就打赏了一个和氏璧的@澹台清珞,谢谢你慷慨的心意!恭喜你荣升新任债主……我目前欠更太多,你介意我用下一本书还吗? 还要谢谢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细细欣欣、小爷要坚挺、大紫魈儿、阿菇、寒衣度骨、盐藥尧曳烟、孤城晚灯、微末lishry、黑程等等大家的打赏,以及包子入侵w、ysshiau、染北苏苏、神遗弃的孩子、真希波玛丽、羅剎、寐童、发肥嘟嘟、谢估衣、爱尔兰云雀、js79、迦南之地等等大家的月票! 实在是写不下了,我争取轮流感谢大家…… 400 不堪一击 ……这种状态很奇妙。 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颈,林三酒清楚地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咯咯”响。 远方由她亲手点燃的林火此刻烧得天空都红了,与晚霞连成了一片红彤彤的艳色,叫人周身皮肤都浸在了灼热的温度里。空气中浮着点点火星似的烟尘,随着一行人越走越远,浮动在鼻端的尸体焦臭味也越来越轻了。 林三酒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感受着此刻自己的异样。 伤势还没有全好,就又经历了一场场的战斗与杀戮,大量的体力消耗已经叫她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开始隐隐颤抖了;然而奇妙的是,她却并不觉得累。 一阵阵激荡而陌生的情绪,像是毒药一样混同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着,冲击着她的大脑;身后早已血流成河,但林三酒却没有了以前杀过人后那种沉重的真实感,反而周身皮肤酥酥麻麻的,好像正被无数细小的电流打着似的痛快。 脑海中有一个很耳熟的女声,一直说些什么现在她的状态不正常之类的话——但是她任那女声不断地震荡着,像一曲嗡鸣不停的背景音乐,甚至还跟着轻轻哼了一会儿曲子。 这个世界早就死了,不,应该说,每一个世界都死了;还小心些什么,还挣扎些什么? 林三酒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血与火的气味被她深深地吸进了肺里。 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她还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要去救人的。只不过…… 她收紧了自己攥在狐猴脖颈上的手指,顿时从他的气管中挤出了半声“呃呃”响;林三酒低下头,将声音凑近了他的耳边:“……去吧。” 狐猴一张脸都憋得血红了,完全被掐断了氧气供给,然而身后的女人似乎还很舍不得放开他的呼吸似的,慢慢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了气管。大喘了一口气,狐猴半点也不敢耽误,纵身一扑,随即落在地上朝前滚了出去—— 这是那个女人笑着告诉他的:只要他把她带到训练营基地前。她就会松手,等三秒钟再攻击;至于狐猴能跑多远、甚至能不能跑出去,就全看他自己了。 “一。” 林三酒抱着胳膊,静静地望着狐猴的背影——后者此时正拼了命地奔向面前一个如同大铁笼似的战奴训练营。眨眼间已经冲出了老远,速度不可谓不快——只不过她一动不动的样子,简直好像是并不打算追击似的。 “二。” 无数条钢铁栏杆森森林立,每一根栏杆之间都捆绑着密密麻麻的粗\大铁链,将这一处广阔平地给围成了一个见之心惊的巨大牢笼。透过铁链的间隙。还能隐约看见一幢幢房屋,以及走动的人影。 “三。” 季山青的第三次数秒才刚刚吐出嘴唇,林三酒的身影就已经瞬地从原地消失了。他目光只来得及在前方一转,随即忙挪开了眼睛——但依然不可避免的,有几滴热热的血珠猛地迸溅在了他的脸上;仿佛狐猴是在他面前、而不是在几百米之外被戮的。 等他暗叹了一口气,抹掉了脸上的血再抬头望去时,林三酒高挑的身影正独自站在钢铁牢笼的大门前,夕阳、晚霞与人血,一同染红了她的肩膀。 狐猴倒下的地方,离钢铁牢笼几乎只有几步之遥了。这一下顿时引发了钢铁牢笼内的一阵惊声怒叫——很快,铁栏杆后亮起了点点白芒,显然是有人开始动用特殊物品了。 季山青真是想不通,为什么林三酒非得要正面硬攻不可;要知道进化者的能力千奇百怪,面对未知的敌人时,谁也说不好将会遇见什么样的攻击——可是当林三酒微微朝身后侧了侧头时,礼包还是连忙颠颠地跑了过去,毕竟他别无选择。 “在星空游乐园里呆久了,”当他跑近了时,林三酒语气含糊地低声说了这么一句。眼睛微微眯着:“……就会叫人误以为自己的水平一点都没有进步了。” 由于项目难度是跟随着进化者能力一块儿水涨船高的,因此不管在游乐园里走多远,都还是像第一个项目时一样那么艰难吃力,身边永远有死亡的阴影相伴;只是从游乐园里出来没多久。林三酒就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像刚才,她只是单纯地追了上去、又将【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从狐猴的身体中滑了进去而已。 “……太弱了啊。”黑泽忌的这句话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林三酒轻轻一笑,迈步跨过了软倒在地上的狐猴,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如同流星雨一般朝她袭下来的白色光点。季山青踉跄几步退了开去,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流星雨映的。早就全白了—— 下一秒,空间仿佛从半空中忽然毫无预兆地陷了下去。如同受到了虹吸,周边空气全被搅动起来,迅速地形成了一个小型黑洞般的漩涡——当时叶蓝在镜空间里的那一击,几乎又被重现了。 点点白芒顿时像是遇见了不可抗的引力,顺着气流一道道地被卷进了漩涡里去;林三酒微微一笑,忽然双臂一停,漩涡也跟着停了下来。 有一刹那,天地俱静。 紧接着,漩涡随着林三酒的动作反向一转,状若噬人的庞大气流登时裹挟着无数白芒被释放了出来,轰然一声巨响撞上了钢铁牢笼的大门——气流掀起的尘土、飞烟、钢铁碎片,登时在天地间搅成了一团仿佛要吞灭一切的尘暴;绑着铁链的钢铁栏杆在倒下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牢笼内人们的呼喊与高叫、风势撕裂空气时的尖啸,以及武器、能力纷纷朝外亮出来时的杂音…… 林三酒没有浪费机会。 一脚将礼包给踹远了,她的身影随即一闪,就没入了打在钢铁牢笼上的轰击气波里;人的嘶叫声顿时嘹亮了起来,伴随着血色和各色光芒,叫人一时看不清楚里头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一次,或许林三酒终于顾忌到了训练营里的无辜,一个又一个被远远抛出了钢铁牢笼的人显然都还活着,在“啊啊”的惊叫声里,“叮”地一下变成天边的一点亮光。 季山青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远处不断发出“吱嘎嘎”响声的巨大铁笼,每一声铁栏杆轰然倒塌、沉下去的轰鸣声,都能叫他身子一震——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林三酒全力以赴时的破坏力。竟会是如此惊人。 只是他才想到这儿,只见一个人影猛然从那一团沙尘中又飞速地弹射了出来,落在了刚刚站立的地方,正是一身烟尘鲜血的林三酒。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显然刚才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交战,对她来说负担也很大——林三酒双眼紧紧地盯住了正不断倒塌下去的铁笼基地,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好,好,了不起!” 一个雄浑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竟然在一片巨响中也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训练师带上三个月以上的战奴,进行作战准备!” 刚一听见了指令,从还算完好、勉强站立着的铁笼后方,迅速地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却并不逃。反而集结成了一圈,围住了半个铁笼——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闯上了门来,没想到竟然是你这样一个单枪匹马的女人。” 从已化成一团齑粉的钢铁牢笼大门里,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头一眼,季山青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虽然是生于副本的礼包,但却并不缺少人类社会的常识;他知道,即使是末日来临以前,只怕走在街上也很难遇见这样衣冠鲜亮、仪表堂堂的男人。 林三酒眨了眨眼睛,盯着来人的琥珀瞳孔里呈现出了血色。 “你是战奴训练营的……”她有点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好了。 “CEO。”男人微笑着接道。 林三酒一时间静了下来,好像也因这个词而吃了一惊。 “没关系。”这个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体态挺拔的男人笑了笑,伸手理了理自己质地精良的双排扣西装,好像抹掉了什么不存在的皱褶似的:“……任何事业的起步阶段,总是会遇见各种麻烦的。” 他将手插进了西裤裤兜里。鲜红色的丝质领带在傍晚时分昏黄的阳光里泛着光。 “只要……解决掉就好了。”他微微一低头,笑了。 【一个有情怀又会卖概念的创业人总能吸引到天使投资】 这个能力的主人,是具有一双慧眼的商业人才,即使身处末世之中,也能做到以人为本、洞察人们的需要,从而为其研发、提供独到的产品与服务。一旦本能力主人开始了创业。不论何种行业,都会从此受益于本能力,自动开启“吸收投资”状态。 所谓“吸收投资”,就是会从对手身上夺取一部分战力,加诸于自己身上。战力可以包括许多内容,比如体力、反应力、对方使出的攻击……等等不一而足。 注意1:一旦目标被锁定为“天使投资人”后,除非双方有一方死亡或者能力被撤销,否则目标将一直担任天使投资人,不能更改他人。 注意2:在第一轮吸收投资后如果业绩喜人,将很快能够开始吸收第二轮投资。业绩的判断标准,在于对手的行动能力——行动能力越低,则业绩越高。若无业绩,则第二轮投资的等待时间会被加长。 “并不是所有的能力发动都需要动一下、或者喊一声,”自称CEO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林三酒,尖尖的深棕色皮鞋看起来十分干净闪亮。“……当你看见我这条领带的时候,你已经被锁定为投资人了。” “我想你之所以打上门来,不是为了报仇就是因为看不惯战奴……”CEO说到这儿,笑了:“那么,就让你为我的战奴事业而出一份——” “力”字还没有说完,林三酒动了。 一个小型黑洞般的漩涡从她掌心前现了身,“忽”地被她反手击向了CEO;男人早就见识过了它的威力,面色一顿,忙叫出了一个防护型的特殊物品,在漩涡碰上自己之前便在身前形成了一个光幕—— 然而原本威力足以吞没一片天地的漩涡,才刚一离了林三酒的手,便突然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随即气势越来越弱,几乎像个漏气的气球一般有气无力地挨上了CEO的边,逐渐消失在了空气里。 “不错,不错!”男人惊喜地笑了,“你的这个攻击,我真正握在手里的时候才体会到了它的好处……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就是你对我的‘投资’了呀。” 林三酒冷冷一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身子一动便扑了上来。 CEO见机也快,纵身一个后跃的同时,手上一摆,刚才那一个漩涡便突然从空中凭空而现,正面迎上了林三酒——即使这一击正是由她手上打出去的,但因为它的威力实在可怕,林三酒依然避得十分狼狈。 见对方没有因此受伤,CEO脸色刚微微一沉,只见林三酒再次身影一晃,便已经到了自己眼前——她的速度确实太快了,男人浑身上下汗毛还没来得及炸开,林三酒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保护性的光幕便立时亮了起来,将CEO给牢牢地罩住了。 “训练师,快!”他的一声嘶吼随即扑出了喉咙——有这光幕拖住对手一会儿,身后的支援只要一来,就能够一口气将其淹没了—— 几名训练师模样的人一声高叫,果然一抖手中铁链,便驾驭着一片战奴“当啷啷”地当头冲向了二人交战的地方;只是还不等他们赶到,笼罩在CEO身上的光幕就忽然灭了。 裹在西装里的男人一愣。 “是这样的,”林三酒微微一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拥有经济活动类的进化能力;不巧我也有一个……而且我的还非常难缠,现在正在要求十倍的投资回报呢。” CEO眨着眼睛,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紧接着,冲得最快的几个战奴只觉自己脸上一热——一团团血肉顺着他们的脸颊滑了下来。(未完待续。) 401 母鸡型人格 当最后一根断裂的铁杆“咣”地一声倒在了它同伴的身上时,这个如同村庄一般大小的钢铁牢笼终于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停止了倒塌。最后一声击响,远远地在空气里震荡了出去,逐渐消失在了海岛的丛林里。 晚霞残留的红光也渐渐地氤氲了,化成了天边的浓墨蓝。 战奴训练营所在的这一处山谷,原本丛生的林木与杂草都被烧尽了,草木灰积在地上,形成了厚厚的、黑黑的浮土——此时踩一脚,就会“咕叽”一下从湿土里挤出污泥般的黑血来。 风从山谷里吹过,带起了一阵阵浓重的腥臭和窸窸窣窣的树叶声,更显得山谷内寂静若死了。 林三酒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绷带扯碎了,伤口也撕裂了,浑身遍布的坑坑洼洼好像又一次被什么东西给啃得更深了。若不是她的上半身还在随着呼吸而微微地一起一伏,看起来真会叫人以为这是一具坐尸。 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下去了。 ……即使她的战力在经历了星空游乐园的磨练而有了迅猛的上涨,但是一路战斗到现在,林三酒也终于要不行了。 然而战斗还没有结束。 就像是鬃狗闻见了腐肉气味,一旦意识到这个女杀神后继无力了的时候,刚才掉头逃得快才留了一命的训练师们,便又三三两两地从远处露出了头。试探性地张望了一会儿,见林三酒低垂着头、一副仿若濒死的模样,就开始有人低声呼喝起战奴来了。 季山青从自己主人身边站起来,望着远方逐渐聚集起来的黑影,忍不住咽了一下嗓子。 一场场乱战之后,那些涂抹着黑色油彩、缺失了一种感官的成熟战奴,大多都被林三酒给打向了天边,早就从场间消失了踪影。剩下的,几乎人人都被锁着沉重的镣铐。浑身遍布着细密的针孔,精神看起来也萎靡不振——在CEO、以及离得近的几个训练师都死了以后,其余的训练师忙各自而逃,将这些看起来憔悴得几乎连人形也没有了的战奴们都扔下了。 那个时候。季山青还记得林三酒神色一动,正要朝前走去的时候,就忽然毫无预兆地“咕咚”一下栽在了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迈步挡在了林三酒身前。 所幸有斗篷包裹。谁也看不见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当季礼包沉下面容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看起来神色沉静自如,猛一看还真会叫人以为他深不可测;现在,他可也只能全靠着这副生来温润柔和的面相来唬一唬人了。 “哦?没想到你们还敢出来……”季山青歪过头,微微一笑,传出去的声音好像清风拂过云朵般地清淡:“正好,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们呢。” 远处几个走得最快的身影果然顿了一顿,一个脖子奇长、脸却奇小的男人警惕地看向了季山青。 “你们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来这儿杀人吗!”他喊了一声,脚步却不敢再向前去了:“……告诉你们,现在赶紧走还来得及!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和战奴呢!” 季山青忍不住注意到。他将战奴排除在了人之外——这大概已经成了他们的职业习惯了。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人类,神色却依然不变,淡淡地笑着说道:“是吗?那不妨叫我看看,你们还能干些什么吧。” 他气定神闲的几句话,正如预料一般,在人群中惹起了一阵阵低低的骚动。还未完全训练完毕的战奴们不安地朝外走了几步,铁链敲击声骤然大了;这些战奴一动,顿时又引来了训练师惊弓之鸟般的厉声训斥—— 正当季山青开始觉得自己成功唬过去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的时候,只听远方人群里忽然亮起了一声喊:“这小子装样子呢!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女的在跟CEO动手之前。一脚先把他给踢开了!” 季山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皮肤唰地白了下去——对面的人群里登时哗然起来;几乎是那喊声才一落下去,就有人影猛地朝他扑了上来。 来人显然是一个训练师,手中的武器黑影击破空气。带着“呼呼”风声直朝季山青面门砸了下来,竟然正是捆绑战奴用的链条。 来人速度太快,假如这个时候用上【经济泡沫】的话,只怕还不等“衰退”效果发动,对方的链条就要打到自己脸上了——季山青一咬牙,转身一推林三酒。自己也就势在地上滚了一圈;链条带起的风从脸上险险地刮了过去,激得他皮肤都火辣辣地疼。 被他这么一推,林三酒也“咚”一下砸在了地上,露出了她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的一张脸,这一下,几乎连呼吸都瞧不出来了。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那鼻头又大又扁、一脸野相的训练师畅快地笑了一声:“连那个女的也都不行了!” 他话音一落,立刻一振手臂,两条胳膊顿时发出了耀眼的红光,直奔还剩下一点行动能力的季山青而来;季山青颇有几分狼狈地爬起身就跑,既不敢跑得慢了也不敢跑得快了——才逃了几步,身后紧追上来的红光骤然大盛,仿佛再一次燃烧起来的晚霞一般,红彤彤地映亮了半片已经黑了下来的丛林。 “现在!” 季山青在心里喊了一句,随即猛地一刹步子,随即原地一弯腰——刺眼的红光一下子从他的后背上扫了过去,几乎是才刚一扫过,红光就猛地黯淡了。 那训练师瞥了自己的胳膊一眼,还没明白过来这一击是怎么回事,只见季山青忽然“嗷”地一声便冲了回来,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上——礼包这一下,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竟一下将训练师给撞得飞了出去。 在立刻爆出的一声怒骂里,训练师一时没稳住身体,正好落进了那一群战奴之中;其余的训练师也早就看出来对面那人战力不济了,呼喝着便都纷纷冲了上来——季山青喘着气在心里骂了一声,刚做好再次迎战的准备。忽然便被一声尖利的吼叫给惊了一跳。 好像连那些训练师也都愣了半秒——在季山青抬起眼睛的同一时刻,从战奴群中猛地喷发出了一股冲天的血柱。 “杀了他们!”一个嘶哑的女声骤然高声尖叫起来,破损的声带仿佛即将要撕裂人的心肺一样:“杀了这些狗东西!” 花了季山青半秒钟,他才意识到战奴暴动了——伴随着镣铐撞击的声音、人的尖声嚎叫、肉体撞上铁杆时的钝响。忽然一下如浪潮般汹涌起来;黑压压一群踉踉跄跄的战奴近乎疯狂地朝训练师的方向扑了出去,将刚才还在追击季山青的训练师尸体给踩成了一片稀烂的血泥内脏——时不时有人站立不稳滑倒在了地上,当即就被训练师的反击给打中了。 季山青回头看了一眼林三酒,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混战;犹豫了几秒,他匆忙赶回了林三酒身边。使劲摇了摇她:“姐,你醒醒!你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那边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又推又拍的,林三酒却依旧没有从昏迷中醒来的迹象。 伴随着种种啸叫、撞击、能力的异响,血和残肢不断从人群中喷溅出来;与偶尔才会失手被杀的训练师相比,这一群长期以来身体虚弱、受尽折磨的战奴显然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杀死了第一个训练师所激起的血性,很快在一个又一个同伴的死亡下动摇了,不断有转身逃跑的战奴被追上来的攻击给击穿了胸口。 主人找的人就算此刻还活着,再这样下去,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目光四下一转,季山青见一时无人注意到这边。忙将林三酒放下躺平了,随即一咬牙,便一头冲向了混战的人群中。 “楼野!楼琴!”他一边喊,一边希望自己没有记错名字;只是他的声音一出口淹没在了一阵阵的厮杀声里,季山青压根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见自己的喊叫:“你们在这吗!姐姐找你们!” 一边艰难地躲避着身边红了眼的人们,季山青一边不住地用双眼搜寻着任何可能像是目标的人;在同样的话不知道翻来覆去喊了多少遍以后,他忽然脚下不听使唤似的一拌,当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重重摔了一个狗啃泥。 来不及想怎么回事,他在迅速地一抱头、躲过了前面人重重踩下来的一脚之后。季山青这才喘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朝身后望了过去。 一个面容削瘦、赤\裸着上半身的少年,正紧紧地盯着他。礼包的目光越过了他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另一个少女的脸上——二人的轮廓隐隐有几分相似。也都是一样的枯黄暗哑,目光冰冷。 “你是什么人?”少年问了一句,神色冷硬得如同上千年的岩石;他嗓音十分嘶哑,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了似的。 “楼野和楼琴吧?”季山青忙坐了起来,举起两只手:“你们认识林三酒吗?她来这儿找你们来了,就在那边——” 听见“林三酒”这个名字时。二人的神色终于微微地松动了一点,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只是随即少年的表情就再次狠厉了起来,一把揪住了季山青的衣领,哑声道:“带我们去!” 那个容貌枯黄、颧骨高耸的女孩也紧接着加了一句,每一个字都阴森得仿佛能滴出水:“……如果我们没看见她,你就完了。” ……这与林三酒所描述的那对快活、胆大的兄妹,简直是天差地别。 季山青忍下了一肚子的话,既惴惴、又焦急地领着兄妹二人穿过了越发杀红了眼的人群——兄妹二人身上也各自戴着一层又一层的钢铁镣铐,每走一步都会激起“哗啦哗啦”的沉重声响,无形中拖慢了不少速度。不过好在当季山青再一次回到原地时,林三酒没有出什么事,仍然还在。 不但还在,她甚至还不知怎么醒了过来。 林三酒一手撑住了身体,似乎是想站却站不起来。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她带着仿佛大梦初醒般的神色,愣愣地望着远方杀声震天的人群,以及面前越跑越近的人。 一见到她的模样,那对面色阴冷的少年男女再也不顾季山青了,猛地加速冲了过去,忽然“咕咚”一下,就带着沉重的铁索跪坐在了林三酒身边。 愣了半秒,那个女孩儿忽然“哇”地一声,将头脸都埋进了林三酒的怀里,肩膀一上一下地抽动起来—— 温热的呼吸、湿乎乎的眼泪、一头干枯毛躁的头发……都顶在了林三酒的颈窝里。她怔了半秒,这才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伤口受到了牵动,顿时疼得她一皱眉;然而她却依然将手放在了楼琴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她。 楼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双眼睛逐渐红了,嘴唇咬得发了白。 “没事了,没事了,”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奇妙而疲惫,轻得好像怕惊醒了她自己的这一场梦似的。在走出星空游乐园以后,季山青还是头一次看见她的脸上露出了如此柔软的神情——“……我这不是来了吗?一切都过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忙打量了兄妹二人一遍。 她几乎认不出他们了。 曾经遭受到残酷折磨的痕迹,一道又一道地、清晰地留在了兄妹二人的身体上;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已经被扎青肿了的针眼,连面容都憔悴得快要脱相了——只是除了这些之外,兄妹二人到底还算是完好的,手脚五官俱全。 季山青一言未发,轻轻地走到了几人身边。 听见声音,林三酒微微地歪过头,在兄妹二人的抽泣声里,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感激的笑。 ……一直到这时,她脑海中的意老师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PS: 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太累了……发完就立马闭眼昏睡过去,吴彦祖来敲门我都不开了。 谢谢桥本汉子、我就是我是白大人、azi、木木酱30、mikasayou、汉魏之民、青黛yoyoyo、花夏眠、松鼠家的蛋挞、凌晨201、你想不出什么、磷火木杨等等大家的打赏,以及丹姁姁、王都炎上、maishuliang、看来看去找自己、蠕虫低语、寐心、tianbian、遥思1124等等大家的月票! 不行了,太困了,先撤了…… 402 返程 当混战终于渐渐地停歇下来以后,这一片山谷里已经是横尸遍地了。清亮的月光从深蓝色的天幕里洒了下来,映得一地死尸碎块都泛起了白边;偶尔有一声呻\吟,一阵响动,也都被夜色笼住了,隐约地分辨不清。 巨兽一般的钢铁牢笼倒塌了一半,还站立着一半,在昏暗的天光里留下了一个黑沉沉的影子。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它再也没有过摇晃倒塌的迹象,显然已经稳住了——季山青和楼氏兄妹这才放心地将林三酒给扶进了这个钢铁牢笼里。 再一次走进基地里时,楼氏兄妹的面色立刻像是被罩了一层冰霜。 也是,毕竟受到了那种非人的折磨……季山青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两个孩子对除了林三酒以外的人都是一副阴冷冷的模样,也实在是可以理解。 ……远看时已经觉得这个地方庞大得惊人了,但等到走进来时才会叫人真正意识到,这个占据了山谷的钢铁牢笼是一个多么辽阔、甚至称得上是了不起的工程。从里面抬头看时,封住了头顶的铁栏杆看起来就像紧紧挨着月亮似的;挂满铁锁链的牢笼被封闭得是如此之严密,连空气中都飘着浓浓的铁锈气。 至于这气味里,有多少是来自于铁器,又有多少是来自于人血,季山青就说不好了。 “来,你先在这儿躺着,”楼琴一边说,一边和哥哥一道将林三酒慢慢地放在了地上:“……我去训练师住的地方给你找点水喝。” 林三酒点了点头——她连开口说一句话都很费劲,只是神情柔和地看着兄妹俩。 “我们的水你不能喝,”楼野轻声解释道,阴冷的表情像一层终于裂缝了的外壳,隐隐透出了一丝愤恨:“除了下雨,他们平常每十天才给我们发一次水,而且还会特地搅进泥沙、粪尿和一些海水……” 听了这话,连不是人类的季山青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林三酒腾地坐起了身子——她这一动。从身上传来的痛苦几乎让她立刻就冒出了冷汗;然而她却不在意,只是吃力地握住了楼野的手,嘶哑地说:“我来晚了。” 楼野闭上眼睛摇摇头,也反手紧紧握住了林三酒。 训练师住的地方不仅有清水。还有加热用的锅子、蜂蜜,以及不少类似于酒精伤药之类的生活所需品——只是在摆脱了身上的镣铐以后,楼琴的动作看起来仍有些跌跌撞撞,缓慢迟钝;季山青看不过眼,忙过去替她将东西都拎了过来。给林三酒泡好了一碗热热的蜂蜜水,又加了一把盐。 味道虽然不好,但一连几碗下肚以后,林三酒确实感觉自己好像微微地有了一些力气。 不光是有了点力气,连眼前的视野也终于清亮了起来——月光浅淡,土地黑沉,远处的丛林在黑暗中墨绿着。难以想象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她目光中的一切,都还笼罩着一层浓浓的血色。 当她恍恍惚惚地回忆起自己是怎么一路杀进来的时候,连林三酒都不敢相信。那个狂暴地屠戮了每一个挡路者的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放下了喝空的碗,林三酒看了看面前的兄妹二人,终于忍不住有几分害怕似的问了一句——“你们……身上怎么样?伤……伤得重吗?”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也意识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在伊甸园里时留下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可怕,所以从听见“战奴”二字起,林三酒一直以来心里深处就藏着一种隐隐的恐惧——尤其是每当她一想起楼琴还是一个稚嫩少女时,这种恐惧就更鲜明了。 不过好在兄妹二人摇了摇头,随即安慰似的开口了。 “他们的折磨手法很专业,除了给人带来最大程度的痛苦以外,倒不会伤筋动骨。”说到这儿的时候。楼琴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起来似乎多了几丝嘲讽:“不过你可别小看了他们的手段……他们的我们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见多了屈服的进化者,完全抛弃了尊严。狗一样地跟前跟后,就为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肯定……” 能力进化,不代表人的心志也会跟着一起坚强起来——更何况,这种针对一个人人格的集中式摧毁,破坏力更是巨大得可怕。 “你们不知道,我来之前有多害怕你们也会变成那副样子……”林三酒又庆幸又后怕地叹了口气。身体上的伤害还可以恢复。心理上一旦出现了问题,可就成了跟随人一辈子的阴影了。 楼氏兄妹又互相看了看,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顿了顿,他们还是放弃了话头,只有楼琴轻轻叹了一句“是呀,幸好你来了”。 林三酒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老实说,我自己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顺利地一路杀进来了……”她皱着眉头,虚弱地靠在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圆铁柱上,也不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个战奴训练营里,似乎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连那个什么CEO也比我想象的要弱不少……那他们是怎么抓到这么多人的?” 她原本以为,在战奴训练营的背后,至少也得有人偶师、黑泽忌那种战力级别的人,才足以压得住场面。 闻言,季山青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经打过交道的两个训练师。虽然他们都比他厉害得多,但是礼包也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很高的战力标准…… “真正的高手怎么会来做这种事?这些人在红鹦鹉螺界里,大概是在前百分之三十的水准吧……再说了,他们哪里用得着亲手去一个一个地抓,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卖进来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楼野说到这儿忽然冷笑了一声,目光透过钢铁栏杆落在了外面,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林三酒犹豫了几秒,还不等告诉他们叶蓝的下场,楼琴开口了:“我们才一进来,先就被打了药,让你脑子迷迷糊糊的。问什么说什么……” “吐真剂!”林三酒一凛,想起了这种末日来临前就已经大名鼎鼎的麻醉剂。 楼琴垂下眼皮,望着自己手臂上青肿的血管,所有的神色都从她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不知道。不过它的效果确实很好……每一个被送进来的人。因为这样而将自己的所有进化能力、特殊物品以及传送日期都和盘托出了。搜走了我们的东西,再针对我们的能力而设下限制,控制我们也就变得轻而易举了……只是这样他们还不放心,每隔几天还会补一些针剂,除了叫人虚弱以外。连意志力都在慢慢地流失……” “训练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陆续有客户来挑选预订了。要是有人快到传送日期时还没有变成一个言听计从的战奴,那么就会被他们运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听着兄妹二人越来越低的声音,季山青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一边给还在“咕嘟咕嘟”烧水的锅子底下添了几根树枝。 从林三酒所在之处传来的轻语声里,偶尔夹杂着一声啜泣、或者一个尖锐的破音,余下的,却都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了。见低声交谈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季山青索性走远了些,任目光在钢铁牢笼内外来回游弋。 此刻大铁笼的外面。除了一地四散的血液和断肢之外,也有零星几个还幸存下来的人,与尸体一起委顿在地上,偶尔在黑夜里发出几声含混干哑、没有意义的低吟——声音未等传开,就消散在了夜色里。 想了想,礼包走出了铁笼,来到了一个离他最近的、还活着的进化者身边。 “我们在里面煮了热水,”他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我扶你进去吧?你还能站起来吗?” 进化者一动未动,只是掀开了眼皮。眼白在月光下轮了一圈,落在了他的身上。顿了顿,从他干枯得如同旧沙发似的嘴唇里,微弱地吐出了几个字。 “滚。”他看着季山青,显然思维都不太清楚了,低声骂道:“你就是想骗我回去……老子再也不会回到那个笼子里了,滚!” 季山青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识好歹——他抬眼朝四周一看,正好看见一个战奴模样的进化者从不远处的林子里探出了一张脸;在提防而警惕的一瞥之后。那人便又没入了林子里,不见了。 季山青微微皱了皱眉。 还留在这附近的,都是一些受伤太重,不能自由行动的人了…… 回头看了一眼笼子里还在交谈的三人,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折返回去端了一碗水出来——尽管那个进化者的口气狠,但当这一碗热腾腾的蜂蜜水拿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到底还是艰难地将它一口一口咽了下去,随即“咚”一下倒回了身后另一具死尸身上。 季山青看了看被他抓得血迹斑斑的碗,没有捡起它来的打算,转身就要走。 “等等,”那个进化者果然又一次出声了,语气比刚才软化了不少。 礼包毫不意外地转过头。 “我看你不是什么坏人,”进化者喘着气说道,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费劲。“你回去转告你的朋友,赶紧走吧,被她杀死的CEO,只是这边一个管事而已。” “管事?不是什么CEO吗?” “那个白痴的名字就叫做CEO!”进化者恶毒地笑了一声,“大概是末日以前想成功想疯了的人吧……这个战奴训练营真正的主人,据说是一个大人物……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趁现在还能走,你们赶紧走吧,别等到正主来了再傻眼。” “那你怎么办?” 进化者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脸上浮起的某种神态,顿时叫季山青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觉得季山青的表情很可笑似的,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我活不过今晚了。” 礼包没有说话,只是原地静静地站了几秒。随后他朝进化者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转身走向了铁笼。 他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在季山青将消息告诉了林三酒一行人以后,楼野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这很有可能是真的,”楼野沉吟着说道,“十二界里真正的顶级战力,顶多也就是进化者人数的百分之二三而已……大多数组织的运转和管理,还是得靠中等水平的进化者。这么说来,咱们确实应该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战奴训练营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有飞船来运送补给和物资,”楼琴也补充了一句,“下一次应该是两天以后——我们这两天就在这儿养一养,到时正好可以劫持船只,让他们把咱们送回自由区。” 季山青又一次皱了皱眉,说不上自己究竟是注意到了什么。 只是楼氏兄妹的计划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也没有什么问题。 战奴训练营里遗留的物资还有不少,不仅仅是必需的食品水源,还有衣服、药物、大量红晶等等,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在CEO的房子里搜出了一些给战奴注射用的药剂和几件特殊物品。 按照每来一个新人,就要将其搜刮一空的做法,按理说这儿的特殊物品应该早就堆积成山了才对;可是CEO房子里一共只有三件特殊物品,也从侧面说明了幕后还有别人——想来其他的东西肯定是早就被运走了。 清扫了一下他的房子,几人将林三酒给安置了进去养伤。 没有医生,【续骨油】也用完了,只能靠着一些基础药物和自身的抵抗力,林三酒在潮湿的海岛上撑过了一晚,随即就发起了烫人的高烧——一直煎熬到第三天早晨的到来,他们终于听见了飞船引擎的轰鸣声。 一切都正如计划中的那样进行着,甚至比计划更顺利;用不着劫持,只需要将一把红大晶亮给船长看看,一行人已经受到了十分周到的款待。 目送楼氏兄妹将林三酒送进了船员室休息,季山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茫然地坐了下来。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未完待续。) PS: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写文一直有点别扭,总有点理不顺思路似的……啊啊啊日更好烦,言下之意你们快体会一下。 话说这个世界快结束了,下一个世界还全无头绪……实力懵逼.JPG 谢谢mikasayou、蛋孙、小爷要坚挺、桥本汉子、水源漓梦、松鼠家的蛋挞、晓慜、潘达君、书友120415224214531、木星友人、よき、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等等大家的打赏,以及miouk、蓝色象限仪、帕格尼尼的左手、夭夭小二、X9D、miviyaida、千秋子儿、Hazelin、dicerune、晴空森林、珈葵、******等等大家的月票! 403 楼氏兄妹的真相 蜜糖喵加更合章 在吃下了第四片退烧药之后,又昏睡了几个小时,当林三酒再次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她感觉到自己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身体停止了一阵一阵的冷战,肌肉也不再像火烧一般灼痛了……她从喉咙里发出了哑哑的一声,将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视线投向了身边。 这是一间狭窄的船员舱室,除了她正躺着的单人床之外,只有一张连接着船舱的折叠板小桌、一把椅子,在小小窗户里透出来的暮光中被染上了一层橘红。 显然照顾着林三酒的人才刚走不久,此刻小桌板上还放着半杯温热的清水,以及琳琅满目的药盒——从颜色、包装看起来,这些药大概产自末日前许许多多的不同国家,新旧程度相差也极大。 林三酒用手臂撑起身体,慢慢坐了起来,然而才一坐直身体,脑子里一阵眩晕,眼前顿时黑了一下。 使劲眨眨眼,等这一阵昏沉退了之后,林三酒吃力地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自从她在镜空间里将骨翼都炸掉了之后,残留在后背上的骨头根部断茬,也不知何时都脱落了——皮肤重新覆盖了骨翼曾经生长过的地方,摸起来触手光滑。 ……意老师成功地把骨翼收起来了? 有些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她在脑海里向意老师一连问了好几次——只是这几声呼唤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作为林三酒潜意识所化身的“意象”,意老师与她的表意识之间,或多或少也总有些联系,即使平常意老师不现身、不说话时,仍存在于潜意识之中,林三酒也隐隐约约地知道她一直就在那儿。 只是这一次,黑沉沉的意识之海似乎即刻就吞没了她的召唤,她竟然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意老师的存在了。 林三酒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单,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意老师呢? 她一叠连声地在脑海中又叫了几次。当她背后上隐隐滑了下一颗汗珠的时候,意老师的声音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你——你醒——了……” 林三酒刚刚松下的一口气,顿时凝在了胸膛里。 就像是信号不良了似的,意老师的声音断断续续、飘飘忽忽地响了起来。如同一段即将要消失了的电波一样——好在过了几秒以后,她的声音总算是又清晰稳定了起来。 “你怎么了?”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意老师,不由有些慌:“……刚才我怎么忽然感觉不到你了?” “林同学,”意老师的语气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严肃,甚至用上了这个已经好久都没有用过的称呼:“……你知道自己前两天的状态不对头吧?” 林三酒当然知道——甚至她只要稍微一回忆。那种奇妙混乱、一片血红的感觉就仿佛能马上再次淹没她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连忙问道。 “我必须长话短说,我能够现身的机会恐怕不多了。”意老师的语速很快:“自从你的身体被承载着女娲意识力的细胞液侵入以后,我一直在用你的意识力压制、抵抗着它……女娲意识力的侵略性太强,又不能被驱逐,所以我必须一刻不停地与它周旋,抵挡它的进攻……这也是为什么除了长出一对骨翼之外,你并没有感觉到太多影响的原因。” 怪不得意老师常常不出现——林三酒愣愣地听着。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这个基因与意识力的组合——也许是我们试图粒子重组,也许是骨翼被炸的类免疫反应——总而言之,从在镜空间里的时候,女娲的意识力就越来越活跃、越来越难以控制了。直到你终于不堪重负。出现了情绪和心态上的混乱,女娲的意识力便立刻趁虚而入、一下子影响了你的思维状态。” “不过,托了楼氏兄妹的福,你的情绪最终还是镇定下来了,神智没有被女娲的意识力侵蚀得太厉害……但是后果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意老师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好。“……女娲已经将手伸进了你的脑子里一次,即使现在她不得不抽出了手,但却已经在你脑子里留下了一条通道——下一次她再想进来,就比以前简单十倍了。你的骨翼消失这件事,就完完全全没有受到我们的一点影响。全是由女娲这一段意识力决定的……” 一段外来的意识,竟然能够随意决定自己的体貌外观——林三酒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道:“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做吗?” 只听“啪沙”一声响,就像是电流不稳了似的。意老师的声音再度花了。这一次伴随着她的异状,林三酒猛地感觉到了脑子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被动防守而已,”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以后,意老师急急地说:“我是拦在你的潜意识与女娲之间的唯一一道阻隔,首当其冲。所以我受到的攻击也最大……” 林三酒紧紧地攥住双手,听着意老师的声音突然郑重了起来:“在我走之前,你务必要记住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你的【意识力学堂】目前还处在小学阶段,当你再次听见我声音的时候,如果我——” 她的话被掐断了。 就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意老师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只剩下了脑海中一片黑沉沉的寂静。 林三酒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件“至关重要”的事,已经随着意老师一起沉没在了她的潜意识中。 下一次会怎么样?意老师如果失败了,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怔怔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一颗心越来越沉。 因大量失血而苍白的皮肤下,隐隐地透出血管的条条青痕;这么形容或许很奇怪,不过她的肢体,此时正安安静静地陷在这张单人床里——林三酒甚至很难去想象,自己的身体内正在上演一场什么样的战争。 只不过,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林三酒终于还是被一阵一阵的饥饿与虚软给拉回了思绪。下床走出了船员室。 暮色初临,半艘飞船都浸在了夕阳逐渐失了热度的橘红色里。这原本便是一艘小型货运飞船,能容人的地方不多,顺着走廊走了一段。林三酒就在船员用的餐厅里找到了正与几个船员一起吃饭的楼氏兄妹和季山青。 白亮的灯光与食物的香气,伴随着餐具碰撞的响声,一下子就把她拉回了人间。 “你醒了!你都睡了一天多了!”楼琴眼睛一亮,连忙走上来,踮脚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果然退烧了。顿时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鼓舞,笑着说:“来,快坐下!我知道你现在大概胃口不好,不过多少还是吃点东西……” 抵不过她的热情,林三酒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了。才一落座,季山青顿时把一张脸凑了过来。 “你怎么了?”礼包不但思维敏捷,连观察力也很敏锐:“怎么好像有些神不守舍的?” “没什么,身体不舒服而已。”林三酒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一句,随即接过了楼野递给她的罐装果汁。 离开海岛才一天多的功夫,楼氏兄妹的神色就轻快多了。连脸色也鲜亮了起来,看起来终于又像一对少年了——尽管林三酒此时满满一腔心思,但看见两个孩子脸上又露出了笑,她多少也有了些安慰。 多亏这艘船的船长对战奴训练营一事毫不知情,因此只需用上了红晶,几人就得到了非常不错的款待:此时餐桌上不仅有热南瓜汤、蒸肉肠、用方便面做的炒面,甚至还有一碟即使在十二界里也非常稀罕的滑蛋牛肉—— “这些新鲜菜肉、鸡蛋、药物……”在林三酒咬了一口牛肉以后,几乎连舌头都要融化在它的鲜味里了,不禁有几分惊诧:“怎么还有这么多?难道在十二界里,有很多进化者还在从事生产?” 红鹦鹉螺的末日已经到来很久了。以它的人口数量来看,不应该还留着这么多末日前的物资才对。 “林小姐,看来你还真是第一次来啊,”桌子另一头。留着一把稀疏灰胡子的船长笑了:“从事生产的人虽然有,但却远远不够消耗的,再说耽误时间,变数又多。红鹦鹉螺里的物资不平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更多的进化者,是在利用世界转换的机会进行物资经营。” “怎么经营?”林三酒望着一桌子菜。好奇了,连意老师带来的不安都略略减轻了一点儿。 听见这句话,楼氏兄妹忽然咳了一声,互相看了一眼,楼野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是这样的……你之前一直昏迷着,我们也没机会说……”少年挠着头说,“你也知道,我们马上就快到传送的日子了——现在红鹦鹉螺界的成长者联盟名存实亡,而且我们也不想再回去了,所以接下来,我和阿琴正打算靠转卖物资来生活。” “转卖物资说来也很简单,”楼琴忙解释道,“在末日前六个月到达一个人类社会,然后开始尽可能地搜集物资;等传送日期到了,再通过签证回到十二界……只要事先打听好了签证官信息,基本上风险不大,十二界里有很多人都这么干。” 林三酒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们居然又快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不过跟不知散落在哪儿了的兔子、人偶师他们一比的话,楼氏兄妹的选择确实算得上是又稳妥又安全,的确是最好的一条路。 他们生在红鹦鹉螺,原本就应该活得相对稳定一些才对;总不能让他们四处跟着自己冒险。 她压下了心里的感慨,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身边忽然“当”一声响,回头一看,只见季山青正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他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晶亮地望着自己。 林三酒浑没在意,转头问道:“……那你们现在再找签证,来得及吗?” “噢,这个你放心,”楼琴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早在发生这件事之前,我们就拿好签证了。” 点点头,尽管还有些舍不得两个孩子,不过林三酒依然感到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因为吃了一顿新鲜热食。还是因为楼氏兄妹而提起来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里,林三酒竟在意老师一事的阴云下,依然睡了非常安稳的一觉——当天光再次大亮的时候,一行人已经顺利降落在了自由区。 或许是因为要来往战奴训练营的关系,这艘货运飞船的停落点与自由区中心区还离了很远;由于林三酒接下来要去找兔子一行人通过小依留下的消息。而楼氏兄妹要去收集一些转卖物资时必要的道具,双方的分别竟比传送日期更早地到来了一步。 “一切小心,”林三酒拖着还缠满了绷带的身体,狠狠地抱了抱两个孩子:“等我找到了我的朋友,咱们再在红鹦鹉螺聚头。” 两个孩子的眼睛也都不约而同地红了,各自死死咬着嘴唇,站在林三酒身边半天没动地方。 “走吧,走吧,”林三酒像母鸡赶小鸡似的,狠心将兄妹二人给推远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得是。” 两个由于饱受折磨而看起来十分瘦弱的背影,在走出去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那个少女才忽然肩膀一抽,将头埋在了胳膊里。 林三酒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直到感觉自己眼睛有些发酸了,这才收回了目光。 叹了口气,她一转头,却正好对上了季山青一双清亮的眼睛。 “怎么了?”林三酒兴致不太高地问了一句。“看着我干嘛?” “……你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 “什么奇怪?” 季山青轻轻“唔”了一声,跟上了林三酒的脚步:“我实话跟你说了,你可不要拆我。” “不拆。你说。”林三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礼包年纪小,什么都没见过,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所以即使清楚季山青心里有话憋了几天没说,她也没有问。 季山青想了想。似乎有点儿不太放心似的——不过他显然还是决定相信林三酒一回,谨慎地措辞道:“……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即使战奴训练营里有不少物资剩下,可楼氏兄妹依然还是所有战奴中唯二两个愿意回到铁笼子里的人。” 林三酒顿下了脚。 “驯化成熟的战奴大概也不会介意回到铁笼子去——不过那两个孩子很显然没有被完全驯化;但是与其他又恨又惧的战奴相比,他们好像对铁笼子不太介怀……”季山青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林三酒的神色。 “一般来说。人都会尽量避免会让自己想起悲惨记忆的东西,更别说是重新回到噩梦发生的地方了……可他们不但没有避开,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在里头呆两天,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想说什么?”林三酒的面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礼包。“难道你想说他们不是战奴,是训练师?” “不不,”季山青赶忙摇摇头,手里下意识将自己的衣带攥紧了:“一看就知道,他们当然不是训练师……只不过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他们的态度也有点太轻描淡写了——啊,你别这么看我,算了算了,这些没有根据的我也不说了,只不过有另一个疑点,是怎么也解释不通的。” 林三酒什么也没说,面色冷硬,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所有人在进入战奴训练营时,身上的东西都会被搜刮一空……”季山青小心地说道,“可是为什么他们手上还会有签证?” 林三酒猛地一拧头,面色阴晴不定,显然终于不耐烦再听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们也许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也许是事后拿回来的——你如果只有一些胡猜的话,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季山青一噎,似乎被她的气势给吓着了,乖乖地垂下了头,果然不再说什么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林三酒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在她身后,礼包到底还是忍不住微微歪了歪头,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自由区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润,天空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呈现出了一片颜色晴朗的蔚蓝。几丝淡淡的云朵慢悠悠地漂浮在天边,好像随时都能消散开,成为人耳边的一声叹息似的。 几天以后,在另一片几乎是同样淡然的蓝天下,刚刚完成了传送的楼氏兄妹,正一边用带着几分茫然的目光搜寻着什么,一边行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我们没有告诉她真话,我总觉得心里有点内疚。”二人无言地走了一会儿以后,楼野忽然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少女半晌没有吭声,只有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兄妹俩之间,又陷入了沉默里。 “……她是个少见的好人,但是她不会明白的。”走着走着,楼琴忽然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沉寂。 楼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好像说到这儿,对话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似的——苍茫的风声从远处吹近了,忽的一下卷起了兄妹二人额前的碎发;单调的脚步声,一路传了很远。 “你看见她了吗?”过了好半天,楼野忍不住问道。 楼琴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了一圈,“奇怪……说好了的,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才对……” “好像在那儿!”楼野眯起眼,忽然捅了捅妹妹,一指前方不远处。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楼琴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一个身材匀称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远方半条断桥上,望着桥下波浪翻滚的海面——好像感觉到身后来了人,她微微地偏过头,露出了她柔和平静的眉眼。 伴着眼角浅浅的纹路,她挑起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笑容——既慈悲,又凉薄。(未完待续。) PS: 我感觉自己终于把别扭的部分都给挤出来了,接下来应该没有这么煎熬了吧……最近几章写得我太痛苦了,不管怎么写都有点枯燥无味的意思,但好多事又不能不交代……简直是一大段过渡情节……很显然你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我订阅在一直掉!不要解释,我不听! 你们要是不知道结尾的女人是谁我就去活活吃死我自己。 还了一个钱罐,今天又收到一个钱罐,哈哈哈,谢谢铅华尽洗!一看就是新读者吧!请务必继续爱我(的文),继续发包,继续不催更…… 谢谢左屏翊、mikasayou、haixingtang、你想不出什么、nnolivia、凛然小草菇、海棠晕娇、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年少之殇、小爷要坚挺等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漩源、流紫熏衣、轻舞书虫、找本好书真费周折、kukukuku、Momo瑶儿、nana_tj24等等大家的月票! Error 404 一波三折 “首先要找到小依在红鹦鹉螺界的落脚点……” 在晴朗碧蓝的天幕下,透彻温暖的阳光穿过空气,在人的视野里形成了一个个泛彩的光圈;两个人影正一前一后地走在一片城市废墟的残壳里,每一步都在空中激起了许多干燥活跃的灰尘。 林三酒轻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叫出了一张卡片又看了眼地址——小依的落脚点对她而言十分陌生,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也不知道兔子他们有没有在那儿留下什么消息。” 按照兔子的说法,只要在一个落脚点留下消息,那么当小依来到这儿时,便会把消息带到她下一个世界里的落脚点去,这样一来,即使几人去的十二界不同,也有机会能互通消息。 回想起上一次与兔子的碰面,还是在伊甸园的事了;一转眼已经又过去了两年多,如果他们也在朝着中心十二界而努力的话,那么留下只言片语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想到这儿,她的精神不由振奋了点儿,回头朝礼包笑了一声:“快点跟上来,自由区不远了。” 一口气走了几十公里,季山青早就累得眼睛都花了,拖在地上的每一步甚至比林三酒这个病号还沉重迟缓——“姐,姐,我看,这个什么自、自由区也没什么好玩的嘛……” 自由区的大小,大概只相当于末日前一个中等城市的规模;而包围在那一处繁华区域之外的,就只有一片接一片无垠的荒凉死地了。礼包刚开始上路时的兴奋,很快就被接连不断、风化侵蚀的人类废墟给消磨了个精光。 “等你见到自由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林三酒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随即一抬手,指着远方笑道:“……你看那边。” 季山青个子还没有她高,只能踮起脚、伸长脖子朝她所指的地方望去,看起来有点像一只猫鼬。 从他所在之处,仅能瞧见一些隐隐约约的影子——当他正在猜测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时,只听身边林三酒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一些进化者开辟的种植区域……看来我们应该马上就能进入自由区了。” 随着越走越近。季山青也看清楚了那几幢简陋而破败的房屋,以及用建筑废弃材料围起来的一片田地。正如林三酒所说,自由区的繁华很快就随着路上逐渐多起来的进化者,而逐渐展露在了二人眼前—— 在废墟上重新搭建起来的自由区。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而残缺的白色贝壳,在它的空洞里,正勃勃而兴旺地生长着各色各样的古怪建筑物,来来往往地穿梭着相貌奇异的进化者;香料、醇酒和血液混杂而成的独特气味,与自由区里永不止歇的隐隐歌声、器械声裹成一团。扑面而来——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真正感觉到自己又回来了。 想了想,她决定先去查一查小依的地址。 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礼包的眼睛就根本不够用了。 从出生以来,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这一路上林三酒走得非常费劲,必须得不断回过头,先把季山青从人群里找出来,再把他从各种商贩、小摊、街巷和歌舞前拽走;礼包的兴奋劲儿被打断了,还要嘟嘟囔囔地不高兴——因此等二人总算查出了地址、来到了小依落脚点的时候,天都几乎快擦黑了。 林三酒擦了一把汗。没好气地瞥了季山青一眼,抬步走向前去。 这是一栋歪歪扭扭、外墙上不知为何钉满了木板的小楼。门被拆掉了,门洞上挂了一个大灯牌,用好几种文字写的“旅馆住宿,邮箱租赁,消息代发”等字样,正在傍晚的暮色里莹莹地亮着。 ……怪不得小依地址上的最后一段,写着“第207号箱”呢。 被当作邮箱对外出租的,显然是从末日前车站、超市等等场合搜寻出来的公共密码箱,连型号颜色都彼此不一样;林三酒找到了第207号。在输入了密码1944以后,铁皮门“当”地一声就开了,扑出了一团灰。 咳了一声,林三酒有几分提心吊胆地将手伸了进去。摸了一圈。 “有吗?”季山青问了一句。 林三酒没应声,只是不死心地又摸了一遍。然而她触手所及的,只有冰凉的柜子和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小依这两年应该都没有来过红鹦鹉螺。 尽管知道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但失望还是一下子就虏获了她的心脏。 ……是兔子一行人都还没能来到十二界呢,还是说他们通过小依留下的消息还没被带来红鹦鹉螺?假如是第一种可能……那么他们现在还好吗? 原地怔了几秒。林三酒叹了口气,一把关上了箱门。 她的这个动作,顿时叫季山青感觉到自己又可以出去逛了,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虽然他们没有消息,但我可以留下我的去向。”林三酒沉吟着道,“……刚才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听过了,签证官协会离这儿不远,我可以先去开张签证,再回来把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写下来……正好天也晚了,今晚我们还能在这儿住一夜。走吧,咱们去签证官协会。” 虽然不太清楚签证是什么,但季山青仍然兴致勃勃地跟上了,一边走一边问道:“签证要怎么开?” “花红晶,花物资。”林三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而毫无预兆地,她心里忽然闪过去了一片阴云。 开签证的价格显然会很贵,但有了从战奴训练营里找到的大量红晶,林三酒倒不担心自己会付不起价——只不过,让她犹豫起来的也正是这些红晶。 ……在楼氏兄妹走后,她才发现两个孩子竟然一个红晶都没有拿,全都留给了她。 就像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再需要这些红晶了一样。 不,一定是听了季山青的胡说八道,害得自己多想了——林三酒摇摇头,硬是掐断了这个念头。抬眼望向了远方。 自由区里的街道没有经过半点规划,都是人走出来的,因此常常会走进死路里去;只不过好在签证官协会是整个自由区里最受关注的地方了,二人浪费的功夫不算多。很快就还算顺利地找到了协会所在的这一处建筑物。 作为地位举足轻重的签证官,他们很显然也很清楚自己是一种弥足珍贵的资源,连协会所选的地方,也非常符合他们骄傲的作风—— 高高的尖型拱顶门,雪白的一根根古罗马式柱子。精美辉煌的雕饰……当林三酒二人爬上台阶,站在大门口的时候,竟感觉自己在相比之下十分渺小——看样子,这儿在末日以前应该是一所歌剧院。 “还真浮夸啊。”林三酒一边嘀咕,一边随着人流走进了大厅。 原本用来观赏表演用的演出厅,椅子都被拔起来清空了,留出了一大片空地,摆上了一排排的小桌子;有的桌子后面坐着签证官模样的人,有的后面空着,有的在桌面上还立着牌子。内容从“最后几张普通签证,低价清货”,到“特别优惠:接受生存物资”,种种不一而足。 二人在大厅里看什么都新鲜地转了半天,林三酒也渐渐看出了些门道。 留在大厅里的签证官,不是能力等级不高,就是手头上不剩什么好签证了;在这儿开签证的人,也多半都是身上没有什么钱了的普通进化者。如果想要稀有签证,比如十二界签证、或者空白签证,那就必须得上楼才行——二楼是从前贵客看表演时的专用包厢。隐秘性高得多了,也更合适交易珍贵稀有的物资。 反正离自己传送的日期还有几天功夫,林三酒也不着急上楼,信步在一排排小桌子间浏览了半天;看够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目的地之后。她这才叫住了一个刚刚从桌子后站起身的签证官:“……我问一下,现在楼上的签证官多吗?” 这个签证官的一双黑眼圈特别重,乌青地叫人一时根本注意不到他别的五官;看了她一眼,他才朝楼上抬了抬下巴,带着几分傲气地说:“够你用的。” 林三酒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压根没在意他的态度;见他起身去了大厅门口。自己也带着礼包转身上了二楼。 才一走进二楼走廊,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你好,是要开签证吗?”看起来年纪还很轻的男孩套在一身黑衬衫里,轻声问道:“麻烦你登记一下。” “还要登记?”林三酒皱了皱眉。 “对,”男孩笑着说,“往常是不用的,只不过今天‘院长’大人也在,就不能随便让你进去了……你把你的名字、需求和出价都写下来,我会去替你找签证官的。等得到了允许后,我才能把你带进去。” 林三酒手里攥着他递过来的纸笔,有点愣地听完了这一席话。 院长又是什么人?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院长、或是什么院的——不过再回头一想,她在红鹦鹉螺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星空游乐园的副本里,对自由区的势力了解得也不是很多,没听说过也不算出奇。 想了想,带着几分犹豫,林三酒还是按照那个男孩所说,写下了“林三酒,十二界签证和空白签证,出红大晶购买,数量可谈。”这一行字。 想要开签证,就必须在签证官系统里挂名——只是她过去被人偶师追杀出了阴影,又在季山青那儿险些吃过一次亏;现在她对报上名字一事,总有些不情不愿,因此“林三酒”三个字,故意被她写成了三个歪歪扭扭、含含糊糊的墨团,酒字还少了偏旁。 年轻男人接过纸,没怎么细看,嘱咐了一声“你在这儿等着,没我接应不要进去”之后,转身就消失在了昏暗的走廊里,将林三酒和礼包二人留在了楼梯口。 只是叫人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等,竟然就等了足有十多分钟。 时间过去得越久,季山青的神色就越有些焦躁不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团团转了几个圈子之后。他忽然凑到了林三酒身边,低声道:“姐,不太对啊。” “又怎么了?”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楼上包厢一共才六个。”季山青盯了一眼走廊深处。声音放得轻轻的:“这个歌剧院上了年头了,虽然地上铺着地毯叫人听不见脚步声,但是开门关门时的声音却是遮不住的……刚才那个男人走进去后,你听见了几次开门声?” 林三酒愣了愣:“一次。” “对,那个男人进去了第一个包厢后。就再也没出来。假如找到的第一个签证官就合适,他不会花这么久;如果不合适,他也早该出来,走向下一个包厢了。”季山青咬着自己的指甲说:“他刚才说过,有一个大人物在里面,所以不让你进去……既然这个大人物这么注重隐秘性,那么按理来说,所有想上来开签证的人都应该被拒之门外、好好等着才对,何必还要写下名字这么麻烦……” “你要是有什么猜测,就赶快说。”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 “你不是说过。签证官系统一旦挂上名后,就可以追查某个指定的人了吗?我猜,这个大人物就是来这儿追查人的……至于登记一事,也是想要以防万一,将每一个来开签证的人都审核一遍。我想过了很多可能性,但就属这个最合理了。” 也就是说,里头的那位大人物,或者是他的手下,此时正在审核自己的登记表——林三酒皱起眉头,刚要说点什么。只听走廊里传来了“吱呀”一声,正是第一间包厢门被打开的声音。 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很快走廊里现了身,手里还握着她的登记表,来到二人面前笑容满面地说道:“是林三酒林小姐吧?你跟我进去吧。我已经给你找到合适的签证官了。” 那一刻,林三酒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咯噔”一下闪过去的究竟是什么——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季山青,见礼包的表情果然也骤然沉了下来;随即压住了砰砰的心跳,走上前一步,笑道:“是吗,真是谢谢你——”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男人立刻被一道阴影给劈上了后脖颈,几乎毫无防范地就倒了下去。 林三酒一把抓住了软软滑下去的身体,尽量悄无声息地将他放在了地上;季山青立刻带着笑意,就像对面还有人似的朝空气里问了一句:“对了,请问是哪个签证官先生呀?噢噢,好的……” 年轻男人的身体才一碰到地面,林三酒立刻一拽季山青衣袖,二人掉头就冲下了楼梯——几乎是当二人刚刚踏进大厅里的同一时间,二楼包厢上就传来了一阵响动—— “为什么会冲着我来?”林三酒嫌礼包速度慢,一把将他扛在了肩膀上,朝大门口冲去:“……会是什么人在追查我?” “你忘了吗,战奴训练营的幕后主人,现在肯定早就发现你干的事了!”礼包趴在她肩头,喘着气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得知你的名字一点都不难!” 林三酒紧紧地闭上了嘴,心里像是被火烤着似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此时不能战斗而难受、还是因为拿不到签证才难受——如果没有签证,她要怎么告诉兔子自己的行踪? 当身后逐渐响起了一阵阵迟来一步的骚动时,林三酒二人已经一脚踏出了大厅门口——她才跑了两步,忽然猛地一转身子,在撞上面前的人之前险险地刹住了步子。 “你干什么!”刚才那个一双黑眼圈的签证官显然刚从外头回来,被林三酒惊了一跳之后顿时不高兴了:“这么莽莽撞撞的!” 林三酒一愣,飞速地回头瞥了一眼,再转头望向他的时候,微微眯起了双眼。(未完待续。) PS: 今天终于提前写完了,剩下的半天我自由了,我自由了!!啊哈哈哈!天王老子也不能叫我再打开文档了!! 这一章正好404,所以忍不住写了个Error上去,完全身不由己…… 谢谢聂小无01、sa县大酒店、左屏翊、幽灵无心、润滑垢、susannajulia、松鼠家的蛋挞、向日葵脖子痛、冻醪、肥鸟、龙与鲤鱼等等大家的打赏,以及莫千转、左手遇到爱、螃蟹毛、影色唇彩、行若飞木、纳兰是个吃货、千暮雪、铅华丶尽洗、A222AAAA等等大家的月票! 405 喜欢吃披萨吗? @@“你松松松松松手——!” 被林三酒胳膊一裹、就身不由己地被拽着飞奔起来的签证官,连舌头都在疾风里晃荡得不听使唤了:“我警告你——劫持签证官官@@ 406 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尸体福袋 @@盘腿坐在一张破旧得露出了海绵的沙发里,林三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排卡片。 说是旅馆房间,其实只是一个简单扫了扫的废弃居民楼而已,几堵墙早就被污@@ 407 到达新世界的第一天 每一次的传送,都像是被一团黑暗给吞噬掉了一部分时间。 当林三酒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仰面躺着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只不过此刻的空气中,正漂浮着一股古怪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汗与血被捂了很久、家具也常年未见天光似的——这陌生的气味顿时清晰地叫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身处在了另一个环境里。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不知从哪儿隐隐透出了微弱的光,和浅淡的一片杂音。 略有几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林三酒很快适应了眼前昏暗的光线,迅速而无声地起身坐了起来——目光一扫,她就看见季山青朦胧的影子正和【录音机】一起,趴伏在自己身边;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林三酒轻轻地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物件”,看来他确实可以跟着自己在世界中传送…… 她轻轻地推了推季山青,礼包顿时也惊醒了过来。 尽管受了惊吓,可是始终如同一只狐狸一样聪明惜命的季山青却立刻反应过来了眼下的处境,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地悄悄爬起了身。他立着耳朵听了听,到底是有些胆怯,往林三酒身边凑了凑。 “这……这里是哪儿?”他用几乎叫人听不见的气声,低低地问道。 林三酒摇了摇头,等了一会儿,这才用同样的音量回答道:“……我们好像在一户人家的卧室里。” 在笼罩了视野的黑暗逐渐消退成被稀释过的墨色以后,二人身边的一切也终于一点点露出了它们原本的轮廓。 身下的双人床上只皱巴巴地卷着一团床单,露出了底下硬实而浸着黄渍的床垫。这张床对于这间狭小的卧室来说显然太大了,林三酒坐在床上一伸手就能够着窗边黑黄得瞧不出本色的厚窗帘;房间中唯一的空地里,还挤挤挨挨地塞下了一张老式的木制梳妆台和一个高大的旧衣柜,只给人留出了一条勉强能够走过的通道。 从半开的卧室门外,此时正透进来了一阵一阵不断闪烁、让人熟悉又陌生的白光;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和似乎许多人一块儿说话的杂音,林三酒想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那是一台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的电视机。 ……有一台正在播放的电视机,那么按理来说就应该有观众。 只是除了电视发出的声音之外,外头听起来一片死静。 只有一阵一阵的微弱光芒,随着电视节目而变换着颜色;一个主持人高兴的笑声被调得低低的。回荡在空气里,显得房子更加寂静若死:“刚才的环节真惊险!那么我们接下来有请最近的当红小生……” 既然电视还能收到信号,那这个世界的末日应该是才刚到来没多久。 如果末日降临的时间不长的话,对自己来说可就是个好消息了——除了传送来的进化者之外,刚刚被逼近死亡边缘而开始进化的本地人。很难对林三酒二人什么造成威胁。 想了想,林三酒起身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才一动,老床垫顿时“吱吱”地响了一声,弹簧老化时的尖响顿时撕破了空气。 几乎是紧接着,电视机的声音瞬地灭了,整个房子彻底陷入了死寂。 ——外面有人。 季山青飞快地瞥了林三酒一眼,脸色紧张得发了白。 “没事,正好问问情况,”林三酒低声地安慰了他一句,想起礼包的战斗能力。又嘱咐道:“……你在这儿等着。” 离电视静音已经过去好几秒钟了,外面依然是一片无声的静谧。一般来说,普通人在听见异动以后,都会多少问一句、或者起身来看看情况——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里头的人出来,说明外面的人战斗经验可能很丰富。 抱着这个想法,当林三酒缓缓地拉开了门的时候,她全身都绷得紧紧的,一触即发。 目光在客厅里一转,下一秒,她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在一地空食品盒和残渣里。客厅中央的一把单人沙发此时正被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三百斤、一脸痴肥的男人给塞得满满的。他浑身一叠一叠的肥肉,仿佛马上就要从椅子里溢出来了;即使坐着不动,额头上、脸颊上,也尽是一片汗津津的油光。 掀起眼皮瞥了林三酒一眼。肥胖的男人竟然对这个从自己卧室走出的陌生女人丝毫不以为意,面皮连动也没动,只是在遥控器上按了一下他粗如火腿般的手指——“啪沙”一声,电视节目里的音乐再次响了起来;屏幕的光芒从下巴处打上来,映亮了他横肉丛生的脸,使他五官看起来几乎不像人类了。 看着肥胖男人将浑浊的眼珠挪回了电视上。林三酒也愣在了原地。 她怎么也猜不到,她在新世界里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犹豫了一秒,她甚至有些找不着词了:“那个……你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这儿发生了什么?” 肥胖男人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盯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喘息声低沉而粗重。 “……你好?”林三酒开始觉得有些荒诞了:“这是你家吗?” “啊啊啊啊啊!”肥胖男人忽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尖叫来,一脸暴怒地“砰砰”砸了几下沙发扶手,晃得他领口里露出的肥肉都在一荡一荡:“好烦啊!好烦啊!” 林三酒早就退出去了两步,戒备地看着他。 “不要来烦我!你干什么都行,我不关心!”肥胖男人的声音异样地尖细,拔得高高的:“——让我静静!” “好,好,你继续看电视,”林三酒只觉眼下的情况古怪极了,不过初来乍到,还是谨慎一点才行——她又退了一步:“我这就走。” 肥胖男人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气,目光刚要挪回电视上,正好这时季山青在里屋听见动静不对,也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看见自己的屋子里又多出了一个人。肥胖男人猛地发出了一声刺耳、焦躁的抱怨:“真是没完了!” 难道除了自己,还有无数的进化者都被传送进了这个人家里,所以他才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许是眼前的情况太莫名其妙,林三酒甚至忍不住浮起了这个完全不靠谱的猜想。 以季山青的敏捷聪明。也完全被搞糊涂了;见这个男人又突然静了下来、专心看起了电视,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使了个眼色。 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根本称不上什么战力不战力的,但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林三酒尽量轻地打开了防盗门门锁,让季山青先走进了同样昏暗的楼道里。自己殿后一步;就在她即将关上门的时候,一句一模一样的“刚才的环节真惊险!那么我们接下来有请最近的当红小生……”忽然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一段不是已经播过了吗? 林三酒无意识间一抬眼,只见在昏暗闪动的电视机光芒里,那个肥胖的男人正微微地偏过了头,一双发黄的眼珠正从脸上挤出的一道一道****里,死死地盯着她。 心里刚刚咯噔一响,那男人却又转过了头去。 “快走吧,”一关上门,林三酒就朝季山青摆了摆手。“这个人太怪了。” 季山青却背对着她,仰着头一动也不动。 刚想问一句“你怎么不走”。林三酒的目光就顺着他面朝的方向,落在了楼道间里,顿时明白了礼包驻足不前的原因。 ……她刚才一瞥之下,只觉走廊之所以这么狭窄逼促,全因为这是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关系;然而仔细一看,林三酒这才发觉,她原本误认为是“墙”的一边,原来都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纸箱摞起来的,一直垒到了天花板,占据了至少一半的走道。 “这……”她又一次找不着词了。“不会吧?” “没错。全是食品和水,”季山青低低地应道,走上前摸了一下纸箱,语气里还带着不敢置信的恍惚。“……天。这得有多少啊?” 从箱子上的字样看起来,这儿除了像袋装蛋糕、八宝粥、泡面、糕饼之类方便存放的副食之外,还有成箱成箱的大米、面粉、杂粮、油、盐、糖、腊肉……走廊里放不下了,就一路堆到了楼梯上;顺着楼梯走几步就会发现,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每一层楼都被物资给堆满了。 自从离开极温地狱之后。林三酒还从没见过这么大储量的食物——粗略一估计,这儿的食物至少足够供应给一个大型超市用半年的。 二人一边盯着身边的箱子,一边一步一步地朝下走去,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这里的东西如果拿回红鹦鹉螺,”礼包喃喃地说道,“……至少能卖上三百个大晶。” 林三酒压下脑海中一瞬间浮起的楼氏兄妹,摇了摇头:“如果说这些物资都是这里居民为了应付末日而搜集的话,为什么就这样大喇喇地放着?刚才那个男人也是,就不怕我们偷他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显然把季山青也难住了:“……总不可能是因为太多了,所以不在乎?” 林三酒满肚子疑虑地走下楼梯——在有的楼层拐角处,还放着几台“嗡嗡”作响的商用冰箱,里面堆满了速冻饺子、包子、披萨之类的冷食——她想了想,也说不好这些究竟算是有主之物还是没主之物,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收。 古怪的地方暂且不去管它,反正一个物资丰富的世界,总比没物资的世界好。 又是疑惑、又有些高兴地,两个人趁着夜色走出了这栋居民楼。 看起来,末日的确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多久——在这个风格像八九十年代的联排老式筒子楼小区里,几乎所有的路灯都被打破了,汽车横七竖八地翻倒在路面上,有的外壳瘪了,有的碎了玻璃;每一栋楼的楼门都被卸了下来,一楼的房子也都空着,黑洞洞的一扇扇破窗与门洞如同一只只眼窟窿一样,沉沉地看着这两个突然闯入的人。 夜风呼地从身边吹卷了过去,激得二人身上一凉的同时,也传来了远方不知何处响起的隐隐哭号。 在末日世界里,这样的哭号声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林三酒侧耳听了听,随即将目光落在了小区的大门上。 造成这个世界中人类社会灭亡的原因,到现在她还毫无头绪。只是从这个大门看起来,似乎这儿的居民正在拼命地抵御着外头的什么东西—— 原本两米高的铁栅栏门被彻底锁死了不说,上面还结结实实地钉了一层厚木板;尖锐的玻璃茬、刀尖,被密密麻麻地捆在了门的顶部,又用荆棘一样的铁丝将入口和围墙都缠了起来。 “大概是防着堕落种吧……”林三酒喃喃地嘀咕了一句,“怪不得里面堆了这么多物资,原来是把这个小区当成堡垒了。” 虽然翻越这扇大门对她来说不难,但她此刻却不急着出去。 原因说来也很简单——既然这个小区的居民合力将这个地方改造成了一个大型避难所,那么想来也肯定会有其他人在;上一个胖男人是个怪胎,其他人可未必是,林三酒正好可以跟这儿的幸存者们打听打听这个世界的情况。 “姐,你这个主意不错,挺稳妥,”对于不用马上出去面对一个未知世界,季山青一点儿都没掩藏自己的高兴劲儿,立刻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一栋楼:“就去那儿问问吧?那栋楼上有几扇窗子是亮着的。” 虽然说有几扇窗户亮着,但门洞和走廊里却是浓墨一般的漆黑。垒到了天花板的纸箱占据大部分的空间,叫人在昏暗中一个不小心就会绊倒——季山青磕磕绊绊地行走在无数纸箱里,很快跟林三酒之间拉开的距离就越来越大了;就在礼包有点心急、打算出声叫她等等的时候,前方的黑影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 “姐姐,你走得太快了,”礼包喘着气,一边说,一边朝黑暗中泛着亮泽的那双眼睛走去:“嗯?你在看什么?” 主人开口了,传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甜甜的嗓音。 “我在看你呀。”(未完待续。) PS: 最近的订阅像被腰斩一样少了一多半,是因为我写崩了吗?真的有点担心……登上畅销榜没几天,还没等红就过去了,你们告诉我,名利场都是这么凉薄吗…… 每到新世界必定卡文,这一章磨了我好久,连课都没去上……在这儿感谢一下susannajulia,你打赏的和氏璧安慰了我不少……谢谢你的支持!为了这个打赏,我决定明天好好撸一下大纲(对这文大部分时间都脱肛)! 另外还要谢谢nnolivia、阡梨、mikasayou、阿司匹林94、肥鸟、松鼠家的蛋挞、哥舒瀚是小怪兽、小Lily、桥本汉子、素衣安凉、95985等等大家的打赏,以及小白361、廢紙、遥思1124、海棠晕娇、mikasayou、菲林夕ね、我看我读、Noah、冉炀、香无心、LazyAlice、武烟落、玥影无痕、打酱油的坏人、scarlettlu、glwzero10、******等等大家的月票! 408 新世界的第一个发现 就在季山青浑身汗毛一乍、一声惊叫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只见眼前那人身后又忽然多了一个影子,紧接着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高高一扬,那人影似乎一个手刀劈在了说话人的脖颈上。 “啊啊啊——” 一声带着几分痛苦、几分歇斯底里的高声尖叫,登时在走廊里回荡起来;感觉到面前的人哐当一下倒了下来,季山青一身冷汗,掉头刚准备跑,却被身后一声“回来!”给叫住了。 “姐……姐?”礼包停住脚,回头颤巍巍地问了一声。 一片银亮的光芒瞬地亮了起来,照亮了林三酒绷得紧紧的一张脸。她说了声“接着”,随即手一抬,那个发着光的小东西便朝季山青划出了一个抛物线。 季山青手忙脚乱地捉住了正在盈盈发亮的【能力打磨剂】,提起它一照,顿时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银白光染亮的这一小片空间里,正如刚才经过的地方一样,高高地堆叠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在箱子垒成的“墙”前,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陌生女人正倒在地上,不断地踢着腿、扭动着身子、尖声哭叫着,只是不管她怎么挣扎,却依然被林三酒一只脚牢牢地踏住了,起不来身。 目光再一转,季山青也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了。 由于走廊里堆积的东西太多了,叫人下意识地以为所有纸箱都是连在一起的——然而从白裙女人现身的地方,箱子垒成的“墙”却被留出了一个空隙,正好露出了箱子后一个单元房的入口。 说它是入口,是因为门已经被拆掉了,用箱子堵住了一半,像个老鼠洞一样深深地藏在纸箱墙的里头——看大小,正好容许这个个子不高、身材也适中的女人通过。 而刚才当她悄悄从这个空隙里出来时,正好拦在了二人中间,叫礼包误以为她是林三酒——只是她才一出来。立刻被察觉不对、折返回来的林三酒给撂倒了。 在女人不断的尖声哭号里,林三酒看起来很快就受不了了——她皱着眉头,拽着对方连衣裙的领口一把就将她拽了起来,吼了一声:“别叫了!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又是什么意思?” 连礼包都没有想到。林三酒这句话一出口,那女人的哭声竟然立即像被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她脸上还兀自带着泪痕,却突然不哭了,气管里发出了“嗬”地一声,神色立刻换成了恍然大悟。 “啊。啊,我知道了,”她匆忙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在五官归位了以后,露出了她苍白干枯的脸:“……原来你们也跟我一样!怪不得你们这么小心……别害怕,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你们来了这儿就安全了!” 季山青和林三酒二人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这个女人看起来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想了想,自认为比林三酒看起来可亲多了的季山青。声音柔和地问道:“对呀,我们一直都担惊受怕的,刚才你突然冒出头,真把我们吓了一跳。我姐姐没打疼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林三酒那一击,要了她命都可以——只是她刚才手下有意留了余地,因此那白裙女人此时才能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不断跺着脚说:“你姐姐力气好大,你姐姐力气好大……” 不再歇斯底里地哭喊以后,她的声音又甜了起来;如果不是皮肤头发都干枯得厉害,她看起来应该更年轻才对。 季山青在等她一连说了五六遍“你姐姐力气大”以后。终于也有些等不了了,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一直抱着脖颈的手,强迫自己微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为什么这里安全吗?” “啊,我。”白裙女人刚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警惕地闭了嘴,眼珠在二人身上轮了一遍。当她再开口的时候,声气被她压得极低极低,仿佛生怕叫什么人听见似的:“……你们小点声,我叫梅朵。虽然这里很安全。但是你们也别大意了……外面那些东西,真的神通广大……来,你们跟我进来说。” 外面的什么东西?堕落种吗? 二人虽然都是一肚子的疑惑,但梅朵显然正在害怕着什么,有话也不好问——眼见她像只灵活的老鼠一样从食品箱里钻了进去,二人也只好挤挤挨挨地跟上了。 ……如果不是梅朵说这儿就是自己的家,只怕谁也不会相信这个堆满了垃圾灰尘的地方竟然还有人住。在【能力打磨剂】的亮光下,这个地方看起来简直像是地狱;虽然梅朵热情地连连要他们坐,可即使是林三酒这样经历无数、早就不在乎卫生条件的人,也仍直直地杵在客厅里,根本找不到一个她愿意挨上的地方——更别提非常好洁的季山青了。 “学者,学者!”梅朵好像根本看不见二人的窘迫,转头朝里屋喊道:“你快出来,我们来客人了!” 迎着林三酒二人的目光,伴着一声“噢?我来了”,这才从里屋打开门,慢慢腾腾地走出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这个被称为“学者”的男人,一身衬衫板板整整地,扣子一直系到了喉结下;如果不是他下半身穿着一条大裤衩的话,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教授的样子——注意到了来客的目光,学者顿时有些羞涩地往下拽了拽衬衫:“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人类都末日了,我也顾不得什么卫生仪表了——来,我给你们收拾个地方坐。” 所谓的收拾,其实就一把将垃圾给扫到另一边去;借着光看清了底下的斑斑污痕,季山青终于还是仿佛就义一样,一脸绝望地坐下了。 梅朵兴高采烈地笑道:“学者是个可了不起的人了,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就多跟他聊聊,我去做饭!” 大半夜的,还为了要招待客人而做饭?林三酒一句“不用”还没吐出来,梅朵已经蹦蹦跳跳地冲进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厨房的黑门洞里——季山青顿时垮下了脸。 “没事,让她去吧,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不愁吃喝。”似乎注意到了林三酒的意思,学者一边坐下,一边发话了。他从眼镜片后面谨慎地扫视着二人,语气似乎还带着几分审查:“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来我们小区里?” 季山青眼珠一转。轻柔地应道:“……是很早以前有亲戚告诉我们,让我们来找他的。但我跟姐姐费了这么大周折来了,却没找到亲戚,有点心慌,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学者“唔”了一声。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你们来这就对了,我告诉你们,这是世上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 还不等两人开口问,他就叹了口气:“唉,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其实我早就料到了。” “……怎么说?” “都怪政/府反应得慢了一步啊!”学者一拍大腿,叹恨地说道:“……我经常能感觉到,生活中有些人虽然看上去平平常常的,跟其他人好像差不多。但其实他们根本不是正常人类!也许是外星人,也许是另一个物种,但是在我秘密研究了很久以后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拥有着咱们人类无法想象的超能力!” 林三酒和礼包同时一愣。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乔装打扮混进人类的行列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没安好心——只是我向有\关\部\门打了无数报告,都石沉大海了……结果怎么样,人类社会真的被这些怪物给毁了。”学者摇头喟叹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难道说…… 林三酒和季山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不敢相信。 从学者的话里听起来,毁灭这个世界的因素。居然正是进化者! 只要拿到末日前六个月签证,进化者就能到一个暂时还和平的世界里去——但谁也没规定去了平常世界的进化者应该遵守什么规则。假如一个进化者群体出于某种目的想要破坏人类社会的话,他们的确能在各个国家机器反应过来之前,就扫平一个小星球。 没注意到二人的脸色。学者继续说道:“……等到发现了不对的时候,社会都已经半瘫痪了,天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也许是终于想起我的提议了,国家这才急忙以居民小区的形式,将幸存者都保护了起来,又调进了无数的物资。来维持我们的生计。” “你们既然能进来,想必也见识过我们外面的防范措施了,”学者说到这儿,正好听见厨房里梅朵叫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是不是很壮观?等等,我去帮她端晚饭。” 壮观的防范措施,想来肯定不是小区大门上那些玻璃和铁丝;大概是这整一片的小区都被算作了一个区域,设置了什么军方的保护、来抵御进化者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出去只怕还要费点事…… 林三酒皱着眉毛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思绪却一下子被端着一块木板的梅朵打断了——她放下了充作餐盘的木门板笑道:“我就随便弄了点,东西不多,大家快来趁热吃!” “不开灯吗?”林三酒有点疑惑地问道。看样子这里并没有断电,但几人却一直摸着黑说话。 “梅朵不喜欢开灯,她眼睛不好,嫌灯光太刺眼了。”学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再说,你们这个小手电不是也够亮了的吗。” 在【能力打磨剂】的光芒下,断裂的脏旧门板上,就那么扔着一摞已经凉硬了的干饼子,旁边是一大碗刚刚煮好的方便面,唯一的菜是两大包薯片。梅朵给每人都发了一个空碗和一副筷子,学者立即不以为意地舀了一大勺面汤,抓了一块干饼子泡进了汤里。 礼包看着手中碗筷,脸都青了。即使是仅仅出于卫生原因,二人也不愿意吃他们的东西——想了想,林三酒悄悄叫出了在红鹦鹉螺买的吃食,趁着光芒昏暗,往季山青手里也塞了一块面包。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被发现了会有点尴尬,但没想到这一顿饭吃得却异常顺利——梅朵和学者二人好像心不在焉、又好像专心致志,只低头飞快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或许是光线太暗的原因,即使好几次目光落在了他们手里的面包上,也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这不是梅朵端出来的食物。 “你们打算在哪一间房落脚?”吃完了一抹嘴,学者问道:“我们这小区还有不少空房。” 礼包闻言顿时望向了主人——自从吃完了饭,林三酒一直皱着眉,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应付式地说了一句“等我们出去看看”,她就立刻站起了身。 也对,打听到了消息之后,就没必要继续在这儿呆着了——季山青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学者也站起来,将二人给送到了门口;在季山青刚刚弯下腰,打算跟着主人钻出去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外衣被一拽——回头一看,学者和梅朵都正在昏暗的光芒里盯着他。 “我刚才怎么没发现呢,你的外衣样式还真少见。你们……”学者的镜片泛着光,表情忽然有些阴郁。“总不是那些怪物的一员吧?” “当然不是,”礼包心里才一惊,立即听见外头的林三酒替他答了这么一句,随即将他拉了出去。“……等我们找到了落脚的房子,再请你们去作客。” 听了这话,学者的表情似乎略微松了松;梅朵默不作声地钻进纸箱之间的空隙里,探出一个头,一直目送着二人走远——直到季山青走出了楼门,这才感觉到后背上有如实质的目光消失了。 他呼了一口气,紧赶了两步走到林三酒身边,刚想问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目光一落在她脸上,登时话就凝在了喉咙里。 林三酒的脸色非常难看——即使是她伤重濒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山青,”当二人走到了花坛边的时候,林三酒停下脚步,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先不要回头看,听我说。” 礼包果然没有回头,一副神色自然的样子站住了。 “我怀疑他们不是平常人。”林三酒的声音轻轻地,几乎在出口的那一刻就随即消散在了空气里。 “不是平常人?”季山青有点愣,“可是他们确实没有能力……” “这也可以解释。因为——”林三酒忽然重重地吐了口气:“我的能力好像也不能用了。”(未完待续。) PS: 随便一写就脱肛,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昨天忍不住抱怨了一下订阅,没想到大家都来安慰我了……有点感动……尤其是@真希波玛丽,我知道你的和氏璧肯定是为了鼓励我,因为我看到你的贴子了,暖洋洋的,抹泪……还有,谢谢nnolivia,不光是惯例桃花扇还赏了钱罐,一定也是为了安慰我的吧!订阅低就低吧!! 还有要谢谢大紫魈儿、shane0000、花副皇后、92酱萌萌哒、松鼠家的蛋挞、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布兰德熙、桥本汉子、阡梨、mad勇者乙、痴肥的小鸟、幽灵无心、书友150901215746542等大家给我的安慰性打赏,以及朵猫猫、Momo瑶儿、漩源、小小風、Gundam、笑不语、风姿云白、乖小喵、三千紫紫、tingtingmao、思念竹林、洗衣机机机、晴水娃娃、xiaomaomi123、唐茶、众醒、停伫等大家的月票鼓励~ 409 漆黑的楼道里 没有。 哪儿都没有。 顶楼的风不住吹打着季山青,夜晚的凉意很快就让他的脸颊冷得发木了;他不死心地又一次伸长了脖子远眺,可落入眼中的依然只有残败荒芜的城市遗迹。 无数汽车被凝固在横冲直撞的那一刻里,陷在破碎的商场大门中、撞断了电线杆、几十辆撞在一起,被火融成了一个大铁块;被撕破的巨幅广告在风中猎猎作响,斑斑血迹、火烧后的焦黑,成了熏染这个城市的主色。 在更远的远方,接连折倒了一片的楼房。几个巨大的飞机机身还插在建筑里头,盖着厚厚一层浓烟残留物和尘土。 这是季山青第一次看见真正的人类末日,在最初的茫然与震惊消退了之后,他开始隐隐地感觉到了焦虑——因为他在小区的外围,没有看见任何“大型防范措施”的影子。 事实上,由于一连几架飞机都撞进了这片区域里,附近高楼受此冲击,都一片接一片地折断倒塌了,这一个仅有十层高的老式小区反而成了最高点;站在顶楼,季山青已经将周围的一切都收进眼底,但仍然没有看见一丁点防范措施、甚至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也就是说,主人那个最坏的猜测,很有可能是事实…… “我说什么来着,”在他浮起这个念头的同时,身边就传来了林三酒忽然一声自嘲式的冷笑:“……那两个人果然有问题。这儿根本就不是为了从进化者手里保护平民的什么基地。”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息,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一口气上了十楼,还是心情激荡的原因所导致的;一边说话,林三酒一边摆了摆手,又试着叫了一次【扁平世界】。 在二人紧紧的注视里,一张卡片的虚影“啪沙”一下在她手心里闪了过去;然而还不等他们眼睛亮起来,那虚影又顿时像泡沫般灭了,只剩下了林三酒苍白的掌心。 不甘心地又一连叫了好几次,只是她什么也没有再叫出来,连影子都不再出现了。 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的吼叫。高个儿女人顿时将脸埋进了手里,伏在了顶楼的栏杆上——“怎么办?我所有、所有的能力都没了!” 季山青只觉嘴巴发苦,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林三酒失去的,绝不仅仅是【扁平世界】。 进化者之所以拥有超出常人的身体素质。全都是因为他们生成了【体能增幅】、【鹰眼】之类的基础能力;在基础能力之上,才又有了像【扁平世界】、【天边闪亮的一声叮】这样的进阶能力。 ……一旦没有了这些能力,林三酒跟一个最普通、未进化的人无异。实在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经历了无数战斗锻炼的她,此刻会比平常人强壮一些、速度快一些。大概相当于一个运动员,但仍然没有脱离“平常人”的范围。 “你先别急,”季山青一边安慰她,一边在脑中飞速思考着:“……我的能力不是还在吗?这说明,这个小区或世界里有某种东西,只能影响人类,而不能影响物品。我们只要找出这个因素,肯定就能恢复能力了……” 话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因为他已私下把今晚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想过了好几遍,也仍然没有发觉哪里可疑。 只是这话却立刻让林三酒燃起了一丝希望。她猛地抬起了头,神情激动地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对!我们现在回去找梅朵那两个人!” 她的指甲深深陷在季山青皮肤里,把他攥得生疼。季山青虽然隐隐觉得回去不是个好主意,只是他瞧了瞧主人此时的样子,也只好跟着点了点头。林三酒好像压根没看见、也没在乎他是什么反应,掉头就朝楼门冲了出去。 叹了口气,在走之前,季山青最后扫了一眼远方的人类废墟。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像是少了点儿什么…… 他刚刚皱起眉头。还来不及追溯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就听身后林三酒不耐烦地叫了一声:“你跟上啊!” “来了来了,”季山青忙应了一句,刚才的念头被搁在了一边。随着她一起下了楼。 这栋楼与其他的几栋居民楼一样,每一条漆黑的楼道里都堆着高高的纸箱,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汗被捂久了似的酸腥味道。所幸【能力打磨剂】被叫出来后一直没收回去——当然现在也收不回去了——便由季山青拎在手里,一边照亮眼前的一小片落足之处,一边扶着林三酒前进。 无声的走廊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正窸窸窣窣地前行。显得四周更加寂静了。 因此当猛然传出的一声尖嚎撕破了空气时,二人都被结结实实地惊了一跳;还不等反应过来,只听一扇防盗门又被重重地“哐当”一声撞得直摇晃,似乎门后有什么人在拼命地冲击着房门——紧接着,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仿佛伤心至极的哭号,粗暴刺耳地穿透了二人的耳膜,一阵阵回荡在走廊里。 “这是怎么回事,”见里头的人一时半会出不来,季山青皱着眉,赶紧加快了脚步离开那扇门,“……是不是家里死了人?” 他没听见回音,回头看了一眼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力打磨剂】的光芒,此刻林三酒的脸色泛着白,一双眼睛正带着几分茫然地盯着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神色就好像……她突然忘了什么事一样。 “姐,你没事吧?” 在震耳欲聋的嘶吼尖嚎里,季山青忍着突然泛上来的心慌,轻声问了一句。 林三酒一眨眼,随即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下一秒,好像很奇怪他会这么问似的,她推了他一把:“快走。” “好——” 然而二人才刚刚抬步要动,季山青心脏猛地一跳,随即一把将【能力打磨剂】给揣进了自己外衣里;紧紧捂着怀里的东西,一边试图挡住衣角里漏出来的光。他一边回头急急地朝林三酒低声道:“——回去!回楼上去!” 林三酒肩膀一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困惑地拽住了他的袖子,脚步匆忙地跟着他退到了楼上——二人才刚刚爬上了楼梯。就听楼下从远至近地传来了一阵人声,和手电筒一晃一晃的圆圆光斑。 “原来是有人来了。”林三酒伏在季山青耳边,用极低极低的气声,茫然地说了一句。“……我一点儿都没听见。” ……连礼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来由地有点难受。 “他又开始叫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楼下清晰地响了起来,伴随着说话声的还有他几乎轻不可闻的迅捷脚步:“……真他妈够烦人的。” “等着,”另一个女声兴味浓郁地笑了一声,正当季山青疑惑她要干什么的时候,只听防盗铁门被重重踹得“当当”震了两声,随即飘上来了她柔柔的嗓音:“宣宣,再哭妈妈就不要你了哦。” 简直如同什么灵咒一样,哭号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时还控制不住的猛烈抽噎。 由于刚才的嚎叫太过尖锐,季山青连对方是男是女也没听出来。更别提多大年纪了;他正疑惑的功夫,只听那对男女竟然转了个身,又朝楼上走来了。 猛地一个激灵,他赶紧戳了戳林三酒;黑暗中,他只觉主人的动作又缓慢又迟钝,急得他不得不推着她往回走——不过好在楼下那对男女走得不紧不慢,当他们又向上退了一层楼时,那对男女才刚刚来到了他们刚才所在的楼层。 再往上退的话,很快就是顶楼了。季山青咽了一口口水,想道。 他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两个突然出现的来人都是进化者。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但凭现在己方一个稀泥一样的战斗力,一个连稀泥都称不上的水平,一旦对方不怀好意。只怕自己二人绝无幸理。 神经随着那对男女的脚步声而越绷越紧;就在季山青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心跳了的时候,那女人忽然发话了:“……806,就是这里。” 还好,还好,季山青在心里默默地庆幸了一句。 从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二人组里。那个男人走上了一步,轻轻敲了敲806的门,声气像变了一个人:“崔大姐,你开开门,我是小胡。” 他的话音落下去以后,走廊里就静得仿佛死了一般。 季山青从806前经过了两次,都没意识到里面还有人——现在听起来,也确实没有人住的样子。 女人低低地咕哝了一句“给脸不要脸”。好像一点儿都不奇怪似的,男人又顺着门缝说了一句:“崔大姐,上次你嘱咐我的事,我去替你问了。” 几乎就在他刚刚掐断了话头的下一秒,806里边的木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小、小胡啊,”一个口音颇重,吐字含糊不清的厚浊女性声音,带着几分害怕和期待地辩解道:“我……我刚才睡着了,没听见你敲门。怎、怎么样了?” “你先开门,我们好进去说,”男人显然压根没有听她不住口的喃喃解释,“这是我同事,不怕。” “诶诶,好,”伴随着防盗门锁的“咔哒”一响,这个崔大姐有些窘迫地打开了门——接下来只听“咕”地一声,楼下的走廊里就没有了动静。 季山青愣了愣,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林三酒;刚想用口型问问她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却又立刻闭上了嘴。 ……借着楼下昏暗的手电光,他勉强能看清楚,此时主人正蹲坐在楼梯台阶上,一手紧紧抱着膝盖,一手放在嘴里啃指甲。 季山青垂了垂眼皮,什么也没有说,又转回了头。 楼下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重物正被拖拽着走——想了想,他到底还壮着胆子,探出头去飞快地瞥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在快得连景物都晃花了的那一眼里,他什么有用的也没瞧见,隐约只看清楚了一扇大敞着的门,一个后脖子上肉皮一叠一叠的光头,以及……一个短发女人的双眼。 意识到这一点时,季山青浑身都凉了。 “喂,我刚才好像看见楼上有人。”带着几分疑虑,那个女人在楼下说话了。 “这不是太正常了吗?”男人应道,“这栋楼里都他妈是人。” 女人沉吟了几秒,“……好像有点不太对,不像是我们认识的。” “那你就上去看看!”男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但是快点,还有好多活呢。” 就在季山青头发根都乍了起来,回身拼命推了林三酒几下、催她快走的时候,楼下的女式皮鞋声又停住了。 “算了,”她好像对上楼查看这事也提不起劲,“你说得对,难道还能多出人来吗。” 季山青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顿时不敢再动了,也连忙拽住了刚刚站起身的林三酒手腕——他此刻身子窝着,【能力打磨剂】夹在胸腹间,由于怕光芒泻出去而不得不维持着一个很难受的姿势,很快额头上就冒了汗。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和那对男女手中的手电光芒一起,渐渐地彻底消失在了楼道里。季山青身子缩成一团,半晌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足足等了近十分钟,见再也听不见楼下的声音了,他这才呼了一口气,将【能力打磨剂】从衣服里掏了出来,站起了身。 身边的林三酒,忽然在一片银光里,缓缓地、近乎僵硬地朝后扭过了头去。 季山青浑身忽然抖了一下,也慢慢转过了目光。 一张陌生中年女性的脸,正静静地挂在季山青的后脑勺处。一丝血从她额头上滑了下来,眼睛半眯着,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崔大姐。 “你这姑娘挺谨慎的嘛,”刚才那一个自称“妈妈”的女人,嗓音柔柔地在他头顶上笑了,“我们俩在这儿看了你十分钟,你才站起来了……嗯,这个是你朋友吗?” “真不错呀,你们两个看起来都年轻紧实,脂肉均匀……”光头舔着嘴唇说。(未完待续。) PS: 诶,刚刚看见@肚dumdum又给了我一个和氏璧,感激不尽~!你说,这加入一个宠物群,咋还挺花钱的呢是吧!诶嘿嘿嘿嘿!最近每天都有人打赏,我回想自己哭订阅的嘴脸,莫名觉得有些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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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真是多亏你们了,”那个陌生的女孩子向前走了一步。与她肩并肩地从狭窄的走廊里穿行了过去。“要不是他拖住了那两个魔头,给我制造了跑出来的机会,恐怕我也会落得跟崔大姐一样的命运呢。” 【能力打磨剂】被季山青揣在了怀里,透出来的光芒迷迷蒙蒙,一明一灭;但就算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林三酒依然将这个女孩子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一头顺滑的黑发下,她一张白皙的面庞柔和得如同夏日湖水。论五官,或许她还算不上多么美貌,然而她的眉眼却生得十分清澈舒服,气质里带着一股柔柔润润的甜味,叫人愿意将目光久久地在她脸上流连。 为了礼貌,林三酒还是很快转开了目光:“你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不等女孩子说话,季山青抢先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什么?”女孩子侧头问道。 季山青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轻手轻脚地将每一扇经过的户门都查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在林三酒忍不住想问的时候,他这才忽然出了口气:“算了——我的猜测也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让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女孩子“唔”了一声,往林三酒身边凑了凑,轻声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朋友又把我们带回来了。我是真不想回到这些楼里了。” 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季山青正好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弯下腰去,将【能力打磨剂】的光芒对准了门锁。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林三酒却莫名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亲切感。好像自己跟她很熟悉似的;带了点安慰意味地,她朝女孩子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你在干什么?” “咔哒”一声,刚刚被季山青打开的门锁。替他回应了这个问题。 “我先进去看看,”他一把拉开了门,谨慎地先一步迈进了门里:“……藏一滴水最好的地方就是大海。这儿虽然算不上大海,但是躲进来以后,那两个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找到我们了。” “门没有锁吗?”林三酒拉起了女孩子的手,有点慌张地跟了上去。 “看样子是没锁紧。大概是关门的人太匆忙了。”季山青一边应道,一边小心地举高了【能力打磨剂】,银白的光芒挣脱了束缚,登时照亮了几人眼前的一片地方。 按理来说,进门的地方应该是客厅才对;不过这个客厅什么样,现在是谁也看不出来了——因为目光所及之处,都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布。 住在这儿的人想来是费了很大劲,将地板、墙壁、家具,全部用各种各样的布淹没了,被子和枕头都被铺在了地上;整个房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布料的海洋,若不是脏脏旧旧,看起来应该会更柔软。 “……在这不要动,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季山青对林三酒二人嘱咐了一声,随即走进了房子深处。 好像在不久之前,自己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林三酒恍恍惚惚地想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腿会一阵阵发软,就像是剧烈奔跑了很久似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蹲在了地上。 “就让他一个人进去,你放心吗?”那个女孩子也蹲了下来,轻轻地问道。 林三酒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明白她的意思,女孩子瞥了她一眼,也就不继续问了。 季山青这一去,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回来;二人在静默里等了一段极漫长的时光以后,林三酒才忽然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现在还有意义吗。”女孩子叹了口气,冲她笑了一下:“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该叫她什么好呢?林三酒皱眉想道。 在漂浮着灰尘的静谧空气里,她的思考过程仿佛度过了永恒一般的长度。 终于,季山青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断了她的思绪——就像是凭空中响起一道雷似的在她耳中炸了一下,林三酒身子一震,忙站起了身。 “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人。”再次走出来的季山青,神色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疲惫:“我们就先躲在这里吧——姐姐你先坐下,我去锁门。” 刚走了两步,他又神情严肃地转头对二人说道:“……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来,行吗?” 身边的女孩子点了点头,见他一转过身去,立刻轻声地在林三酒耳边问道:“……里屋真的没有人吗?” 她愣了一下。 “你是什么意思?” 正在锁门的季山青一抬头,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林三酒没听清;因为女孩子正在同一时间,低声对她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里面走过去了一个人影。” 林三酒一惊,心脏在胸膛里一鼓一鼓地跳。她疑虑地瞥了一眼季山青的背影,刚想叫他,立刻又闭上了嘴。 不对,不对,他刚才只是检查了一遍里屋,就花了那么久……有点不正常。 “他把我们撇在外面,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我觉得他有些事没有告诉你。”女孩子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要我说——啊,你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抬头。林三酒眼角的余光正好捕捉到了一个黑影——那浓浓的黑影在主卧室的门边一闪而过,从门缝间投出来的影子被拉得变形了,但确确实实是个人。 里屋真的有人。 林三酒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来,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她发出的响动立刻引起了季山青的注意,后者站在防盗门边,有几分狐疑地盯着她问道:“姐,你怎么了?”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了看里屋,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好像没锁门。”女孩子走上来。轻轻地说。“……不锁门,万一那两个人来了怎么办?” “对啊……”林三酒被她这一提醒,也注意到了季山青身后的防盗门。她说的没错,门锁没有划上。他也没有碰那条防盗链,仍然让它晃晃悠悠地在门上垂着——“你为什么没锁门?”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季山青忽然低下了眼睛,好像因为心虚而不敢跟她对视一样:“你先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错,他绝对有问题。他毕竟年纪还太小了,不知道怎么伪装…… 林三酒绷紧了神经,慢慢地坐了下来。 下一秒。伴随着门锁的一声响,防盗门骤然被拉开了——即使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还不等她与女孩子反应过来,季山青已经先一步跨出了门口,“当”地一声关上了防盗门;林三酒刚刚跳起来,朝门口扑过去的时候,从门锁里就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她被反锁在房子里了! “季山青,你干什——”她双手握住了防盗门上的栏杆,才刚刚骂了这么一声,紧接着只听身后女孩子惊叫了一声“有人!”,便忙转过了头去。 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了房内的人——不是一个人。那是三三两两站着的沉默人群,被笼罩在阴影里,不发一言地望着她。 最靠近门口的人,身子动了,往外迈了一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他身后的人群都动了,慢慢地涌出了卧室。 “怎么办,”女孩子惊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把拽住了林三酒的衣角:“那些人是谁?” “那些人是谁?”林三酒立刻转头,在惊惧和慌乱下,冲还站在门外的季山青怒吼了一句:“你把我们两个关在这里要干什么!” 季山青却没说话。 透过栏杆,他举高了【能力打磨剂】,望着林三酒的眼神里竟然泛着一丝苦涩。过了几秒,他才低低地柔声道:“姐,你说两个人……还有一个在哪儿呢?”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没有听懂。 “从始至终,就只有我和你二人而已……”季山青好像生怕声音大了会刺激到她似的,轻轻地说:“在我进去找钥匙的时候就确认了,你果然一直都在跟空气说话,就好像还有第三者在场似的。可是现在这个房子里除了你,没有别人。” 林三酒猛地扭过头去,那个女孩子仍然站在那儿,每一丝害怕的纹路都如此真实;从卧室里走出来的人影,一个接一个地渐渐占满了房子,离她越来越近了。 “怎么可能,你不要骗我——” “姐,我知道你大概不会理解,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把话说完了才能走。”季山青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一把脸。“你看见的东西都不存在,你之所以会看见他们,是因为你现在精神失常了。所有住在这些房子里的人,都跟你一样……我现在出去,从外面吸引那对进化者的注意力——他们虽然没有使用能力,不过我猜也是进化者吧——所以他们短时间内,不会一间房一间房地搜人……相对而言,你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都是安全的。你现在没法自己撬开门锁,所以不如就好好在这呆着,等我回来。” 吸了一口气,季山青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茫然而惊恐的林三酒,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低说道:“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要把所有没有能力又得了精神疾病的人都养在房子里……我这次出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答案。但是……假如我没回来,当你听见有人开门或者叫门的时候,一定要跑,从卧室的窗子里翻出去。” 礼包显然也在害怕,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冰凉手指,握住了林三酒伸出来的手;顿了顿,他才轻声说了一句。 “姐姐,我走了。”(未完待续。) PS: @武烟落,谢谢你的和氏璧,就这样又欠了你一更……抹泪。拦你是因为我和氏璧债务实在太多了,我还不起了(啊啊啊),但是你的打赏又给了我个机会,让我今天继续在销售榜上吊车尾了一天……谢谢你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谢谢几重烟雨の渡^卿城、大紫魈儿、小爷要坚挺、蛋孙、流紫熏衣、夜里服炒面、桥本汉子、幽灵无心、tohfrs、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风霁月家的爱子、幼儿园大姐大、mikasayou、小Lily等大家的打赏,以及谢谢pepermint、NomiGui、KRAY鸭鸭、苹果花茶、风姿云白、Ysky、允许登录、wjf1414、三孔插头、西木野推土姬、泰汨、阡梨、小小風、草莓、你的某某某等大家的月票,今天的月票党特别多,实在装不下了,有点愧疚……不是说月票给三渣打赏给我吗?(评论区我看见了哈哈) 411 这次没错 季山青的视角2 @@当季山青掉头冲下台阶的时候,从他身后的房子里正巧爆发出了林三酒近乎歇斯底里的一声怒吼——“你别过来!” 他的脚步不由顿了顿。 听起来@@ 412 林三酒的视角3 林三酒蹲在地上,望着不远处的女孩子,歪了歪头。 在她恍惚的记忆里,不管是末日世界,还是红鹦鹉螺这个中心十二界,仿佛都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同一时间里有千百个念头正在齐头并进,想抓住哪个也抓不住;她只能茫然地站在自己脑海中央,看着汹涌的思潮奔腾流过,瞬地消失成为一段一段的空白。 林三酒觉得,她的思绪之所以会这样断断续续,全都是因为大家实在太吵了。 “你们安静一点!”她猛然一挥手臂,朝身后数十张或者陌生、或者熟悉的脸吼了一句,“不要同时出声,你们没看见吗,她正打算跟我说话呢。” ……短发女人本来已接近了她的身边,林三酒这突如其来地一挥手,顿时叫她住了步子,上下打量了林三酒一会儿。在确信了她果然是一个精神病患之后,短发女人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 “姐——” “我不是说了吗,安静一点!”林三酒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心浮气躁地喊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了那个女孩子。“你说吧。” 这个女孩子跟刚才已经长得不一样了。下巴好像尖了一些…… 但老实说,林三酒自己也不记得刚才她到底长什么样了——只是不管她的样子怎么变,林三酒总能够知道,她就是她。 ……只是她到底是谁呢? “你不记得我了呀?”女孩子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你在伊甸园见过我的。” 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尖利的笑——紧接着是一个听起来很像是季山青的吼声—— 一阵风从脸颊旁边擦了过去,林三酒突然神经质地一抬头,喊了一声:“……礼包?” 只是才刚刚抬起头,她就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皱眉想了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叫了一句“礼包”,只是她随即就想起来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冲女孩子一点头:“……对了。你是梨桃。” “你终于记得我啦。”梨桃甜甜地朝她笑了一下,身后朝林三酒身后一指。“……你看,我把女娲也带来了呢。” 林三酒茫然地回过了头去。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她的头顶猛然飞了出来。直直朝另一个方向落去;季山青喘着粗气喊了一句“你滚远一点!”,随即又矮下身抓起了一块砖头——这一切,都像是从林三酒的视网膜里被过滤掉了似的——她仍然静静地蹲坐在地上,回过头,与身后的人四目相对。 女娲的面容被笼罩在一层阴影里。月光透过黑塔顶层的落地窗映进来,柔柔地照亮了她并拢在身前的双手。林三酒转头望了望,梨桃已经不见了——落地窗外,是战火四起,浓烟滚滚的伊甸园城市。 ……我是什么时候又回来的? 她的念头每钻深一点,就会叫大脑都隐隐发疼;林三酒忍不住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随即轻轻发出了一声呢喃:“……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尽管瞧不清面容,但女娲的声音仍如记忆中一样,微微地泛着凉。“你的腿疼吗?” 我的腿? 林三酒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答道:“我觉得我不疼。” 月光下的剪影点了点头。线条与阴影逐渐变化交融起来,黑塔顶楼里逐渐多出了一处造型俗气的花坛。银白的光芒将女娲的双肩点亮了一条银边,她的声音轻轻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你知道我在哪儿的,对吧?” 林三酒点了点头,感觉到身后猛地又起了一阵浪潮般的喧嚣——这声音震耳欲聋,好像能直达大脑一般——她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低低地、痛苦地叫了一声。 “你来不来找我?还是要在这儿呆着?” “你来不来找我?还是要在这儿呆着?” “你来不来找我?还是要在这儿呆着?” 在远处几十个人的沉默注视下,女娲的问话忽然一遍遍执着地回荡起来,一遍遍捶打着林三酒的脑子,一时间她能听见的声音只剩下了这一句话——她没来由地心慌意乱起来。甚至带了几分愤怒地朝面前的女娲吼了一声:“我不走!” 下一秒,她只觉视线一花,女娲的模样不知何时浅淡了下去,逐渐变成了一张隐隐有些眼熟的短发女人脸。这张脸是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林三酒甚至能看得清她皮肤上的雀斑,鼻腔里也充斥着她身上一阵阵刺鼻的生腥味道。 “放心吧,你哪儿也去不了了。”短发女人朝她咧开了嘴,露出了嘴唇下血淋淋的牙龈,鲜红色又一次染满了她的齿缝。“要不是你的这个同伴,你完全可以多活几天。在身上多添几斤肉的……” 顺着她的目光,林三酒扭过了头,看见不远处地面上倒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在失去了神智和力量之后,他的双手此时正无力地搭在了胸口的衣服上,仿佛还在尽最后的努力想要按住飘落下来的碎片。 与身后那数十张始终跟随着她的人脸相比,她隐约知道地上躺着的人与她认识的时间还不长——然而当一小部分的林三酒觉得莫名疑惑时,另一个她却同时感觉到了一股一股如海浪一样袭上心头的愤怒——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渐渐地红了,死死盯住了面前的短发女人。 ……她的腿不疼。 一道银灰色的光在昏暗中一闪而现,直奔着林三酒的胸腹而来;短发女人面容扭曲地笑了一声“我最爱吃下水”,随即脚下踏前了一步,整个人朝林三酒扑了上来。 就像在前排观看一场球赛似的,女娲和梨桃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切—— 连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快。 迅捷地一侧身避过菜刀,她浑身的肌肉都仿佛刚刚从一场沉睡中苏醒了过来;叫人战栗的电流瞬地从每一根血管里打了过去,好像有另一个自己接过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林三酒在那短发女人收势不及时身子一低,一脚已经重重地踹了出去,正中她的小腿胫骨。 当那短发女人嚎叫一声跌倒在了地上时。林三酒又停住了。 她带着几分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忽然想起朱美还一个人在家,不知道她家空调是不是也坏了——就在林三酒正要掉头就走时,女娲的影子忽然从背后踏上一步。投在了她眼前的地面上。 “如果你不来找我的话,那就好好想想吧。”她温凉的声音就像一只手,轻轻抚摸过了林三酒的耳廓。“……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妈的,明明都他妈疯了。怎么反应还挺快?” 短发女人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液混着血丝落在了地面上。林三酒恍恍惚惚地盯着那几条看起来仿佛发黑了似的血丝,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起了半个残念——长期只摄入单一肉类而引起的维生素缺乏。 “你放心,剥光了你的皮以后,我保证会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尝一块你的肉……”短发女人五官拧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狰狞模样,在地上慢慢放低了身体。她的四肢平平地搭在了地上,如同一只巨大的壁虎或蜘蛛一般,颈骨高高地后翻了起来。 林三酒望着她的眼神空空荡荡,好像根本就没在意、也没看见她。 “我懂了。”她朝身边的空气点点头,神色郑重:“……你的确曾经告诉过我。潜力值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种精神强度。” “疯子果然就是疯子,”短发女人嘿嘿冷笑了一声,四肢迅速挪了几下,不进反退,与林三酒拉开了一段距离,随即猛地冲了上去—— ……当季山青缓缓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时,从他模糊得像泡过了水一样的视线里,正好划过去了一个硕大的黑影;紧接着一声重重的“砰”,震得地面都抖了几抖——他急忙紧紧地将后背按在了地上。双手抓住了胸前的衣襟,过了半秒,这才微微地转过了头去。 四肢仿佛都已经扭曲错位了的短发女人,倒吸着冷气。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就像一只虫子摆动触须似的,她胳膊在空气里无助地挥舞了几下,这才勉强立直了身体。 这一次,从她嘴里流出来的血,可不仅仅只是一点牙龈血了。 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短发女人一眼也没有扫地上的季山青。只是一脸惊怒地盯着另一个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林三酒高挑的身影,正笔直地站在季山青混沌成了一片的视野里。 同样的惊喜和失望,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礼包嘴唇动了动,随即又谨慎地闭上了嘴,然而他的双眼却随着林三酒靠近的每一步,而越发晶亮起来。 “潜力值的本质,是一种精神强度。”林三酒在走近的时候,低头朝他说了一句,随即面无表情地抬腿迈过了礼包。 季山青唇边的笑容凝固住了。 “潜力值的本质,是一种精神强度。” 她轻轻地又重复了一句,这一次,短发女人已经就在不远处了。 季山青忙不迭地按住衣服,从地上坐起了身,紧紧地盯着林三酒的背影。她刚才那一句轻轻的嘀咕,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在他心里不断地回响着—— 所以说,患上了精神疾病的进化者才会失去了他们所有的进化能力! 作为一切进化能力的基础,如果潜力值受到某种影响而消失了的话,自然也就根本谈不上别的了。 只不过…… 季山青疑惑地抬起眼。 “我,非常,非常地,”林三酒望着短发女人五指成爪地朝她抓了过来,用一种平静得不正常的语气说道:“……讨厌你。” 那一只青筋毕露的手,甚至还没等挨近林三酒,便在空中被硬生生地接住了;一手握紧了短发女人,在她惊怒惶恐交加的眼神里,林三酒表情平淡地一转胳膊—— 即使是躺在十多米外的季山青,都清楚地听见了骨节拗断时那一声叫人牙酸的“咔哒”。 手臂在尖声嚎叫里软软地垂了下来,短发女人的额头上迅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再次扫向林三酒的眼神全变了,显然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精神失常的疯子竟然拥有这么可怕的战斗技巧—— 连季山青也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短发女人竟然掉头就跑了。 林三酒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终于在一幢居民楼后一闪而过地消失了,却始终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女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梨桃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即转身走进了人群里。刚才只有几十个人的人群,似乎不知何时又壮大了一圈;但至少他们此时都沉默了下来,不再用千百个声音同时塞满自己的大脑了—— 林三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套在一双靴子里的脚。 她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好像从三楼跳了下来…… “姐,姐!” 一个听起来有几分耳熟的声音,突然一下子传进了耳朵里;听起来,说话人大概已经叫了她好一会儿了——林三酒缓缓地转过了头去。 “姐,你拿上这把菜刀,去那边的车里割几条安全带,”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体力消耗过大,季山青喘着气朝她笑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现在需要把衣服系起来。” “对,”林三酒应了一声,立刻捡起了菜刀,嘴唇动得飞快:“你的衣服不能坏,你的衣服不能坏……” 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了汽车,季山青终于低下头,控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 所有暴露在这个世界空气中的食物,都会叫人患上精神疾病;从而从根本上,彻底摧毁所有进化者的一切能力。 这也就是说,连进化出“精神病抗体”这种能力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几乎所有来到这个世界的进化者,都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潜力值——没有了潜力值,还谈何进化? ……然而,林三酒是一个成长型。 望着手里拿着几条安全带向自己走来的主人,礼包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在“荤食天地”里每存活下来一秒,林三酒就会缓慢地增加一点点潜力值。季山青不知道这一点点新增加的潜力值能够存留多久、会不会也随着精神疾病而消失,但是只要有任何一点儿潜力值,就代表林三酒有生成抗体类能力的希望。 ……如果,他们能够存活下来的话。(未完待续。) PS: 啊啊啊今天赶死线赶得太靠近了我好害怕!精神强度这个设定如果不记得的,你们回头看绿肉瓜拿了39潜力值那里…… 今天居然不知不觉又收到了gloriaq的一个蛋糕,谢谢你!你是新读者吗?你咋知道我最爱吃蛋糕!我还以为最近写得不太好所以没人看,但是你们又这么慷慨地满足我的虚荣心,我都不谦虚了…… 谢谢A阿斯塔罗特(还有你拼命安利的心意)、花夏眠、wjinzheng、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困吃一生悬命、旧恨无可灭、凌梓梦、KRAY鸭鸭、大紫魈儿、啊啊啊啊阿切等大家的打赏,还有茶香书香红袖添香、lxysnoopy、峰见月、袅袅如烟、junko2011、Pink〃青、狠灬辉煌、茜茜茜茜茜茜、无唯0、未央青、燕燕于归、微微一笑721、requirements等大家的月票! 太近了,我害怕嗷嗷嗷 413 黄……胖雀在后 按照季山青的推测,现在的林三酒应该刚刚生出了一些新的潜力值。 当出现新生潜力值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会好一些——虽然精神状态仍然是混乱不清的,也常常会突然扭过去头跟空气说话,但至少她能听明白季山青的意思——假如人是一台机器的话,那么现在的林三酒就像是一台常常花屏死机、系统崩溃,然而好歹还算能够勉强运行的旧电脑。 “你按住这儿,对对,不要松手……”季山青眼也不敢眨地盯着林三酒的手,一边小心地抬高了一点身体,一边将车用安全带在自己身上牢牢地捆了两圈,在末端打了一个结。或许对于一个活人来说,捆得这么紧会造成呼吸困难;不过当破碎的衣服都被固定住了以后,礼包反而松了口气。 由于外包装被损坏而带来的影响,现在暂时都消失了;他从地上爬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看着外衣在安全带的空隙之间摇摇欲坠的样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也许可以找个外衣穿上……季山青想了想。再套一层包装,会更安全吧? 他诞生的初衷,就是被拿来拆的,所以在他不知从哪儿继承下来的知识库中,根本没有与自己外包装相关的讯息,所以一切都只好靠猜。 “姐,咱们去——”主意已定,礼包一转头,登时吓了一跳:“姐?” 在他刚才沉思的工夫,林三酒不知何时已经自说自话地走出去了老远——季山青哭笑不得地连忙跑了上去,好不容易将她的脚步拉住了。 只不过,拉住了人还不算完。 在林三酒的要求下,他不得不面对着一团空气点头鞠躬地道歉:“……对不起啊,我姐姐不能跟你去看烟花了,我们现在要去居民楼里找衣服穿……” 说着说着,他简直觉得自己都像是个精神病了。转头朝主人叹了口气,季山青问道:“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林三酒点点头,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跟着刚才那女人的血迹走。” 季山青一愣。低头一看,果然发现短发女人逃跑时所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血迹,在昏暗的月光下几乎融没在阴影里,险些就会忽视过去。 ……假如顺着血迹追上了那个短发女人。那么正好可以解决掉她,以免后患;如果她早就跑得没影了也不要紧,因为瞧那血迹的去向,正是通往一幢居民楼的。 “姐,你不是跟我说堕落种都长得特别恶心吗。”季山青拉着林三酒往前走,也不去管她能不能回应自己了,只是嘀嘀咕咕地抱怨道:“……那女的除了趴下的时候看着不太正常,除此之外不也还是个人样么……这也太难分辨了。” 林三酒果然没有答话,只是眼神涣散地跟着他走。 只要她不发狂、不乱跑,那么情况就还不算坏;之前让她呆在居民楼里等过这段时间的主意,现在看来也还很有可行性——只不过要先确认好没有后患才行。 季山青刚刚想到这儿,忽然感觉后背被人一拍;刚一扭头,正好撞见了林三酒一张凑近后被放得非常大的脸:“……任楠说,前边好像有动静。” 心里一跳。季山青登时住了脚步。四周看了一圈,一把将她拉到了两栋楼之间,在一个大型垃圾桶后头蹲下了身子;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回头低声问了一句:“这个任楠还说什么了?” 从刚才对战短发女人的时候,他就隐隐看出来了:林三酒在过去积累下来的战斗素养、意识、直觉,似乎并没有随着患上精神疾病而完全消失——再说,就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患者,有时也反而会比正常人更敏锐——这些东西,似乎此刻都以另外一种形式。真实地存在于林三酒的视线里。 也正是因为这样,季山青才立刻躲了起来。 “我不知道,”林三酒摇了摇头答道,“他的嘴巴里扎着一把刀。很难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扎着刀……季山青叹了口气。 主人的精神分裂症状毕竟还在,或许战斗直觉什么的仍然敏锐,只是要分清哪些是臆想,哪些是事实,恐怕却很难了…… 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想往外走的时候,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脆响——季山青一惊。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沉闷的重响,狠狠地撞击在了地面上。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犹豫了半秒,季山青还是悄悄地从墙后探出去了一双眼睛。 倒抽了一口饱含痛苦的凉气,短发女人伏在地面上,半天都没能动弹一下。只有她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翻了起来,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楼上——正当季山青好奇她在看什么的时候,一个黑影正好从破碎的窗户里也跟着翻了出来,“咚”地砸了下来。 刚刚挣扎着坐起来的短发女人明显瑟缩了一下,露出了她一边深深塌陷下去的肋骨。 即使没有多高的战力也不难看出来,她此刻显然又添了新伤——嘶嘶地抽着气,短发女人盯紧面前的黑影,声气低低地道:“……等,等等,是我不对,但咱们好歹搭档一场……” “滚开点,”黑影开口的时候一抬头,季山青立时看清楚了他脖颈上层层叠叠的光头。明明他在不久之前还与短发女人一起携手攻击礼包,此时声气里却充满了毫不在乎的讥笑:“……你打断了我一根肋骨,当然是你不对。正是瞧在搭档一场的份上,我没动心思吃你,你就应该庆幸了。” 说到这儿时,他突然顿了一下,仿佛被自己的话给提醒了似的——只是看了一眼短发女人干枯削瘦的模样,光头想了想,到底还是毫无兴趣地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随着他的脚步,他肩膀上扛着的死尸头、肩、双手都一晃一晃地,逐渐远了。 “快啊。姐,”季山青用压得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同时还拼命朝楼外使着眼色:“……你再不上,那光头就走远了!” 偏偏这个时候。林三酒那一点新生的潜力值似乎又消失了——刚才替他割安全带时的神智,现在在她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有的只是一片涣散的茫然;在她愣愣地与季山青对视了五分钟,后者终于放弃了追上光头的想法。 “你不想抓光头也行,”礼包仍有点不甘心。谆谆诱导她:“……地上不是还有一个呢吗?你把她抓来,好不好?” ——此时那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又被盯上了的短发女人,好像因为受伤太重,即使光头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也依然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林三酒朝礼包眨了眨眼,终于说了一声“好”。 还不等季山青高兴,随即只见她弯下腰从地上抓了一把灰,随即伸到了他面前,嘴里还朝着身边的空气说道:“噢,我也不知道他要这个干什么……” 季山青简直快被她气得不会说话了。使劲抹了一把脸。 就在他严肃地盘算起自己上的时候,短发女人忽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咆哮——又像是愤怒,又像是挫败,却又带着一些侥幸般的兴奋,她一撑还没有断的手臂,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宣宣,”短发女人抬起头,朝楼上开口喊道——她声音虽然抬高了,但语气却变得异样地温柔。“宣宣,你听得见妈妈的声音吗?你要是听见了的话。就下楼来一趟。” 楼上不知哪一层顿时响起了一阵说不好是什么的杂音,侧耳听了听,季山青抬起了一边眉毛。 “你快下来啊,我知道你听得见的!”短发女人等了一分钟。就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冷了一点:“宣宣,我受伤了,只有你能救妈妈……” 她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地骗一个精神病患下楼来?季山青疑惑了。 “我、我不去!”从楼上猛然响起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男音,听起来最少也有四十了:“……妈妈又在骗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了,你终于要咬我了?” 短发女人顿时拉下了脸。厉声吼了一句,甚至都有些破音了:“你如果不下来,就是做错事了!” 随即她又立刻软下了声气:“妈妈受伤了,走不动,你来背我一下就好。” 说完了这句话,短发女人有些控制不住似的吸了一下口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后的软硬兼施起了作用,楼上那个四十岁的“宣宣”,随即又没了声音;短发女人似乎这一次成竹在胸,也不再继续催了,只是趴伏在原地喘着粗气。 过了半分钟,楼道里逐渐响起了一个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越近,短发女人脸上的笑容就越大;她抹了一把嘴边的血水,与季山青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了楼门——脏锈斑斑的铁门终于被拉开了。 短发女人与躲在暗处的季山青同时又是一愣。 “你……你不是宣宣。”她看起来吃了一惊,只是想了想,又似乎立刻下定了什么主意,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招手朝那来人笑道:“是个人就行……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个好不容易才从门后挤出来的,正是林三酒二人刚一传送来时,所见到的肥胖男人。 看起来足有三百斤的肥胖男子,近乎呆滞地看了短发女人一眼;粗重地喘息了几声,他十分费劲地挪动着两条仿佛米其林人一样肉柱腿,果然朝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这几步路,已经就把他累出了一头油汗。 “糟了,那个女人好像对他没怀好意。”季山青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奇怪了,他好像不在这栋楼啊……算了,姐,你现在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 只是此时的林三酒情况忽然又糟糕了下去——她沉浸在了一阵无声的、激烈的、却又歇斯底里一般的笑里,这笑毫无来由,却彻底占据了林三酒所有的注意力;一时间她肩膀抽搐着,眼角也泛出了泪花,根本连看都没看季山青一眼。 眼看着主人是指望不上了,季山青咬紧了嘴唇。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站出去的,是风中飘来的、短发女人呼哧呼哧的一句笑:“……来,你过来,对,再靠近一点……哈哈,那个傻X,还不知道吃了人肉伤就好得快些呢……” 假如主人神智还清醒,她绝不会允许堕落种有这么做的机会的—— “等等!” 随着礼包这一句清亮的喊,他人已经冲了出去。当然,季山青并不傻,早在冲出去之前他就盘算好了:那个短发女人毫发未伤的时候,以他的身手来说就足够周旋一会儿的了;现在她躺在地上连动弹一下都很吃力,真要对上了,季山青也能肯定自己八成不会吃亏—— 短发女人看起来完全没有意料到,在不远处还藏着人;藏着人不说,竟然还是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始作俑者之一。 目光刚一落在季山青身上,她的表情顿时变了;在四下一扫、没有见到林三酒的影子之后,短发女人立刻挑起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来。 “好啊,来吧,用你的肉填上我的伤口……” 她尖利而虚弱地才笑了半声,顿时就跟不远处的季山青一块,忽然凝住了。 过了好几秒钟,季山青才愣愣地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背后去——还始终有些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短发女人其实生了一个对于女性来说很不错的脖子,纤细修长,好像一把就能握住似的。 或者应该说,一口就能咬住。 如果不是那个肥胖男人的嘴巴大张至了极致,肥厚的嘴唇从后彻底抱住了短发女人的脖颈的话,季山青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女人似乎挣扎着想要看清楚自己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的一双眼里只剩下了眼白——很快,就从她的脖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了鲜红的血。 “第七个,”肥胖男人含混不清地说道,嘴里还含着一块刚刚撕咬下来的肉皮,嘿嘿地笑了。(未完待续。) PS: 最近订阅掉到了裤衩下了,打赏却天天有,这说明我写崩了还是没写崩……@也弋,又是头一次看见的读者呢,谢谢你支持我的一片心意,诶嘿嘿,不知道你看到哪里了?赶上进度了吗?高兴而疑惑~ 今天陪妈妈去打针,所以又赶了一次死线……目测我和死线天造地设,外力不可将我们分离…… 谢谢大紫魈儿、mikasayou、面包牛奶的小屋、我孙、azi、书友151214084614658、英国狐狸、澹台清珞、温水、和夜夜夜、左屏翊、等几百万人等大家的打赏,还要谢谢飞天樱花、踏雪行鸽、海棠晕娇、花妖、Hazelin、麋鹿米露、不可知晓、呼呼是只猫、默也、traveller漫漫、Marciaa、maishuliang、何其无辜等大家的月票! 414 Hunter & Hunted 人皮看起来是很韧的。 连着皮下丝丝拉拉的半块血红生肉,男人一口将它吸进了嘴里。肥胖硕大的两片嘴唇合拢了,由于刚刚撕咬下来的皮肉十分厚韧弹牙,他“吧唧”、“吧唧”地嚼着的每一下,都会从嘴角里挤出来一泡血。 血顺着他层层叠叠的下巴流了下去,很快就不见了,被淹没在了他的肥肉里。 ……响亮的咀嚼声,在沉静的夜里听起来是如此清楚。 季山青很想挪开目光,但是眼睛却被像被黏住了似的,牢牢地固定在正在吃肉的胖男人嘴巴上;脚下无意识地踉跄退了两步,他“砰”一下撞在了什么人身上。 这一声响,仿佛立刻惊动了肥胖男人似的,他立马抬起了头,眼睛陷在一脸肥肉里,眼神混乱而直勾勾的。季山青神经一跳地迅速回过头,见身后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口气——然而却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好像也是个疯子,”见那男人又低下头啃了死尸一口,他低声地对林三酒说道,尽量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他在干什么?”林三酒歪着头问道,清亮的声音在此刻真是太不必要了。 还不等礼包说点什么,只见那肥胖男人忽然抬起了脸——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看起来他都做得十分吃力,真叫人难以想象他刚才敏捷地咬穿了短发女人的脖子——“我在吃糖啊,”他嘴里含着一包刚刚嚼烂了表皮的人肉,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随即往地上啐了一口皮。 ……还沾着唾液和血的人皮上,生了几个小红疙瘩;疙瘩已经被牙齿咬穿了,留下了一道痕。 季山青刚刚感觉到了一阵恶心,只听林三酒又问了一句:“……什么糖?” “我好像见过你们一次了,”肥胖男人话头一变,“……你们既然是新来的。就跟这里的前辈们打声招呼啊。” 季山青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反应——那个时候,他嘴里不住地说“你们又来了,没完了”之类的话;看起来,应该是把他们两人也当成了他幻象中的一员。 “墨西哥。墨西哥,”肥胖男人的语句逻辑显然还不如林三酒,刚才那一句还流畅着,下一句马上就不行了:“过生日,小马。打破了有糖。这些人,也是马,打破了,也有糖。” 花了季山青好几秒钟,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见肥胖男人只忙着从短发女人尸体上撕咬皮肉,一时间似乎不会来攻击自己,他便小心地问道:“……你吃了七个糖?怎么吃的?” “超级马里奥,”又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蹦出来的词,肥胖男人在嘴里满满人肉的情况下,依然很有兴致的样子:“叮咚!” 精神病的逻辑。大部分情况下都很难理解;或许是这个男人在无意间见到堕落种吃人的场面,本来就脆弱的神经又受到了刺激,这才开始吃堕落种的……? 季山青能够想到的解释,也就只有这一个了;他等了一会儿,忍着恶心看完了肥胖男人“咕咚”一声又咽下了一口肉,对方才忽然口齿清楚、态度严肃地说了一句:“糖人喜欢找壮实肥胖的人,所以我要多吃,让更多糖人来找我。” “这些糖吃了有什么用?”林三酒的语气里充满了好奇。 季山青想到她此刻也同样神志不清,立马警戒似的拉住了她的手腕;要是主人也上去啃一口,他还不如现场自拆了的好。 这一次。他们却没有得到肥胖男人的回答。 警惕地扫了林三酒一眼,他好像生怕二人会上来抢他的死尸吃似的,肥胖男人拽着短发女人的手脚,将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将死尸翻了一个身。撕开衣服,他一头扎了下去,一口咬在了肚皮上。 ……季山青隐约记得,短发女人曾经说过一句“最爱吃下水”。 也许他也很享受肚腹上的肉,肥胖男人的动作开始急迫了起来,一口比一口咀嚼的速度快;季山青也不知道人类的牙齿到底能不能做到撕咬生肉。但是显然,肥胖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急,连头都不抬了,彻底把脸埋进了肠翻肚烂的一片血红狼藉里,看起来如同一头猪在吃食槽里的食。 这副景象,让季山青觉得自己以后十天的噩梦来源都有着落了——听短发女人说吃人肉,和亲眼看见的震撼力绝对不能同日耳语;他忍着战栗和恶心,转过身拉着林三酒就走:“姐,咱们快离开这儿吧。” 他不知道这胖子是怎么分辨“糖人”的,万一他发现己方二人不是他的幻觉,到时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好在这一次林三酒也乖乖地跟上了,没有凑上去问“糖是什么味道”之类的问题。 在夜空中飘荡着的“吧唧、吧唧”声里,二人脚步迅速地与胖男人拉开了距离。 “这个世界太古怪了,”季山青一边叹气,一边又担心起了自己的外包装问题;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仍然如同丧尸一般、正在专注埋头吃人的胖男人,低低地对林三酒说道:“……姐,我们还是找一个安静没人的地方呆过14个月吧,好不?” “为什么是14个月?” ……当这个声音从背后刚刚传进耳朵里时,听起来很有几分陌生。 季山青愣了一下,这才被同时涌起来的数个念头给牢牢抓住了心脏,让他甚至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为哪一个念头打冷战好了—— 二人住了脚步,季山青只觉脑子都有点木了,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后何时有人靠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肥胖男人居然能够在短短半秒钟里如此迅捷无声地跟了上来——然而最大的疑惑,还是眼下的这一个。 “你……你,”季山青终于明白了“舌头打结”是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不疯了?” 眼前的肥胖男人,尽管嘴边、脸上、胸前,仍然染着一大片一大片鲜红的人血,领口里甚至还挂着半截疑似小肠般滑溜溜的东西;但只需要看一眼他的眼神,恐怕便不会再有人以为他是一个精神病患了。 神智冷静清明下来的肥胖男人,静静地扫了季山青和林三酒一眼。他肥大的腮帮子仍一鼓一鼓地嚼烂了最后两口生人肉。面不改色地将它咽了下去;清了清喉咙,他这才慢慢地朝二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姑娘刚才不是问我,吃糖有什么用吗?”当他用这样一种平静自然的语调说话时,季山青真的几乎听不出来这跟刚才那个嗓音尖锐的人是同一个人了。 “……就是这个用处。”肥胖男人的笑容。将他的脸挤出了一道道的肉\沟,一叠一叠的肥肉立刻淹没了他的眼睛。“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暂时恢复正常了。” 拽着主人的衣角,季山青脚下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干干地咽了一下嗓子。这才问道:“……你吃的可是人肉。” 虽然理论上来说,短发女人已经是堕落种了,但是不管是她的外貌还是形态来看,都仍然是一个平常女人—— “她不也吃人肉吗?如果她不吃人肉,根本撑不到现在——既然是吃人的,就应该有被吃的觉悟。”巨大的胖子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似的,歪头打量了一下季山青:“……从世界末日以来的两年多,靠着这些食人族的肉,我的精神状态断断续续,时好时坏……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没有吃过人肉。却还保持了神智清醒的人。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怎么没有饿死?” 季山青咬住下唇,犹豫了一秒,又把“植物人”的说法搬了出来——没想到,肥胖男人居然立刻点了点头。 “唔,虽然有些难以想象,不过好像也只有这个说得通了,”他一双浑浊发黄的小眼睛,在肉\缝里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二人,笑道:“……你们总不可能是从天外来的嘛。” 大概是察觉了季山青的面色不对,肥胖男人立刻拍着肚皮笑了。在那一截疑似小肠被震得滑进了他的领口里之后。他摆了摆肥厚的手:“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们下手的。毕竟如果你们没吃过人肉,那么我吃了你们也没有用——” “没有用?”季山青皱起眉头,仍然斜侧着身子。仿佛随时做好了跑的准备。“怎、怎么回事……?” “到现在,你应该也多少有些了解了吧?”肥胖男人也露出了一排血淋淋的牙,染了一嘴的红:“自从那个什么地穴颗粒从地底喷发、进入大气层扩散了以后,全球的人几乎都在第一个24小时内吃下了遭到污染的食物,也因此都精神失常了……几十亿疯子,几乎立刻毁了这个世界。核弹被发射出来了。飞机掉下来了,车祸排满了街道……就算我那天不疯,也根本数不过来。所有这些食人族们,都是运气好,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那一天没有吃东西……很快地,他们就发现了避免患上精神疾病的办法,那就是吃精神病人的肉。” “像这样聚集了不少精神病人的小区,可绝不止一个。你说这是不是堕落种干的?什么是堕落种?哦……原来你管食人族叫堕落种,这个名字倒不错。”肥胖的男人垂下眼皮,回头看了身后不远处短发女人的残尸。 自从脖子和胸腹都被啃咬了个稀烂之后,已经很难看出来那还是一个人形了;季山青根本没敢往哪个方向看,只能盯着男人不动目光。 肥胖男人忽然嘿嘿地笑了一声,砸了砸紫红色的厚唇。 “最开始,的确是这些食……堕落种的想法,把人都用遭到污染的食品养起来。这个主意很快也流行开来了……越来越多的堕落种,把他们找到的食品都堆放在这儿,一旦有吃不完的精神病人,也都领了过来,渐渐地,这儿就成了他们的公共食堂。” “只不过嘛……”说到这儿,肥胖男人微微低下了头,嘴角裂开的地方,露出了一点尖尖的、血红的牙——季山青说不好那是不是只是普通的虎牙:“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一类精神病人的存在。” “正如精神病人的肉会过滤掉地穴颗粒一样,好像堕落种的肉也可以帮助稳定精神状态……你问我为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科学家们早就被吃光了啊,哈哈哈!”肥胖男人莫名畅快地笑了一声:“还有比一个精神病人小区更能吸引堕落种前来的地方吗?他们以为自己是过来收割的,不过却不知道自己是送上门的外卖呢……” 当他仰天大笑起来的时候,混着血的唾沫星子与他浑身的油汗都一块往下掉。生性好洁的季山青不由又退了一步。 “你说堕落种的肉只有暂时性的功效?”他迟疑地问道,“那你在精神失常的时候……” “我精神失常的时候,你也看见了。”肥胖男人一扬两条手臂,硕大的肉袋子顿时从胳膊上晃荡了下来:“……对我来说,这个系统运行得非常完美。只要堕落种的肉吃得足够多。我的精神状态总有一天会彻底恢复正常的……” 接下来,季山青压根没有看清他做了一个什么动作,只见他手上忽然有什么光芒一亮,随即空气中多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画面——画面上是一片外景地,一队兴高采烈的男女正穿着红蓝颜色的衣服,似乎在做什么对抗游戏——看起来,就像是远方有人用投影仪投射出了一幅电视画面似的。 ……后方当然没有人,也没有投影仪。 这也就意味着,胖子手上的,是一个进化能力。 季山青的大脑。一瞬间被各种疑问、惊讶和困惑都塞满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进化者! 但假如他不是进化者,又怎么会出现能力? 难道说,短暂性的能力消失后,就不会造成世界传送了吗? “看见这个了吗?它很神奇的,只有在我清醒时才会出现。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彻底疯了呢。”肥胖男人又一次笑了起来,目光这一次牢牢地盯住了林三酒。“……这个是不是你的姐姐?她也得了精神病对吧?” 季山青连点头都办不到。 肥胖男人不以为意,将手伸进了自己的领口里,拨开了一团团的肥肉,掏出了那半根滑溜溜的小肠。 “让她吃了。”他将小肠挂在了手上,“成为我们的一员,这样我才能放心。” “你们的……一员?” “我们自称‘捕食者’,”胖男人的笑容。裂得逐渐大了。“你抬头看看。” 连林三酒都像是听懂了一样,愣愣地随着季山青抬起了头。 从十多栋居民楼的窗户里,不知何时,渐渐伸出了一张张雪白的脸,就像是数朵白蘑菇,从烧黑的树木上长了出来一样。 脸并不多。但是每一张,此时都正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林三酒二人。(未完待续。) PS: 谢谢燃燃Q的和氏璧,又一次于“掉出销售榜”之际拯救了我~!你们这样照顾我的虚荣心真的好吗,我以后会成为一个纨绔子弟的……话说你是新掉坑的吗?似乎以前没见过呢~ 今天本来想加更的,但是因为***,和***,以及**这样的原因(我写了你们也不爱看),还更努力失败了…… 谢谢幽灵无心、凌晨201、也弋(连赏,嘿嘿)、甜妈饼、大紫魈儿(每天一个啊!)、左手遇到爱、mikasayou、蛋孙、咪阿嗷、桥本汉子、八荒凉、困吃一生悬命等大家的打赏,谢谢青黛yoyoyo、东尔尔长、阡梨、紫邪姬、子玉楽、DS逝者亡魂、螃蟹毛、默也、阿喵爱吃糖、snowydew、雨天忘伞、诱惑D旋律、北月北等大家的月票! 你们憋养肥了,我怕你们把我养忘了…… 415 拆封之际 ……从楼里伸出来的人脸,大部分显然都还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里。 当季山青在惊惧之下,拉着林三酒一连退了好几步的时候,他们头上那一张如同白蘑菇一样的脸,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就像是见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他兴奋而歇斯底里的笑声,一抽一抽地传遍了夜空。 “你看,”肥胖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温柔地说道:“即使同为捕食者,我也没有把这些肉分给他们吃,毕竟一个人只够我吃九天的。这么宝贵的东西,你还不快点拿过去给你姐姐?” 他的语气,就好像这截小肠是什么莫大的光荣似的。 季山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不吃这个,精神病就绝对没办法好。”肥胖男人笑眯眯地说,手里的小肠抖了抖。滑颤颤的肠子被他这么一抖,血丝登时流了下来,从末端“啪嗒”一声掉下了一团模糊稀烂的东西,大概是短发女人没消化完全的人肉。 季山青不是不想说话,但是此时在种种激烈情绪的撞击下,他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吐出来。他能做到的,只有咬着牙、苍白着一张脸,不住地摇头。 不管怎么说,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入口,这不仅仅是恶不恶心的问题——他拼命压下一阵一阵的反胃,尽可能地想抓紧时间理清思绪。在镜屋中的五个月,他全是靠着自己的聪明谨慎才没有被拆的,此刻思维也早就自然而然地转了起来,试图分析起了眼下的情况。 目前在这个世界中,已知的一共有三种人——一是患上各种精神疾病的普通人,在这个人群里,或许有不止一个像林三酒这样被传送来以后疯了的进化者;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吃喝过普通食品,全靠精神病人肉活下来的堕落种,他们的身体素质显然已经与普通人有了分别;第三。就是眼前的胖子了。 胖子这类人的情况更加微妙了——他的身体素质似乎比之堕落种又高了一筹,而且也出现了像是进化能力一样的东西;但是如果不吃堕落种的肉,这些变化就不会显现。 想到这儿,季山青下意识地抬起头。飞快地在居民楼上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自己差点错过了一个问题。 ……既然这些“捕食者”大部分都还精神不正常,为什么他们此刻都整齐划一地探出了头?人都疯了,总不可能还会按命令办事;更何况,肥胖男人压根连喊都没有喊过。 这说明。在楼下有什么东西是同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的。 ……而除了不远处那具被啃咬得残破模糊、气味冲天的死尸,季山青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了。 那么,他可不可以认为,这些人即使在精神疾病状态下,也对堕落种的死尸肉有了一种生理性的渴望? 假如主人吃了堕落种肉的话,会不会也出现相应的变异——?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有深入下去,季山青就感觉一片庞大的阴影笼罩住了自己。 他刚才想得太入神了,一时间连那个肥胖男人的行动都没有察觉到;直到他说话时包着一嘴巴血水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响了起来,季山青才被惊了一跳。 “仔细想想,你姐姐也不必急着现在就吃了它。”肥胖男人靠得太近了。他身上酸臭血腥的气味清清楚楚,中人欲呕。一把将小肠扔在地上,他的眼珠慢慢挪了下来:“……说起来,你到底是男是女啊?因为,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快,【经济泡沫】—— 季山青的脑海中浮起这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晚了。几乎连发动能力的时间都没有,一股大力已经重重地撞击在了他的胸腹处,登时远远将他打飞了出去。 “普通精神病人的肉我吃了没用,”肥胖男人嘿嘿地笑着说,“……堕落种的肉吃了又只能管用一段时间。说起来。还有一种人的肉,我是从来没吃过的。” 季山青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飞速扫了一眼主人——林三酒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吓了一跳,此时正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嘴里咕咕哝哝地,好像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肥胖男人漫步走过她身边,似乎对她暂时没有什么兴趣。 季山青站起身,一边盯着肥胖男人,一边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见它们都还绑在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既没有吃过人肉。也没有患上精神病……” 肥胖男人的语气忽然柔软了起来,带着如梦似幻般的陶醉感:“你不觉得,这样的人肉一定尝起来非常纯净吗?它会起什么样的作用呢?真是太叫人好奇了。” ……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防身?季山青拼命地想。 “搞不好,你身上有什么宝贵的抗体呢。” 当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肥胖男人明明离他还有好几步的距离;然而季山青才刚刚想动,眼前就又是骤然一黑,双脚离了地——只是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并没有维持下去,反而又立刻被一股力道给拽住了;当礼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只觉浑身血都凉了。 他的安全带,正被肥胖男人拉在了手里。 “……好端端地,为什么身上要带着这个?”他在一脸的肉\沟里笑着说道。“女孩儿的肉更甜嫩一些,让我看看你是男是女吧——” 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安全带已经“嗤啦”一声,被肥胖男人给徒手撕开了;原本就已经破碎成了一条条的外衣没了束缚,登时飘飘扬扬地从季山青身上落了下来—— 肥胖男人一撒手,季山青便像一团没了骨头的软肉似的,“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拆掉一部分包装,季山青的感官能力就会丧失一部分。此时他已经既看不见也闻不见了,若不是外衣下方还有一层深蓝色的底衣,恐怕连听觉也会彻底丧失。 只不过那层底衣也早就千疮百孔,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就是身为一个物件的感觉吗……他迷迷蒙蒙地想到,感觉到连思维也迟缓了下来。 连肥胖男人猛地扑了上来、好几百斤砸在身上的感觉,也仿佛像是隔了一层一样不真实;当底衣的衣领被撕开以后,季山青顿时失去了与自己身体的连接感,仿佛有人突然把他的身体换成了木头做的假肢一样。 礼包原本以为自己在被拆开时,一定是五感交杂的;然而他似乎渐渐失去了许多感情与思维,反而只剩了一片绝望的平静。 “……我说,你动别人东西之前,都不问问主人的意思吗?” 在一片粗重的喘息声中,从一个好像很远的地方,模模糊糊地响起了一个女性凉凉的声音。(未完待续。) PS: 是的我今天下午就更了……晚上应该还会有一更肥一点的(我不管晚上那个就算还更了)(但是还给谁呢) 谢谢也弋、for末日乐园(这个名字我有点害羞)、镜子v天平、不可知晓、唯我朱雀、KRAY鸭鸭、小肥鸟、大紫魈儿、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至今背不下来)、桥本汉子、mikasayou、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松鼠家的蛋挞、wme815等大家的打赏,还要谢谢妙脆角君君、玖燧、wj17515284、猪头33、小爷要坚挺、琳悠、斯卡⑨酱、谢slna、Muzi木子、清清潇潇、左屏翊、kukukuku、92酱、谜郦瞄等大家的月票~! 416 游戏开始 ……就像是做了一个纷长杂乱、破碎凌厉的梦。 肥胖男人与任楠大张着嘴的影像不断交叠,季山青的脸也一阵阵幻化成了自己熟悉的模样——末日最初来临时的感觉,从被遗忘的地方骤然猛烈地清晰起来,唤醒了林三酒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她几乎能听见,潮汐般的各种声音从自己大脑中逐渐退潮后,所留下的静谧。眼前的世界再次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地连贯了起来、清楚了起来,开始有了各种意义。 当她再一次抬起眼睛的时候,那个肥胖男人正举着手里不知何时抄起的小刀,腾地扭过了头,吃惊之下表情看起来有些呆—— 林三酒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他,落在了地上的季山青身上。 此时的礼包,看起来早就不像是一个活人了。 他双眼木然地睁着,毫无光泽地倒在地上,叫人难以想象这个如同一个雕塑似的物件,刚才还鲜活得跟真人相差无几。 “你看,当时我也是这样扑到你身上,想咬你的喉咙的。” 任楠低低的声音,像是一个幻觉一样从耳边滑了过去。 “是啊,的确是。”林三酒的嘴角挑起了一个冷冷的笑,轻轻走近了。 本来肥胖男人警觉地挑起了一边眉毛,在见到她对空气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话以后,这才略微放松了神色。 “……什么,这不是还疯着呢嘛。你走开点,”他像轰狗似的朝她嘘了两声,见她反而越走越近了,不由烦躁地挥起了手臂:“走——” “开”字还没吐出来,他眼前的世界便蓦然天地倒悬了。 林三酒的手指如同闪电一样抓住了他肥腻的脖颈皮,在深深陷进了他一层层的皮肤里以后,单手用劲一甩,便将这个好几百斤的男人像鼻涕似的给甩了出去——肥胖男人重重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巨响,让人几乎错觉连居民楼都跟着抖了一抖。 好不容易从肥大的肚皮上伸出脚、够着地面。爬起来以后,肥胖男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眼下的状况了,望向林三酒的眼神都是懵的。 “你……你不是已经精神失常了吗?”他能问出口的话,似乎只有这一句了:“怎么、怎么……” “你知道吗。”林三酒看了一眼季山青,随即一伸手将自己的罩衫从头上拽了下来,扔在了礼包胸口上。身上只剩了一件黑色紧身背心,高个儿女人走来时,浑身流畅的肌肉线条都仿佛在月亮下发着光:“……我当初进化的契机。就是有一个人想要吃我。看见你这副丑德行,还真是把我的回忆都勾起来了。受了点刺激,这次生成的潜力值自然就多了些。” 肥胖男人显然一点都没听懂。 “不公平啊,我可比他好看多了。”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你闭嘴吧。”林三酒轻声冲自己大脑所制造出的幻觉说了一声,随即走到了肥胖男人身前。她歪头回忆了一下,感觉之前季山青对她说的话都仿佛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 在一脸油腻的汗光下,肥胖男人愣了一会儿,忽然压低了下巴,翻起两只眼睛笑了。 “看不出来你挺强壮的。有意思。”面对刚才一只手就把自己甩飞了的女人,他似乎一点儿都没害怕,抹了一把嘴上的血笑道:“……只是,单靠身强体壮,可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啊——你还是低头看看吧。” 林三酒一皱眉,目光立刻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刚才她身上还只有一件背心的,此刻却被套上了一件红色制式短袖——她竟然压根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时候穿上身的;再抬眼一看,肥胖男人的身上也多了一件同样款式的蓝色短袖。 就在她浮起了一个“这是不是又一个幻觉”的念头时,肥胖男人嘿嘿地笑了,一挥手。一个长方形的电视画面便被他打向了空中,随即悬浮在二人头上的半空,盈盈地在夜里放着光。 此时在画框的正中央,正站着一个女主持人;仿佛是察觉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她扭过头来,就像马上要突破画框限制一样,伸手冲着林三酒一指:“这一边呢,是我们人气低迷的两个红队嘉宾之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另一个嘛……观众似乎也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而这一边——哇。欢呼声这么热烈啊,那么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特邀嘉宾,肥达先生!” ……在静谧的夜里,远方一张张模糊面孔的注视下,这个兴高采烈的主持声听起来是如此格格不入。 介绍完了,主持人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肥胖男人身上收了回来:“人气冠军肥达先生今天是否能够继续夺冠呢?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找彩球’游戏里为他加油吧!” 林三酒看看电视画面,又看了看叫做肥达的男人——她脸上的表情大概让他误会了,肥达几乎是带着几分享受地说道:“……一旦进入了综艺游戏,你就必须按照游戏规则完成了才能脱身,要是输了的话,你就要接受游戏惩罚了;噢,你可别不信——”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影子忽然一花,那个穿红短袖的女人已经瞬地不见了。肥达悚然一惊,忙转身一看,发现她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竟就已经远远地冲了出去,站在了花坛里。 “第一个彩球,找到了。”高个儿女人面容平静地抛了抛手里的球。 …… 电视画面里的主持人,和她的人气冠军肥达一块儿,都傻了眼。 肥达用这个能力坑了不少人和堕落种,但从来没有一个接受度这么高的…… “红队嘉宾太着急了,”扫了一眼肥达,女主持忙干笑了一声,“我话还没说完呢就把示范用的彩球找到了。虽然这个不算……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彩球所在的地方,会有各种各样的提示,在三分钟之内,哪位选手找到的彩球多,就算获胜了!注意,这位红队的选手是不能接近、也不能攻击肥达先生的!” 她却没说会是什么样的提示,也没说肥达不能攻击自己——只是林三酒耸了耸肩膀,上上下下地抛着球,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明显的偏向。 肥达面色阴沉了下来。 虽然已经感觉到局面似乎隐隐地脱出了控制,但出于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他还是左右看了一圈,随即找了个方向迈出了一步——一直盯着他的脚步的女主持,这才赶忙说了一声:“游戏现在开始!” 林三酒却好像不着急找球,自顾自走到了电视画面前几米处,停下了脚, “我体验这种游戏的时候,你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成型了没有。”她抬头望着女主持人眯起了眼睛,“……告诉你的主人,他想拆我的礼包,我就要拆了他的骨头。”(未完待续。) PS: 我知道我说过这一章会肥一点,肥了大概一二百字的样子,请大家查收。不满意的可以联系我经纪人,他电话是妖妖灵…… 好吧,其实是我不在状态……所以我也不厚着脸皮管它叫还更了。 结果看见了隱冬的又一个和氏璧……我感觉这是被我骗过来的打赏有没有!你八成以为我要加更了才赏的吧哈哈哈哈。总之谢谢你这么支持,这么单纯,这么容易上当受骗,我开心地收了…… 老实说,最近写文没什么感觉,新世界以来都在硬着头皮写,我很不爽。 我想休息一下,养养灵感……网文追更的模式要天天写,但是想法并不是天天有的啊!你们一定理解我对吧…… (心虚地)感谢一下霖月莺兰、染北苏苏、翼上沾金、千秋子儿、glwzero10、信念、大概是Gundam、晴朗下午、影色唇彩、血色帝国、羅剎、看来看去找自己、夭夭大王、朵猫猫、arielmsn等大家的月票,谢谢KRAY鸭鸭、寒衣度骨、书友160317133620854、俊朗的柿子、东尔尔长、我就是我是白大人等大家的打赏! 417 好狗会找球 游戏规则:以整个小区作范围,藏有总数为5个的彩球。在三分钟内,找出彩球较多的一方为胜。 规则说来简单,但是这个小区里一共有九栋楼,加在一块儿至少也有千百户公寓了。 在根本不知道提示是什么的状况下,要是一家一户、逐寸逐寸地这么找过去,别说三分钟了,就算是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找到一个彩球。 想到这儿,肥达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这个电视画面的能力出现得有些古怪,但既然是他的,那么当然只为他而服务,不会给对手任何一点优势。那女的傻乎乎地掉进了自己能力里,还敢跟自己放大话…… 等她输了游戏,自然就知道下场了。 这个游戏肥达不知道已经玩了多少遍了,对怎么看彩球的提示早就了如指掌,而那个女人估计连提示是什么、在哪儿看都不清楚。 主持人其实就相当于肥达的另一个意志,每次开出的条件都会根据情况不同而变化;见这一次的对手武力似乎不错,他就通过主持人又给林三酒加上了一个“不能靠近或攻击自己”的限制;有了这些优势条件—— 肥达抬起眼皮,目光搜寻了一圈。 出乎意料地,那个高个女人在说完了狠话以后,还是没有急着去找球,反而先走到她昏迷了的同伴身边,将那个看不出性别的家伙给挪到了草地里。 真傻! 嘿嘿笑了一声,他庞大肥胖的身体立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掉头就冲向了远处的两栋居民楼之间。 他迅速远去的脚步声很轻,却还是令林三酒抬头看了一眼。 面色没动地将季山青安置好了,她这才直起了腰。 “你还不去找球吗?”站在不远处的任楠,擦了一把口水说道。由于刀从嘴巴里扎了出来,他只能一直张着嘴,任口水往外流。“噢,那个肥仔好像已经从垃圾桶里翻出什么来了哟。” 林三酒很清楚这是一个幻象——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恢复了神智。自己的精神分裂症状也还没有完全消失。 只不过虽然是幻象,“任楠”却没有说错,因为他的话音才一落,电视画面中那个兴奋的女主持立刻高声喊道:“恭喜肥达先生!在游戏开始的首二十秒内。就已经找到了一个球,真是太了不起了……” “没有帮助的废话少说,”林三酒不耐烦地冲自己的幻象骂了一句,抬起眼找了找,“薛衾呢?” “我在这儿。”一个人影忽然从草丛之间站起了身,正是表情看起来总有几分冷淡的薛衾。她走出草地,声音轻轻地:“……以前我在那个丈夫家里时,怀过一次孕。虽然孩子后来被他打没了,但是在那几个月里,我常常对着肚子唱这首歌。” ……这是真的,还是幻觉? 林三酒微微有些恍惚地侧过头,在身边虚无一物的空气指点下,听见了夜色里细细的、低低的儿歌声。 “Maryhasalittlelamb,littlelamb……” 歌声模糊而轻盈。根本辨别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又是什么人在唱歌,只像一团暖气流一样不住地在空中回荡。薛衾走到了林三酒身边时,平静地说:“游戏一开始,就逐渐响起了这首儿歌。” 儿歌……? “这么说来,就是彩球的提示了。”一个好像永远含笑的声音在林三酒身后响了起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许久未见的离之君:“……仔细想想,小酒,什么跟儿歌有关?” 林三酒顿了顿。忽然出了口气,抬步就朝对面的居民楼冲了过去。 跟儿歌有关的,当然是儿童了! 只不过在这个“荤食天地”世界里,小孩子肉质柔嫩。肯定是第一批被吃完的。而她走过了这么多家,也的确没有见过一个孩子—— 在剩下的人里,又跟儿童有关系的…… 林三酒第一个就想起了那个管堕落种口口声声叫妈妈的、心智显然已经退回孩童时代的“宣宣”。 一脚将两层门都踹倒了,她在“宣宣”的惊声尖叫中冲进了屋里——这个已经秃顶了的四十岁笨重男人,满脸涕泪交加地蜷缩在床上,惊恐地看着林三酒一通翻箱倒柜之后。从他的“玩具箱”里找出了一个球。 “啧啧,真是想不到呢,没想到红队嘉宾也紧跟其后找到了一个彩球……肥达先生,请继续加油吧!”从窗户外,隐隐传来了女主持人讨人厌的声音。 跟她之前找到的那个示范用的红球不一样,这一个彩球是塑料做的,画着一条条艳丽的花纹和卡通动物头像,看起来果然像是给小孩子玩的。这么看来,每一个球都不一样,如果不根据提示找的话,恐怕连自己的目标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抱歉宣宣,我借用一下这个。”林三酒朝床上的男人轻声说了一句,随即纵身越出了窗户。 当林三酒“咚”地一下落在了地上的时候,楼下那个好像已经等了她很久的人,立刻走近了她身边——他才一走近,林三酒四下一看,就找不到薛衾的幻象了。 在找到球之后,夜空中的儿歌声就已经消失了;一阵阵的夜风忽然不知从何而起,呼呼地吹卷起了天地间残败的一切。 “上一个提示没有了,又出了一个新的。”宫道一说话时,额前的头发滑了下来:“这一次的提示,真是叫人眼热呢。” 眼热? 林三酒有些疑惑,但顺着他的目光刚一望出去,顿时明白了。 在无数辆被遗弃的汽车之中,有一辆的窗户也碎了,门也敞开着;被风这么一刮,登时从车厢内飘出了许多张粉红色的大额钞票来,“哗啦啦”在风里散落得满地都是。也不知道那车的主人藏了多少现金,一张又一张崭新的钞票,竟像刮不完似的,一时连半边天空都成了粉红色—— 所以这一次的提示是钱吗? “我其实不太喜欢钱。”走私商人宫道一伸手将头发拢到了脑后:“所以我只好想出一些办法。绕开钱,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她根本无从判断这些人说的,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有其事——林三酒压下了纷起的念头。一边在心里念了一句“钱”,一边在小区里绕着居民楼飞快地搜寻起来。 老实说,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找的究竟是什么;但是随着女主持人又一声高叫“肥达先生找到第二个球了!太棒了!”之后,她感受到的压力骤然倍增,心里终于开始有点儿着急了。 钱这个东西。家家户户肯定多少有一些从末日前留下来的;但是这又跟彩球有什么关系? “停停停,别跑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猛地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步子,“就这儿!你看!” 林三酒的心脏一跳,快速地瞥了一眼戴着粉红色假发的少女——她的神情还是如记忆中一样跳脱活跃,战奴训练营留下的阴郁丝毫也不见踪影了:“原来是双色球啊!” 她的目光一抬,立刻发现在这栋居民楼的角落里,开了一个售卖彩票的窗口——在体彩、福利彩票等等字样下,店主还十分别出心裁地挂了一红一蓝两个双色球的模型;只是或许因为末日蚕蚀,那个红色的球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了。只剩下了半个脏兮兮的空壳,唯独那个蓝色球还算完好地挂在窗口上。 果然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啊,林三酒一边冲向彩票窗口,一边想道。真正的楼琴,恐怕从来也没见过双色球这种东西…… “妈的!” 林三酒才刚冲到彩票窗口前,手指一在蓝色球上合拢了,从身后就传来了肥达气喘吁吁的一声咒骂——她回头一看,晚了一步的胖子脸色阴沉而疑惑地盯了她一眼,立刻转身就跑了,显然去找最后一个提示去了。 “没想到游戏竟然来到了2比2的平局。这可真是叫人大跌眼镜呢!最后一个线索是最难的,不知道谁究竟能获得最后一个球呢——噢老天保佑肥达先生……” 从喋喋不休的电视画面前飞速跑过,林三酒看起来对自己的目的地非常肯定——她的身影迅速地跃进了花坛和草地间,随即一低就不见了。 自从林三酒将蓝球握进掌心里以后。车里的钱也终于被吹了个干干净净,半空中再也没有飘扬的钞票了——彩球的提示,果然是根据它的所在地而发出的。 这么说来…… 当林三酒的身影从花坛中无功而返以后,便又迅速没入了另一栋居民楼里。最后一个提示之所以难,居然在于它的难以察觉:夜幕下的小区看起来安安静静,一点儿也没有异常的地方。连对找提示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的肥达来说,竟也有几分迷惑了。 “红队嘉宾怎么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呀?”女主持人似乎铁了心要为肥达造势,在电视画面上笑着说:“没有提示,你找到的这几个球状物,可都不算的呀……” 虽然那个女人竟然顺利地一口气找到了两个球让肥达有些意外,不过现在看来,那个女人也终于没了主意了。 他无声地挑起嘴角,目光又一次从小区内扫了过去。他肥胖的脖颈像一层层切下来的黄油又摞到了一起,转起来时竟异样地轻滑—— “有了!” 肥达眼睛一亮,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即便挪动两条胖大的腿,猛地扑了出去。 说起来,这最后一个提示还真不难,就是猛一看容易叫人忽略过去…… 毕竟是自己的能力,怎么着也得照顾自己嘛。 在肥达的脑海里转过了这个念头时,他脚下已经一点不慢地冲到了提示所在的地方。 “哈哈哈,傻X女人,”他高兴地骂了一声,忙弯下腰在花丛里翻找起来。当他眼睛一亮,从地上抓起了一个球时,不禁连声音都尖了:“……她在这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怎么可能找不着,”只是他才高兴了没有半秒,不远处就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女性声音。“毕竟,就是我放在那儿的啊。” 肥达一愣,握着上面画着彩条和动物头像的球,呆呆地转过了头去。 “你现在找到的,是5个球中的第二个。”由于不能靠近他,林三酒此时在好几步之外,抱着胳膊坐着。“果然把你引来了。” “你……你引我过来又有什么用?”肥达强自镇定下来,冷笑道:“你忘了吗?你可不能攻击我!” “说的是呀,我的确不能。不过……说起来或许你不能理解,”林三酒冲他笑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红短袖。“……只是你这个能力给我们穿上的衣服,还真的救了我的同伴一命呢。” 肥达眨着眼睛,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懂—— 只是他也不需要听懂了。 下一秒,一个银亮的尖头就从他的胸膛里探了出来——【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丝毫没有任何阻力地穿透了肥达巨大的肉\体,切黄油一样,从他胸前的层层肥肉里挤出了脂肪和血。 “你看,我们两个身上都多了这件红短袖,但你却以为我同伴跟死人差不多了,所以什么限制都只冲着我来。”林三酒几乎称得上是温柔地冲他笑笑,身上的红短袖随着远处的电视画面一起,像浮泡一样逐渐地淡化了下去,渐渐露出了底下的黑色紧身背心。“……他对此不太高兴呢。” 在【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的另一头,紧紧握住刀把的季山青身上,也一点点显出了林三酒罩衫的模样。虽然杀人也不是头一回了,但是亲手捅穿一个人的感觉仍叫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礼包将刀拔了出来,往旁边一跳,肥达的尸体登时像小山似的轰然倒了下来。 远方的电视画面彻底消失了。 “你怎么样?” 当林三酒走上前时,她和季山青同时朝对方问出了这句话。 二人一愣,又同时笑了——季山青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心有余悸地说:“……幸好姐你醒过来了,也幸好穿衣服这一招有效。我这一次杀了他,他的能力应该和我的【经济泡沫】融合了,产生的能力会比以前强一点……下次应该就不会这么惊险了。” 林三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幻象们。 “现在让我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未完待续。) PS: 满头大汗地感谢一下夜南酒……没想到趁着我昨天没更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和氏璧,这个时机真是叫人有些惶恐惭愧……今天的更新奉上了,或许是有了和氏璧润滑,写得异样顺利!我自己对这章没啥太多抱怨的…看看,休息果然是必要的! 谢谢筱薅⺗、大紫魈儿、故人狄、mikasayou、小爷要坚挺、桥本汉子、武烟落、小Lily、书友160313100914005、狐碎碎、launcelott、松鼠家的蛋挞、迷迷其中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清酒如歌、八宝妈妈、莜麦和黑栗、困吃一生悬命、白茶酱、暴影阁主、丘菀、隐冬等大家的月票! 还有因为我看不见月票红包什么的,一直不知道谁为本书发了月票和推荐票红包,在此也想向你们感谢一下~承蒙照顾! 418 第三种方向 虽然自称“捕食者”的肥达死了,但这一点却丝毫也没有给林三酒二人造成任何妨碍。 ……顶多只能说,让他们添了点恶心。 “哗啦”一声,一铲子滑腻稀烂的血肉便被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塑料袋里——两只手撑着袋子,季山青尽量远远地扭过了头去,当血腥味扑鼻而来时,他仍旧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又铲起了一铲碎肉烂肠的林三酒,在一股冲天的气味里,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为了能够将短发女人的残尸装进袋子里,她不得不先把她的尸体剁碎了——这个过程,真是想一想都叫人难受。 “捕食者”不止肥达一个,患上精神病以后反而开始以堕落种为食的,在这个小区里至少还有七八个人。在受到了楼下血肉气味引诱以后,好几个刚才探出头的精神病人已经一声又一声地叫了起来,声响在半空里久久地回荡着。 听着头上越来越急切的叫喊,季山青一脸愁苦地捂着嘴问道:“……姐,我们非要拿上这些人肉去喂他们么?你的卡上不是已经给出了不少信息了吗?” 林三酒手上动作一顿,摇摇头:“卡片给出的毕竟只是死尸信息,从活人口中我们能得知的更多。” 说话时这么短短的几秒,她就感觉血肉腥气都扑进了嘴巴里;林三酒也有点受不了了,瞥了一眼袋子,见肉量差不多也够了,就将铲子扔在了地上。在二人拾起袋子转身上楼的功夫,她又叫出了肥达尸体的卡片看了一眼。 【肥达的尸体】 姓名:张达,外号肥达 性别:好像是男性。由于过度肥胖以及死者的进化方向等原因,他的**已经开始模糊不清,性征出现了退化的迹象。 体重:378斤 种族:暂时还可以说是人类 能力:【潜规则盛行的综艺电视】,以及牙齿、颈椎骨、足部等部分的身体变异——后者由于一层又一层的肥油遮挡,所以很难从外表上看出来。 ……叫林三酒犯起了疑虑的,就是卡片最后的这一行字。 每到一个世界。她都会收进一具尸体,五个世界下来她早就对进化者的尸体卡片信息了如指掌了——但是这个张达的卡片,却跟以往的都不一样。 进化者和堕落种,都只是人类在应对末日时选择的不同进化道路而已——在堕落种进阶到高等级、可以转换世界之前。二者之间的分别可谓泾渭分明;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张达的卡片才会显得如此特殊:它既非对进化者的描述,也不是对堕落种的描述。 不管是进化能力、身体变异,还是种族、性征等等,都更像是结合了两者特点之后的另一个、全新的进化方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发现可不得了。”季山青一边上楼一边沉思着说:“在进化者和堕落种之外,难道真的又出现了第三种进化方向?中心十二界知道了的话,得是什么反应啊……” “若是把这个世界的消息带回去,评级肯定低不了。”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同样是开了未知世界签证,怎么偏偏自己运气就这么差:“……不论什么是造成末日的原因,进化者都是先对末日因素产生了免疫或者抗体,才能够进一步进化的;这个胖子不管是什么,都肯定不是进化者。” “这么说来,咱们还连一个本地的进化者都没遇见呢——地穴颗粒能够摧毁精神状态和潜力值。按理来说没有人能进化得了。”季山青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小心地问道:“对了,姐,你不是说你精神分裂的症状还有一些吗?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生成了抵抗能力,还是没有啊?” 听见这句问话的时候,林三酒下意识地一抬头,正好看见薛衾在头顶上的楼梯拐角处冲她笑了笑,随即指了一下一间还贴着春联的房门。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能肯定。我没有生成任何抵抗能力。”她的声音听起来,比此刻她的实际感受要冷静得多,“……如你所言,在一个摧毁进化能力的因素下。生成抵抗它的进化能力,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 “那……?” “我之所以现在神智清醒了,是因为新生成的潜力值,与我的精神分裂症状之间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除此之外,我觉得这些精神分裂症状,似乎也刺激到了我的【意识力学堂】……”这一点她自己也没有想透。因此只能含糊地提一句。 在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楼上,林三酒一脚踹开了贴着春联的门——在“当啷”的巨大响声里,里屋冲出了一个精神病人,对二人视同无物,只是猛地朝他们手里的塑料袋扑了上来。 那人甚至连打开袋子也急得顾不得了,一张嘴就连血肉带袋子都咬下了一口,随即在塑料袋“哗啦啦”的响声里,近乎疯狂地咀嚼起来——这个人没有肥达那么胖,因此身体上的变异看起来一清二楚——他脸颊上粗壮的咀嚼肌足有四五条,横向贯穿了半张脸,随着嘴巴的动作一鼓一鼓,根本不是人类肌肉应有的样子了。 看着看着,季山青忍不住往主人身后退了一步。 袋子一破,房子里顿时漫起了那股中人欲呕的刺鼻气味来。 这个冲出来的精神病人到底是多大年纪、什么样人,都叫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了;他一头一脸上全是黏腻的血和体液,鼻尖、额头、下巴上沾得到处都是零星碎肉和小块内脏。他似乎并不像肥达那样挑剔,连生着汗毛的大块人皮也津津有味地全都嚼了——一时间,房子里全是他牙关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浑身难受地忍受了一会儿以后,季山青忽然皱了皱眉。 ……他们找的塑料袋很大,是用来套大型垃圾桶用的,里面至少装下了半个短发女人。肥达只不过在她的脖子和肚腹上啃吃了几口而已,神智就已经恢复了清明;可眼前这个精神病人的肚皮已经在衣服下鼓胀得越来越大了,却仍然模样疯狂地将脸埋在袋子里一直大口大口地吃—— 他刚想转头对主人说点什么,林三酒却先动了。 她似乎先朝空气中某个角落点了点头,随即走了上去。将【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嗡嗡直响的刀尖对准了精神病人的脖颈。 “别装了,”她凉凉地说,“……你吃下的肉,早就足以让你清醒了。” 精神病人的身体一顿。从塑料袋里捞尸块的手停了下来。 “什么啊,”他发出了一声愉快的笑,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这才叫季山青惊觉原来这个人十分年轻。“……早知道你们发现了,我就不吃这么多生肉了。我的胃不太好。还是更喜欢熟食一些。” 在不咀嚼食物的时候,年轻人脸上的肌肉全都消退了下去,看起来甚至称得上俊俏——如果不是他连眉毛都被鲜血浸成了一簇一簇的话。 林三酒眯了眯眼睛。 她才朝礼包使了一个眼色,早就感觉到这个人恐怕比肥达还棘手的季山青,就忙跑到了她身边站着。 “你们刚才对付肥达的那一幕,我都看见了——当然了,看是看到了,不过现在才反应过来。”年轻人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即站起了身。他身上还穿着精神病院的病号服,在裤子上抹干净了手。他这才笑着道:“……我在医院里是573号,你们叫我小五也行。” “你和肥达到底是什么——”林三酒说到这儿,一时竟有些找不着词了:“……人?” 小五哈哈地笑了两声,牙缝间还残留着生肉的碎片。 “如果我们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他朝林三酒二人摆摆手,随即神态自若地将剩下的半袋人肉放到了厨房门口,那模样如同刚刚买菜回家似的。“肥达没有说过吗?我们是捕食者。” ……又一次听见了这个名字。 “就像生物链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那些你们称之为堕落种的家伙们以普通人为食,我们就以他们为食……”小五好像根本不在意林三酒手中样貌奇异的长刀,往沙发上一坐:“……我没有对你的同伴下手。你总不会要因为我的食谱与你不同,就要杀了我吧?” 林三酒抿了抿嘴唇,手中的长刀倏地消失了。虽然撤掉了表面上的武器,她实际上却一点都没有放松——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可能与肥达一样,进化出了某种能力。 “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我的战斗力还不如肥达,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尽管问我好了。” 这个叫小五的年轻人,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就反客为主了。不可谓不机智——季山青的眼皮跳了跳,盯紧了他。 “你们与堕落种的分别,就是食物不同吗?” “对,也不对。”小五耸耸肩,“不知出于什么原理,我们、堕落种、普通人,身上产生的一切变化,都与我们吃下的食物相关。对于平常人来说,只要吃了暴露在空气中的食物,很快就会精神失常,但仅此而已;而前一刻还是平常人的人,只要吃一口人肉,立刻也会产生相应的身体变异。” 说到这儿,小五笑着敲了敲自己血红的腮帮子。“我想你们大概在楼下被恶心坏了,都没有留意到吧?那个短发女人嘴里,一共有50多颗牙……我吃堕落种是很节省的,脸皮和舌头都要割下来煎熟……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发现呢。” 季山青忍不住咽回了一口泛着胃酸的口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反胃。 “那你们这些捕食者,产生的变异又跟堕落种不同?” “当然。”小五一扬下巴,“最起码,他们没有我们的能力……哦,我们真的是一个比他们优秀得多的物种。” 尽管大家都披着相似的人类外表,但林三酒依然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层皮下的生灵,已经互相之间越走越远了。 “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冷着面色问道:“……有没有不吃人肉而活下去的办法?” 以她目前的状况来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吃任何东西了。脆弱的平衡一旦被打破。还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恢复神智——而她是死也不肯吃人肉的。 可即使是进化者,14个月不进食也早就饿死了。 进化者之所以能够长时间不吃饭,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不需要能量补充了,而是因为每一次进食后获得的能量都被身体最大化地利用贮存下来。排泄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完全断绝了能量来源,照样是个死。 原本并不抱多大希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五却沉吟了一会儿。 “我不敢打包票,毕竟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这样了。”他沉思着站起身来,“为了解释清楚这一点,我得去给你们拿张地图。” 拿地图?林三酒犹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季山青像只警觉起来的狐狸似的,神色登时紧张起来,目光紧盯着小五的身影不放。或许是察觉到了,后者苦笑一下,将上半身探进卧室里,为了让他们放心似的,故意把脚留在了外面。 “地图就在这儿挂着呢。稍等。” 似乎在伸长胳膊够什么,门口的脚也微微抬了起来。 礼包狐疑地眯起眼睛,歪过头去跟着看了一眼。 “姐姐,不对!” 季山青猛然叫了一声,一拉林三酒,二人立即冲到了房间门口;然而已经晚了,那只抬起来的脚像一个泡影一般渐渐消失在了空气里,小五身体的其余部分,早就不见了。 “在那儿!”方丹一指窗外,高声叫道。 林三酒一看。果然看见楼下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钻进了一辆汽车里,随即就将车子发动了起来;二人来不及多想,立刻撞破了窗户玻璃,从楼上纵身跃下—— 小五为了以防万一而藏的车子。性能马力都称得上是十分良好;马达轰鸣声中,路虎已经直直地朝着小区大门冲了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两扇铁皮大门被撞得豁然洞开——铁丝吱嘎嘎地在挡风玻璃上挂过去,发出了叫人牙酸的声音——才一脱逃出去,路虎立即加到了最大速度,疯了似的冲入了夜色中。 “快!” 林三酒喊了一声。见礼包才跑了几步就有落下去的趋势,忙一伸手将他甩在了自己后背上,脚下一刻不停地跟了上去。 然而她的潜力值毕竟还是受到了精神分裂症的影响,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再加上肩上扛了一个人,发挥不出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不过十来分钟,路虎终于还是从视野里不见了踪影。 林三酒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愣愣地望着远方。 “这……这是什么?”(未完待续。) PS: 虽然最后一句话写得好像很是那么回事,但我不亏心地告诉大家,接下来的脑洞让我给忘了……因为吃得太饱去睡了一觉,所以……希望在明天死线以前我能想起来,想不起来只好被迫请假…… 诶嘿嘿,在做出了以上发言之后,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地要感谢一下墨色阑珊(前两个还没还清这又赏了!)和龙翔宇外(一看就是男读者,是不是!)的和氏璧~为了我的虚荣心你们也是操碎了心……谢谢支持,我一定努力回忆脑洞! 还要谢谢正义菇、迷迷其中、mikasayou、书友150705090904203、几重烟雨の渡^卿城、混混沌的馄炖、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不爱下楼、我是逗比一号、大紫魈儿、水源漓梦等大家的打赏,还有浅恋未央、balalamz、人生如玉A+、追月姬、阿喵爱吃糖、喵呜⊙ω⊙胡闹、沅润的滚粗、暮色以前、miouk、茶香书香红袖添香、花奇妙等大家的月票! 419 林三酒即将变成豌豆射手 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 假如在一天以前,不,哪怕半个小时以前,有人告诉林三酒她将会被活埋的话,她恐怕都只会冷笑一声,叫出【龙卷风鞭子】来的—— 但是现在,她手里正攥着一张写着49号的号码牌,坐在一栋大楼的天台边上,两条腿在空中一晃一晃地,静静等待着被“活埋”的时刻到来。 追着路虎一路跑出了小区以后,她很快就把小五的踪迹给跟丢了;试探着又朝前走了不知多远,当她回头的时候,已经彻底看不见那一片落脚的居民区了。 这一点只是匆匆地从她脑海中滑了过去,林三酒只瞥了一眼就迅速回过头,目光牢牢地钉在了不远处的前方——她的注意力,已全被眼前的一切给抓住了。 荒芜下来的都市废墟,连道路的痕迹都被卷土重来的自然给吞没了。荒草从碎砖的缝隙里探出头,断裂的电线从千疮百孔的楼体上垂下来,冷风呼呼地从破洞一样的窗户里穿过。 清晨的天空已经逐渐地白了起来,在青白的天光渲染下,失去了人类活动痕迹的世界看起来静谧而惨淡,正像是林三酒经历过的许多个末日世界一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 如果不是一个地方,与这副末日景象格格不入的话。 “那……那是……”季山青双手仍环绕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背上喃喃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你先给我下来。”林三酒将他从自己背上剥了下来,喘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远方,这才略微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说道:“这儿……大概是一个副本吧?” ……如果真是副本的话,那么这个地方也有点太张扬了。 如果说眼前这一切就像是一幅招贴画,那么此刻在远远的前方、几幢折断倒塌的楼体之后,这幅画不知被人给撕下去了一个角——接着,又把另一幅风格完全不同的画面一角给贴了上来。 灰暗而无生机的人类建筑残壳,如同一盘被推翻的棋子一般坍塌在一块儿。火焰与浓烟留下的黑色熏痕,在黄黄的荒草中一直蔓延出去——直到一块碧绿青翠的草地,忽然突兀地接管了下一片空间。 在那片草地后方,一块显然被精心打理过的土地。在天光下看起来好像闪着光似的新鲜;土地被翻成了整齐的一道一道,每隔一段距离,就会伸出几支翠绿绿的嫩芽来——尽管世上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食物都不能再吃了,但这儿看起来仍然明显是一片农田。 一直当林三酒走到跟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农田占地很广。一眼望出去,几乎看不见它的尽头在哪儿;只有天边极远处淡成了水墨一般的高架桥,还在昭示着这儿仍然曾经是人类都市。 “……简直像是在做梦。”季山青低低地咕哝道。 林三酒没应声,带着几分谨慎地走近了。 农田里不知谁开出了一条窄窄的小道,二人顺着小道望进去,目光很快落在了一座干净洁白的小屋前。林三酒眯眼看了看竖在它前方的一块木牌,只见上面正用几种文字写着“哈瑞的农场”——呼了一口气,她回头对礼包说道:“果然没错,真的是副本。” 也只有副本,才会这样体贴地照顾到不同世界的来客了。 “副本啊。”季山青望着被漆成了奶白色的双层木屋,脸上浮起了怀念之色,好像觉得这一切都很亲切:“……那咱们进去吗?” “当然不进了,”林三酒被他吓了一跳,转身像赶鸭子似的朝他摆摆手,“……这片土地上还没有什么异状,说明咱们还没正式进入副本,赶快趁着现在走——” “你确定吗?这位小姐?” 话没说完,一个浑厚的男音就从背后猛地响了起来。 这就激发副本了?我们可还没进去呢…… 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了头——或许是由于精神状态不稳。潜力值也跟着受损了,所以她压根就没发现背后的小屋里什么时候走出来了一个人。 来人大概四十来岁,脸颊红润,穿着一件牛仔布衬衫。领口里还系着领巾。不管是外貌还是打扮,他都是一副十分标准的美国南部农夫模样——胳膊倚在栏杆上,这位大概就是哈瑞的农夫笑着朝二人道:“……这位小姐,你想走随时都能走,但要是不听我把话说完,你可就错过好事了啊。” 林三酒抬起一边眉毛。虽然嘴上应了一句“哦?”,脚下却一连退开了好几步。 “等等,先别走啊,你们看。”哈瑞忙叫了一声,随即走出屋子,将木牌转了一个方向。它露出的背面,被密密麻麻刻了一行又一行的小字:“……看完这些,你就知道为什么你不应该走了。” “……哈瑞农场,人类的福音,进化者的诺亚方舟。”季山青一边伸长了脖子看木牌,一边轻声地念道:“哈瑞农场为您提供一方庇护所,是您在风雨中最可靠的伙伴。您在末世之中遇见了敌人吗?来这里,我们遮掩您的行踪;您在末世中没有地方住?来这里,我们为您准备好了休息的床;您遇上了粮食短缺?来——” “等等,粮食短缺?”林三酒立刻打断了这大段大段的广告词。 老实说,或许是发疯太消耗体力,她其实肚里早就有隐隐的饥饿感了——本来还不觉得怎么严重,但被这么一提醒,她才发觉从哈瑞农场小屋里,此时正隐隐散发出一阵阵的食物香气,真勾得她眼睛都有些绿。 “来这里,我们为您提供安全健康的养分。”哈瑞笑眯眯地点点头,将季山青没说完的话给接了下去。“没错——在这儿,你不必担心食物的问题。” 林三酒“嗤”了一声,觉得对方大概真把自己当傻子了。 “既然这儿不是强制型副本,那么咱们现在就走吧。”林三酒因副本所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因此她压根没有理会身后的哈瑞,只是拉起了季山青抬步就走。 “诶,等等呀,你怎么不信我呢?”哈瑞似乎有点着急地扬起了声音。“我写得多好啊——喂,喂!你们走得也太快了点儿吧?” 林三酒健步如飞,没过一会儿就与那个哈瑞农场副本拉开了远远的一段距离;农夫哈瑞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几乎成了天边飘荡着的一点回音:“……饿得不行了的话。我随时欢迎你回来啊——” 季山青一直到农场完全看不见了的时候,才愣愣地回过了神来。 “姐,你真的不仔细问问吗?”他小心地问道,“毕竟那是个副本……” “就因为是副本才不能信任呢。”林三酒生硬地打断了他,似乎没有想到礼包的老家也是一个副本:“……以我经历了这么多末日世界的经验。我不信我还能被饿死。” 当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很有底气的——毕竟她自从来到了“荤食天地”以后,一直还没动用过她的【诺查丹玛斯之卡】。 既然【诺查丹玛斯之卡】能够吸收一个小范围的末日因素,那么只要将食物表面上沾染到的“地穴颗粒”全部吸收掉不就行了吗? 林三酒觉得这个理论很可行,在找到了一处隐蔽地方歇下脚以后,随即迅速地叫出了一包从红鹦鹉螺带出来的黄油烤羊肉饼。 刚刚被解除卡片化的烤羊肉饼,立刻呈现出了它被变成卡片前那一刻、刚刚出炉的状态——腾腾的热气里,扑鼻而来的油香里混着蒜、葱花、孜然和浓浓奶味,酥皮金黄,别说礼包了。连一众被她幻想出来的人物们,都直勾勾地盯着烤饼而蹲了下来。 在【诺查丹玛斯之卡】上的小电池数字达到了1.5%就不再增长了以后,林三酒立刻抓着烤饼一角就要往嘴里塞—— “等等!”季山青猛一眨眼,好像想到了什么而突然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热乎乎的饼给握在了手里。面对着林三酒的目光,他忙解释道:“姐,你吸收的过程不也是在空气中进行的吗?为了保险起见,你再吸收一次试试,看还有没有了——”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忍着嘴里汹涌泛起的口水,林三酒又用【诺查丹玛斯之卡】在烤饼上扫过了一次。 这一次的结果。几乎叫她惊掉了手里的饼——刚刚才只吸收到了1.5%的地穴颗粒,而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数字竟然一下子跳到了4.5%。 “啊……看来比我想象的还严重。”季山青盯着数字,也不由有点傻;想了想。才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就算把之前的颗粒都吸收掉了,也没有用。食物本身就暴露在空气里,除非你能在真空环境下将它进行净化,不然根本无法杜绝二次污染。而且别的不说,一小块没有地穴颗粒的干净地方,在这儿的大气里立刻就成了一个‘低洼地带’。受到吸引而流过来的地穴颗粒反而更多了……” 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林三酒终于无奈地发现,礼包说的都是对的。其实根本不必用上【诺查丹马斯之卡】检查,只需要将食物再次卡片化,卡片的标题就会从【阿葱娘的黄油羊肉饼】变成【受到污染的黄油羊肉饼】—— 至于他们从超市、民居中找出来的密封食物,就更帮不上一点忙了;虽然里头的食物都隔绝了空气,但林三酒总不可能连同着塑料袋和铝罐都一块吃下去。 在荒废了的城市中又兜兜转转了几天功夫,一点水米都没敢打牙的林三酒,终于有些挨不住了。 为了维持她的能力和体力,她每一日的消耗都是很大的;更别提这期间还遇见过几次堕落种,卷入了好几场战斗——眼下她的状态虽说还可以应付,但食物与饮水的问题,却像一块厚重的乌云一样,每过一天,便沉甸甸地往下压一点。 没有了食水补充以后,林三酒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了下去,肌肉与脂肪都在飞快地分解着,逐渐显露出了她枯瘦的骨头轮廓。 在一个与平时没有两样的清晨里,当林三酒睁开眼好几秒后发现世界都还是黑着的时候,她终于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走吧,”她的嗓音干哑地对季山青吩咐道:“……咱们去哈瑞农场。” 为了以防万一,当初在离开的时候二人已经把哈瑞农场的位置给记了下来;因此一路找回去的时候,除了因为林三酒体力不济而走得有点儿慢之外,其余的倒也顺利。 再一次见到林三酒,农夫哈瑞显得毫不惊讶。 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们还得回来,不过他却并没有露出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神色,只是热情地就要将二人给迎进去——即使每走一步眼前都要花一阵,林三酒依然在进屋之前警惕地停住了脚。 “全世界的食物,都被污染得不能吃了,即使是新种出来的也一样。”她扶着季山青的胳膊,连说话都感觉有些使不上劲儿似的:“……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你这儿还有东西吃?” “哎呀,”这位面色红润的农夫骚了搔帽沿下的头皮,“……我可没说过我有东西吃啊。” “什么?你明明——” “不不,小姐,你别误会。”哈瑞笑着安抚了一句,“我这里能为你提供的是生命所需的养分——这跟食物是不同的。” “什么意思?” “凡是暴露在表面与空气中的,都会受到污染不假,但是在层层沃土之下,却还是干净的呀。”哈瑞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想你看到农场两字就误会了,以为我在这种的是菜或粮食——但其实我种的是人。” ……连一向聪明的季山青,都一点也没听懂。 “在这个副本里,你会有幸在农夫的手中变成一棵植物——从最深的土地中汲取营养,当你完全破土长成的那一刻,你便又是一个充满活力、能量旺盛的人了。每经历一次这样的种植与收获期,都最少可以维持一个月的精力呢。”哈瑞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号码牌,递给了林三酒:“来……每一个种子种下去的时候,都需要我精心的养护,所以想要被种进地里,就必须要排队……你前面还有七个人,再等一星期,就能轮到你了。” 林三酒觉得,自己此时脸上的神情一定很不好看——但是犹豫了几秒,她到底还是接过了号码牌。(未完待续。) PS: 旧脑洞彻底忘了,不过坐车去医院的时候看着窗外的一片绿地一闪而过,就突然冒出了这个新脑洞……反正这文90%都在脱肛的状态,我想大家也不会介意吧…… 谢谢大紫魈儿、皇孙、左屏翊、桥本汉子、幽灵无心、mikasayou、我的钥匙呢宝贝、张艺兴的宝贝等大家的打赏,以及 、懒懒懒死了、喵呜⊙ω⊙胡闹、诱惑D旋律、爱吃橙子的橙子、打酱油的坏人、书友140320012554191、agicxx、薙韽、筱薅、恶魔天使sunny等大家的月票! 想看看谁为这本书发过月票包之类的……谁能告诉我在哪儿看啊~ 发了文我就可以去吃麻辣烫了哈哈哈写到一半就饿了,那个烤羊肉饼的描写其实纯属不必要的心理满足哈哈哈希望你们也饿得不要不要的 420 种植第一步,把种子放进土里 @@在人类活动彻底停止两年多以后,这个星球的天空看起来清澈碧蓝得惊人。 在藤蔓与野草的蔓延下,废弃的城市渐渐地被涂上了一片又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地@@ 421 种子期间要好好浇水才行1 林三酒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之前被“种下”的七个人,此刻竟然全在这一方土室里。 边墙呈现出半圆形的这个土室,可比她刚刚落下来时所在的那一个宽敞得多了。不论是大小还是高度,看起来都足有一个酒店大堂那么大的面积;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另一边的土墙上还嵌着一扇一扇的小门——最边上的一扇门上,正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42号至49号”。 “这……你们是在我之前下来的人啊,”林三酒的目光扫过了一眼众人,着重留意了一下他们身上的号码牌。在昏暗的土室里,唯有号码牌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看起来比人还显眼多了:“怎么都聚在这儿呢?” 当她满怀疑惑地走进这个大厅时,除了鹅蛋脸姑娘之外,其余的人或站或坐,角落里还有一个躺着的,看起来气氛甚至颇有几分悠闲—— “在等你呀,”一个面皮白净、号码牌上写着44号的年轻人朝她嬉笑了一声,“老是对着几个男人真是没意思,还好又来了一个姑娘。” 林三酒刚一皱眉,另一边又响起了一个沉稳的声音:“44号,别乱说话。” 她抬眼一看,一个相貌严肃、身材壮实的中年人正盘腿坐在一边,胸前号码牌上写的是42。他转头对林三酒道:“49对吧?抱歉,这帮小年轻在地下闷久了,说话难免有点乱七八糟的……不过我们确实是在等你。现在你来了,我们就可以进去了——你也看见了吧?最左边那扇门?从那儿就可以进入哈瑞给我们预留的位置了,但必须要这一批的八个种子都进去才行。” “都进去?”林三酒一愣,“但是哈瑞让我等了七天,说每一个种子都必须要花一天时间种下……”她还以为之前的种子都被种进地里了呢。 “我也是等了三天,哈瑞才让我下来的。”45号的鹅蛋脸女孩插言道——或许是因为她跟林三酒是土室里唯二的女性,因此说话时态度也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亲近随意:“一天之内,好像只能下来一个人,42大哥已经在这个土室里等了许多天了。” 林三酒忍不住注意到。他们互相之间只是以号码相称;虽然这么做她也觉得舒服一些,不过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大家不交换名字吗?” “47号觉得这样比较好。”鹅蛋脸女孩笑着解释了一句,随即指了指角落里坐得离众人最远的一个年轻男人。47号穿着一件青色长衫。是林三酒从前完全没有见过的样式,倒令她想起了季山青的斗篷。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进去吧。”一个包着头巾的男人站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标示着“43”的号码牌从他的胸前垂了下来。 在林三酒此时的视野里。除了这几个种子以外,还三三两两地站着好些个人;有些是熟悉的朋友,有些是说不上在哪见过的脸——正是因为这些幻觉来来去去,令她花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诶?怎么没看见46号和48号?” “他们已经进去等着了。”由于来得最早,而隐隐有了领头风范的中年人回应道。 “不是要一起进去才行吗?” “不,先进去也可以的,只是什么都不会发生而已。”42号解答问题时很耐心,让人忍不住佩服他可以将同样的事情做上七遍:“……似乎要等所有人都进去了以后,哈瑞才会开始下一步动作。” “下一步动作……是指浇水?”林三酒犹豫地问道。 “谁知道呢,你很担心吗?”还不等42号说话。刚才那个态度颇有几分轻浮的白净青年就从她身后探过了头:“你要是担心的话,不妨一会儿站在我身边吧?我会保护你的。” 老实说,自从末日降临以后,林三酒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进化者——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男女之分了;因此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只是摇了摇头,快走几步离远了44号。 “好冷淡啊……”44号的咕哝声从身后飘了过来。 在众人说话的功夫,走在最前头、一身长衣的47号也已经把门给打开了——门后面并不林三酒所想那样是一个房间,反而又是一条甬道。众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进去,当她走过时。她无意间瞥了一眼门上贴的告示纸。 “42至49号”——纸上只是简单地写了这么一行字。 目光刚刚从纸上扫过,林三酒紧接着听见走在前头、包着一条花头巾的43号忽然问了一声:“怎么在这儿呆着呢?” 谁? 由于甬道里又窄又暗,八个人和好些个幻觉都挤在了一块,林三酒始终看不清43号在跟谁说话—— “我们试了。进不去,大概要等所有人一起来才行。”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49号来了?” “怎么,你上次来的时候没发现吗?49来了,就在那儿呢。”43号回头朝林三酒的方向随便一指,“48号呢?噢噢,在那边啊——好了。那我们就继续走吧。” “偷偷跟你说,”45号的女孩子忽然凑近身边,笑了一下:“46和48好像是一对哦。” “啊?”林三酒愣了几秒,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在极温地狱以后,连异性情侣她都几乎没有再遇见过了,没想到反而在这儿遇上了一对同性情侣。 由于眼前挤得都是人,大部分又都是与自己身高相仿佛的男人,因此林三酒始终也没有瞧见46和48号的模样。跟着众人挤挤挨挨地向前走了几分钟,相比之下短得多的第二条甬道很快就走到了底。 在甬道尽头迎接着八颗种子的,是一个非常古怪的空间。 说它是蜂巢吧,又没有那样密集整齐——【能力打磨剂】早就被收了起来,借着不知谁手里一点微弱的光,林三酒勉强看清土壤稀稀松松得被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间,一直填满到了这个空间里的天花板。如果弓着腰的话,那么每个格间都勉勉强强能够挤下一个人,格间互相之间交错层叠。看起来可以一直爬到顶部的样子。 “这……又是什么用意?”不知道人群中的哪一个问道。 “想要种子发芽的话,”这个沉稳的声音正是属于42号无疑:“除了必要的浇水施肥之外,土壤也不能垒得太死,要轻一点。透气一点。没想到这个副本还是挺靠近真实的。” “42大哥懂的不少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笑着说,肯定是45号了。 “哪里,我在末日以前喜欢养花种菜,还惹了我老婆不少埋怨呢——她嫌招虫子。” 众人应景地发出了一阵紧张的笑。 又等了几秒,见土室里始终没有动静。大家有些坐不住了。八个人不知道小格间是干什么用的,因此都挤在门口那一小块地方,站得都很不舒服;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47号反而成了第一个出声的:“怎么回事?哈瑞人呢?” 简直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似的,农夫哈瑞的声音突然在土室里回荡了起来。 “咦咦,你们都到了……嗯,好吧,我马上给你们说明一下填土和浇水的规则。”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听起来仿佛有几分惊讶——尽管林三酒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惊讶的:“好,大家都看见你们面前的土室了吧?土室里被垒出了很多个格子,对吧?其实这里一共有整整一百个格子,不多不少。” 农夫哈瑞似乎是一个有点啰嗦的人。 “在你们发芽之前的这段时间。叫做种子期。种子期间,每一个格子里都会被我放入你们所需要的营养——在这个期间,也就是水珠了。在场有八个人,每一个人都需要收集到40滴水珠,才能够成功进入下一个发芽期。”哈瑞有点含含糊糊地说道:“不知道在场的各位种过东西没有?一个坑里往往不会仅放一颗种子……要放上好几颗,才能保证肯定发芽;这个道理,在这儿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儿,八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即使不用打量,林三酒也能察觉到现在场内气氛的变化——要说大家刚才还算相处得挺融洽的话,现在已经开始微妙地紧张了一点儿。 虽然没说明白。但农夫哈瑞的言下之意却都被众人领会了:水珠恐怕没有320滴,在场八个人中,只怕会有被淘汰的种子——毕竟这儿可是副本,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这儿有足够让我们每个人都发芽的水珠吗?”一片昏暗中。果然有人扬声发问了——尽管他们此刻被深埋在地下,也不知道哈瑞是否能听见。 然而哈瑞真的听见了。 “你们放心,水珠是绝对足够的。”出乎众人意料的,他立刻应道:“只要你们找到水珠,并且辨别出它们,就可以了。” 找到还不难理解。他说辨别……? “哎呀,都怪周边的化学品工厂污染了这附近的水源。”哈瑞提出了一个明显是副本背景的原因,“虽然我是用自家后院里的井水来浇灌农作物的,但难免会有受到污染的地下水跑到我的农田里来。它们与井水看起来没有分别,所以你们在收集水珠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万一吸收了一颗‘污染水源’,你们的体力就会衰弱下去一部分;据说衰弱的程度,相当于人类一个月没有进食的程度呢。而吸收了洁净水源的话,体力是不变的,只有在发芽后才会慢慢强壮起来。” 这么说来,哪怕是进化者,能够吸收的污染水源数量也是有限的——由于洁净水源对体力毫无助益,也就是说,一旦吸收了超出自己体力范围的污染水源,那么即使吸收了40颗洁净水源、足够发芽所需,也必死无疑了。 “怎么分辨呢?”不知是谁问道。 “很抱歉,这一点作为农夫的我也分辨不出来,等我发现有种子被污染水给毒死了的时候,往往都已经太晚了。”哈瑞竟然在最关键的问题上无可奉告了,“不过大家放心,只要还有号码牌,即使死了我也会把你挖出来的……” 那还有什么用! 林三酒刚刚在心里嘀咕了这么一句,只听45号又问了一句:“那我们怎么收集水珠?水珠是什么样的?” “每一颗水珠很大,足有拳头大小,呈透明色,可以随身携带、交换、收藏,就像一支笔或者一张纸一样。”哈瑞老老实实地说道:“在土室里拿到水珠,只是第一步而已;当你确认手上的水珠是无污染水源以后,就要吸收掉它——毕竟种子要喝了水才能发芽嘛。只不过吸收的时间不限,你可以找到一颗吸收一颗,也可以收集到了40颗以后再一口气吸收。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在土室里无法吸收,必须回到刚才的大厅里去才行。” 这个规则有点奇怪…… 林三酒歪着头,陷入了沉思。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宫道一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举例。” 举例?举什么例? 他是想要提醒我什么吗—— 林三酒一个激灵,立刻转头想多问一句;只是她一扭头,对上的却不是宫道一的脸,反而差点撞上面皮白净的44号。 “你离我太近了。”皱着眉头,她冷冷地说道。“退后点。” “啊呀,你真是的,一点也不肯让人接近啊……”44号嘴巴里虽然一直不停,但在又瞄了她一眼以后,忙举起两只手,朝后退了两步。 “大家都听明白规则了吗?”大概根本察觉不到地下深层的土室里,忽然怪异起来的氛围,哈瑞笑眯眯地宣告道:“那么在倒数十次以后,我就会开始浇水了——10、9、8、……” 根本等不到8被数完,反应过来了的众人已经扑向了眼前的格间。(未完待续。) PS: 今天电脑触摸板忽然坏了一阵子,吓得我以为更新不了了呢……主要是今天如果不更新的话,大概明天我就把脑洞给忘光了,到时又要出门不取材(注意区分)……你们到时又要说尾巴不要脸了! 最近虽然评论区好像有点冷淡,不过我还是蛮喜欢这个副本的,就是怕热情坚持不到副本结束,诶嘿嘿。 谢谢第四把匕首的和氏璧,你的评论我看见了,让我喟叹了一句……这咋还有拿打赏来要挟作者更新的人!你咋知道我欠更负债已重的事!明明是新读者啊! 谢谢桥本汉子、盐藥尧曳烟、风霁月家的爱子、mikasayou、小白361、书友160322214235206、大紫魈儿(每日一囊)、小Lily、书友160323141508529等大家的打赏,还有谢谢恶魔扬扬、太阳雨夏、娜乌西卡、swissmiao、困吃一生悬命、荊棘安娜、阡梨、仙岫子、提坦龙眼法杖、forced、花橘、廢紙、众醒、海月水母、思年、瞳瞳小工等大家的月票,对了,我看到了月票包的截图,谢谢莫千转和一众幕后支持的胖友们! 放心,我今天不说麻辣烫了,因为晚上吃了酸菜烤鱼,特别香…… 422 种子期间要好好浇水才行2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水珠”。 假如只是将它托在手心里的话,这颗晶亮剔透、在昏暗光芒下微微泛着水光的东西,除了大了点,看起来确实是一颗正常的水珠不假。但只要她将水珠向下一扔,这颗水珠就会立刻“波”一声从地面上弹起来,接着一跳一跳地滚出去——而她的掌心压根连湿也没湿。 从不远处的另几个格子间里,也纷纷传出了几声“咦?”,显然是没想到这些水珠居然是这个特性的;耳听外头已经有人开始互相询问了,林三酒心念一动,水珠就在她手里变成了一张卡。 还好,能卡片化—— 这个念头不由让她呼出了一口气来;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吐完,她的目光就凝在了卡片表面。 【哈瑞农场副本水珠1】 说明:这是由林三酒找到的第一颗水珠,在哈瑞农场副本中吸收掉它的话,有可能会促使种子发芽,也有可能会受到污染而导致身体衰弱。那么这颗水珠到底是纯净的还是有污染的呢? ……这种事情,卡片怎么会知道。 请林三酒认真分辨水珠,不要总想着能靠卡片找出捷径。 这算是什么说明啊! 扫完了文字,林三酒心里立刻升起了一个愤愤的念头——这样一来,卡片化水珠对她来说除了携带方便一点,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既然卡片说明毫无帮助,那么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如何分辨纯净水珠与污染水珠。 在她此刻猫着腰身处的这一个小格子间里,地上正摆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水珠,光从外表上看起来的话,实在毫无分别。 “我说……大家都找到水珠了吗?” 从林三酒头上的空间里,传来了不知是谁的模糊声音。由于土室内的特殊构造,声音传播得不太清晰,加上林三酒对其他种子也不熟悉,因此一时间完全听不出来谁在说话:“……你们找到了几颗水珠啊?” “我在第一个格子间找到了一颗。在第二个格子间又找到了两颗。” 没想到立刻就有人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接下来又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其他人的回应。 林三酒转念一想,发现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 首先哈瑞保证过,这里有足够所有8个人都发芽的纯净水珠。大家互相提防争夺就属于毫无必要的事了;其次,即使水珠都到手了,如果无法分辨它到底是纯净还是有污染的,也一样没有意义。 虽然每个格子间里的水珠数量不同,有的还是空的;不过多走几格的话。总会找到一颗以上的水珠。 “都找到了啊。那么……大家发现有什么分别了吗?”第一个声音又迟疑地问道。 这一次响起的回应,只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没有”。 根据哈瑞的说法,只需要两手将水珠覆盖住,喊一声“吸收”,就可以立刻把水珠吸收掉——当时大家听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问题;只是在实际看见了这些如同皮球似的水珠以后,众人才开始渐渐起了疑惑。 “我说——”除了林三酒之外的唯一一个女性声音响了起来,好像就在她斜后方:“你们谁能够准确称出水珠的重量啊?受到污染的水珠里,肯定杂质比较多,按理来说应该会重一点吧?” 在这个副本里的。应该不是本地就是外来的进化者,虽然大家身上多多少少总有些压箱底的东西,只是可以称重的物品却一个也没有——更别提要做到这种实验室精度的仪器了。 只不过虽然大家都纷纷表示说“称不出来”,林三酒还是忍不住一手放了一个水珠,试着感觉了一下——即使她心知肚明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发现。 再探出头一看,这么做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在大家都试了试以后,果然听见有人响亮地叹了口气。 “那么……如果我们用光从水珠中打过去的话呢?”一向话很少的47号忽然出声了,“杂质多的水珠,光析度应该也会变差。” 这个主意比称重要现实得多,立刻就有格子间里亮起了光——众人隔着格子间商量了几句。都同意从自己的格子间里出来,统一聚在了他们刚才听说明的地方,由手电光芒最亮的43号和44号开始同时试验。 为了保证结果准确,众人还给试验用水珠编了号。按照轮流检验的方式一对对地试;但是叫大家失望的是,不管换了多少颗水珠,从它们另一侧透出来的光芒都是一样的闪烁剔透。 这个办法不行,便又有人提出了“伸一根试纸进去”、“尝一口看看”、“想办法把水珠都过滤一遍”等等,甚至还有人提出了“蒸发了水珠之后看残留物”这样明显没仔细思考过的办法——只不过由于水珠橡皮球一样的质地,这些办法竟然没有一个有可行性的。 当一连十多个想法都遭到了现实的否决之后。土室陷入了沉默里。 “这个……咱们现在还能出去吗?”眼看着卡在了最关键的一步上,44号转了转眼珠,忽然问了一句:“如果能出去的话,我可以作为大家的代表,找一个精密仪器回来。” 43号正在把玩自己的头巾——这似乎是他在心烦时的小动作——闻言他顿时“嗤”地笑了一声:“你想的倒真不错。不如问问哈瑞吧。” 44号似乎一点都没听出他的嘲讽,竟然真的扬声问了一句;而哈瑞的回应,也果然让所有人心里都沉了一沉:“……出去?我疯啦?辛辛苦苦种下去的种子,我再刨出来?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发芽比较好。” 众人都静了下来。 “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试验办法……”45号女孩似乎看大家神情低沉,忙开了口;只是她话没说完,林三酒就摇了摇头:“不,我想通过技术手段分析水珠污染程度,大概是行不通的。” 她这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你怎么知道?”有人问道。 “我没有什么根据,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林三酒没理会几个人脸上明显的失望,继续说道:“……但是仔细想想,我却觉得这个感觉有道理。你们看。如果我们这一批人里,有人恰好身上有一个能够分析出水珠成分的什么东西,那这一关不就毫无意义了吗?对没有仪器的其他批次种子来说,也很不公平吧?” “也对。既然说了是帮助进化者的副本,总应该考虑到每一个进来的人。”43号想了想,带着几分保留地附和了一句。 就在这一瞬间,林三酒扫过场内的目光捕捉到了什么——好像是一个眼神,又好像是一个细微表情。不知道怎么让人觉得有点突兀;感觉上,就像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一样…… “而且副本毕竟和现实不同,有可能这些水珠根本没有区别,只是因为副本作用才会产生不同效应呢。” 耳听身边人又讨论起来了,林三酒却浑没留意;她正全神贯注地想自己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时,刚闪现的思绪立刻就被44号的喊声给打断了。 “哈瑞!到底能不能通过分析手段来检测水珠啊?”他仰着头,声音大得叫人厌烦。 “抱歉,这个我也不知道。”哈瑞的回应果然是这样的。 “别问了,他是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关键问题上,给我们任何帮助的——否则还出题干什么?”大概见44号又跃跃欲试。42号有点不耐烦地阻止了他。他是场内年纪最大、下来最早的人,说话自然带了一点分量,44号还真的不再说话了。 “那现在怎么办?” 42号也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眼下我们还没有把这间土室走完,或许说这个问题还太早。你们都把自己的水珠拿好了吧?嗯,那么咱们不妨先收集着,等数量足够了以后再说——不过,大家在找水珠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一下周边。也许会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虽然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众人也只好先这么办了,一边彼此咕哝着,一边都各自钻进了格子间里。 就在林三酒找了另一个格子间。刚要弯腰进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被谁轻轻拍了一下——竟然被人无声无息地靠得这么近,她不禁立刻浑身一个激灵;然而一回头,却发现方丹刚刚收回了手。 连触觉也可以被幻想出来啊…… 林三酒心里这么想道,目光顺势落在了“方丹”身后。 46号和48号正凑在一起,在最后方轻声地交谈着什么。由于光都被撤走了。只有号码牌还淡淡地亮着,因此二人的模样她也瞧不清,只能大概看出他们的身量差不多。 “看来真的是一对情侣,”感觉到46号抬起了头,林三酒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想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在窥视。“……有个能商量的人也不错。” 可惜礼包不能下来,要不以他的聪明,也许能够想出区别水珠的办法。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将地上的水珠捡了起来。 卡片化了这个水珠以后,果然标题也只是变成了【哈瑞农场副本水珠3】,描述几乎都没变,看来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就这么一路波澜不惊地又收了五六颗水珠以后,正当她打算踩着边沿挪到下一个小格间里去时,只听土室中忽然回荡起了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咦”。 “怎么了?”42立刻问道。 “好像有不对的地方啊……”那个模糊的声音离得很远,林三酒听得很费劲:“嗯,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发现……你们最多的时候,在一个格间里找到了几颗水珠啊?” 林三酒一愣,随即皱眉想了想。她最多只找到过两颗水珠,有的格间里还一颗都没有;听了其他人的回答,发现大部分人跟她也差不多,只有零星一两个人说自己最多找到了三颗。 这一下,即使不必那个首先发话的人说明白,42号也很快就懂了。 “这么一来就真的有问题了啊!到目前为止,大家找的格间也快过半了吧?而且我们还是分散进行的……”他微微着急之下,声音扬得很高:“大家想想,我们有八个人,共需要320颗洁净水珠才能保证全部发芽。而这里只有一百个格间,就算每个格间里都有3颗水珠,加一起也才300颗,这还是包括了污染水源在内的数字——然而现在格间里的水珠数量,根本就不够啊!” 这一点不难想到,只是被众人刚才给忽略了——因此42号话音才一落,立时就有人急了,扬声叫道:“哈瑞!哈瑞!” “又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说,这里的水珠足够八个人发芽的吗?现在水珠根本不够啊!”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哈瑞的的声音古怪地沉默了几秒,这才慢慢回答道:“不,你错了,水珠是绝对足够的——八个人,一共320颗洁净水珠。” 众人都愣了一会儿。 “那……这里的水珠数字不足啊?” “提示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哈瑞淡淡地说道,“总不能指望着我什么答案都给你们预备好了吧?毕竟你们才是种子。” 这一次,土室里登时爆发了一阵杂乱的嗡嗡人声。 不得不说,当42号沉稳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确实叫土室里的气氛安心了一点:“大家听我说一句,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什么?” “哈瑞不可能骗我们,这一点咱们想想就知道了。那么这个土室里肯定有320颗洁净水珠不假……我的想法是,有可能在这些格间中间有什么空隙、暗道,藏了大量的水珠。” 听起来不无道理……毕竟格间的设计,有点奇怪。 “可我都走过这么多间了,难道要再一个个回头找吗?”44号喊了一声。 “不……自己回头找是不行的,如果大家不组织起来、只是胡乱找的话,肯定会有疏漏的地方。”42号一边沉吟一边回答道,因此语速放得很慢,听得林三酒有些着急:“我想,咱们必须在这一关同心合作,才能够找到足够的水珠——可能这就是哈瑞的用意。” 林三酒正想问一句怎么合作,忽然就抬起了头;迎着她的目光,一只手从格间边缘伸了出来,接着是一只脚——原来是刚刚从另一个格间里下来到的46号。 “噢,你好,”她打了个招呼,尽量保持神情自然:“这儿的水珠被我捡走了,你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即使在一片昏暗中,也能看出来46号那一头柔顺光泽的头发——此时那一片头发随着他点头的动作闪了闪,随即他便沉默地离开了。 下一秒,林三酒的注意力便被42号的计划给吸引住了。(未完待续。) PS: 困死我了,为了写昨天那一章,八点以后又喝了一杯咖啡,结果一路睁眼到天亮……发完这一章老子就去睡觉,吴彦祖敲门都不开了。 谢谢面包牛奶的小屋、也弋、娜乌西卡、砚装、八荒凉、东尔尔长、mikasayou、augustmilk、书友160323141508529等大家的打赏,以及人生如玉A+、迦南之地、寒烟色、闻人识影、轩辕剑仙、起死回生之后、o加o非、停伫、遥思1124、碍德三士、思年、zjrttty、左手遇到爱等大家的月票! 最近越来越冷清了,但我不怕,因为种子期的大纲我已经有了!大纲在手,天下第一狗! 423 种子期间要好好浇水才行3 “我的计划是,我们大家把找到的水珠都放在大厅里。等咱们确定这些格间里再也没有水珠了之后,再回头把格间都分划成区,一个人负责一片,地毯式地搜索……这样一来,我们一能保证不会留下空隙,二是大家的搜查也能更全面仔细。” 当42号的声音落下去了以后好一会儿,土室里仍然没有人说话。 “怎么样?大家怎么不出声呢?”42号似乎有点诧异。 “42大哥,你的计划好像有点简单啊。”说话的人是44号。 “我不是一个聪明人,只能想出这种笨办法,”42号显然不太高兴,只听他继续问道:“可是这个办法难道不管用吗?” “管用是管用的,可是有一个问题。”接下来响起的声音听着很冷淡,一如它主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47号平静地说道:“……你忘了,如果水珠始终不够,又统一放在了大厅里,一会儿分配的时候就会出现麻烦。” 没错,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交公都是一件谁也不愿意做的事。 42号想了一会儿,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能解决。咱们可以先按照每个人的名下有多少颗水珠这样记录下来,因为这些东西跟橡皮似的,咱们还可以在每一个水珠上写下号码,然后在地上摆成八份……如果到最后也没找到足够的水珠,那么就按原先的个人收获吸收,其他人不能碰;为免有人偷偷藏起水珠,吸收的时候一个个来,大家一起看着,记录上是什么编号,就只能吸收什么编号。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我们把所有水珠都放在大厅里之后,就不允许任何人出去,这样就行了。哪怕之后再找到了水珠。也只写在记录上,自己随身带着,不能返回大厅了。” 林三酒刚想反驳,却立刻发现这个主意不算坏。 42号的办法几乎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再加上现在谁也不知道水珠是否纯净,所以偷偷拿走、替换别人的水珠,既不可行、对自己也没有益处。即使退一万步来说,有人其实已经掌握了辨别方法,在水珠编号、不能回大厅等种种限制之下。也没有什么动作的机会。 其他人想到的,几乎也都是同样的事——果然没过一会儿,赞成42号的声音就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出声表示同意了之后,42号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当然,咱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找水珠上才行。” 方案一确定下来,林三酒明显能感觉到土室内的气氛稍微紧张了一些。 大家在格间之间移动的速度显著地加快了,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她就见过了好几个种子,甚至还听见头顶上有谁在低声争论着一个格间里水珠的归属——想想也是,万一一会儿找不出足够数量。自己手上有多少水珠,可就成了决定性的关键。 ……毕竟哈瑞不允许种子回到地面上,而发不了芽的种子会怎么样,还是一个未知数。 抱着这样的隐忧,八个人很快就把土室里所有的格间都给清空了。 在确定没有了剩余水珠后,大家就聚集在了门口那一小处空间里——43号、44号、45号、46号、48号背上都背着一个大包;而包括林三酒在内的另几个人却两手空空,身上明显都有容纳道具。 “有这样的特殊物品可真方便啊,”有人不无羡慕地说了一句。 那一瞬间,林三酒再次敏锐地察觉到一种“不和谐”——这感觉跟上次一模一样,但是由于光芒昏暗。她顶多也只能看清众人胸前的号码牌,因此更加没能想明白自己察觉到的究竟是什么了。 抱着逐渐浓起来的疑虑,林三酒跟着众人再一次走入了狭窄的甬道。 甬道宽度只能容许一到两人并肩而行,因此八个人本来就已经挺挤的了。再加上自己幻觉中的人物好像也越来越多,她一时觉得脑袋都有些大——好不容易走到了大厅入口时,林三酒一抬眼,发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矮个子正站在告示旁迎接她。 不知怎么,她就是知道那个人是自己连见也没见过的冯七七。 当她走出甬道时,冯七七似乎朝她微笑了一下。靠在了门上。 这一次……又要说什么? “大家都到齐了吗?”42号沉稳的声音打断了林三酒猛然浮起的焦虑,“那么大家别急,按照号码牌一个个来。” 他是第一个,因此当先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水珠,整齐地排列在了地上;随即又把纸笔交给了43号,由他负责记录、以及在水珠上写号码——42号一共找到了26颗水珠,那么编号就是1—26。 在把记录给所有人都看过一遍确认无误以后,再由43号在几步远的地方放下他的水珠,44号记录——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当轮到林三酒的时候,地上的水珠已经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七个阵营,号码也一路从1排到了194。 林三酒放下的第一颗水珠是195,也就是她自己的【哈瑞农场副本水珠1】。跟其他人的收获一比,她的水珠数量不多不少,只有24颗;也就是说,在场八人一共找到了218颗水珠。 当最后一个编号写完之后,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218,这个数字跟320差得实在是太远了点——更何况大厅的水珠中,还包含了未知数量的污染水珠。 “哈瑞,”这一次发问的是42号,面色也有些沉重:“我问你,这320颗洁净水珠,是不是针对我们这八个种子而言的?”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语言陷阱,立刻哗然了起来——哈瑞就在这一片哗然之中应道:“当然。” “那之前批次的种子呢?” “每一批次的发芽情况都不一样,所以我说320颗洁净水珠足够,是指你们42号到49号这一批来说的;之前和之后的批次,要求就未必是每人40颗水珠了——对了,你们动作快一点,后面的种子还等着呢。”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水珠足够。那么其他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 “对了,其他批次中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之中有种子不能发芽的吗?不能发芽会发生什么事?”这个问题马上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种子期只持续十天,在此期间体力不变。过了十天仍不能发芽的种子,会一直留在土里。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丧失体力,最终成为土里的肥料。由于条件不同,你们上一批有一个种子死了,再上一批却全部发芽了。” 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发白了;林三酒微微皱了皱眉。 哈瑞这一次解说得还真详细啊…… “大家别太担心啊,”45号的女孩苦笑着说道。“既然有了足够量的洁净水珠,我们肯定都能发芽的。上上批不就是这样嘛。”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低声说了些什么,有的一言不发;就在这颇有几分沉重的气氛里,种子们陆续回到了土室里。 站在土室前的一方空地上,42号拍了拍手,提高了嗓门。 “麻烦大家先别往里走了,把手电都关掉……对,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中,42号说道:“好。这样大家都能看清号码牌了,人都在吧?” 由于地方狭窄,又没有光源,因此挤在一团的众人乱了一会儿;在不断的“咦,48号在哪?”“别挤我,我是44号”之类乱七八糟的一片杂音里,42号不得不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跟大家都确认了一遍,这才数清了八个人都在。 “好了,每一个人都在这儿了,外面没人了。大家谁有疑问?” 毕竟是42号的主意。他大概生怕自己的计划出现纰漏,比之前小心多了——林三酒在心里想道。她刚才仔细看了,每一个号码确实都在;其他人也没有问题,因此众人很快就再次按照之前划分好的区域。各自回到了自己应该搜索的那一片格间里。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然而土室中除了脚步声、偶尔响起的一两句低语声,一直安安静静地,始终也没有人发现水珠。 林三酒检查得很仔细:她将墙壁从上至下的每一寸都敲打过,从声响来判断它是不是空心的;她没放过任何角落、接缝,都一点点地翻检过了一次。 只不过,她还是没看见哪怕半个水珠。 沮丧、失望、焦虑、躁动不安。就像是水中逐渐洇开的墨一样,即使谁也没说出口,仍然悄悄地浸染了每一个人。 整整一小时以后,还是无人找到水珠。 每过去一分钟,众人的心情就沉重一点;一开始还能听见的轻声交谈,也早就不知何时湮灭了。 不会是没有水珠了吧? “44号!”骤然爆发出的一声怒喝,顿时打破了土室中沉闷的空气;林三酒仔细一听,发现这声音是属于43号的:“你藏起来的是什么?” “怎么了?”45号姑娘立刻应了声。 43号的控诉声非常响亮,夹杂着44号“你别过来,这是我的!”的叫喊,也依然清清楚楚:“……这家伙找到了水珠,却不出声!” 土室内顿时一片哗然——包括林三酒在内,大家几乎都朝44号所在的区域冲了过去;在摇摇晃晃的手电光里,43号正一脸愤怒地蹲在一个格间的门口,把44号给堵在了里头:“你们看!地上那个,可不就是一个水珠吗?” 没错—— 当众人的目光落在那个透明晶亮的球上时,几乎所有人都从胸间舒了一口气,一时间甚至没有人来得及生气。 终于找到一颗新水珠了! “你找到就是你的,为什么不出声?”果然有人这么问道。“你怎么找到的?” 44号一张白净面皮此时都憋得红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说不明白。 “我倒是明白他为什么不出声。”林三酒冷笑了一声,心里对44号的厌恶又上升了:“……他想必是不愿意告诉我们怎么发现的,然后自己一个人尽可能地多找水珠吧。” “你这家伙!”登时有人坐不住了。 44号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更浓了,却忽然拉下了脸:“怎么?我找到的就是我的,我爱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反正320颗水珠是足够的,你们急什么?” 43号本来就一肚子火气。他这话一说,43号立刻一言不发地扑了上去——眼看二人就要打起来,42号赶忙从下一个格间边缘处爬上去阻拦,混乱之下。倒像是挨了43号几下。 “你快点告诉大家你是怎么找到的,”42号一向严肃的面容此刻也有些扭曲:“不然你在大厅里的水珠就充公!我想大家都没意见!” 眼见自己犯了众怒,44号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有所收敛。他拧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是在地下发现的——那又怎么样?这就惦记上我的东西了……你们有本事,倒是找到分辨水源的办法呀!” 林三酒此时正攀着土墙站在不远处另一个格间里。看得不清楚;被他这么一说,她努力凑近了一点,果然看见格间地上的土有被新翻起来过的痕迹。 众人顿时谁也顾不得处理44号了,除了留下了几句警告以外,都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区域里——由于一层层的格间不好攀爬,因此谁也没敢耽误时间;连刚才还火冒三丈的43号,也忍着气走了。 再次回到了第一个格间里,林三酒赶紧将脚下的土都翻了起来;44号虽然讨人厌,但是他发现的办法还挺靠谱,很快就接二连三地有人找到了水珠。顿时叫土室内气氛一振——只不过,林三酒自己一连翻遍了十多个格间,也仍然什么都没找到。 “不行了,我得歇一会儿。” 眼看着又有一位明显是幻觉中的人爬进了自己的格间里,林三酒忍不住往地上一坐,猫下了腰;看着从胸前垂到地上的号码牌,她低低地喘息着说道:“……我的体力,应该能够支撑到我找到水珠的时候吧?” 来到荤食天地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只吃了最开始那一块小小的面包而已;即使种子期间不会因为没吃饭而衰弱下去,但行动仍旧会耗费体力——搜寻水珠的这一番过程。早就叫林三酒双腿发软了。 “哈瑞农场,”斯巴安一头如同太阳般的金发,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土室里也依然闪闪发光;他微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格间都因此亮了:“就是Harry’sFarm.” 林三酒只想哀嚎一声。 ……为什么大家都不肯把提示说明白一点呢?!(未完待续。) PS: 因为有了大纲。所以不必再等到死线快到时猛写了哈哈哈哈所以更得早了。希望大家能爱护我,不要问我今天双更否……毕竟我的大纲只能撑到种子期完结,实在太宝贵啊。 作完以上发言后,再来感谢@舒隐歌和氏璧的我,难免有些隐隐的愧疚……谢谢你的支持,怪不得我今天排行榜上忽然上升了这么多。开心哈哈哈!和氏璧打赏我以后就一月统计一次好了,欠上的我会还的!还到下本书也还! 谢谢唯我朱雀、大紫魈儿、我的钥匙呢宝贝、一念78、CH丶夏木、mikasayou、书友160120112811622、张艺兴的宝贝、桥本汉子、暮色以前、我就是我是白大人、海棠晕娇等大家的打赏,谢谢zijun9、muyilan1、没有氧气的鱼、晴空湛藍、神遗弃的孩子、三孔插头、超高校级沙耶、A阿斯塔罗特(咦?)、袅袅如烟、信念、猪tou33(我怕禁)、fong1370、seisyun等大家的月票! 424 种子期间要好好浇水才行4 虽然抱怨是这样抱怨,但林三酒自己心里也隐隐清楚,为什么她幻觉中的人说话总是这样含含糊糊—— 那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出现在幻觉中的人,也仍然是幻觉;跟【意识力拟态】时出现的女娲不同,这些人物只是林三酒思维的一部分。比如不可能会知道双色球的楼琴,却提示了她关于双色球的事;方丹早已死了,却能告诉她那间房里住着捕食者——也就是说,其实这些信息都是林三酒本身意识里的东西;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了而已。 换句话说,她自己没想明白的事,这些幻觉人物也不可能说明白。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此刻的精神分裂症状,倒是有一点像在极温地狱时出现过一次、后来由于意识力枯竭而再也无法启用的【观察力】…… 林三酒呆呆地看着斯巴安那张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脸,陷入了沉思。 她的思绪,是被一声充满了焦躁的尖叫给打断的。 “我找不到!”45号的声音听起来又高又尖:“我到处都找了,我这个区域里就是没有水珠,这不公平,有水珠的区域都分给别人了!42大哥,我要求大家轮流换区域找!” 她这话一说,顿时土室里就响起了回应;找到了水珠的人当然不肯同意,而没找到水珠的人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一时间众人几乎吵起来—— 也难怪。林三酒叹了口气,捏着腿,仍然没有从地上站起来。 眼下新找到的水珠,一共只有5颗;而最讨人厌的44号,竟然一口气找到了三颗,叫谁都觉得公平不起来。事实上,在45号发话之前,她已经隐隐看见有几个影子在朝44号的区域去了…… “喂,我的区域最小。只有11个格间,我当时可都没说什么啊!”44号当然不干了,高喊道:“你们这样可不行,分给我最小的地方。又见不得我这儿的水珠多!” “那给你一个换区域的机会,你不是更应该高兴才对吗?”43号冷笑着应道——他的区域紧挨着44号,却什么都没找到,早就不忿了。 他这话一说,立刻又叫别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侧耳听着纷纷杂杂的一片吵嚷声。林三酒只觉自己实在提不起兴致参与进去——她的直觉告诉她,谁在哪个区域找水珠,也许根本不重要。自打进了这个地洞以来,幻觉中的人物就在不断地提示她什么;这说明她的潜意识其实已经留意到了,在表面上这一切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身边的斯巴安扬手将头发梳到了脑后,再放下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宫道一的样子。 盯着他阴柔漂亮的下颌线,林三酒隐约记起,好像自己收到的第一个提示就是宫道一发出来的——“举例”。 “举例?例子?”她一边嘀咕着。一边从格间里爬了下去。“用什么例子,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大家也已吵得差不多了,作为少数派的水珠发现者,果然逐渐处在了劣势,根本没法扭转众人换区域的决定了。既然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换到哪,林三酒干脆出了格间,浑身蒙了一层土地坐在那一小片空地上,只静静等着别人的安排。 “你并不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争吵的人呢。”宫道一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你看。” 顺着他的指点抬头一看,林三酒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影正沿着窄窄的土墙挪到了另一边。一矮腰就消失在了小格间里;那人动作无声迅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她在一闪之中看清了他胸前的一个“8”字。 “这两个人还挺聪明的,”林三酒回忆了一下。觉得那应该不是分给48号的区域,不由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空气说道:“……趁着别人吵架时,他们两个倒是开始分头搜索起其他人的区域来了。” 她没有挪开目光。过不了一会儿,那个人影果然又探出了身,先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润泽柔顺的头发在昏暗中泛着微光;随即,他攀爬着土墙,朝下一个格间出发了。 这对情侣虽然计划得不错,只是小动作没能维持多久,其他人就已经决定好了轮换区域的顺序。林三酒被分到了原先45号所在的地方,当她正打算过去时,与她擦肩而过的女孩“嗤”了一声,对她说道:“祝你好运吧,我那儿可什么都没有。” “我的也是。”林三酒朝她一笑,忽然问道:“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蜂蜜沼泽。”45号飞快地答了一句,随即她娇小匀称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格间里。 进了45号的格间,林三酒只随便扫了一眼就又坐下了。 她根本没有搜索的必要。 几乎每一个格间都已经被45号掘地三尺,土被一寸寸翻了起来,脚下根本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她自问自己做不到比这更仔细深入的搜寻了,还不如干脆休息休息,养养体力,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在她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其他人自然是一刻也没停;然而在换过了区域之后,不知怎么,再也没有人找到任何水珠了。 当然,是真的没找到,还是是有人找到了却不肯出声,这一点谁也说不好。 “水珠会不会是要花时间才会出现?”大概是察觉到了土室内的气氛越来越低沉焦躁,42号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努力给大家打气:“……刚才咱们找了一个多小时,出现了五颗;也许下一个小时内,又会出现五颗呢?” “……也有可能啊。”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应了一声。“那咱们等等看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43号冷不丁地说道:“那我就先睡一觉,等起来了再看有没有出现新水珠。” “也对,没必要一刻不停地找。等时间到了,或许每一个格间里都会像最开始时一样出现新水珠的……”45号应和道。 “我看种子期真正的考验,应该是怎么分辨纯净水源和污染水源。”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得到了不少赞同。 众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怎么分辨水源上去,然而林三酒却还在愣愣地发着呆。 举例、冯七七、同性情侣、Harry’sFarm、号码牌……进入地下以来留意到的种种迹象、提示,都在她脑海里盘旋着,如同一层朦胧的迷障一样;她明明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可以想到真相了,却怎么也突不破这一层障碍。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思考了多久,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土室中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里——疲惫不堪的种子们,似乎都没有余力再说话、再搜寻了。 光靠直觉果然是不够的,林三酒心想。 幸亏她有的不止是直觉。 “【意识力拟态】,季山青。”(未完待续。) PS: 晚上还有一更,种子期的标题写腻了,想换一个…… 谢谢翔雨天龙、山田米娅、卓绝公子、大紫魈儿、大紫魈儿、九恶无赦、蜜糖喵喵喵、KRAY鸭鸭等大家的打赏,跑得快部隊、伊盖子、麋鹿米露、信念、阿圻、海贼王青蛙、唐茶、夭夭大王、LazyAlice、以德报德、rapunzel、爱上帅鼠的mao猫、Hazelin、青祭等大家的月票! 424 种子期间要好好浇水才行5 当一片寂静的土室中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轻轻的交谈声以后,种子们短暂而不安的睡眠很快便宣告结束了。怀着几分紧张和期待,众人几乎没有多交流,便立刻点亮手中的光芒,开始搜寻起了水珠的痕迹。 自己睡下的格间里没有,左边的没有,右边的也没有…… 在焦躁的搜寻中,当45号忽然发出了一声“啊”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是找着了水珠——气氛一振之下,还不等有人发问,她的手电光却从格间中射了出来,投向了土室的入口:“你们看!” 光芒很暗,仿佛被周围黑沉沉的土墙给吸收了大半似的;然而即使是这样,众人依然看清了手电光圈下的变故。 “门呢?”顿时有人惊叫了起来。 不论手电光圈怎么转,原先连接着土室和甬道的那一个洞口都消失了——种子们惊慌失措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纷纷从格间里跳了出来,奔向了入口。 “冷静点!”42号喝了一声,叫住了几个人的步伐。“你们再仔细看看!” 众人一愣,再眯眼一看,顿时明白了。 入口没有消失,只是不知何时被堵死了。 将洞口封住的材料,正是来源于四周坑坑洼洼的土墙和地面;大块大块的泥土垒在了入口处,一点缝隙也不透,猛一眼看上去,入口就像是与整个土室都融为一体了一样,怪不得大家都以为门消失了。 新翻起来的泥土颜色还新鲜着,显然是人为的—— “这是谁干的?”42号怒喝道,“开这种玩笑做什么?” “不是开玩笑啊。”林三酒淡淡地出声了,一边说,一边还在低头剔着指甲缝里的泥。即使有了【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的帮助,独自将入口封死依然费了她很大功夫,此时一身脏土,几乎成了一个泥人:“是我干的,不客气。” “什么?”众人顿时哗然了:“你什么意思?” “你们都睡觉了。就忘了吗?”林三酒抬头一笑,“万一有人偷偷溜回大厅怎么办呢?我就干脆把门堵上了。” “这事的确是我忘了,”42号皱着眉头盯着她,一脸的不赞同:“但你当时提出来。大家轮流值夜就行了,何必这么干?再把门口清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体力吗!” 林三酒对此的回应,只是耸了耸肩膀。 “我倒没忘,可是谁会出去啊。”46号不以为然地笑了,觉得这个办法太笨:“……虽然现在水珠不够,但是出去了以后就能保证自己吸收的是纯净水珠吗?一旦吸收到了一个污染的,体力就会衰弱下去,到时背叛大家的事实却暴露了,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话非常在理,连44号也跟着点了头;然而林三酒只是专心致志地清理着身上的泥,似乎毫不在意。 不管怎么说,门口总要清出来的——42号把这个活指派了43号、44号、46号,众人即使一肚子抱怨。也仍然开始动手铲起了土块;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很快就有人提起了水珠的话头。 “话说回来,我们休息了好几个小时,却连一个水珠也没发现……”43号狐疑的眼神从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扫了过去:“你们不会又是发现了却不吭声吧?” “当然没有了!”44号立刻跳了起来。 “他不好说,我可没有。”46号应道。 “按理来说不会,”42号沉吟着一开口,连身后格间里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如果找到了新的,就证明咱们之前的推测正确,那么藏起水珠来就没有必要。看来,水珠出现的条件不是这个。” “那会是什么?”45号在格间里扬声问道。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要吸收了之前的洁净水珠。新的水珠才会出现?”大家讨论了一会儿之后,46号迟疑地问道。 “不会吧!”44号顿时哀嚎了一声。“最后还是要以身试毒吗——” 林三酒坐在黑暗处,耳听着众人越来越激烈的讨论,微微笑了一下。 想一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人一多,就越发难以下一个决定,不管说什么,总会有人有反对意见;在众说纷纭了好一会儿、又回头将格间翻了一遍以后,众人终于发现,办法像水珠一样都没有了。 “好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就去大厅吧。”林三酒拍了拍手,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你们下不了决定,我可不陪你们浪费时间,我这就要去了——没人想过来看着我吗?” “等等——”出乎意料的,一向沉默的47号反而是第一个跟上来的:“我跟你一起去。” 一旦出现了一个下了决定的人,剩下的便都像绵羊一样跟上了。他们未必已经做好准备去吸收水珠,只是大家都抱着“跟着过去看看也不坏”的念头,再一次走进了甬道里。 “你不会已经找到分辨水珠的办法了吧?”也有人这样充满疑虑地问道。 林三酒一笑,目光从那张写着“42号至49号”的告示纸上扫了过去,一声也没应——没有理会身后越来越响的杂音,她径直走进了大厅里。 摆在“49”这个数字后的24枚水珠,依然正像她走时那样,被排列得整整齐齐地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喂,你到底能不能分辨出水珠啊?”43号忍不住说了一声,“不能的话还是别冒险了,不然你万一没有体力再去找水珠……” “我的确分不出哪些水珠是洁净的。”林三酒回头朝他笑了笑,在身后立刻嘈杂起来的谈话声里,她弯腰将第一排第一个水珠给卡片化了:“我其实是出来验证一个想法的。” “什么想法?”众人都聚集在了她的身边,七嘴八舌地问道。 林三酒抬眼一看,面前的眼神里尽是迷茫、疑惑、怀疑、好奇…… 一共七双眼睛。 她没吭声,目光落在了手上的卡片上,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哈瑞农场副本水珠25】,卡片上这样写着。 “哈瑞,我问你一个问题。”她扬声问道,清亮的女音回荡在大厅的上空。“上组那个死去的种子呢?在哪里?”(未完待续。) PS: 因为晚上要去看蝙蝠侠大战须尾俱全,所以第二章提前更了~@隐冬,居然又受到了你的打赏了……咋样,今天第二章如何?被期待的时候会有点惶恐~~谢谢你的支持,明天看来不会掉出前十了哈哈。 谢谢美少菇、啊啊啊啊阿切、微末lushly、sugasuga、水源漓梦的打赏,谢谢侍书奴、晴朗下午、八宝妈妈、悠然心会1、fong1370、追月姬、染北苏苏、过来夏天、geminisylph的月票! 426 酒假礼包威1 除了林三酒之外的七个人,显然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关心起了上一组种子来了,互相看了几眼,彼此的脸上都是一片迷茫。 看起来林三酒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打算,只是仰着头等着哈瑞的答案——过了几秒,哈瑞叹了一口气的声音才在土室中响了起来:“……那个种子,是因为吸收了污染水珠,又没能发芽,最终体力衰竭而死的。” “他们那一组,对于发芽的要求也是每个人吸收40颗洁净水珠吗?” “不,”哈瑞答道,“我说过的,每一组的要求和条件都不一样。上一组的内容是通过连线将土壤中的水制作成洁净水珠……具体的你们也用不着知道,总之那个死去的种子没成功。” 林三酒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了;她扫了一眼身后的人群,笑着问道:“那么,那个种子的尸体呢?” “她关心尸体干什么?”44号嘀嘀咕咕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林三酒没有理会他;见哈瑞一时没有回答,众人渐渐也安静了下来。 当哈瑞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答案让大家都不由小小吃了一惊——“……还在这个土室里。” “果然是这样。”林三酒笑了笑,“谢谢你,哈瑞。” 她这话才一说完,立刻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喂,49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知道什么了?” 林三酒盘膝在自己的“水珠方阵”旁坐了下来——在没有能量补充的情况下,她现在能坐着就不肯站着,尽量只耗费最少的体力——“我说,既然你们都出来了,不妨大家一起来吸收水珠吧。”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47号皱了皱眉,拢了拢身上的长衫:“结果还是碰运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咱们吸收完这些水珠以后,新的水珠就会出现了。”林三酒朝他点了点头。又转向46号问道:“……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 “啊,对,没错。”46号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冷不丁地问自己一句。口气一顿;等他拂了拂自己润泽顺滑的头发以后,似乎也很快想好了,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可是这些水珠里有污染的——”顿时有人反对道。“万一吸收了太多污染水珠,直接衰弱而死怎么办?”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林三酒顺着声音望去。见说话的人果然是43号,语气放得轻了些:“……我们已经在地下呆了近两天时间了,仍然全无头绪。十天一眨眼就会过去,现在不冒险,到时大家都只能慢慢烂在地里。” “眼下时间还多,也许会有什么办法……”45号喃喃地说:“真有必要这么早冒险吗?” “污染水珠早吸收还是晚吸收,根本没有区别,”林三酒立刻道:“……种子期间体力不会随着时间改变的。” “可是——” “大家听我说!”眼看着众人各执一词、局面越来越乱,42号忙出声了——见众人果然静了下来,他才慢慢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么咱们就以不记名投票来决定,怎么样?” 这个主意倒不算坏——毕竟人数多的时候,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一定程度的公平性了。 众人嗡嗡地商量了一会儿,很快就通过了42号的提议。在定好了投票方式后,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将意见写在分发到各人手里的小纸条上,扔进了不知谁拿出来的一个盒子里。 林三酒默默地呼了口气,最后一个将票投了进去。 她根本不用听唱票,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结果必定是“同意现在吸收水珠”。 “……那么,同意现在吸收水珠的是6票,不同意的是2票。”42号在唱过票之后。又将票一一给大家看过了,面容严肃地说道:“按照大家投票的结果,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吸收水珠了。” “42号大哥,”他话音一落。林三酒就笑着出声了:“论排号你是第一个,你先来吧。” 42号一愣,国字脸一瞬间红了一下;只是他的神色随即就恢复了平常,只是抹了一把额头道:“……你说的对,那第一个水珠就由我开始吧。” 弯腰从自己的地方捡起了一颗水珠,他忍不住顿了顿。这才自嘲地笑了一声:“哎,没想到还真有点紧张。” 将双手一上一下覆盖住了水珠,42号低低地说了一声“吸收”——下一秒,水珠立刻从他的掌心之间消失不见了。 众人的呼吸在这一瞬间都忍不住绷紧了;七双目光都牢牢地盯在了42号那张平淡严肃的脸上,仿佛能从他脸上看出彩票号码似的——提心吊胆地等了几秒钟,只见42号的面色依旧像刚才那样红润,只是突然吐了口气:“没事……我没事,这是一颗洁净的。” 这一下,连林三酒都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然而紧接着,她便又扬声笑道:“42号大哥运气真不错!那么下一颗还是由你来吧?” 土室大厅里忽地静了静,即使不转头,她也能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投在了自己脸上。 42号没有动,也没有弯腰去拿水珠的意思;他静静地看着林三酒,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这不太公平吧?” “我觉得这样挺公平的。”她仿佛根本察觉不到突然微妙起来的气氛,笑容一点都没变:“由你把你的26颗水珠都吸收了以后,再由43号吸收他的27颗水珠……一个一个来,哪里不对了?” 42号没有说话,从他板正严肃得如同水泥一样的脸色里,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此时是个什么意思。 剩下的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二人之间忽然对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48号才出声道:“我说49,一人吸一颗也没有什么问题,我是不介意的……” “你当然不介意了。”林三酒头也没回。冷冷地笑了一声,仍然盯着42号。“你们若是不介意,不如让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42号不愿意首先把水珠都吸收完吧。” 众人顿时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哗然。只是一点也没有影响她清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厅;当听清她说什么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他不愿意,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着我们替他试毒,现在反过来要他先替我们试,他当然不乐意了。” “你说什么鬼话?”42号顿时哈了一声。一脸不可置信:“你是不是傻啊?必须完整地吸收下去水珠以后,我们才知道它有没有被污染;这也就是说,等我知道水珠没被污染的时候,它也早就被人吸收下肚了。试毒什么的,在这儿根本没有意义!” “你说的没错,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刚才在看见了你的反应之后,让我确信了一点——”林三酒微微一笑,“你早就知道,这一关必须得靠人试毒才能通过了。”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哗然的话,现在大厅里几乎就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在众人嘈杂的声音里。42号的面色渐渐地冷了下来,抿得紧紧的嘴唇边上,浮起了一个嘲讽的笑。 “按你说的,我先吸收了水珠,就等于是替你们试毒了?我现在已经吸收了一颗了,那你倒是告诉我,你现在要怎么根据这一点来找下一颗洁净水珠?” 即使不用听众人的窃窃私语,光从投来的眼神上,林三酒也知道其他人此刻大概都觉得她已经疯了。 噢对了,其实她现在本来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这个突然浮起的念头叫林三酒笑了笑。随即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犹若实质的目光,重重地从每一个人的身上划了过去;当大厅里的嘈杂低下来了以后,林三酒这才轻轻说道:“没猜错的话,我已经知道下一颗纯净水珠在哪了。” “什么?”“你可别开这种玩笑啊——” 顿时有人叫了起来。 “你们都被骗了。”林三酒充耳不闻似的。继续说道:“让我从头开始解释吧——哈瑞告诉过我们,纯净水珠是绝对足够八个人发芽的,这一点千真万确;而且,这些纯净水珠从一开始,就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 “难道这些都是纯净的?”45号看看地上,挑起了一边眉毛:“那数字也不对啊……”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林三酒轻轻笑了一下,忽然一转身,抬手指向了不远处:“——水珠在那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大厅里另两扇关得紧紧的门上,一时间都愣住了,好像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问你们,为什么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在人数到齐了之后,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左侧第一间门走进去?” “因为哈瑞的提示就贴在门上啊!”43号皱着眉头答道:“其他两扇门,应该是给其他小组用的——” “没错,我们会选择左侧第一间门,是因为门上的告示写着‘42号至49号’。”林三酒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反问道:“……但是,那真的是出自哈瑞之手吗?” 听见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林三酒微微一笑,抬起脚朝最左侧的那一间门走去。 “这儿是哈瑞为种子们挖出来的土室,作为农夫,他怎么能钻进地里来贴纸条呢?嗯,或许你们会说,这是一个副本,他也许根本用不着下来……对,没错,是有这个可能。”来到了贴着告示的门前,林三酒一把将纸片扯了下来,轻轻地抖了两下:“……但是在这张纸上,有一个最不合理的地方。” “是什么?” “你们谁还记得副本入口前插着的那个木牌?”林三酒话头一转,忽然提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木牌上写的东西,你们还记得吧?” “正面写着哈瑞农场嘛,”44号不以为然地应道,“反面是罗里吧嗦的一堆广告。” “是的,但让我补充一点。”林三酒将告示在手中展开:“不管是哈瑞农场几个字,还是广告,都是用好几种文字写的。我能认出的,只有‘哈瑞农场’、’Harry’sFarm’……剩下的除了日文法文之外,全是我连见都没见过的文字。” “那么你们再看这张告示,不是很奇怪吗?这上面居然只有一种文字和阿拉伯数字。”林三酒转头看了看42号——他始终站在刚才的地方,一动没动:“……那是因为,写这张告示的人只是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自己的母语;其他的文字,他没想起来,也根本不会写。有条件做这件事的人,只能是最早下到地洞里的人——也就是42号。” “在咱们都聚集在那一个土室里时,哈瑞听起来很惊讶;当他接下来描述水珠的时候,举的例子也很古怪。他当时说这些水珠就像纸和笔一样,可以随身携带——可是这些水珠,明明就更像是橡皮球。”眼见42号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林三酒飞快地抢先说道:“哈瑞之所以没有明说,那是因为即使种子之间有人做出了妨碍他人的行为,他也是不能插手的,能做的只有隐晦的提示而已——这一点,我已经通过实验证明了。” 顿时有人发出了恍然大悟的一声:“你——昨晚——” “对。”林三酒点点头:“我把你们和水珠之间唯一的通路给堵上了,但哈瑞却什么也没说。” “当然,除了这个实验之外,我还有证据。”她抱着胳膊靠在了墙上,看着不远处的42号:“……第一个是42号记录下我的水珠时,所留下的字迹,应该和这张纸上的一模一样。如果我没记错,好像连纸笔都是他提供的。第二个嘛——” 在众人热切了起来的目光里,林三酒朝不远处的两扇门一挥手:“只要走进那两扇门后的土室,我想你们自然会看见里面的水珠了。”(未完待续。) PS: 我说,大家怎么突然又提起了男主之类的事了……都说了没有任何感情戏啦,大家看剧情就好。 并不是针对书评区,今天有读者给我看了个帖子,我觉得扯到这些事还真的蛮糟心的;比如有人不能接受有男性比女主强大,女主找男性强者学习之类的情节,或者给这文归类女强什么的……我想最后声明一次,这个文不带什么********,我只是想说一个故事而已;故事有取舍很正常,我舍掉的是感情线,着重的是剧情;虽然写不好,但我还是想写各种各样的角色,各种各样的性格、外貌、过往……而不是按照性别来分成两个阵营。希望大家看文的时候,能忘了角色的性别——你们看,39不就忘了吗?除了性别之外,一个人身上的东西真是太多了,我希望我的角色首先是人,在很多特点之后才是男/女/不男不女/无性别…… 不废话了,谢谢草菇、流浪的doge、颜颜是只猫、大紫魈儿、桥本汉子、十六弥是伟大的蜥蜴大人、左屏翊、龙与鲤鱼、松鼠家的蛋挞、鸭梨bea、流紫熏衣等大家的打赏,和娜乌西卡、我是花狸猫、家有辣妹、橘子寳寳、lora258、海贼王青蛙、飞天舞xx、laozhen、灵小音、涅磐重生、白茶酱等大家的月票,腾讯的月票我下次找出来感谢!我都不知道那还有人看文呢 427 逆转! @@林三酒话音才一落,登时便有人冲向了大厅边缘的另两间门;她只是抱着胳膊,看了42号一眼,慢悠悠地跟在了最后。 42号也走了过来,面色如同岩石一@@ 428 你说啥?! @@“你说什么鬼话!” 42号的话音刚一落,立刻将43号给激怒了——与表情始终淡漠的47号不同,他的脾气显然很急——喊了一句“王八蛋!”,他登时@@ 429 挖坑是一门好技术 “你……是听谁说起院长这个名字的?”林三酒愣愣地问道,一时间甚至忘了遮掩自己的惊讶——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转换了世界以后竟然又一次听见了“院长”二字。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47号理了理自己的长袍,面目平静地说:“……那个时候我们还在第一间土室里找水珠。我的那个区域里什么也没有,当我打算挪到另一个格间里去时,正好听见了有人在上方用气声交谈。他们很谨慎,声音放得特别轻,我虽然留意了,也只听见了‘院长’这个词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43号嘟哝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按照职位来互相称呼?” 林三酒皱着眉头没吭声。 47号听见的“院长”,很有可能就是她在红鹦鹉螺中差点遭遇的那一个——但是,对方真的会因为自己,就特地追来这么一个情况未知的世界吗?虽然按照比例来讲,低等级的世界数量的确会比高等级的多,但…… “莫非你知道院长是什么人?” 47号平淡的声音一下将她拉回了神。 林三酒立刻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的神色仍然同方才一样,看不出来他到底想什么——“不,我也只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怪罢了。” ……虽然有很多地方还没想明白,她还是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即在场众人之中,有一个人就是“院长”。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有不少疑问。 假如院长出于某种原因追来了荤食天地,又恰好与她一起进了哈瑞农场的话,为什么还不动手呢?即使以前不知道她的外貌特征,只要拷问一下发签证的那个签证官,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难道说,院长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更重要的是……如果院长就在这儿的话,那么会是谁? 在红鹦鹉螺时,拿到签证以后她也曾经打听过关于这个人的消息。然而众说纷纭。光是对于院长这个人的外貌描述,她就听过了至少二十个版本,每一个看起来都比其他的说法更不可信;因此到现在,她连对方到底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不知道。 “我说。院不院长的无所谓吧,”43号对刚才的话题毫无兴趣,叹着气问道:“眼下我们难道要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吗?” 林三酒和47号互相看了一眼,一时谁都没说话。 ——连43号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无心的一句话。竟然成了接下来几天内的现况。 除了44号和45号二人会偶尔来一趟、交换一点没什么用的信息之外,大厅中的局势居然一路僵持到了第五天,始终也没有人让步。随着种子期剩下的时间越来越短,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即使体力还没有开始衰弱,有如实质的精神压力,也像是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而在所有人中,42号的状态又可以说是最糟糕的。 众人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到他身上的容纳道具已经给了48号,用来收起了第一间土室的水珠。在这之后林三酒正好就已经出来指认42号的行为了——这也就是说,容纳道具还在48号身上。他根本没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东西交还给42号。 这一点,意味着42号的记录照片只能带在身上——直到48号将容纳道具还给他为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分昼夜,每一分钟,都至少有一双以上的眼睛盯着42号,生怕错过了他拿出照片来的那一刻;由于时时刻刻被监视着,几天下来,42号眼下便多出了一片即使变换什么神色也无法遮掩的浓黑。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焦虑的样子似乎也有些……太过了。 明明没有吸收到污染水源,但他的皮肤却明显地枯败了下去。仿佛他承担着的压力比其他人要大好几倍似的——他的焦躁不安,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在迅速增长着。 “有点奇怪啊,”连有些大大咧咧的43号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低声对身边的二人道:“……42怎么了这是?难道他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吗?” “他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昨天一天,就找了44和45好几次。”47号声音冷静地说道。 “他这样也好,”林三酒沉吟了一会儿,这一次即使没有拟态季山青,她也想出了一个办法。“……让我试试我的法子能不能行得通吧。” 跟二人低声商量了两句以后,她站起身。大步朝42号一行人所在之处直直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一瞧见她,42号立刻像是被什么给扎了一下似的跳了起来,一双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全是血丝了。“……如果你是来道歉投降的话,空手来可不够。” “噢?”林三酒一笑,走到离几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四周看了看,居然盘腿坐了下来。“那我要带什么?” 42号一愣,望着她有好几秒钟都没能接上话。他慌忙抬头看了看远处,见43号和47号也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登时便明白了,立即回头朝林三酒吼了一声:“——你给我滚!” “有本事就强迫我走。”林三酒笑容不变,手一转,多了一把【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我对我的身手还有点儿信心,就算我打不过你们,你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等你们一坐下我还会过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46号忍不住皱着眉头冷冷问了一句。 “不干什么,”林三酒百无聊赖地用刀尖挖着地上的土,没过一会儿就刨出了一堆小山似的泥。“我就愿意近距离地盯着你们,省得你们有什么小动作。” 三个人被她噎得一时都没了话。 42号刚要说什么,46号却正好先说话了,他随即闭上了嘴——“你要坐在这里也可以,”在那一头光泽柔顺的头发下,46号的脸上连一丁点动容也没有,像戴了一张面具:“……只不过让我先告诉你一句,我们的特殊物品很多。有一些正好缺人来试试威力。” 林三酒脸色一沉,腾地站起了身;她冷笑了一声,一脚将那小山似的泥土给踢回了坑里,飞溅起的泥点子登时崩了几人一头一脸:“你们尽管来试!” “算了算了。”43号眼见这边情况一触即发,忙赶了上来劝住了林三酒。他瞥了42号一行人一眼,随即将她给拉了回去:“现在还不到跟他们斗的时候,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 林三酒沉着脸,在即将回去的时候死死地盯了身后几人一眼。 “……他们也快要支持不住了。”42号喃喃地轻声说了一句,“快了,快了。” 他话音落下以后,另两人始终没有应声;皱眉想了想,42号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转头朝大厅另一边喊了一句:“喂,44、45,你们过来一——” “下”字还没出口,42号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化成了诧异的一声“咦?”。 他的异样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连林三酒也跟着转头望了过去。 45号女孩原本正靠在墙上打盹儿,被这么一喊,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六双眼睛,当即便有些慌:“你……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44号人呢?”42号烦躁地喊了一句。“那小子不会是进土室里去了吧?” 45号一愣,立刻转过了头——只是原本44号所在的那一处土地上,此刻空空如也,连片衣料都没留下来。 由于第一间第二间土室都是空的,进去也没有意义;而第三间中又是众人生存下来的最后一丝希望,不管是哪一方都不会进去乱动里头的水珠。因此大家都没有留意土室的入口——此刻44号忽然凭空消失,42号自然以为他进了哪一间土室。 “不会吧?”45号也有点儿慌,“我早上还看见他了呢,在那边活动身体……喂。44!你在不在!” 她打开第一间门,探头进去喊了几声。 在一室七人的屏息等待下,第一间门后的甬道静静的,没有传来半丝回响。由于42号一行人与林三酒一行人仍然对峙着,谁也不愿让对方进土室里去,因此只能由45号一个人进去找了一圈—— 过了好一会儿以后。45号的一张鹅蛋脸才再次从门后探了出来,比刚才看着要苍白了不少。 “没人,我看了,里面根本没人。”她声音有点颤地说道。 “……你去第二间看看。”42号命令了一句。 第二间的构造与第一间一模一样,45号花的时间却比上一次长多了;只是这一次直到她出来的时候,依然没有发现44号的踪迹。 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第三间土室是最后一间了,里面的水珠也是他们生存下来至关重要的关键…… 不过好在叫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第三间土室里也仍旧没有半个人影——在确认了水珠没被动过以后,七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奇怪,种子是不能离开地洞的,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43号一脸纳闷,“这个地洞就这么大,也没有暗道……那小子是怎么离开这儿的?” 林三酒咬着嘴唇,眉头紧皱。 一旦进入副本以后,不按照副本要求完成任务,是没有办法中途退出的——除非有【副本脱离镜】那样的特殊物品。莫非44号手头上正好也有这么一件珍贵道具? 这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但实在很低。 即使还在对峙着,土室中的众人也陷入了一片隐隐的无措和茫然里。在一片低低的、杂乱的交谈声里,林三酒退后了几步,靠着土墙站住了,静静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44号没有离开土室。 林三酒忽然浮起了这么一个非常肯定的念头——这到底是直觉,还是她想起了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好。 而且,除了44号之外,还有另一个原本应该在、却不在了的东西…… 她正思考得入神,无意间一抬眼,正好看见大厅另一边,42号一行三人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好像42号情绪还有些激动,正在不断地冲另两人摆着手,仿佛是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似的。 从发现44号不见了开始到现在,也有两个多小时了……想到这儿,林三酒嘴角慢慢地挑了起来。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42号一行人看样子似乎也把该说的都说完了。42号不断摆动的手和肩膀,都放了下来,几个人也站开了一些;眼看他们刚刚转过身、似乎是打算走回来坐下时,林三酒猛然脚下一蹬,身体就如同雷鸣闪电一般迅捷地扑了出去。 “她突袭!”48号一声高叫,跌跌撞撞地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与此同时,42号冷笑一声,一挥手臂便也迎了上来—— 只是他骤然展开的手臂立刻便扑了个空,42号脚下颇有几分狼狈地刹住了,这才没有冲过了头;他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个气势还好像要上来拼命似的女人,居然不知何时避身让了过去,此时正蹲在一旁的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土。 “你既然想主动找死——”42号眼睛都红了,好像想把憋的一肚子气都撒出来似的;只是他才一动步子,林三酒却轻巧地几个后跃,远远地退了出去。 “脾气怎么这么大?”她朝对面脸色阴沉的三个人笑了笑,泥土从她掌心里扑簇簇地落了下去。“……还记得我刚才挖的坑吗?我好像不小心把一个东西忘在里面了,刚才只是去拿回来而已。” 棕黑色的土壤颗粒很快就像冰淇淋一般消融在了她的手里,露出了底下一张被染脏了的卡片。 【你怎么能把我埋进土里?日记卡委屈地问道】 卡片上写着这么一行让人不知所云的句子。 “现在让我看看,你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吧。”林三酒抹掉了卡片上最后一丝泥土,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PS: 过度章节写得我特别痛苦,我想请假,我想玩儿,我想浪。 谢谢钱大头、隱冬、海棠晕娇、augustmilk、桥本汉子、娇喘、我狲、大紫魈儿、甜妈饼、阳台上的猫咪等大家的打赏,娜娜的红蝶、酱酱同学、极地的风、小小书、极地的风、魔法师十二、844167466、清酒如歌、Annabellquan、段箬、转身默念你、lora258、八云泉、谜郦瞄、卓绝公子等大家的月票,到了月底好多票哈哈哈~ 430 好视力很重要 对于季山青来说,“荤食天地”真是一个挺惬意的地方。 随着“哗啦啦”一阵塑料袋响,一只白净纤瘦的手从一个薯片袋子里掏了出来。指间除了四五片脆黄的薯片之外,红润的指甲盖上还泛着新鲜的油光;一把将厚厚一叠薯片都送进了嘴里,听着牙齿间清脆的“咔嚓”响,盐和洋葱交融的鲜味蔓延开来,叫季山青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不管是已经过期了的、还是吃了会得精神病的食物,对于礼包来说,都是难得可以吃的美味——因为给他吃饭纯属浪费资源,所以林三酒以前轻易不肯给他吃东西——更别提来到荤食天地以后了。 自己到底是靠着什么能源活动的,是一个季山青也提不起兴趣去想的未解之谜;不过他对食物的热爱,确实不比任何一个正常人类少。 抱着一大包零食趴在窗户边,他一对腮帮子鼓得跟塞满了草的兔子一样,一边嚼一边朝外头哈瑞农场的方向张望。 虽然明知道林三酒短期内是出不来的,只不过季山青现在也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做。 头几天,他还将附近楼里所有的衣物都翻了出来,一层又一层地缠在了身上,活生生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波西米亚人;然而几天下来,这周围连一个人影也不曾出现过,他的警惕性也就懈怠了。 “末日世界还是挺悠闲的嘛,”对地洞内情况一无所知的礼包,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抓了一把瓜子,又懒洋洋地将目光投出了窗外。 ……这一次,哈瑞农场的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季山青一愣。 他刚才那么一低头的功夫,绝不会超过两秒——刚才哈瑞农场附近一片区域里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找不见;可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眨眼功夫里,门口已经忽然十分突兀地多了一个人。 早上的雾有些浓,加上离得又远。透过白蒙蒙的空气,即使季山青使劲眯起了眼睛,也只能看清楚一个隐约的瘦长轮廓,像一个小火柴棍似的。远远地立在街道边上。 “是也想进副本的进化者么……”他在心底咕哝了一句,目光仍然流连在那人身上,一边将一只瓜子放在了牙齿间。 随着瓜子壳“咔”地一响,远方那个小小的人影猛然唰地拧过了头——下一秒,仿佛连白雾都消散了下去似的。季山青正好对上了那个人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眼底一片莹黄,瞳孔细细长长,如同蛇眼一样。 礼包一惊,忍不住腾地就站了起来,零食哗啦啦地洒了一地;连从窗边退开了几步,他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正在几百米外、三十层的高楼上——对方就算感官再敏锐,也不可能听见或者看见自己的。 ……那么,那个人就有可能也在查探附近的环境。 季山青定定神,随即从窗户一角小心地朝外探了探。刚才那人已经转过了身去,似乎果然没有发现他。此时正抬步走进了哈瑞农场。 只不过礼包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林三酒不在身边,以他的武力来说——不,他的武力根本就等于没有,还是别冒险的好。 拿定了主意,他连忙将地上的零食收拾了一下,从消防楼梯下了几层楼,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假如那个人真的看见了他,那么现在离开这栋楼就成了最不智的办法了;而刚才自己被看见的位置附近,反倒成了对方很容易忽略的盲点。 这间办公室在末日到来时。或许遭到了精神病人的攻击,墙上、地上、办公桌里,到处都留下了被斧子砍过的深深痕迹;落地窗全都了没了玻璃,大片大片的血已经干涸成了黑色。残尸在封闭空间里闷了两年以后发出的一股怪味,熏得季山青浑身难受地站在门边,什么都不敢碰。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当”的一声响,从另一侧的走廊深处里轻轻地响起来,又迅速消失了。 季山青浑身一紧。忙尽量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玻璃门,从门边探出了一双眼睛。 ……等了一会儿,走廊里仍然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人在。 壮着胆子,季山青这一次把脖子伸长了一点。 走廊里早就没有了灯光,只有尽头一处小窗户里透出了昏白的光线。仔细地等了一会儿,那一声“当”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礼包终于看清了发出声响的东西,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原来是有一根铁链不知怎么垂在了窗户旁边,一旦有风吹过,就会清脆地撞击上窗框。 “真是自己吓唬自己。”他拍了拍胸口,轻声说了一句,将身体收了回来——办公室里依然像刚才那样空空荡荡,一片狼藉。 ……除了那一条刚刚从落地窗外伸进来的手臂之外。 在季山青僵硬的目光里,一双莹黄色的蛇眼从窗外升了起来。男人顺着窗框爬上了地板,朝他桀桀一笑:“……这位小姐,你是一个人吗?” 就在礼包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同时,林三酒也被面前的景象惊得猛然一闭眼——下一秒,她的脸上顿时被迸溅了一片热热的血点。 感觉到温热的血珠顺着自己的脸颊滑了下去,她这才在一片震惊中睁开了眼睛,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人,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42号的人头“骨碌碌”地一路滚了出去,厚厚的土很快就覆盖住了他头颅上的断口,替他止了血;然而像喷泉似的还在咕咚咚朝外冒着血的身体,却“咣”地一下重重砸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地尘土。 从42号倒下去的尸体后,露出了一脸血红,却仍然表情平静的46号。 “不行,”他低头朝着42号的尸体轻轻说了一声,“……你是知道规矩的。” 在几秒钟之前,当46号忽然走近了42号身边时,林三酒仿佛隐约听见他说了半句“再给我个机……”——只是话还没能说完,他的人头便已经被一道灰影扔下了肩膀。 “你、你这是做什么?”一时间除了震惊之外,林三酒竟然对46号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愤怒:“你们不是同伴么?” “当然不是了。”46号看了她一眼,好像很奇怪她的说法似的。当人头落地时。他杀人砍头的凶器也就瞬间消失在了空气里,快得连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他的考验失败了,就得死。” 考验? 林三酒心里闪过了这两个字,却一句也没问。只是忽然脚下一蹬,便朝后飞速退了出去——她已经意识到了,答案就在手里的日记卡上;如果对方不惜要杀人来维持秘密的话,那么他肯定也会对自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46号却没有追上来。只是盯着她笑了笑。 “别跑呀。”一边说,他一边弯腰从面前的尸体裤兜里掏出了一个什么。直起身,46号笑着朝林三酒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拿你手上的卡片,跟我交换这个,怎么样?” 林三酒一愣。 46号手上的,正是一叠照片——从那隐约的图像看起来,正是土室之间水珠的排列分布图。 “不仅仅是水珠的分布而已,”在这一瞬间边抓住了所有人注意力的46号,仿佛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似的,语气肯定地说道:“……只要你同意交换。那么我和48号都可以参与到试毒中来,全程听你们的安排。” 林三酒身后顿时响起了一片杂音——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卡片,从来没有过这么渴望地想知道卡片上的内容。 “不过让我事先声明,”46号沉下了声音,慢慢地说道:“这个交易,仅仅在你没看卡片内容前有效。只要你抬起手,哪怕只是看了卡片一眼、半秒钟,这个交易也就失效了——没办法,即使这意味着我和48号不得不面临一点麻烦,我也必须把你们全杀了。” “49。你还愣着干嘛呀,”45号略嫌尖锐的声音立即激动地从后方传了过来:“这个交易能把大家都救下来!你快把卡片给他吧!”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46号歪头问了一句,柔亮的头发从他的额头上滑了下去。沾上了几点血。 “就……就算是我想跟你做这笔交易,”半晌,林三酒才出声了。不管42号一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眼下从这个困境中脱身出去才是最重要的;虽然非常艰难,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有我的难处。” “哦?什么难处?” “你大概以为这是一个特殊物品,”林三酒有意将日记卡亮给他看了一眼。果然见46号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看来这卡片上的内容对他确实十分重要;她收起了卡,自己目不斜视地说:“但其实这是我的能力,我没法就这么把它交给你。” 46号“唔”了一声。 在45号“什么?”的惊叫里,他一手托住了自己下巴,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林三酒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早就做好了他下一秒就会突然发动袭击的准备;只是过了好一会儿,46号却笑眯眯地放下了手,朝她说道:“……这真是有趣的能力啊。” 林三酒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但是世间所有的能力,都一定会有限制,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46号虽然五官平淡,但笑起来时却有一种异样的冷漠和温柔,看起来让人禁不住想避而远之。“你这个能力的限制是什么?” “我说了,难道你就会信?” “恐怕你也是不愿意说吧。”46号一耸肩,“无妨。你这个能力应该是记录周围一定环境中所发生的事件和谈话用的,看你特地跑到我们旁边来埋下它就知道了,它的作用范围恐怕很有限……不超过十米吧?” 林三酒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日记卡似乎不一定随着【扁平世界】升级而升级,至今的记录范围仍然是五米。 然而她的沉默对于46号来说,已经等于是肯定了。他笑着道:“如果它的记录时间够长的话,你也不会这么着急要把它拿出来。再放个几天几夜,说不定我们还会说些更加了不得的东西,被它记录下来……所以第二个限制,应该是时间。” 没错——三者已中其二。 “只要知道有了时间限制。那么就好办了。因为一旦时间上有了限制,就说明了你这张卡片的‘独一性’——也就是说,不能收回一张再放一张新的,否则时间限制等同虚设。既然卡片是唯一的。那么接下来就可以推断出两种最有可能的特性。” “一,在记录了一段时间内的事件后,必须要让卡片冷却一段时间再用,而旧记录在冷却后依然可以看到。但是,我认为这一点不太可能。”46号看着她。接着笑道:“……我的钱,都押在了第二种可能性上。那就是在记录时间满了之后,你必须回收卡片、清空内容,下一次再继续使用。” 即使对方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平平淡淡的,仿佛在唠家常似的,林三酒却依然能够感觉那一双刘海后的锐利视线,一秒也没有从自己的脸上挪开过。即使她已经冷下了一张脸、尽力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表情,但当46号忽然慢慢地弯起了嘴角的时候,林三酒便清楚了—— 46号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也知道林三酒对此已经心知肚明。 “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我把照片放进你的手里。你一手举起卡片,在我面前把内容清空。”46号大概是瞧见了她在这一瞬间露出的警惕,立刻又笑了:“你不放心我也可以,那么就由48号把照片交给你,我在后面看着就行。” 在这三个人之中,48号的战力不知为什么非常低——这一点,在刚才他面临突发状况时就能看出来;人在遇到危险、或者以为自己遇到危险时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是根本伪装不出来的。 林三酒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可以,”她带着几分不甘愿地低低应了一声。“就由48号来吧。” 见46号果然将照片交给了48号,自己远远地退了出去。林三酒这才开启了【防护力场】,充满戒备地走上前去。按照说好的,48号将照片递了出来,林三酒左手虚空放在照片前方却不碰它。另一只手举起了日记卡,将背面朝向她自己。 “那么,我清空了。” 林三酒的目光根本没有侧向日记卡的方向,只是牢牢地盯着48号。 ……接下来的过程没有出任何意外。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那一叠照片按照计划好的那样,被顺利地送进了林三酒的掌心里;当照片入手时。她还特地检查了一下,见这叠照片果然还带着被42号甩过的折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给你照片,也是为了我们本身的利益,我没有必要骗你。”46号微笑着说道,“毕竟接下来,还要一起合作过关呢。” “是啊。” 仅仅是交易了一次照片而已,但林三酒的背后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了,定了定神,这才强迫自己冷静地应了一句。 “来,既然42号现在已经不在了,那么我们就没必要敌对了,可以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在46号的招呼声下,大厅内的其余几人,终于犹犹豫豫地靠了过来。 林三酒没有出声,有意落在了人群的最后方,目光拼命地在身边搜寻着幻觉中的人物。 她刚才最后冒险做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在这儿呢。”当薛衾温柔地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时,林三酒猛然呼了口气。 ……当日记卡被放在了48号眼前的时候,借着大厅中众人拿出的光源,他曾经仔细地看过日记卡上的内容——甚至还因此变了脸色。 这也就说明,日记卡上的文字被映在了他的瞳孔里。 靠着一双肉眼,想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分辨出他瞳孔中的倒影写的是什么,几乎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所幸,她还有意识力。(未完待续。) PS: 我的妈啊!一打开后台吓跪了好吗!@Entaro,一出手就是一个灵宠缘,如此之壕爽的支持,让我感谢都没词了……感到了自己词汇的匮乏啊……就这样又多了一个盟主,我实在是太感激涕零了啊哈哈哈!而且今天还有Amano、迷之娇喘你们俩一人一个璧,你们的慷慨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明天又可以拳打***录、脚踩**攻*……小人得志这四个字,真的有点美好…… 今天是这个月最后一天了,谢谢副皇后、我狲、潘达君、阡梨、呃呃、松鼠家的蛋挞、CH丶夏木、大紫魈儿、幼儿园大姐大、桥本汉子、mikasayou等大家的打赏,以及寐心、烟青色、小Bo寳、夕涵妈妈万岁、影色唇彩、神遗弃的孩子、燃刀刀、眼睛闪闪、魔都的蓝翔、丹姁姁、于若尘、清清潇潇、沁舫、向日葵脖子痛等大家的月票!月底名单较长,没法全部写上,我会尽力多轮一遍id的……大家这个月还开心吗? 431 总算是顺利发芽了……吧1 吸收水珠这个过程,顺利得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根本用不着拟态季山青,也用不着46号进行任何分析,在43号对照着照片、一连试着吸收了几排的水珠以后,大家就发现了纯净水珠的分布规律:如果前一个格间中的水珠数目,在套用过加减乘除后都没法得出下一个格间的水珠数目的话,则前一个格间里的都是污染水源——一旦找到了规律之后,众人都觉得这一关简单得叫人哭笑不得。 很显然,哈瑞根本没有在第一关里为难种子的意思。 这么一想,倒也很有道理——毕竟作为一个农夫,他当然希望发芽的种子越多越好,没有反而横加阻拦的道理。 这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42号在中间搅了这么一个局的话,只怕事情根本也不会发展到一死一失踪的地步;于是42号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成了一个横亘在众人心头的疑团。 只是虽然人人都是一肚子不解,却都像约好了似的,谁也没有问出半个字;一个个像是已经忘记了42号似的,若无其事地依次吸收完了四十颗水珠。 正是因为差点泄了密,42号才会血溅当场、尸首两处的;大家都见识了46号狠厉的手段,也见识了他为求保密的决心,自然不会有任何人试图去挖掘这背后的秘密。 ……除了林三酒之外。 “48号的目光停留在日记卡表面的总时长约为4.2秒,”此时在林三酒耳边喃喃响起、如同情话一般轻柔含糊的声音,正来自于斯巴安——不知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功夫,负责说话的人却换了好几个:“……他在看过了第一行和第二行字以后,就跳到了日记卡中央的部分,在那里停留了大概2.6秒左右。” 难以想象,这些信息竟然都出自于自己的潜意识——林三酒还记得自己当时紧盯着48号时的状态。 即使她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48号的眼睛上,连对方的根根睫毛都瞧得一清二楚——但她能察觉到的,依然只有对方的眼珠快速地来回颤动了好几下、瞳孔里映出了一个影影约约的长方形白色影子,仅此而已。 “然后呢……?”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问道。 “由于他的瞳孔颜色偏深,所以日记卡上的文字倒影,有许多都看不清楚。加上他并没有将整张卡片都读完,只是跳跃着看了几行字而已,因此整理出来的信息也都是破碎的、断断续续的。” 像是打预防针似的,回楚燕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道。 “你说吧。”林三酒早就习惯了一句话听到一半时就变了音、幻觉中人物也变成了另一个的状况,因此表情一点儿也没变——在她身边来回走动的众人,甚至压根没有察觉到她正在进行一场对话。 只有46号,会偶尔朝她瞥上一眼。 “从第二行开始,那些字分别是PM、4、说、计划。”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林三酒一时间仍然被无法控制的失望给牢牢笼罩住了。 PM应该是日记卡的计时,4是某个人的编号,至于说和计划这几个字,对她而言毫无帮助。 “这信息也太少了——那么下一行字呢?下一行字是什么?”林三酒缓了几秒,忙在心里又问了一声。 只是这一次随即响起的不是回楚燕的声音,反而是哈瑞——她一愣之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广播给所有种子听的公告:“恭喜大家都成功吸收了四十颗纯净水珠!那么,现在请各位种子随意进入任意一间土室,并且攀爬到格间最顶层。每间土室内的种子数量不作要求,请在十五秒内就位。十五秒钟后,诸位即将开始发芽期,未能成功就位的种子,将无法发芽。” 十五秒——这个时间也就将将够他们走完甬道的,更别说攀着格间边缘、一格一格地向上爬到最顶层了。 众人一下子不由都有点慌神,忙忙乱乱地一边抱怨“这么点时间怎么够!”,一边纷纷冲向了大厅中的三间小门。 林三酒自然也再来不及问了,抬腿便朝第一间土室跑了过去——同样也朝着那儿冲了过去的,还有一个包着头巾的背影,正是43号。只不过由于他是第一个试毒的,在众人发现规律之前一连吸收了好几颗污染水源;此刻他脸色青黄、气喘吁吁,才顺着甬道跑了几步,腿便一软,险些坐了下去。 “快走!”林三酒朝他喊了一声,一把攥住他的后脖领提起了他的身子,单膝一弯,就将43号拦腰扛了起来。“我把你带进土室里去,那之后可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43号似乎喘息着应了几声“好”,她也没太听清楚——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秒了,一时之间,她的耳朵里全是奔跑时灌进来的风声。 一路跑进土室,林三酒匆忙将43号给塞进了第二层的格间里以后,自己才手脚并用地飞快向顶层爬了上去——一边爬,她一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这间土室里只有自己和43号二人而已;也不知另外几人都是怎么挑选土室的。 大概是因为刚才歇了几秒钟,43号现在好像也有了一点儿体力;在她回头匆匆一瞥时,见那个系着头巾的身影也正跟在身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倒数最后五秒,五,”哈瑞响亮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惊了二人一跳,清晰地回荡在土室里;此时林三酒距离顶层,只剩下一个格间的距离了,而43号离她脚下还有好一段距离,上气不接下气的粗重声音,连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四”字响起时,林三酒的手指一下子扒住了最顶层的格间边缘。 “帮帮忙,拜托了,”43号虚弱的哀求声从脚底飘了上来,“我实在爬不动了——” 林三酒一咬牙,连头也没低——她仿佛充耳未闻一般,借着手臂一撑,身体便跃上了顶层那一条半人宽的土道。 “四!” “我真的爬不动了,”43号依然死死地扒在她下方的格间上,在见她已经登上了顶层,虽然口中还在恳求,但眼睛里已经充满了绝望——他低声嘶吼了一声:“求你了!” ……与其说他是在呼救,倒不如说是在发泄恐惧。 林三酒的嘴唇咬得都白了。 43号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世上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再返身下来的;他手指深深地陷在泥土里,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到,只能颤抖着嘴唇发不出声音来。 “三”的倒数声,和一声脆亮的“抓住它!”,是同一时间响起来的,惊得43号浑身一震。他刚一抬头,就看见一条黑影从上方落了下来—— “我尽量拽你上来,快!”林三酒吼了一声,随即便感觉手上的【女奴的捆缚绳】重重一沉;要不是她早将脚插进了土里,这一下非得被拽下去不可——死死地咬着牙,她连额头上都爆起了青筋,一下一下地往回拽【女奴的捆缚绳】。 倒数第二秒,快得好像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就滑了过去;当哈瑞的“一!”出口时,43号的头巾已经在林三酒的视野里清晰了起来,但是想将他整个人拉上来,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43号仓促而含糊的声音,隐约不清地从脚下响了起来,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但林三酒压根也不想去听,只是怒吼了一声“别放手!”,随即运起全身力气,猛然双臂一振—— 虽然跟全盛时期的体力无法相提并论,但当她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的时候,【女奴捆缚绳】终于还是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43号的身影,“咚”一声重重地被甩上了土道的另一边。 “发芽了!”几乎是与此同时,哈瑞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还不等林三酒喘上一口气,脚下的土道已经“轰隆隆”地震了几下,接下来竟像是被什么给托住了似的朝上升去;她连忙蹲下身子,在不断剧烈的摇晃里稳住了身体。慌乱间她抬头一看,见43号也趴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土道边沿,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作为质素优秀的种子,你们现在已经成功发芽了,”哈瑞宣布道:“……但是不得不说,种子期的考验,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而已。” 伴随着他的话音,土室的天花板隆隆地打开了一道缝,扑簇簇地如同下雨一样落下了无数的土块。刺眼的白亮光芒顿时从头上洒了下来,林三酒的眼睛早已适应了土室里的昏沉,突然被强光照亮了视野,叫她一时间只能眯着眼,张都张不开。 在脚下土道的不住晃动下,她感觉自己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直到一股清新的微风忽然间吹过了她的面颊时,天光透过她闭起来的眼皮,在原本黑沉沉的视野中染亮了一片橘红。 ……林三酒几乎都快忘了外界空气是什么味道的了。 一点一点慢慢地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远方碧蓝如洗的天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大地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合拢了。此时她正站在高悬于地面、长得像立交桥一样的一条“土桥”上——看样子,正是刚才地洞里的那一条土道。 林三酒浑身上下,包括头发间、指甲缝,都被厚厚一层泥土给盖住了,当清风从她的身上拂过时,她鼻腔里闻见的全是自己身上浓重的土腥味。 再一抬眼,离她大概一百来米远的另一头,也立着一条土桥;在那道桥上,也同样站着一群灰头土脸的人,仔细一数,正好是四个,显然正是45号到48号——想不到那四个人竟然都进了同一间土室。 此时那四个人显然都还没注意到她,只愣愣地盯着另一个方向。林三酒顺着他们的目光朝远方一扫,登时也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了。 在她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在田地的另一头,此时正摆放着一双巨大的……鞋。 即使以林三酒的身高来说,她的个头大概也只能够着那双鞋的鞋头而已;仰着脖子这么望过去,在小山一样的鞋带之上,还有更壮观的两柱阴影,如同撑起了天似的,笔直地伸进了天空里——再往上,就被云朵遮掩得什么也看不清了。 “刚、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43号劫后余生之下还微微发着颤的声音,从土桥另一边响了起来,叫林三酒一下子回过了神。他喘着气从地上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就算扔在这儿了。” “我也不希望看见无谓的伤亡,”林三酒朝他微微一笑,“……再说,恰好又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43号似乎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只是连连点着头,仿佛犹豫了一下似的,他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又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要我们干什么?”林三酒也不愿意总把这件事挂在嘴上,随即转开了话头,目光朝四周望了一圈。“……那双鞋又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听见了她的问话似的,哈瑞的声音忽然响亮地穿透了空气——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在地洞里时还要大不少,震得人耳朵都发麻:“祝贺大家,你们都成功进入了发芽期!” 看样子,声音居然像是从那对鞋的方向上传来的。 “现在让我为大家解释一下发芽期的注意事项。”哈瑞隆隆地说道:“第一点,希望大家注意,不要走下自己所在的土桥。你们在发芽期内需要的水分、肥料和营养,都会通过土桥输送到你们的身体里去……啊对了,如果脱掉鞋子的话,体力或许会更快恢复噢。你们现在的状态,就相当于被种在了田垄,也就是土桥上;一旦你们走下土桥的话,就会被视为你们作为植物的根系被拔出来了,也就是说——立刻死亡。” 在这儿他恰好顿了顿,林三酒听见自己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新生的植物嫩芽,往往会招到许多虫害;但是因为我希望能够种出纯天然、无污染的植物,所以我是不会主动喷洒杀虫剂的。你们的发芽期也同样是十天,想要成功进入下一阶段的话,就必须从这十天的虫害中生存下来。” ……虫害?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过什么虫子样的东西;不过不管“虫害”是什么,只要是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是太大的问题—— “对了,因为你们现在是植物嫩芽,所以于情于理来说,你们都不能动用武力。”哈瑞的提示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能用武力?”林三酒一愣之下,立刻听见了从对面那座桥上传来了45号惊讶的一声。 “你们见过农场作物打虫子的啊?”哈瑞无辜地反问道。 也是——这个副本总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特别真实。 “那我们要怎么避免虫害?”46号扬声问道。“虫害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虫害当然就是虫子来啃食你们了。只不过在被虫子啃咬了以后,你们除了会受一些皮外伤之外,更重要的是会损失一部分体力——嗯,大概也是相当于一个月没吃饭的体力损耗;不过你们在发芽期的同时也在增涨着体力,所以情况应该不会演变得太糟糕。至于怎么避免……这么说吧,你们现在按照所选土室,划分成了两组,每组中每人都有一次跟虫子对话的机会。好好利用这一次机会,使自己逃离虫害吧!”(未完待续。) 432 与礼包为敌? @@在哈瑞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以后,众人才意识到规则介绍居然这就已经说完了。 远方那双巨大的鞋仍然屹立在天边,一动不动,只是再没有了声响,似乎昭@@ 433 广受欢迎的居家旅行必备品 风一阵接着一阵地拂过了农场的大地,凉凉地打在皮肤上,仍然像十分钟以前那样清爽——但林三酒却希望这风能停下来,不要再吹了。 因为人生中第一次,她从风里闻见了“虫子的气味”。 ……世界上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虫子的体味是什么样的,这实在是他们的幸运。 在坚持着与甲虫对视了几秒之后,就连见多识广的林三酒也忍不住了,终于低下了眼睛;要是再盯着这只虫子继续看下去,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吐出来。 目光落在了土桥的地面上,尽管油亮粗壮的数条虫腿依然在余光里若隐若现,林三酒还是觉得胃里稍稍好点儿了。缓了缓,她喘了口气问道:“我……跟你的谈话,有时间限制吗?” “有啊,每组每个队员只可以跟我说一分钟的话,想不说也可以。”甲虫似乎没有察觉到她难看的脸色,摇摆着腹部上的细足笑道:“……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每次只能有一个人开口,不能同时一起说话哦。一起开口的话,那么说话的人不管有几个,都会一起丧失与我对话的机会。” 闻言,林三酒迅速地与43号交换了一下目光。 “你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吃我们吗?”她稳下心神,一边思考一边问道:“你每隔多久来一次?” 哈瑞给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只能从害虫的嘴里打听了。 “噢每隔多久可不一定,我只要饿了就会过来。”巨大甲虫挪动了一下身子,无数触须和细足摆动的样子,足以叫人神经都跟着发紧。“……对着你这样漂亮的小姐,说要吃掉你什么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嘛——的确就是这样的没错。” “……你要怎么吃?” “我吃饭也是很绅士的,每次只是咬上几口而已,你们身上顶多会留下一排印子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哈瑞提示过。每一次被咬,都会损耗一个月的体力……万一这个“被咬”是按照“一口”来算的话,那么危险性实在不小。 林三酒皱着眉头问道:“也就是说,这儿的六个人——不。六棵芽,你每次过来时都只需要咬几口就行,并不一定非得咬在同一个人身上是吗?” “没错。不过一棵芽咬一口好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在一个地方解决。”甲虫又搓了搓它腹部最上端的一对细足。 “它说的是一个地方。而不是一个人或者一棵芽呢。”方丹喃喃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的确——林三酒立刻被自己的潜意识提醒了。甲虫不愿意换地方,却没说不能换人;也就是说,分组的用意在于大家可以一起承担损失,而不至于出现严重伤亡? 那这样一来,果然就变成了组与组之间的竞争了……己方只有两人,一开始便冒了更大的危险,落在了下风。 一时间林三酒脑自己也来不及理清楚思绪、或者想出一个什么办法,便又抓紧时间问道:“你是依据什么来挑选植物嫩芽的?” “基本上在跟你们打完交道以后,我就可以以此来下判断了。”甲虫眯起了眼睛。 说了等于没说一样——林三酒开始有些焦躁了。这个对话进行到这儿了,还是压根没有什么进展。虫子只是在来来去去地绕着圈子;实际上告诉她的信息,并不比哈瑞说的多多少。 “你直接说吧,要怎么样才不会来咬我们?”林三酒不耐烦了,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特殊物品?食物?还是别的什么?” “哎呀,我只是区区一只虫子而已,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没有用——啊,你的一分钟到了哦,差点就让你给蒙混过去了呢。”仿佛觉得自己很好笑似的,巨大的甲虫浑身发抖地笑了一会儿,两根长长的触须在空中飘荡摇摆着。 这个结果虽然不算意外。但林三酒仍然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娘。一分钟的时间实在不长,她什么也没问出来就没有了——在朝旁边退了一步的时候,她目光一转,正好落在了对面的土桥上——那四个人此时又都站起身来了。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这一边;除了面无表情的47号,其他几人包括46号在内,都似乎有几分忐忑似的。 眼看着虫子朝自己走上来了一步,48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一双赤脚却依然没有从土地上挪开,仍然紧紧地按在了地上。 甲虫一双圆圆的眼球。朝下挪了挪,又抬了起来。 刚才林三酒与它的对话只有一分钟,这点时间显然根本不够48号想出一个什么对策的——他试着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但是也都像刚才一样,被甲虫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除了得知“不同的嫩芽,味道也不一样”这毫无帮助的一点之外,甚至还不如林三酒打听出来的信息多。 “嗯,等等,让我想想,”眼看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48号额头上都已经见了汗,不知不觉间他的脚趾头都深陷在了泥土里:“妈的,体力恢复也太慢了——对,对了,都一样是吃,你去吃另外一边好了,这没关系的吧?” “啊哦,时间到了。” 甲虫眯起眼睛笑了一声,大如人头一般的圆圆复眼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诶,其实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了哦。” 那一瞬间,林三酒只觉心里咯噔一跳;在眼前忽然闪过去了一片阴影的同时,她的身体也早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她向后一跃的时候,手中【龙卷风鞭子】已经凭空而现,瞬地朝面前的影子扑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龙卷风鞭子】连一星涟漪都没能在空气里激荡起来,就叫那黑影逼近了;下一秒,手臂上顿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叫她连鞭子都没拿住,“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直到林三酒腿一软、紧接着在鞭子之后也摔倒在了地上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体力忽然大幅度衰弱下去的后果——胸腹一瞬间干涸得如同像被火烤了好几天似的,视野猛地模糊了;她想动一动。然而一时间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居然只剩下了她不断颤抖的嘴唇。 “49!你没事吧!”43号惊叫了一声,忙爬过来将她的头托了起来,替她扫掉了溅了一脸的泥土。 林三酒使劲眨了几下眼。这才慢慢地又能看清一点东西了。 “其实我今天也不是很饿,”庞大的甲虫一边笑,一边抖了抖背上的壳:“……看在你又是一个漂亮小姐的份上,我就只咬了你两口而已。哎呀,不得不说。你的味道挺好的,叶片脆生生的、汁水也清甜……” “滚你妈!”43号一下被激怒了,瞧着竟比林三酒还生气,一把拾起了自己的鞋朝它扔了过去——鞋子在即将砸上甲虫的时候,甲虫一下子张开了自己的背壳拦下了它,露出了底下更加恶心的一片皱褶。 “那么,下次再见罗。”甲虫似乎毫不在意这一点连攻击都算不上的行为,彻底地张开了翅膀;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大一倍的虫子,以一种不相称的轻盈,迅速转身飞下了土桥。 当它的踪影彻底消失在了土地里时。林三酒才颤颤巍巍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果然,所谓一个月的体力衰弱是按照虫咬的“一口”来算的——她本来就有一个月粒米未进了,在地洞里时又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再加上这一次被咬了两口,一时间还真有些几乎要撑不住了。 “我扶着你,你把鞋脱了吧,”48号一边说,一边搀起了她的臂膀。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只见身边的林三酒身体忽然一顿——紧接着,从另一边土桥上传来的、低低的欢呼声。就同时飘进了二人的耳朵。 “果然咬的是那一组!”这个音调高高的声音无疑是45号的,她才又激动地说了半句“46的办法真管——”,便立刻被一个属于48号的声音给制止了:“别说了,当心他们听见!” “******。”43号随即骂了一声,“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怎么在这种事上,那帮家伙的心眼转得这么快?” 林三酒此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自然也没法回答他,原地歇了好半天,这才艰难地将自己的鞋袜给脱了下来。只做了这么点事。就已经让她上气不接下气了,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半天,这才算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儿。 见她多少能动一下了,43号便将她扶到了围栏边缘,让她好靠着土墙休息。林三酒皱着眉头盯了一会儿逐渐深起来的天色,这才终于虚弱地出声了。 “你刚才说……在这种事上,他们心眼转得快?”她的声音细得好像随时能消散在空气里似的,但却始终维持住了:“……是什么意思?” 43号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这……”他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林三酒以后,这才终于像解释什么似的开了口:“我知道我这个人不聪明,脾气也冲动,所以在我离开了老家之后,我就一直告诫我自己,有什么事都必须装在心里,也不能跟人走得近,就是怕吃亏。” “我之所以跟你说起了这个,就是想告诉你,并不是我有意瞒着你——这只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43号叹了口气,“在地洞里时,我当时抓着你的绳子,全靠着你把我吊上去……我那时身子一点劲也使不上,只能来回踢腿,正好被我一脚踢下了一大块的土,叫我看清了底下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条人腿。”43号咽了一口口水,显然并不太喜欢自己脑海中浮起的景象:“剩下的部分仍然还埋在土里,什么也看不见。我、我当时吓了一跳,想仔细看看的时候,正好你把我拉上去了一点——虽然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但是那条人腿上好像套着一条深蓝色的裤子。” 深蓝色…… 即使林三酒现在因为体力不支,大脑里一阵一阵地发沉,也立刻想到了失踪的44号——他身上穿的,正是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 “44号不是我杀的,肯定也不是你杀的,”43号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再想想当时那个情况,不用说了,一定是有人觉得人数太多,纯净水珠不够分。这才暗中下手杀了44号——我猜就是47号干的——你看,一到重新分组的时候,那家伙立刻就倒戈去了46号那一边!” 林三酒皱起眉头,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好像能够把两块破碎的线索拼到一起了;但这两个线索到底是什么、拼到一起后又能得到什么结论,她此刻昏昏沉沉的大脑是一点儿也得不出答案。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都过去了。”43号缓了缓情绪,语气沉了下来:“……眼下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他们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那只虫子不去咬他们的。” 按理来说,想不让虫子咬,办法无非有两个方向:一是让另外一组的对手看起来比自己更美味可口;二是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好吃”——毕竟与虫子做交易这一条途径,已经被那只巨大甲虫亲口否认了。而多亏了哈瑞那一点都不讲道理的规则,在面对虫子时,他们连一点抗衡或者讨价还价的手段都没有了。 想来46号那一组,应该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自己“不好吃”了——林三酒慢慢地想道。 ……太阳已经逐渐朝天空的一侧倾斜了下去,即将入暮时的风。裹着比刚才强盛许多的凉意,一阵阵地打在了皮肤上。 或许是因为把赤脚放在土地上了一会儿的原因,林三酒也说不太清楚,不过她确实感觉到了一丝丝细细的暖流,痒痒地在血管间流淌起来,让她的精神似乎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由于讨论了一会儿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43号早就一脸挫败地仰面躺倒在了土桥上发呆;林三酒慢慢地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将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土围栏上,朝46号那一组的土桥望了过去。 原本抱着打探点什么的心思,在她的目光扫过时登时就落空了——对方四个人都很谨慎。此时头都不冒,全坐在了土围墙的下方。 当又一股风轻轻吹上了面颊时,林三酒心里忽然不知怎么一动,仿佛有某个感官留意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左右一看。偏偏此时的幻觉人物一个也没有了。 想了想,林三酒随即闭上了眼睛。 有了“纯触”的运用经验,当她现在有意将心神全部灌注在自己的某一感官上时,那一个感官便会变得异常地敏锐灵晰—— 这一次,这一招也同样地没有叫她失望。 随着柔柔的风扑上面颊,空气里正轻轻地弥漫开来一股熟悉的味道——林三酒已经至少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闻过那一种气味了。因此一时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然而在再次吸了吸鼻子以后,她立刻蹲下了身子,叫了一声:“43!” “嗯?”43号从地上抬起了头。 “我想我知道那一组是怎么避免被虫子咬的了……”她低低地说道:“我刚才闻见了一股味道——你是哪个世界来的?在你老家,有没有一个叫做风油精的东西?” “啊,有,有!”43号腾地坐了起来:“我老家是‘蜂蜜沼泽’,风油精我们那儿也有!” 林三酒一愣。 “原来他们往身上抹了风油精,怪不得!”43号骂骂咧咧地笑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阡梨、旧恨无可灭、松鼠蛋挞、mikasayou、游呀游233(还有你的长评)、左屏翊、大紫魈儿、桥本汉子、我的钥匙呢宝贝等等大家的打赏,以及寒烟色、晴空森林、for末日乐园(有种刷小号的感觉哈哈哈)、石虎虎、夭夭小二、幻絕、顾景川、卿卿九、晓慜、erpiang、呃呃、幻紫星辰坠、shane0000、恋侬~雯、命脉h、小爷要污的月票! 最近越来越忙了,又要赶更新,所以词句什么的写得也不太好,希望大家能以网文的标准看待最近几章…… 434 搬起风油精砸自己的脚 蜂蜜沼泽——? 那不是45号上一个世界吗? 这个念头才刚从林三酒的心里浮起来,只见43号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似的,猛地一拍大腿:“这下可不好办了,我身上好像也没带什么刺激性气味的东西……那咱们该拿什么驱虫?” “不,我想应该不单是风油精的事,”林三酒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这才一怔——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模仿着季山青的思考方式想到了这样的地步:“毕竟你也看见那个虫子了,实在不像是能被一瓶风油精驱赶的东西吧?哈瑞和虫子都强调过,每个人都有一次和虫子对话的机会,用这个机会来使自己不被咬——这也就说明,想通过这一关最终靠的还是‘话术’。我想46号一定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借着风油精的气味,给了他一个说服虫子的借口。” “他、他怎么说服虫子的?”43号听得都有点儿愣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三酒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借机表示这种气味,是有毒的杀虫剂散发出来的。” “但哈瑞说过不打杀虫剂啊,这样一来……” “的确是这样——可是哈瑞没有告诉虫子的道理吧?”林三酒沉下心来的时候,脑子转得也不慢:“哈瑞告诉我们他不会主动喷洒杀虫剂,但这一点,虫子并不知道呀。虫子肯定还得从我们的外部条件来判断,到底谁身上有杀虫剂、谁身上没有。” “也就是说,他骗虫子说,风油精就是杀虫剂……”43号晃了几下,也不知是想点头还是摇头:“对虫子来说,风油精是一个很少见的气味,刺激性也大,确实容易相信他的说辞——那咱们下一次怎么办?虫子坚信那边有杀虫剂,下一次不就又会来咬我们了吗?” “既然知道那边的借口是什么,那就好办了。总比刚才两眼一抹黑地强。”林三酒应了一句,随即又感到了一阵虚弱感从两条腿上泛了起来,显然她这么半天所补充的体力还没有说一会儿话所消耗的多。“……你觉不觉得,咱们的精力恢复得也太慢了点?” “我早就发现了。”43号立马附和道。“我倒罢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林三酒摇摇头,“按照我的估计,被虫子咬一口以后,估计要一动不动地在这儿坐上一天才能够恢复过来——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蹊跷。”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怎么样才能快速补充体力,下一次虫子又会什么时候来、来了要怎么办——对于这些问题,两个人此刻都没有半点头绪,不由又陷入了带着几分沉闷的安静里。 原地枯坐了一会儿,夜幕终于渐渐地从天际笼了过来。 天空被浸染成了一片深邃暗蓝,点缀着无数钻石一般的明亮星子,仿佛即将会从天上倾泻下一条璀璨银河似的……盯着夜空看了好一阵功夫,林三酒的眼皮慢慢地沉了下去。 土桥另一边的43号早就已经睡熟了,悠长的呼吸声有节奏地、一高一低地响着。虽然眼下环境诡异,但仔细想想却反而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另一组的人不能下土桥。除了虫子之外谁也来不了他们的所在之处;而若是虫子来了,又一定会先把他们叫醒对话的……想到这儿,林三酒也终于支撑不住了,眼睛一闭就陷入了一片深黑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多长时间。 ……当林三酒忽然惊醒的时候,夜色下的农场静谧得毫无声息。 夜似乎更深了,从遥远的某个方向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蝉鸣。 46号那一组的土桥上,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好像也已经都陷入了沉睡。月亮被黑沉沉的云遮住了一半,洒下来的光芒像是掺了水的牛奶。稀淡得叫人只能看见夜里一个个朦胧的轮廓。 自从进了地洞以来,林三酒除了被虫子咬了之后的那一瞬间,就再也没有感觉过肚肠间火烧火燎一般的饥饿了;此时又睡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不少。估摸着体力应该差不多够了,于是便尽量悄悄地坐起了身。 “拟态,季山青。”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几乎连自己都没听见这几个字——不,不对。 拟态才刚一成功,林三酒立刻意识到了刚才她之所以没听见自己说话。并不是因为她的声音太轻了;而是恰好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另一条土桥上响起了低低的、含混的一阵杂音。 这杂音浅淡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了似的,然而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只不过,林三酒一动没动地听了将近半分钟,也没听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声响——直到一声“嘶拉”忽然略微清楚地响了起来,好像什么东西被剥了下来——听那声音,好像还很难撕的样子。 紧接下来响起的另一个声音,终于让林三酒意识到了那一条土桥上正在发生什么。 这一阵杂音,她以前听过——不仅她听过,季山青也听过。 刚下地洞时听见的第一句话,蜂蜜沼泽,44号的死尸,那条土桥上的声音,以及自己在地洞里时留意到的那一种“不和谐”……当所有的线索都被拼在了一起之后,真相开始显山露水了。林三酒甚至还觉得有些奇怪: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那是什么声音啊?”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一个油腻腻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边突然响了起来。 林三酒登时一惊,朝旁边连连退开了几步,险些就把喉咙间一声低呼给泻了出来——她低下了目光,看着两根细细长长的须子从土桥边缘伸了出来,随即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幸亏现在是在夜里,看不太清楚巨虫面部和腹部的细节,只能看见它背上一层壳在月光下亮起的一层反光。 这家伙……这么快就饿了吗?林三酒嫌恶地想道。 虽然不知道明确的时间,但它上一次咬人的时候最晚也晚不过下午;从现在的天色看起来,顶多也就过去了12个小时而已。 “你怎么不说话呢?”巨虫一边笑,一边来回摇摆着两条须子——对面那条桥上的杂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然而接着却沉进了死寂里,连一声“害虫来了”的警告声也没有——不过再一想,这也正常;那个人此时是万万不敢出声的。 “说句话呀,亏我还特地第一个就来找你。”在偶尔一动时。被月光照亮的虫体部分,足以叫人起上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林三酒紧紧地闭着嘴,一边摇头,一边指了指对面那座土桥。 “干嘛?你是什么意思?”巨虫也压低了声音,虫身发出的“沙沙”声更明显了:“……啊。莫非你是想让我先去找他们对话?” 林三酒点了点头。 就像是二者过招一样,如今46号那一组的招数已经被她知道了,接下来假如能够让他们把对话机会在自己出招之前用掉的话,那么她几乎已经有了八九成的把握,可以让害虫去咬46号一组。 “啊呀……那可不行。因为上一次我咬了你们这边,按规矩我这一次就必须得先找你们说话……即使是漂亮小姐说情也是没用的噢。”然而甲虫却一口就拒绝了,将它的无数细足搭在了土桥的边缘上,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怎么样?你们两个谁先来?” 林三酒来不及说什么,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踢了踢仍旧睡得香甜的43号。后者一下子跳了起来。刚睡醒时的一脸迷茫在见到了巨大甲虫之后,就迅速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瞥了一眼43号,林三酒叹了口气。 “我来吧。”她在说话的时候,尽量背朝着43号,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露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表情气质来:“……上一次我没有准备周全,等你走了我才想起来还有事要找你打听呢。” “噢?什么事?”甲虫似乎来了兴趣的样子。 “我不知道哈瑞是怎么搞的,”林三酒先是抱怨了一句,“……但他可真不是个好农夫。这块土地上的养分已经很贫瘠了,作为植物我们能吸收的东西太少了。自从上次被你咬了两口之后,我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过来。到现在汁液都不足了……我想你也是希望我们这些嫩芽都能好好生长的吧?” 见甲虫摆了摆触须,似乎表示了肯定的样子,她又接下去说道:“那么,我想请你留意一下。这农场附近有没有哈瑞的营养剂。” “营养剂?”甲虫大吃了一惊的样子,连43号都在她身后抽了一口气。 “没错……我知道哈瑞是有营养剂的,因为他提过会只给表现好的嫩芽使用。也不知道现在哪棵嫩芽得了营养剂,问了他们也不会承认的,但我可等不了了。假如你能替我偷一点营养剂来的话,我就让你咬。怎么样?” “等等,等等,”甲虫戏剧化地连连摆动着细足,“等等等等。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那营养剂是什么样的啊!再说了,万一我被哈瑞发现了,那可只有一个死。” 林三酒借着抹脸的动作,遮掩了一下自己忍不住提起来的嘴角。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气更恳切了:“拜托你了!你要是不帮忙的话,就算你不咬我,只怕我也撑不了几天了……那个营养剂装在一个玻璃小瓶里,因为是给植物用的,里面是像油一样的绿色液体,是直接抹在身上的——” “啊,你时间到了。”这一次宣布时间的时候,甲虫看起来也仿佛有些遗憾似的;摆了摆触须,它转向了43号:“……现在轮到你了。” 43号脸色仍然是怔着的,一会儿看看林三酒,一会儿看看甲虫——林三酒这一辈子表情也只怕没有像现在这样丰富过;她不敢出声,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明示、暗示的办法,只见43号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顿时叫她的一颗心落回了肚里。 “对对,那个营养剂,我也知道!”43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看我脱了鞋坐在这,大概就能看出来,我也是一棵虚弱的植物……那个营养剂对我们都很重要!营养剂的瓶子大概这么大——” 他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下大小,又说道:“上面不出意料的话,应该还贴着一个绿色的标签。在抹到身上以后,植物就会吸收到许多营养,变得特别多汁健壮……” 黑暗中的甲虫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它才有些迟疑地说:“……类似于这样的东西,我倒是见过一个。但那个好像不是营养剂啊?” 林三酒一听,赶忙朝43号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慌慌张张地看了她一眼,43号愣了几秒,随即一拍大腿:“你见过的那个东西,是不是气味特别冲?冲的话就对了,没味道大概就不是……毕竟是哈瑞的东西,除了增加营养之外,也想借着它的气味来驱虫……” “他们竟然骗我!” 甲虫高高地尖叫了一声,油亮的翅膀登时一下全张开了——另一条土桥的人此时也被这一声给惊醒了,终于意识到原来害虫又出来了;只是他们才叫了几声“害虫”,43号的时间也恰好到了,巨大的甲虫转身就飞上了他们的桥面。 二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顿时扑到了围栏边缘,努力竖起了耳朵。 从对面的土桥上,几乎立刻就传来了激烈的交谈声——第一个说话的,好像是头一个意识到不对的46号;只是他说话时仍不忘记将声音压低,因此叫林三酒二人怎么也听不出个关键来。 “你说,46号能扭转这个局势么?”43号有些不安地轻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不过我能说的都说了。”林三酒叹了口气。“我提示过害虫,他们不会承认自己用了营养剂的,再加上你刚才对于风油精的气味解释也很棒……接下来,就看运气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下一个被咬的人应该是45号。”(未完待续。) PS: 诶突然又收到了一个来自@蓝染紫的和氏璧,我实在有点高兴啊哈哈哈。因此而欠下的一章加更,也一定会用绳命来记住的……毕竟是对这个文的爱…… 谢谢大紫魈儿、JessieEcho、十指莫扣、小胖鸟、左屏翊、我的钥匙呢宝贝、mikasayou、桥本汉子、海棠晕娇、嫣然小调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橘子寳寳、幽灵无心、果然多的妈妈、壞壊ヤ孩孓氣、shane0000、魔幻久夜等大家的月票! 这一个星期不知为什么,在各方面都突然变得十分玻璃心,为了不影响情绪,我最近打算不看书评,只看闲聊了…… 435 礼包的特长是耍无赖 伴随着那一条土桥上一声尖锐的女性呼声,一个庞大的黑影抖开了翅膀,从黑夜的天空中“哗沙沙”地飞了过去。 尖叫声只维持了短短的半秒,就被“咚”地一下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给掐断了,只有回音仿佛还在夜色里回荡着。 听着另一个方向上接着又响起了纷纷杂杂的说话声以后,林三酒呼了一口气,顺着围栏坐回了地上,悄悄关闭了【意识力拟态】。 “真的是45号被咬了!”43号飞快地扫过了一眼之后,也立刻凑了过来,头巾下的一双眼睛瞪得特别大:“你怎么知道会是她的?” 林三酒没回答,反而提起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当时在土室里一脚踢下的土块,大概有多大?” “多大啊……”43号一愣,还是配合地回想了几秒,随即伸手比划出了大半个身体的长度:“虽然我没仔细看,不过大概也有这么大一块吧,还带下了很多碎土,反正不少。” “踢下了这么多土,却只看见了一条腿,你没觉得奇怪吗?”林三酒反问了一句。 43号眨了眨眼睛,好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等他开始想明白了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就渐渐见了汗。 “呃,我……我当时没多想……以为是纵向埋着的……”他有点迟疑地一边说,一边看向了林三酒:“不、不会吧?没有理由啊……” “没什么不会的,我想44号的确是在被分尸了以后又埋起来的。除了你所看见的腿之外,应该还有其他较大的部位被分散埋在了土里。”林三酒淡淡地说。她回头朝另一个方向瞥了一眼:“……我不知道46号有没有发现这一点,不过44号身上被切下来的一部分,此时应该在45号的手里。” “什么?”43号一惊,“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很简单,”林三酒静静地坐在地上,感受着夏日温热的土地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足心:“……因为人肉也是能量来源啊。” “就、就像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样?”43号脸色顿时泛起了白:“……她留下了44号身上的肉,是为了吃?” “不是就像堕落种一样。她就是一个堕落种。我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了一些苗头,现在回头一看,倒还真一一对上了——”林三酒说到这儿,微微皱起了眉毛。 两次当她感觉到“某种不和谐”的时候。都是在有人提起了“进化者”或者“特殊物品”以后。对于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堕落种来说,这些都是它们闻所未闻的东西,感到诧异好奇很正常;即使只是一个眼神、或者嘴角的微微一动,这一丝细微模糊的情绪流露,也被当时的自己给抓住了。 这个世界的堕落种外貌与平常人看起来几乎没有区别。根据捕食者小五的说法,只有在将脸皮割下来以后,才能发现它们的嘴里其实长了有五十多颗牙。正是多亏了这一点,45号才混进来的吧? “你是不是跟她说过,你的老家叫做‘蜂蜜沼泽’?”林三酒轻声问道,“……我曾经问过她是从哪里来的,当时她告诉我她也来自于蜂蜜沼泽。她并没有去过其他世界,因此只好拿在你这儿听过的名字来回答我。” “的确,一开始聊天的时候,我好像提过一次。那……她是什么时候杀死44号的?”43号显然从没想过这群人之中竟然会有堕落种。此时表情还有些怔:“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见声响呢?再说44号也太大意了……” “事情发生时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大概只有问当事人才知道了。不过,我想45号一开始下手的目标大概不是44——你还记得上一组那个死去的种子吗?” “啊……对,42号拿了那个种子的号码牌……” “号码牌被他拿走了,那么尸体呢?明明哈瑞说尸体就在地洞里,可咱们走遍了三个土室,哪儿也没看见尸体。”也不知是因为拟态季山青而消耗了不少体力,还是因为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林三酒疲惫地闭上眼睛,靠着围栏说道:“……45号大概在一听说有死尸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它可以拿来吃,所以早早地藏好了。所以她第一个就跳出来尝试水珠了,因为她没有后顾之忧——就算体力衰弱了,她也可以回头靠吃死尸而补充体力。”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要吃死尸的45号,却对44号下了手……”林三酒冷冷地笑了一声,“在刚才虫子现身之前,我听见那边的土桥上传来了吃肉的声音——跟以前我听过的有点不一样,所以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不过仔细想想,45号趁着别人都睡着了的时候吃肉。肯定必须蹑手蹑脚地,还不能在身上留下污渍……所以她都是先一点点撕开了皮肉,再往嘴里放的。” 43号脸色有点白,看起来好像已经想象出了那个画面一样,不得不把头巾摘了,用它抹掉了一头的汗。他刺猬似的头发登时跳了起来,即使被头巾压了这么久,也丝毫不见屈服的样子:“呃……我也见过这儿的堕落种吃人,妈的……那这和45号被咬又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才刚刚吃到一半害虫就来了,就算小心地没让身上沾血,45号恐怕也还来不及清理掉身上的气味吧?眼看着大家都醒了,如果我是45号,只能多往身上抹一些风油精来遮掩了——毕竟这是手头现成的东西。”林三酒一笑,“只是它没想到,我们刚刚才给害虫说了一通所谓‘营养剂’的屁话……害虫一闻,发现它身上的味道最浓,当然就要先咬她了。说起来,也算是它活该了。” 43号听到这儿,又想了一会儿,总算是都把整件事都理清楚了,不由颇有几分钦佩地朝林三酒说了一声“你脑子真好使”——倒让她脸上有些发热,只好支支吾吾地含混了过去。 “那现在46号知道自己的战术失灵了。下一次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43号喃喃地问道。 这一点,在12个小时以后就有了答案。 距离上一次被咬,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然而林三酒却觉得自己恢复的体力还不超过失去的一半。不比45号可以偷偷在夜里啃食人肉。她只能尽量把双脚贴在土地上来“吸收”土壤中的营养,因此一刻也不愿意放松——即使当害虫又一次“嗡嗡”地扇着翅膀落在了对面时,也是一样。 这一次,即使是46号好像也没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来——大概是因为风油精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退,在跟所有人都对话了一次之后。害虫选择咬了48号。 “糟了,”眼看着那个像条影子一样跟在46号的家伙倒了下去,林三酒却忍不住忽然低低骂了一声:“……怎么偏偏找上48号了!” “那有什么不好?” “……46和48显然是一伙的,而且48应该和42不同,不是能随便抛弃的。”林三酒皱起眉头,“假如是别人挨了咬,46号恐怕还不会在乎;这一次是48号遇了袭,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害虫往我们这边引的。” ……她猜的没错。 当害虫第四次降落在己方这一条土桥上的时候,它那令人恶心的笑脸,不知怎么忽然叫林三酒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嗨。好像很久不见了哦。”害虫摇摆了一下身体,无数虫壳、触须和细足,都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来。搓了搓自己的脸,它说道:“……唉,没想到你这样的女孩子也会骗人——什么营养剂啊,根本没有嘛!” 这就已经开始对话了—— 林三酒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你这样做可不公平!你怎么能把我们告诉你的话,又去转告给另一队呢?” “我可没有呀。”害虫那张变形的人脸,在彻底咧开笑脸时,看起来如同一只拍扁了的蟑螂:“……发现不对的可是他们自己啊;要不是这样。我恐怕还真要以为他们涂的都是营养剂呢。” 不用问,一定是46号发现的——林三酒飞快地在心里想道。 想要这一次不被咬,就必须针对46号告诉害虫的内容下手;然而这只害虫的口风却很紧,无论林三酒怎么拐弯抹角地打听。也仍然没有发现半点有用的线索——结果,一分钟比她想象中更快地过去了。 43号并没有给她什么惊喜。当43号的交谈机会也用完了的时候,二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害虫高高地扬起身子,猛然一甩触须;伴随着它令人厌恶的笑声。林三酒只觉手臂上相同的地方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紧接着,熟悉的虚弱感就再次袭上了她的大脑。 “今天我比较饿,所以咬了三口……嗯,你的叶片没有上一次脆了,要加油吸收营养才行啊。”害虫近乎肉麻的声音,在它飞走了很久以后,仿佛还在她的耳边回荡。 上一次的伤才恢复了七八成,便又一次遭到了重创——林三酒狠狠地一咬牙,一把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冷汗浸透了衣服。 或许害虫也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第五次的时候它咬的是43号;由于林三酒状态太差,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一直休息到第六次时,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说辞。 “等一下,”她面色苍白地朝害虫喊了一声,“我忘记问你了,你咬过那边桥上的女孩子对吧?” “对呀。”害虫高兴地摆了一下触须。 “那么……我和她的味道,有什么不同吗?” “诶,被你这么一说……”害虫扬起了一条细足,像是人在思考一般托住了自己的脸:“真的不太一样呢。你的味道比较清爽,叶片也比较脆;但是她的枝叶气味更加厚重浓郁、有嚼劲儿……嗯,真奇怪啊。” “不,没什么可奇怪的,”林三酒喘着气,趴在了围栏上。对面那条土桥上的四个人,此时都正定定地望向这一边,面色各异——“那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是不同的植物种类。你目前咬过的植物已经有四个了,但却恰好漏掉了他们那一组里的另外两种植物——他们的味道都不一样呢。” 害虫看着46号组土桥的眼神一亮,那边几人顿时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我和我的同伴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咱们来算一笔账你就知道怎么样才最好了。你去咬那一边剩下的两株植物,趁此机会让我们休养一下,这样一来,就算你不喜欢他们的味道,也还可以回头咬我们;但是如果这次咬了我们,我们死了,你就少了两株植物可咬。” 林三酒掐着一分钟的时间,语速飞快地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不知道46号都说了些什么,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的说辞能不能打动害虫;只是紧接着害虫一笑,说了声“原来你们也会算账!”,顿时叫她放下了一颗心。 看来46号也是利用计算最大化利用嫩芽的方式,诱使害虫来咬自己这一边的…… 第六次和第七次,果然正如林三酒所期盼的那样,以46号和47号二人接连被咬而宣告结束的。 如果说一开始,两组之间还会因为忽然为敌的尴尬而互相避着一点的话,此时46号那一组的人,已经完全不掩饰他们的戾气和敌视了。 在这种气氛下,已经可以想见下一次46号那一组的反扑了——自从被咬之后,46号和48号就一直凑在一起,也不知道都在商量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好事。 在43号的长吁短叹里,十二个小时一眨眼又过去了。 ……几乎是刚刚关掉了【意识力拟态】,林三酒就听见了害虫的“嗡嗡”声,伴随着它巨大的身体,再次落在了对面那条土桥上。 46号近乎轻蔑地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转身朝害虫走上前了两步。在他刚刚张开嘴、还没说上半句话的时候,只听另一条桥上传来了一个女人的高声叫喊—— “喂!我说害虫,你家住哪啊?” 46号一愣。 不止是他,包括43号的所有人——不,其实连害虫在内,都愣了。 林三酒浑然不觉似的,就在46号一转头,好像又要说什么似的时候,她又忙叫了一声:“害虫,你有老婆小孩么?” 害虫“叽叽咯咯”地笑了。 “我还在想,什么时候有人会用上这一招呢。”它满足似的摸了摸自己,“……现在46号和49号的对话机会,都被取消了哦。”(未完待续。) PS: 谢谢嫣然小调、桥本汉子、风轻淡淡舞、mikasayou、漆岐、东门堆雪、惶欢、susannajulia、swordcurse等大家的打赏,好船君、星见之饕餮下凡、恶魔扬扬、miouk、晴空森林、941甜品、娜乌西卡、飞天舞xx、遥思1124、筱月迷蝶、静静看着就好、溺泉、NomiGui、miviyaida、wistarialan、北月北、晓慜、诡谜等大家的月票! 今天更得早了点,要去做作品集草稿了……至今为止两爪空空,我有点心焦…… 436 绝境中的逆转办法? @@虽然害虫在一开始就声明了“不能二人在同一时间说话,则双方对话机会都被取消”的这一项规定,但恐怕连46号也仅仅只把它当做了一个规定而已——在害虫宣布对@@ 437 林三酒的最后一次机会 在喷过了农药之后的下一次,害虫理所当然地选了46号组这一边来咬。 但是最叫人想不通的是,它居然第三次选择了47号;要不是众人知道这儿只是一个副本,几乎要以为害虫跟47号有什么私仇了。 如果按每一次都被咬了三口来算的话,47号至今已经承受了相当于九个月的体力损耗——他竟然还有一口气留着,实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从47号的脸色上,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不是想要说些什么——青白得如同地板瓷砖一样的嘴唇抖动了几下,似乎咕哝了几声“冷”,随即他便一歪头,终于彻底陷入了昏迷。 所谓唇亡齿寒,他这一昏过去,45号也顿时又往围栏上靠了靠,抱紧了自己的双膝。 “真的没问题吧?”48号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悄悄地在46号身边问道。 46号没应声,只是提起鼻子使劲闻了闻。 大概是因为十二个小时已到,此时空气里的农药味早就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带着一丝泥土气的微风不住拂过鼻尖。然而当他试图回想这个农药味究竟是何时消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 即使努力回忆,他的记忆也似乎不太准确:印象中,好像这气味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 46号很不喜欢不确定的感觉。 “他们的农药已经过了效用,接下来就看第十三次害虫咬哪一边了。”他沉吟着盯住了那一边的土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围栏的边沿——此时那一边土桥的围栏上空空荡荡,因为林三酒二人也早就躺在了地上。 跟随他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的48号,知道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心里也不由紧了紧。 “那下一次……?” “这一次害虫咬了我们这一边,下一次它就会先来这儿,”46号左右扫了一圈,“……取消对方说话机会的作战只能稍微等一等了。” 48号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放心,”46号忽然转过头。和善地安慰了他一句,“不管情况怎么发展,我都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好、好,谢谢您。”48号带着几分惶恐似的答道。“您也知道我……” “当然。”46号理了理额头前的刘海,朝他笑了笑:“……去坐着休息吧。” 48号连忙退开两步坐下了。 半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然而这一次,在双方焦躁的煎熬中,害虫第十三次造访时的翅膀声。却在夜色即将降临的时候姗姗来迟——如果仔细一算的话,就会发现它比应该来的时间点足足晚了三四个小时。 这一点,两条土桥的小组都发现了——当害虫落在了46号组的土桥围栏上时,双方一时都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比起之前来说,这只害虫的体积至少涨大了有两圈。 油亮的背壳上,多了好几层透明的夹翅,遍布了人脸一般的纹路;腹部上挂满的细足也不知何时生出了浓密的茸毛,一条一条在空中摆动着,带起了一股股“虫子的气味”,直叫中人欲呕。 “诶。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害虫高兴地笑道,“哎呀,我都不好意思了……的确,因为从你们这里吸收到了足够的营养,所以我长大了一点噢。怎么样,我漂亮吗?” 这个玩意儿居然还能长大? 众人的念头还没从心里消失,只听它又说话了:“现在大了这么多,需要的食物也相应多了呢。虽然对你们有些抱歉,不过从现在开始,我每一次都要咬五口才够吃饱肚子了。” 五口——47号仍然昏迷着没有听见。剩下的人包括46号在内,所有醒着的人脸色都立即青了下去。 以众人的身体情况来看,除了被咬得最少的46号和48号还能撑一撑,这一次害虫选择的人选。几乎就是确定了那人的死亡了。 “47号昏迷过去了啊?”害虫搓着前足看了一圈,“嗯,那没办法,只好取消他的对话机会了。下一个谁来?” 45号忙将目光投向了46号——即使之前有些龃龉,此时她仍然将希望都放在了46号身上,还伸出手指了指林三酒那一组的所在方向。 “那就我来吧。”46号往前走了一步。才刚刚张口,只听另一边传来一句好像已经竭尽全力了的声音:“……虫子先生,你长大了以后很好看嘛。” “谢谢!”害虫双眼一亮,立刻转身朝不知何时出现、上半身挂在了土桥围栏上的林三酒高兴地摆了摆细足——她脸色惨白,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长袖套头衫,大概是体力流失后寒冷的原因——“不过就算你这样夸我,你和46号的对话机会也都被取消了哦。” 她又要干什么! 46号的神色一下子郁怒了起来,还有几分不解——他的目光在48号和45号二人之间转了转,干脆一招手将他们都叫了过来。 林三酒那边还有一个43号,也就是说顶多只能再取消一个人的对话机会而已,他们始终还是比对方多了一次对话机会——而一次就够了。 果然正如46号所预料的那样,对方在用完了两次对话机会之后,己方的45号仍然跟害虫进行了一分钟的谈话;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46号在她耳旁亲口传达的,跟他本人来说实际上毫无差别。 ……那么对方干嘛要做这么一个没有意义的举动? 眼看着害虫“嗡嗡”地朝那一边土桥飞了过去,46号在呼出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的疑惑也越发鲜明了。 只是这疑惑没来得及在他心里盘桓多久,那只庞大的害虫竟然又转头“嗡嗡”地飞了回来——这一组的三个人,全都傻了。 “啊,抱歉,”它抬起细足抓了抓“下巴”,“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吃你们这一边好了……嗯,46号。你过来一下呗。” 即使此时面前忽然多出了个一边唱歌一边跳舞的自由女神像,只怕46号的神色也不会更吃惊了。 他不进反退地一连退后了好几步,满头是汗、嘴里结结巴巴地喝道:“什么,你是没听见吗——那边——” 只是话音未落。庞大的害虫便以不可思议般的速度从他面前闪了一下,快得叫他只能看见一个阴影而已;当害虫再次飞回了原地站好的时候,46号已经“咕咚”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虽然叶片还挺脆的,不过相比之下味道就很普通了啊。”害虫遗憾地咂了咂嘴,目光从地上的45号和47号身上扫了过去。圆球一般的眼睛眨了眨。“……不过还是多谢了!” 听着它翅膀“嗡嗡”的声音逐渐在夜空中远去了,48号这才赶紧冲上去扶起了46号。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脸惊慌失措地问道:“那只虫子怎么会回来咬我们呢?” 虽然一口气失去了五个月的体力,但是46号此时倒还能勉强支撑。他只前只被咬过一次,又在土壤上吸收、休养了这么久,损失也都回来了个七八成;所以即使此时受到重创,也只能说是跟林三酒他们的状态将将打平而已。 等眼前的眩晕过去了以后,靠在围栏上的46号来不及答话,第一件事就是使劲吸了吸鼻子。 ……空气中的农药味,不知何时又悄悄浓了起来。 “妈的!”连一拳捶在地上的体力都没有了,46号喃喃地骂了一声:“我明白了!” “怎、怎么回事?” “那个女的倒是机灵。取消对话机会只是为了速战速决,不让我发现不对……”46号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48号顿时更加糊涂了。46没有理会他,只尽力扬声叫了一句:“哈瑞!” “什么事?”隆隆的声音,随即在天空之上回响了起来。 “我问你,”46号此时即使不刻意压低声音,也气力虚弱得不怕被另一边听见了:“……喷农药一般来说是喷在哪里?” “一般来说是喷在你们嫩芽的身上。” 哈瑞这句话才刚一说完,46号就听见另一边的土桥上传来了林三酒清晰的一声“哎呀,好像我们被发现了”——顿时叫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 “但是49号他们那边,没有把农药喷在自己身上吧?”虽然是个问句。但46号的语气已经近乎肯定了。“……他们是不是把农药喷在了一件衣服、或者别的什么跟人体差不多的东西上?” 这一次,等了好一会儿,哈瑞却也只说了一句“不是衣服”。 46号冷笑了一声。 “果然正如我想的一样。”他转头虚弱地对围在身边的45号和48号说道:“不管喷在了哪儿,他们都把农药喷在了一个可以收起来的物件上……或许是他们的某个收纳道具有‘冻结时间’的效果。所以放进去了以后,农药的气味就一直留住了,每到害虫来的时候就拿出来——这一下,可成了长效的驱虫药了。” 在听到“收纳道具”、“冻结时间”什么的时候,45号就已经一脸迷茫了,引得46号眯着眼瞥了她一眼;只有48号猛地一拍地面。低呼了一声:“竟然还有这一招!” 顿了顿,他感叹道:“……那样的特殊物品我也听说过,非常含有。那么珍贵的东西我都没机会拿着,他们又是怎么到手的呢……” “这些细节就不要管了。”46号一摆手,动作没做完,就后劲不足地垂下了手。“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战略,再制定针对他们的办法就容易多了。” “我们要怎么办?” “这一点交给我就行。下一次他们不会再来取消我们的对话机会了,因为他们的作战计划已经被我们发现了,取消了也没有用。”46号一口气说完了,靠在围栏上微微地喘气。 “那……我们能撑到发芽期结束吗?”45号犹豫而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害虫要咬五口了。” 46号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44号的人肉你不必再藏起来了,”他嘲讽地低低笑了一声,“……尽管吃吧。你多恢复一些体力,对我们也有好处。” 这一瞬间,45号脸上的表情可谓五色杂陈。 “你、你在说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必再装了。我实话告诉你,”46号冷下了脸。之前他友善的模样像冰雪一般消融了,戾气如同雪下的土地一般终于显露了出来:“一次要咬五口,那一组的两个人和47号,一个人顶多只能支撑一次,就会死完了。然而在他们死掉以后,发芽期间害虫还会再来三次。我是不可能撑过去再一次被咬的,所以我会竭尽全力不被咬。相信我,我既然这么说了,就有足够把握——这意味着你必须被咬两次。要是你听明白了,就赶紧给我滚到那一边去,多往你的腮帮子里塞一点人肉……听懂了吗?” 45号腾地站了起来,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而最终,她还是一转头大步走向了土桥的尽头,蹲下身开始挖起了那儿的土——渐渐地,一些残破的人体碎块从土下露了出来。 48号震惊地望着这一切,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组内竟然还有一个堕落种;也压根没有想到46号早就知道了,却什么都没说。 “现在怎么办?”半晌,他才转头问了一句。 “现在我们休息。”46号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睛。 第十四次的害虫造访,仍然是在过了十二个小时之后来到的。几乎是害虫翅膀的声音才一响起来,46号就睁开了眼。 “你上一次咬我,是因为你闻见了那边还残留着农药味吧。”46号微微一笑,望着巨大的害虫先开了口。“……让我告诉你,他们只是把农药喷在了衣服上用来吓唬你而已的,不信的话,你过去的时候,就凑近他们头胸上仔细闻闻,看看有没有农药气味。如果你还是按照咱们之前安排好的顺序,那就可以尽可能地多吃一点了。你说怎么样?” 害虫望了他一会儿。 过了几秒,它高兴地叫了一句:“好!我也想吃49号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更得更早了,因为我昨天享受到了自由的美好。据说有人爱看我在文后的BB,所以我多BB两句:啊,自由啊,你是啥!自由是奔流,自由是大海,自由是浪!看看我的诗才,感动不。 谢谢隱冬、味精味的咸鱼、augustmilk、小羽毛君、桥本汉子、蜥蜴大人、嫣然小调、susannajulia等大家的打赏,银.雾、顾景川、火四少、英国狐狸、月光与影、禁咒罗刹、我看我读、da舒、影色唇彩、悠然小橙2、蓝崖、魔殇、筱薅的月票! 438 万万没料到的第一个牺牲者 当足有二层楼高的巨型虫子一点一点地低下身体来的时候,作为被它盯上的对象,林三酒觉得这副景象足以让自己在事后一连做上几天的噩梦。 这一次43号在她之前就把交谈机会用完了;眼看着现在自己的时间也接近了尾声——但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一个字被这个害虫听进了耳朵里去。 林三酒不知道虫子到底能不能“闻见”东西,但当它伸出一只毛茸茸的足肢、在她耳旁扇风似的摆了摆以后,她确实听见虫子上头的那张扁平人脸中,发出了猛一阵吸气的声音来。 “果然正如46号所说的一样呢。”害虫收回了足肢,来回搓了一会儿,语气十分遗憾:“……啊,没想到你也为了避免与我接触,而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我好伤心哪。”害虫一边说,一边将两只细足捧在了“胸”前。“毕竟你可是我咬的第一棵嫩芽,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很特殊的呢。” 林三酒脸色难看地瞥了它一眼,嗓子眼里一阵一阵地发干:“……你想让我死,我就得想办法不死。有什么奇怪的?” “哎呀——我的小姐,你误会了。”没想到害虫忽然又笑了:“我不是伤心你对我撒谎,而是伤心像你这样的漂亮小姐,马上就要从这片农场中消失了呢。” 这句话才一入耳,林三酒的身体比她的大脑还先一步反应过来了眼下的状况,脚下一蹬就朝后跃了出去;然而害虫的“啃咬”是绝对无法避免的——只听“嗤啦”一声,她的衣袖已经被重重地撕了下去,在害虫的巨大身体扑过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接下来,所有盯着这个方向的眼睛都看清楚了:属于害虫的影子,切切实实地扎进了她的手臂上。 43号当即就发出了一声惊叫——眼看发芽期出现了第一个牺牲者,就连46号那一组此时也想不起来要高兴,倒抽冷气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紧接着。林三酒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时的那一下,沉闷得直直撞进了众人心里。 “唔……” 害虫站直了身体,目光落在了围栏下的土地上,盯着林三酒看了一会儿。 “……它还要干嘛?”48号愣愣地问了一句。声音大得连另一条桥上的43号都听得一清二楚。 害虫的无数细足摇摆了几下,张开了口,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正当所有人、包括刚刚醒来没多久的47号,都伸长了脖子,立着耳朵要听它说话的时候。只见它小楼一样的身躯忽然摇晃了几下。 毫无预兆地,害虫随即缓缓朝后倒了下去——“砰咚”一声巨响,半空中突然扬起了漫天的黄尘;一时间土粒、灰尘,呛得人连嘴都张不开——土桥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承受不住这个重量而开裂了似的,刚刚从害虫身边逃开的43号一阵趔趄,终于还是摔了下去。 “啊,害虫死了呀。” 还不等46号一组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哈瑞的声音就先一步在空中揭晓了答案。 “……想不到嘛,你们干得不错啊。”他语气轻快地夸奖了一句。“等我一下哦,我来处理一下这个情况,去去就回。” 随即,哈瑞的声音便又一次地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迷茫的众人。 “害虫死了?”46号第一个冲着另外一条桥的方向叫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从他所在的地方,还能够看见大半个虫腹从围栏上方露了出来,无数毛茸茸的细足兀自不断地一阵阵颤动着,庞大的体积占据了大半条土桥,叫人反而奇怪桥上的土制围栏竟然还没有碎裂。 从那一条桥上。有好几分钟都没有传来43号的回应;46号又连声喊了好几遍,这时从土桥的另一头,忽然伸出了一条手臂,“啪”地搭住了围栏。 ……当林三酒一张满头大汗、面色青白的脸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时。所有人都愣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难道我猜错了?你……你真的把农药喷在了自己身上?”过了好一会儿,46号才愣愣地问了这么一句。“不对啊……不对,这根本说不通啊!” “我才没有那么傻呢,”林三酒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哈瑞说了,喷农药的后果比被虫子咬还严重,我可不愿意以身犯险。” 从围栏下又冒出来了一张脸。正是43号——他左右一看,忙过去想要将林三酒扶起来。 “哎哎,这个不重要,”没想到她却连连摇头阻止了他,身体仍然挂在围栏上,将刚才被咬的那条手臂垂了下去:“你快点帮我解开,实在太恶心了。” 解开?解开什么? 在46号一众人还在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43号立即应了一声,随即将手伸向了林三酒的胳膊——在她的胳膊上,此时白白净净,完全没有了之前虫咬时留下的血红花纹。 ……不,不对。仔细一看的话,她的胳膊颜色——与她头脸、手背的肤色,明显不是一个色号—— 43号一手抓住了林三酒的手腕,猛一使劲儿,竟从那里掀起了一个角——那个角越撕越大,接着居然从她的手臂上剥下来了厚厚的一片肥白人皮;人皮一被揭开,立刻露出了底下原本属于林三酒自己的胳膊皮肤,沾满了干涸的体液和血。 “快把它扔了,”林三酒紧皱着眉头,一脸极不舒服的样子:“……我这辈子也不想再看见人皮了。” “人、人皮?”46号这个时候也全都明白了,“你将农药喷在了人皮上?” “哪来的现成人皮,”林三酒嗤了一声,“……还不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吗。” 尸体——? 46号刚一皱眉,只听对面的高个儿女人又笑了一句:“你不了解我,我这个人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多,也经常缺这少那的……唯独有一样东西我从来不缺,那就是尸体。” 说话间,她朝45号瞥了一眼:“说起来,之所以能想出剥皮这个主意。我还是受到了你的启发。” 45号咬住了嘴唇,一脸阴郁地没有出声。 “也、也就是说,你将农药喷在了尸体身上,随后又把尸体的皮剥了下来。缠在了虫子每次必咬的地方?”48号好像一时忘了几分钟之前他们还是敌对状态,结结巴巴地问道。 “别把过程解释得这么清楚,”林三酒不太高兴地用衣袖蹭了蹭手臂,“……不好的回忆都想起来了。不过嘛,的确就是这么回事没错。人皮是我们在虫子来之前十分钟才刚刚缠好的。为了遮掩这一步计划,所以我才老早以前就换上了长袖衣服。” “那你怎么知道害虫会咬你,而不是43号?” “他手臂上也有一块啊!”林三酒用一种看傻瓜的表情扫了48号一眼:“肥达虽然是堕落种,但人家也有两条胳膊。” 48号尴尬地闭上了嘴,悄悄看了一眼46号。后者的脸上,此时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个什么表情——他自以为身处于一个两组交战的情况里,从而处心积虑地想尽了各种办法;结果没有想到,到头来两组共同的敌人却被另一方以这么简单的办法给解决了—— 46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张开了几次,半晌都没能出声;林三酒却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点都不肯放松的样子。好在这个时候,43号的询问声及时地为他化解了一些尴尬:“……现在虫子死了,发芽期算是结束了么?” 这个问题自然除了哈瑞谁也回答不上来。 不知怎么的,43号又问了几次,不知刚才去干什么了的哈瑞这才赶忙出声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哦,你问接下来怎么办啊?这话真是,”他叹气般地笑了一声,“有没有害虫,并不影响你们发芽所需的时间啊!你们的发芽期还剩下三天时间,就好好地利用这几天功夫。尽量多吸收一些营养吧!” 众人不由都是一愣。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连林三酒都没有预料到的——她本以为害虫死了,发芽期的挑战完成了就自然可以结束;但是转念一想,要是真能在平平静静中恢复休养上三天。确实也是一件好事。 “嗯……那个……” 从46号一组所在的桥上,突然传来了45号带着几分犹豫的声音。自从发现自己的身份其实早就已经被众人知晓以后,她就很少说话了,这还是今天头一次张口:“我说,那个虫子的尸体是不是有些变化啊?” 被她这话一提醒,众人顿时将目光转到了庞大的虫尸上。 刚才明明还有一大片腹部是露在围栏之上的。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三酒隐约感觉似乎虫腹的高度变低了一些。她低头看看土地,却又全被虫子油亮的肢体和毛茸茸的细足给遮挡住了大半,加上尘土被溅得到处都是,她一时还真弄不清是哪儿出了变化。 “噢,对了,我还没跟你们说,”哈瑞好像这才想了起来似的,“自然界中的植物虽然会受到虫害,但同样会受到虫子带来的一系列好处。当然了,在这个农场里,你们是没有籽让虫子去散播的;相应地在虫子死了以后,虫尸被微生物分解、农药被土壤过滤,最终虫子化作土壤里丰富的营养,反过头会作为能量来补充滋润你们的体力——43号、49号你们两个,到现在也应该开始有一点感觉了吧?” 林三酒眨了眨眼,神情还有几分怔忪——她再仔细看了看,这才终于确定那个巨大的虫尸正像是融化了的雪糕一样在缓缓下沉;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土壤也越来越温热了,仿佛有无数股细细的热流正从脚下奔涌进了血管一样。 低头一看,她一双脚上因为长期没有进食而干燥枯瘦的暗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丰盈了起来;暖流经过的地方,凸起盘踞的青筋渐渐地被抚平了,从脚趾开始一路向上,她的肌肤终于重新散发出了蜂蜜般的色泽来。 “我感觉我的体力回来了些,”43号也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逐渐有点劲儿了!” 看了看林三酒的脸色,他好像也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苦笑了一声:“……的确,看着那只虫子的死尸的话,确实有点恶心……别细想了,吸收就行了。” 46号一组呆呆地望着这一边,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过了几秒,45号这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怎么,只有他们那一边有营养吗!” “……虫子是死在那一条土桥上的,当然只能滋润那边的土地了。”哈瑞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要不是一想起自己的能量来自害虫尸体、而隐隐约约有些反胃的话,林三酒真想朝他们大笑三声——尤其是46号郁怒着坐回了土桥上时的样子,简直让她痛快极了。 害虫的尸体,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彻底地融化在了土壤里。当它完完全全地从土桥上消失了踪迹的时候,林三酒感觉自己差不多也即将能回到全盛时期的状态了——不光是体力,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力、潜力值,都有了一截显著的高涨;只不过由此而来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她的幻觉也在逐渐地消失。 在发芽期还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43号轻轻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了。 “我自己知道,这一次如果不是你的话,”他不知何时重新包上了头巾,脸上尽是一片赤诚的感激。“恐怕我早就连骨头也剩不下了。不管发芽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放心,我都一定会在你的身——” 他的话没有说完,脸就消失了。 在一口包住了43号的头以后,一只比人头还大上好几圈的长青虫,取代了他原本头的位置。 林三酒骤然跳了起来,手一扬,击出去的【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便仿佛抹了油似的从青虫身上滑了下来;压根没有理会身边毫无意义的攻击,长青虫“咕叽、咕叽”地将仍在不断挣扎的43号身体给彻底地吞了下去。 “谢谢你啊,小姑娘,”长青虫一双如同玩具一般没有光泽的眼睛,盯住了仍然在不断冲上来、发疯般攻击着它的林三酒:“……那个爱说话的甲虫是我的天敌,现在它死了,我终于可以出来吃嫩芽了——我跟它不同,我一次喜欢吃一整棵。” 下一个从林三酒心中不由自主浮起来的念头,叫她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嫌恶。 ……幸好,发芽期即将要结束了。(未完待续。) PS: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喜欢这个发芽期的结束方式!就是这么任性。 谢谢小肥鸟、书友160408214544919、活宝啊、azi、徒儿要吃鱼、味精味的咸鱼(我特地把你俩放一起了)、mikasayou、书友160225213146926、花好月緣、羊村丶娇喘(又一个娇喘?)、花夏眠、几个过路人、大紫魈儿、launcelott、不记名渔夫、左屏翊、嫣然小调等大家的打赏,以及谢谢八宝妈妈、蛋挞尾巴(?)、孤胆夜幽魂、红茶奈奈、信念、灯泡脑壳照四方、樱释落日、追月姬、山田米娅、肥爪爪、pepermint等大家的月票! 439 林三酒就是这样的人 与十天之前相比,这一个下午清爽得没有什么区别,高高的天穹仍然是一片碧蓝,徐徐轻风吹得肌肤一阵一阵地泛着凉意。 林三酒独自一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土桥上。 从另一个方向上传来的细微杂音,也都和在风声里,一道从耳边吹了过去。 ……43号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留下来。 受限于“武力攻击无效”的规定,林三酒最终也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涨圆了一圈的长青虫扭动着爬下了土桥,一曲一曲地朝远方爬远了,钻进土壤里消失了踪影。她难以自控地想像着,43号被分解扭曲了的尸体是如何随着那条虫体而蠕动前进的——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股情绪竟然会如此激烈,林三酒一低头,猛地朝土桥下方干呕了起来。 两个月没有进食了,她自然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几丝胃液混着唾液,从嘴角滴了下来——她喘着气,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感觉嘴里混进了咸咸的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双方战力现在拉开了差距的关系,还是46号一组也忍不住感到了唇亡齿寒,在43号死后,连那一条土桥上都静默了很长时间。 当十日之期迎来了最后一天时,哈瑞宣告发芽期结束的声音,终于如同天边滚雷一样响了起来,叫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那条长青虫是没有机会再回来杀下一个人了。 “嗯?怎么一眼没看见,又少了一棵嫩芽……”哈瑞好像才刚刚发现这一点似的;他的语气只是稍微顿了顿,就毫不在意地滑了过去:“哎呀,除了49号之外其他的几棵苗也是一棵比一棵蔫巴……这一批的生长情况不是很好嘛,你们接下来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林三酒垂着眼皮,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不管怎么说,总而言之,大家也都算是顺利地度过了发芽期,恭喜恭喜。”哈瑞大概也知道没有人会真的觉得高兴,迅速地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们又会迎来为期十天的成长期;成长期的场地就不在这里了,我一会儿就会把大家移到温室里去。” 在外面发了芽,却要在温室里面生长?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的疑惑。 “一旦在温室里扎根了之后。你们就可以不受拘束、没有任何顾忌地尽情吸收营养,强壮身体……之前我也是这样答应过你们的嘛。” 即使是体力最虚弱的47号,此时听了这话也没有露出一丝丝放松或欣慰;众人都知道,哈瑞的话肯定还没有说完。 “到了温室之后,我再把成长期的规则和注意事项告诉大家;现在请先跟着我到温室去。” 众人一愣。46号立即发声问道:“……怎么去?” “你们看见远方的那一双巨型鞋子和它上方的裤腿了吧?那不是我——我知道你们这么猜想过——我可没那么胖。其实那里就是你们现在的目的地,它是一个腿脚形状的大型温室。” 连林三酒也忍不住冲着远方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马上会开始倒数十秒,这是给你们做准备的时间。在倒数十秒结束之后,大家就可以离开土桥、赶往温室了。我知道你们现在体力不好,赶也赶不快——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三分,你们只要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温室门口,就算移植成功了;没有赶到的嫩苗,只能慢慢枯死在土地上。怎么样,这一点不难做到吧?” 如果按照晚上七点算天黑的话,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从距离上看起来。即使是47号也能一步步地挪到温室里去。 “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开始了?”哈瑞这一句话问得毫无诚意,根本没给众人出声发问的机会,一个“10”已经从头顶的天空中炸响了。 46号一组人纷纷动了——他们仅仅在最后三天的时间里吸收到了十分有限的营养,虽然比刚被咬完时强多了,但到底还是一个个腿脚发软、脸色发青;在倒数的十秒钟里,几个人接二连三地爬上了土桥围栏,只等哈瑞一声令下,便要跳下这条他们已经受够了的土桥了。 林三酒一直等听到“2”时,才慢吞吞地将一只脚架在了围栏上。 “0!” 她纵身一跃时。身体一瞬间迸发出的轻盈活力,与猛然扑面而来的清风一起,几乎令人误以为她即将能够飞翔一般;好像没有重量一样,林三酒如同一只猎豹似的轻轻落在了土地上。随即就冲了出去——然而紧接着,哈瑞的下一句话就硬生生地刹住了她的脚步。 “……不过这里毕竟还是田地,还有害虫。” 站在林三酒咫尺之遥的46号几人,表情都凝固了一下。 “什么意思?”48号忙问道。 “由于害虫也是有领地的,你们之前种在田垄上,也就只能看见那一片区域里的害虫;现在你们出来了。这片田地里的害虫可能都会因为受到气味吸引而冒头呢。”哈瑞毫不负责地说道,“……还站着干什么?再站一会儿,说不定害虫就来了。” “妈的,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不知是谁骂了一声,随即当先第一个冲了出去的正是45号——她这几天来一边吃人肉,一边吸收脚下的土壤营养,可以说是除了林三酒之外的几人中体力最好的一个;堕落种放开速度奔跑时不慢,只见45号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跑得远了,甚至连46号在后头吼出的一声“等等!”都充耳未闻。 “46,”仅仅是从土桥上跳下来而已,47号就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在了地上;他朝46号抬起脸,平淡的表情终于隐隐起了一丝波动:“……能不能带着我一起赶去温室?接下来的成长期还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你可能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46号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抿紧了嘴唇没有出声——他瞥了一眼林三酒,忽然喊了一句:“喂,49号!” 林三酒抱着胳膊站在原地,闻言抬起了眼皮。 “正如47所说,我们毕竟是同一批进来的。也许以后还有互相帮得上忙的地方。”几乎是在转瞬之间,46号便理顺了情绪:“……我们没有私仇,之前互相算计也都是迫于无奈。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在这儿活下去,不妨暂时合作一下。你看怎么样?” “你要我干嘛?”林三酒冷淡地问道。 “没有别的,只是希望你能带上47号。”出乎意料地,46号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我和48号可以互相扶持着走,但实在带不上47号了;他在发芽期里没有对你怎么样过,你能不能看在这一点上。帮他一把?” 林三酒转了转目光,打量了一下此时正软倒在地上的47号。过了几秒,她才低声一笑:“……你倒是挺会拉拢人心。” 46号一滞,还没等张口,只听她又说道:“……不过好在,我不在乎这一点。不管你想怎么样,在没有妨害到我的情况下,我也不希望看见人死——尤其是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在这些虫子手里了。” 带不带上47号,对林三酒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区别;可对于47号来说,就很可能是生与死的区别了。 47号闻言一扬头。神色仿佛立刻轻快了一些——只是即使他情绪起伏,一张脸上也总是没有多少表情的。 “好,那我替47号说一声谢谢了。”46号松了口气的样子,拂了一把柔亮的头发,他朝林三酒一笑,随即转身便与48号一道抬步就走。 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林三酒脚下却仍然没有动地方。 等了一会儿,颤颤巍巍爬起来的47号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怎么不走呢?”在“倒戈”了这么一回之后,即使他面上看不太出来,声音里也多少含了些尴尬:“再不走。虫子可就出来了。” “我要问哈瑞几个问题,你等一下。”高个儿女人只是垂着眼皮答了一句,随即果然扬声问道:“哈瑞,现在发芽期结束了。那么虫子啃咬的规则有变化吗?” “什么意思?”这一句,哈瑞是几乎同时与47号一道问出来的。 “如果虫子想来咬我,一定咬得到、我无法避免吗?” “噢,不是的,”哈瑞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解说上的疏忽:“……你们之前还是嫩芽的时候,默认为固定在田垄上不能动。所以虫子啃咬时是绝对无法避免的。但是现在发芽期结束了,你们可以移动了,那么就可以通过躲避、逃跑或者妨碍的办法来躲过它们的啃咬……要不然岂不是根本没有嫩芽能走到温室嘛。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武力攻击依旧还是对害虫无效的哦。” 妨碍……? “那就是说,接触害虫也可以了?” “可以,只要你能不先被吃掉的话。” 林三酒想了想,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将哈瑞的声音送走了;然而在47号期待的目光下,又足足过了一分钟,她也仍然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怎、怎么,”他怔怔地问道,“难道你还有别的事?” “嗯,对,有一件。”林三酒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目光一遍遍地在四周扫荡着。“等我办完了这件事我们就可以走了,别担心,以我的脚程来说,要不了十分钟就能赶到温室的。你不放心的话,就去那边藏一藏好了。” 毕竟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即使47号一肚子话要说,也只能应一声“好”;眼见这附近也就土桥下面还有一个容身之处,没想到47号刚一转身,便“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林三酒立时拧过了身体。 如同塑料一般毫无光泽的圆环形双眼,正镶在一条长长的青虫头上,盯住了二人,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快、快快走——” 47号底气虚弱地叫了一声——这条青虫吞下43号的那一幕,实在太过清晰了。 只不过唯一能带他逃出这里的人,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来了啊。”林三酒的嘴角挑起了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等你半天了。” 长青虫果然不像之前的甲虫那样爱说话,蠕动着身体便扑了上来——只不过它的目标并不是一看便神完气足的林三酒,反而阴影一下便笼罩住了一旁的47号。 “我早就发现了,”在47号的半声惊叫里,林三酒脚下一蹬便也冲了上去;即使还没有回复巅峰时刻的战力,她也在长青虫刚刚张开嘴的时候一下子跃到了它毛刺刺的身体上——“……你这家伙,似乎特别会挑软柿子捏啊。” 猛然被一个人跳到了“头”上来,长青虫动作一滞,便叫47号从嘴边滑了出去;林三酒尽力忽视了硬硬的虫体长毛扎在手心里的感觉,趁着身体还没有掉下去的时候,手一抖,便甩出了一条长长黑影,飞快地圈住了长青虫的身体。 不管是跳到它身上、还是用【女奴的捆缚绳】套住长青虫,林三酒都特地放轻了动作的力道,避免被判定为“武力攻击”而失效——在长青虫不住挣扎着想要从绳套里脱身的同时,她朝地上的47号吼了一声“过来!”,随即一把抄起了他,将他甩上了自己的肩膀——一手攥住捆缚绳的另一头,林三酒终于放开了脚步,全力朝温室的方向奔了出去。 由于田地上的土质柔软,长青虫一路磕磕绊绊地被她拖着跑,竟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47号却不好受了——他被林三酒扛在了肩上,身体虚弱得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青虫一张巨大的口器,在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开开合合,一张脸早就褪成了雪白:“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啊啊!” “你很快就知道了,”林三酒拖着这么大一条青虫狂奔,此时也有些气喘:“你看!” 47号抬眼一看,脸色一下子竟然比刚才更糟糕了。 因为从远处的地平线上,正支出了两根长长的触须来——那触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接近了二人一虫,露出了与之前那只甲虫一模一样的外表。 “我就知道,这片田地里不会只有那么一只甲虫的!” 林三酒畅快地大笑了一声,在甲虫即将快来到眼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接着卯足了力气,一把将还被【女奴的捆缚绳】套着的长青虫给甩了出去。 在不断拧动的虫身腾空而起的时候,捆缚绳已经一下子消失在了她的手心里。 “虫子先生,我给你送个点心!”(未完待续。) PS: 昨天一瞬间被43之死刷屏了,吓我一跳,原来发红包和死人都能够炸出潜水党啊!还有说我狠心的,你出来,咱俩聊聊,我不拿我家的青龙偃月刀。 谢谢为你而水、旋风小子、君思薄、衡之言、mikasayou、吖小姿、迷迷其中、桥本汉子、swordcurse、KRAY鸭鸭等等大家的打赏,3312342、哎哟东施、slna、雨月铃音、92酱萌萌哒、朵猫猫、清清潇潇、千秋子儿等大家的月票! 我最近沉迷上了一个叫做自由的头牌,流连忘返,有家难归…… 440 温室中的花朵 “我说,你是不是疯子啊!” 即使已经从林三酒肩膀上下来好一会儿了,47号的身体仍然在不断地剧烈起伏;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一边伸手抹脸——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长青虫体内的黏液,他满脸上都是湿漉漉的:“……哪有人这么乱来的?万一你的绳索套不上去呢?万一那只甲虫不吃青虫,反而来追我们呢?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林三酒满不在乎地打断了他,将身子靠在了巨型鞋状温室的门上。大门被做成了一根垂下来的鞋带模样,这么“一根鞋带”,就已经有两人并肩那么宽了:“再说,如果真出现了意外,再临时想办法呗。” 47号放下手,呆呆地看了她两秒。 大概是觉得跟她实在说不通,他咳了几声,朝远处望了一眼,喃喃地问道:“其他人呢?不会是被路上的虫子吃了吧……哈瑞怎么还不开门让我们进去?” “你们这一批的还没来齐呢,”哈瑞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响了起来,听着不再像之前那样的闷雷似的了,近得好像就在身边:“……他们现在暂时还没死,等都来了之后,我再开门。” 二人对视一眼,只好都在门口坐下了。 从土桥到温室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又等了二十分钟之后,远方这才出现了一阵漫天的尘土,正朝着温室的方向席卷而来。跑在最前头的几个小黑点,模样逐渐地清晰了起来,正是45、46、48号三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跑到了一起去;45号一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快开门啊!”,一边像疯了似的扑向了温室—— 林三酒二人这才看清,在他们身后的烟尘里,至少追来了一群害虫,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只。 密密麻麻、上下起伏的虫壳,在刚刚入夜的天色下泛着微亮。看起来像是一道海潮一样,仿佛马上就要吞没这一群小小的人类了;林三酒腾地跳了起来,在大门“吱呀呀”地、缓缓地打开时,一把揪起了47号的领子。将他丢进了温室里,自己也紧跟着一头冲了进去。 46号才刚一跌进温室里,他们身后的大门立刻合上了——追得最近的一只害虫,当即便“砰”一声撞到了门上;透过玻璃,还能看见它那一张挤扁了的虫脸。 在甲虫身体摩擦大门时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中。哈瑞愉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干得好,大家都成功地来到了温室——为了不让成长期的植物受到害虫困扰,我才特地做了这个温室的,怎么样,不错吧?” 林三酒闻言,这才有几分怔怔地抬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温室。 从外面看起来是一双鞋和裤腿,而内部却是连接起来的一整片空间;头上应该是“裤管”的地方,高高地一直向上延伸了出去,让人想起了巨型鸟笼来——温室内一层一层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绿植,藤蔓、枝叶、绿苗。间或几捧各色花朵,郁郁葱葱地填满了视野。 不得不说,这儿的景象颇有几分美感——如果不是林三酒一行五人此时都站在同一片叶子底下的话。 ……头顶上这片叶子,少说也有十平方米大了。 五个人像是五只不小心走进热带丛林的蚂蚁,连目光都转不过来了。 “让我正式地祝贺你们一下,大家终于进入成长期了。这也是你们在哈瑞农场中即将度过的最后一个阶段,在成长期结束之后,你们就成熟了——如果在这个阶段里干得好的话,等成熟时就会有十分充沛的体力;即使在外面不吃不喝,也足够你们活好长一段时间的。那么。接下来我就介绍一下成长期的规则和注意事项。” 总算快要迎来结束的曙光了,众人的神色都是一振。 就算出去以后要一直饿到传送,林三酒也不想再进这个副本了。 “首先,你们大概都感觉到了这里令人舒适的环境了吧?” 林三酒动了动身子。又抬头看了看其他人——显然其他人也和她一样,此时根本谈不上“舒服”。 不仅仅是热而已——热对林三酒来说倒还不算什么;最难受的,还是这儿没有一丝的风。潮湿的低气压裹在一片闷热厚重里,沉得叫人感觉喘不上气来,稍微动一动便是一头的汗,身上没一会儿就黏黏腻腻的了。好像浑身上下都被包在了厚厚的保鲜膜里一样。 “……在这么温暖湿润的环境下,你们即使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一直在被滋养强健。” 虽然体感很不适,但哈瑞说的好像没错,众人的脸色此时比刚才都稍微好看了些——只不过这样的恢复速度,到底还是太慢了。 “只不过,这间温室里的养分总量是有限的……” 哈瑞的话才刚说到这儿,五人脚下忽然猛地摇晃了起来,一时惊呼声此起彼伏,连他接下去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林三酒忙稳住了身子,这才发现原来几人落脚的地方,竟然是一棵不知什么植物的枝子——只是这根枝子实在太大太宽了,他们一直还以为自己踩的是地面。 “都别叫了,听哈瑞说!”46号一句话才刚喊完,他身边的48号脚下却一趔趄,没能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路滚到了树枝边缘以后,一个跟头便栽了下去。 “救我!” “每棵植物……” 一片乱象里,48号的惊呼声和哈瑞的解说声都混在了一起。在林三酒脚下一蹬、冲了出去的同时,她只勉强听清了“其他人”几个字;然而还不等她赶到,从头顶的叶片上猛然翻下来了一个黑影,一把拽住了48号的裤腿。 众人一时间都愣了,怔怔地望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这个时候,哈瑞的下一句话才清晰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在进入成长期之后,都会集中在这个温室里,和你们一起成长。” “与、与我们同批的还有别人?”47号喃喃地问了一句,目光还黏在那个陌生人身上:“……这也是其他的种子?” “现在就不能叫种子啦,这个温室里还有另外4批的植物呢。毕竟这么大的农场,只种你们几个不是太浪费了吗。”哈瑞被自己的话逗乐了。还“哈哈”地笑了一声。 ……那么就是说,一个农场里分成了不同区域、同一批次种下的进化者,此时都聚集在这儿了? 林三酒的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去,只听“嗤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清晰地划破了空气——48号身子往下一跌,顿时“啊啊”地叫了两声;好在裤子没有继续裂下去,他的坠势才止住了。46号连忙一头是汗地朝空中喊道:“你等一会儿再说规则,没看我们正乱着呢吗!” 哈瑞果然闭了嘴。 “把你的手给我!” 就在众人打算上前帮忙的时候,只听那个陌生人喊了一句。随即朝树枝下方艰难地探出了手臂——从他脖子后头的大背心领口里,不知为什么正探出了一支紫色的大花,似乎是被他塞进了背心里、背在肩上的;紫色大花比人头还大,遮得林三酒也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能看出这是一个身材健壮、肌肉结实的男人。 “好,好……谢、谢谢你……” 虽然48号战力低得令人发指,但在空中靠着腹部力量卷起身体,还是能够勉强做到的;慢慢地伸长了胳膊,48号终于一把握住了陌生人的手——众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不,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陌生人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下来。在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他背上的紫色大花忽然“啪”地一下散开了——纷纷扬扬的花瓣顿时落了一地,转瞬便像钻进了土里似的消失了。 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眼下发生了什么事,48号的身体已经笔直地坠了下去。 然而这一次,他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林三酒扑到了树枝边缘朝下一看,只见48号僵直的身体在空中迅速缩小,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里;黑暗沉寂了几秒,接着慢慢展开了几片巨大的嫩叶——看样子,正是从48号落下的地方生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46号又惊又怒,一张脸唰地一下变得雪白;看他的样子。恨不得能立刻朝那陌生人扑上去、撕了他才好,但偏偏体力不支,连说话都费劲:“……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救他?” “救?我可从来没打算……”陌生人抬起头,咧开了一张大嘴笑着才说了半句。忽然“啊哦”了一声,随即也一个翻身从树枝边缘处跳了下去——几乎是紧接着,林三酒的身影便重重砸在了他刚才的立足之处,却正好扑了个空。 然而陌生人却没有像48号那样落进脚下的虚空里,反而拽住了从头上垂下来的一根绳索,用力一荡便没入了枝叶里——这时。从远处的密林里才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声“干得好!”、“这就又少了一个了!”的低语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47号愣愣地坐在地上问道。 46号呆呆地望着脚下深渊一般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逐渐长高的嫩叶,半晌才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嘶吼——他转头朝着陌生人消失的方向,扯得连嗓子都快要撕裂了似的:“傻X!你们这帮傻X!你们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吗!” 难道他和48号还真是一对? 望着暴怒得已经完全失去了形象的46号,林三酒刚刚浮起了这个疑惑,只听他又继续喊道:“——那是签证官啊!签证官啊,你们这群傻X!” 这一句话,顿时在远方丛立的枝叶中激起了一点点细微的杂音——但也仅此而已了。 “啊啊啊!”46号恼怒得一张脸涨得血红,猛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签证模样的纸片,看了一眼以后,沮丧气恨地一把将它从树枝边缘扔了下去——“哈瑞!哈瑞!”他近乎疯狂地喊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不是你们让我等一会儿再说的嘛。”哈瑞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仿佛还有几分委屈:“……刚才让我把话说完不就好了。营养总量是有限的,与你们一同竞争营养的还有另外四批人马;这样一分,每个人能分到的就不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分营养的人数少一点就可以了。在自己这一组之外,每减少一个人,温室内其他人所吸收的营养就会增加一倍;但如果少的是自己这一组的人,那么同组其余的人所吸收的营养就只能增加0.5倍——也就是说,现在你们这一组不仅少了一个战斗力,每个人能吸收到的营养也只比刚才多了一半。” 众人愣愣的,一时间根本没有余暇去体会自己体力到底恢复得如何了—— “但是在座的武力派也别急着庆幸;因为在这个温室里想要消灭掉别组的植物,通过武力攻击是不行的。”哈瑞的下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吧?在这个温室之中,分散着一种紫色的小花,仅仅比你的头大一点点而已;找到以后,摘下这种小花放在身上,再去碰目标的右手,才能将对方消灭掉。被你碰到的目标即使戴着手套也没用,马上就会化作这个温室的一部分,成为我这个农夫的真正收益。” “紫色小花是消耗性的,也就是说,每碰一个人,紫色花就会被用掉一朵。如果接触的双方都有紫色花,那么花朵互相抵消,不会有人受到伤害。” “那我们谁也不攻击别人不就行了吗?”林三酒心里一动,立时高声喊了一句——她也是喊给其他几组人马听的:“按照你的规则,只要没有人动手,那么我们都可以安全离开这里……顶多只是收益没有那么大而已!” “话是这样没错。” 哈瑞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声音里突然浓起了一股讽刺之意。 “这个提议从一开始,就有其他小组想到了。我也提醒过了,如果没有人动手,那么所有人都可以一直平安地度过成长期;但是一旦有一个人动了手,就会相应地产生一条新规则。” “什么规则?” “……一旦出现第一个因为紫色花而死亡的植物,那么在成长期结束时就会按照这十天的营养吸收量进行一个排名;排在最后的小组,会被强制留在哈瑞农场里不能离开。” “你们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小组……你们知道在我介绍完这一点,过了多久之后出现的第一个牺牲者吗?”哈瑞淡淡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似的,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五分钟。”(未完待续。) PS: 一说我迷上了一个叫做自由的头牌,评论区顿时出现了许多怡红院,你们这是置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于不顾啊!另外虽然我昨天带头吵架了,但还是希望大家能不要为了小事而掐,平心静气……(毫不惭愧地说道。) 谢谢嫣然小调、桥本汉子、迷迷其中、mikasayou、CH丶夏木、大紫魈儿、咪阿嗷、幼儿园大姐大、书友151111230610516、海棠晕娇等大家的打赏,枕意、暗の花、铜汁铁丸、莉莉罗丝、猫祺祺、晴水娃娃、nicopoi、Annabellquan、家有辣妹、细mimi、A阿斯塔罗特、我看我读、蝗小虫、和谐与团结、寒烟色、不吃西瓜、隐冬等大家的月票! 发完新章可以去东莞了,大家再见…… 441 浑身都是宝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花,而我的右手又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背着紫色花的人,我也会被消灭对吗?” “对。” “……碰到左手就没问题?” “没问题。” “我能把花放进收纳道具里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那样就相当于无效了——别人碰你的时候没有保护,你碰别人也消灭不了对方。” 听到这样的回答,46号沉吟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仅仅只花了几分钟,他就从签证官之死里恢复过来了情绪,面色重新又镇定了下来。在得到了答案以后,他朝身边看了一圈:“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最好是能找到规则里的漏洞。” 他身边的几人皱起了眉毛,一时无人说话。 不管之前如何,此时四人都成了栓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连身为堕落种的45号也一起跟着大家躲在了几片巨型绿叶的缝隙里,躲避不知藏身在哪的前四组人马;好在询问哈瑞的声音不必大,只要在问话之前叫一声“哈瑞”就行,倒不用担心被人听见自己的方位。 “好,既然都没有什么想问的了,”46号的目光扫了一圈,着重在林三酒身上停了停,“那我就说几句。” “在这十天里我们必须齐心协力,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有了共识——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在温室里我们都是一个组的成员,利益是共同的。”46号严肃地说道:“……在刚才的问话里,我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是什么?” “由于武力攻击是无效的,那也就是说,当你发现一个背着紫色花的人打算消灭你的时候,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46号一边说,一边将右手揣进了怀里。“或许他们会试图来拉你的胳膊,但是用劲儿稍微一大,就会被判定为武力攻击;用力不大的话。又拉不出来。碰不到右手,我们就不会有事。” “不过这也同时说明了,想要消灭别组成员是有点难度的……所以刚才那些人才来摇晃我们的树枝、演那么一出戏。”说到这儿,46号脸色有点不好看:“我希望大家能分头去找紫色花。尽量多找一些,早上再回来集合——放心,即使是单独行动,只要注意右手,也不会出什么危险的。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注意收集其他小组的情报,比如说都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遇见的,等等。至于47号,你的体力现在最差,就先在这儿休息,等你恢复过来以后再出发……没有什么问题吧?” 见没有人有异议,46号便第一个站起了身。 “好,大家记住集合时间——我们走吧。” ……相对于温室的面积来说,即使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来找花。看起来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 林三酒的动作已经十分迅速轻盈了,然而在顺着层层绿叶枝条向上爬了足足四个小时,她连一个别组的成员都没遇见过,更别提紫色花了。 抬头看了一眼温室上空越来越稀疏的绿植,林三酒皱起了眉毛。 或许是她的直觉又发挥了作用;虽然眼下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但她总觉得好像自己找错了方向——不,应该说,这个“寻找”的行为本身,似乎就有一点问题。 她的动作根本称不上慢;这四个小时里她覆盖的脚程,如果换算成面积的话。至少也得有半个城市那么大了。 走了这么大面积的地方,却连一个人都没看见、一声响动都没听着,这不合理。 既然连最后来的小组都知道要分头出去找花,没道理其他组的成员反而坐着不动;但假如他们也在各个地方寻找紫色花的话。那为什么林三酒始终没瞧见人呢? “总不会是都恰好绕过我了吧……” 咕哝了一声,林三酒掉转过头,朝“另一只鞋”的方向出发了。 温室内部分成了两个“鞋”状的部分,在其中有一道装满泥土的桥连接着,高度大概正好在鞋带大门的上方一点;然而不管怎么往下看,林三酒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个温室的地面究竟在哪——越往下。来自温室顶棚的灯光就越暗,看起来越像一个无底深渊。 哈瑞没有说过掉下去会发生什么,林三酒当然也不愿意去试试看;她站在一棵枝芽背后,谨慎地等了十多分钟,在终于确定这附近没有人以后,才小心地朝桥走了过去。 她生怕有人在桥上动了手脚,因此踩出去每一步之前,都要用脚尖试探一下;只是这一条短短的桥很快就走到了头,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三酒转了一圈,目光从身边层层叠叠的绿植上扫过。 在一片静谧里,她只能听见自己轻浅缓慢的呼吸声——等了一会儿,温室里沉闷得连一丝风响都没有,静得甚至叫人怀疑成长期是不是早已结束,自己成了最后一个留在温室里的人。 踩着一只巨大花盆的边沿,林三酒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一棵像是才发芽没多久的花苗;才一转到了这棵苗的背后,她一抬眼,随即就愣住了。 ……没想到刚才找了那么久连一朵紫色花都没瞧见,现在却一下就叫她发现了两朵。 比人头还硕大的两朵花,此时正紧紧地挨在一起——林三酒对植物了解不多,不知道这是不是常听说的“两生花”;它们层次丰富的花瓣像是被晕染了浓浅有致的紫,一叠叠地挤在了一起,明明应该很美,看起来却足以叫密集恐惧症发作。 从密密麻麻的花瓣之中,还探出了两支犹如甲虫触须一样的花蕊来,在温室的灯光下闪烁着莹润的浓紫——林三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既美丽,又恶心。 “这……是陷阱吧?” 她喃喃地低声说了一句,没往前走,反而退开了两步。 虽然这个地方确实挺隐秘,紫色花有可能是别组成员的漏网之鱼,但有了48号的前车之鉴,她不得不打起万分小心。 在离两朵紫色花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上,林三酒绕着它们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圈——她以前破坏过的地方多了。也不在乎一个副本里的温室;因此凡是有遮挡视线、或是足以让人藏身的地方,她都毫不顾忌地挥开了【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无数被切成了小块的碎叶、枝条,纷纷洒洒地落了下来,很快她就围绕着紫色花清出了一片空地——远远地看起来。在一片浓绿中,就这儿像忽然秃了一块似的。 直到视线范围内再也没有能藏身的地方了,林三酒也没发现任何活人的踪迹。 她这才稍微放下了心,又朝紫色花走近了一些。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都风波不起地走过来了,叫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 一直走到了紫色花跟前也没出什么事。林三酒这才呼了口气,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两朵花一会儿。 相比温室中的其他植物来说,紫色花小得简直不合理;因此它们也不像其他参天绿植一样,需要从温室底部、或是从花盆里生出来。仅仅是叶片上偶尔沾到的一块泥,便足够紫色花生出花枝了——一棵花枝上又生出了一棵新枝杈,最终长出了两朵花来。 最后检查了一遍花朵周围,林三酒终于朝紫色花伸出了手。 当袖管下的白净手指轻轻挨上了紫色花的花枝时,她脸色不由骤然一变——林三酒紧接着就想要跳起来,只是右手却怎么抽也抽不回来了。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下意识地厉声喝了一句:“谁?” “我呗!唉呀妈呀,你可真够小心的……总算摸上来了,差点没急死我。” 明明四下仍旧没有人迹,但空气里却还是响起了一句回应;紧接着,离她最近的那一朵紫色花忽然微微晃了一下。 林三酒死死盯着眼前的花,嘴唇微微动了动,低低地吐出了一句“你听说过300路吗”—— 随即,如同一幅被洇开的水墨画一样,刚才晃了一下的那朵花便渐渐消淡了颜色、模糊了形状;一点点地露出了底下人头的轮廓、接着是脖颈、肩膀……以及正紧紧攥住了林三酒右手的一只手。 而在这个刚刚显露出原形的人身后,正背着一朵紫色花——真正的紫色花。 “抱歉啊大妹子。我跟你没啥仇,”说话的人圆头胖脸、一颗光头锃亮,手里拽着林三酒不撒手:“……我也是不得已,你去了另一个世界可别怪我。” 林三酒任他拉着自己的右手。重新蹲下了身。 “……原来你这是特殊物品啊?” “啊,对,我这玩意挺好使,”圆脸的光头被她这么一问,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伪装已经不见了——他连忙动了动身体,仿佛感受了一下什么似的。随即抬起了头,神色倒还挺镇定:“想不到大妹子你还给我特殊物品整失效了,不能是永久的吧?” “不是,一个小时而已。”林三酒亲切地回答道。 “噢,”光头冲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二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秒,光头又连眨了几下眼皮,仿佛既有些闹不清状况、又有些尴尬:“……诶,你说你咋还在呢。” “我不知道啊。” “……噢。”光头又卡壳了,心焦如焚地等了一会儿,尴尬的意味更浓了,他忙笑了笑:“大妹子你还长得挺好看,就是吧有点儿黑……可惜了了。” “我看大哥你倒是挺白。” “咳,咳,我妈就白……”光头应了这么一句,脑门上的汗光简直亮得能照人了:“……那个,这回时间挺长,不好意思啊。” “哪里,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林三酒非常理解地笑了笑。 还不等光头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觉自己后背被什么一划——再一抬头,这才发现林三酒的左手竟然在眨眼之间就抽走了自己后背上的紫色花;光头一惊,刚要跳起来,自己刚才拽着她的那只左手手腕却“啪”地一下反扣住了,与此同时,一个什么东西从林三酒的袖管里掉了出来。 “这这……”光头一双双眼皮大眼睛瞪得特别大,一会儿看看地上,一会看看林三酒,表情甚至有几分茫然的无辜:“你咋还随身带这玩意呢?” 一边吃惊,一边也没耽误他手忙脚乱地将右手揣进了裤兜里。 林三酒有意板下了脸,轻轻嗤了一声。 “废话,”她手指隔着袖子紧扣着对方的胳膊,稳稳地没有半点让对方逃跑的机会:“我既然怀疑这里是个陷阱,周围又没有人,那么最可疑的当然就只剩下花了。我还能用我自己的右手去碰么?” “你说你年纪轻轻,疑心就这么重,以后婚姻生活能幸福吗?” “婚姻个屁,”林三酒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我不杀你,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一会儿我就放你走。” 光头眨巴眼睛的频率,快得仿佛蜂鸟的翅膀,好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啊,好,好,想不到老妹儿是个心善的人。不过大哥能先问你个事儿不?” 这个家伙不太按常理出牌,不知道又在转什么主意——林三酒立即警觉起来,瞥了他一眼。 “咳,你看看你整的,好像我还有千军万马等着一声令下似的,”光头干笑了一声,“……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地上的人手是哪来的,好家伙,比我变色龙还实用呢。” 变色龙是他的特殊物品么? 林三酒想到这儿,低下眼睛,扫了一眼地上那只白白净净、皮肉丰腴的右手。断口是她刚才用【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切下来的,光滑平整就像模特假手似的——勾了勾嘴角,她望着光头笑了一下。 “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收进了一具叫做张达的捕食者尸体。说老实话,我收的尸体不少了,但从来没有一具,像他的尸体这样如此好用呢。”(未完待续。) PS: 我不承认我看过欢乐喜剧人,也不承认光头在我脑海里的配音是大潘的东北腔。不过我想问问评论区,有没有四川的?这绝对不是食髓知味又想写四川腔,我不承认。 谢谢嫣然小调(我在庶道难发现了你)、mikasayou、azi、本心依然、阡梨、swordcurse(我也想到了猜疑链)、KRAY鸭鸭、游呀游233、大紫魈儿、鸥路等大家的打赏,以及ID名已屏蔽、蝗小虫、螃蟹毛、风姿云白、看来看去找自己、wjinzheng、八宝妈妈、夭夭大王、miviyaida、Tsu_ki、玖燧、随心暗行、家有辣妹、信念、真希波玛丽、MoLly等大家的月票!因为人数比较多,所以我会尽量轮着上的(咦怎么好像有点污都是你们最近开车开多了) 442 真正的死胡同 ……温室里不允许武力攻击,真是一个很给人添麻烦的规定。 “抱歉啊,我也是怕你挣扎起来,”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将【女奴的捆缚绳】绕在了光头的左手手腕上。不愧是伊甸园的高科技,绳子两头只要一碰上,就自然结合成了一个紧紧的绳结:“……我要使劲了,怕到时候给我算成是武力攻击;不使劲吧,你肯定就溜了。” 光头低头看了看绳子,往回挣了挣,发现它越动越往皮肤里陷之后,立刻抬头道:“那哪能呢!你说吧,你想资道啥,大哥都告诉你。” 话虽然说得光明磊落,但他的右半边身子仍然是往后斜侧着的,好像尽可能地想拉开右手与林三酒之间的距离——他虽然将右手揣进了裤兜里,但毕竟只是个心理安慰;按照哈瑞的规则,即使右手上戴着手套,被碰着了也一样是个死,更别提一层薄薄的裤子布料了。 对于这点小动作,林三酒全当自己看不见了。 “当然不能在这儿说,”她看着光头一笑,捡起了肥达的右手,将它卡片化了:“你的组员肯定知道你在这里设了陷阱,万一一会儿他们过来了,我可就不妙了。跟我来,我知道有说话的好地方。” ——她在来之前的那一段路上走了好几个小时,也没遇见半个人影,正好可以用来审问光头。 一听要换地方,光头顿时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但是在被林三酒毫不在乎地向前拖了几步之后,也终于嘀嘀咕咕地跟了上去,随她一道一头钻入了层层叠叠的枝叶之中去。 走了没多一会儿,林三酒就选中了一条垂下的藤蔓。由于它是悬在半空中的,既能够遮挡外来的视线,又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向这里靠近的人;爬到藤蔓背后新生出来的一片小嫩叶上之后,她拍了拍身下的叶面。 “来,坐下说话吧。你可以把右手压在身子底下,这样一来你也放心点儿。对吧?” “说得对,说得对。”光头觉得她说得有理,马上坐在了自己的右手上——确实一坐稳,他立刻松了口气。“老妹儿想问点啥?” “你也知道。我是最后一个小组的。”林三酒眯起了眼睛,冲他笑了笑:“所以我需要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嗯,不妨先从你是哪一组的开始说起吧。” “我是第二组的,”光头眨巴着眼睛说。“……因为我们这一组来得早,所以对于其他组的情况吧。我倒是知道一点儿。” 第二组? 林三酒微微皱起了眉毛。 越早来的小组,就有越多的时间去寻找紫色花—— “你继续说,从头开始,知道多少说多少,别戳你一下往外蹦一个字。” “是这样的,我们这一组吧,一直挺团结的,到了成长期以后八个人也都搁这呢,谁也没死。”光头说到这儿,神情不由暗了一下:“……至少我们刚到温室的时候是谁也没死。” “噢?” “当时哈瑞说完了规则以后。我们就寻思啊,你说我们虽然能够不主动去干别人,但万一别人找上来呢?”光头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这一通找啊,就为了能找到紫花,好自保。” “没等找着花呢,第三组就到了,于是哈瑞又给他们讲了一遍——你说他一遍遍讲,也不嫌乎累。当时我们也没咋多想,但是没想到哈瑞说完话才五分钟。就有人死了——每次死人哈瑞都会宣布一声,那是第一次;好家伙,给我整得一愣。” “死的是第三组的人?”林三酒轻声问道。 “对,他们组人本来就不多。只有五个,”光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们手里还没花呢,所以肯定是第一组下的手。”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一哂。 这个光头说了半天,也尽是在绕着一些他自己认为不重要的情报打转——只是他不知道。她真正想打听的也正是这一部分的情报。 “那么攻击我们的是哪一组?” “啊,大概是第四组的吧?咳,自从第三组死了一个人之后,我们都乱了,”光头一拍大腿,“大家都在拼命找花。后来我们组损失一个,第四组来的时候又咔嚓一下死一个,估计是为了能够扳回一城,他们才急急忙忙地趁你们不知道规则的时候攻击了你们。”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第一组没有死过人了?”林三酒沉吟着问到,“你见过第一组的人么?” “没有,”光头立刻摇了摇脑袋,“他们来得最早,天时地利啊老妹儿。谁知道藏哪去了。” 林三酒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倒不担心光头撒谎,毕竟每次一死人,哈瑞都会通报一声;这样的话,她只要事后找哈瑞证实一下就行了。 “按照成长期的规则来看,”她慢慢地开了口,一边说,一边整理思绪:“……想要在成长期之后顺利离开哈瑞农场,就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首先必须要避免自己一组成员死亡;二是在保证这个的前提下,尽量增加其他组的死亡人数。” “现在的情况是,第一组一个人都没有死,其他组各死了一个,他们第一,我们都算是并列第二?”说到这儿,林三酒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 “不,不对啊,老妹儿。” 没想到光头反而忽然一抬脸,面色带着几分诧异地打断了她:“……你还没整明白呢吗?” 林三酒一怔:“整……整明白什么?” “起始点啊。”光头砸了砸嘴,圆脸上又有点同情,又有点警惕:“……来得越晚的小组,劣势就越大,现在你们是最后一名。” “嗯?”林三酒立刻坐直了身体:“这是为什么?” “哎妈,这咋和你说呢,怪尴尬的。”光头抓了抓自己的额头,一脸为难:“来,大哥跟你算算账啊。” “比如咱来温室的时候,吸收的营养量都是1。对不?”他弯下腰,艰难地用左手在叶面上划了一下,右手仍然死死地塞在身子底下:“……第一组来了,吸收的是1;跟着我们来了。也吸收的是1。” “然后第三组来了,一开始也是1,但是他们吧唧一下死一个——你想,这个时候,第三组吸收的就变成了1.5。而第一组和我们组吸收的可就是2了。” 林三酒听到这儿,霎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下去来的第四组,由于上一回死人的时候他们不在,所以一开始吸收的还是1;然后我们组死一个,第四组死一个,你们第五组又死了一个。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大家的吸收量是这样排名的——” “第一组现在是5;我们组和第三组都是4.5;第四组是3.5;而第五组现在只有1.5而已。” 林三酒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眉头紧紧地皱着。 “你们来得最晚还没意识到,其实这一点我们其他几个组早就发现了。”光头看着她。面上表情也警觉了起来,身子往外挪了挪:“……老妹儿,你可别冲动啊。”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忽然感激起温室之内不能使用武力的规定来了——如果不是有这么一条规定,只怕光头也根本不会告诉自己这么多;他必须得对自己活命的可能性有一定信心,才能把话给说透。 ……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起来,在光头心里,很显然第五组的落败也已经是既定事实。 这也有点奇怪,不是么? “虽然困难一点,但这还不是定局啊。”林三酒感觉光头还有话没说完。有意装傻似的问道:“如果我们组一口气消灭了第四组中的五个人,他们就会变成最后一名……” “第四组一共就只有五个人。”光头打断了她,看着林三酒的眼神就像她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绝症病人一样:“……你把第四组都杀干净了,就算吸收量上升了。还是最后一名。” 林三酒在心里计算了一会儿,额头上终于渐渐见了汗。 由于第五组目前已经远远地落后于其他小组了,所以他们不能分散去消灭别组的成员,必须全力攻击吸收量最接近的一组、将他们击沉至最后一名,才能确保自己一组的生还——然而按照各组的人数来看,现在的情况是:就算她愿意一口气杀上那么多人。其他小组竟也没有足够的人数让他们上升至倒数第二名。 要不然,就是他们独自垫底;要不然,就是将某组拉下来和他们一起成为并列最后一名。 “老妹儿,你算到这儿也该明白了。”光头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我之前设下的陷阱,只是为了能够保证我们的排名不往下掉而已,并不是说多死一个少死一个就会对局势有改变。虽然我不明白为啥哈瑞要整这么一出,但是你们既然是最晚到这儿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 林三酒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脑子里仍然在拼命计算着有没有能够顺利度过成长期的办法——但是不管她翻来覆去地怎么算,发现自己这一组的吸收量,始终也不可能排到倒数第二。 明知道哈瑞的答案大概会是什么样的,她还是抬起头,颤着声音问了一句:“哈瑞,如果两组并列最后一名的话……” “那就两组一起留下来啊。”哈瑞轻快地答道。“三组四组,也是一样的。” “……现在的情况,真的像这个光头说的一样吗?”林三酒不死心地确认道:“我们第五组是最后一名?” “对。你们现在吸收量最少,每人只有150微克。” “这样一来,我们第五组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不管怎么样都会被留下来吗?”林三酒猛地厉声吼了一句,吓了旁边的光头一跳——正当他以为她要干点什么的时候,只见林三酒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定了一些;只是脸色却白得十分难看了。 “也不是啊,如果有一组把其他小组都消灭了的话,那么最后胜出的那一组就可以离开。”哈瑞悠悠哉哉地回答道:“……或者全体每一个小组的吸收量都是一样的话,那么也可以一起离开——我还是很善良的。” 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更不可能。 林三酒一时间竟被他给气得没了话说,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哈瑞的声音消失了、而光头却在一旁小心地开了口时,她才猛地一下回过了神。 “那个,老妹儿啊,”他的表情也十分不好意思,“……你看,大哥今天告诉你的坏消息也挺多了,我觉着吧,也不差这最后一个了。” 林三酒茫然地看着他,一时间脑海里只有一个啼笑皆非的念头:自己的情况还不够糟糕吗? 缓了缓情绪,她才有些呼吸不稳地道:“你说。” “我们组不是人多吗?所以当时找紫色花时,我们走过的地方也最大……然后我们就发现了一个事儿……当然了,这也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光头低下了眼皮,轻声说道:“……紫色花好像只有四个生长点,每摘掉一朵,过一段时间它就又会从原地长出来。所以、所以……” 林三酒慢慢地转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已经说不上来是什么神色了。 “我们四个组……每个组都守住了一个生长点,现在外面已经再也没有别的紫色花了。” 光头说完了,有几分担心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皮眨巴了好几下。 “老妹儿?你咋了?那个,我把能说的都告诉你了,我能走了不?” 林三酒闭起眼,吐出了一口长气——手一划,【女奴的捆缚绳】就从光头的手腕上消失了。 “你走吧,”她声音疲惫地挥了挥手,一眼也没有看他。 感觉到身下的叶片接连颤动了好几下,光头的气息也终于完全消失了之后,林三酒才睁开了眼。 她压根没有想过要去跟踪他、找到紫色花的生长点;一个是光头肯定不会那么傻,二是不能用武力攻击,找到了也抢不过来——退一万步来说,现在就算手上有一千朵紫色花,对他们这一组的情况也是毫无帮助。毕竟即使有了花,其他四组人也不可能乖乖地任她消灭。 更别说这几十条人命的分量。 眼下的这个困局,她根本看不到一点出路了。 “……还有十天啊。” 林三酒抬起头,望着头上的一片郁郁葱葱,喃喃地吐出了一句。 自从高温降临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只是,现在她还能活到十天之后吗?(未完待续。) PS: 就这样,我兜兜转转又把39逼上了死路,大家不要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蛋狲、大紫魈儿、萌萌哒潘达、mikasayou、蛋挞、舞megumi、桥本汉子、困吃一生悬命、卓绝、嫣然小调等大家的打赏,以及荊棘安娜、哎哟东施、左手遇到爱、太阳雨夏、琴之依依、清酒如歌、米娅、MoLly、紫凝、橘子寳寳、烟雨楼亭、scarlettlu、墨尘2008等大家的月票! 好几天没运动了,我去了~唉,作品集的正事不干,天天浪费时间,我真是焦心……但这一点都不能影响我接下来出门旅游的计划哈哈哈哈哈 443 哈瑞认为这一切都很公平 当早晨第一丝阳光照进了温室的时候,目光中浓浓的墨绿逐渐地淡了,亮了,被模糊和熙的光芒稀释成了明媚的翠绿。 天花板的灯光在闪了几下以后就灭了,然而室内却一点点地更加透亮起来。叶尖上璀璨的一抹反光,就像是被高高置于半空的一颗钻石,闪耀得人眼都睁不开。随着外界气温的升高,不透风的温室里也渐渐地更热了;当46号爬上了集合点所在的叶片上时,他第一眼看见的正是躺在叶子根部上的林三酒,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一根草,身旁放着一朵比人头还大的紫色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46号揉了揉自己酸沉的大腿,有几分诧异地问道。他还以为自己回来得就已经够早了——“你是在哪儿找到花的?我找了足足一个晚上,什么也没有。” “天没亮我就回来了。”林三酒应了一声,把草拿了下来,坐起了身。46号才想要说些什么,一眼瞥见了她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发生了什么事?” 林三酒抬起眼皮,拍了拍叶子:“你先坐下再说。” 46号面色渐渐地严肃起来——他的刘海似乎更长了一些,在一低头的时候就遮住了半张脸;但即使是从他紧紧抿起的嘴角,也能看出来他警觉起来的态度。 “在我告诉你之前,我想问问,你这一个晚上有什么发现?” “没有,非常奇怪,”46号神色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走了很多地方,别说紫色花了,连人都没有看见——这非常不合理。” “那你有什么想法?” “……事情不对。”在思考的时候,46号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冷静了下来。“我在外面一边走一边分析过这个情况,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紫色花只有固定数量的一批,目前已经被全部摘完了,所以其他人才不出来找;二是紫色花的生长被其他小组用某种手段控制住了。要不然没法解释眼下的状况。” 林三酒点了点头。“还发现了什么吗?” “还有一点很奇怪。”46号歪过了头,眯起了眼睛。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是尽力压下去了一瞬间泛起来的无数心思,低声道:“……竟然没有人来攻击我。” 46号的情况。果然也一一与光头的话对应上了。 “那是因为,他们现在根本没必要来攻击我们了……”林三酒语气沉重地笑了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叹了口气,尽量打起了精神,将自己与光头的整个对话都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46号。 出乎意料地,在林三酒的话音落下之后。虽然46号的脸色白得十分难看,但看上去却并不震惊。 半晌,他才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轻声开了口:“……这样一来,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你怎么想?难道这真的是一个死局?” “不可能。”46号想也不想,一口就否认了这个说法:“……虽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第五组处于最劣势,但这里面肯定还有被哈瑞隐藏起来的东西,我们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毕竟我经历过了这么多末日世界,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副本是真正的死局;实在不行,还有杀光所有人这个办法——” 说到这儿他一顿。忽然扬声叫了一句:“哈瑞!我想找你确认一下这整件事。” “你说。” “首先我想确认,光头所说的其他几组人数、以及目前我们各组的分数排名等情报,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这虽然是林三酒已经确认过一遍的信息,但显然46号必须自己亲耳听一次才会放心。 “各组人数我不能透露,但你们每一组的目前吸收量排名,这个信息是真实的。” 即使已有了心理准备,46号还是停了一下,似乎艰难地把这句话消化了一会儿。 “……吸收量排名,是根据全组所吸收的总量来定的,还是根据个人呢?” “噢。我来打个比方吧。”哈瑞非常认真地回答道:“你们第五组在这一刻,每人每天的吸收量是150微克——那么排名就是按照这个‘实时人均吸收量’来定的。当然可能五分钟以后、两个小时以后、或者是明天,你们的吸收量又会有所变化,但这都不重要;真正决定生死的。是在第十天的晚上七点钟整时,你们的‘实时人均吸收量’。毕竟如果按照全组吸收总量来排名的话,对于人数少的小组就不公平了。” 这家伙还真有脸说什么公不公平? 林三酒额头上青筋一跳,立刻忍不住出声了:“现在这个情况对我们第五组来说,难道就公平吗?” “当然。”哈瑞竟然立即毫无愧意地回应了这么一句,“我是在精心考虑了各区域的情况之后。才特地以这个顺序安排了你们进入温室的。” “除非我们杀光了所有人,否则我们第五组怎么都是一个死。”林三酒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地冷笑了一声,“……这也叫做公平吗?” “噢,整体的局势当然是公平的,只是你大概还没有注意到。”哈瑞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委屈似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干嘛把我想的这么邪恶,其实每一关都有不死人的办法……只是你们选择了不去做而已。” 林三酒登时涨红了脸——她才想要再说点什么,身下的叶片这时正好忽然微微一动,紧接着便随着越来越接近的脚步而震荡了起来。 46号与她不约而同地一抬头,发现是刚刚顺着枝叶爬回来的45号,和兀自气喘吁吁的47号二人——他们两个人似乎是正好在集合点附近遇见的,互相之间还点头打了一个招呼,45号这才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半路上我就听见了,你们在问哈瑞什么呀,怎么都这个脸色?” 林三酒扫了一眼他们的背后,发现也是空空荡荡的,心里不由微微沉了沉。 ……光头告诉她的话,似乎都在一点点地被证实着。 “哎呀。你们找到了一朵紫色花啊!”45号目光在林三酒身后一扫,顿时惊叫了一声;只是她才往前走了两步,就被46号给拦了下来——她瞥了46号一眼,面色不是很好看地停住了脚。 “49号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现在紫色花的四个生长点都被控制起来了。”46号面色严肃地扫了一遍面前的二人:“……你们在外面有什么发现吗?” “生、生长点?”在45号摇头的同时,47号却呼吸不畅地急急开了口:“你这么一说,我、我倒是,明,明白了!” 林三酒和46号登时不由神情一振。 大概是身体还虚弱着。47号使劲咳了两声,这才在几人焦急的目光里说道:“……我的体力太差了,虽然休息了一段时间,但是等我出去找紫色花的时候,仍然走不动路,只好一路上慢慢腾腾地挪。找了好一会儿以后,我实在太累了,于是就坐在一丛叶子里面休息——为了安全,我还特地爬到了顶层的叶子里去。” “坐了一会儿,我就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盹。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不能下去了——因为那棵植物下头,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正背对我坐着;由于那人穿了一件宽松的连帽衫,也分辨不清是男是女。” “我既没有体力,也没有紫色花,下去就是找死,于是就算再着急,我也只能坐在上头等那人走。但是这一等就等到了早上,那个人却连动也没动——我之所以回来得晚,就是因为我一直等到了一个小时之前。我刚才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正当我打算冒险离开的时候,那人忽然站起了身、又弯下了腰。” 林三酒刚刚疑惑起他为什么要连这一点小细节也说得明明白白,紧接着忽然恍然大悟地吸了口气—— 看了她一眼,47号点了点头:“……你也想到了。那个人是从地上拔下了一朵紫色花。” “明明在我刚去的时候,地上什么都还没有。那人显然是知道紫色花会从那儿长出来,所以提前过去等着的!”47号面色潮红地说道,“我本来还奇怪呢,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里肯定是一个生长点;我还记得路。我们随时都能过去!” ——找到了一个紫色花的生长点! 林三酒只觉自己胸膛里的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一时间也有点儿振奋起来了;不管怎么说,己方的劣势总算是稍微改变了一点——她想到这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46号。 ……46号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阴郁的寒冰。 看起来,他的脸色竟然比刚才被告知这是一个死局时还要难看。 林三酒不由一愣,接着45号和47号两人也察觉到了空气中微妙的沉重感,将目光投向了46号,都是一脸的迷惑。 “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 46号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然而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半晌,他才使劲抹了一把脸,问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哈瑞,现在几点了?” “早上十点。”哈瑞的声音立刻回应道。 “也就是说,紫色花生长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左右——而我们第五组进入温室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五六点;往回推算的话,第一组应该就是早上九点左右、甚至之前……”46号低低地不断念叨着,几乎叫他身边的林三酒也听不清后边是什么了。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她疑惑地问道。 46号却充耳不闻,压根没有理会她;他只是深深呼吸了一下,好像在寻找安慰似的轻声问道:“……紫色花的生长,就算是定时的,应该间隔时间也不长吧?毕竟这儿是一个副本,总要给我们一条活路的吧?”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甚至隐隐已经有一些令人心惊了。 “这个啊,”哈瑞轻快地说道:“……每个生长点,在24小时内的同一时间都会生出一朵紫色花。至于具体在哪里,就要你们自己去找,我不能透露了。” 46号顺着叶茎“咚”一下坐在了地上。面色茫然地盯着脚下。 “完了。我还真猜对了……”他看了林三酒一眼。“你也该想到了吧?” 林三酒一愣,脸色唰地白了下去。 “……就算我们能占据那个生长点,从现在到成长期结束也只剩下九朵紫色花了,情况再顺利。我们也只能杀九个人。而且因为四个生长点都是同一时间开花,那么就算我们知道地点,我们也没办法同时从这么多个地方取得紫色花——很简单,我们人数无法与其他组相抗衡。这也就是说,杀掉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人。根本是一条不可能的路。”46号苦笑了一声,喃喃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我们要杀掉所有人?” 由于刚才来得晚了,45号和47号不清楚前因后果,互相望了一眼,47号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只不过,另两个人却各自一副大祸临头的沉重神色,一时间竟谁也没有开口解释。 “你们倒是说话啊——” 45号这一声敦促只说出口了一半,猛然只觉自己头上多了一片阴影;还不等她抬头看看是怎么回事,那片阴影已经直直地扑了下来,笼罩住了她和47号二人。 45号顿时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半声惊叫。刚要拧身躲避,却没想到背后忽然扬起了一阵风;混乱中,她几乎根本也没看清自己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自己好像无意间一脚踢开了什么东西—— 等她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叶片的另一边时,再一回头,顿时不由傻了。 “这位小哥,你的分析能力不错啊。” 这个声音,几人都耳熟得很了——此时站在叶子边缘处、穿着一件武术背心的男人,正是一来便叫48号送了命的那一个;在他身后,还站着另外四个陌生的男男女女。每个人的腰间都缠着一条绳子,向上一直蔓延至了目光触及不到的丛叶深处。 看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实现突袭、而事先却没被第五组察觉一点儿异样的原因了——只是不知怎么,第四组的这五个人之中。竟然没有一个身上带着紫色花。 为首那个男人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 “……没错,以眼下的情况来说,你们根本没有办法扭转局势。我们这一次来,也只是为了拿一个保险而已;有了这个,你们第五组就会确确实实地为我们垫底了。” 说完,他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被捉住了衣服领子的47号。 “要不然。如果你们都自杀了,或者死在了其他组手里,我们可就不好办了啊。”(未完待续。) PS: 别嫌这一个过度章没味儿啊,就这还差点没写出来呢……今天的打赏很丰厚,都是因为我下午去群里装了一把白莲花的原因……唉,谁能想到@蓝染紫、@酱酱同学、@暮雨弦歌你们仨,一个比一个直男……收到的两个和氏璧和一个钱罐,我在这儿一块儿感谢了,还有谢谢群里热心发起打赏活动(哎呀感觉自己没有脸了)的跑得快部队、甜妈饼、旧恨无可灭、向日葵脖子痛、CH丶夏木、神游的面瘫、水源漓梦、草莓、卓绝、小肥鸟、隐冬、风不怯,以及活宝啊、大紫魈儿、mikasayou、augustmilk、小羽毛君、桥本汉子、几个过路人的赏,溺泉、有鬼君、九尽堂、zzyytt2010、年少之殇、风姿云白、Gundam、青黛yoyoy、琴之依依、满怀冰雪、涅磐重生、susannajulia、茜茜茜茜茜茜、阡梨、Marciaa等大家的月票! 我明天出门,今晚试试能不能再赶一章出来,后天的我可就管不了了…… 444 谁说成长期是智战来着? @@由于衣领被身后的人紧紧地攥住了,47号只觉自己脖子周围就像是上了一道钳制似的,每一口呼吸都不得不费上很大的力气——只是尽管他面色已经憋得通红、一张脸@@ 445 万全之策 来来回回绕着圈子的脚步声,一遍一遍地从身边响了起来,没过多一会儿就让46号被吵得心烦意乱了——太阳穴下一跳一跳的疼意,终于让他忍不住抬头朝一直踱步的45号吼了一声:“别走了!你老实坐下行不行!” 45号立刻顿住了脚,低下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鹅蛋脸。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时,46号这才发现她的双眼眼珠不知何时已经缩小了好几圈,在一片眼白中只有一双小小的黑点,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那并不是同类看待同类的眼神。 他猛地打了一个战,忽然想到不管看起来怎么样,但对方其实已经不是人类了——以及自己现在体力还不如一个堕落种的事实。 “你让我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好。”46号放低了声音,“……我不相信这个副本会给我们安排死路的。” 45号似乎考虑了一会儿,停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双脚这才又动了起来,走到了一边坐下了。 “我说,如果不是你这个家伙被抓了,”她刚一坐下,随即朝47号冷冷地嗤了一声。“唯一一个能打的49也不至于跳下去——不过要我说,我也实在闹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跟着下去又有什么用……” 46号在她嗡嗡的声音里只觉自己脑子都大了,却又不敢有什么表示;吸了几口气,正当他想说上一句“那是为了确认这种死亡方式有效”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下的叶片又一次颤动了起来。 45号的身子顿时像弹簧似的弹起来了,连体力只恢复了一半的47号也忙连滚带爬地来到了46号身边;三人都全神戒备起来,紧紧盯住了叶子被切开的边缘——这样的震动,他们今天真是已经受够了。 从脚下传来了整棵植物一阵一阵的晃动,却半晌没见人;正奇怪的时候,这时却从植物的另外一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喂!你们往哪儿看呢?” 46号一颗心咕咚一下落回了肚里,血液都热了—— 对他来说,林三酒的声音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愉悦动听过。 一回头,他果然看见了刚刚从不远处另一片叶子上伸出头的林三酒;不仅她看起来毫发无伤。甚至连背后的紫色大花也依然好端端地插着。 “你……你没事?” “这不是废话吗?”她一边说话,一边在同组几人发愣的目光里爬到了他们所在的叶子上。 “那第四组的人呢?死了几个?” “一个也没死——哈瑞不是什么也没通报吗?其中三个我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只找到了领头那个男人;不过就在我刚才上来之前,我把他留在了原地。” 从第五组的三个人脸上。仿佛一瞬间滚过去了许许多多不能诉诸于文字的情绪和念头,然而几人一时间能说出口的,竟然什么也没有。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林三酒也被他们盯得有些受不了了,“我之所以带他回来。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一个情况……” 林三酒见状一摆手,朝同组的几人亮出了一张卡牌状的东西来。 “你们看。” 她手里那张卡牌上,一行【哈瑞农场F区31号号码牌】的黑色字体,正在温室昏暗暧\昧的空气泛着微光。 “……号、号码牌?”47号一愣,“这是被你收起来之后的样子?怎么才31号?这号码是谁的?” “刚才第四组领头的那个呗,”林三酒朝卡片上瞥了一眼,随即收了起来。“根据分区不同,进行中的号码也不同,我在拿到这个以后问过他,好像其他组中也有以40开头的号码。” “这——”45号欲言又止。似乎有一肚子的疑惑;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他没了号码牌,你还问过他?这么说来,第四组那个人没有死?” 林三酒一笑,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转向了46号——即使她手上现在已经空了,后者的目光此时依然直直地盯着她的手——他浓密刘海下的一张脸上,渐渐地泛起了激动的潮红,显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关键。 “……这就对了,”46号轻声而急促地说道。“这就对了。他不会死,没了号码牌也不会,因为‘没了号码牌就会死’这个条件,只能在地洞里生效——当时号码牌一离身。我们立刻就会被土地压死了。” “噢,对,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地表!”45号立刻恍然大悟。“就算摘了号码牌,也没有能使我们致死的条件了。” “没错,号码牌已经不再能够让我们保命了——”46号咬牙一笑,竟然也像林三酒刚才那样。低声狠狠地骂了哈瑞一句。再抬起头,他一双眼睛里早亮起了光泽:“那么我问你们,现在是什么东西,将我们和地表上的其他普通进化者区分开的?” “一个普通进化者和此刻的我们,最本质的区别是,我们在温室中能够吸收营养,而普通进化者不能。我们身体又没有经过任何意义上的改造,唯一造成了二者这种区别的东西——” 说到这儿,他一把从衣领里掏出了自己的号码牌,畅快地笑了一声:“不就是这个吗!” “等等,那现在第四组那个家伙算是什么身份?植物,还是进化者?”47号忙插了一句话,一边问,一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当时武术背心摔下去的方向。 “这一点我问过哈瑞了。”林三酒适时地答道:“……那个家伙没有了号码牌,也就等于吸收养分的管道被我切断了;但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种子和发芽期,所以目前仍然还是隶属于第四组的植物,这一点除非他死了,否则暂时不会改变。” 46号登时爆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似乎终于把最后一片拼图也拼上了似的,一脸爽快:“这就对了,这才说得通啊!哈瑞这个混蛋刚才不是说过吗?真正关乎生死的,是‘实时人均吸收量’!” “他说完了这个词以后,不是花了好几分钟来解释‘实时’二字的定义吗?我想哈瑞绝对是故意的。大概就为了让我们都忽略一件事——”46号来回踱了几步,亮出了一口白牙:“为什么他要说‘人均’二字?不管温室内哪一组的人死了,所有组内成员的吸收量都是一起变化的,变化的数字也完全相同。会用上‘人均’二字。只能说明可能会有一种情况发生:那就是人数没变,而整组的吸收总量却下降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那个男人没了号码牌,不能吸收养分了,所以直接拉低了第四组的人均吸收量吗?”47号一边思考一边问道,“可是哈瑞并没有宣布第四组的吸收量排名降低了呀?” “哈瑞从来就没有主动通报过各组的养分吸收量。”46号轻轻一哼。“……他之所以告诉了我们第五组的吸收量排名,那是因为我们问了;不问的话,他只会向全体通报有人死了这一个消息而已。” “没错——我们甚至还可以要求哈瑞将我们的排名信息保密;这样一来,其他组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的。”林三酒一笑。 此时她眼睛那种疯狂的血色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琥珀色的眼睛恢复了清澈分明;说了一句“你们等一下”,她随即扬声问道:“哈瑞,请告知我一下第四组的排名和吸收量。” 这话一说,其余三人都忍不住有点儿紧张了起来,连呼吸都轻浅了一些——好像生怕打扰到了哈瑞说话似的。 当空气里终于回荡起了他的回答时。众人的脸色都不由亮了起来——“目前第四组的排名不变,实时人均吸收量为每人280微克。” 林三酒的眼睛微微转了一转。 “下降了,”45号在兴奋之下,嘴角咧大了,这才叫几人注意到她嘴里比常人更密集的一排牙齿:“总量下降了,人数却没变,这也就是说……嗯,我们只要再拿到两个人的号码牌,第四组就会垫底了!” “不过第四组的人现在都分散了,不太好找啊……”47号才说了这么半句话。却忽然被林三酒张口打断了——“刚才我把那个穿武术背心的男人也抓过来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他带上来。” “抓他干什么?”46号立即皱起了眉头。如今号码牌已经到手,人就只是累赘了—— 只是还不等他再说点什么。林三酒已经转身就顺着枝茎滑了下去,跳在了他们脚下垂直方向的另一片叶子上。 “……我就把人绑在这儿了,在这片叶子后头……” 清亮的女性声音从脚下传了上来,几人趴在叶子边缘上,只能隐约地看见林三酒的身影从绿叶之间闪过去了几次。 “人呢?”45号扬声问了一句,得到的回应却只有她轻轻的脚步声。 “啊。在这儿呢。” 这句话的话音才一落,一个黑影猛然从下方的叶子上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急速扑向了另一个方向——几人一愣,花了半秒钟才意识原来那个黑影就是林三酒;伴随着“哗啦啦”几声,她扑进去的那一丛绿叶剧烈地晃了几晃,随即突如其来地冲出了另一个人影,像被老鹰盯上的脱兔一样,急匆匆地逃向了远处一根巨大的藤蔓。 那人速度快极了,几人只能看见一抹红色一闪,迅速接近了藤蔓;然而林三酒早已有了准备,脚下一蹬便直直追了上去,转眼间便已经笼住了那个人。 几人此时也都意识到了,刚才林三酒的话显然只是一个托词,大概是早就发现了这附近藏着一个人,所以故意放松了那个人的警戒。尽管还不知道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是谁,45号依然大喊了一声:“抓住他!” 下方的两个人影一瞬间就纠缠在了一起,就在几人立时屏住了呼吸的同时,紧接着却只见那个高高长长的人影忽然像是没站稳似的,一个趔趄,就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向后摔了出去——下一秒,哈瑞“啧啧”地出声了:“……不能使用武力哟。” “这也叫武力?”45号登时喊了一声,“49还没使劲儿呢!” 哈瑞却不作答了。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个耽误,已经足够那个红衣人影逃脱的了;说话间,那个影子飞快地跳上了藤蔓,随即借着它的枝叶,几次跳跃便消失在了层层植物之中,连最后一点儿踪迹都被浓密的温室绿植给吞没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时候,林三酒才爬起了身。 望着也刚刚跳下了绿叶,朝自己跑过来的另外三个人,她呼了一口气,抬起了手。 随着她的动作,一根带子忽地从他的掌心了垂了下来,末端一张方方正正的号码牌在空气里来回晃荡出了几道弧线。 “啊,你拿到了!”45号脸色一亮,连一向面无表情的47号也忍不住松了口气:“……那个人是不是第四组的?我记得他们一开始就跑掉了一个。” 林三酒苦笑了一下。 “不是。”她一翻手就把号码牌卡片化了,见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手上,忍不住道:“……这是C区的号码牌,56号。” 也就是说,不是第四组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哪组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咱们原本的计划。”47号轻声说道,“现在我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我们可以继续分头去寻找第四组的人……就算那个人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也不要紧,因为我们拉低了第四组的排名,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说到底,成长期只是我们和第四组之间的战斗而已。” 这个逻辑的确没错—— 只不过在天色又一次即将擦黑、温室顶棚上的灯光也逐一地亮起来了的时候,第五组却迎来了一个叫他们没有意料到的变化。 尽管几人已经换了一个更隐秘的地点,然而红衣人所在的那一组成员,仍然不知怎么找上了门来——来人正是林三酒打过交道的、第二组的光头。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第三组的成员,高高瘦瘦,神色阴郁。 “关于号码牌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第三组的成员一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老妹儿啊,我有个主意,咱所有人都能出去。”光头朝林三酒笑着道。(未完待续。) PS: 出门在外我就不多bb了,等回去再说~还没来得及看页面,先感谢一下所有打赏的月票的人~ 446 真龙套 “在我们来之前,第二组一共七人,以及第三组一共四人,都全体对这个计划表示了同意。” 当林三酒轻轻地跃向空中一根探出来的枝杈上时,几十分钟之前第二、第三、第五这三个小组成员进行的会议对话,仍然在她的脑海里回响着。 “拿下号码牌的人,身份仍然是隶属于某组的一棵植物,但吸收量却降为了0,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第一条规则;第二条规则是,全员吸收量持平的话,那么全员都可以离开温室——而看吸收量的关键点,就在于第十天的晚上七点。” 林三酒刚刚一落稳了,立刻感到了脚下枝杈的一阵轻微晃动——她矮下身子,将重心放低,等待着枝杈颤动渐渐停下来。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已经很明显了。只要大家一致同意在七点钟的时候将自己的号码牌取下来,那么所有成员的吸收量在那一分钟内都是0;也就是说,全员持平了。七点零一分的时候再将号码牌挂上,顺利地以成长完成的植物身份离开这个副本。” 当那个神色阴郁、眼下浓黑的男人,神色平静地说完这一番话时,林三酒一个激灵,骤然想起了哈瑞无意间说漏嘴了的一句话—— “真的会这么简单吗?”在听过了这个计划后,46号还不无怀疑地说道,“万一还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隐藏规则的话……” 不,的确就是这么简单。 林三酒顺着枝杈没入了绿叶中的动作,轻巧灵活得如同丛林中的蜥蜴一样,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的,但是如今再回头一看,事情真的是再清楚不过了——当林三酒发现号码牌上的玄机、质问哈瑞为什么不把这一点点明时,哈瑞曾经怀着委屈这样回答过她:“……告诉你们了,我不就没有收益了吗?” 没错——如果这只是第五组和第四组之间的战斗,那么不管谁输谁赢,哈瑞最后也总会有收益的。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看来之所以他之前不肯说明白,是早就想到了温室内的小组成员们可以用这个办法全体脱身。 “你们为什么会想要这么做?”46号生性谨慎多疑,语气并没有因为林三酒这一个小小的佐证而放松多少:“……如果你们袖手旁观,最后落败的是哪一组。对于你们来说没有影响。” 光头搔了搔头皮,叹了口气。 “咳,兄弟你一想就知道了。现在第四组被抢了一个号码牌儿,那得多有危机感啊?换成是你,你不得想尽各种办法吗?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两组万一想杀人抢牌一起来,我们其余几个组也都得受你们这争夺战牵连。”他看了一眼林三酒:“这个老妹儿心挺善的,要是能大家一起得救,何苦还拼个你死我活。” “不合作,大家都多多少少地会受到损害;但假如合作的话,那么所有人都能得到绝对的好处。”瘦高个语气低沉地总结了一句。 计划说来简单,但—— “万一有人在最后一刻没有取下号码牌怎么办?”47号果然提出了这个顾虑,“到时全员过关,就变成只有一组胜出了,其余人都得变花肥。”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解决。”46号皱眉应道。“我们可以设定一个集合的时间,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再将每个人的号码牌都收上来。如果必须要戴自己的号码牌才能吸收营养的话,那么可以把牌子都放在一个人手里,再把持有者的号码牌随便交给另一个人;若是不论原主,只要有牌子就能吸收,也可以将号码牌都统一存放在一个地方,集体互相监视。如果有缺席、不交号码牌的人,就等同于背叛,会被所有人一直追杀至第十天晚上七点钟——当然。追杀的人身上是不能戴号码牌的……总之,细节都还能够再定。” 光头似乎没有想得这么深,“啊”了两声,才迟疑地说道:“……毕竟是对大家都好的事。不会有人这么损人不利己吧。” 46号没回答——从他的神情看来,他似乎觉得光头这话根本没有作答的必要;在他嘱咐林三酒戴上了武术背心的号码牌、又向哈瑞查询过了吸收量以后,众人总算确认了“戴别人的号码牌是没用的”这一事实。 “这个计划虽然很好,但我还是必须要指出一点。” 在众人商讨了一会儿,整个计划都渐渐地成形了的时候,46号忽然面色严肃地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假如有人在一开始便拒绝了我们的提议,这还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离第十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可以通过强硬手段去抢夺号码牌。”说到这儿时,46号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四”:“只是,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组。” “你在顾虑第一组?”阴郁的瘦高个低沉地问道。 “对。第四组的行为还能认为是情势所逼,可是第一组的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考虑过和平解决的可能性——他们是直接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就算我们拿着这个计划去找他们,他们又有可能接受吗?”46号一边说,一边微微冷笑了一下:“可是不接受的话,又代表着与四个组为敌了;那么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来看,我担心的是他们假装同意,却在暗中动手脚,最后使自己成为唯一一组生还的人。” 这个担心的确不无道理——第四组先一步失掉了一个号码牌,对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愿意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很高。反倒是出于保险起见,他们应该对从头到尾也没露过面的第一组先下手为强,根本不必冒险试图让他们加入了。 而做到这一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在与光头和瘦高个交谈了一会儿以后,第五组的众人就都意识到了一件事:47号无意中见到的那一个拔花的人,他们谁也不认识,应该正隶属于第一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只留一个人看守紫色花生长点,但显然说明第一组的人数也不多,这对其他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很快便做好了分工。 由于第四第五两组之间还处于敌对状态,说服第四组加入的工作就交给了光头和瘦高个去做;而林三酒则被一致推选去侦查第一组的情况——如果时机对了,也不妨伏击几个号码牌回来。 47号给出的位置并不难找;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说了的话。连林三酒也有点不敢相信紫色花的生长点竟然这么靠近大门口。 此时这周围一片片密林般的深浅浓绿里,只有如同凝固了一般、沉闷湿热的寂静空气,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声响。无声地攀走了一圈,她竟然连一个人也没看见——也不知道第一组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在生长点附近设防。 微微伏低了身子,她在一丛锯齿形状的叶片里隐没了自己的身影。 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紫色花生长才过去了十多个小时。 由于她不知道确切的生长点在哪儿,所以在接下来的十个小时里,必须不停地监视着这方圆百米内的每一寸地方;不得不说,无论是对精神还是体力,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打开了【意识力扫描】,林三酒闭上眼睛,一边体会着身边凝滞的沉重空气,一边静静地等待着第一个露头的人。 ……她并没有等太久。 温室顶部的一圈脏玻璃。随着外头天色的昏暗而逐渐黑了下来;很快,在被深夜紧紧包裹住的温室里,头顶上的暗白灯光便成了唯一的光线来源。 大部分的光线都在下落时被浓密的枝叶给挡住了,当光芒洒在林三酒的所在之处时,已经成了雾气般稀薄的一层朦胧。 就在这样的朦胧里,一个人影悄悄地摸近了林三酒藏身的这一棵植物脚下。 这一株绿苗被种在一个巨大的花盆里,至少有好几个游泳池拼在一起那么大;若是将目光投过层层枝叶,就会一直落在花盆里深黑色的土壤上。来人身上穿了一件布满泥点、脏兮兮的运动上衣,要不是恰好走进了【意识力扫描】的范围里,只怕林三酒还真很难发现对方。 来人套着运动衣的帽子。身上也没背着紫色花,看起来似乎要么是个女人,要么是一个瘦弱的青年;那人先是绕着花盆走了一圈,谨慎地检查了一遍植物的根部。随即又抬头看了看,攀着枝干爬了上去。 林三酒连动也没动——直到来人快挨近她所在的叶子时,她才轻轻地一个转身,顺势滑入了另一片叶子,正巧避过了那人投过来的目光——这一切动作,她都做得无声无息。顺滑流畅得就像是已经在树上生活了许多年似的。 当那人又回头从顶部爬了下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放松了警惕,把帽子都掀了下来;在经过林三酒身边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了对方那张瘦可见骨的苍白小脸——由于一双眉毛总微微蹙着,使她看起来好像有些愁眉苦脸。 林三酒的心脏砰砰跳了两下,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错,这附近百米内,只有这么一个第一组成员。 身体比她的大脑还要先一步地有所动作——她脚下一蹬,借势朝前一跃,已经双手攀住了那个第一组女人所在的叶子边缘;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卷起身体、双臂用力撑着自己在空中荡起了一个圈,轻轻地一下就落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后。 直到这个时候,对方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才动了一下,显然是刚刚反应过来;林三酒探出左手,在她转身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肘,随即冷冷地低声说了一句:“别动。” 那女人的身体果然僵住了。 “我身上背了一朵紫色花,你只要稍微一动,我的手就会顺着滑到你的右手上。”在用“300路”上了一次保险之后,林三酒低声地威胁了一句。 “你、你要怎么样?”陌生女人颤声问道,“你想要花的话,尽管拿去好了,它马上就开了。” “你的组员呢?为什么没有跟过来?”一边说,林三酒一边警惕地扫了一圈四周。“……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然而那头凌乱毛躁的长发后,却静了几息,才传来了迟疑的回答。 “……组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陌生女人听起来似乎很有几分心惊胆战,“跟我同一批的种子都死了,进了这儿的只有我一个人。” 林三酒眼皮一跳,手下力道顿时重了些——“什么?你不是第一组吗?” “我是第一组没错,但真的只有我自己,”女人见她不信,急得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哭腔:“……哈瑞跟我说了,就因为我这一批只有我一个人,为了公平起见,才让我头一个进温室的。” 林三酒愣了愣。这个消息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也解释了哈瑞这样安排的原因;但她攥着对方胳膊的手却丝毫也没有放松:“所以你才下手攻击了第三组的人?为了争取优势?” 手指下的胳膊颤了一下,随即陌生女人吃力地转过了半个身体,露出了她苍白的侧脸:“……啊?你在说什么?我谁也没攻击过!我手上根本没有紫色花!” “少胡扯,我的组员亲眼见过你从这儿拔下了一朵紫色花,”林三酒虽然冷冷地嗤了一声,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对方身上确实没有带着花。 以刚才的情况来看,她是个很谨慎的人,的确没有不带花走动的道理……难道她一直在撒谎,花在其他组员的手上?但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陌生女人见她有一会儿没说话,更加着急了,匆匆忙忙地将“我的两朵花都被人抢了”这句话给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只是林三酒却压根也懒得去分辨真假了——无声地发动了【扁平世界】,她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对方脖子后的号码牌带子上。 “真的,我没有骗你,其中一个抢我花的人穿着一件背心……”那个女人兀自不知道自己的号码牌已经消失了,嘴里仍然没有停下来;就林三酒想要打断她的时候,哈瑞隆隆的声音替她完成了这个工作。 “第四组31号,死亡。”(未完待续。) PS: 刚刚回来就忙着更新,以后再有人拿我跟三天比,我就要抄起我的刀了。上一章有一点小错误,趁着没锁我改了;这几天累得眼睛都是花的,由于缺觉脑子也不太清楚,可能小bug比较多,如果大家发现了就留言告诉我(或者不)。 谢谢在我断更期间依旧支持我的赤漓漓、mikasayou、书友160419102045119、左屏翊、浅草光、迷迷其中、嫣然小调、千暮雪、青黛yoyoyo、我为尾巴建帐号(咦)、桥本汉子、八荒凉、吖小姿、karyn77、唯我朱雀、大紫魈儿、松鼠家的蛋挞等大家的打赏(追溯到17号),书1867sa、左手遇到爱、思念如夕、凤舞85、胧月夜.莉、三千一诺、果然多的妈妈、荆归尘、年少之殇、Jr.玖、三孔插头、阿库鲁艾特、莫言败1等大家的月票,啊写不下了 447 众里寻他千百度 当哈瑞的通告是面对全体发出的时,整个温室里都能听见他隆隆的回音。 就在林三酒微微一愣神的功夫,手下那个陌生女人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她一瞬间的分心。当林三酒听见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的时候,立即条件反射地攥紧了她的胳膊,同时右手也探向了她的脖颈;只不过,那个陌生女人却忽然身子朝前一冲,伴随着“嗤啦”一声,踉踉跄跄地躲过了她的手,随即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林三酒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仍然紧紧抓着一截小臂。 袖子在胳膊肘的地方被撕开了,衣料的碎片搭在断臂的截口上,显得截口看起来异样地整齐——骨头、血液、脂肪、筋膜和肌肉,都像是画一样平平整整地、一圈圈地分布在截口上。她再抬眼一看,远处刚刚跳下了花盆的那个小小人影,身体右边果然缺了半条手臂。 “壁虎断尾一样的能力?”林三酒皱着眉头,没有动步去追——现在号码牌已经到手,追不追都无所谓了;她举起手里的一截女人小臂仔细看了看,令末端的手掌也随着晃荡了几下:“……早不发动,莫非是有时间限制?” 如果是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独自一人活下来了,这样的能力确实非常适于保命——这个念头从林三酒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她就将手臂卡片化收了起来。 现在充斥在她头脑里的、乱糟糟的想法太多了,她一想到武术背心居然死了,就不由有些心烦意乱;一边用手指在叶片上轻划出了几个格子,林三酒一边整理起了目前的情况来。 目前离三组会议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有可能第二第三两组还没来得及找到第四组成员,他们还没有加入作战计划,因此才将没有号码牌、已经成了拖累的武术背心给杀了,这样一来,人均吸收量就达到了4。 只不过第四组两朵紫色花都在武术背心手里。难道说同组成员先把花骗了过去,才杀的人么? 想了一会儿,林三酒只觉各种可能性一时都无法排除,只好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将念头转到了另一件事上。 “哈瑞,请告诉我第一组的排名和人均吸收量。” 虽然哈瑞不能直接告知人数,但是只要知道了人均数字,就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有没有说谎了——很快,空气里就回荡起了哈瑞的回答。 “目前第一组的人均吸收量为0。排在最……诶,你等等,啊,人均吸收量就在刚才变成了600微克,现在仍然是第一名。” 林三酒刚刚松下去的一口气,霎时间化作了直立的汗毛,从皮肤上站了起来。 “怎么会突然变成600?不是说没有号码牌就不——”她的质问才刚刚脱口而出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一点什么,一下愣住了。 没错,那个穿运动装的女人没有说谎——至少。她在第一组人数上,是没有说谎的。 在林三酒刚才取她号码牌的时候,那个女人脖子上清清楚楚地只挂了一条绳子,所以她才毫不犹豫、没有多想就将手按在了那条绳子上——可是现在再一想,那真的是运动装女人本人的号码牌吗? 假如她刚才一直戴着的都是别人的号码牌,逃脱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才将自己的号码牌换上的话,那么就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第一组人均吸收量从0忽然变成了600了……毕竟与运动装女人同组的人都死光了,她完全可以从死尸身上把号码牌收集起来——也就是说,最坏的可能性是她手上还有六张别人的号码牌。 林三酒想到这儿,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 这只能说明。第一组的运动装女人与其余四个组有联系——否则她根本不会知道要保护好号码牌这件事——更别提恰好是在林三酒来之前的这个时间点了。 问题是,提醒她的是哪个组? 如果不是第四组,是不是说明这个计划没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叛徒? 虽然有些难以想象。但“叛徒”恐怕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经过了这一次之后,运动装女人几乎不太可能同意加入“0吸收量计划”了;而第一组偏偏又只有她一个人,目标很小,随便往温室里某个角落里一躲,要找出来就要费很大的功夫——如果她决心在第十天到来之前都不再露面、也不再来拿紫色花的话,可就真的棘手了。 林三酒一时间只觉头大如斗。恨不得能一把火烧了这个破副本才好;只不过不管她多么烦躁,此刻也仍然必须一动不动地坐在叶子里,静静等待着紫色花的开放。 ……至少不能彻底空着手回去。 这一等,她就一直等到了早上九点——她亲眼看见了那一朵人头大的紫色花从土壤里钻了出来,在湿热沉闷的空气里一层层展开了它丰富的花瓣;随着花朵生长,那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虫卵一般的花瓣也微微地晃动着,摇摆出了一片浓浅有致的紫色。这么恶心又美丽的东西,必然是真正的紫色花无疑了。 林三酒没有急着下去,反而又在叶子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她不得不谨慎一些。如果暗处还有人也正盯着这朵花的话,她就必须得比对方更能沉得住气才行——所幸这一个紫色花的生长点,似乎暂时还没有外人知道;将周围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附近真的无人以后,她这才悄无声息地顺着植物滑了下去,落在了紫色花旁边。 走向花的第一步,林三酒的脑海里还塞满了各种乱糟糟的念头;第二步还没有落在地上,她心里忽然猛地一惊,身体硬生生地一翻,拔地跃向了半空——然而她终究是晚了半拍。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脚下骤然鲜明起来的痛意,林三酒被当头一股凶猛气浪给远远地掀了出去;大块大块的泥土、点点粉碎的紫色花瓣、巨大的花盆碎片,都轰然一下在空中炸了开来——头顶上那一棵高耸的植物,失去了花盆的支撑,顿时也朝她压了下来—— 身在空中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即使林三酒已经拼命地试图稳住身子,还是被几丛枝叶给重重地拍了一下;就在她直直地朝下方一片黑暗落去的时候,哈瑞的声音冷静地又一次向全体宣告道:“……紫色花的生长点已经被毁掉了一个,希望大家注意。” 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林三酒根本来不及去想,便立即伸长身子扑住了那个东西——下坠之势登时一缓,她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抱住的原来是一根细细的、还挂着一颗红果的枝子。 ……当她借着这么一点点支撑,艰难地爬回了枝叶上时,她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刚才的爆炸给炸成了一片血肉模糊——这还多亏她避得快。不然恐怕她失去的就不是一双鞋以及几片皮肤了。 由于脚底几乎已经不剩一块好皮,林三酒连站起身这个动作,都做得十分吃力——一旦站起来,就意味着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伤口上,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好不容易攀着枝叶、一路艰辛地接近了第五组的所在地,她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重重地让自己摔在了叶片上。 这一声响动,立刻叫46号警觉地从另一从叶片上方探出了一双眼睛;当发现来人是浑身狼狈的林三酒时,他看起来也不由吃了一惊,忙回头说了些什么。随即匆匆地跑了出来。 “我被暗算了,有人设下了埋伏……” 林三酒刚刚朝46号低声吐出了半句话,一抬眼,立刻将没说完的话给吞回了肚里。 ……跟在46号身后出来的,竟然是好几个陌生的男男女女;她皱眉仔细一看,这才在这群人的最后发现了光头,以及一脸茫然的45号和47号。 46号是第一个走出来的,此时正面对着林三酒;听了她的半句话后,他刘海下的脸色不禁一变——只是这神色一闪而过,他随即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问道:“……是第一组的人把你伤成这样的?” 林三酒看了看他身后的陌生人。点了点头。 “糟糕。我就知道他们不好办,这下可有点麻烦了。”46号一边说,一边转身为她介绍了一下自己背后的几个人:“……这几位都是来自第二第三组的成员。既然要一起实施这个计划,我想着大家还是都聚在一起的好——噢。当然了,不是全部人都来了。” 他没有说完的话,林三酒也心知肚明了:那两组就算合作,也总要留下人看守紫色花生长点的。 “哎呀妈呀,伤成这样你是咋回来的啊?瞅瞅这到处都血淋呼啦的。”一听这个熟悉的口音,就知道肯定是光头没错;他上来看了看林三酒的伤势。随即转头对身后一个女孩子嘱咐道:“小橙,咱们不是还有绷带啥的吗?赶紧给她裹上。” 被叫做小橙的女孩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发型叫林三酒不由想起了礼包来;她眨了眨小鹿一般的大眼睛,很快就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些酒精棉和绷带——原本林三酒还想着自己来就好,没想到小橙样子虽然文文弱弱,性格却干脆利落得很,一点也没叫她插手,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她的伤口包扎好了。 等一跳一跳的鲜明疼痛稍微减轻了一些之后,林三酒看了看46号,张口问道:“第四组……” “我们只是去晚了一步,”回答她的,却是那个总是一脸阴郁的瘦高个。“大概是为了将平均吸收量升回去,他们先一步把自己组里那个没了号码牌的人杀了……好像不是用紫色花杀的。我们把来意说明了以后,他们一个个的脸色都挺不好看。总而言之,第四组现在也愿意加入我们的计划,只是有些细节还得再商量……第一组是怎么个情况?” 林三酒飞快地瞥了一眼46号——后者神色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拢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微微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她轻声咳了一下,才回答道:“抱歉,我没拿到号码牌,反而叫第一组的人跑了,紫色花生长点也被毁了。” “他们有几个人?”光头神色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林三酒沉吟了一下,有所保留地答道:“……只知道有一个长头发、穿运动上衣的削瘦女人,是肯定属于第一组的。” 她没想到她这话音才一落,光头忽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嘴里骂了一声“去******!”——而瘦高个、46号,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好像早就对运动装女人的外貌有所了解了似的。 “那咱们现在来把情况整理一下。”正当林三酒满腹疑惑的时候,46号沉声说道:“目前第四组表示愿意加入,但暂时还有顾虑;第一组毫无加入意愿,我们三个组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全力追击他们的成员;而目前我们四个组当中,第二组没有花,第三组有两朵紫色花,第四组一朵,第五组一朵。” “咦?今天早上的紫色花生长出来了,”林三酒立即就发觉了不对,看向了光头和小橙:“你们至少应该还有一朵啊。” “咳,别提了。”光头一副悔恨交加的样子,“为了不让人发现生长点,一拿到花,我们就会立刻利用人多的优势,把花送得远远的;结果今天早上在这个传送的过程中,我们的花被人夺走了——听描述,抢花的就是那个长头发的女人。” “都是我没看好,对不住。”站在他身边的小橙,立刻低下了头,轻声道了一句歉——林三酒眼睛尖,立即瞧见光头垂下了手,轻轻地、安慰似的握了一下小橙。 “第四组现在是什么要求?”她将目光从那两只交握的手上移开,抬头朝46号问道。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杀了我们一个签证官,”46号说到这儿时,面色还有些冷:“……所以生怕我们不肯放弃,所以设了一个伏击他们的陷阱。说聚在一起可以,但是必须去他们指定的地点;我们本来就是打算等你回来了以后,再一起出发的。” 这个要求倒还不算过分,即使有什么陷阱,也无法一口气吞下这么多人——再说,第四组没有理由要与大多数人为敌。 由于林三酒现在受了伤不能走动,要一路过去必须得靠人帮忙才行;只是46号却拒绝了第三组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反而亲自有点吃力地背起了林三酒。 这么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就在一路上的众目睽睽之下,林三酒悄声地将自己的经历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46号,而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设下陷阱的人和提示第一组成员的人,很显然就是同一个人。”46号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连脸也没有转过来——只有趴在他肩膀上的林三酒,才将他低微的声音勉强听清楚了。“……接下来在其余人追踪第一组的那个女人时,我们必须暗中找出这个叛徒,将他的号码牌毁掉。”(未完待续。) PS: 本来早就写完了,但是由于小区附近一片网络都不通了,一直等到现在才发。感觉自己还没有回复状态,干巴巴的,写得不是很爽……对了,我说过吗,我六月一号又要出门了?介一切都是为了取材,真的。 谢谢书友160420141524936、阿白庆、嫣然小调、追日的女儿、蟹国螺旋、大紫魈儿、肥鸟、蜥蜴大人、桥本汉子、独往钰帝、我的钥匙呢宝贝、游呀游233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淘淘wm、子玉楽、荊棘安娜、requirements、紫凝、姐是男的、青黛yoyoyo、猫祺祺、人帅不狗冉哥哥、诡谜、顾景川、laozhen、残月萧萧、思念竹林、钱大头等大家的月票! 448 第五组的逆袭 第四组挑选的集合地,是在温室正中央的一棵阔叶植物上,每一片叶子都大得足够容纳下所有的小组——在这儿,林三酒也终于见到了温室里所有成员的全貌。 只不过即使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情况也不如一开始计划的那样顺利:几乎每一个小组都在全神提防着其他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吃了亏,因此不管讨论什么事,都得像拉锯一样来来回回地扯个好半天,效率低下得叫人发疯。 在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劝说、辩论、解释之后,四个小组的成员们总算是初步达成了一致:各组的紫色花生长点仍然归各组所有,只是采集方式却不同了。 所有小组的一共十九人统一聚集在一起,每当到了紫色花生长的时候,各组就会派出两人去收集紫色花;因为剩下的人都在一个地方互相监视,也自然派不出人手去跟踪了——当然,这一点主要防着的还是第五组。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的心思也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了,就连光头和瘦高个也含含糊糊地表现出了一点——万一找不到第一组的人、“0吸收量计划”实施不了,那么第五组肯定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为了以防万一,那么就得从一开始就处处限制他们才行。 “跟这种自以为聪明的白痴多说几句话,就会染上蠢病的。”46号倚在叶片的根部,语气恶毒地低声对身边的林三酒说道。“……老实说,我的白痴恐惧症都要犯了。” 在众人都聚集在一起之后,46号仅仅说了几句话,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绕着叶片转了几圈以后,他就一直像个旁观者一样在一旁休息,只时不时地跟同组几人低声聊上几句。 只不过老实说,林三酒也很难说他做的不对。 “我说,这个计划最大的受益者,只是第五组而已吧?” 就在46号的讽刺才刚刚落下话音的时候。第四组一个据他描述是“一脸智障相”的男人就站了起来:“……没道理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追杀第一组,他们却在这里休养。要我说,如果出去的人都必须要交号码牌的话,那么我们几个组各派两人。但是第五组得全体出动。” 林三酒和46号对视了一眼,后者的嘴角冷冷地勾了勾。 ……这个会议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也无法解决,最根本的一点就在于“出去追击第一组的人必须交出号码牌”这一点。 而第四组之所以这么提议,他们的心思也很明白:就算以最坏的情况来说,交出去的号码牌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么全体上交号码牌的第五组仍然是最后一名,仍然要为他们第四组垫底——为了能够保证这一点,第四组几乎想出了各种各样叫人心烦的招数,将原本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会议,给硬生生地拖成了一天。 事实上,46号能容忍到现在,林三酒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光头苦笑了一下,劝道:“找到第一组成员对咱们大家都有利,我觉着吧,能出动的还是都出动——反正大家最后的目标是一起胜出。组不组的,这都是小事儿,你说对吧?” 眼看那个男人眼睛一翻,又要说话,46号却忽然凉凉地开口了:“我们组全体都会出击,这一点我没有意见。” “受伤了的也不必勉强。”瘦高个一顿,随即低低地说道。 “不必担心我,”林三酒朝几双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眼睛一笑,随即扶着植物勉强站起了身——虽然只是皮肉伤,但重量一压上。依旧疼得她一皱眉;她缓了口气,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腰间:“虽然我走路不太方便,但好在我有这个。” 第四组刚才发话的那个男人,不由自主地将一双凸眼珠向下移了过去——随即立刻就红了。 “要我说。这个东西真的挺好用的,尤其是在这个温室里,”林三酒仿佛浑然不觉似的笑了一下,反而热心地演示道:“这个【伸缩升降绳】如果这么控制的话,就可以横向平移——看,会从这儿射出一条新的绳子。挂住另一个叶茎……” 伴随着她的话音,她腰间的【伸缩升降绳】果然轻巧地勾住了头顶上的另一棵枝芽,在向上一收、一荡的过程中,就将林三酒轻巧地带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是我们的东西!”凸眼珠的男人登时火了,“还想让我们合作的话,就把绳子都给我还回来!”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可我受伤了,得需要这个呀。” “谁他妈管你是滚是爬!还想不想跟我们合作了?”凸眼珠立刻呸了一声,冷笑着问道。“不想垫底,就把东西给我!” 林三酒“唔”了一声,好像在思考要不要还回去似的;只是她操控【绳索升降绳】的动作却一直没停,在机械转动的“嗡嗡”声里,她的身影仍旧灵巧地在植物枝杈间来来去去。 “你给我停下!” 当她的身体再一次挑衅似的从面前晃了过去的时候,凸眼珠喝了一声,终于忍不住朝前跃了几步,伸手就抓向了空中那条绳子——然而林三酒动作却比他快,一拍腰间,身体便再一次朝另一边荡了出去;凸眼珠嘴角一抽,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小刀,往前冲了一步,转手就朝她头上的绳子飞射了出去。 就在林三酒急急地朝上空升起的同时,凸眼珠忽然像是扎着了气管似的,发出了“嗝喽”一声;伴随着猛然从他胸前洒出来的鲜血,两块从中间被切断了的号码牌“吧嗒”一下落在了叶面上。 在下一个瞬间里,几乎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第四组另一个女人面色一惊,才刚刚站起了身、还来不及喊出声,一个黑影就从她的头上落了下来——一只手掌重重地击在了她的胸前,当那个黑影收回手,飞升回上空时,那个女人已经被这一推给推得失去了重心,登时踉跄地摔回了地上。 “放心吧,你们组这个人还没死,我还没用上最锋利的那一根线呢。” 46号凉凉的声音里。又一次带上他那种温善的笑意;当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时,他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伸长手臂,从头上植物的茎部抹了一下——一条什么东西在空中银亮地闪了一下。随即立即没入了他的手里。 ……他似乎是不知什么时候在空中系起了一根线。 简直就像是听见了这句话,才发现了自己其实没死似的,凸眼珠猛地咳了几声,从地上的一滩血泊里挣扎着爬起了身——他胸口处的皮肤、肌肉都被那根银线深深切开了,却终究还不致命;他捂住了自己仍然在不断喷血的胸口。目光落在了被切成两块、早已被血染得看不清了的号码牌上,不由傻住了。 “在空中跳来跳去,还不能碰着那根银线,也是挺考验技巧的。” 林三酒坐在半空里朝他一笑,随即又晃了晃手里的另一张号码牌——牌子才一亮出来,从第四组的方向登时传出了一声惊呼——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个女人,低头在胸前找了找,这才一脸煞白地抬起头,什么都明白了。 由于46号和林三酒的合作,第五组在一个眨眼之间。就叫第四组的人均吸收量降到了最后一名。 一时间,叶子上的十余个人,竟然都陷入了一片震惊后的安静里,谁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我们是很想合作的,”46号在众人的一片惊容里,不急不缓地说道:“……哪怕现在不再是我们垫底了,我们也愿意继续执行0吸收量计划。之所以来了这么一手,只是想让大家记住一件事。” 他朝林三酒抬了抬下巴,后者一抬手,一个什么东西登时就从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飞向了第二组的方向——那个方向上的几个人被吓得连退几步,当那东西落在了地上时,这才发现原来是红衣男的号码牌。 “……我们第五组之所以参加这个计划,是因为我们愿意;而不是因为我们不得已。” 林三酒轻轻地接上了46号的后半句话。看着红衣男赶紧将号码牌重新挂在了脖子上。阿白庆 “没错,”46号朝第二第三组的方向一笑,“对于朋友我们是很通情达理的,而对于蠢货,我们也有他能听懂的沟通技巧。” ……在一片寂静里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才终于随着瘦高个叹了一口气的声音。而逐渐有了低低的嗡嗡人声。光头埋怨了46号几句,又叫小橙替凸眼珠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由于第二第三两组不断地打圆场、第四组剩下的两个人似乎也没有要“报仇”的意思,会议总算是又继续进行了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气氛可大不一样了。 即使46号仍然像是之前那样,又坐回了角落一句话也没说,会议也仍以一种不可想象的高效而迅速完成了——之前最多事的第四组,现在反而成了效率最高、最盼望“0吸收量计划”成功实施的人,头一批就离开了集合点,没入了温室之中。 ……由于有了武术背心的前车之鉴,两个没了号码牌的人早就起了提防;在二对二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另两个有号码牌的人也不得不老实起来,把号码牌交给了光头。 “第四组留了一个受伤的,”光头一边数着手里的牌子,一边宣布道:“……第三组留一个,第五组留一个……我们组就留小橙吧。” 那个瘦小的姑娘好像立刻想说点什么,却被光头拍了拍她的手,随即闭上了嘴。 “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得有,”光头说着,将手里的号码牌分成了四份,分给了留下来的四个人:“现在你们每人手里都有几张号码牌,这里头吧,没有你们自己组的号码牌,但混合了其他三个组的牌子。都保管好了啊,等我们回来了再分。” 第五组留下的人是林三酒,她接过了由自己保管的那一份号码牌后,看了看凸眼珠和另一个戴着厚眼镜片的小个子女孩,默不作声地坐了回去。 在第四组之后,其他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出发了。 光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磨磨蹭蹭地留到了最后;出于保险起见,林三酒用【伸缩升降绳】将自己隐没在了叶片上方之后,这才无意间弄明白了他的用意。 “小橙,”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跟身边的女孩儿轻声说道,“……咱俩这事儿,你是总算同意了呗?” 小橙深深地埋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动作小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好好,那等咱俩出去了,我就去找找,有没有金店、首饰店啥的。虽然现在也没有结不结婚这一说了,但是总得给你一个交代。接下来也得开始着手找签证官了……” 就在光头一脸喜不自胜、唠唠叨叨个没完的时候,小橙又以蚊鸣一样的声音,埋怨似的说道:“……你这个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一开始找我说这事,我就不理解;现在你可好,还要找起金店来了。” “你这话我可就不赞成了,”光头喜滋滋地说,“末日来了,人就不吃饭了?还得吃。你跟饭一样,对于我来说,那都是我最基本的需求,不让我跟你在一块,我就饿死了。” 小橙噗嗤一笑,好像说了一句“你这人还挺会说话”——林三酒听到这儿,也实在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了,只好悄悄地滑了下来,换了一个地方。 当这一对小情侣说完了话以后,小橙送走了光头,一脸红晕地走了回来,坐在了叶子的另一个边缘处。 除了凸眼珠一直耷拉着脸,跟谁也不肯说话之外,其余的三个女性时不时地聊上几句,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过了五六个小时之后,开始逐渐有了返回的人。 ……只不过正像林三酒担心的那样,谁也没有见过第一组的运动装女人。(未完待续。) PS: 我觉得我大概有心想事成的能力……这一章写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诶好像这个月欠的和氏璧不是很多”,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地往下写;然后刚才一开页面,立刻膝盖一软……蓝染紫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是一个璧,这是对我翻船的奖励吗?nnolivia、silueta你俩连名字都很像,和氏璧也是紧挨着赏的……真的没有读心术吗?容我缓缓,我好方……感谢你们对我的赏识。 谢谢嫣然小调、唯我朱雀、鸥路、左屏翊、shane0000、mikasayou、桥本汉子、海棠晕娇、独往钰帝、大紫魈儿、书友160420141524936、阿白庆、咪阿嗷等大家的打赏,以及laozhen、谜郦瞄、可爱的昵称、廢紙、众醒、伊盖子、月悬、年少之殇、海天秋水、恶魔天使sunny、火四少、墨尘2008等大家的月票! 忽然想起来,上次我在群里说请给我一点自信,然后大家在夸我美和打赏之间选择了打赏……你们宁可花钱也不肯说我美? 449 送上门的号码牌 搜寻的行动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进入温室后的第四天中午,也仍然没有任何人发现过运动装女人的踪迹,更别提抢夺号码牌了。 离成长期结束还有一半的时间,然而当众人集会在一起时,林三酒已经能隐隐感觉到那种悄悄焦虑起来的气氛了——最为烦躁不安的,当然就是第四组。 为了以防万一,从这一天开始,第五组的几个人便始终坐在了靠近叶片边缘、正面对着第四组的地方;这样一来,他们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能处于己方的监视之下。 “我始终想不明白,维持这种情况到底对那个人来说有什么好处。”46号有几分苦恼似的叹了口气,刘海下的眉毛隐约地皱在了一块儿。“……我们把第四组推向最后一名之后,依然还找不到运动装,这说明那个内奸也不在第四组里。” 那么剩下的就只可能是第二和第三组的人了;林三酒想到这儿,目光缓缓地从他们身上划了过去。 除了瘦高个和戴眼镜的女孩子之外,第三组剩下的两个人里,一个是样貌粗壮,但人却挺热心的一个壮汉;另一个是个半大孩子,即使已经经历了两轮末日世界,她看起来也不会超过十六岁。 而第二组的人数最多——都过了几天了,林三酒也叫不上他们的名字来;只知道除了自己打过交道的三个人之外,剩下的四个人里有一对异卵双胞胎姐弟、一个话里话外总有几分想教育别人似的小学老师,还有一个即使在副本里,也仍然画着粗重黑色眼线的年轻女孩。 老实说,不管是谁,林三酒都不觉得像内奸。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光头“啪啪”地鼓了两下手掌,将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不止是她,叶子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正中央的光头身上。 “大家伙听我说两句啊。”他见众人逐渐安静了下来,抹了一把自己光亮的头皮。扬声道:“……刚才第五组跟我一道商量了一个计划,我觉着挺好,你们都听听,合适的话。咱一会儿就开整。” 林三酒朝身旁的46号瞥了一眼,后者只是一手托腮,面无表情地看着光头,好像主意不是他出的一样。 为了这一刻,光头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拼在一起。将众人都叫过来后又掏出了一支笔,递给了46号,说了声“老弟你来”。 “……计划是这样式儿的:咱们分头找第一组,虽然找了几天也没找着,但是吧,却把温室都给走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位大兄弟跟我说了,咱们可以把整个温室的大致地图画下来,分成片区,一个片区一个片区地这么找。” 随着光头说话的功夫,46号手下已经如同行云流水一样地逐渐现出了一张温室俯览图的模样——林三酒仔细看了看。跟自己去过的地方一对比,发现地图竟然相当精确—也不知道46号是什么时候将温室的各部分地貌都给打探清楚的。 “比方说这一块儿是第一区,”光头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虚画了一个圈:“……咱们所有人就都在第一区搜索,毕竟地儿挺大的;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每个人每搜索完一个地方以后,都要立即将那个地方毁掉。” “毁、毁掉?”有人吃惊地重复了一声。 “如果你搜完了叶子,就把叶子切断;如果你搜完了一整棵植物,就把植物砍断。”46号头也不抬,凉凉地说:“必须让我们经过的地方。只有一片光土,不再有任何藏身之处。” “对对,老弟你说得比我清楚。总而言之吧,就是砍光一片儿之后。咱们顺着第二区回来;都砍光了的话,咱们从花盆儿上走回来。” “哈瑞能让吗?” 46号闻言,抬眼看了看林三酒,又转头对质疑的人一笑:“……当然,她就这么干过。” 林三酒对众人点了点头——第四组几个人想起这事儿来,脸色顿时也不大好看了。 “那么紫色花怎么办?”梳着低马尾的小学老师问了一句。 “花是长在土里的。”与她同组的光头解释道,“……哪怕砍掉了植物,对花的生长也没啥大影响。” 众人听了,这才似乎放下了心似的点了点头——在如今所有小组联手合作的局面下,有没有紫色花其实关系也不大了。事实上,在大家集合的时候,如果有的人身上带着紫色花,反而会叫其余没花的人都不安心;所以每当众人聚集在一块儿时,所有小组的紫色花都是统一放在集合点下方的另一片叶子上的。 那片叶子离集合点很近,一旦有人要从远处接近,立刻就会落入众人的视线里;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诱使运动装女人现身的一个陷阱。 商议完了没一会儿,温室地形图也绘制完成了。 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整个温室被划分成了十个区域;以进化者的能力和数量来说,在第十天到来之前将整个温室都夷为平地,还是不难的。 这一次被留下来的,除了伤口刚刚结痂、但还没有好完全的林三酒之外,还有来自第二组的小橙、第三组的那个年轻孩子;第四组却换了个人,留下的不再是身上有伤的凸眼珠,反而是另一个相貌有几分眼熟的中年男人。 林三酒想了想,发现他就是在自己切断叶子时,唯一一个靠着【伸缩升降绳】逃脱的人。 四人坐了一会儿,很快就从温室另一边的尽头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进化者们施展的各式手段,一丛一丛浓绿的巨大植物在无数火光、浓烟、爆炸之中剧烈颤抖起来;一棵接一棵倒下的声音如同它们发出的阵阵哀鸣,相继落入了温室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大家也没想到,清理一片区域的速度,比众人预计的还要快多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只怕要不了两个小时,第一区就会被拔个干干净净;哈瑞在行动开始不久后,就急得唉声叹气的,一口一个“停手吧”、“求你们啦”——只不过老实说,他的哀告听起来让人心里异样地爽快。反而叫进化者们清理植物的动作更迅速了。 集合点叶子上留下来的四个人,表情也在哈瑞的哭腔里越发轻快了;林三酒看了一会儿远方隆隆倒下的植物,转头对第四组的男人笑了一声:“看样子,今天清理完两三个区。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个发际线已经开始出现后移倾向的男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找自己说话,只是“啊”了一句。 “你们组的【伸缩升降绳】是从哪里得来的?”林三酒饶有兴致地问道,“真是方便好用,而且你们还找来了这么多。” 男人又“啊”了一声。好像还是找不到话说似的;过了几秒,才应道:“是李——噢,就是之前穿背心的那个人给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 林三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坐直身体,指着自己腰间的控制阀朝他问道:“……这个按钮是干什么用的?我的好像不太灵敏,你能不能演示给我瞧瞧?” “啊?”男人一愣,完全没料到她的这个要求,顿时十分不情愿似的、甚至还下意识地将身子挪远了一点:“……我的绳子给另外一个组员了,毕竟他们出去的时候可能用得上。你不是还抢走了几条吗?你自己对比一下算了。” 他的语气里。也泛着浓浓的不甘和愤慨。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依言将腰间的【伸缩升降绳】换了一条。 “让我们也看看呗?”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忽然笑着说了一句。她和小橙好像早就对绳子来了兴趣,一起凑近了几步,跪坐在叶子上朝林三酒的腰间望了过来:“……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装置,还真——” 小橙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几人的头顶上猛然罩下来了一片阴影;在听到那个熟悉的机轮转动的“嗡嗡”声时,林三酒已经立刻反应过来了眼下的情况——在那个黑影扑下来的同时,她也直直地向半空中冲了上去。 不得不说,那个运动装的女人反应也是极快的。即使悬在半空中。她仍旧借着一拧身子的惯势,叫林三酒扑了一个空;不等林三酒落地,她回手在绳子上一划,【伸缩升降绳】登时便从空中裂开成了两半——重力登时令运动装女人一下子便砸在了叶子上。正好落在那个中年男人身边。 中年男人吃了一惊,转身就要跑,运动装女人抬步就跟了上去;在她身后,是紧咬不放的林三酒。若是比较速度的话,在场这些人里恐怕没有一个是林三酒的对手,即使她受了伤也不例外——果然才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欺近了运动装女人,眼看着一伸手就能将她按住了。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右边重新生长出来的臂膀又一次断了,从肩上脱落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手臂没有掉在地上,反而直直地冲向了不远处那个年轻女孩;当林三酒的手再一次按在了运动装女人的脖子上时,那个年轻女孩也被断臂给一下子掀翻在了地上;她手里的一叠号码牌登时纷纷扬扬地洒了出来,全部叫那条断臂给卷走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两秒钟里,小橙甚至还在原地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林三酒心里一惊,手下不由自主地加上了力道,“咚”一下就将运动装女人给砸向了叶面——然而下一秒,她自己的身体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给朝后甩了出去。 哈瑞无精打采地说道:“……不可以使用武力哦。” 虽然只是被拦了这么极短的一瞬间,然而却已经足够运动装女人逃脱的了——她一个纵身跃下了叶子,迅速没入了绿叶里,不见了影踪;林三酒再一回头,那条手臂也不见了。 “妈的!”她狠狠地骂了一句,回头望向中年男人的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就在她大步走向对方的时候,那男人也好像忽然意识到了自己马上要遭殃似的,慌慌张张地叫道:“别打我!那绳子是我们在参加这个合作计划之前就给她的了!” 林三酒一愣,随即眯起了眼睛。 “真的,你相信我吧,当时我们想把那个姓李的家伙干掉,但是两朵紫花偏偏又都在他的身上……他对我们起了警惕,把花收在项链里,连看都根本不肯让我们看见。”中年男人急得一头油汗,“后来我们无意间遇见第一组的女人,她说可以用紫色花跟我们换升降绳……我们就换了。” “这么说,你们一直都知道她在哪里?”林三酒冷冷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中年男人忙辩解道,“我们现在比谁都希望能早点抓到她;所以早就去找过了上一次遇见她的地方——只不过再也没看见过那个女人,我发誓。” 花了很大的功夫,林三酒才控制住没有给他一脚、出出自己心里的恶气;叹了一声,她回头坐回了原处。 各组派出去的成员,在入夜的时候也都回来了。原本因为一口气清理掉了两个区域而表情喜悦的众人,在听见了运动装女人竟然趁虚而入了的消息之后,一个个的神色都纷纷难看了下去。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的。”林三酒一边叹气,一边解释道:“我们查过了,除了第三组之外,我们其余几个组都损失了号码牌;第二组丢了两张,第四组丢了一张,我们第五组丢了一张。” 在丢了号码牌的人中,只有45号还可以依靠人肉恢复体力,因此模样也最轻松;得知自己的号码牌也被抢走了的光头就不一样了——他气得一张圆脸涨红,一连骂了第四组十分钟,才总算被小橙给劝了回去。 虽然这一次林三酒也从那个运动装女人的脖子上抢下了一张号码牌,但是老实说,她根本就没有指望过那会是她本人的牌子。要不是46号催促了她几句,她只怕连找哈瑞问一问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然而哈瑞的回答,却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目前第一组人均吸收量为0,排在最后一名。” 林三酒茫然地眨了眨眼,在众人骤然爆发出的一阵欢呼声里,看向了46号。 此时离运动装女人逃脱,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的功夫;按理来说,她早就应该把自己的牌子换上了。然而此刻第一组的吸收量却依然保持在0…… 那么,莫非自己手上的这张号码牌,真的是她本人的?(未完待续。) PS: 打开页面,一下子被和氏璧淹没了……@蓝染紫的风格我已经大概明白了,一言不合就扔一个璧,这是什么样的精神!然而@silueta的风格我却不懂,一连三个璧是什么情况啊啊啊?看见你说是养肥开宰了,莫非这三个璧属于开宰前的仪式?我膝盖又软了……感谢的话听着太苍白,我去问问这附近的宾馆还有空房吗…… 谢谢嫣然小调、mikasayou、桥本汉子、南宫剑侠、幼儿园大姐大、红剔蓝飒、大紫魈儿、唯我朱雀、青青的幽藤、去你大爷真难取名字、帅破屏幕、呃呃和外星球等大家的打赏,以及飞天舞xx、四月辣妈、紫凝、流光浮影、tianbain、姐是男的、地狱三头犬的月票! 听说我文末的瞎bb也能换和氏璧,我从此抛弃了其余25个英文字母! 450 全员持平的大和谐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几个小组时不时地就会向哈瑞咨询一次各组吸收量排名;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林三酒每一次听见的答案,都是“第一组目前是最后一名。” 看起来,大家现在好像只要等着第十天到来就可以了——只不过在46号的坚持下,“清理温室”的行动仍然每一天都在继续。 “……假如她是故意不戴号码牌的话呢?我们放松了警惕、不再追踪她了,她却在第十天最后一刻把号码牌戴上了……到时你要怎么办?” 在46号嘲讽似的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其他人互相看了几眼,也都各自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的确还存在。 “为免夜长梦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凸眼珠,啐了一口后说道:“要我说,等咱们看见她时,根本也不用去费事找什么牌子了,直接杀了那女的了事。” 一边说,他一边重重瞥了林三酒一眼,仿佛觉得这一切麻烦,都是因为她没能狠下心来似的——然而后者却一点儿也没有在意,只是皱着眉头坐在原地,愣愣地出神。 “你发现了什么吗?” 46号走近了,长长的影子笼在了林三酒身上,这才叫她回过了神。 “噢,你们要出发了?”她抬头看了46号一眼——进入温室才几天的功夫,他就已经瘦下去了一大圈——把玩着手里的一张卡,林三酒皱着眉头说:“我一直在想她来抢号码牌时的那一幕……以及那个内奸的目的。” 那个运动装女人两次都从她的手下逃脱了,用的也都是同一种能力——但她却总觉得这两次并不一样。 假如能够察觉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的话…… “之前第一组始终保持着第一的时候,我也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现在第一组落到了最后,我反而有了一个想法。”46号沉吟着说道,“……其实仔细想想,不管第一组的运动装能不能藏身至最后一刻,其实都没有必要来抢其他人的号码牌,我们的号码牌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用的。那么她何苦要来这么一趟呢?很显然,她和那个内奸是想给我们造成一种错觉。就是‘第一组的号码牌到手了,0吸收量计划可以顺利完成’——那么可以想象,在最后一刻,只要第一组那女人和内奸一起戴上号码牌。那么大多数人都会落败。唯一一个符合逻辑的原因,大概就是内奸与某人有仇、或者有不得不杀死某人的原因了……所以那人才不择手段地要保证0吸收量计划完成不了。” “第一组的那个女人也就罢了,但是……且不说所有人都要把自己的号码牌交上来,那个内奸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戴上号码牌?”林三酒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而且你们已经把温室给清理了一半了。再过一阵子,那个女人就再也没地方藏身了……” 46号半晌没吭声,显然也还没有想通这一点;想了想,他低声问道:“一会儿该怎么办,你都清楚了吧?” 林三酒点了点头。 虽然目前的情况一团模糊、叫人仍然满腹疑虑,但由于大部队马上就要出发了,二人也不得不放下了话头。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在46号的建议下,这一次大家的号码牌都统一交给了林三酒,由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号码牌都放在一个袋子里之后。再将其卡片化;而她的“49号”号码牌,则交给了马上要出去清理温室的红衣男。 虽然第一组的运动装女人再次现身的可能性不大了,但二、三、四几组,这一次仍然都将自己组内战力相对较高的成员留了下来,分别是光头、热心肠的壮汉,以及第四组一个话很少的短发女性。 可是不管丢了号码牌的光头是怎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几人在等了大半天的功夫之后,视野范围内唯一的响动,仍然只有远方不断轰然倒下的植物。 在其他几人轻声交谈的时候,林三酒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盯着手里的一张卡发呆。 【扁平世界】上如今的图画,可以说是栩栩如生了——那一截从肩膀处就断开了的手臂,无论是光影、毛发还是结构,都像是出自名家之手一样的逼真。在那用途不明的一块空白格子下方。写着一段非常简单的介绍:“来自另一名进化者的部分肢体。就像壁虎断尾一样,将受困于人的肢体主动切断,从而为进化者本身提供一个脱身的机会。” 卡片上的描述,一点也没能给林三酒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叹了口气,她解除了手臂的卡片化——一条女性的臂膀登时便落进了她的怀里。 林三酒拎起胳膊,甩了甩。手掌顿时也来回晃荡了好几下;她想了想,还是没能想出两次遭遇运动装女人时,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下一秒,当哈瑞骤然响起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平静、传进她的耳朵里时,立刻令她浑身一个激灵——仿佛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林三酒带着几分迷茫和震惊,望向了另一边的光头。 “他……哈瑞他刚才说,”她咽了一下嗓子,干巴巴地问道:“……第二组56号死亡?我是不是听错了?” 光头一双眼睛圆睁着,似乎也没听懂哈瑞的宣告似的,压根没看向她;过了好几秒,他才回过头:“……哎、哎呀妈呀,56号死了?” 林三酒一颗心沉了下去。 56号正是红衣男——拿着她号码牌的红衣男。 ……他这一死,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号码牌也随着他一起消失了? 哈瑞的宣告声才刚刚一落下,远方砍伐植物的行动登时就停滞住了——“嗡嗡”的刀锯声停了下来,一棵才刚刚歪倒了一半的植物,也斜斜地停在了半空中;浓烟和火光仍旧舔\舐着空气,但看起来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显然,这对于在外面清理植物的大部队来说,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林三酒一把将怀里的女人胳膊给扔在了地上,“腾”地跳起了身——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飞速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再抬起头的时候。果然没过一会儿,就从她的视野边缘处出现了几个急速奔跑的影子。 留守在叶子上的另外三个人,一时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然而当那几个影子迅速接近了的时候,他们才有点儿吃惊地意识到。头一批急匆匆赶回来的几人,竟然都是第五组的。 46号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方,45号和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的47号二人紧紧地跟着他,几人身后还遥遥地追着另外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看样子。他们竟像是一路被追赶着回来似的。 光头几人意识到情况有变,也纷纷跳了起来;他们才刚一起身,林三酒已经跃向了空中另一棵枝叶,主动迎了上去。 “毁掉!” 目光才一落到林三酒的身上,46号当即大吼了一声。身后一直咬住他们的几个影子中,有一个猛然加速、眨眼就扑向了最后头的45号——45号一拧身,骤然一张嘴,立刻在她脸上开出了一个大得足以将人头都容纳进去的口洞——那个追兵登时被吓了一跳,叫了一声“堕落种!”,险些从叶片边缘滑了下去。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46号、47号二人已经冲近了。 “叫出那张卡!”46号又朝林三酒吼了一句——“毁掉!” 林三酒一个激灵,立即叫出了那个灰扑扑的小袋子;几乎是她才将刚一把袋子按在【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的刀刃上,刚才追逐着第五组的一行人也纷纷地追到了眼前。一看见袋子,他们便接二连三地都住了脚——为首的正是瘦高个,此时盯着袋子的神色,显得更加阴沉难看了。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他叫了一声,一双笼罩在浓黑里的眼睛,极不高兴地从第五组几人的身上一一扫了过去。“为什么要毁我们号码牌?第二组那个56号的死亡,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出去了十多个人,但却没有一个瞧见了红衣男究竟是怎么死的。只知道大家手里的紫色花数量却没变——瘦高个一肚子的迷茫和疑问,几乎都快忍不住了。 46号与林三酒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先别动之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瘦高个。 “什么关系?这话我还想问问你们。”46号凉凉地一笑。带着他特有的那种嘲讽语气,“到现在为止,你们难道还没发现吗?如果在我们这些人里没有内奸的话,第一组的那个女人,怎么会对我们的集合地点、出发时间都了如指掌?她之所以能够一次次地从我们手里脱身,56号之所以死亡。都是因为在你们之中存在一个内奸。” 众人一愣——包括从后方赶上来的光头几人,也都一时因为惊讶而住了脚。 “在今天出发之前,我和49号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内奸下了一个套。”46号冷冷地扫过了众人,“……也正是因为这个陷阱、以及这个内奸接下来的行动,才让我确认了一点:49号从运动装女人身上夺得的号码牌,果然是她本人的。” 人群里登时因为这句话而掀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 “在我要求你们将号码牌都上交之后,由于你们都必须亲眼看着才放心,所以所有人都瞧见了——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号码牌都装进了袋子里。”46号着重地咬住了“所有”二字,“……其中正包括运动装女人的那一张牌子。” “看见了这一幕的内奸,想必在那一刻非常高兴,以为49号只是一时没留意,把牌子都混在一块了吧?因此他——或者她,立刻想到了一个从49号手里拿回运动装女人号码牌的主意,也就是杀掉拿着49号号码牌的红衣男。”46号一笑,“……由于内奸和运动装二人是联手要胜出的,如今运动装的号码牌却被抢了,内奸肯定要负责给她找回号码牌,要不然,他们的联盟转眼就要断裂了。接下来的情况,如果按照内奸的计划,那么应该是这样的:49号突然间因为红衣男之死而失掉了号码牌。一定是惊怒交加的;在这个情况下,如果大家一起催促她交回自己的号码牌,那么在心如乱麻的情况下,49号很可能会出现疏忽。在一时没留意的情况下,被人趁乱将运动装的号码牌拿走。只不过那个内奸却不知道,才一听见红衣男的死讯,我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才急匆匆地赶回来。想叫49号把内奸和运动装的号码牌一起毁掉;只要毁掉了他们两人的号码牌,就可以保证所有人一起胜出了——只不过你们这些白痴,却以为是我们杀了红衣男,反而紧追着我们不放。” 瘦高个的嘴唇动了几下,与身边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过了好几秒,好不容易才终于消化了46号话里的信息量——在大家嗡嗡地商讨了一会儿是不是真的有内奸这个问题之后,瘦高个随即代表众人阴沉沉地开口问道:“……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内奸到底是谁了?” “很遗憾,暂时还不知道。”46号微微一笑。“不过我也不需要知道。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将这个小袋子毁掉就行了。运动装的号码牌,已经有了红衣男之死作为佐证;而今天在我们收缴号码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处于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上交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号码牌。如果这种情况下,还有人不愿意,我想那个人大概就是内奸了——不然的话,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大家一起胜出呢?” “可是……体力方面……”不知是谁嗫嚅着说了一句。 “离成长期结束只有四——哦,不,应该说三天多一点了。只要毁掉了这个小袋子。你们也不必出去清理植物了,只要在这儿一直休息到离开副本就好,对体力并没有什么影响。”46号放重了语气:“而且,一点体力和一条命相比。你们会选择哪个?” 试图反驳46号,实在是一件很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说现在众人也的确找不着反驳的理由——只不过要让他们狠下心点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46号显然有点儿不耐烦了。 就在他踏前一步、张开了嘴,叫众人以为他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身后的林三酒却忽然一按【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手中的布袋便立即像豆腐一样,连带着里头所有的号码牌一块儿,一起碎成了两段——竟然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碎块还没落地,便立即激起了众人一片惊呼;只不过号码牌碎都已经碎了,他们再说什么也晚了——在众人震天的嚷嚷声里,林三酒面无表情地收起了刀。 这样一来,第五组手上就连一张号码牌也不剩了,一下子吸收量就变成了0,与第一组一起排到了最后一名;在46号理直气壮的要求下,其余几个留守的人,也都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号码牌交给了他——毕竟现在第五组成了最希望全体胜出的,只有由他们来保管号码牌,才是最保险的方案。 自从进入温室里以来,第一次,所有人的吸收量都持平在了0上。 不管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有多少暗涌,但这个持平的局面,终究还是一路维持到了第十天的傍晚。(未完待续。) PS: 感谢前两天的和氏璧,让我又一次见到了畅销榜的风光……虚荣心现在特别满足…… 谢谢钥匙宝贝(因为懒所以把大家的名字浓缩了)、小肥鸟、mikasayou、去你大爷真难取名字(无法浓缩)、nnolivia(浓缩了怕你不认识)、大紫魈儿、徒吃鱼、桥本汉子、蜥蜴大人、松鼠蛋挞、左屏翊、林五个三、卓绝公子、青幽藤、迷迷、海棠等大家的打赏~!(好像并没少打多少字) 以及谢谢翼风云图、悠悠安然、侍书奴等大家的月票打赏!话说月票明明显示11票,但是系统里只有这三位的名字是肿么回事…… 451 反转 ……在进入第十天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发了疯。 46号虽然口口声声地说只要毁了号码牌,大家就可以安枕无忧了——但是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里看不见的焦虑越来越浓、越来越沉重,仿若实质一般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人出声向哈瑞询问一次吸收量排名;即使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这短暂的小小安慰也只能令他们放松上一小会儿。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的胜出已经得到了保障,但是在亲眼见到第一组运动装的死尸之前,仍然有那么一丝细微的可能性,足以叫所有人都葬身在这个温室里。 被这一丝可能性带来的不安所驱使着,从第九天开始,众人就自发性地陆续进入了温室,一边继续搜寻着运动装的身影,一边彻底地施行着46号的清理计划——连45号和47号也都参与了进去,反倒只有林三酒和46号,成天躺在叶子上休息,不管其他人怎么埋怨,两人连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温室里的植物终究经不起这蝗虫一般的砍伐,很快就被清空了,触目所及之处,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花盆和培养槽;众人集合的这一棵阔叶植物,成了最后硕果仅存的一棵,兀自在温室的一角中茂密生长。 ……只不过,仍旧没有人找到运动装女人。 当精疲力竭的众人回到了叶子上的时候,一个个儿的脸色看起来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的难看;46号这才不紧不慢地开腔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也许她拥有能够藏匿行迹的特殊物品或者能力呢?她有信心你们肯定找不到她,所以丢了号码牌也就干脆不再冒头了。” 从他的语气上,很难判断他这话到底是在开解众人,还是仅仅在说风凉话而已;只不过事已至此,再不安心也没有办法了——在一片抱怨、威胁、怒骂、祈祷的声音里,众人纷纷面色颓唐地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一决生死的七点钟。 过去几天的高强度体力活。对于进化者来说倒还可以承受;但是无时无刻不压在心上的死亡阴影,才是最叫人不堪重负的。一安静下来,过不了一会儿,就有人滑入了轻浅的睡眠里;其余还醒着的。也都各自闭上了眼睛养神。 林三酒抬头看了一圈,悄悄地站起了身,朝另一边的叶子处走去。 “你干什么去?”那个绑着马尾的小学老师立刻睁开了眼。 林三酒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点说道:“……身上太臭了,我想用水洗洗。在这儿不太方便。” 小学老师“哦”了一声,目光转了转,朝她点了点头,林三酒立即加快了脚步,跳下了叶子。 不远处正在低声交谈的光头和瘦高个,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也都没说什么——因为她跳下的那片叶子,和放紫色花的地方正好是两个相反方向。 不一会儿,从植物的下方传来了”咕咚咚“的水声。 这一个小插曲结束之后,叶子上就又陷入了寂静。连光头也不说话了。 说不上是因为焦虑,还是因为疲惫——或许二者皆有;众人面色麻木、闭着眼睛坐在一片昏昏沉沉的白光下,许久才会有人动一动。 当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死寂,被哈瑞打雷似的声音给骤然打破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惊了一跳——由于过度紧张而煞白的一张张面孔,带着几分呆滞地听着哈瑞宣布说:“……现在是成长期第十天六点五十九分,在接下来的一分钟结束时,将决出胜出者和败落者。” “现在开始倒数,五十秒。” 当众人还在消化着哈瑞的每一个字时,一个圆圆的阴影忽然从他们的头上划了过去。远远地落下了叶子;只是还没等有人看清楚那是什么,从另一边又猛地窜起了一道影子,如同狩猎的黑豹一样,裹着千钧之势扑向了光头。 光头被这突然的袭击惊得一震。慌忙之下就地滚了一圈,堪堪地避过了空中那道身影;一抬头,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人正是林三酒——林三酒的去势不变,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身后;光头浑身汗毛一乍,立刻明白了她的目标是谁,当即大喝了一声:“你干啥玩意!” 然而一时间根本没有人回应他。即使速度快得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但林三酒仍旧扑了个空——有了光头那极短暂的一挡,小橙脚下一蹬便远远地朝后跃了出去,踩在了叶片边缘上;一直到了这一个瞬间,众人才看清楚了对峙的两个女人—— ……以及小橙脖颈间,由于力道惯性而晃荡出来的一张号码牌。 “四十五秒。”哈瑞提不起劲地宣布了一声。 “这、这怎么回事?”光头瞪着小橙,喃喃的声音由于太过震惊,而被淹没在了其余人的惊呼声里。 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面上连一丝表情也没有,一眼也没有看他——因此此时林三酒以及另几个反应快的人,早已又一次地冲了上来——虽然大部分的能力和道具都因为“禁止使用武力”的规定而无效化了,但捆缚、捕捉性质的东西仍旧可以用;此时的半空中,甚至扬起了一张不知道属于谁的渔网。 只是这种种的手段,却仍旧都落空了。 不,也不能说是落空了,因为好几只手已经明明确确地落在了小橙身体所处的位置上——然而下一秒,她的身体却忽然分崩离析、竟拆成了无数块,直直地朝各个方向飞了出去。 “四十秒。” 几个一击扑空的人,差点因为惯势而没有稳住身子;就在他们喘口气站住脚的时候,两条裹在牛仔裤里腿,忽然平平地从两边一块儿一扫,登时将他们从叶子边缘上给扫了下去——唯独林三酒似乎早有准备,轻轻一跃就避了过去。 后脚跟才一落地,她立时一个加速就冲向了半空中那个连带着脖子和锁骨的人头;小橙的人头在叶子上一转,急急地躲了过去,号码牌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一扬——然而她的语气却轻松得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很好玩:“诶。我说,你怎么会早就防备起我来呢?” 林三酒冷着脸没有吭声,手一晃,便多出了一条【女奴的捆缚绳】。 “要靠那个抓住我。有点难,”小橙在哈瑞宣布三十五秒的声音里笑了,“更何况,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什么?” 所有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的人,都是一愣——“不好好看着紫色花。你们不怕它们被第一组的那个女人夺走吗?” 众人一惊,急急地一转身,果然发现那一片盛放着十多朵紫色花的叶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三十秒。” “看看你们的样子!”小橙哈哈大笑了一声,一张娇小的巴掌脸,在极致畅快的情绪下浮起了条条青筋:“真想给你们一块镜子,让你们也瞧瞧这绝望……” “二十五秒。” “谁绝望?” 哈瑞和46号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一齐打断了小橙还没有说完的话。 “如果你们在找花的话,我这儿恰好还有不少。”46号一边说。一边微微转了转身,向众人指了一下自己背后的一大捧紫色花——由于花朵太大,他一个人背不下,便由身边的47号也背着一半。 半空中那半个挂着号码牌的身体一凝,声音顿时尖锐地拔高了:“庆庆!庆庆!” “你是叫那个第一组的女人吗?”46号平静地问了一句,“她想偷花,这一点挺不好的。” “二十秒。” 随着46号回头拍了一下手,从他身后的叶子顿时跳起了一个人,“咚”地一下落在了他的身边——45号一张嘴裂得大大的,一排比常人更多、更密集的牙齿间。此时正紧紧地叼住了一个人头。 目光一落在那个人头上,第四组的几人登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在一头凌乱毛躁的长发下,运动装女人死死咬着嘴唇、怒目圆睁地瞪着45号——在她头颅下的断口处,此时正悬挂着一具手指大、四肢俱全的身体。似乎是不久前才刚刚从断口中长出来的,泛着新肉的红色。 “十五秒。” “话说回来,你和你这位朋友的能力也都挺有趣的。”46号不紧不慢地笑道,“我们早就发觉她的能力是壁虎断尾了,只是一直到最后才想到,她很可能是把头切下来、身体扔进温室下方了;只有一个头的话。你身后的背包就能装下了,也难怪我们找不到她——最奇怪的是,一有人碰到她,她肢体的生长就停止了呢。” “十秒。” “你把你同伴的头扔向了紫色花的时候,自然是不能给她戴号码牌的;如今她已经被捉住了,还有十秒钟就要和我们一起死了。”46号说起死的时候,语气就像是事不关己似的轻松:“……怎么样?你现在把自己的号码牌摘了,你和她都能活下去。” 在分解成了许多块之后,小橙身体的每一块都像是没有重量似的,在空中旋转、加速、跳跃的动作,轻盈灵巧得令人根本抓不住;然而她却借着自己几乎遍布了天空的肢体,将一连三四个人都推下了叶子,任他们吊在了花盆边沿上挣扎着——其中正包括了光头。 “……嗯,摘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没弄懂,”小橙挂着号码牌的胸腔猛然向上一冲,又避过了一个扑来的人;在哈瑞宣布了“七秒”之后,她才悠悠地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是我呢?” “因为手臂不一样。” “手臂不一样?” “对——第一次从这位庆庆小姐身上脱落下来的手臂,就像真正的壁虎断尾一样,成了一块没有生命也没有行动力的肢体;然而第二次她来袭击我们时,脱落下来的手臂却能够自主行动,还抢走了号码牌——”46号因为哈瑞宣布“四秒”的声音而顿了一顿,随即道:“很显然,两次的手臂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人的能力。当时只有你没反应过来,一个人远远地坐在另一边……你不是没反应过来,不能动是因为你的右臂当时已被分解了下来,借给了这位庆庆。” “连身体都打算随后抛弃的女人。先行断掉一条胳膊,当然不算什么。只不过你却没想到,49号已经发现了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哦,对了。说起49号,你没发现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她了吗?”46号在哈瑞的数秒声中一笑,“那是因为她一开始的攻击,是为了给我制造机会;而我说这么多废话,也是为了替她转移你的注意力。” “一秒。” 哈瑞的声音才刚刚落下。小橙的面色登时一变——林三酒的身影从一丛枝叶中猛然翻滚了下来,似乎正在与怀中的一个拼命挣扎的什么东西死死抗衡;当她抱着那东西一落地,所有人都看清了,她怀里的正是一只女人的右手。 “接住花!”46号急急喊了一声,一把将一大束花都扔向了林三酒;只要紫色花一挨着林三酒,那么右手被她碰着的小橙立刻就会死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哈瑞的声音响了起来:“时间到。目前第二组人均吸收量排名第一,其余所有组并列最后。” “哈哈哈!”小橙高声笑了,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我太喜欢这个副本了啊!谢谢你们临死还要上演这么精彩的一幕……噢,人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我发现49号设下的陷阱时。就顺水推舟地杀了红衣男,原本我还以为不会再有比那个还令我激动的反转了——哦,真是没想到啊!” 几乎是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浑身发冷,颤抖着,连动一动手指也不能。 紫色花从林三酒的身边擦过,落在了她的脚旁。46号朝47号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快步走向了林三酒身边,将自己背后的紫色花抽出来。举在她的身边——还差几个厘米的距离,紫色花就要碰着林三酒了。 “你们还要干什么啊?成长期结束了,碰着我的右手我也不会死了——反倒是你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是绝对会死的呢。别以为你们还有机会参加下一轮。”小橙笑得完全不能自抑了,肢体纷纷地飞回了躯干上,迅速再次拼接出了一个人形来;唯有被林三酒死死按住的右手还没回去,只是她好像连反抗也懒得了——毕竟按住她手的人马上就要死了。 只不过哈瑞接下去响起的一句话,却立刻令她呆住了。 “……这样你们就了解了吧?” “什、什么?了解什么?”小橙愣愣地移过目光,这才发现林三酒和46号二人脸上。虽说没有笑容,却也绝对不是即将要死之人的神色。 “了解了,谢谢你的演习啊,哈瑞。”林三酒稳稳地按住了右手,抬头朝空中喊了一句。一转眼,她看着小橙青白交加的脸色,笑着说道:“……你不会以为我刚才是真的去洗澡的?借着水声,我才好要求哈瑞将七点整时会说的话,提前十分钟说一次——时间太早了,我也怕你察觉不对。老实说,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我就要动用强硬手段了;不过还好,你很顺利地被骗了嘛。” 小橙呆呆地望着她,一张嫣红的嘴巴张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离七点还有九分钟。”46号嘲讽似的笑了一声。“说真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想让你得知自己受骗之后再去死呢。” “等、等一下!”场中骤然爆发出了一男一女同一时间的呼喊声——众人一转头,发现光头不知何时爬了上来,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叶子中央;而另一个凄厉的女声,则来自45号牙齿间的人头——在发现光头冲了上去之后,这个叫庆庆的才颤抖着闭上了嘴。 “别杀她,别杀她!”光头冲到了林三酒跟前,似乎还没有从这一打击里缓过神来;一手指着小橙,他一边道:“只要我把她的号码牌拿下来就行了吧?这样大家伙吸收量都是0,持平出局,没有人有损失……” “你现在还护着她?”46号皱起了眉头。“虽然你同为第二组的,她胜出你也死不了;不过她做这些事可没有想到你——第一组因为只剩下了一个人,才被哈瑞安排成了第一个进入温室的;你们组有足足八个人,却第二个进了温室,你没想过为什么?” 光头怔怔地一转头,似乎没明白。 “因为你们七个人,随时都会被组里的一个人推下火坑,单看她需不需要罢了——比如说红衣男。”46号凉凉地说道。 “你说那些玩意儿,我不知道!”光头似乎也发了狠,走到小橙身边,一把拽下了她的号码牌,朝着众人喝道:“但我知道她要是没有不得已的原因,不会杀人——总而言之,牌子我已经拿下来了,看在我一直帮了你们第五组不少的份上,别杀她!要是你们还不放心,我就给她捆上!行不行?” 光头的的确确一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46号转头看了一眼林三酒,似乎已经没有了半点兴致:“……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林三酒瞥了一眼光头,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小橙。 女孩子紧紧地咬着嘴唇,也说不上来她是在忍着害怕、忍着紧张,还是在忍着笑。 “我的能力不能卡片化活人,”想了很久,她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卡片化她的右手。如果可以,我就让她活着;如果不行,那么即使你再怎么求,也抱歉了。” 光头嘴唇一颤,白着脸点了点头。 林三酒将手放在了那只被自己已经压得没了血色的右手上,【扁平世界】一发动,右手登时便消失了。(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写得挺高兴的,当我发现坑填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是这个字数了。话说人真是不能偷懒,我忘了几时看到书评区有人猜内奸是小橙,当时心里一惊;赶紧点进去一看,原因居然是因为就她有名字……我想了想,再给别人安名字好像已经晚了,拉倒吧。 对了,我就知道蓝染紫上次是在骗我,这又不声不响一个和氏璧,被这壕气震懵圈……你为啥对我这么大方?宾馆说没房了,咋办。 谢谢坚挺爷、augustmilk、咪阿嗷、桥本汉子、唯我朱雀、蜥蜴大人、夜千沉、mikasayou、肥鸟、水怪之猪等大家的打赏,悲哀的大熊、滕宝宝、celiagreen等大家的月票!话说月票的评论你们那儿有吗,为啥我这都不显示月票了? 452 杂草一样的生命力 “恭喜大家,经历了三个时期的种种考验,终于成功地全部成熟了。” 或许是因为满满一室的植物都被砍伐干净了,哈瑞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好像在背台词似的麻木:“……在经历了三期以后,想必你们也发现了,只要诚心信任,共同合作,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的确,在哈瑞农场副本中,每一关都有不伤人命、一起过关的办法——虽然明知道哈瑞并没有嘲讽的意思,林三酒还是感觉到自己脸上一阵发热。 相比大家一起生存下来的局面,眼下这样的情况实在算不得好;五个组一共四十人中,竟然只有十多个活了下来。 “从某种角度而言,哈瑞农场还真是为了帮助进化者而设置的呢……”她低声对身边的46号叹息了一句。 “并不尽然。”看不清楚46号刘海下的表情,只听他凉凉地说道:“真想要帮助进化者的话,完全不必设置出这种规则来。” 林三酒一怔。 “正是因为太清楚人性了,知道人类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互相信任,所以这些规则才像是故意戏弄我们一样,给我们留出了一条看似是希望的坦途。然而你也看见了,”46号低低地笑了一声,“……比起信任一个活着的陌生人,我们宁愿相信他的死尸。今天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此时众人围坐成了一圈,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离开温室的那一刻;46号的声音虽然轻,却仍然清晰地飘荡在了空气里。 “不,”林三酒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正是因为我身边的很多人——” 只是她的这句话还没能说完,便被哈瑞轰隆隆的声音给打断了。 “现在你们作为一棵植物的历程已经结束了,想必大家都因为体力充沛而感觉焕然一新了吧?” 早早失去了号码牌,又因为提心吊胆、一刻也没敢停止清理温室的众人,彼此看了看。发现除了46号和林三酒之外,大多数人此刻都是一脸菜色。 “接下来要离开农场的办法,可能会有一点复杂,希望大家仔细听我说。” 众人立刻面色一整。纷纷坐直了身体——林三酒无意间扫了一眼,发现只有小橙一手托着下巴,好像百无聊赖似的把玩着手里的一颗石子。在她身边,庆庆的断头下,一具鲜红的肉体正在慢慢地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达到正常人体的大小了——似乎是也觉得自己这样赤\裸在众人眼前不大好,她的头颅低声对小橙说了点什么,后者一脸无趣地用自己的独手从背包里翻出了几件衣服,扔在了庆庆的身体上。 “你们一定很好奇这深渊里究竟是什么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玩过赌场里的‘Bounce’游戏?”哈瑞忽然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头来,“那是一个排列分布了许多小障碍物的弹珠机,你从入口处扔下一个小球,小球在滚落时,会被随机性地一路拦截阻挡,最终会从不同的出口落下来。” 随着他解说的声音,林三酒好像听见从自己脚下的黑暗深渊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机械转动声——但是再仔细一听,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沉静。 “想要离开农场,最后一步就是跳入这一片深渊里。”哈瑞的这句话,激起了许多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别担心,现在你们跳下去也不会死了,因为你们就像是小球,会被深渊中的通路给领向不同的出口。农场的出口一共有三个,最终从哪里出来。全看运气。”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从现在开始计时,三分钟后请务必全员离开温室。” 虽然哈瑞没有说明不离开会怎么样,但是显然也不会有人愿意留下来冒险。 按照以往的特性来看。这一次的“Bounce”应该也不会那么简单——否则哈瑞也不会用上“运气”二字。 众人纷纷骚动了起来,有站起身走到了叶子边缘,伸长了脖子朝下看的;有不住拿一双眼扫着46号和林三酒、想看看他们从哪跳的……第三组那个壮汉,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副本了,眼睛一闭,竟直接就从叶子上跃了下去——众人纷纷凑过来看了一会儿。入眼的却仍然是一片茫茫的黑暗,一点声息也没有。 小橙站起身,走向了林三酒,一张巴掌大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你现在可以把我的手还给我了。” 林三酒抬眼看了看她身后如影随形的庆庆,以及几步远外眼巴巴看着小橙的光头,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给堵着一样不舒服——但是顿了几秒,她终究还是叫出了一张卡。 才一解除卡片化,女人手登时便飞了起来,“啪”地一下,接在了小橙的断臂上。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就在对方转身要走的时候,林三酒忽然叫住了她——她有意提高了声音,希望光头也能听见:“你跟她又是早就认识的吗?” “对啊。”小橙懒洋洋地一耸肩膀。她不知何时将自己的头发放了下来,柔软慵懒地披满了一肩;仅仅是这一点不同,却叫她看起来仿佛判若两人:“……我和庆庆从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大概是这个原因,我们连能力都很像呢。” 一边说,她一边朝身后转了一下眼珠——她显然早就知道光头在不远处紧张地听着她的每一个字了。 “至于为什么……”说到这儿,小橙慢慢地笑了一下,朝林三酒走近了两步,将一张小脸凑近了——白嫩得像豆腐似的皮肤,随着她的笑容泛起了光泽。 “……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小橙拉长了尾音时,听起来还隐隐有些脆生生的娃娃音,仿佛仅仅是个娇俏的女孩子而已。 “从末日以前,我就觉得好无聊了。什么事情都无聊,东西好吃也只是好吃那么几分钟;电影好看也只是好看那么一两个小时。等这些东西结束的时候,人生啊,根本就变得比之前更空洞无聊了……” 不仅仅是林三酒——周围还没有跳下叶子的人,几乎都朝她望了过来。 “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样支撑着自己,上完学上班、结完婚生孩子的。我根本想不出来。这些事情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小橙说到这儿,忽然露出了一个笑——仿佛她能够感知到光头的神色变化一样:“即使是末日来了,我也只是兴奋了那么几个月而已……不过还好,就在我以为这种永恒的无聊要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我找到了好玩的事——哪怕是结束了,我也能够一遍遍在心里回味的事。” 林三酒慢慢地冷下了神色。 “没想到你们这些无聊的人,在发觉自己生命要即将消失的时候,竟然能够迸发出这么精彩有趣的反应——一开始,你们第五组的绝境就是我一手制造的。我还想谢谢你们。制造了好几个逆转,让这儿没有那么无趣了。”小橙咯咯笑了一声,好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转身抬步就走:“……接下来,就让我试试我的运气吧。” “你不必试了。” 从她身后,响起了高个儿女人冷冷的声音。 就在小橙脚步一顿,想要转身的时候,一股厉风已经当头扑至,牢牢地将她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下——林三酒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她留在这个副本里。因此手上开的是【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即使小橙想靠分解肢体避过一击,她也要务必叫她粉碎成再也拼凑不起来的一地残渣。 林三酒的双手果然顺顺利利地按在了柔软的肚腹间——下一秒,轰然炸开的血肉就像暴雨一样,兜头就淋了她一头一脸;46号朝叶子边缘忙避开了几步,依然染上了半身血。 ……然而炸开的,却不是小橙的肚腹。 “你快走,”庆庆咳了一声,艰难地喘着气朝小橙道。她从胸口以下的肢体,都成了一地的碎肉和血沫,两条被炸得脱离了躯体的下肢。还兀自在叶子上一跳一跳地:“我一会儿也……” 她的一句交代还没有说完,小橙已经骤然分解成了无数块,像数道流星一样,一齐一头扎下了叶子——林三酒被庆庆这一拦。再要追的时候,却已晚了。 “马上要到三分钟了,还请大家抓紧时间。”就在这时,哈瑞恰好宣布了一声:“……过后还留在温室里的人,会被视为成长期的败落者。” 还停留叶子上的人不由俱是一惊;此时没有选择、也看不出什么蹊跷,为了离开副本。大家也只好陆陆续续地跳了下去——46号冲了上来,一把拽林三酒的胳膊喊了一声:“别管这些人了,走吧!” 来不及去想她应该拿庆庆怎么办,也没有时间再转头去看看光头的反应了,林三酒只得跟了上去,脚下一蹬,身体紧接着悬空而起——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扑过,重力将她直直地朝深渊底部拽了下去;一眨眼间,她的视野里便只剩下了一片茫茫的黑暗。刚才跳下来的小橙、一起跳下来的46号,以及叶子上的其他人,都消融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无迹可寻。 就在林三酒几乎错觉自己要这样一直落下去、直到摔死的时候,身体猛然重重地砸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朝另一个方向弹了起来;她还没从刚才那一下撞击造成的疼痛里缓过气来,紧跟着又被什么给一拍,笔直地落了下去。 没想到这个Bounce毫无花巧,真的将人当作了一颗颗弹珠! 接连被砸上了好几次之后,林三酒也掌握了一点少受一点罪的经验:她抱住双腿,缩成一个球形,每当感觉下方有阻拦物出现时,她便会用脚尖一点、再一滚——就像一个真正的球一样,她所受到的冲击力顿时小了很多。 就这样一路摔落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白光。 前方就是出口了——这个念头才刚从林三酒的心里闪过去,那一点白光骤然大盛,仿佛也在迎面扑上来一样,瞬间吞没了她。 ……当她再一次感受到外界的天光时,已经被困在副本中长达一个月的金三角犹豫了一瞬,这才好像有些迷茫似的眨了眨眼,目光从身边扫了过去。 碧蓝得惊人的天空里。漂浮着几丝细细的云。残破漆黑、但仍然勉强站立着的高楼,在一阵阵清风里看起来似乎马上要被吹倒了似的;林三酒怔怔地一转头,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一条街的街口处,头上一道拱门上正写着“杂草”两个字。 不知道在她之前出来的人是不是已经走了。还是自己是头一个出来的——林三酒转了几圈,始终也没有看见别人。 小橙呢?46号呢?莫非他们都死了? 就在她提起了一颗心的时候,只听身后的拱门处忽然传来了“啊”的一声;林三酒急急地一扭身,正好看见46号从门后的虚空之中露出了半个身体——他似乎被身后的什么人给撞了一下,二人一块儿从空气里滚了出来;47号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朝一脸不高兴的46号连连道了几句歉。 或许是看在成长期一起战斗过的份上,二人在瞧见林三酒以后,也都一起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然而在接下来的好几分钟里,却没有人再出来了。 “看来45号是走错门了。”46号轻轻地说了一声,并不很感到遗憾的样子。“这个门是杂草,我们反而生还了;看来另外两个门应该是‘稻谷’、‘蔬菜’之类的……也对,成熟了以后的植物,按理来说就归农夫所有了。” 林三酒浑身一凉:“所以说,这个副本其实还是一个陷阱?” “……看来你我的运气都还算不错。”46号瞥了她一眼。嘴角勾了起来:“既然副本结束了,我们也该就此告别了,我先走了。” 顿了顿,他忽然说了一句有些意味深长的话:“……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林三酒一愣,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46号已经干脆利落地一转身——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高楼废墟之中。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47号倒是还没走,“我倒是希望能跟你一起搭伴。毕竟我们也算知根知底了……” “的确算是知根知底。”林三酒冷冷地打断了他,叫47号不由一愣。“……比如说。我很清楚你是一个捕食者。” “什、什么?” “别装了,”林三酒有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不管你是不是这样称呼你自己的,但是你是以进化者和堕落种为食的吧?之所以一直清醒着。是因为在进入副本前吃了堕落种吧?这点事,我、45号和46号早就发现了。”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47号结结巴巴地问道,脚下不由退了两步。 “你被武术背心抓住的时候。”林三酒没有看他,“你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是因为只有这样,你脸上那些不属于人类的横生肌肉才没机会显露出来。可是当你被掐住了脖子的时候。你脸上所有的肌肉都根根浮凸分明了……废话也说得够了,你如果在十个数内从我眼前消失,我就看在副本的份上留你一命。” 47号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几乎没有多加考虑,转身就飞奔而逃。 在他也彻底不见了之后,林三酒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地等了半晌,这才忽然轻轻地出了口气。 也有一会儿了,小橙和庆庆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大概两人是真的死了。 想了想,她转头找了一圈,抬步朝当时季山青告诉她的那一栋楼走去。(未完待续。) PS: 今天更得早,是因为明天要更得晚,不要管这个逻辑哪里不对了。明天朋友请我去吃自助,诶嘿嘿,放心,我会尽量活着回来的! 刚才开页面突然发现nnolivia给赏了一个钱罐,哎呀好高兴~原本以为周末都没人了,原来还是有~啊哈哈,明天登榜又有望了? 谢谢嫣然小调、桥本汉子、海棠晕娇、水无月千梓、雪蛋、猫吉祥、大紫魈儿、蛋孙、大爷、蜥蜴、KRAY鸭鸭等大家的打赏,诱惑D旋律、幽灵无心、太阳雨夏的月票!我就奇怪了,评论区是不再显示月票了吗?我只能从本书月票那里看见三个人…… 453 酒气熏天的信息来源 季山青当时跟她约好的碰面地点,就在离哈瑞农场不远的一栋商用大厦里,从“杂草门”慢悠悠地走过去,只怕也要不了十分钟—— 然而林三酒已经在夜幕下转了快两个小时,来来回回地从哈瑞农场门口经过了十多次,却始终也没有见到当初的那栋大厦。 “难道是我记错了?” 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那栋大厦大概是在末日来临前才新建成不久的,因此虽然瞧上去污糟破败,但总体状况还算不错;更何况,她自己也在大厦里呆过一个星期,明明记得那栋大厦就在这里—— 然而此时在大厦原本的位置上,却只是一个门窗破碎、幽暗脏污的店面;店后面是一片积盖了厚厚黑灰的停车场,无论怎么瞧,也没有大厦曾存在过的丝毫证据。 要不是来自于精神分裂的症状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林三酒真要以为自己看见的都是幻象了。 ……不可能有错的啊? 想了想,她一咬牙,干脆决定冒个险。 “季山青——!”她抬高了嗓音,高声呼喊着,“季山青,你在哪里!” 女性悠长清亮的声音,在林立的高楼与废墟之间回荡着,在一片片楼墙上撞击出了隐隐约约像是“季山青”几个字的回音;只是林三酒侧耳听了一会儿,直到她自己的声音彻底消失,夜空中也没有传来一丝回应。 ……季山青似乎突然失踪了。 如果说她对于“分离”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的话,那么跟季山青的失散,可以说是叫林三酒万万没有料到的——他明明是自己的礼包啊! 更何况,他这个人又谨慎又聪明,没有必要的话,在等待过程中他也绝不会离开大厦的。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都是一个物品才对……”林三酒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他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呢?” 更重要的是,当她从这个世界传送走的时候,季山青还会跟着她一起走吗? 季山青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因此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如果他跟一件物品完全等同的话,那么还不如早把他卡片化了算了呢……有几分焦躁地直起身子,林三酒在楼群之中又找了几圈,然而仍然什么人也没看见。 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在陈年的碎木、砖头、垃圾和尘土里,她没有看见任何新鲜的血迹,或者是干净的衣服碎片——而且,林三酒并没有收获任何“奖励”。 ……不过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把礼包给“弄丢”了的关系。 ******。 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以后。林三酒发现自己又一次不知不觉地走回了那家店前。 因为墙面裂开了一条深缝,挂在墙上的招牌已经脱落了下来,一半都砸碎在了地上、堵住了大门,目光所及之处都被厚厚的脏土给一律盖成了灰色,连本来是卖什么的都看不出来了。 盯着这家店犹豫了一会儿,林三酒朝前走了几步,一把掀开了招牌——半个招牌“哐当”一声拍在地上,扑地激起了漫天的尘土;一手捂住了口鼻,她抬步走进了店里。 里头的情况,看起来比外面更要糟糕。半边房顶塌了下来。压住了唯一的窗户,连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叫店面内部只剩下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一股浓浓的、熟悉的臭味里,林三酒叫出了【能力打磨剂】;银亮的光芒扑满了半个房间,顿时令她失望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望些什么,但显然,入眼的这一排排摆着烟酒、茶叶的架子,对她而言没有半点意义。 忍住了一瞬间浮起来的焦虑,林三酒掉头就走——然而刚走了半步,她就猛然止住了脚。 ……因为店里太臭了。 她转过身。慢慢地走向了面前的柜台。 未拆封的烟酒,还不至于发出这种臭味;这种气味,分明就像是一个人喝了太多酒、抽了太多烟后,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的、厚重刺鼻的臭气…… 林三酒伏在柜台上。一边低头朝柜台后看去,一边举高了手里的【能力打磨剂】—— 大概是猛地一下被明亮的光芒照上了眼皮,地上那个蓬头垢面、一身脏污、看起来简直跟死人差不多的流浪汉,忽然“唔”了一声,紧紧皱起了眉头,眼睛也没睁开地把脸侧了侧。 而这家店里的臭气源头。显然也是这个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清理过自己的流浪汉——他身边扔着一地各式各样的空酒瓶、香烟盒,看起来都是现从店里找出来的,留下了好几排空空如也的架子。 林三酒心中一喜,将光芒凑近了些,忙叫了一声:“喂!你醒醒!” 流浪汉再一次发出了被打扰后极不高兴的咕哝声,一边伸手在屁股上挠了挠痒,一边翻了个身。 这样大大咧咧、毫不设防的人,居然还能在末日世界里活着,这真叫天天活在战斗警戒里、仍然总是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林三酒有点嫉妒——她提高了声音,冲着那人猛喊了一句:“醒醒!你的酒来了!” “啊,什、什么酒?”醉汉立即抬起了头,眼皮半闭着,头也一晃一晃地,似乎眼前的视野还在旋转:“你给,给我。” 难以想象,竟然有人会让自己在危机四伏的地方醉成这个样子。低低地骂了一声,林三酒用【防护力场】包住了手,干脆弯腰下去,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脖领子,将他从柜台后面拖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都已经被拽到外头来了,那人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应该生气似的,一挥胳膊,打算拍落林三酒的手:“……放开我!” 这点力道打在林三酒手上,恐怕还没有一只苍蝇来得重。 就在她毫不在乎地一抬眉毛,打算将他继续拖出这家店时,林三酒只觉自己手上的【防护力场】突然颤抖了几下;就像是电力即将用尽时的手电筒一样,【防护力场】竭尽全力地闪了几闪,就啪地一下灭了——伴随着它的消失。她的右手顿时被一阵寒冷的软弱无力感给吞没了。 林三酒条件反射地狠狠一推那个醉汉,立刻收回了手——带着几分惊怒仔细看了一眼,她发现与身体的其他部分相比,自己的右手明显苍白了一截;此时手背上一条条青筋浮凸。仿佛正因为得不到血液的滋养而嘶叫着。 “一,一,咦?”醉汉试了好几次,才算发对了一个询问的音调:“……没吸到多少啊?啊,算、算了。”他一摆手,又咕咚一下栽了回去,声音也因此被淹没了一部分:“……我的厉害,就别来烦我,你的右手里很快又会重新充血……” 他这话倒不假——林三酒能够感觉到,急速流往右手的血液此时正呼呼地冲刷着血管;在她有几分余悸的目光里,右手重新渐渐地恢复了血色。 这个人的能力…… 林三酒戒备地看了一眼像条虫子一样伏在地上的男人,又四下扫了一圈。 刚才因为发现了一个活的线索而有些太高兴了,以至于她竟然没有意识到,地上所有的这些空酒瓶子。没有一个的封口是打开过的。 刚才她的行为,似乎确实也有些唐突。 林三酒退后了两步,远远地蹲下了身子,朝那醉汉放缓了语气:“……我并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找你打听一件事。” 软趴趴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双迷离而没有焦点的眼睛——眼睛和鼻子大概是她唯一能看清的东西了,对方脸上其他的部分,都被又脏又长、浓密纠结的头发和胡子给挡得严严实实。 “你在这家店里呆了多久了?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吗?”林三酒语速很快,只是越说越不太确定对方理解了她没有,“……你进来的时候。这附近有没有一栋深蓝色的大厦?这个对我很重要。” 醉汉“咕啊”一声打了个嗝,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在她满怀期待的目光里,他掏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烟、叼进了浓密的胡子里,随即打亮了火机。 “我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随即直直地朝她的方向吐了一个烟圈,有些口齿不清。“……这位,呃,算你是小姐好了;在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我宁可先完成我的另一个人生目标——毕竟它看起来更有可能发生。” “什、什么?”林三酒一愣。 “……死于酒精中毒。” 这话一说完。醉汉仰面就朝后倒了下去,当地一下砸在了地板上——一点也不觉得疼似的,他还徐徐地吐出了又一阵烟。 林三酒腾地站起身,心里已经燃起了一股火。 醉汉叼着烟,躺在地板上举起了一只手,朝她挥了挥:“……噢,这就要走了吗?拜拜。” 对于这么样的一个人,恐怕谁看了都会头疼的。 果然,那个高个儿女人原地顿了几秒,随即就响起了她的脚步声;在这逐渐走远了的声音里,醉汉懒洋洋地吸了一口烟,只不过不等含在嘴里的烟吐出来,他就皱了皱眉头。 这脚步声有点儿怪——那女人不但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走几步就停一下,还伴随着一点说不上是什么的杂音…… 醉汉咂了咂嘴,万分不情愿地将自己如同千斤重的头给抬了起来,随即就傻住了。 “你、你在干什么……?” 在他被酒精给浸染得朦胧模糊的目光里,站在不远处的林三酒朝他露出了一口白牙。 “你是什么意思?”林三酒歪了歪头,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她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她把手放在了一个柜子上——几乎就像是错觉一样,那一个顶着天花板、装满了各种洋酒的柜子就忽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连嘴里的烟都掉了,醉汉扑腾着手脚爬了起来,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从来没有瞪得这么大过:“啊……你、你……” “像你这么热心,”林三酒咬着牙,笑着一边说,一边又把手放在了另一个柜子上:“又这么乐于助人的先生,我是不忍心让你死于酒精中毒的。这些东西,就由我保管好了。” “不、不要,”醉汉踉踉跄跄地扑了上去——不是冲着林三酒,却是冲着酒柜去的:“至少不要收了我的波本啊!” “什么是波本?” 林三酒一歪头,手下一动,酒柜瞬间消失了;醉汉收势不住,一下子就“咣”地撞在了墙上。不等对方从墙边爬起来,她已经加快了动作,几个眨眼之间,就已经在清空了整家店面,迅速地退到了门口。 “啊?”醉汉迷迷瞪瞪地看了一圈,即使只有一双眼睛,也展现出了他的悲痛:“茶叶?你就给我留了茶叶?” “哦,好像是。” “你,你……你根本不抽烟、也不喝酒吧!” “对啊,”林三酒一耸肩,“我打算把酒倒了,瓶子用来装别的东西;烟嘛……扔哪条河里就行。” 她这句话仿佛比鞭笞还要令人痛苦一样,醉汉弯下腰,“嗬嗬”缓了几口气,这才认输了似的摆摆手:“……行行行,你要问什么?” 这个态度还算叫人满意——林三酒点点头,走出了大门:“出来说吧。” 简直像痛恨着新鲜空气一样,才一走出门,肩膀上刚一洒上月光,醉汉顿时发出了嫌恶的一声来;然而下一秒,他却忽然愣了一下。 “怎么了?”林三酒一直在抱着胳膊观察他,此时不由心中一提。 醉汉没应声,反而先四下看了看。 “我……我这是在哪儿啊?”他使劲挠了挠胡子,随即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我怎么不记得这附近是这样的……难道是我真的喝了太多酒了?” “远处那一片绿色,是个副本——哈瑞的农场,你有印象吗?”忍住了越来越快的心跳,林三酒轻声问道。 “不可能,”醉汉立刻摇了摇头,“我以清久留的名字发誓,我在进这家店的时候,这附近绝对没有副本。”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沉。 ……大厦和这家烟酒店的位置,被人调换了。(未完待续。) PS: 说句不太要脸的话,虽然这文bug不少,但是该交代的线索我都交代过,没交代的就是还没写到……信息量较大,如有疏忽造成困惑,请牢记作者是无辜的。 继评论区不显示月票、让我得罪了一大波(注意用词)月票党之后,今天后台又不显示打赏了……仔细翻了一下书评,啊哈哈哈仿佛肚DUMDUM又给了我一个和氏璧嘛!唉呀妈呀高兴,泰迪之血熊熊流淌!谢谢打赏,我定以泰迪报天下。 谢谢咪阿嗷、蜥蜴、松鼠家的蛋挞、我的钥匙呢宝贝、嫣然小调、mikasayou、懒懒懒死了、桥本汉子、唯我朱雀、大紫魈儿、]我银俺嫁、狲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流紫熏衣、我是一只小小鸟2006、草莓等价的月票!27票只能看见三个人…… 454 Velve @@“……假如我早知道有朝一日我还要走这么多路的话,还不如当初就让那个********咬死我算了。” 在灼热耀眼的日光下,伴随着林三酒迈出的每一@@ 455 清久留的真面目 如果不是见识过那一片红色天鹅绒,光看矮个男人的身手,林三酒根本想不到他竟然也是一个进化者。 力量、敏捷、动态视觉……这些对任何一个进化者来说都已是常规配置的能力,矮个子男人几乎哪一个也没有;就算叫他跟一个没有进化的初中生打一架,只怕谁胜谁负也是悬在风里的谜团—— 然而林三酒不但拿他没有丝毫办法,甚至还差点几次遭到不测。 再一次急急地朝后跃出之后,这一次她没有保持住平衡,顿时咚地一下摔在了地上;生怕身后的攻势会借此追上来,林三酒忙打了一个滚,这才跳了起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死死地盯住了空中的那片红天鹅绒。 完全展开的红天鹅绒,足有几十米宽、两层楼高,的确大得如同舞台幕布一样,将面前的天空彻底包裹成了一片顺滑的柔软梦境。暗红色的光泽,顺着天鹅绒的纹理而轻轻闪烁着,只是看一眼,就能令人感觉到它入手时那不可思议的丝般触感。 林三酒非常清楚它那美妙的手感。 事实上,她刚才就是险险地才从那美妙的手感之中逃出来的。 “你以为这是我的特殊物品啊?”孩子似的童音“咯咯”地笑了一声,矮个男人硕大的额头下,因为他的笑容而密集了许多条纹路:“……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什么300路,也真是一个好东西;嗯,等我问完了话,我就不客气了。” 林三酒顿时冷下了面色。 她刚才试着问了一句“你听说过300路吗”,想先冻结掉这块棘手的天鹅绒——只是这一次却不灵了。 她的话才一出口,那片红天鹅绒忽然无风自动地一展、又一卷,即使它卷向的空中什么也没有,也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它停下了动作的时候,矮个子男人若无其事地一笑,耸了耸肩膀。 “真可怜。你不会以为我的能力只能够吞没实体吧?”他“啧啧”了两声,似乎并不打算多解释自己的能力,突然一指林三酒喝道:“闭幕!” 又来了! 林三酒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转头就逃——身后的那一片红天鹅绒却以比她更快的速度笼了上来。在她身上、眼前都投下了一片暗红,迅速包裹住了她的去路;感觉到那融融滑滑的触感即将要碰触到自己了,她猛然一咬牙,立即沉入了“纯触”状态,手掌同时向后一推。 从黑泽忌那儿学来的一股气流漩涡登时从她手掌中扑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红天鹅绒上,将整块幕布给击得朝后一抖;虽然红天鹅绒随即一合就吞没了这个小型漩涡,但也给了林三酒一个宝贵的逃脱机会,叫她总算从天鹅绒的包围中脱了身、迅速地跃上了街旁的一栋小楼楼顶。 喘了一口气,林三酒现在焦虑得只想骂人——她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对手! 不管是【你听说过300路吗】、【龙卷风鞭子】,还是画师、【Howtorender】,她一路倚重的这些特殊物品,在面对红天鹅绒的时候没有一个能发挥作用的;不管使出来的效果有形还是无形,在被这块诡异的布一卷之后,就统统销匿了踪迹——在连【Howtorender】都差点被天鹅绒给卷进去后。她就再不敢用特殊物品了。 而在她的能力中,【扁平世界】不能卡片化别人的能力,首先便出了局;两个【一声叮】也必须要用手碰到对手的身体才能起效——然而有一道红天鹅绒拦着,只怕不等林三酒碰着矮个子,自己就先要被幕布给卷进去了。至于老鸭和金手指,那真是提都不用提。 ……所以在纠缠了几分钟之后,林三酒带着几分憋屈地发现,自己竟然只能够用气流漩涡来将红天鹅绒震远一点而已。 “老实说,”在幕布又一次朝她席卷而去的时候,矮个子男人悠悠哉哉地说道:“像你这样能坚持超过两分钟的人。我也就遇见过三……不,加上你是四个。你知道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吗?” 又打出了一个气流漩涡后、来不及转向的林三酒,一脚将屋顶给踢碎了,任自己直直掉进了楼房里。自然根本没空回应他。 矮个子叹了口气。 “全、部都被我的能力吞没了啊。你说,你还挣扎个什么劲呢?” “轰隆”一声,楼房的墙壁像是安了个炸弹似的,从里头骤然被打碎了;喷薄而出的碎块和齑粉中,林三酒狼狈的身影猛地冲向了远处。 对上这块红天鹅绒时,她连战力的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可以说根本没有胜算——即使再想打探“候选人”的事情,她也不肯拿命去换。 “逃也逃不掉的,”随着矮个子的这句话,红天鹅绒如同噩梦一般再次包裹住了她的去路。“幕布是随着我的心念而动的,你再快,还能快过人的思维吗?” 林三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过了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天鹅绒笼下的影子所致,她原本清亮的一双眼睛里此时盛满了暗红;当她开口时,那被焦虑折磨得嘶哑了的声音,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不合理。” “哦?” “所有的能力都有限制和弱点,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无敌的能力。”再一次从红天鹅绒的包裹中险险脱身,林三酒额头上的青筋都在一跳一跳:“……我只要找出你这个能力的限制,你就完了!” “哈哈,你说得没错。”矮个子眯起眼睛,拍了拍手;有红天鹅绒为他战斗,他本人倒是显得轻松得很:“我的能力不但有弱点,而且还很致命——或许是作为发展出这个能力的代价,我的身体素质不但没有进化,反而比末日前还差了点儿;不过这一个弱点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因为你永远也找不到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弱点。” 似乎是说得来了兴致,噩梦一样的红天鹅绒在空中也顿了顿;矮个子男人这才接着说道:“……而且,就算我明明白白地把第二个弱点告诉你,你也用不上。因为…你一看就不是那块料。” 那块料? 这种古怪的说法,令林三酒皱了皱眉头。 “你认命吧。对于不符合条件的人来说,我的能力就是无解的——闭幕!”伴随着矮个子男人的大笑声,天鹅绒幕布又一次扑了上来。 即使已经悄悄地拟态过一次季山青,林三酒仍然没有发现破解这个能力的关键之处——她眼下所能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利用气流漩涡强横的冲力,给自己勉强延长几秒钟的时间而已;且不说这是个暂时的办法,根本解决不了难题,在一连十几次的攻击之后,林三酒已经能察觉到自己急速下降的体力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即使以她如今的战力,也会遇上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的一天。 当林三酒再一次不由自主地重重摔在了地上时,从街对面忽然响起了一个令她吃了一惊的声音。 “我、我说,你在干什么啊?竟然就给我留了两瓶酒……”在她猛地抬起来的目光中,一个满脸都是浓密胡子、长发纠结的男人,一手拎着一个几乎快空了的酒瓶,嘴里的烟随着他的话上上下下:“……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窄,我现在脖子都疼……” 一片暗红色的阴影,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悄笼住了他的上方。 “快跑!”林三酒怒吼了一声,腾地跳起来就朝清久留的方向冲了过去——如果她速度够快的话。也许能将红幕布震远,救下他一命;然而他神情一怔,不等林三酒接近,红天鹅绒便已经在他的身上柔柔地合拢了。 林三酒心中突突一跳,“清久留——!” “啊?”她身后忽然传来了矮个子男人不由自主的一句话,声音仿佛还有点儿颤:“他、他是清久留?” 林三酒骤然一回身,恰好看见清久留那邋邋遢遢的身影从半空中被“吐”了出来,恰好脸朝下地摔在了矮个子男人的面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矮个子男人的面色忽然白了一下。 为什么他没有被幕布吞没,反而被送到了矮个子面前? 林三酒来不及仔细想。匆忙间喊了一声:“抓住他!”,随即拔腿就朝二人奔去。 “你说抓……”清久留搔了搔头皮,低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感觉不太好办似的:“……怎么抓啊?” 眼看矮个子转身就跑。但清久留仍然站在原地,还有工夫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林三酒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得冒烟了;在红天鹅绒又一次挡住自己之前,她手一挥,一瓶波本“哐啷”一声,狠狠地摔碎在了地面上。 “你别冲动,”清久留立刻像被扎了一下屁\股似的跳了起来。几步就追上了矮个子,一边喊着“好了好了”,一边将手掌按在了对方的后脖颈上。 几乎刚一放上去,矮个子就咕咚一声摔倒了在地上——快得几乎叫林三酒都不敢相信,这和刚才把她逼进了死路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恰好在碰上林三酒之前,红天鹅绒唰地一下,从空中消失了踪影。 胸膛还在剧烈地一起一伏,林三酒撑着两条一阵阵发软的腿,慢慢地走近了矮个子。 “他现在是一时失血昏迷了,一会儿就能醒过来。”清久留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不过仔细一看,他长得还真够丑的啊?拿走了他的血,我不会也变丑吧?” 林三酒看了一眼如同野人一样的清久留,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问题。 “他好像认识你?”想了想,她将矮个子捆了起来,掏出了【妙手空空】按在了他的身上;为了保险,林三酒又让清久留也把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一边扇了矮个子几个耳光,她一边问道:“……为什么这家伙的能力对你不起作用?” 要知道,【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被吞没了以后,可没有从矮个子的面前掉下来。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清久留咂咂嘴,“……认识我的人多了,他可能跟我来自同一个老家吧。” 这话明显在敷衍人了,极温地狱中又有几个人认识林三酒?只是看在他才刚帮过自己的份上,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又一记脆亮的耳光落在了矮个子脸上——那声音叫清久留都抽了口凉气。 眨了眨眼,矮个子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双眼里还盛满了迷茫;林三酒刚刚张口,还没来得及把威胁说出口,就见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清久留身上——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了后者一会儿,矮个子终于沉沉地叹了口气,认命了似的低声道:“……果然是他。我认栽了……你们说吧,怎么能放过我?” “你怎么会认识他?”即使保险手段没用上,林三酒也没敢放松警惕:“你能力的弱点又是什么?” “咦?”矮个子反倒一怔,“怎么,他还没告诉你他是谁吗?” 林三酒看了一眼清久留——后者眯起眼睛,从嘴边拿下了烟头,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 “在我老家,他可是红透了半边天、全世界都有粉丝为他疯狂的偶像派演员,”矮个子神情苦涩,声音干巴巴的,“……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啊。” 林三酒的眼皮眨了两下。 她看着大大咧咧蹲在地上、一身邋遢的清久留,觉得自己没听懂刚才的那一番介绍。 “……我能力的弱点,唉,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了。”矮个子消沉地继续说道。 【舞台之梦】 作为一个外貌丑陋,但一心向往演艺生涯的人来说,唯一能登台的机会大概也就是在马戏团里了。只不过当末日来临时,本能力的主人终于靠着他梦寐以求的舞台而发展出了这个技能。 当红天鹅绒的幕布合起来的时候,在其中的一切能力、道具、人物,都会被视作“舞台上的戏剧”,而被从现实中抽离出来——也就是说,不管你的战力或者特殊物品有多么强大,当它们都被强行视为“虚构情节”的时候,它们自然无法达到任何效果。 在幕布关闭后,能力和进化者都会作为“虚构情节”而消失,只有随机部分道具会重新回到后台,也就是能力主人的手里。 PS:为了这么强大的能力,牺牲掉身体素质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PS:只有在面对一类人的时候,幕布关闭起不到任何效果——那就是对手正好是个演员。哪怕是非专业的也好,但只要演过舞台剧,在幕布关闭后也仍然会从另一头掉出来——因为演员在谢幕之后,通常会走到幕前致意的嘛。 林三酒愣愣的,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啊。(未完待续。) PS: 经过了无眠的一夜,我又多了一个新盟主……@silueta,你为了投月票而打赏了一个叶子啊!!叶子啊!真是,我肝都颤了……看起来欠债和复利是一样的,都是雪球式滚动的,我害PIA了……如此赏识,无以为报。 对了,上一章被屏蔽了的是脱\衣\舞娘! 谢谢mikasayou、嫣然小调、大紫魈儿、向日葵脖子痛、海棠晕娇、桥下的汉子、小羽毛君等大家的打赏,除了新盟主的11(?)张月票之外,我只看到了cecelay的2张……一块儿谢谢所有的月票党,虽然不能点名,但我是很感激的!xh:.218.204.13 456 虽然很厉害,但脑子不大灵光 @@“致命天敌居然是演员啊……” 过了几秒钟,吐出了一口浓浓的白烟之后,清久留才像叹息似的低低说道:“发展出了这种能力,莫非你很向往这一行?这一@@ 457 胡子到底有多重要 不光是林三酒,醉醺醺地经历了六个世界的清久留也不得不承认,刺图这个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速度”这个词还能够用在他身上的话。 所以在他发现不对、掉头回来之前的这几分钟,就成了二人极其宝贵的逃生时间、也是把他彻底甩掉的唯一机会;然而林三酒却似乎毫无所觉地把这个机会给浪费掉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这儿离便利店未免也太近了吧?”清久留被她揪住了衣领、一路拽进了那栋深蓝色的大厦里,此时一肚子都是火气:“……如果我的心理医生没有死的话,我真想把你介绍给他认识认识,让她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自我毁灭倾向。” “我可看不起心理医生,不过谢谢你啊。”林三酒不为所动地把他按在了一张椅子上:“坐在这儿别动。” 虽然嘴巴里嘀嘀咕咕抱怨连连,但清久留却始终没有什么真正的反抗,不知道是因为二人也算并肩战斗过,还是因为她手里储量丰富的烟酒。 “三千美金一小时,你会以为她嘴巴镶了金,结果说话的人只有我而已。”清久留含着一口烟,含含糊糊地说:“……对了,你到底要我的什么东西?” 林三酒没出声,只是往桌上码了一瓶又一瓶的清水,最后还从酒店收来的大包里翻出了一块香皂。 “别动,先给你洗洗脸。”她握住了清久留的下巴,将清水缓缓地浇在了他的脸上:“……你付得起三千美金,怎么会沦落到喝不起酒的地步?” “很简单,”清久留向前探着身体,好让水直接落在地上:“领奖之前喝个烂醉,把圈里人和媒体都得罪一遍,再加上投资给你的好朋友,最后就成功地穷了。” 从那一脸又脏又乱的胡子上看来,他足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清理过自己了;当林三酒给他搓出了一脸肥皂泡泡的时候。清久留甚至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看,干干净净的不是很好吗?等等啊,”直到用毛巾擦干了脸,林三酒仍然攥着他那一把长胡子没有松手——清久留刚刚有些困惑地睁开眼。正好看见面前的女人手里银光一闪;只听“咔嚓”一声,剪刀就干脆利落地剪下了一把他的胡子。 “你干什么!” 他蹭地一下跳了起来。 “你说,这些够不够挡住我的脸?”林三酒没理会他,反而捏着一把还散发着皂味的胡子在自己下巴上比了比:“……嗯,腮帮上还需要一点。你过来,让我再剪一些。” “你以为在剪羊毛啊!”清久留有点痛心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发现她刚才那一剪子让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短了,两边却还毛发飘飘,形状跟一个倒V一样奇怪;想了想,他叹了口气,只好又把侧脸伸了过来:“……你剪吧,拿这个换酒,倒还不亏。” “当然。那个刺图没看清你,所以主要找的是一个女人。”林三酒笑眯眯地又是两剪子。给自己凑够了足够的胡子。“等我把这些粘上,咱们再换一身衣服,就算从他面前经过,刺图也未必认得出我们了。”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清久留难得地夸了她一句,“毕竟那个家伙看起来似乎有些傻,应该很好骗。” 把胡子粘上的实际过程,其实比林三酒想象中的要困难多了;所幸清久留在剧组里时接触过不少各种各样的道具,二人一起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她的下半张脸给遮成了一片胡须。 由于眉眼、身材仍然太过女性化,林三酒干脆从某个总裁办公室里扯下了一大片黑色窗帘。将自己从头到脚都给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胡须浓密的下巴——配上她近一米八的身高,看起来总算像个男人了。 在胶水干了以后,林三酒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顶楼往下、一层一层地寻找起了季山青的痕迹。这也是另一个她为什么不能与刺图硬碰硬的原因——毕竟她还不知道季山青身上发生了什么、人又去了哪儿;为了礼包着想,她现在可承受不起什么意外。 叫她意外的是,清久留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不但没走,反而留了下来,要帮她一起找。 “你想啊,”他挠着自己一脸像被狗啃过一样、坑坑洼洼的胡子。非常诚恳地说道:“……我就算走,也只能背个十多瓶酒走而已,几天就喝完了。有你在就不一样了,你等于是个会走路的烟酒库——反正我也没有地方要去,没有事要做,不妨先跟着你一起好了。” 就在林三酒有点哭笑不得的时候,他又一边挠着脸、一边说道:“……你那个从酒店搜来的包里有个剃须刀,你让我先去把胡子刮干净了再说;猛然被你剪短了,还真不舒服。” “行,一会儿我们在刚才剪胡子那儿汇合。”林三酒嘱咐了一句,“我先继续往下找了。” 由于不知道季山青到底有没有时间留下讯息、留下的又会是什么样的讯息,所以连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找的是什么;她只能将精力专注于寻找“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只是一连找了两层楼,也仍然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奇怪了,也没有最近打斗留下的痕迹啊……”越往下找,林三酒越觉得希望不大,所以干脆又回到了季山青当初告诉她的那一层楼,伸长了脖子朝窗外望去。“这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也不知道清久留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正好她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林三酒转过身,一句“你发现什么了”还没出口,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 刺图阴沉沉的一张长脸上,一双莹黄的蛇瞳眯成了两条细缝。 “你是什么人?”刺图声音有些嘶嘶作响地问道。“……来这里干什么?” 他果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林三酒目光一扫,发现他肩上已经空了,不知道那个矮个子去了哪里。 相比男性的声音来说,她的声线也太过清亮了;压低嗓音什么的大概只有在电影里才行得通——林三酒犹豫了一瞬,什么也没说,只是退后了一步,叫出了【录音机】。 “噢?”刺图黄澄澄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想打架?太好了,我正憋屈着——诶,等等。” 林三酒盯着他,手仍然警惕地按在了录音机上没有动。 “你看起来……”刺图歪着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那目光叫林三酒一颗心越悬越高——就算她用黑布罩住了全身,但跟男人的身材到底还是有区别的,比如说她的肩膀就不够宽;要是对方察觉了的话,大概就免不了一场硬仗了…… 然而刺图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不由叫林三酒一怔。 “你这个家伙。看起来挺强的啊。”他似乎终于想通了一件什么事,神色越来越明朗了:“一般来说,看见我之后还想一战的人都差不到哪儿去……嗯,好极了!” 好极了? 林三酒心脏砰砰一跳,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去过十二界没有?多大岁数了?当然,你肯定不是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刺图颇有些兴奋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嘴里的问题连珠炮似的蹦个不停:“你的能力是什么?你想不想要签证?” 刺图的后半句话与林三酒脑海里的念头,几乎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你要不要成为一场试炼的候选人?” 我果然猜中了! 林三酒忍不住怔了一秒。 “参加我们所给出的一系列试炼、完成试炼目标,你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刺图四下望了一圈。似乎为自己又找到了一个候选人而感到高兴:“……当然,如果你不同意参加的话,我就只能灭口了。” ……在得到一切和被灭口之间做选择,怪不得他们总是能够招到候选人。 这试炼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人? 林三酒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她现在不能说话、胡子又是黏上去的,身为男人的假象就像个气泡一样,随时都可能破掉;正当她思考应该怎么办时,正好只听刺图又满意地叹了一口气:“这栋大厦还真是好地方;算上你,我已经在这儿找到两个候选人了。” 两个?都在这儿? 林三酒一时只觉血都涌上了头。 “怎么样?你到底干不干啊?”刺图一双蛇瞳紧紧地盯着她,“快点说话。”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林三酒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反而生怕对方改变心意了。 “很好。”刺图应了一声。随即有些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你怎么什么问题都不问?而且自从见到了我,你一声也没出——一般来说,每一个候选人的问题都很多才对。” 林三酒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滑下去了一颗汗。 虽然装成哑巴是一个办法,但她却偏偏不能用手势、或者写字的办法告诉对方自己是个哑巴——只要她那比男人小一号、纤细修长的手一从罩衫下举起来。就什么都露馅了。 见她始终沉默着不答话,刺图的竖瞳缩成了两条立起来的线,缓缓地朝她走了一步。 “林大哥!” 这一声喊,登时叫室内对峙的两个人一惊——刺图猛地一个拧身,正好叫林三酒看见了门口的一个陌生青年。 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一点最夺人注目,但当他露出脸来的时候。连刺图都安静了几秒钟。 那是一副一眼望去,便很难叫人再挪开目光的容貌。 不,不光是容貌—— 事实上,在看见了他之后,林三酒才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出名的艺人会被称作“明星”了。当这个青年走进房间的时候,仿佛世间一切都被他衬托成了一片黑暗无垠的宇宙;只有他本身,如同一颗最璀璨耀眼的银星那样,在广阔的黑暗中闪耀着夺人呼吸的光芒。 ……这他妈是谁啊! 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吼了一声。 “林大哥,这是什么人?”青年对她的心理活动毫无所觉,几步走近了,目光戒备地盯住了刺图。“你没事吧?” 刺图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猛然一甩头,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认识?” “当然。”像是为了保护她似的,那青年朝前踏了一步——仅仅是这一步,却似乎能叫人感受到他的紧张、他的决心:“……林大哥为了保护我,喉咙曾被人割伤了;虽然好不容易留住了一条命,但却不能说话了。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连林三酒都恍惚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刺图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嗯,既然你们俩是一块儿的,那就不好办了——因为这个候选人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 说到这儿,他才忽然一愣:“诶,你本来是不知道的……” 要不是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来,林三酒真想重重地叹一口气——连清久留都有点傻了,有点不知该怎么接话好的样子。 “算了,没关系。”刺图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挥手:“反正现在候选人的人数还差得多,比你还更像女人的小白脸我也不是没收过;既然你们俩是一起的,那么就都成为我的候选人,怎么样?” 听到“小白脸”三个字时,林三酒心里更是突突一跳;不等清久留说话,就忙走上前一步,替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不成为候选人我就只能把你这位小兄弟灭口了。” 清久留似乎原本还不太情愿,刺图这句话一说,他立刻改口问道:“……候选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能不能仔细给我们说说?” “行,我把该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刺图咳了一声,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了:“你们也坐啊!好好听着。” 林三酒动作有几分僵硬地与清久留一起,找了椅子坐好了。 刺图刚开始的几句话,她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去——她时不时地瞥一眼坐在身旁的青年,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一副胡子就换了一个人,真不愧是影帝。(未完待续。) PS: 咱们有啥说啥啊,订阅再跌成这个鬼样子,我可就要抄家伙了……令人安慰的是,@nnolivia赏了一个和氏璧、@醉问晨风赏了我一个钱罐,你们适时地拯救了我破碎的虚荣心……感动……谢谢你们的及时雨! 谢谢花副皇后、大紫魈儿、孿生牛奶、mikasayou、八荒凉、没桥の汉子、左屏翊、我的钥匙呢宝贝、蜥蜴、阿肥鸟的打赏,以及超多月票党:未来CEO、小土坑、真的真的没想法了、追日的女儿、Ysky、haixingtang、三分热、极地的风、落樱未央、白茶酱、啸长风、简直比方、muyilan1、渡鸟之力、灵小音、Desiree、飞天招凰、海月水母、奈何良辰负美景、仿宋人笔意、人生如玉、花狸猫……还有好多写不下了,谢谢你们的月票! 458 口哨声 “……我们的组织在十二界中非常隐秘,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刺图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张长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两条浸泡在一片莹黄中的黑色细线,缓缓地从面前二人身上扫了过去。 他一开始所介绍的情况,果然和那个矮个子所说的没有什么区别;林三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一会儿以后,见刺图终于说到了这场试炼背后的组织,顿时神情一震。 “所有的成员,包括考官和你们这些候选人,必须绝对保密;就像是组织的‘身体’一样,我们是隐藏于黑暗之中的行动力。只有在成为了组织的首脑之后,才会在十二界中获得名望、成为组织对外的那一张脸——在十二界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打探首脑背后的实力,但是谁也没有成功过。” “……我们竞争的位置,就是组织的首脑吗?”清久留见他顿了一顿,忙趁机问了一句。 “没错,就看你们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了。”刺图点了点头,随即有些不甘似的叹了口气:“当然,你们这些才加入的家伙,是没有资格知道我们组织的名字、或者首脑是谁的;你们现在只有尽可能多完成一些试炼,将自己的等级提高——” “等一下,”清久留连忙打断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主角的魅力”,当他开口的时候,刺图尽管一脸不高兴,也仍然停了下来:“……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新一任的首脑不从组织内部选拔,反而要找一些外人?” “你听我说完不就知道了吗!”刺图不耐烦地一挥手,“你这样总是打断我,我好不容易记住的介绍都说乱了!” ……原来这一套介绍词都是他背下来的,林三酒默默地想道。 出了口气,见清久留果然闭了嘴,刺图又继续说道:“由于要保持组织的隐秘性,所以我们没法大规模地招募新人,导致组织的人数一直处于缓慢减少的状态……够格成为首脑的人。必须是才智、战力、心态等等方面都登峰至极的绝顶强者才行,如果只从组织内部选拔的话,首脑必然会越来越弱,所以为了组织的强大。才有了考官和候选人的这一制度。” 好像有一点道理,林三酒皱起了眉头。 “考官的职责是找到战力优秀的进化者成为候选人,然后监督候选人完成组织所给出的一系列试炼。”刺图说到这儿,特地看了一眼清久留,见他嘴巴果然闭得紧紧的。这才满意了:“你们这些候选人每完成一部分试炼,等级就会往上提升一级,每提升一级,你们也会拥有相应的权力,可以向组织提出各种要求——比如签证和物资。” “你们两个现在还是最初级的一级候选人,最高级为十级。在完成了第十级的试炼后,最后胜出者就会成为新任首脑。”刺图慢悠悠地说道——林三酒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说快了就会忘词:“……但如果你连续三次试炼失败的话,就会从候选人中被除名了。等级在第五级以上的失败候选人,可以选择成为考官、或者高层成员;第五级以下的,要么成为组织的基层成员。要么被考官抹杀。” ……也就是说,候选人制度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成员招募? “好,现在制度已经说明白了,”刺图似乎也很高兴自己终于把这一大段介绍都说完了,“……接下来我要记录一下你们的资料。你们叫什么名字?” “清久留。” 清久留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据他自己说,世上最少有二十几个亿的人,只要一看见他的脸立刻就知道他是谁;因此即使末日了,他也从来没有想隐藏过自己的姓名——林三酒不由想到,如果当初在镜屋里遇见季山青的人是他,清久留恐怕早死得连渣都没有了。 “那么他呢?”刺图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支铅笔。指了指林三酒。 “他……他叫林大强。” 新任林大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影帝似乎很不会起名字。 没想到刺图反而点了点头:“这个名字好,大气,有强者之风……你们的主要能力是什么?” 由于矮个子说过,考官们好像都有核实能力的办法。清久留也没敢说假话,老老实实把二人的能力都说了——在听过林三酒的能力之后,刺图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一脸失望之色,唉声叹气地将二人的能力都记录了下来。 “还是上一个候选人的能力更强,唉,可惜了。”刺图叨咕完了之后。却也没见他拿出什么特殊物品来核实,只是将纸条叠好收了起来,随后朝二人说道:“……第一级候选人只要记录这两项就行了,以后每升一级,都要多补充一些资料。” “我们的试炼内容是什么?”清久留问道。 “……组织手里经营着许多门生意,其中一个生意在红鹦鹉螺界的分支点最近刚被人毁掉了。”刺图皱着眉头说,“这个生意在十二界中很受欢迎,根据可靠消息,毁掉了分支点的是一个高个子女人——她此时正在这个世界之中,还有大概十多个月左右才会被传送走。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女人,杀死她,带着她的尸首回来见我。” 林三酒一瞬间激烈起来的心跳声,响得甚至令她担心连刺图都会听见—— “就这样?一个高个儿女人?”清久留自然而然的样子,仿佛他根本不认识一个高个子女人一样,“……这条件也太含糊了,就算是大海捞针,起码我还知道捞的是根针。到时我就算带了一具这样的尸体回来,你又怎么会知道是她呢?” “条件并不含糊。”刺图咳了一声,“你们要找的是一个身高在一米八左右、两三个月前刚从红鹦鹉螺传送过来、年龄大概在25到30岁之间的女人。她自己也知道可能正被人追踪着,所以行迹大概会非常小心;靠着之前的工作,我们已经确定目标就在这一片方圆近千公里的范围内了。” “虽然我们从签证官那里得知了她的姓名,但是出于试炼难度的考虑,这一点不能告诉你们。当你们带着尸体回来时,要告诉我尸体的名字,用这一点作为验证。当然,我可能也会问到一些分支点被毁的细节……总之。这一次的试炼目的在于考验你们的追踪能力、拷问能力和战力。” 虽然林三酒此刻的脑海里,如同万马奔腾一样地跑过去了无数的念头;但她却偏偏一个字也不能说。 那个被毁的分支点,很显然正是“战奴训练营”;而在战奴训练营的背后,明明是一个叫做“院长”的人物。她甚至还因此差点被对方抓着——这么说来,莫非院长正是属于这个组织的一员? 是高层成员,还是组织首脑?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是不是说明当初追击她的那个院长已经死了? “当有人带来目标尸体,或者当目标传送到了下一个世界的时候。这一场试炼就结束了,没有找到目标的人一律落败。在此之前,不管你们使用什么方法找人都不予限制。哪,你们现在没有问题了吧?”刺图的声音将林三酒从沉思中惊醒了,在又交代了几句自己与二人汇合的办法之后,他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没有问题就不说了,我还得去追杀两个人呢。” 二人听到这儿心里都是一震,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刺图瞪圆了眼睛:“还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快出去该干嘛干嘛?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考官可不止我一个。你们还有很多竞争对手。” 清久留忙点了点头——他看上去还有些困惑,仿佛还在试图消化着刚才的信息似的;拉了“林大哥”一把,当二人都站起了身来的时候,再一抬眼,刺图已经不见了踪影。 清久留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握住了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直到看见了这一幕,之前的大胡子和眼前这个青年才总算在林三酒眼前重叠了起来。 咽下了一口威士忌以后,他才抿着嘴巴问道:“……是你吧?” 林三酒没吭声,只是在窗边探头看了一圈。 “我才懒得当什么神秘组织的领袖。”刺图一走,清久留刚才那一副忠诚、灵醒的好青年样子顿时就消失了。吊儿郎当地点燃了一根烟,歪在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沙发上;然而只是一张脸的区别,却让他看起来从邋遢流浪汉变成了洒脱不羁的魏晋名士——“……你也不想被刺图发现吧?要我说,咱们干脆这样一走了之算了。他就算速度再快,也没法找到我们。” 林三酒叹了口气:“不行。” “为什么?” “我怀疑我的同伴就是被他带走了,成了候选人之一。”林三酒扯了扯罩头的黑布,确保没有露出自己的脸来:“……在找到我的同伴之前,我还不能走。” 清久留顿了顿,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答案;顺手将烟灰掸到了沙发缝里。他咳了一声:“……想不到你是这么仗义的一个人。” 不等林三酒说话,他忽然坐起了身子:“幸好我跟你还没有那么熟,要不然还真不好意思说——你不走,我可走了。” 这个影帝为什么会把圈内人都得罪光,林三酒也多少有了点了解——她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你也不能走。” “凭什么?”清久留顿时不愿意了:“演戏很累的。” “虽然我没看见他,但是我想刺图应该没有走远。你想,如果有人像你一样,在不愿意加入这个组织的情况下成为了候选人,那么想必都会趁着第一个机会逃走吧?”被黑布从头蒙到了脚的影子站在窗边,清晰的只有她的声音:“……刺图没有在我们身上动手脚,或者留下什么东西,就这么放任我们自由行动,不是挺奇怪的吗?就像是故意给了我们一个逃走的机会。” 清久留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随即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跟着你有烟有酒。” 林三酒望着窗外越来越沉的天色,没有出声。 刺图在自己这边花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担心季山青。假如她的假设是正确的话,那么在没有人监视的情况下,为什么季山青反而不跑呢? 这是不是说明,在通过了最初的考验之后,考官们还有控制住自己候选人的办法? 只不过多想无益,即使一时半会不能脱身,二人索性决定在大厦里休息了一阵;直到天色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以后,他们才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走出了大门。 一想到刺图大概老老实实地蹲了好几个小时,二人心里就忍不住泛出了一点报复的快感。 在得知自己就是目标之后,林三酒反而轻松了不少——既然刺图已经给出了一个范围,那么肯定说明季山青也就在这个范围里,接下来她只要慢慢找就行了。二人一路走,一路用纸笔交谈,不像在追踪,倒像在逛街;林三酒甚至还趁这个机会,从一个损毁废弃的商场里找到了一副男式手套。 “我在这儿也呆了四五个月了,”看了一眼手里的纸条,清久留打了个酒嗝,懒洋洋地答道:“……什么固体食物也没敢吃。除了酒,就是喝一些饮料,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以前我可入选过全球十大最性感男星呢。” 林三酒一眼也没有看他——事实上,这个商场里也不知道都发生过什么,柱子、台阶、半边的天花板,统统都倾泻在了地板上,碎成了及踝深的一片废料;披着一件长袍子似的黑布,她必须时刻小心着脚下才行。 除了清久留的抱怨声之外,商场里只有二人的脚步声回荡着;过了这么长时间,连林三酒也有点说不好刺图是不是还跟着他们了。 从坍塌的大块水泥之中,探出了条条钢筋来;月光透过缝隙洒了下来,在漆黑的空间里投出一片片薄薄的银白。就在二人踩上了一块碎石,打算从一处缝隙中爬出去的时候,从远处幽幽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了悠悠的口哨声。(未完待续。) PS: 实在是不知道这一章叫什么好了,就用了最后三个字。昨天因为重感冒睡了一天,今天头脑还有些昏沉,写得很不满意……有点对不住大家在荣誉堂给我的赞赏票。 谢谢哟哟不缺、呆若木鸡的烤肉、蜥蜴大人、汉子の桥、azi、大紫魈儿、]红剔蓝飒、卓绝、胡萝卜都是我的、翩西嘻、mikasayou、游呀游233、夜南酒等大家的打赏!这两天投月票的好多,开心,啊哈哈,谢谢纳兰吃货、NORYA、夏念理、颖雅、李晟、袅袅如烟、渌波、susannajulia、沐雪城、斯卡⑨酱、莫千转、慢D、信念、大概是Gundam、年少之殇、阡梨、南宫剑侠、血色帝国、迹墨之、九霄就笑、书1867sa、清酒如歌、夭夭小二、小小书、霖月莺兰、shane0000、朵猫猫、中国北京胖宝宝等大家的月票!实在写不下了,谢谢大家! 459 海妖与回归的意老师 像雾一样银白的月色,朦朦胧胧地漂浮在空气里,柔软了目光所及的一切。漆黑的废墟仿佛也有了生命,在寂静中低低地呼吸着。远方不知何处响起的一支悠长曲子,迷蒙得如同梦境一样,既美,又有些叫人害怕。 林三酒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滑下了一颗眼泪。她忙伸手拭了,手背在一不小心碰着了自己的一脸胡子时,这才猛地一惊,醒过了神。 四下一看,清久留正坐在她身边——二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坐下的、坐了多久了。 在迷蒙的白雾中,他沉静下来的面容如同月下湖色,令人望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放浅了呼吸,生怕惊扰了他。一颗泪珠轻轻地划下了清久留的面颊,在月光下闪烁起了耀人的星光。 林三酒的目光再一次迷茫起来,怔怔地转过头,望着远处的黑暗。 低声的哼唱,悠悠地描摹出了一支从没听过的曲调;它仿佛是顺着人的心神而起承转合的,只要人的生命不止,它就可以永远地这样唱下去。 ……时间在一片迷蒙中,被消弭了意义。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伴随着头上一块碎石被猛地掀开了,刺图一张因恼怒而涨红了的脸伸了进来,看着还真有些像蛇了:“……老子等了你们一个晚上,你们连个屁也——” 哼唱声忽然轻轻地扬了起来,刺图一愣,抬起头看了看,面上的潮红渐渐地消退了。 “这、这是什么……”他看也没有看坐在地上的两个候选人一眼,只含糊地叨咕了一句。 曲调柔柔地妖冶了起来,仿佛多了几丝来自异国的意味。眼前一片废墟里的漆黑,仿佛也因为这悠扬不绝的歌声而淡了下去,似乎终于要露出那隐藏在暗色里的物事了。 脚下被半根断掉的钢筋一硌,刺图登时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背对自己的两个人,连忙两步来到了能说话的清久留身边:“喂。你怎么——” 目光才一落在了后者的脸上,刺图忽然屏住了呼吸,声音低了下去,含糊了。最终消散在了空气里。 他怔怔地看了清久留几秒,仿佛也因为这一片耀目的星光而失了言语一样,慢慢地弯下了腰,与另外二人一起,并排坐在了一块大石上。痴痴地看向了远方的黑暗。 黑暗中徐徐走出来的,谁也不知是什么,但是却美得叫人忍不住落泪。 ……是阳光在海水间折射出的七彩,是野鹿从草原上跃起的轻盈,是这个世界上使人活下去的透明希望。 林三酒一张脸早就被眼泪打湿了,她呜咽得就像一个刚找回母亲怀抱的婴儿,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影子;影子轻轻地绕着他们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坐在中间的清久留面前,缓缓地朝他探出了手。 被“她”碰触的那一刻,一定是无上的—— “你醒醒。” 一个从脑海深处骤然响起的声音。登时令林三酒一震。她望着那一片黑影,一时间还有些迷茫;刚才的声音又凉凉地开了口:“……遇见这么个小东西就不行了,你可还需要多磨练一下自己的意志力。” 林三酒一吸鼻子,刚才像浮泡一样差点消融在一片温柔里的理智,瞬间又清醒了过来;她刚刚跳起身子,还没等转过目光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脑海中的声音又轻轻阻止了她:“别转头。” “啊?”到了这一刻,林三酒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听见的是谁:“……意、意老师!你回来了——你没事了?” “嗯,我没事。”声音轻轻地笑了一下。 林三酒一颗心咕咚咕咚地跳着,强迫自己垂下了眼皮——在她的余光中。那影子似乎因为她的动作而稍微顿了一顿,徐徐向后退开了一些;她忙在脑海里问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不能转头?” “我说你不能转头,可没说你不能抬头。”意老师的声音像含着笑意一样轻柔地响了起来,“只要别看你身边那个人就行。” 什么意思?清久留怎么了? 林三酒有些愣愣地。还是如她所说的那样抬起了眼睛。 在这片坍塌的废墟里,月光从缝隙间投下来,虽然轻薄得像一层层纱,却也足够叫她看清楚面前的那个东西了。 ……比她想象中要小很多,大概只有成年人的一条手臂那么长而已;一颗硕大干瘪的头颅下,干枯的棕褐色皮肤紧紧地贴在了形如人胸的肋骨、以及一条脊椎骨上。在连接着脊椎骨的部分。逐渐地伸出去了一条像是鱼尾一样的东西。 “这、这是人鱼?” 林三酒心里才是一惊,紧接着就听见清久留也发出了一声低呼——似乎是被她的动作给打断了,刚才的歌声早已停下了一会儿,另外两个人也终于恢复了清醒。 那看起来像是一具干标本一样的丑陋小人鱼,也意识到了眼下的不好,掉头就要冲回黑暗里去;只是既然已经瞧见了,哪能就这样放过它——林三酒脚下一蹬,已经当头罩住了它的退路。 “这应该是一个特殊物品,你把它卡片化试试。”意老师轻而凉地提醒了她一句。 ……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的惊讶才升起来,手里却已经下意识地开启了【扁平世界】,随即重重地击在了那条人鱼的后脊梁上。 “啪”地一下,人鱼就消失在了她的掌心里。 “你抓住它了吗?”身后清久留也跑了过来,“那到底什么玩意儿啊?” 林三酒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卡片,心里顿时苦笑了一声——顾忌到刺图也在场,她无法开口说话,所以干脆从黑布底下将卡片递给了清久留,示意他们也看一看。 刺图的一张长脸连忙从清久留的肩膀上探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嘴巴逐渐地圆了。 【奇幻生物展#12号展品】 世界知名的奇幻小说作家要在这儿开签售会了!为了打造出符合作家期待的环境,商场方面特地制作了许多奇幻生物的模型和标本,用于布置签售会场。虽然末日在签售会这一天到来了。但不得不说商场方面的心思并没有白费——12号展品赛壬居然变成了一个自走型特殊物品,真叫人意想不到。 这是一个脚踏实地的特殊物品,像传说中一样,12号展品老老实实地以歌声迷惑着人类。但是与传说中不同的是。由于展方将它制作得特别丑陋,没有了海妖蛊惑人心的美貌,所以12号展品的威力也大打折扣;随便一点儿什么惊动,都有可能将人从它的迷惑中唤醒。 由于它是一个自走型特殊物品,12号展品受到了本性(?)的驱使。立志(?)要蛊惑住一个容颜惊人的美人(?),利用对方的容貌为自己的威力加成;由于被它蛊惑住的人类,也正如传说一样,最终会消失在海妖的身体里——所以这个美人最后也会成为12号展品的一部分。有了美貌,12号展品的威力就会大大提升了! PS:想使用这件特殊物品的话,需要把它牢牢地攥在手里。物品的效力与有效时长,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容颜是否好看、又有多好看。 “所以说,都是你这小白脸害的吗!”刺图一边甩着手里的卡,一边朝清久留狠狠地说:“我就奇怪嘛,我记得我明明清醒过来了一次。刚要过来叫你,结果一看你的脸,不知怎么又糊里糊涂的了……” 林三酒在心里也赞同了一句——她在清醒过来以后一转头,就被清久留的面容给吸引住了目光,随即她便又沉迷了下去,几乎没有半点抵抗力。 “我才是受害者呢。”清久留嘀咕了一声,眉毛蹙得紧紧地:“我就有一个问题——说到’美人’的时候,这张卡为什么要在这里打问号?它什么意思?” 要不是不能说话,林三酒真想骂他一句“别闹了”。 刺图似乎也有些受不了他,一把将卡片扔回给了林三酒。粗声粗气地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有什么了不起的计划,结果就是两个傻瓜!我可是懒得再跟你们了,你们赶快给我去找试炼目标,现在就动起来!” 被刺图称为傻瓜。二人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只是不等清久留说点什么,刺图忽然大步走了上来,冲他喝了一声:“伸手!” 清久留咂着嘴巴,懒洋洋地伸出了一只手来;刺图一把拽了过去,“啪”地一下,顿时叫他痛呼了一声;清久留急忙甩了几下手。再一看,手指尖上已经多了一个血点。 “这个是免得你们到处乱跑,一般来说,都是在一级候选人为了完成试炼目标、而做出了第一个行动以后,才给按的。”刺图一边说,一边示意林三酒也伸出手来:“……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么磨蹭的候选人,我可不等了,你快点伸手啊!” 现在不露手也不行了—— 林三酒一咬牙,轻轻地从黑布底下伸出了半根食指;只露出了一个指尖,对方应该察觉不到自己和男人的区别吧? 刺图看了她手指一眼,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到底也没多说什么,随即往林三酒手指上一按——也不知他手里攥着什么,登时叫她疼得抽了口气,抬起手一看,指尖上正缓缓地渗出了一点红。 ……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地没入了她皮肤的底层。 大概也是受够了这两个候选人,刺图给他们点完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以后,转身就从缺口中翻了出去——从他临走前的口气听起来,似乎短时间不想回来了。 “他给我打的是什么东西?”刺图前脚一走,林三酒立刻有点儿紧张地在脑海中问道。 “放心吧,就是一个定位的,我随时都可以让那小玩意原路被排出去——不过现在还不行,排出去的话,对方就会发现了。”意老师带着几分慵懒地说道。 林三酒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意老师这一次回来,似乎比从前强盛了一点,这叫她不由有底气多了;她一肚子的问题,也终于可以发问了:“意老师,你和女娲意识力的战斗怎么样了?你不是说,基因与意识力的组合冲击力特别大吗?” “托了你的福,”意老师笑着说,“……大概因为你是成长型,所以你的意识力比我想的还要强大有力,现在暂时把女娲的意识力给压了下去——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它又会卷土重来,所以我们还不能松懈。” 这样啊……林三酒咬了咬嘴唇。 正当她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被清久留给捅了一下:“喂!” 林三酒一愣:“啊?” “啊什么,给我拿瓶酒。”清久留挠了挠脸,在那张令人能叫人怔怔地望上十分钟的脸上,毫不在乎地留下了几条红痕。“嗯,不要芝华士,净他妈假酒……” 林三酒干脆一连拿出了好几瓶让他自己挑,剩下的又收了起来;只是想了想,她忽然将【奇幻生物展#12号展品】叫了出来,解除了卡片化以后,一把扔进了清久留的怀里。 “干什么?”清久留一手抱着一瓶酒,一手抱着人鱼,颇有几分狼狈地问道。 “像你这样成天沉浸在烟酒里的人,说不准哪天就死了,”林三酒先一步爬上大石,一边向外爬一边说道:“……难得有一个东西让你靠脸就能活下来,给你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大美女。” “你长得吧……其实还行,”清久留勉强自己安慰她一般的口气,反而让林三酒忍不住有点儿生气——他在爬出废墟的时候,也不忘了灌一口酒:“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得天天刮胡子了,唉……” “而且就算你要喝到昏迷,也得好好握着它——现在就别握了!那家伙已经开口唱歌了!”林三酒才一感觉自己脑子迷糊了一下,顿时朝清久留喝了一句。后者连忙松了手,想了想,从自己脚上抽下了一根鞋带,将刚刚闭了嘴的人鱼给拴在了裤腰上,又顺手将它揣进了兜里。 等这些事都干完了再一抬头,清久留发现林三酒还愣愣地站着。 “怎么了?” 林三酒转过头,一片黑布下也看不清她是什么神色。 “仔细一想,这人鱼……只会唱歌啊。”她的声音轻轻的,还有几分茫然。“……那我们一开始听见的口哨声,是什么?”(未完待续。) PS: 谢谢坚挺爷、大紫魈儿、蜥蜴大人、海棠晕娇、花夏眠、没桥の汉、mikasayou、嫣然小调等大家的打赏,都是老面孔了,总薅你们的羊毛,嘿嘿嘿……谢谢夭夭大王、飞天舞、我是花狸猫、wjinzheng、八宝妈妈、shane0000、guke_325、青黛yoyoyo、周子期、古奇1982、胧月夜莉、陆离伽蓝、我是一只小小鸟2006、莫千转、肚DUMDUM、CWOW、你见过我这么长的名字了吗、血色帝国、海天秋水、风姿云白的月票! 460 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不管清久留戳了人鱼多少下、怎么折腾它也好,当他握住人鱼的时候,从这件特殊物品口中发出的,仍旧只有与先前无异的歌声。 “别试了,”林三酒又觉眼前一晕,忙阻止了他。盯着二人身后那庞大的废墟,她轻声道:“……口哨声的来源,估计仍然在那里。” “你不会是打算回去找吧?”清久留将人鱼揣了回去,“一般来说,恐怖电影都是这样开头的。” “我的人生早就已经是一场恐怖电影了。”林三酒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又将废墟来回扫了一遍,终于收回了目光:“不过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工夫去理会它……走吧。” 清久留懒洋洋地跟了上来。 口哨声就像是一个幻觉一样,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果然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二人在沉默之中走了一会儿,清久留无聊得一连打了好几个能看见嗓子眼儿的哈欠,大半根烟都吸完了,也没能叫他打起精神来;清久留抹掉了眼角的泪珠以后,朝前方沉默的女人喊了一声:“诶!林大强!” 罩在黑布底下的身体明显一震,好像太过专注的思绪被人突然打断了一样,林三酒有些不高兴地应道:“……怎么了?” “自打认识了你,我把过去几年没走的路都走完了。”清久留先是抱怨了一声,这才一边拖着脚,一边慢悠悠地来到了她身边。“……我有个主意,你去找人,我去那边的酒店休息,怎么样?虽然又破又是涂鸦的,不过好像也是个五星级呢。” 林三酒叹了口气,在心里向意老师说了一声“你等等”,随即转头对他坚决地说道:“不行。刺图发现我们分开了,到时说不定又有麻烦。” “你剥夺了我一个死在软床上的机会。”清久留十分遗憾地咂了咂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最后一截烟头。 “不客气。”林三酒应了一声。扔给了他一条烟。“先别打扰我,让我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 听他“噢”了一声,她随即出了口气,在心里对意老师说道:“有了烟。他大概就会消停一阵子了……你刚才说,我的【意识力学堂】升级了?” “你就像养了个宠物一样。”意老师轻轻笑了一声,随后才柔和地应道:“没错。战斗是人成长最好的途径,对于意识力来说也是如此……经过和女娲的战斗,你现在的意识力已经大涨了——【意识力学堂】也终于进入了中学阶段。” “中学……”林三酒没有什么真实感地应了一声。茫然地问道:“那就是说,我又多了一项意识力的应用能力?” “对,也不对。”意老师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次你发展出来的,与其说是一个能力,不如说你开启……” 她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猛地响起了一连串轰隆隆、建筑倒塌一般的闷响——林三酒一惊,注意力迅速从脑海中退了出来;接着只听清久留指着远方一栋建筑发出了一声哀号:“我的床!” 林三酒一抬眼,正好瞧见那家五星级酒店像被炸开的积木一样。从中间哗啦啦地裂了开来,一半的建筑登时倾泻而下,震得连他们脚下的地面都跟着晃了几晃;二人忙跑到了一处拐角后站住了,探头朝外望去——轰隆隆的坍塌声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才终于与震动一起,逐渐地止歇了。 清久留才刚往外迈了一步,立刻被林三酒一把抓了回来。 “那边有人。”她低声在清久留耳边说了一句,“……那家酒店,一看就不是自然倒塌的。” “谁跟床有仇?”清久留有几分痛心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动。只是与林三酒一起静静地伏在了黑暗中。 不管轰塌了酒店的是什么人,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很小心——二人等了好一会儿,除了时不时吹起来的一阵微风,以及夜色中沙沙摇起的树叶。其余的世界静谧得没有半丝活气。 也许那人已经从别的方向走远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突然跟一栋荒废了的酒店大楼过不去,但是好像跟自己二人没有什么关系——想了想,又等了十来分钟,林三酒才带着清久留一块儿朝酒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坍塌的酒店已经彻底看不出原形了,成了一堆巨大的建筑垃圾,倾泻出去了半条马路的距离。淹没了周围的人行道、砸倒了十多棵绿化树。指望清久留发现什么大概是不太靠谱的,林三酒干脆让他在一边等着,自己跃进了酒店的废墟之中仔细检查了一圈——只不过她始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连战斗痕迹、或者新鲜尸体都没看见。 “别人推倒这栋楼的原因与你无关,”在林三酒向外走的时候,意老师忽然轻轻地说了一声,语气有点儿凉:“……对你来说,重要的是继续掌握【意识力学堂】。我现在继续跟你讲,你好好听——” 简直就像是有人不想让她好好说话似的,一句话才说到了一半,登时又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倒塌时的轰然响声;虽然这一次的声响小得多了,但在这砖块咚咚地撞击地面的闷响之中,却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啊!”——听声音,正是清久留无疑。 林三酒心里一跳,根本顾不得意老师要说什么了,拔腿就冲向了清久留的所在之处——然而当她刹住了步子时,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后者正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刚刚从嘴里吐出去了一口烟。 “怎么了?”林三酒兀自有些紧张地问道,四下看了一圈。 “那儿,”清久留用手里的烟朝面前点了点,“……你看见那块墙板了吗?你把它挪开——注意点,别碰到下面的东西。” 下面是什么? 林三酒一凛,忙有些吃力地动手将那块巨大沉重的墙板给掀了起来——双臂一抬,墙板重重地向后砸了下去,露出了下方的一个空隙。她低头朝空隙里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清久留。 后者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伸手下去摸了摸。点了点头。 “这是全球最昂贵的床具品牌之一,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有。”清久留满意地吐了口气,示意林三酒把这张床垫卡片化收起来:“……建筑都塌了,这个床垫居然还算完好。这真是我的运气。” “咣啷”“咣啷”地连着几声,林三酒盯着他,一回手就在废墟上一连砸碎了几瓶好酒——这几个瓶子就像砸在了清久留自己头上一样,心疼得他嘴角都抽了一下,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你这是干什么!”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紧张感。或者自己身在何处的觉悟?”林三酒忍不住冲他吼了一声。 “……要是你喝得醉醺醺的,你也不会有啊。”清久留反驳了一句,见对面的女人手一动,又多了一瓶酒,立刻就服了软:“不过除了这个,我还有别的发现,不骗你!” “什么?” “你看,”清久留指了指刚才被她掀开的那块墙板,“……那一块墙上有字。” 刚才林三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墙板下的空隙里了,还真没发现墙上有字;回头瞪了清久留一眼。她踢掉了墙板上的碎砖和厚灰——一阵阵烟尘里,她借着月光、眯起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那半句已经残破不清的字样。 说是半句,其实也只有四个字而已——“证官在西”。 其余的字样,都已经随着建筑坍塌而彻底损毁了。 林三酒一愣,盯着这四个字,慢慢皱起了眉头。 “证官?”清久留在喝了一点酒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地坐在地上:“……诶,这句话不会是说签证官吧?在西。是说在西边?” “你也找过签证官?”见他猜想的与自己一样,林三酒随口问了一句。以清久留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来看,随波逐流地飘荡到下一个世界,才更像是他的作风。 “我前三个世界都是用了签证的。有一回还提前了六个月哪。”清久留懒洋洋地答道,“……不过后来自从我不刮胡子了以后,就再没有拿过签证了。” 也就是说,给他签证的签证官都是女的。 林三酒听见自己脑海中的意老师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儿尴尬——她没好气地一把拽起清久留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既然这样。咱们就往西走找签证官!” 会写下这样讯息的,一般来说只有签证官本人;不过她倒不是想趁此机会开签证——毕竟有刺图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在,开签证就意味她的身份可能会暴露。 但季山青可不知道她已经成了候选人,大概还以为她会继续开签证;如果他也在寻找着林三酒的话,想必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这样一来,只要找到留言的这个签证官,就很有可能在他附近找到季山青——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不在,签证官身边往往也是进化者云集的地方,到时候或许也能找到季山青的线索。 一想到大概很快就能找到礼包了,林三酒不由精神一振,抬步就走。 “床、床垫——”清久留心有不甘地叫了一声。 林三酒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回过身,弯腰将床垫给卡片化了。 意老师不知为什么又笑了一声,问道:“……你很喜欢他?” “我更喜欢一条狗。”林三酒在心里嗤了一下,随即跳上了废墟的高处。 站在高处上朝远处一望,刚才发出响声的地方也被纳入了林三酒的目光范围之中——原来是不远处的一段围墙,不知为什么被人从中间给击断了,塌垮了下来,滚落了一地的碎石砖头;从手法上看起来,破坏酒店和破坏围墙的大概是同一个人。 往西走的话,林三酒二人正好也会从那一段围墙旁边路过;在碎墙旁边停下来看了看,无需意老师提醒,这一次林三酒也发现了蹊跷。 “你看,这儿也有字,”她踢了踢脚下几块碎墙,示意清久留道:“官,西……字迹跟刚才是一样的。” “这么说来,是有人在故意破坏签证官留下的线索。”清久留一边打哈欠,一边百无聊赖地说道:“……这事儿真有意思,我觉得我需要那个床垫了。” 对于他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态度,林三酒也有办法治他;叫出了一瓶酒以后,他顿时老实了不少。 “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人非要一路破坏签证官的信息不可?”林三酒翻弄了一下围墙的碎块,勉强又拼出了一个刚才没见过的“湖”字;眼看剩下的拼不出来了,二人便再次踏上了往西的方向。 “……别人拿不到签证,也未必保证他就能拿到;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清久留叼着烟,含混不清地一边说,一边咔咔地打了好几下火机。 损人不利己——林三酒一怔,立刻停下了脚步。 上一次听见这个描述,还是在哈瑞农场里的时候了…… 几乎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一般,从前方的夜色中忽然传出了“咯咯”的笑声来;以林三酒的感官敏锐度来说,竟丝毫也没察觉到前方藏了一个人——然而二人退了几步,四下一望,仍然谁也没看见哪里有人。 “看上来,我在这儿呢。”一个熟悉而柔软的女孩声音笑嘻嘻地说道。 一个足球大小的东西被树叶的阴影笼罩着,朦朦胧胧地瞧不清楚;只是伴随着一阵“哗沙沙”的声音,那东西向前挪动了几下,终于来到了枝头,露在了月光下——清久留倒抽了一口气,烟从嘴唇间掉了下去。 林三酒沉下了脸,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才毫无所觉。 ……即使是开启了“纯触”状态,只怕也很难察觉到坐在树枝上一动不动的一颗人头。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四分之三颗人头。 “喂,你,”从小橙那一张好像被人斜斜劈掉了一块的脸上,依然能看出她浮起了个笑。一眼也没看林三酒,她朝清久留努了努嘴,柔声问道:“……你有点儿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你?” 清久留似乎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颗人头问话,“啊”了一声,才有点儿呆地答道:“……你大概见到的是我的照片吧。” “噢——对,”小橙高兴地一跳,“没错,你好像是个演员,那女人临死都还揣着一张海报。嗯,没想到本人更好看……喂,穿袍子的那个。” 林三酒冷冷地抬起了下巴。她现在的伪装看来很成功,小橙压根没有意识到她是谁。 “你可以走了,把这个演员给我留下。”(未完待续。) PS: 总算写完了,最近睡得太晚,脑子都是混的……今天一定要三点之前睡,嗯。 这两天突然感到了大家磅礴的爱,@乾灵子赏了个钱罐,@人帅不狗冉哥哥赏了个蛋糕!哎呀妈呀我既爱钱又爱蛋糕,谢谢你俩的赏~好消息是这个世界的两条主线我已经撸出来了!坏消息就不在感谢打赏的时候说了。 谢谢KRAY鸭鸭、nnolivia、书友160430085408961、桥与汉、有鬼君、嫣然小调、蜥蜴大人、钥匙宝贝等大家的打赏,晴空湛蓝、小Lily、永歌森林、茜乘6、ToYassB、轻舞书虫、呼呼是只猫、湮苒、河鲀、娜乌西卡、左屏翊、可爱的昵称、命脉、废纸、黑肚羊、众醒、名字长、影色唇彩、夜里服炒面、墨尘2008等大家的月票!我知道我漏了太多…… 461 月光下的清久留 “你的同伴走得还真痛快呢。” 那颗仅剩下四分之三的人头,坐在树枝上“咯咯”地笑了一声,随即轻巧地一跃,便浮在了清久留眼前的半空中。 少了一块的缺口处看起来非常光滑,当小橙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的时候,露出的断口、以及从断口里隐约可见的大脑,都平整得就像是一幅卡通画,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咔哒咔哒”地打了半晌的火机,清久留终于成功地把嘴里的烟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以后,他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一边吐着烟,一边说道:“……是呀。” 眨了眨小鹿一般的大眼睛,小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好像不太在乎?” “原本就是萍水相逢嘛。”清久留打了一个哈欠,“……跟谁走都一样,身边有没有人也都一样。” “我喜欢你这种态度。”小橙抿起嘴,挑起了一边眉毛——另外一边的眉毛,已经随着那块消失了的额头而一起不见了。“……嗯,虽然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应该用你干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的潜力……有了这张脸……以后一定会好玩的。” “是吗,”清久留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你这张脸看起来却不太好玩——发生了什么?你的身体呢?” 小橙一笑,下一秒,清久留的背后突然被一股火车头一样的巨力给撞了个正着,简直好像能听见脊椎骨开裂的声音——他一下子就被击得滚倒了出去,身子忍不住蜷了起来,皱巴巴的烟在他不住咳血的声音中落在了地上。 那只无声无息、却将他五脏六腑都击得翻腾起来的右手,也不知是从哪儿扑出来的,又是何时到达他背后的;在他艰难地回过头时,手在空中朝他打招呼似的摆了摆。 “以后再让我听见这种话,”小橙温柔地说道,“我的手就会穿透你的肚腹了。” “只有一个头和一只手了吗?”清久留喘着气,拾起了地上的烟头:“……你还真是身残志坚。” 这一次。当呼啸的风势直直冲向了他的胸口时,清久留单手一撑地面就跃了起来,随即身子在半空中一转,顺势就抱住了那只手——只是那手的力量实在太大。即使抱住了,他也仍然被一路打出去了好几十米;只是清久留似乎没觉得痛,只是咳着笑了一声,双手死死地攥住了小橙的右手。 人的失血致死量,只要超过10%就够了。就算对方是进化者—— “没用的。”那颗人头上的面色只是顿了一顿,随即又浮起了轻快的笑:“……我分解过后的肢体,跟平常人体可不一样;你仔细瞧瞧,那只手里的血也都固态的。要不然,难道我飞到哪儿,血就滴滴答答地淋到哪儿吗?” 清久留的笑容凝固了,随即低低地骂了一声,一把扔开了那只右手——后者在空中一个盘旋,立刻飞回了人头的下方;现在的小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只露出了脸和手的隐形人一样。 “我对你的过去很有兴趣。来给我讲讲聚光灯下的生活吧?” 在小橙轻柔的笑声里,从远处的黑暗之中,又有许许多多个形状奇特的阴影飞入了夜色下的空中;仿佛受到了吸铁石的召唤一样,数十个部件纷纷地冲向了小橙人头的所在之处,似乎要重组出她的人形来。 清久留退了一步,却感觉小腿处意外地撞上了什么——他忙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竟竖起了一圈木制的围栏。 这围栏像玩具似的,很矮,还不到人的膝盖高,内部也只有大概方圆十米的大小;然而当清久留想要迈出去的时候。却不由愣了一下。 没错,“抬起腿、迈出去”的这个指令,已经由大脑下达了——然而他的双腿却仍然一动不动,指令便如泥牛入海一样。没入了脚下那一片沉重的黑暗里。 再试一次,也是一样的。 “往外走不行,你只能在里头活动,毕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一头小羊了。” 在小橙高兴的声音里,清久留有点儿茫然地抬起了头。 昏暗的夜色下。小橙一双乌黑的瞳仁闪烁着兴奋的、如同某种药物一般不自然的光芒。这是一种正常人眼里不会有的光,明亮得甚至接近疯狂;然而正是她这一种肆无忌惮、没有任何约束的疯狂,令她反而有了一种奇妙醉人的气质—— 清久留猛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他的神色已经凝重多了。上下一看,他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女人并不完整。 看起来如同一块没完成的拼图一样,虽然大致是一个人形,却左缺一片、右缺一块;小橙的整个左臂都没有了,胸腔和盆骨也少了一半,一条腿时断时续、时有时无,却居然还能站得好好的。 “哈,”清久留找了找,发现刚才的烟头早就不见了,这才有几分不耐烦地笑了一声:“……我是小羊啊。那我该叫你什么?牧羊人,还是牧羊的残疾人?” 他早就知道这句话一说,对方的袭击肯定会紧跟而至——只是这一次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有了围栏的限制,清久留连躲闪缓冲的空间都没了,被一击打中肚腹后,他顿时又咳出了一口血来。 “庆庆!”小橙尖利地叫了一声,即使不看她的脸,也能感觉到她的愤怒。“收窄围栏!收窄!” “橙子,”从暗处传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随着声音的接近,庆庆的身影也逐渐出现在了夜色下。她看着小橙,柔和又有点儿焦虑似的答道:“十米已经是最短的直径了,我现在还不能……” “废物。”小橙转过头,朝清久留眯起了眼睛;忽然又“咯咯”一笑:“……算了,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暂时先这样吧。” “怎么,连能力都不是你的啊?”清久留不知从哪儿又翻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烟,叼在了嘴里。 这一次小橙却没生气,只是耸了耸一边肩膀:“……我们从一个副本出来,她就升级了。必须说,这个能力很适合她呢。” 【Weareallsheep】 所谓自由意志。只是魔鬼的谎言。我们都是一群迷失的小羊,在以为自己可以做出抉择的幻觉中、在自己的决定所带来的苦果里,苦苦煎熬。唯一能够摆脱这一困境的,就是将自己的命运彻底交给一位领袖。由她来决定一切——顺从,即是莫大的幸福。 使用方法:在某处事先设定好了一处羊圈之后,被领袖击迫进去的人,就会像是被赶进羊圈里的羊一样,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地温柔顺从起来。由于羊圈现在暂时不能移动,所以必须要把羊困在里面达到一定时长才行——具体时长,视对方的意志力强弱来决定。 “糟了。”清久留忽然嘀咕了一声,但表情看着却不太忧虑。“我的意志力非常薄弱呢……” 他这句话一说,从昏暗的夜色里紧接着传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小橙和庆庆二人的面色一凝,还不等找出那声音的来源,一股飓风猛然平地而起,将几棵树、人行道地砖、甚至是一块屋顶都一块儿卷了起来,轰然一声砸上了围栏。 “坚持住!”小橙转头叫了一声:“我相信你可以的!” 在庆庆的脸色唰地白了下去的同时,围栏也猛地一震。在龙卷风持续的冲击下剧烈颤抖了起来;虽然好像时刻都会化成碎片,却好歹算是挺了下来——当风势逐渐停歇的时候,庆庆面色苍白、“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 “还差一点儿我就出去了,你怎么停了?”清久留也坐在围栏里头,懒洋洋地冲后头问道。 一个从头到脚都裹在一裘黑布里的人影,缓缓地在围栏边蹲下了身子。 “你早知道我没走远?”林三酒有点儿哭笑不得地问。 “我要的床垫你都收起来了,又怎么会把我扔下。” “喝你的酒,”她扔给了他一瓶啤酒,“她们两个给我解决就好。” “是你?”小橙早在林三酒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眯起了眼睛:“我早就知道你活着。没想到你却打扮成了这个样子。刚才你假装走了,是在等庆庆也出来吧?” “正好一网打尽,省得我还得到处找。”林三酒仍然罩在黑布里,声音冷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活着?” “因为我猜到了哈瑞的恶趣味。”小橙柔柔地一笑。“他把我们几个都放进了杂草门,大概就是为了这种时刻。” “光头呢?” “死掉了,他活着也不好玩。” 林三酒怔了怔,在心里叹了口气的时候,忽然想起身份已经摆明了的45号死了,一直隐藏着的47号却活了下来——哈瑞果然是恶趣味。 “那你……”她声音沉而低缓地响了起来。逐渐有点儿明白了。“我知道了。你当时为了逃过我的追击,分解成了无数块之后才跳下叶子的……看来,你缺失的那一部分,是不小心进了别的门?还能凑出个人形来,真不容易啊。” 小橙一阵青一阵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来;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啪”地一下,骤然又一次在空中分解成了无数细微的小块,如同形状奇特的拼图碎片被一下子洒向了天空似的,只留下了那颗头仍然漂浮在原处。 “我在温室里使不出真正的威力,”她的声音在无数碎块间响了起来,“你不是能够卡片化吗?你倒是试试看,怎么把现在的我卡片化吧?仔细一想,我也可以用得上另一头羊……用来做羊汤。” 伴随着她的声音,空中那无数细小的碎块都像是活了过来,如同一场暴雨一样朝着林三酒倾盆而下;即使再一次甩出了【龙卷风鞭子】,凶厉的风势也丝毫未能动摇近百块碎片的前扑之势——小橙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要让这些碎块碰上她的皮肤。 虽然不知道碰上以后到底会怎么样,但林三酒根本也不想知道。 她有心想像对付沙鲸时那样,用黑布一包后,就将对方的碎片都卡片化;然而相比沙鲸的能力而言,小橙的肢体碎块实在是太迅捷灵活了,加上又有浮空优势,林三酒几次试图包裹住它们,都以失败告终—— 眼看无数碎片已经将自己牢牢笼住了。唯一的退路上也出现了一个开着门的围栏;她一咬牙,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叫出【妙手空空】,反而迎头朝着碎块密布的方向冲了上去。 “找死——” 在小橙高昂的笑声里,那个身影果然撞上了厚厚的一层碎块。瞬间就像被蜂群包住了似的;一旦落入了碎块中央,那个身影就像是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样,直直地落向了地面——然而小橙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就在那厚厚一层碎块包裹住了来人、在地上涌动着、“蚕食”着那个少了一条右臂的身影时,不知何时甩去了黑袍的林三酒已经跃至了小橙的人头上方;她才刚喊了一声“拦住她!”。可还不等庆庆站起来,高速朝后飞了出去的人头就“咚”地一下撞进了林三酒的掌心里。 紧紧攥住了小橙的下巴,林三酒落在了地上,对她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 “你的战力还没有你自己幻想的一半高明。我无法将你的头卡片化,”她轻声说道,仿佛对欺近身后的无数碎块和庆庆都一无所觉:“……这说明你的生命之源,就在这颗头里。” 说到这儿,林三酒一笑:“你猜猜看,是你的碎块先碰到我,还是我先捏碎你?” 小橙一张脸冷得几乎能冻伤人。静了一会儿,她强迫自己提起了一边嘴角:“庆庆,放人。既然她这么想要这个男的,我们就还给她。” 碎块停住了,栅栏门也无声地打开了,清久留慢慢地走了出来。 “人还给你了,我们两——” 小橙的一个“清”字还没有说完,只听忽然“扑通”一声,庆庆已经跪在了林三酒的脚边。 “你这是干什么?”小橙眉毛一抬,厉声问道。 大概是认识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庆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反而膝行了几步,泪眼婆娑地朝林三酒抽泣道:“求求你……” 林三酒也不知道,是她哪一个下意识的表情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只、只要别杀橙子,”庆庆一抽一噎的声音。令她的话都几乎很难听清楚了,一张脸都因恐惧和痛苦而变了形:“什……什么都可以……” 林三酒愣了一下——她对庆庆毫无同情,然而当她哭着趴在自己脚边的时候,她还真有些难以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杀掉小橙。 一个脚步声轻轻地走近了,她回头一看,正是清久留。 在昏暗的月色里。后者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一个烟头慢慢地亮了起来。 “给我。”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忽然用烟点了点林三酒手中的小橙人头。在拿到了人头以后,他又一把拎起了庆庆的胳膊,将她给提到了另一边去。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一边走,他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还真有点儿懵了。 只见清久留好像低声地在庆庆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起初一片茫然,显然没有听懂;当她听懂了的时候,就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大哭——然而在清久留又低声说了几句以后,庆庆的哭声逐渐低了,一双眼睛眨了眨,竟然慢慢地开始亮了起来。 小橙的脸却忽然扭曲了一下——她愣了好几秒,才像是终于明白了清久留的意思;紧接着,她尖利的叫声登时撕破了夜空:“庆庆!你这个变态!我不要!求求你,庆庆——” 然而这一次,庆庆却只是温柔地望着她,一动也没动。 小橙猛地啐了她一口,不远处那具刚刚拼合在一起的身体,迅速再次分裂成了十来块——就在它们一齐扑向了清久留后背的时候,他连一眼也没有向后看,只是“当”地打破了手里的空酒瓶,攥住了瓶颈,一把将断茬从下方深深地扎进了小橙的人头里。 连一声呜咽也没有发出来,那十来块身体顿时失去了生命,扑簇簇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变成了一地泛青的残肢。 庆庆颤抖着伸出手,一张脸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嘴角却带着笑;清久留将小橙的人头放进了她的手里时,她甚至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声“谢谢”。 清久留回头看了林三酒一眼,又转过头去,将手放在了庆庆胳膊上。 “那么我现在就要吸收你20%的血了。”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悲悯,每一个字,都叫庆庆忍不住涌出了更多的泪水:“你的死会来得很快,没有痛苦。” 庆庆死死地抱着颜色青白的小橙,拼命地点了点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即使她如此恐惧死亡,仍然没有把胳膊抽开。 ……当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清久留站起身,嘴里的烟头在夜色里亮了一下。 “这……”林三酒向前走了两步,“你跟她们说了什么?” 清久留低下头,掩住了他面上的神色。 “我告诉那个庆庆,小橙是一定要死的。但是我许诺了她,我也可以杀掉她,然后将二人的身体拼接在一起,以后永远也不再分开了。” 林三酒一惊:“为——为什么?” 清久留再抬起眼睛的时候,在夜幕中看起来如同盛满了钻石般的星光。 “让她安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就有一具高达一米八的女性尸体,可以交给刺图了。”(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写的时候延伸出了好几个版本,最后结束的时候变成这样,我本人也有点吃惊……@silueta,想不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又收到了一个璧,表示不胜惶恐……希望这一章你看得高兴~毕竟这么肥~ 谢谢nnolivia、嫣然小调、萌萌哒潘达、汉子与桥、坚挺爷、大紫魈儿、mikasayou、肥鸟、左屏翊等大家的打赏,净水工、离殇之梦、谢颖雅、小意达的花、唐茶、灵窍悠悠、傻孩子、夭夭小二、八宝妈妈、haixingtang、swordcurse、leannecom、千暮雪等大家的月票! 462 相逢对面不相识 重新将黑布披上,在颈间系上了一条带子的时候,林三酒这才发觉自己的指尖正在轻轻地颤抖。 即使已经用水彻底地洗过了好几遍,但指甲缝隙、甲沟处,仍然粘着隐隐约约的深色血迹——那种黏黏腻腻的触感,就像是通过手指、糊在了心脏上一样。 她觉得她永远也忘不掉将手指深深插进断肢里时的触感了。 随着清久留倒空了手里的桶,空气中汽油的味道一下子浓重起来,几乎能在舌头上尝到那种刺鼻的味道似的。被浇湿了的小橙人头,仍然维持着她死之前的那个表情,双眼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盯着夜空。 ……相比个头娇小的小橙,还是庆庆一米六几的身体更适合用来做“框架”;这样一来,就多了一个人头和好些用不上的身体部件。 清久留低下头,一手防着风,一手“咔哒咔哒”地打着火机;等那截短短的烟头好不容易才在夜色里亮了起来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白烟。 “准备好了?” 呼了口气,林三酒点点头。 烟头轻轻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正好落在了一只右手的掌心里。明亮的橙红色很快就跳跃了起来,一开始就像是小小的试探;随即越来越亮、越来越烈、越来越热的火光,就灼人地映红了二人的面颊。 “走吧。” 林三酒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尸体上。 看起来是庆庆的身体,但此时的高度却与林三酒相仿了。她双目紧闭,泪水早就干了,留下了满脸的泪痕;如果挽起尸体的衣服,就会发现底下的皮肤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粗大缝线——缝得非常拙劣外行,但总算是将尸体完整地凑在了一起。 小橙和庆庆的肤色不同,骨架大小、肢体粗细也都不一样,在决定哪个部分应该和哪个部分相连的时候,是花了二人最多时间的。按照庆庆的要求。即使有点不对称,他们还是将小橙和她的胸腔连在了一起;不过在缝完了以后,用新衣服一罩,却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给尸体的颈间缠上了一条绷带以后。林三酒看了看庆庆的脸,将这具不知属于谁的尸体给卡片化了。 虽然过程有些血腥,但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几乎是眼下唯一的出路:近一米八的女性已经非常难找,何况是一具这样的尸体。 在沉默中。二人再次朝西边出发了。 走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刚才那个冷静的清久留就像是日光下的冰淇淋一样化掉了,露出了底下树懒似的原形:“……那签证官是想让我们西天取经?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要不你背我一会儿吧?”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背他当然不可能。 “一找到签证官,我就把床垫叫出来。”她向清久留保证道。 意老师在她的脑海里嗤地一声笑了——不知怎么,一股古怪复杂、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绪,突然再次淹没了林三酒。 甩了甩头,她暂时压下了那股莫名的情绪,想起了自己的【意识力学堂】。她的心思全被小橙这件事给扰乱了,差点儿就忘了她刚刚升级到了中学阶段;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没有朝意老师发问——等找到了季山青、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再仔细研究自己的新能力好了。 没想到,二人这一走,就一直走到了天色即亮的时候。 布满了青藤、残败灰黑的高楼楼群,随着他们的步伐而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矮;就像是一条逐渐走低的线一样,市中心区显然已经被二人给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从残留着的路标来看,再走一会儿,他们就要彻底离开这个城市了——然而不管怎么找,他们也没有看见这一路上哪里有一片湖。 “奇怪了,”林三酒皱着眉头。转了一圈,不知是哪儿出了错:“……太阳在我们的背后,这个方向确实是西边啊。签证官没道理跑到荒郊野外去扎营,再回市中心留下讯息……” 清久留早就指望不上了——他声称自己的身体与走路这件事不兼容。林三酒才一停下脚,他立刻抱着酒瓶像软泥一样滑到了地上;没过一会儿工夫,就醉醺醺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对寻找签证官这件事没有丝毫兴趣。 如果小橙没有把那两条讯息摧毁,或许她还会知道哪儿出了错—— 这个念头刚从林三酒脑海中浮起来,她顿时愣了一下。 不对啊? “怎么了?”意老师轻轻问了一声。 林三酒一时没答。只是忙走到清久留身边将他摇醒了,让他也一起听着:“……咱们这一路走来,连一个新的讯息也没瞧见,你不觉得有些古怪么?” 清久留显然还沉醉在酒精的效力中,眼皮眼看又要缓缓合拢。 “签证官是希望大家都去找他的,那么按理说,越靠近他的所在之处,留下的引路信息应该就会越多才对。”林三酒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脸,将后者拍醒了些:“……现在咱们一条新讯息也没瞧见,只能说明签证官压根没有来过这儿,我们走错路了。” “那……西字怎么解释?”清久留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问道。 “我们一直以为签证官是在西边,可能是在一片湖的附近。”林三酒加快了语速,“但转头一想,墙都碎了,字的顺序也乱了,说不定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如果西和湖二字是连在一起的话呢?那不就成了一个地名了!” 清久留抹掉了眼角的泪珠,抬起了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而且,看见你这么有精神,我也很替你开心,但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 “……我不关心。”他十分诚恳地说道。 脑海里的意老师顿时又笑了一声。 林三酒被他堵得一翻眼睛,干脆一把拎起了清久留,找了一辆还能发动起来的车,在他的一句一句抱怨声里将他塞了进去;现在已经不必担心错过引路信息了,开车就成了节省体力的最好办法——“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她隔着玻璃窗对清久留说了一句:“我们现在回去。” 老实说。本来就是一个新手,加上好几年没有摸过方向盘,林三酒的开车技术实在算不上好;但是现在反正没有了交规,也没有了其他车辆。她开得就十分肆无忌惮,好几次为了抄近路,还干脆将车开上了人行道。 清久留被她颠得浑身难受,刚抬起头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由微微一惊;喊了一声“有人!”。他忙一把握住了方向盘,向另一边一打——在尖利得刺耳的刹车声中,这辆小面包车斜斜地冲了出去,终于在即将碰上前方那人之前停住了。 挡风玻璃与那个陌生人的肩膀之间,大概只有一拳的距离。 虽然明知道对方大概也是一个进化者,不会被一辆车撞死;但林三酒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开门下了车。 她牢记自己现在是一副男人模样,因此没有贸然出声;只是再一抬头,她就不由有些怔住了。 从另一边探出头的清久留,目光一落到了那人身上。也忽然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林三酒见的人也算多了,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看着点儿路。” 那女人轻轻地勾起了唇角,嫣然鲜红的嘴唇如同一道流动的魅影。一绺卷曲的金发滑下了她的额头,她看了看林三酒二人,这才微微扬起下巴,声音沙哑,又仿佛温柔地道:“……我不会生气,但别人可就未必了。” “啊,抱、抱歉。”林三酒有点儿结巴地应了一声——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男人的外表,目光一时之间根本没法从这个女人身上转开。 ……她好像上了年纪。 在她转过头的时候。林三酒能清楚地看见她脖子上已经松弛下来所形成的纹路;仔细一看,她的脸上也早泛起了细纹。然而当她伸出那只戴着钻戒的手,用无名指朝清久留点了点的时候,所谓的年龄便忽然在她面前消散了:“……来。给我一支烟。” 清久留甚至根本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小心地将烟递了过去,又给她打着了火。 那个女人抬起下巴,轻轻地吐了一口烟。 她明明什么话也没说,什么特殊的事也没做——可是林三酒却转不开目光,只能这样迷醉般地望着她。她举手投足间仿佛都带着一种光晕。如同一瓶年份已久、入口流畅优雅的葡萄酒,在水晶灯光下闪烁出的成熟酒红。 理了一下自己卷曲的短短金发,这个陌生的女人忽然莫名地笑了一下。 “你,”她的指间里还夹着香烟,朝林三酒点了点,“我希望你能站远一点。我离开的方向在你身后。” 无可否认,这是一句非常无礼的话——然而她那种优雅从容的气度,却令林三酒根本生不起来气;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及时地挪开,反而太过失礼了。 看着林三酒退向了一边,那女人微微一笑,迈出了一步。 甚至连她高挑瘦削的脚背,仿佛都足以叫人一直呆呆地看下去——直到她精致纤细的高跟鞋在地面上磕出了轻轻的一声;这个时候,林三酒才发现她身后原来还拖着一只大布口袋。 “别介意,亲爱的,”她回过头,在温柔得同梦一样的金发中回头朝林三酒露出了一个笑。“我想你是个好孩子,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与你靠得太近。” 林三酒根本没有听懂——她犹豫了一下,指着那只大布口袋说道:“……你需要帮忙吗?” “不了,”她转过头,在高跟鞋逐渐远去的轻响里,声音如同绕梁音乐一样飘散在空气里:“……Howsweet.” 一直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林三酒这才微微地吐了口气,转过眼睛。 清久留也正望着她,二人彼此好像都有点茫然回不过神;过了几秒,清久留才叹息着似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这么有魅力的女人。” 林三酒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跟那个女人一比,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男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毕竟也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二人很快就返回了车上——只是这一次,清久留宁可自己酒后驾驶,也不让林三酒再开车了。 就这样又往前开了一会儿,签证官留下的讯息果然越来越多——正如林三酒推测的那样,签证官其实正在一个叫做“西湖餐厅”的地方,而不是在西边;顺着对方一路留下的讯息,很快二人就找到了这一家带着一片小型人工湖的餐厅。 “应该就在这儿,”林三酒四下看了看,皱起了眉头:“……但是这附近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不管在哪个世界,签证官身边总是围着无数进化者的。 只是清久留关心的重点可不在这个上面。 “这家店一看就高端,应该有几瓶好酒。”他跳下车,头一次如此积极主动地当先一步,挽起餐厅门口已经被血迹染得发了黑的麻布门帘就走了进去。 林三酒跟了上去,刚要说话,一抬头,立马硬生生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你们两个傻瓜也找到这儿来了啊?” 刺图大喇喇地站在餐厅中央,抬眼看见二人的时候,好像并不很惊讶。 “你?”清久留懒洋洋地拖着脚步走近了,“你怎么在这儿?” 刺图叹了口气,一双莹黄色的蛇瞳里满是无奈。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他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忧伤了,“……为什么我这一次找的候选人,一个比一个笨呢?” 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明明他不是签证官,非要装成签证官的样子……说这样可以吸引到试炼目标。”刺图忧愁地说道,“……结果这下可好,目标没吸引到,被他骗过的进化者却找上了门,一个布口袋就把他给装走了。唉,这活不活死不死的,身为考官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布口袋。 林三酒只觉自己眼前晕了一下。(未完待续。) PS: 谢谢@蓝染紫投给清久留的过夜费!虽然你见一个爱一个(上一个是我),但是我还是要替我旗下艺人感谢你……清久留明明没有传统男主的气场,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他…… 谢谢左屏翊、书友160430085408961、蜥蜴大人、相宜笨草、嫣然小调、松鼠蛋挞、钥匙宝贝、海棠晕娇、桥子汉本的打赏,还有不可知晓、火四少、橘子寳寳、Q_Juliet、三分热、晴空森林、米娅、命脉h、pymm、baggiao、sshone等大家的月票! 464 找不回来的季山青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听着自己耳鼓里血液“咕咚咕咚”流过的声音,林三酒紧紧地咬着下唇——仅仅为了保持一言不发,她现在就用尽了最大的力气。 ……事情到这儿已经很清楚了。 一连被她暗暗地捅了好几下之后,好像清久留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出声问道:“你的哪一个候选人被抓走了?” “还有哪个?”刺图拉着一张脸,显得脸更长了:“……除了你们两个傻瓜,我手头上现在只剩下一个更蠢的傻瓜了,就是那个比你还小白脸的。” “比我还——一会儿我再找你聊聊这个话题。”清久留感觉后背又被扎了一下,赶快改了话头:“他不是签证官,怎么能伪装成签证官的样子?开一次签证,开不出来不就露馅了吗?” “谁知道傻瓜是怎么想的?”刺图皱起眉头,显然他也有些迷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把假象维持这么长时间……” 林三酒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刺图不知道,她却有了一个猜想——伪装成签证官这个办法,全天底下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办到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季山青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此时的清久留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喝过了酒,一双眼睛灵醒极了:“……身为考官,你不得去把他找回来吗?” “这个嘛。”刺图眨了眨一双莹黄蛇眼,“如果他死了,那就自然被除名了,没什么可说的;可是现在他暂时没死,试炼也还没结束,那么他就仍然处在试炼过程中——按照规定,考官可以在过程中配合候选人的计划,但我们是不能主动替候选人摆脱危机的。我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查一下他的坐标。看看他有没有逃出来。唉,看来还是得抓紧再找几个候选人……诶,这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他说了一大通。才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眼看刺图已经一副放弃了季山青的样子,林三酒必须死死咬着舌尖,才能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刚才在她遇见那个陌生女人时,对方压根没有使用过任何能力。 与面对黑泽忌、人偶师等人时不同的是,林三酒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来自强者的那种压迫感——她是如此平静。如此优雅,每一寸细节都像是被上帝精心地描画过;然而她身上还蕴含着某种冷峻的东西。 就是这一丝丝冷峻,让林三酒丝毫也不怀疑,当她翻脸的时候,恐怕远远比人偶师、圣诞老人等人还要恐怖得多。 被这样的一个人抓住了,季山青的真实身份还能维持多久? 如果不是想知道刺图接下来会怎么办,林三酒根本不会还在这儿呆呆站着;此时见他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她也不肯再浪费时间了,轻轻拉了一下清久留的衣袖,打算立刻就出发—— “你这样回头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清久留转过头的同时,没想到意老师恰好出声了。 她的声音悠悠地,十分轻缓:“……你必须要靠这个蛇眼睛的考官,通过他所种下的追踪装置,才有可能找到你的朋友。” “就是因为他什么也不肯做,我才不得不自己去找啊!”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林三酒急忙问道。 “他之所以什么都不能做,是因为现在试炼还在进行过程中,他身为考官,不能主动帮助候选人……对吧?”意老师似乎感觉到了林三酒的焦躁。声音放得更加轻柔了:“那么,你只要结束这一场试炼不就好了吗?” “结束——”林三酒一愣。 “只要你把手头的尸体放出去,这一场试炼就以你和清久留的胜出而告终了。可是候选人必须连续失败三场才会被除名,你的小朋友只失败了一次。仍然是有效的候选人。”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因为林三酒骤然兴奋了起来的心情而微微含了点笑意:“那么身为考官,刺图必须将下一场的试炼内容告知每一个候选人才行;也就是说,他必须亲自来到候选人面前,不管候选人在哪。” 到了那时候,刺图就不得不去找季山青了! 林三酒神情一振。刚才的阴霾几乎一扫而空:“对,在刺图宣布下一场试炼的时候,我跟着他一路找过去,肯定能找到礼包!” 意老师轻轻一笑,不说话了——因为在这时,转过头、又白等了好一会儿的清久留正好也失去了耐心,伸手捅了捅林三酒:“林大哥?你发什么呆?” 林三酒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究竟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没有——接着她的手一抬,一张卡片就从黑布底下飞了出来,在即将落在刺图面前的空地上时,“啪”地一下,一具人形的阴影便突然从空气里现了形。 才仅仅过去了一天的功夫,女尸浑身上下已经泛起了青色,嘴唇白得就像离水太久的死鱼。她僵直冷硬地倒在地板上,一条胳膊因为拼接不到位,而微微地有些分错开了——只是这一点细节,除了始作俑者之外很难察觉得到。 有点儿闹不明白状况似的瞥了二人一眼,再望向地面上那具尸体时,刺图一双眼睛立时瞪圆了:“咦?这不会是试炼目标吧?” “你怎么净搞这种突然袭击?”清久留回过头,用极低极低的声音抱怨了一句:“咱们的口供只对到了一半——” “这真的是试炼目标?”刺图的声音打断了他见缝插针式的抱怨,一下子叫二人都闭上了嘴;只见他在地上的女尸身边蹲下了身子,仍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是你们俩完成的?我看看……” 见他皱起眉头,仔细地检查起了女尸,林三酒二人都不由微微紧张了起来,对视一眼,各自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为了遮掩尸体上的缝线,他们特地给尸体套上了好几层衣服;在没有缝线的地方又故意扯烂了一些布料,就是为了让这具尸体看起来尽可能地自然——然而这毕竟是拼接出来的东西。很有可能在他们想不到的地方,反而会露出马脚。 ……从刺图那一双莹黄的蛇眼里,很难看出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二人。又低头盯了女尸一会儿,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半晌,他才忽然把手伸进裤兜掏了掏:“等一下,我忘了试炼目标的对应标准是什么了。” 林三酒的一颗心都几乎顺势滑了出来。 “嗯,身高差不多是一米八。”刺图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一会儿看看纸、一会儿看看尸体:“绷带也有了。头发长度,嗯,在锁骨左右……” 这是林三酒特地按照自己的头发长度给庆庆剪的。 “体貌特征都对上了。”刺图将纸叠好了收起来,严肃地问道:“那接下来就轮到问你们话了。首先,她叫什么名字?” 清久留瞥了身边那个罩在黑布里的人一眼,答道:“林三酒。” “对了。”刺图一扬手指,似乎也有些雀跃了起来:“……她摧毁的分支点,在哪一个十二界里?” 清久留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忍住:“这一点你跟我们说过了——是红鹦鹉螺。” “啊?”刺图一愣。“噢。对,我是说过……好吧,下一个问题是,她摧毁的分支点名字是什么?” “战奴训练营。” “又答对了!真是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刺图感叹了一句,“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答上来这一个,你们俩就算都成功完成试炼了。” 林三酒的心脏咚咚地跳了两下,心思不由飞速地转了起来:如果刺图恰好问了一个清久留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么她要怎么暗暗知会他才好? “……在这个女人摧毁了战奴训练营后,她带走了一位客户预订的战奴。最后一个问题是。她带走的战奴一共有几个人?” “带走的战奴”——这几个字,突然让林三酒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楼氏兄妹在红鹦鹉螺与她分别时,那两个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身影,仿佛又一次在眼前浮现了起来。少女埋下头。伏在哥哥身边,肩膀一抽一抽地、无声地哭了……就像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林三酒了一样。 ……那两个孩子,分明早就做好了永别的准备。 自己怎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呢? 身边清久留回答“两个”的声音,一下子将林三酒从回忆中惊醒了;随着刺图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对了!”,他立时长长出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倒在了一张椅子上。没有半点坐相地用椅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哈哈,没想到你们俩还真有点本事,”刺图看着反倒比两个候选人还激动,一双眼睛澄黄澄黄地亮着:“……可算是轮到我的候选人胜出一次了!哈哈哈,那个留刘海的傻瓜,这回可得意不起来了。” 似乎在刺图的眼里,谁都是傻瓜——趁着他转过身、不知在背包里找什么的功夫,林三酒连忙指了指刺图,朝清久留使了一个眼色。 “我说,刺……刺考官?” 清久留有点迟疑地叫了一声。“我们现在就是第二级的候选人了吗?接下来的试炼内容又是什么?” “第二级?早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刺图头也没回,自顾自地掏出了一个黑色盒子来,看着有点像一个小号的手提箱:“每一级的试炼都有好几个呢,当试炼一个不剩的时候,没有满足败退条件的候选人才能升级。” 一边说,他一边打开了手提箱——箱子里一边是一面屏幕,另一边是看起来排线制作都很简单粗劣的一片按钮;看起来不像是特殊物品,反倒像是利用遗留物资攒起来的现代科技产品。 “啪”地一下从角落里抽出了一根天线之后,刺图没再理会身后的两个候选人——因为这个时候,屏幕在闪烁了几下之后,亮起了一片辨识度不高的色彩。在刺图使劲拍了手提箱几下以后,这一片色彩逐渐清晰起来,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组成了一个46号的模样。 林三酒心里一惊,连忙低下了头,让黑布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目光刚一落在刺图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46号忽然像是很累了似的,朝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他才刚刚张开的嘴巴:“……什么都不用说了,让我看看尸体。” 刺图半张着嘴,脸上全是兴奋落空的失望——顿了顿,他还是依言将手提箱抱了起来,对准了地上的女尸。 在时不时就要花一下的灰白屏幕上,46号盯着尸体,慢慢地挑起了一边眉毛。 “……有意思。”他低低地说了一声,抬起眼睛,从刺图身后两个候选人模糊不清的影子上扫了过去。“问题都问过了?对上了?” “都对上了,”刺图高兴地答道,“你放心吧,肯定是目标无疑。” 林三酒的心跳声响亮得甚至让清久留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哦……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46号轻轻地笑了一声,目光着重地在那一裘黑袍上顿了顿。“……既然你说是,那就肯定是了。恭喜你,你的这两个候选人完成了这一局试炼。哦对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候选人吗?人呢?” 这话一问,刺图脸上的喜色登时像冰雪一样融化了;拉长了脸,他带着几分不情愿地将情况都告诉了46号——当他说到“我一会儿去找他”的时候,林三酒刚刚一震,还来不及高兴,就听46号忽然打断了刺图。 “你不必去了,”46号淡淡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大概也知道掳走他的人是谁了。那个候选人,你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刺图一愣。 “落在她手里,就等于进了另一个世界,你是找不回来的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PS: 今天承蒙书友150\825\16312\496的支持,得到了一个和氏璧~非常谢谢你从盗\版转正、特地来支持我的心意,很感动!大环境下都视侵权如无物,能够特地来支持我,表示很暖心……希望你作为新鲜人,能够工作顺利~ 谢谢须尾写的真好(羞)、蜥蜴大人、爱上桥の汉子、silueta、几重烟雨の渡^卿城、左屏翊等大家的打赏,还有默默的龙猫、螃蟹毛、92酱萌萌哒、爱吃橙子的橙子、小兔子咪咪、悲哀的大熊、scaylett、咩fat、三孔插头、紫凝、琴野楼等大家的月票! 464 上中学啦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在“啪”地一下合上了手提箱以后,刺图皱着眉头、一动没动地坐了好一会儿,看着有几分呆的样子。 被笼在一裘黑袍下的林三酒,此时也静得吓人——即使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不由让人隐约感觉到了那即将到来的风暴。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清久留左右看了看,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想了想,还是选择向刺图问道:“你要告诉我们下一个试炼内容了吗?” 刺图像是被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惊醒了似的,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候选人,忽然从鼻子里“嗤”地发出了一声,一把将手提箱塞回了包里。 “你们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他一张脸拉得长长的,抬步就朝门外走去:“……我要再去找些候选人来,到时再一块儿把第二场的试炼内容告诉你们。” 也就是说,他到底还是听从了46号的建议,决定完全放弃季山青了。 清久留一愣,忍不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林三酒。黑布投下的阴影遮蔽了她的神色,一直到刺图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门外之后,她才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我要去找那个女人。”林三酒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很坚决:“……不管她在哪。” 清久留立刻就像被人掐了一把似的,抽了口凉气:“你打算怎么找?” 林三酒顿了顿——她本是期望着意老师这时能说点儿什么的,但是在等了几秒、脑海中仍然是一片沉寂后,她不由有些失望地答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咱们当时知道她离去的方向,回那个区域,再顺着那个方向找,或许还有一点希望。” 虽然明知道那个女人不大可能在同一片区域逗留这么久,但是她眼下也只有这一个笨办法了。 清久留想了想,像团泥似的趴在椅子上。朝她摆了摆手:“……好吧,那祝你一路顺风。” “你不去?” “去找那个女人?”清久留虽然常常醉醺醺的,但是不代表他感觉迟钝:“咱们两个之间,有一个人今天暂时不打算死。你猜是谁?” 林三酒叹了口气,说了一声“我知道了”,随即将之前收起的酒柜、床垫什么的都解除了卡片化,整齐地码在了角落里:“……这些留给你,我走了。” 见她这一次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同意了。清久留反而一愣。 “真的不带上他吗?”意老师忽然问了一句。 带上他又有什么用——林三酒摇摇头,没吭声。掳走季山青的人,只怕是她根本无法匹敌的强敌,万一动起了手就是凶多吉少;清久留的战力不高,又何必带着他一块儿去送死。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林三酒就不再浪费时间了;朝身后点了点头,她转身就出了大门——当她想起自己好像隐隐约约听见清久留在后头叫了她一声的时候,她已经冲出了好几个街区的距离了。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那个孩子挺有趣的,真可惜。”意老师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礼包。”林三酒应了一声。“……再说,不管认识多少新朋友,最后总是聚散无常;早分手晚分手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心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自觉自己的语气已经尽量放得很平静了;但不知怎么,她似乎仍然慢慢地泛起了一种将弱点都暴露于人前的无助感。 “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非要找到季山青?”意老师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果他死了,我想身为礼包主人的你应该多少有些感觉;现在他没死,不就像分手了一样吗?” “不一样,”林三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却没再继续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走进了之前差点撞上那个陌生女人的街道。 那辆小面包车紧急刹车时的痕迹,仍然清晰地印在路面上;林三酒站在自己当时所处的那一个位置上看了一圈,一边回忆着那个女人的去向,一边走入了残楼之间。 然而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顺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仔细地寻找了大半天之后,林三酒依然没有发觉半点踪迹——毕竟对方也不一定非要沿着一个方向走,谁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她又去了哪儿?意老师说她这是大海捞针,真是一点都没错。 颓丧地坐在了路上,林三酒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里,半晌功夫。连一声也没有发出来。 ……她实在是有些走投无路了。 “你知道么,”意老师静静地等了半晌,见她始终捂着脸一声也不吭,终于悠悠地开了口。“或许你现在能用得上中学阶段开启的能力……” 林三酒猛地一下抬起了脸,神情有些愣愣的。 “……虽然没有什么把握,但眼下是你最好的机会了。”意老师简单地将能力介绍了几句,话说完了却没有得到来自听众的任何反应;在一片静默里她顿了一下,忽然出声问道:“你在听吗?” “啊?”林三酒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应了一句,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把意老师的话听进心里去;她只是急急地说了一声:“或许我有一个办法!” “你打算怎么办?” 林三酒没有回答,只是腾地跳起了身,左右张望了一圈,几步就冲向了街对面——在那儿,一块巨大的广告屏幕从高楼顶端砸了下来,深深地陷在了地砖里,将后头的几家门店都给堵得严严实实。林三酒将自己靴子的带子系紧了些,一个回旋踢,广告屏幕登时应声而碎,被她给踢穿了一个大洞,哗啦啦地掉了一地的碎片和电线。 “你这是干嘛?”意老师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弯腰钻过屏幕,被它一直挡在后面的商店看起来果然还算完好;林三酒推开门,直直走向那一排因为断电而被吞没在了阴影里的冰柜。叫出了【能力打磨剂】,仔细地检查起了里面的饮料。 “太好了,这个世界也有。”当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列黑色瓶子上时,尽管它们外观已经不太相同了。她的心脏仍然跳得快了几下,忙抽出了一瓶来;在瓶子上,一排银灰色的字体所写的正是“零度可乐”。 意老师这个时候反而不再提问了。 为了以防万一,林三酒就着光,先是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瓶子上的营养成分表;在发现这儿的零度可乐与自己老家没什么区别之后。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随即拧开了瓶盖。 “哧”地一声,即使在放了两年以后,瓶子中的二氧化碳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清晰的气声;瓶盖一开,一层细密的泡沫顿时迅速浮了起来。 ……现在,饱含着地穴颗粒的空气,就已经与瓶子里的液体完全接触了。 血管里的血液一下子加快了流速;带着一点忐忑不安,林三酒将瓶口凑近了嘴边,属于可乐的那一种特殊气息,顿时扑进了她的鼻腔里。 暗暗地祈祷了一遍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以后。她闭上眼睛,一仰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下去了大半瓶。 “除了清水以外,所有的饮料都会叫人发疯的。”意老师就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捂住了因可乐而打起来的一个嗝,林三酒也被自己的举动给弄得手脚冰凉。顿了一秒,她又一狠心,将剩下的可乐也全部喝完了。 “我的目的,就是要再一次患上精神分裂症,”顺手扔掉了空瓶子。她喘着气靠在了冰柜上。“只不过这一次,我必须把精神分裂的症状维持在一个最轻最轻的程度上……这样我才有机会再次恢复清醒。” “所以你才选择了零度可乐,”意老师发出了一声“唔”,似乎已经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用意。“我明白了。……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刚遇上清久留不久的时候。因为他告诉我的信息,我就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说到这儿,林三酒忽然觉得眼前晕眩了一下,忙闭起了眼睛;缓了缓,才再次睁开了。“不管怎么说,酒都不能算是食物。为什么也会叫人发疯?清水、空气、烟,又为什么不会?只要找到它们的相同之处,就找出了这个世界使人发疯的规律……” “卡路里。”意老师轻轻地接了一句,似乎又是好笑,又是叹息。 “原来你也早就想到了……”林三酒近乎梦呓似的应道。“然而不知怎么,好像只有人肉是例外呢……” 虽然零度可乐上写的是零热量,但是事实上,它仍然含有卡路里——只是这一点卡路里的含量实在太低了,在营养成分表上完全可以标注成零;一接触到了空气中的地穴颗粒,它就完全符合了林三酒那近乎苛刻的要求:既要发疯,又只能疯一点点。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林三酒的推论;只是当她慢慢走出店门、目光落在了面前一个人身上时,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浮起了一个疲惫的微笑。 “又见面啦。”她低声地对自己说道。 “去找一张地图,”斯巴安低下头,一双眼睛绿得如同深湖翡翠一样:“……然后在地图上,看看有没有一家名字中带广场二字的酒店。” “广场……?”林三酒一愣。 因为精神分裂而产生的幻觉,说到底也仍然来源于她自己的意识和头脑;这一个“斯巴安”所告诉她的信息,一定也是她潜意识里已经知道、却没有留意的信息—— 斯巴安慢慢直起身体,希腊雕塑一样流畅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被蒙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简直与真人无二:“……她手中拖着的那个布袋,是来自酒店的大型洗衣袋。在她拖着那只布袋离开的时候,袋子在马路边沿上撞了一下,露出了另一面的半边酒店名称标示。根据形状补完英文的话,那家酒店应该叫做ThePlaza……”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三酒已经再一次一头扎回了那家商店里;她的运气总算好了一次,竟然顺利地在商店的收银柜台边找到了这座城市的旅游地图——广场酒店,就在离这儿十余公里的地方。 林三酒一口气也没有来得及换、以最高速度赶到了广场酒店——提起了警戒,她小心地一步步穿过了酒店前占地广袤的草地。由于她又一次出现了精神分裂症状,像【扁平世界】之类的能力也再次暂时失灵了;紧紧地捏住了【妙手空空】,她一连跃过了几辆翻倒在地、彼此撞成了一团的汽车,终于来到了酒店大门口。 玻璃门上遍布着蛛网般的裂痕,从不知被什么撞碎的洞口里,呼呼地扑出了一股阴凉凉的风来。失去了电力、新风系统和光照以后,这家曾经奢华的酒店此时看起来更像一个乌沉沉的黑洞,正静静地等待着任何走入它口中的人类。 踩着污渍斑斑的地毯,林三酒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进去?”意老师突然问了一句。 一片寂静里,林三酒反而被她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意识力学堂】没有失灵吗?” “我跟你说过的,你已经升级到中学阶段了,”意老师不以为意地应道,“现在你的【意识力学堂】跟以前不一样了。” 林三酒怔了怔,好像直到现在才真正地把这句话给听进耳里去。 “我的【意识力学堂】……现在有什么改变?”她喃喃地问道:“我马上就要去面对那个陌生女人了……心里有点儿没底。中学阶段的【意识力学堂】,能让我在面对她的时候多一张底牌么?” “当然可以,我会把你需要知道的都告诉你的。”意老师轻声说道。“你准备好开启它了吗?” 林三酒顿一下,才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PS: 在我昨天更新了以后,@左屏翊又赏了一个和氏璧,这给我高兴的……晚了一天才来感谢你,老读者了,这么客气干什么!诶嘿嘿! 谢谢迷迷其中、Muzi木子、眠夏_Leonor、花夏眠、须尾写的真好求恐怖女主文、冉炀、KRAY鸭鸭、桥与汉、松鼠蛋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晓慜、河鲀、卿卿九、书友150209235023474、涅磐,重生、离殇之梦、燕燕于归、北月北、尛珊瀦、翼上沾金、水仙麻麻、恶魔扬扬、米娅、唐茶、菲林夕ね、螃蟹毛、『大寳、六颜囡囡等大家的月票! 465 意识力星空 “……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立刻全力将自己沉入潜意识之中,明白了吗?”意老师声气平静地说道,“一。” 林三酒紧紧地咬住下唇,闭上了眼睛。 “二。” ……如果从林三酒此刻所在之处,直直朝上拔高的话,正好是广场酒店顶层的花园天台。泳池里的水早已经风干了,在原本光洁的瓷砖上留下了一层层厚厚的黑泥状污渍;一片片枯黄残败的观赏用植物和旺盛生长的丛丛野草之间,此时正放着一把白色的躺椅。 套着一只高跟鞋的脚从躺椅上垂了下来,纤细削瘦的弧度在黑色丝袜的包裹下,微微地泛着亮泽。悠悠地吐了一口烟,女人嫣红的嘴角稍稍勾了勾,年龄在她脸上留下的纹路顿时深了下去。 “真是一个傻孩子。”明明身边空无一人,她却忽然望着天空,自言自语地笑了一声。在宁静的微风里,她轻轻掸掉了烟灰:“……我要是你,现在早就把头往墙上撞了。” “三。” ——与其说自己全力下沉,在这一瞬间倒不如说是突然被什么巨大引力地重重地拉了下去;林三酒也没想到,即使她的双脚仍然站在地上,这一刻突如其来的猛烈离心感仍然差点将她的心脏都抛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声长长的惊呼到底真叫了出来,还是仅存在于脑海里——当飞速的下坠之势终于缓和了下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沉进了一片黑沉沉的虚无之中。 没有课堂、没有黑板——也没有代表意老师的两个喇叭;林三酒“环视”了一圈,感觉自己在这纯粹的黑暗里沉沉浮浮——什么也没有,包括她朝下看时已经习以为常的身体,也被一片黑暗取而代之了。 等了一会儿,就像是被活埋在了地底一样,她有些受不了这样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了。甚至连自己究竟是不是在【意识力学堂】里,林三酒都忽然有些怀疑了。 “意……意老师?”她有几分忐忑地叫了一声。 从黑暗中的某处,立即响起了一声回应——回应她的声音柔和轻缓,在温润怜悯里又透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凉:“……别担心。” 林三酒的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有那么几秒钟。她甚至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了,仿佛整个人都被这个声音冻结住了—— “不会真的很意外吧?”黑暗里,那个声音又和缓地笑了,像是一个充满理解与体贴的大姐姐:“你一直拖着不肯听我介绍所谓的中学阶段。不就是因为你早就隐隐约约有感觉了吗?” 林三酒很想咬住嘴唇、闭上眼睛,或者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然而身为一抹意识,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那一处浓黑,慢慢地有了深深浅浅的颜色。 意老师在哪儿、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意识力学堂】又怎么样了——一切问题都如同乱麻一样从林三酒的脑海中滚了过去——尽管她现在正处于自己的脑海里。 最终。她只能苍白地发出一个问题:“……你要怎么样?” “为你打开一个新世界呀。”女娲柔和地应道。“你总是把我想得太坏了。” “不好意思,下一次我会试着把一个想要毁灭人类、试图控制我大脑的人想得好一点儿的。” 女娲噗嗤一笑,好像觉得她这一点儿小小的尖利十分有趣:“你的口气都有点儿像清久留了——不过你误会了我。我说过,我只想为你打开一个新世界,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你的大脑。” ……打开什么新世界? 尽管满腹狐疑,林三酒仍旧一声也没吭。事实上,她现在只觉得好像自己的脑子被万马奔腾时踩过去了一样;在百十个问题同时都挤着要涌出来的时候,或许她最好的策略就是不说话。 “做好准备。”女娲笑着提醒了一句,“……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另一层世界的样子。” 林三酒心里才刚刚升起一个疑惑。下一个瞬间就楞住了。 随着女娲的声音消散在了黑暗里,一点点银芒逐渐从远方亮了起来,越来越多——像是谁在黑色的幕布上不小心洒了一把碎钻,如银河一般,从吞没了目光的天边,一直铺满了这穹黑暗的宇宙,闪耀着或耀眼、或隐约的星光。 这远远近近的无数星光,渐渐地又亮起了不同的颜色来:有的如同一颗滑入深海的蓝宝石,有的却绽放起了樱花般的绚烂粉红;灿烂温柔、明暗辉映的各色星辰,或组成了朝远方倾泻出去的银河、或荡起了像被时间静止了一样的漩涡。更多的,只是在黑暗天幕里各自盈盈地亮着。 ……这无疑是林三酒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我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呆呆地看了好久呢。” 女娲轻柔的声音。一下子将她从沉醉之中惊醒了——愣了半秒,林三酒将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熟知的一切都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她此刻正漂浮在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与这千万星辰一起,在仿佛永恒的黑暗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它们……?”她还是无法将目光从漫天星辰上收回来,只能喃喃地、梦呓般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女娲始终隐藏在黑暗里。没有现出身形;话音一落,林三酒就听见那道叫人难忘的特殊嗓音低低笑了一声:“你看见的每一粒星辰,都是一个意识力已达臻境的进化者。” 什么? 林三酒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等她张口发问,只听女娲又温和地解释道:“……大千世界,学会了如何使用意识力的当然不可能只有你我二人。你是不是觉得星辰的数量太惊人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多?”女娲轻笑一声,“要知道,所有身处末日世界的进化者——不管他在极温地狱也好,还是伊甸园也好;只要意识力突破了某一个层次,都会以星辰的模样在这一片宇宙里亮起来。若是跟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一比,这些星辰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这一片宇宙?”尽管仍然在努力消化着女娲告知的信息,林三酒仍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几个字。“……你说这一片宇宙。又是指什么?” “当年我一个人懵懵懂懂地闯进这儿来的时候,可没有人这样详细地指导过我。”女娲声气轻柔,又像是叹息,又像是开解似的说道:“……举一个你能听得懂的例子好了。每一个发掘出意识力的人。就像是一台电脑,一开始的系统或许还很落后;而当这台电脑随着时间不断升级,终于到达了一个层次的时候,它就能够与世界上其他的、同样层次以上的电脑联网了。” “这一片宇宙,正是能将所有意识力修炼者连接起来的‘意识力星空’;它既不是一个真正的实体。也不存在于某个世界中——意识力星空跨越了不同末日世界的物理限制,是由所有意识力修炼者共同创造出的一个新维度。唯一能够进入这个维度的,只有进化者的意识力形态。” 也就是说……林三酒愣愣地想道,她的身体现在仍然还倒在荤食天地里一家酒店的门口。 “意识力修炼者竟然可以创造出一个维度?”她喃喃地问道,兀自有些不敢置信:“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岂不是已经打破了末日世界的轮回规则吗?” “或许正是这样呢。”女娲平静地说道——她毫无波动的语调,忽然令林三酒意识到,她能想到的事,对方或许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想过了:“‘星空游乐园’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大概也正是因为它和‘意识力星空’具有同样的特性。” 她这句话像是一道雷似的。激得林三酒一震;没错——星空游乐园连接着数个不同的末日世界,也可以看作是打破了末日世界的轮回规则;如果将那个副本也看作一个独立的维度的话…… 那种朦朦胧胧、仿佛即将要看到真相,却又始终隔着一片雾的感觉,真叫人难受极了;就像是湖面下的庞然巨兽,你知道它就在那儿,它的阴影已经呼之欲出了,但却始终不能看见它的真容。 “末日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大可留到以后再去想。”明明什么也没说,女娲却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似的一笑:“……当你想明白的那一天,记得来告诉我一声。现在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我还不到够格进入‘意识力星空’的层次。对吧?”林三酒冷冷地问道。 “你总是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很敏锐呢。” “意老师在离开我、去阻拦你之前,”林三酒沉下了心思,尽力不让自己失措:“只来得及跟我说了半句‘你还只是小学阶段,如果我——’。她就彻底消失了。我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终于懂了;她一定是想警告我,我的意识力仍然非常初级,所以千万不要相信别的说辞——只可惜,她的心思到底还是白费了。” 身边静静的,但是她知道女娲仍在。 “……真正的意老师在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让她睡觉去了而已。”女娲好像觉得她这样充满戒备的模样很好笑:“每一个人的意识力修炼途径都未必相同,你的修炼途径居然是一个学堂,由一位老师来上课……还真是无忧无虑呢。”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说,她是在脑中模拟了一下这个动作:“你给我把意老师叫回来!” “这就要取决于你了。”女娲从来不会因为她的态度而动怒,平稳沉静地道:“我在你和‘意识力星空’打通了一条通道,我的目的就完成了,可以收回我的这一部分意识力了。虽然跟你一起度过的这段时间很有趣,但是也到了告别的日子……至于你的意识力学堂,你体内失去我压制的基因组,都只好由你自己来解决。” ……女娲竟然愿意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离开她?她又为什么非得把自己拽进“意识力星空”不可? 而且听她的意思,似乎她一走,自己体内的基因组就会没有了控制——到时又会发生什么?仅仅靠着自己的意识力,能够压制住基因组吗? 林三酒还来不及掂量其中好坏,女娲的声音又一次在黑暗中微微笑了。 “我说过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而你的意识力层次太低,只是这个坏消息的前提而已。”她轻缓地开口道,“……真正的坏消息是,这片星空看起来有多美,实际上它就有多么危险。在这数万星辰之中,你是最弱小、最茫然的那一个,什么都不懂,一肚子的疑问。可以说,你此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绵羊的味道……哦,你甚至都还不明白为什么这儿会有危险、危险究竟是什么,它们又来自何方。” 女娲显然知道,但也显然没有告诉林三酒的打算。轻轻地笑了一声,她继续说道:“现在你还能够好好地站在这儿,唯一的原因就是我还没有和你说完话。”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林三酒猛地回过了头——在这片宇宙的一角,她刚才迷醉般地欣赏了好一会儿的、那一颗樱花般绚烂温柔的粉红色星辰,明明在几分钟之前,与她之间的距离还没有这么近…… “等一下!”当发现女娲忽然静了下来的时候,林三酒心中一急,忙叫了一声:“你费了这么大的周折,难道就是为了把我拖进来送死的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当然不是为了让你送死才把你拖进来的……准确地说,我是为了看看你怎么活下去。”女娲的声音逐渐地轻了下去,如同她的语意一样模糊了起来;只是林三酒仍然清楚地听见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边有人来了——祝你好运,再见。”(未完待续。) PS: 发现我之前标题写错了,俩464……唉,是时候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大秘密了,我其实不识数。@海天秋水,感谢你给我的和氏璧,平时看书评区就经常看见你各种欢乐的留言,再加上打赏,真是暖心……所以话说到底为什么尸体会成为你最爱角色之一! 还得谢谢nnolivia(又见桃花)、孽小九、镜子v天平、嫣然小调(你终于有月票啦!)、mikasayou、桥本汉子、几个过路人、软烟绮罗(礼包的买命钱?)、我叫昵称已经存在、须尾写的真好、小羽毛君、MerryWhite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海月水母、筱薅、apple笑、没有氧气的鱼、浅草光、跑得快部隊、谢思涵雅、太阳雨夏、晴水娃娃、帕格尼尼的左手、一一爱鱼、银.雾、荊棘安娜、月光潮水、茜×5、碇·真嗣等大家的月票! 上次说好消息是主线撸出了两条,坏消息是……填充主线的情节没想好。比如说,明天的章节写啥好呢…… 466 不要让他进屋 在女娲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的同一时间,林三酒转身就逃。 身为一抹意识力形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去的;连半秒也不敢放松,她死死盯着前方漆黑的宇宙,拼命地朝前飞奔—— 但是很显然,在“意识力星空”里,移动速度是和意识力强度挂钩的。身为整个星空里意识力最弱的一个,林三酒就好像身处一个被人追逐的梦里似的,即使已经使尽浑身解数地向前跑,仍然怎么跑也跑不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她就感觉身后亮起了一片柔软绚烂的粉红光影。 最糟糕的是,那片光影并不是唯一一颗已经欺近来了的星辰。从余光里,林三酒发现她头上、身后,已经缀满了各色星光。 即使她的挣扎毫无意义,她也必须咬牙坚持下去;林三酒低低吼了一声,就像对身后情况一无所知一样朝前扑了出去——紧接着她却猛然一顿,在一头扑进对面那颗星辰怀里之前停下了脚步。 一团颜色惨白的幽光转瞬间就已拦在了她的面前,她甚至没看清是从哪儿过来的;林三酒被这冷得几乎毫无温度的惨白一照,一颗心不由直直沉了下去。 “这一个不错,你们滚远点。”从那团幽光里发出了一道低低的冷哼,“……等我玩儿够了你们再来。” “说真的,我很烦你这个疯子。”樱花一样洋洋绽放着的粉红里,传出了一个像是指甲挠黑板一样的刺耳声音。“你不知道我们一直在忍让你么?” “与其说他是疯子,不如说更靠近变态吧?变态才不会在乎。” 又一个平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了,也不知道刚才身后到底跟上了多少颗星辰;林三酒只觉脑子都充血了,对身旁的对话充耳不闻,只紧紧盯着脚下——她脚下也是一片无尽的黑茫茫虚空,或许她可以趁机逃出一条生路。 “她连星光都几乎没有,你玩个什么?”一个沙哑妩媚的嗓音笑了一声。这几人当面谈论起林三酒时,都像是她不存在一样,这一个女声也是如此:“这可是女娲带进来的人。你也不忌讳着点?” “忌讳?”幽幽的惨白色光芒似乎觉得她十分可笑似的,一边说,一边微微朝旁边挪了一些,面对着那嗓音的方向道:“你们围上来。是因为你们忌讳了?” 就现在! 林三酒一咬牙,一头扎向了下方的虚空之中;她抓的时机很准,正好是在众人都略微放松了防范的短短一瞬间,一下子叫她迅速冲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在她松了半口气的同一时间,那团幽白的光亮却再一次染亮了她的视野。伴随着那团光芒里发出的一声嗤笑。林三酒硬生生地一个转向,近乎绝望地朝另一个方向逃了出去——只是她才刚刚一动,下一秒却“砰”地一下撞在了一堵墙上。 ……墙? 林三酒只觉鼻间一阵酸疼,眼泪都快落了下来;茫然地一抬眼,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被一间房子给罩在了里面——再一低头,她就又一次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双手和身体。 心跳、血液,等等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屋外的低温——寒冷令她露在外面的皮肤立时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直就像真正的身体一样。 “看来你今天是非要惹我不高兴?”来自那团幽白光亮的声音,从房子外头忽然响了起来。 林三酒急忙冲到窗前朝外一看,正好看见那颗惨白的星辰落在了门外的木走廊上。白芒迅速地化成了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在那个人形前方,仍然是一片布满星辰的无尽星空——看起来,就像是一幢房子被连根拔起、扔进了太空一样;只是很不巧的是,她自己正好在这间房子里。 “不光是今天,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继续惹你不高兴呢……因为我最不喜欢你这种脑子身体都有病的家伙了。”沙哑妩媚的嗓音顿时笑了,柔柔地、像是撒娇一样地说:“人我已经隔在房子里了,有本事你就进去呀。” “我也得赞成这个变态一句了,你真多事。”樱花色星辰在房子外头一亮,不满地说道。 “没有人问你这个老东西的意见。” 樱花色星辰被她这么一堵。竟然只哼了一声就闭上了嘴;另外几颗星辰低声交谈了几句,见眼下的情况一直僵持不下,似乎也终于放弃了——不知谁说了一句“走吧”,几团星光接二连三地微微一亮。便已经遥遥消失在了虚空边缘。 紧盯着他们的林三酒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甚至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能够在这样的移动速度下,坚持逃到现在的。 窗前那个由白芒化成的人形逐渐地清晰凝实起来,彻底露出了一个男人的外形。那人把头皮剃成了青青的一片,半个后脑勺上都是一个像是教堂模样的纹身图案;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林三酒也只能看见他套着格子衬衫的背影。 那片教堂的纹身忽然动了一下。随着那个男人抬起头的动作,图案被他脑后的皮肤折得歪了一歪。 “无非是一栋房子,就算附着了你的‘条件’,又能拦得住我多久。”他的声音与之前相比模糊了不少,似乎是被墙壁给遮挡住了一部分;那男人阴气沉沉地笑了一声:“……瞧瞧这木地板。你就这么留恋平常人的生活?你怎么不过来找我呢,我倒是可以帮你把你的潜力值都剥夺掉。哦,你放心,等我抓住了她,你就是下一个。” 那女声顿了顿,没有答话,只忽然转向林三酒笑了一声:“我给你的可是一幢好房子——别让他进去抓到你了哦。” 林三酒一惊,下意识地一巴掌拍在了窗户上,隔着玻璃喊道:“你要走?”话音刚落,她却忽然愣了一下,随即低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窗户。 以她刚才心焦之下的力道来说,这扇窗户被这么一拍,早就应该应声而碎了才对;然而现在玻璃上只留下了她的一个掌印——此时她就像一个末日来临前、没有加强过的普通人一样,甚至掌心都因为反作用力而微微麻了一下。 那个沙哑的女声早就消失了好一会儿。似乎慑于他的威胁而真的走了。 ……透过有些脏了的玻璃窗户,林三酒看见外头木走廊上的那个男人慢慢地转过了身。 木走廊上方没有灯,唯一的光源只有远方黑暗中的点点星光;光芒被房子一遮挡,内部顿时就成了一团黑暗。在这模糊微弱的光线里。林三酒第一眼望去时,还以为那男人戴了个面具——直到他走近了窗户,隔着一面玻璃朝她凑近了脸的时候,她才差点从喉咙里滑出一声低呼。 对方好像是一个白种人,起伏不平的皮肤泛着死气病态的惨白——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他大半张脸都已经像受热的蜡一样融化变形了;两只眼睛如同两条细长的黑缝,扭曲不对称地陷在这张触目惊心的、溃烂了的脸上。 “怎么,你觉得我这张脸不好看吗?”从遮住了他下半张脸的口罩里,声音模模糊糊地从玻璃另一边透了过来,饱含着暴戾的笑意:“……我倒是很喜欢后期梅毒造成的面部塌陷呢,尤其是当女人看见我这张脸的时候。” “梅毒”两个字叫林三酒一阵反胃,却没有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在窗框上摸索了几下,迅速地“咯哒”一声,锁上了窗锁。 “哦,你发现了啊?脑子倒是不慢。”那个男人似乎想要挑起眉毛——然而他早就已经没有眉毛了;直起了腰。他慢慢后退了几步。 林三酒左右一望,几乎是同一时间,与那男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房子的木门上。门内外的二人同时朝木门扑了上去,门刚一剧烈地摇晃起来,林三酒忙用自己的身体抵住了门、死死攥住了正在转动起来的门把手。 她始终体力不敌门外的男人,即使用尽了力气,门把手仍然再次旋转了起来;眼看门马上要被打开了,林三酒目光一扫,一把抓住了门链——当她被猛然间推开的门给震得后退了几步时,那条才刚刚挂上去的门链总算是将门给拦住了。 这些在面对进化者时近乎可笑的手段。却给林三酒挣来了宝贵的喘息时机——那男人使劲踹了几下门,见大门仍然坚强地立着,干脆停了下来。 “就算我们都被这栋房子强制恢复成了末日前的普通人,你也只是垂死挣扎。”在林三酒吃力地拽过了一张沙发的时候。他将嘴巴凑近了门缝,使声音比刚才还要清晰地透了进来:“……你知道我是怎么染上梅毒的吗?” 他话音才刚一落,一股大力便猛地从里头顶了上来——木门当地一声被什么东西给撞上了,随即门后就急忙响起了转动锁头的声音。 仅仅是将沙发堵在了门口,林三酒就已经呼哧呼哧地有点儿喘不上气了,她几乎不敢相信。原来自己在进化之前竟然如此软弱无力——一声也没吭,她转身在房子里四下望了一圈。 叫不出【能力打磨剂】,一切物件都被吞没在了黑暗里,只偶尔泛起了一条微微的亮边。不过就着隐隐约约的星光,仍然能看出来客厅的另一边是一个带餐桌的开放式厨房、中间是通往卧室和卫生间的走道——看起来,就像是国外常见的独栋民居。 “在苏俄黑牢里,纹身越多,地位就越高。” 带着油然而生的一股满足意味,那声音一边回忆着,一边再度走向了窗户的方向。林三酒心里一凛,顾不得再观察环境了,一把抱起了客厅角落里的一只大花瓶,几步冲向了窗户——那张因梅毒而溃烂的脸低了下来,隔着污渍斑斑的玻璃朝她笑了笑。 “你可能觉得奇怪,重型监狱里怎么纹身呢?”他朝后退了两步,即将蓄势待发的样子——“……电动剃须刀加上针头就成了工具,用烧焦的橡胶混上尿液来做染料……几十、几百人共用一个针头,纹上好几年才能得到一个复杂的图案……” “哐啷”一声玻璃破裂的清脆响声,骤然撕破了他徐徐的声音;林三酒心脏一跳,立时举高了花瓶,在破碎四溅的玻璃碎茬之中,狠狠地朝伸进来的黑影砸了下去——然而花瓶却直直地砸碎在了窗台上。她抬眼一看,才意识到原来对方是一脚将玻璃踢碎后,又迅速退了出去。 从玻璃的洞口里,顿时扑进了一股来自外头虚空的森森冷风;林三酒在寒冷中喘了一口白气,紧紧握着一块花瓶碎片,弯腰朝外面一扫,发现木走廊上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人进来——林三酒扑向厨房,却没有发现刀,反倒只有一架满满的红酒;不得已下她抄起了一只酒瓶,疾步冲向了后方——都被强制恢复成了普通人,就意味着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又一次回来了,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大概就只有这栋房子作为屏障而已。 一连踹开几道门、锁好了几扇窗户,林三酒始终也没瞧见外头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意老师,你快出来……”她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一边使劲将床垫掀了起来,让它翻倒在地、堵住了窗户:“快出来吧……我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去找礼包……” 然而不管是哪儿,都仍然是寂静的一片。 林三酒喘了口气,匆匆从主卧室走了出来;一转头,她浑身血都凉了——这房子居然还有一扇玻璃后门。 “这叫什么好房子!”她暗骂了一句,忙扑了上去;所幸玻璃门是锁住的,没有被人强行闯入的痕迹,她高高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稍微放下来了一点儿。 透过玻璃门朝外望去,外面是与前头模样相似的一条木走廊,似乎是环绕了半个房子的;而在如此寻常、如此具有生活气的建筑之外,是一片漫天星光的无垠宇宙。 远远近近的各色星光,在玻璃上染了一层暗淡的微光;林三酒朝外张望了几眼,随即凝住了。 她没有动,只是慢慢地转过了眼珠。 又一口长长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里,从她肩膀上飘了出去。(未完待续。) PS: 卡得要死要活,写得生不如死,脑中觉得应该有趣的写下来顿时苍白干燥……陷入了严重的信心低谷。如果我不是江郎才尽了的话,那就得再出门取材了……@细细欣欣,你赏的和氏璧是不是出于对我美貌的仰慕,而不是出于对本文的欣赏?虽然不管哪个我都很高兴,但你还是要说实话…… 谢谢蜥蜴大人、哟哟不缺、花夏眠、augustmilk、软烟绮罗(又一笔礼包买命钱哈哈哈)、咪阿嗷、桥汉、mikasayou、海棠、水源漓梦、小肥鸟、嫣然小调、林三、铜汁铁丸、小羽毛等大家的打赏,以及阿免、晴空湛藍、英国狐狸、追日的女儿、复明大使漫漫、妙脆角、流光浮影、墨尘2008、莫千转(还有你的包)、星の未央、黑肚羊、插头、果然多等大家的月票,我只写上了一部分…… 苏俄纹身部分的资料来自X博士的苏俄纹身研究,很有趣,也有点重口味…… 明天不想写了,想出门取材五年。 467 厨房清洁喷剂 空气里的寒意仿佛带了重量,沉沉、冷冷地凝结在了房间里。 没有一丝气流,也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越来越阴冷的空气紧紧地包裹着皮肤;连林三酒的呼吸都不由停滞在了胸腔里。 又一团白气从她的耳旁吹了出去,这一次更近了。 身后是一片死寂。 直到林三酒忽然发出了一点声音时,这窒息一般的死寂才被她搅动了起来——忍下了声带的颤抖,她笔直地望着玻璃门外的宇宙,低低自言自语了半句:“……奇怪,他人呢?” 一边说,她一边朝前迈了一步,走近了玻璃门——如果不是死死地绷住了每一寸肌肉,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进化过的双腿会一下子软下去。 林三酒在玻璃上留下的倒影身后,隐隐约约地映出了一条颜色惨白的轮廓来。她死死地盯着那条轮廓线,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玻璃门上。 那条轮廓线微微抬了一抬。 他发现自己的倒影了! 这个念头一闪,林三酒一手撑住玻璃保持平衡,一脚立即朝后踹了出去——她这一脚本应落在对方的膝盖上,然而那男人反应极快,往后一退就躲开了她的靴子,反而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林三酒心脏一紧,猛地一个拧身,手里的酒瓶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当”地一声砸碎在了那张变形崩溃的脸上,酒液登时从空中四溅了出来,淋了她一身。 在那男人爆发出一声低吼、捂住了脸的时候,林三酒使劲抽回了脚,手指飞快地在玻璃门上摸索着,想要打开门锁。她身后的走道已经完全被那男人给堵住了,留给她逃向门外的时间,只有几秒而已—— 然而手指才刚刚摸到了门锁,后脑猛地传来了一阵剧痛;她的头发被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仿佛要把她的头皮也一起拔起来似的——林三酒不由自主地朝后仰起了头。听见那个男人在耳边用气声说道:“……我吃痛的时候,会很生气的。” 一股挣脱不掉的力量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朝后拖去,林三酒不自觉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指尖仍然使劲向前伸,终于勾住了锁——几乎在锁芯发出了“咯哒”一声的同时,那男人也一把将她扯倒在了地上。 “……头一次来意识力星空吗?”重重砸在了一地的酒瓶碎片上,浑身登时陷入了鲜明的痛意里;即使这样,林三酒依然感觉到一阵阵热热的鼻息扑在了她脸上:“真可惜。这也是你最后一次了。” 头发好不容易被放开了,她急忙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只是在失去了进化能力之后,一个俄罗斯黑手党和一个公司女职员的体力差距就实在太过悬殊了——那男人一脚踩住了她的头发,在她半声犹如掐断了气管一样的抽气声里,对方沉沉的一拳就已砸上了林三酒的咽喉。 痛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当林三酒眼前好不容易再次出现了模糊视像的时候,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喉管已经被挤进了脑子里,好像即将碎成两段;眼看着那只拳头又一次要落下来,她拼着头皮的剧痛,使劲翻了半个身——一直以来被她攥在掌心里、扎得她指缝里都是鲜血的碎玻璃片,终于深深地吃进了那人的小腿里。 在对方一声痛呼的空隙里。林三酒迅速地跳了起来,几步就扑向了玻璃门,一把拉开后就冲进了木走廊上;身后立即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她也冲了出来。 拼命地顺着木走廊朝前跑了一会儿,林三酒的肺里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然而她根本没有功夫去管了——因为木走廊马上就要伸展到了尽头,在它之外,是茫茫的一片宇宙星空。 一旦脱离了这间房子的范围,她只会更快地落到那男人手里去。 当她停下脚的时候,身后拐角处已经露出了那男人的半个头;林三酒左右一望。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她身边是被自己锁住、又用沙发堵上了的大门,根本进不去,而那扇被打破的窗户却在她身后五六步远的地方。也就是说,她现在必须迎着那个男人跑回去。才可能钻进窗子里去。 再犹豫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林三酒狠狠一咬牙,掉头就朝回跑;那一张被梅毒侵蚀得溃烂了的脸越来越近、迅速地扭曲成了一个坑洼不平的笑容。二人距离迅速地缩短了,眼看对方马上一伸手就能抓住自己的时候,林三酒骤然一个拧身,就朝木走廊外扑了出去。 一离开木走廊。立刻又会恢复成意识力形态的星辰——那男人反应快极,林三酒刚一动身,他立即也纵身一跃,当先跃出了走廊,一下子在黑暗天幕里亮起了惨白的星光;然而林三酒的双脚却在即将掉下木地板前,死死地抓住了边缘。 一秒也没浪费,她转头就投身进了窗户里。 “你这——” 那男人在空中迸出了两个字,马上也化作一道白芒又一次冲回了房子,一挨着木走廊的边缘,他迅速再次化成了人形,朝窗户冲了过去。 林三酒此时大半个身子都已经钻进了房子,只有一双脚还留在外头,当她感觉那人又一次抓向了自己的脚腕时,她立刻使上了拼命的劲儿一阵踢踹;直到那男人被她一脚踹中胸口退后了几步、她也借机落在了地板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无意识地嘶叫着。 “哈,这不是回到起点了嘛。”那个男人喘着粗气,从木走廊上直起了身子。“……我改变主意了,在剥夺掉你的潜力值以前,我要用针头和尿,在你的脑子里刺上纹身……噢,你可别以为我做不到。” 一边说,他一边慢慢地走向了另一边,从木走廊上就再次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阻挡了侵入者的墙壁,同时也阻挡了林三酒的视线,叫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准确位置;上一次他就是用这个办法将她引去了房后,却从正门边上的玻璃窗进来了。然而林三酒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竟然只能被他牵着走——这栋房子里的门窗入口太多了。她只能在各个入口之间疲于奔命、防不胜防! 这叫什么好房子? 林三酒忍不住又一次暗暗骂了一声,脚下停也不敢停地冲向了后方。从书房、后门处都没看见那个男人的影子,她立刻又回头进了客厅——几乎当她的目光刚一落在那扇正呼呼灌着冷风的窗户上时,从身后的洗手间方向突然响起了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 浑身一震。她连忙冲进厨房又抄起了一瓶红酒,随即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朝走廊里慢慢挪了过去。 昏暗成一团的走廊里,洗手间的门半开着,在风中一开一合,“咔、咔”地撞击着门锁。虽然这间房子里连一盏灯也没有。但林三酒明明记得在几分钟以前,她路过这扇门的时候还是关紧的——如今一阵阵将门吹开的冷风,即使没有走近也能感觉到。 然而走廊里只有门发出的声音,更显得洗手间内一片死寂了。 连林三酒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慢慢地矮下了腰,停下了脚步,半蹲在了走道上,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 一开始,在她强烈响亮的心跳声里,听什么都是模糊含混的一片。唯有痛、颤抖、以及手心的汗最清楚;然而努力静下了心以后,林三酒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半声轻微得几乎像错觉似的杂音。 “咯吱”——有点像这样的声音,让她皱起了眉头,觉得耳熟极了。 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的时候,她浑身都凉了。 那是有人悄悄地落在地板上时、正好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 从客厅的窗户处,只要绕上几步,就能将整条走道——也就是她现在蹲着的地方——收入眼底了。 林三酒不认为自己还能够撑得过几次搏斗。 她连呼吸都屏住了,慢慢地回过头去。 一个黑影正好在她的视野里直起了腰,似乎刚刚从窗户里进来。 林三酒激灵了一下,立刻将身子彻底伏下去。放下了红酒瓶,轻手轻脚地快速爬向了厨房——厨房伸出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料理台,正好挡住了那男人的视线;当她才刚刚爬到料理台下方、收回了脚的时候,那男人正好也来到了走道里。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脚边就藏着一个人。 林三酒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都牢牢按住,让它不再发出半点声音;她无声地往后挪了挪,爬过了冰箱——再从炉灶下面爬过去、绕过料理台,她就可以从那个男人的身后逃出去了。 然而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却忽然在这个时候止住了。 糟了! 林三酒浑身一震,立即飞快地爬起了身——她忘记自己把那个红酒瓶放在走廊上了! 几乎就在她刚刚起身的同时。那张溃烂的惨白人脸也突然转回了厨房里;目光一落在她身上,对方顿时发出了一声笑:“挺会躲的啊!”说着,便大步地冲了上来。 仓促之间,林三酒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向旁边一扑、双手扒住了冰箱边缘,使劲将冰箱朝前方推去——然而一个双开门的大冰箱对此时的她而言太过沉重,即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冰箱也没有如她所愿地砸下去;只不过有了冰箱这么一挡,总算将那男人阻拦了几秒。 此时唯一的生路就是绕过料理台逃出去——然而这也是那男人即将抄过来的方向;眼下能不能比对方速度快,几乎就决定了林三酒的生死——然而就在她朝外跑的时候,目光一扫,脚下却硬生生地一顿。 料理台上,正放着一瓶厨房用清洁喷剂。 “怎么,跑不出去了呀?” 那张惨白的脸在昏暗中看起来更加狰狞了,男人几步从外侧堵住了料理台的另一边,彻底将林三酒拦在了厨房的这一方空间里。 林三酒后退了两步,身子撞上了炉灶。 “在这儿有了身体也是一件好事,”男人一边喘气,一边走进了厨房。“……我也有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生杀女人的滋味了……让你活着体会到潜力值被我剥夺的感觉,好不好?” 没有回头,林三酒将手背过了身后,颤抖着摸索到了煤气炉的开关。她将手指按在开关上,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这儿一定一定,要是一个好房子啊。 “啪”地一声,煤气炉上四个灶头都被她点燃了。 橙黄带蓝的一圈火苗,呼地一下从黑暗中跃了起来,甚至还灼热地燎了她一下;林三酒赶紧朝料理台的方向走了几步,在那个男人朝她冲来的同时,猛地扑上了料理台,朝外头跃去——然而她才刚刚碰着台面,顿时被一只手给紧紧地从后攥住了脖子。 “去哪儿?”嘶哑的声音笑着问道。 猛然间视野一阵旋转,林三酒被拽了过来,一下子按在了料理台上;那张用口罩包着下巴,依然像半融化了一样的脸顿时伸到了她的眼前。 “这不是你的身体,是你的意识力形态幻化的。”他低低地说道,一手攥住林三酒的咽喉,一手抠住了她的眼珠边缘:“……所以不管受到什么伤害,你也不会痛昏过去的。” 气流被掐断了供给,脸迅速地涨成了血红;然而林三酒却觉得自己的头脑仿佛从来没有如此清楚过。她口中发出了无声的嘶叫,一手抵挡着眼睛上的手,一手却在身边摸着了那只厨房清洁喷剂。 男人头也没回,只喘息着笑了一声:“这种东西打不死我——钢管都打不死我。” 林三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挣扎着一扬手,清洁剂就飞了出去——在她的余光中,她好像看见那瓶子落在了炉子上,然而当那男人猛地一发力时,她眼前顿时沉陷在了剧痛带来的黑暗里。 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每一秒钟,都仿佛是将死亡拉成了一年那么长。 当炉子上的喷剂终于轰然一声从男人身后爆炸开来的时候,鲜亮的火光瞬间舔上了厨房的天花板、地板、以及那个男人的后背——爆炸波席卷而来,将炉子、酒瓶等杂物都炸成了碎片,吞没了正在料理台边挣扎的两个人。 痛苦的嘶吼声几乎将林三酒的耳朵都震麻了,然而她根本分不出这嘶吼声是来自那男人、还是来自她自己;那男人站在她与炉子之间,一下子便承受了大部分的爆炸波——当林三酒感觉颈间一松的时候,她忙拼命地踢开了身边的人体,骨碌碌地从料理台上摔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伤残不堪的身体,在爆炸的余波之中艰难地爬向门口的。当爆炸渐渐化作了越来越烈的火势时,林三酒喘息着推开了沙发,伸长胳膊转起了门把手——眼睛、鼻子、嘴,每一个地方都糊满了鲜血;但是好在,她活下来了。 大门咚地一下打开了,林三酒滚进了木走廊上。 一双精致亮泽的高跟鞋,正稳稳地站在她的眼睛前方。(未完待续。) PS: 今天居然又写出来了一章,我自己也非常惊奇。好吧,那就从明天开始,出门取材五年。 谢谢蜥蜴大人、唯我朱雀、松鼠蛋挞、launcelott、软烟绮罗、桥、Mika等大家的打赏,跑得快鸭子、仙岫子、东临之夜等大家的月票,你们也许会发现名单短了,那是因为我急着要走啊啊啊啊啊 468 被绿的林三酒 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渗进了眼睛里,一阵刺疼叫林三酒不由使劲闭了闭眼——抹掉了血再睁眼一看,面前的走廊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了刚才那双高跟鞋的影子。 ……是受伤太重出现的幻觉吗? 那双黑色的鞋子似乎有点儿眼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每一下喘息都像是电锯从胸腔里割了过去,忍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林三酒挣扎着爬到了木走廊的边缘,好不容易撑着柱子坐了起来。 身后的火势已经迅速吞没了大半个客厅,鲜亮的火光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映红了她的半边身体;鲜明的热意烘烤着她的脸颊,一会儿就从背上淌下了汗。 她此时一伸脚就可以离开这栋房子,再度恢复成意识力形态的模样,然而她却迟迟不敢动——在离开这栋房子以后,她就又成了狮群里的绵羊;留在这儿虽然成了一个普通人,但她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房子里的火势从前厅燃起,眼看着越来越大,很快就要席卷至门廊了。虽然它不可能是一栋真正的房子,但是林三酒依然不敢就这样让它烧下去—— 想到这儿,她也不知从哪儿募集到了站起来的力气,绕过木走廊,双腿发抖地朝后跑了出去,从房子的玻璃后门冲了进去。 当她捂着口鼻跑进了走道里时,前方的客厅和厨房都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一丛一丛的火焰舔\舐着每一处还没燃起来的余地,灼人的热浪和浓烟差点迎面将林三酒给扑倒。她左右看了看,忙一头扎进了洗手间里。 火暂时还没有烧到这儿——她急匆匆地一把拉开浴帘,从墙上拽下来了花洒喷头;试着拧开了水龙头,居然立刻哗哗地流出了水。 她一脚踩上了花洒水管,又把喷头给卸了下来;水柱一受压,登时远远地喷了出去,瞬间浇灭了门口刚刚亮起来的几丛火苗。生怕这还不够,她又赶紧扯下了浴帘,用它堵住了洗手池和地板上的下水口。将浴室里所有的水龙头都拧到了最大、还把马桶后面的水管也使劲拔了出来——没过一会儿水就满溢了一地,潺潺地朝走道里漫了出去。 房子前半边恐怕是保不住了,但是有了这一道水屏障,至少后半部分应该不会被火烧掉。这样一来。她总算还是有一处容身之地…… 直到这时林三酒才喘了一口气,在周围四溢的水柱里,“啪叽”一声坐在了水洼里,浑身上下早就已经湿透了。大大小小的割伤和烧伤里,还嵌着数不清的玻璃碎茬。被水一冲,疼得人冷汗都下来了;见火势烧不过来了,她也抓过了一条水管,咬着牙冲洗起了身上的伤口。 当身后响起了轻轻一声含糊的脚步声时,林三酒心里刚刚一提,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便已经被门口猛然冲进来的一个黑影给扑倒在了地上——地上的水一下子倒灌进了她的鼻腔里,她立刻被呛得激烈地挣扎起来;手里的水管使劲朝后打了几下,有一下似乎正好抽中了身后那人的脸,在他怪叫一声松开了手的时候。林三酒赶忙爬起了身。 ……如果说之前因梅毒溃烂了的脸算是惨不忍睹的话,那么眼下这个男人的模样,足可以叫任何一个经历丰富的进化者连头皮都乍起来。焦黑塌陷的皮肤上遍布着被火和爆炸撕裂的大片伤口,血肉从深处翻了开来,要不是一双眼睛还睁着,他看起来早就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了——可就连眼睛,也被融化了的眼皮给封住了一半。 “只要拿到你、你的潜……”与其说他在和林三酒对话,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鼓励自己——猛地一把抓向了林三酒,从烧伤的口舌里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含糊不清:“……这点伤……不算什么……” 林三酒惊怒交加,一闪身。躲了过去;她此时被困在了马桶与浴缸之间那道窄窄的空间里,眼见已经无处可退,她干脆一把抄起了马桶蓄水箱上沉重的陶瓷盖子,在那男人又一次朝她扑了上来的时候。狠狠地朝他头脸上砸了下去。 她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裹挟在了“向下砸”这个动作里,盖子本身的重量加上她爆发出的体力,一下一下地、沉重地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当林三酒理智恢复过来,终于停下了手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头、哪里是身体了,到处都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看起来就像是被碾死的蚂蚁一样。 “咣当”一声,沾满了血的陶瓷盖子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水花。林三酒软软地顺着墙滑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水仍然在哗哗地流;烧完了客厅,外头的火势好像也渐渐地弱了下来——然而林三酒猛然一睁眼,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洗手间的门。 从走道的方向,此时忽然传来了几下“咯哒、咯哒”的响声,似乎是高跟鞋鞋跟敲击在地板上时所发出来的。 她浑身紧绷地等了一会儿,门口却始终空空的,没有走来半个人影。 “不管是谁来,也都会被恢复成普通人,没什么好怕的。”林三酒喃喃地安慰了自己一句,强迫自己坐起来,直直地望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他刚才说要拿了我的潜力值?” 事实上,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听这个男人说起要剥夺别人潜力值的话了——刚才听他的意思,似乎只要拿到了自己的潜力值,伤势便会好起来似的。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一来,就被这么多星辰盯上的原因吗?自己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个无法自保的、装着潜力值的罐头? 林三酒看了一会儿地上的尸体,不由犯起了愁。 “潜力值要怎么拿才好……?”她嘀咕了一句,试探性地将手放在了尸体身上,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要用意识力去拿啦。” 突然响起的一句笑声,登时令林三酒惊跳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地上的水管、仓促间一转头,只见一个一头波浪卷发的女人正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林三酒压根没发觉,门口处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的。 金棕色的大波浪,略微带着几丝凌乱地从她肩膀上倾泻而下;层层叠叠的首饰、宽大柔软的袖子。以及一双赤\裸的光脚,都叫她看起来像吉普赛人一样的浑然随意。当她再次开口时,那道沙哑妩媚的嗓音一下子叫林三酒意识到了她的身份——“没想到你竟然把‘梅毒’给杀了……嗯,即使烧掉了我的半栋房子也值了。” “你——”林三酒警惕地站了起来。随即又咽下了后半句话,低声地改口道:“……谢谢你。” “你不必谢我,”波浪发下,她扬起嘴角一笑,含混的笑容如同沙哑的声音一样娇艳:“杀死他的还是你自己。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场地;在意识力星空里,他们都叫我‘波西米亚’……大概是因为我喜欢这样穿吧?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林三酒迟疑地点了点头,在她踏进来一步的时候,顿时又警觉了起来。 “别害怕,”波西米亚用手指绕起了一绺卷发,笑着说道:“虽然房子是我的,但是‘附着条件’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我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不是想要拿走这家伙的潜力值吗?让我告诉你怎么办好了。” 林三酒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走进来的时候,往旁边挪开了两步。 波西米亚脚上的足链。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了轻轻的悦耳响声;她走进了卫生间,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冲林三酒一笑:“你我现在的身体,都是由意识力幻化成的、我们脑海中认为最符合自己的形象。闭上眼睛,不要用这具身体,而是想象着,用你的意识力形态,去碰触对方的意识力形态……” 随着她的声音,林三酒缓缓合上了眼皮;然而才刚一合拢,她浑身一颤。便又立时睁开了眼—— 波西米亚被放大了几圈的笑脸,一下子凝在了离她鼻尖几个毫米的位置上,差一点就贴上了林三酒的面颊。 “……就像这样。”波西米亚顿住了的笑容,再次缓缓展开了。 林三酒喉间顿时爆发出了一声低吼。猛然一扬手,就将手中的水管甩向了对方的脸上;趁着波西米亚一低头、躲了过去的空档,她连忙从另一边抢身冲向了卫生间的门口。 “我帮了你,你不打算感谢我吗?”她沙哑柔媚地在背后笑了一声,紧接着,她脚腕上叮叮当当的脆响就跟了上来:“看在你杀了梅毒的份上。我只拿你一半的潜力值就好。” 林三酒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卫生间,一时间头脑里只剩下了自己的尖叫声——就算波西米亚的能力在这栋房子里遭到了限制,也绝对不像她说的那样变成了普通人;普通人又怎么能够像现在这样,忽然一下拦在自己面前? 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能做的只有一个拧身,换了个方向,一头扑出了玻璃后门——外面的门廊被火烧断了一半,她跑了几步就不得不化成意识力形态、再一次浮在了星空之中;只是一瞬间也不敢停,林三酒绕了半个圈子,再次冲进了房子里。 奇怪的是,身后的波西米亚却没有跟上来。 躲在门边观望了几秒,始终也没有看见她的影子——感觉上,简直就像是她刚一追出门廊,就停下脚不追了似的。 只要盯住一前一后两个入口,不管她从哪儿追出来,自己都能看见,不至于被突然袭击……林三酒压下了疑惑,暗暗对自己说了一句。随即她在浓烟里捂住了口鼻,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边尽量轻手轻脚地朝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她还没有忘记那一份躺在地上的潜力值。 就算只能恢复伤势,她也必须要试一试。 ……林三酒不会想到,波西米亚此时还真就在门廊处停下了脚,一步也没有朝前动。 “大巫女,”她望着那个坐在走廊扶手上的人笑了一声,掩不住神色间的紧张。“……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和女娲都来了。” 那只精致、闪着亮泽的黑色高跟鞋,轻轻地在脚尖上晃荡了一下;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套在一身黑裙装里的金发女人勾起了鲜红的唇角。 仔细一看,她的五官并不是没有缺陷,皮肤也随着年纪增长而松弛了下去;然而独属于她的女性魅力却像是一瓶好酒。年份越长,越浓厚醉人。 “别吃惊,我就是跟着那个神经病过来的。”被称作大巫女的女人扬起了下巴,一绺金发从她脸庞旁边滑了下来。“要是你还指望着我像以前一样。听见女娲的名字就怎么都要去找她,你可就想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波西米亚顿了顿,这才有点儿神色复杂地答道。 “我对你和你的这些小把戏不感兴趣,”大巫女一口打断了她。染得艳红的指尖在空中摆了摆,“早点了结了吧。” 波西米亚一愣,似乎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你刚才不是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大巫女歪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就好像她忽然对面前的人生出了几分遗憾,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同情:“……今天对你而言,不是一个好日子。” 当波西米亚的目光才一落在了她的笑容上时,脸色登时就变了——在她还没有彻底意识到危险就来自于何处之前,已经朝另一侧的星空中****了出去,快得如同一道虚影一般——然而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从走道间骤然爆发出的一道耀眼绿光。转瞬间就吞没了波西米亚的半边身体;在她脱口而出的一声怒叫之中,波西米亚一个加速,颇有几分狼狈地扑入了宇宙星空之中,立即化作了一颗金棕色的星辰——这颗星辰只勉强地亮了一亮,便像后继无力了似的淡了。 下一秒,整间房子忽然分崩离析,四分五裂成了无数碎块。 “……比平时黯淡了不少呢。”漂浮在飞扬的齑粉之中,大巫女看了一眼那颗由波西米亚化身的星星,悠悠然地笑了一笑,转过了头。 在她的另一边的幽黑宇宙之中。漂浮着一团如同深色翡翠一样的小小绿芒。相比其他的星辰来说,它即不大,也不耀眼,然而却像是会呼吸一样。在天幕里深深浅浅地流动着翠绿的暗光。 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大巫女忽然仰头大笑了几声,这才轻轻擦了一下眼睛,语气中充满了看了一场好戏后的满足:“没想到啊——你们这几个家伙,都以为进来了一块肉,没想到最后却被这块肉给吃了……你这一下。少了有四分之一的潜力值吧?” 波西米亚的那一颗星辰,连一声也没有吭,反而一闪之下,迅速化作一颗流星向天边冲了出去。 大巫女没有追,也没有动——她仍然保持着刚才那样的外貌,朝那团绿芒微微一笑。 “听说你在找我?” 绿芒闪了两下,“嘭”地在空中变成了一个模样狼狈、似乎还有点把握不好手脚似的女人——正是林三酒。 她带着几分惊奇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幽幽的、如同深绿翡翠一般的光芒,抬头看向了大巫女。(未完待续。) PS: 谢谢nnolivia(又受到了扇子洗礼)、顾景川、卓绝老妖、水无月千梓、小卡草莓酱、mikasayou、汉与桥、咪阿嗷、须尾写的真好(羞)、我的钥匙呢宝贝、花夏眠的打赏,以及宁不予、无尽的薙韽、我是一只小小鸟、一条溺水的鱼、果然多的妈妈、吃枣少女LLL、Cyfloel淼、清爽翡翠等大家的月票! 我打算先这么写着,哪天感觉写不下去了就收拾包袱出门八年…… 469 漫漫回家路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幽暗的天幕下,点点星芒如银河一般铺泻了整个宇宙,远远地一亮一亮。在一片墨蓝色的天穹里,自己一路以来辛苦寻找的金发女人正漂浮在空中,神态闲适地望着她。 ……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场景未免有些太不真实了。就算林三酒下一秒忽然从梦中醒来,只怕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在这样的茫然里犹豫了几秒,第一句脱口而出的话依旧是:“你把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被称作大巫女的金发女人,歪了歪头,不置可否地笑了。 “你想留在这儿说话?还是出去说?” “你先告诉我季山青怎么样了,”虽然留在这儿很危险,但林三酒生怕一出意识力星空她就又不见了,忙问道:“他人呢?跟你在一起吗?” 然而大巫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季什么?是哪一个?” “还有哪一个?”林三酒不由有点儿呆。 “……这样说话可要累死我了,”大巫女摆了摆手,耐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先走一步,在外面等你,你出去就知道了。” 出去? 林三酒这才猛然想起来一件最重要的事——可是她才刚刚吐出了“等等”两个字,面前的大巫女却根本没有了再听下去的意思,身形一动,忽地就从星空之中消失了。 “我——”林三酒一句还没有说完的话,顿时就堵在了嗓子眼里,不由傻了。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离开意识力星空啊! 没来得及向大巫女问出口的话,也几乎快要让她的胸腔都炸开了——感觉自己脑子就像是被猫玩过的毛线球一样,都乱七八糟地拧结在了一起,林三酒怔怔地向前飘了过去。 她才一动,就又化作了一颗星辰的模样——这团小小的、不太起眼的绿芒飞到了大巫女刚才所在之处。茫然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就停下不动了。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无垠无际的宇宙星空,很显然往哪儿飞都不是出口。 林三酒充满警惕地看了一圈。 一道又一道的光芒不断地从她的视线里飞速划过去,大家好像都很忙。也都明白自己要去哪儿、接下来要干什么——而在她目光所能触及的尽头,漫天星辰却忽然慢了下来。由于距离实在太远了,它们看起来只是在缓慢地流动着而已,更有甚者像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如同夜晚天空中一颗真正的星星一样。 女娲说过。“意识力星空”是由多个进化者的意识力相连后,所创造出的一个新维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有些像末日以前的万维网。 那么……这些进化者来“上网”是打算干什么?她又要怎么退出去? 在不断划过的一颗颗流星之间,那一团小小的绿芒手足无措地漂浮在空中,时不时地还要慌慌张张地飞起来、躲过它身边的星光——只是林三酒很快就发现,刚才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竟然一个也不见了。 “就是她,刚才吞掉了‘梅毒’——” 在两道银白色的光芒从她不远处擦了过去的时候,林三酒仿佛隐隐地听见了这么一句。 消息传得这么快?她不由愣了一下。 “喂,是真的吗?”还没等林三酒回过神来。只听从头顶上方忽然又多了一个声音:“……听说你把波西米亚的潜力值拿走了?” 林三酒连忙抬起目光一看,发现来者是一团深蓝色的幽光,看起来几乎已经完全融进了天幕里去——如果不是他出声了,只怕自己压根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深蓝色的星辰停留在远远的地方,似乎并没有靠近的打算,这让她多少安心了一些;在他问出了这句话之后,附近的虚空中又忽然亮起了数道光芒,似乎都听见了,一起凑过来等待着林三酒的答案。 “我……我只拿走了她四分之一的潜力值。”她用大巫女的话回答道,还有点防备:“……你们是谁?” “真是阴沟里翻船——嗯。波西米亚也算倒了大霉,接下来她不得不东躲西藏了。”深蓝色的星辰转头跟其余几团亮光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微微一亮,转瞬就又顺着原来的方向****了出去。林三酒情急之下。忙叫了一声“等等!”——只是这些进化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似乎及不打算逗留、也不打算报上名字,接二连三地纵跃了出去,迅速消失了。 林三酒又是焦虑、又是失望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过,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们不会再朝自己下手了吧?她有点儿不确定地安慰了自己一句。一举拿掉两个人的潜力值。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起码应该有些杀鸡儆猴的功效…… “……你也是刚来这里的吗?” 从原本以为无人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个有点儿拘束似的声音——林三酒微微一愣,一抬眼,这才发现了远处一颗不起眼的小星光。 在刚才那一群星辰都离开了之后,一直浮在它们背后的一颗小星辰这才露出了脸,比林三酒的光团大不了多少;在它钢铁一般的金属色光芒闪烁了几下之后,幽暗的宇宙之中就现出了一个—— 一个…… 林三酒想了一会儿,仍然不知道应该称呼对方什么才好。 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词汇量的匮乏。 “你好,我刚才竟然忘记先给你打招呼了。” 对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忙一边问好,一边在空中给林三酒鞠了一个躬——如果那真是鞠躬的话。 “不……不用这么客气……”林三酒一脸茫然地应道,也动作生疏地恢复了自己的原本模样。 别管经历了多少个末日世界,这还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一个机器人道歉。 等等,这个……应该不是机器人吧?林三酒忽然不确定了。 老实说,对面出现的“东西”根本没有人体的形状。 它看起来是由近百个弧度流畅的机械部件、按照某种规律组合起来的;非要归纳出一个大概形状的话,似乎勉强有点儿像一个展开了羽翼的雕塑——每一个机械部件。都结合成了精巧繁复的结构;虽然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丝毫也不妨碍它线条轻盈的工艺之美。 “真不好意思,这样突然跟你说话,你一定很困惑吧。”如果不是顶部一个订书机形状的部件忽然发出了声音。只怕林三酒根本意识不到原来这是它的“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先自我介绍一下。” “快请。”连林三酒也不由得变得客气了。 “……如你所见,我并非人类。”那个订书机形状的部件再次低了一下,似乎在对她表示礼貌:“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 “……什么?”林三酒懵了:“你不是人类。是怎么来到意识力星空的?” “是这样的,在我所诞生的世界之中,仿生机械已经得到了普遍的应用。在这个基础之上,创造了我的人类科学家正在试图攻克一项新技术,希望能够将人类大脑与机械构造相结合,用机械系统来支持人类大脑,从而创造出不会死亡的战士、能一直探索太空的宇航员、高危作业操作员等等,甚至还可以用这种手段解决掉困扰人类已久的绝症。” 这段话大概早就已经在“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头脑中打好了草稿,所以说起来非常流畅:“虽然AI发展很快,但人类大脑——尤其是涉及创造力的部分。是AI无法取代的,所以这一项研究的意义非同凡响。而我,正是这项试验工程的第七号实验品。” 林三酒眨巴了几下眼睛,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和一个呆瓜一样。 “不过虽然移植给我的人类大脑顺利地存活了下来,但却发生了意料不到的变化,”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说道:“在我醒来后,创造了我的人类科学家发觉——以下是他的原话:‘并不是一颗人类大脑掌管了新的机械身体,反而是机械身体得到了一颗人类大脑。’” “这有什么区别?” “因为原有人类大脑中的记忆和自我意识都在这个过程中被抹除了,反而是我借着移植进来的人类大脑,生出了属于我的自我意识——但我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个机械生命。而不觉得自己是个人类,虽然我有一个人类的大脑。” 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非常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几个机械部件随之轻滑地合拢了,使它的形状看上去细长了一些:“……结果在出现第八号实验品之前。世界末日就来临了。” “结果你也像人类一样,开始了在末日世界中的流浪?”林三酒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地问道,“能进意识力星空,就说明你也有意识力——” “是的,这颗人类大脑赋予了我潜力值、进化能力和意识力,就像任何一个人类一样;虽然以这儿的标准来看。我的意识力实在是十分微弱。”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说道。 这个完完全全一副机械模样的家伙,居然也有进化能力和意识力——这个消息,林三酒是花了好几分钟才消化掉的。 “那么你找我是因为……”她有点儿迟疑地问道。 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头上忽然亮了一下:“因为我非常敬佩你。恕我说话唐突,但我在进了意识力星空之后,也曾经因为弱小而遭遇了好几次危险——我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以比我还弱的状态,反击了两个强大的敌人。我想你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类,如果你愿意让我进一步了解你先进的操作系统,我将不胜感激。” “说到这个……”林三酒的“先进系统”被它夸得有些窘迫:“我其实还没有到能够进来的级别,就被人给硬拽了进来……我自己也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问道。 林三酒眼睛一亮。就算这个家伙是个——是个——不管它是什么吧,总之它既然靠自己来到了意识力星空,那么肯定知道的就比她多。 “我有急事,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她忙问道,“你知道我怎么才能退出意识力星空吗?” “很简单,”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在得到了她的点头后,稍微飞近了一点儿:“每一个进化者都有自己的意识力修炼途径,比如说我的,就是一个【工程实验室】……想要出去,首先要进入你的修炼途径。” 林三酒顿时苦笑了一下。 她的修炼途径是一个学堂,而开设学堂的老师早就不知道被女娲给弄到哪儿沉睡去了——她此刻根本打不开【意识力学堂】,更别提怎么通过它离开了。 听完了她的陈述,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的情况很少见,”过了几秒,它才好像有些难办似的说道:“不过我想,你必须要先唤醒那一位老师才行。” 问题是……要怎么唤醒好呢? 一想到是女娲做下的手脚,林三酒就不由有些犯愁;她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说道:“……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不过一时半会我还叫不醒意老师,别让我耽误了你的事。” 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顿了顿,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订书机一样的部件微微低了一低,朝林三酒致意了一下,似乎是告辞的表示——只是刚刚转过身,几个机械部件忽然在“嗡嗡”的轻响中一转,再次朝向了林三酒。 “反正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和我一起去打个游戏吧?”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PS: 昨天摔手不干了反而得了俩和氏璧,一个是书友150/30709/45406/69、一个是nnolivia……nnolivia为了鼓励我而特地打赏的吗?真叫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要糖的意思嘛……谢谢你们。(但是给了我的糖就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了绝不往外吐。) 谢谢左屏翊、大爷难取名、须尾写得真好(羞)、AliceXC9311、咪阿嗷、卓绝、海棠晕娇、桥本汉子、小白361、素带影凝、萌萌哒潘达、依乄然、空城夜妆、米拉说、愤怒的夜等大家的打赏,以及蓝色象限仪、唐咩咩、肥爪爪、跑得快鸭、展落、复明大使漫漫(讲真眼药水还在救命)、茜×5、绵M、晴天小飞猪cc、晴空森林、踏雪行鸽、分手为何带走碗、矜予、夏梨、SasaCheung等大家的月票,我知道我漏得比较多,排好队,等我轮着上。想污的有吗? 470 始乱终弃的林三酒 “游戏?” 在意识力星空中,语言壁垒已经不存在了,所有人都是用“意识力”这一种语言沟通的,因此林三酒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听错;她有点儿怔地反问了一句之后,等着对面的机械生物接着往下解释。 “对。”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说道。 林三酒眨了眨眼。 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顶部的灯也亮了一下。 ……一人一机器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里,彼此大眼瞪小眼地漂浮在空中。 终于还是林三酒先忍不住了:“你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你还不知道?” “所以我才在等着你说啊。” “我以为你在思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恕我无礼,你们人类表达自己的方式实在太不清晰了。”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亮了亮灯,“不过我没有把前提条件表明,就默认你可以得出结果,的确是我疏忽了。” 在轻微的机械转动声里,一处弧度流畅的长形机械从它的主干上伸展了出来,这一条机械嗡嗡地打开了表层,又从内部伸出了一根细细的、看着有点儿像枪管似的黑色物件来——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将这根黑色器械指向了林三酒后方的宇宙,平静地说道:“请看那一边。” 在它所指的地方,是一片瑰丽壮阔的庞大星群,在幽黑的宇宙之中形成了一片闪烁着梦幻般银光的淡紫色,缓缓地流转成了一个漩涡的形状。以这一片星群的方向为终点,天空中无数各色星辰此时都在纷纷赶往那一片漩涡的路上,在深邃的天幕下划出了一道道流光溢彩的长长轨迹。 “其他人为什么都往那儿去?”林三酒不由问道:“那里有什么?” “那里是‘线上游戏场’,也是刚才我和另外几个进化者正要去的地方,”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用它的“教鞭”指指点点道:“进化者们都聚集在那儿进行游戏。” “什么游戏?为什么要玩游戏?”林三酒不解地望着那一片星群:“……这跟我要退出意识力星空又有什么关系?” “回答你的问题一:那是一个在游戏规则下,进化者使用意识力战斗的游戏。” “回答你的问题二:由于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修炼途径,当进化者进入‘意识力星空’以后。这个途径就到头了,无法再靠着它继续提升意识力、开发相关能力——比如我的【工程实验室】,现在就只是一个意识力星空的出入口而已——所以为了探索、磨炼等种种原因,几位非常强大的前辈就用意识力塑造出了这个附着了很多条件的游戏场。”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见“附着条件”这个词了——林三酒张了张嘴。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断它,对面的机械生物就有板有眼地继续说了下去:“回答你的问题三:既然是磨炼意识力的地方,也许你可以借此唤醒那位老师。” 听完了这一席话,林三酒仿佛明白了一些,却又仿佛更糊涂了——想了想。她不由问道:“像你我这样实力很弱的人,往那么多进化者所在的地方扎堆,有点儿太危险了吧?” “虽然从概率学上来说我不能理解你的担忧,不过线上游戏场是有秩序的。”ProjectJ第七号实验品(失败)说道:“在进入游戏之后,进化者们的行动就受到了游戏规则的严格限制;除非涉及到了对战类的游戏内容,否则进化者之间不能互相攻击。” 既然如此,似乎不妨去看看……林三酒皱眉想了一会儿,就下定了决心。 她的确对意识力星空、或者眼前这个机械家伙一无所知,但如果因为畏首畏尾、害怕风险就什么也不敢去做的话,她永远也出不了意识力星空。 而且瞧大巫女临走前的态度。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或许礼包现在还好好的……这个念头,多少减轻了一点儿林三酒的焦虑。 “你怎么会了解这么多?” 在一人一机器朝着星群的方向飞了出去、又融入了同样以游戏场为目的地的星流之中后,林三酒忍不住朝身边那团闪烁着金属光芒的星光问道:“对了,你有简短些的名字吗?称呼里总带着个失败二字,也不大好。” “回答你的问题一:这是我从别的进化者那儿听到的。回答你的问题二:你可以称我为J7。” “J7,这个名字好多了。” 林三酒对这个机械生物充满了好奇,不由又向它打听了一些它的来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一人一机器已经随着身边的一颗颗星辰一起慢下了速度——走在最前方的星辰似乎遇见了什么阻拦,这一条星河的流速顿时缓下来了许多。 数百颗星辰挤在了一起。映得四下流光溢彩、满眼间亮如白昼;若是回头一望,就会发现星河在自己身后长长地蔓延了出去,盘旋成了刚才在远处所看见的那一个漩涡形的星群。 即使已经在意识力星空里呆了一段时间,林三酒仍然因眼前瑰丽的景象而感到目醉神迷。 “听他们的意思。前方好像就是游戏场了。” 从前方两个交谈着的进化者身边,J7悄悄地收回了一根伸得长长的机器杆——林三酒顿时有点明白它一路都是怎么“打听”消息的了。 “你也是第一次来?” “对啊,”在迅速轻滑的动作里,J7趁着无人发现,忙将它的“耳朵”收了起来。“说来十分不好意思,不过有人陪我一起来。我感觉放心多了。” 林三酒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没有告诉J7,除了进化能力不能用这件事之外,她连到底怎么用意识力战斗都还不知道,只能慢慢摸索——不过这件事,她当然也不可能在进化者云集的地方说出口。 在星群中缓缓地朝前挪动了十来分钟,“线上游戏场”的入口终于遥遥地出现在了一人一机器的视线里。 在脑海中打了好几次草稿的林三酒。怎么也没想到游戏场的入口居然这样朴实。 一条长长的白色带子,柔软无力地漂浮在天空中,此时正隔在了星群中打头几个进化者的面前;在它身后,是一片仿佛连目光都会被其吞没的黑暗虚空。 一半漆黑、一半明亮之间。只有那一条毫不起眼的白色丝带,如同壁垒一般成为了分水岭。 每一个来到白色丝带前的星辰,都会顿一顿,时间有的长有的短,也不知道是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接下来众人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朝其他方向一跃、便化作一道光影离开了;有的却直直飞入了白色丝带后方,迅速消失在了目光里。 看起来,不知为什么忽然选择离开了的人,大概占了两三成。 当刚才那两个被J7偷听了一会儿的进化者也一纵身,没入了丝带后的黑暗里时,接下来就轮到林三酒二人了。从J7光滑利落的表面上,她也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有点儿忐忑;一人一机器刚刚靠近白色丝带,林三酒顿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临到门口反而掉头走了——一道似乎是早就录好的公告,刚一感觉到有人接近,立刻在一人一机器耳旁响了起来。 “欢迎来到线上游戏场。请注意遵守游戏规则,不要在游戏要求外产生纷争和攻击行为。游戏一旦开始不能中断,也不能通过修炼途径退出意识力星空;只有在一局游戏结束后才允许离开。对战类游戏会考虑到双方的名气和意识力强度,再进行尽量平衡的配对。入场价格为每位玩家0.5%的潜力值,请用意识力把潜力值送入白色丝带内,随后即可进场。” 林三酒一怔,不由回头看了J7一眼。 怪不得会有人不辞辛苦地做出这么大的游戏场——潜力值可是进化者之本,不管是进化能力、还是意识力,所有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建立在“潜力值”这三个字上的。 一个人的潜力值有多少。几乎就决定了这个人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而成长型之所以宝贵,也是在于他们的潜力值可以缓慢增长。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林三酒毫无自保之力地出现在意识力星空里时,附近的进化者都像是闻见了血的鲨鱼一样扑了上来——毕竟打破上限的机会。可绝不是每天都有的。 所以别看这数字小,舍不得的人却大有人在。 “……怎么样?”有了梅毒那一场战斗,林三酒当然花得起这0.5%的潜力值;为了唤醒意老师,她怎么也得试试:“我决定进去了,你呢?” “我也进去好了,”J7思考了一会儿。“这么多人类都在排队,说明在游戏里很有可能把这些潜力值再挣回来。” 林三酒点了点头,一人一机器同时化作两个小小光点,扑入了白色丝带之后。 “……所以我说你厉害,因为波西米亚比你名气大、战力也比你强,你却能在突袭下拿走她四分之一的潜力值……” 当一人一机器从一片黑暗中落了下来,踩着了一片实地的时候,J7还在念念叨叨地说话:“你可别觉得这不算什么,如果随便一次突袭都能拿走别人潜力值的话,这儿早就乱套了……哦,我们到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恢复了人形后的双脚,此时正落在了一片灰扑扑的粗糙水泥地上。再抬眼一看,这间房子窄小昏暗得让人心气憋促;厚墙高高地延伸出去,在三四米高、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才露出了一个布满铁栏杆的小气窗。正中央的厚重铁门上,还有一个用铁条封住了的缝隙,正好能让人从外向里看。 ……怎么看,这儿都像是牢房。 “这是什么游戏?”J7迷茫地问了一句,随即身上转动了一圈部件,房间里登时亮起了白光——原来它的某个机械部分里藏着照明设备,倒是十分方便。 “地上有字,”光从脚下打过去,林三酒立即眼尖地发现了:“……这儿是……‘两人三脚越狱游戏’?” J7那一个订书机形状的部件登时“嗡嗡”地伸长了,探向了地板。 “这里是阿尔卡特兹监狱。……玩家的目标是从这个重型监狱脱逃……玩家两人一组,每次通过一个关卡时,必须保持肢体接触,否则打回牢房……”J7轻声读道,“游戏持续到玩家彻底逃离阿尔卡特兹为止。嗯,看来是专为两人组的玩家准备的游戏呢。” 将规则读完了,在J7收回自己的机械部件时,忽然感觉身边有些太安静了。 它将“头”转过了一百八十度,又“嗡嗡”地转了过来——就这样转了好几圈,J7终于意识到,林三酒已经从牢房里消失了。 从它身上射出来的白光下,一颗颗空气里的灰尘慢慢地漂浮在这个阴森狭窄的牢房里。除了地上两张薄席子,再也没有了别人。 ……J7独自站在地上,呆呆地关掉了身上的照明设备。 “嗬啊”地重重抽了一口气,色彩、视像,终于又一次像潮水一样涌入了林三酒的视网膜——丝丝空气流入了火烧一般疼痛的胸腔里,当那令人胆寒的无情黑暗从脑海中消退了的时候,她一把按住了自己剧痛着的喉咙;一边卷起身体干呕着、她一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可我不是在意识力星空,游戏才刚刚开始吗? 干呕带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林三酒剧烈地咳嗽着,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死死地用手指抠住了地毯,每喘一口气都是如此艰难。 ……地毯?哪来的地毯? “缓一缓,毕竟我刚才差点就把你给杀了。”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林三酒抹掉了眼泪,愣愣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大巫女姿态闲适地坐在一把靠背椅上,唇边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谁能想到你竟然不会退出意识力星空呢。”她悠悠地说道,染得鲜红的指尖托上了脸颊。“所以我用了釜底抽薪的办法,将你的身体拖了上来,掐死了——噢,濒死。这样等我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也退出来了。” 林三酒怔着,一时间还没法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唉,听说笨人不能理解纯粹的理论解释,必须要借用例子才行。”大巫女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柔软闪亮的金发。“……我把你强制重启了。” 林三酒不会知道,当大巫女的这句话出口的同时,J7在意识力星空的监狱里也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喊。 “人类都是骗子!”(未完待续。) PS: 从标题上看起来,作者仿佛有些污似的。实际上看起来,作者非常污……这一章憋了很久,但是写完我还蛮喜欢的。 谢谢肥鸟、流水悠然天、吖小姿、书友160430085408961、小Lily、你想不出什么、从此节操是路人0、河鲀、愤怒的夜、susannajulia、花汐、有鬼君、软烟绮罗(被盗了还来打赏?)等大家的打赏,和紫凝、燕山侯、橘子寳寳、Arven、逢魔时刻333、醉问晨风、公子书香、魔鬼潮等大家的打赏! 471 招摇撞骗的林三酒 尽管还不知道大巫女有什么目的,但她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干脆的人。 当林三酒还伏在地上、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轻巧地站起身,走进了这间套房中的卧室:“在这儿等着我。” 回应大巫女的,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林三酒有心想要问问她去哪儿、又把季山青带到哪里去了,但是刚刚死里逃生的她此时一张脸上全是汗水眼泪,喉咙间灼烧一般的疼痛也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她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大巫女很快就消失在了卧室门口——没过一会儿,她就又从门后探出了半个身体,朝林三酒一笑:“好了,你过来吧。” 只看她优雅中又带了几丝天真般的神态,真是很难叫人意识到她的岁数。 林三酒喘着气,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边慢慢往卧室走,她一边想明白为什么女娲说意识力星空很危险了——别的都不说,身体就这么随便扔在末日世界里,能不危险吗?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解决的……不过,她总算不必再考虑意识力星空的事了。 大巫女站在门口等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盛着不知是什么意味的流光。 “你……你要我干什么?”林三酒一手放在了门上,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进去。 大巫女歪着头,鲜艳的红唇微微绽开了一个弧度:“……你不想找你朋友了吗?他应该在这里,我猜。” 林三酒迷茫地皱起了眉毛。 ——她自己的地方,自己还弄不清楚吗?怎么还猜? 但是尽管一肚子疑惑,她仍然从善如流地从大巫女身边走了进去。 然而目光刚一落在了房间里,她顿时明白了。 ……当林三酒怔怔地停住了脚步时,大巫女那柔和的声音也从她背后响了起来:“你看,我这个人其实并不喜欢杀人。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攒下了这么多……” 房间里的床早就不知道被搬到哪儿去了,卧室里除了一张厚厚的地毯,什么家具也不剩了。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唯有一地双手被捆缚着、闭着眼睛倒在地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倚在墙边,每一个都陷入了一梦不起的沉睡。 若不是他们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已经睡死了过去一样。 粗略一扫。昏睡在地上的人有男有女,起码也有好几十个;这些人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地躺在地上,也不知被关在这儿多久了——林三酒捂着喉咙,一时间震惊得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大巫女走近了,高跟鞋跟的声音停在了林三酒的身边。 她竖起了一根指甲圆润鲜红的手指。一边指点着地上的人,一边柔声说道:“所有惹我不高兴的、找我麻烦的、没礼貌的……又还没有死的,都在这里了。你看一看,哪个是你朋友?这一个?” 她手指下是一个圆脸的胖男人,林三酒摇了摇头——在他身边熟睡的是个年轻女人,自然也不是。 一张又一张沉睡着的脸,在大巫女的指点下,从她的眼前划了过去;随着林三酒摇头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一颗心也越来越沉。 “这个?也不是啊,那这一个?” 尖尖的红指甲在空中划过了大半个圈。眼看着就要把人都数完了——就在她指尖即将再次一动的时候,林三酒猛然喊了一声:“等等!” 大巫女的手指停在了一个长发女人身上。 “不是她,”林三酒忙几步走上去,蹲下身子,随即从地上捞起了一个人——“这个家伙虽然不是我的朋友,但我认识他!” 武力强横得连林三酒都要避开其锋锐的刺图,此时像条软绵绵的蛇一样垂在了她的手上。即使此时被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他一张长脸上的神色仍然十分安详,睡得死死地,还在低低地打着呼噜。 “他怎么会在这里?”林三酒满腹不解。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转了半个圈,脚下却不小心又踩着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她一绊之下,又忙站住了。再低头一看,却没想到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清久留的睡颜也是一样那么夺人呼吸。只不过在他如同钻石一样耀眼的容貌上,此时多了她的半个脏鞋印——顶着这个鞋印,他双眼紧闭,人事不省地沉睡着。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都来了? 见余下的人里没有季山青的影子,林三酒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捡垃圾的流浪汉一样。一手一个地将两人从人堆里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大巫女低下眼睛一转,笑道:“……就是这两个吗?” “啊,不,”不知怎么她颇有几分尴尬地答道:“我要找的不是他们两个,我的朋友是另外一个人……不过你能把这两个人也放了吗?” 大巫女浮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在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的时候,没料到对方却一点头,答应得干脆利落:“既然你都开口了,这两个人就给你吧。” ……我的面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犹豫了几秒,林三酒还是没有刨根问底;她决定先好好利用一下这难得的特殊权利:“……谢、谢了。他们现在是怎么了?” 大巫女没作声,只是勾了勾手指,示意林三酒将刺图和清久留拎了起来;随即她嫣红的双唇凑近了二人,轻轻地往他们眼睛上吹了一口气——林三酒觉得,如果这两个男人现在清醒着的话,一定会开始面红心跳的。 “很快就会醒过来了,”金发从大巫女的脸颊旁边滑了下来,让她冷硬的下巴线条稍微柔软了一些。她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林三酒一松手,两个睡得像死猪似的人就顺势滑在了地上;她忙迈步跨过二人,紧紧跟上了大巫女问道:“我另外一个朋友,在不久前假扮成了一个签证官,听说你跟他打过交道……他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才刚在靠背椅上坐下的大巫女,忽然转过了半个身子来。看了林三酒一眼,她笑了笑,摘下了脚上的高跟鞋:“……亲爱的。帮我把鞋子放到门口去。” 林三酒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没法拒绝她。她老实地接过了那双纤巧的JimmyChoo,放在了门口另外几双鞋的旁边——直到这个时候,林三酒才留意到这一间酒店套房的异样之处。 ……相比起外面的一片狼藉,这儿实在是太干净、太井井有条了。 “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一个样子漂亮、看不出男女的孩子?” 林三酒才刚直起腰,大巫女慵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对——他叫季山青,你见过他?”林三酒一双眼睛都亮了,忙几步走近大巫女,抑制不住语气里的激动:“他在哪?” “……嗯,真有意思。”大巫女眼波流转,微微地抬高了下巴。“你说你是来找一个朋友的,我还以为你指的是一个人类呢。” 林三酒骤然一惊,面色发白地紧紧盯住了她,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口——大巫女竟然已经发觉了季山青的身份? 她不会已经把礼包给拆了吧?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想法。大巫女慢慢笑了:“别着急,虽然他确实得罪了我,不过你朋友现在还是好好的。” “那——” “不过,”大巫女打断了她,“你刚才翻出来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好像也是为了找他而来的……喏,你先把你手头上的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再说说那个孩子的事吧。” 我手头上有什么问题? 这个疑惑才刚一升起来,林三酒还没张口问,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喝——“林大强!” 林三酒被这声喊惊得一跳。忙转过了目光。 似乎是因为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刺图手脚有点儿发软,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了身;他一双莹黄色的蛇瞳紧紧盯着林三酒,一张脸上全是被欺骗后的愤怒:“你原来不是一个男的!” 林三酒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暗叫了一声糟糕——她虽然还披着那一件黑袍,但袍子早就松松地滑了下去,把她头脸都露了出来;从清久留那儿搜集来的胡子,经过一番折腾之后,也都掉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算是刺图也能看出来,她其实是一个女人了。 眼看着她似乎要张口说话。刺图一挥手,很生气:“你们就是觉得我好骗吗?我说过,候选人必须找男的,不能找女的!现在可好,我手上多了一个女候选人,这下怎么办?” ……咦? 林三酒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刺图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是上一场试炼的目标……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刺图有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其实不重要——因为他模样烦躁地想了一会儿以后,随即一拍巴掌:“不管了!既然如此,我就干脆把你杀了,这样多省心!” 话音一落,他又朝大巫女喊了一声:“你是她朋友?你如果想一起上,我也不在乎!” 大巫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懵住了的林三酒,柔声说道:“不,你们打吧,我不插手,我就在这儿看着。”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尽管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仍然是懵的,但林三酒的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在空中一道虚影朝她****而来的同时,她已经脚下一蹬,纵身朝房间的另一边跃了出去;才一落在落地窗前,只听身后的风声又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她不得不就地一滚,躲进了办公桌的后面。 “砰”地一下,办公桌受了刺图一击,登时化作了一团四散的齑粉。 如果单论武力,林三酒其实是比不过刺图的;想把对方压制住,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然而林三酒才试着叫了一下【龙卷风鞭子】,她的一颗心登时凉了。 ……她差点忘了,她在来找大巫女之前,喝了一瓶可乐。 即使精神分裂的症状微弱得接近没有,但她的进化能力依然还处于失效之中! “妈的!”暗骂了一声。林三酒又一次堪堪躲过了刺图的重击——没有了能力,也就等同于用不了特殊物品了;眼下唯一一个仍在身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也需要有人描述能力来发动才行,可大巫女一看就指望不上—— 对了!不是还有清久留吗? 想到这儿。林三酒登时精神一振。清久留此时仍然趴在刺图身后的地面上昏睡不醒,想要叫他帮忙,必须得从刺图身边绕过去才行…… 一咬牙,她身子朝前一跃,借着踏上墙壁的助力。一拧身就朝空中扑了出去—— “哎呀,”大巫女仍然倚坐在靠背椅里,遗憾地眯了一下眼睛:“糟了。” 伴随着她的声音,林三酒的身影被刺图一拳击中了肚腹,整个人“哐啷”一声撞破了落地窗;炸开的玻璃登时在空中四下溅射,与无数碎木料和碎玻璃一起,林三酒也远远地从窗户中飞了出去,很快就成了一声长长下坠的“啊啊啊”。 刺图根本不信从二十楼掉下去就能杀死她,脚下一跃,也紧跟着跳了出去。 大巫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到了窗前,伸头朝下望去。 在她脚下的这一排天台,都被两个人一前一后给砸穿了一个大洞;重重地压塌了几辆汽车以后,那两个小小人影就在广场酒店前方的花园里缠斗了起来——只不过,那个纤细一些的身影看上去有点儿狼狈,很明显正处于下风。 ……刺图还没有用上他的能力呢。 大巫女从手包里掏出了一根烟,点燃了,吸了一口。 “别怪我不帮忙,”她的声音低低的。如同在说情话。然而大巫女却知道,楼下正打成了一团的两个人,能够将她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帮你从意识力星空里退了出来,又配合你找到了你的朋友。现在也该让我看到我的投资是有价值的。” 说完话她等了等,从下方花园里果然传来了一声气息不稳的叫喊:“你要什么价值?” 大巫女一笑,倚在了窗边:“……你觉得我多大岁数了?” “我怎么会知道——啊,”代表着林三酒的那个小小人影,慌慌张张地从刺图的袭击下跃了出去:“三十九?四十二?总之不到五十吧!” “女人在打架的时候也喜欢聊天吗?!”刺图怒吼了一声。 大巫女轻轻呼了一口气,笑道:“你还真会恭维我。事实上。我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 “好好,你驻颜有方——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林三酒一边应付刺图,一边气喘吁吁地喊道。 “那你觉得女娲多大岁数了?” 林三酒一把扯下了一扇车门,将它像飞镖一样地朝刺图甩了出去;跃上了酒店大门上的平台,她忍不住焦躁地喊了一声:“谁在乎啊!三十吧!诶,不对——” “你也想到了?那个神经病在伊甸园里养了另一群神经病,养了足足几十年,可是她看起来还像三十岁一样。”大巫女抬起目光,微微地吐了一口白烟:“……虽然她是疯子,但确实有一些了不起的地方。我跟她斗了十几年,也始终没能弄明白她的秘密……” 林三酒吐了一口气,一拳就砸向了刺图的脸;然而后者的速度实在太快,她拳风未至,刺图已经绕过了她,狠狠地一脚踹向了她的腰眼。 “……直到我发现了你,发现了女娲在你身上动的手脚,我才终于又有了希望。”大巫女往窗外弹了弹烟灰,笑着说道:“你本来不是这个身高吧?” 林三酒一怔,这一分神,紧接着被刺图一脚踢中了;剧痛登时叫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中,她赶紧爬了起来,迅速地跃向了另一边。 “她应该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个东西,在修改了你的一部分基因之后,又用她自己的一丝意识力将这个东西压制住了,所以你的身体维持住了这个身高,就再也没有了别的改变。”大巫女淡淡地说道,“……现在,她的意识力已经离开了,这个东西还在你身上吗?” 她说的是那一段外来细胞吗? 林三酒紧咬牙关,全副心神都用于应对刺图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嗯,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大巫女一笑,抬起了手腕——一只黑色的精巧手表,在阳光下泛起了金芒。她看着手表轻声道:“因为如果那个东西还在的话,没了女娲的压制,它也应该快要现身了……大概就是现在。” 她的话音才刚刚一落,刺图只觉眼前一花,眼前骤然多出的一个巨大阴影就将他给横着打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他再抬头一看,发觉那个打飞了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只高高的白骨翅膀。(未完待续。) PS: 最近标题是人渣林三酒系列,大家不要谢我,好好欣赏。 眼看到了饭点了,竟然收到了红烧肉馒头的一个和氏璧,请问馒头和璧都给我行吗?正好饿了……还收到了顾景川的一个钱罐,我说,你们这么客气,我就不客气了……啊哈哈哈高兴。 谢谢素带影凝、须尾写的真好、mikasayou、张竞19、桥与汉.avi等大家的打赏,和银雾、松諾、思念如夕、藤的心事、黑腹羊、sshone、fong1370、螃蟹毛、左手遇到爱、小兔子咪咪、不发光的灯、魔都的蓝翔、二枝、三孔插头等大家的月票! 472 刺图的心路历程 “啊啊啊——” 犬牙交错的骨翼将刺图的肚腹都深深地划开了,半个身子迅速地浸在了血里;他捂着小腹站了起来的时候,却正好听见了来自林三酒的一声大吼。 “你打我,你还叫!” 刺图刚刚骂了一句,再一抬头,脸色就凝住了——好在他反应极快,身体朝后一翻,登时远远地跳了开去;在烟尘中一落地,他立刻满脸戒备地盯住了林三酒的方向。 远处的滚滚尘埃中,几乎连人影都很难看清楚,但这一点不是问题——因为在漫天的尘雾里,骤然甩了出来一条巨大的白骨尾巴;这条巨尾足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虽然它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刺图,但是当它从空中翻滚、拍打下来的时候,仍然差点将他给砸扁在底下。 “这都什么鬼东西……”刺图看了看,发现刚才的骨翼早就不见了;往地上啐了一口,他慢慢浮起了一脸狠色:“看来不用点能力不行了。” ……此时的林三酒,已经根本顾不上刺图了。 浑身都像是即将烧起来一样滚烫,汗水不等落到地面上,已经在她的皮肤上蒸腾起了白烟;林三酒死死地咬着牙关,忍受着身体内部、每一个细胞都像被电钻钻过一样的剧痛——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起来,一时间她竟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忘了。 失去了女娲意识力的抑制,加上意老师也陷入了沉睡,叫她体内的那段外来细胞从来没有这样凶猛猖狂过;由于毫不受控制,它的肆意攻击正在疯狂地篡改着林三酒的身体构造——每一次变异,都代表着林三酒原有细胞的一次沦陷。 “你身上果然还有这个东西,”大巫女的声音也不由微微凝重了一些,“嗯……没想到对自身的改动竟然可以达到这样的地步……女娲那个神经病,到底还是有两下子的。” 林三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她绽裂的皮肤之中,逐渐伸展出的尖刺已经占据了她的全副心神。 “想要控制住变异,就必须用上意识力。”大巫女沉下了声音。但紧张和兴奋仍给她的尾音带来了丝丝颤抖:“……你学会怎么用意识力压制住它,才能将它逼出来给我。” 只不过她的声音听在林三酒耳朵里,如同梦中呓语一般含糊不清;林三酒努力喘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就化为了一声痛嘶。 此时正好刚刚扑至半空的刺图,眼睛都瞪大了——在他的下方,那个高个儿女人紧紧地闭着眼睛,两条手臂已经消失在了一片铁质利刃里;层层刀片一样的钢铁利刃,从她的肩膀里探出来。绞成了一道鞭子状,蓦然一挥,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朝他舔了上来——刺图身在半空无法躲避,只能在迅速暴起的一道血光里,狼狈地滚回了地面。 “靠着人体本身的物质,竟然能造出这样的东西?”大巫女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话音未落,只见林三酒已经脚下一软、倒向了地面;钢铁利刃一片片地收了起来,很快又形成了两条手臂的模样——简直就像是那一段外来基因在做了个实验之后,还是觉得人类手臂更合适些似的。 在那一瞬间的晕眩终于消退了之后,林三酒这才喘着气。试图爬起来——然而她才刚刚撑起手臂,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背上似乎多了一道十分沉重的东西,甚至压得她直不起身。可是回头一看,她身上仍然是澄净的一片天空,什么也没有。 ……她的身体却没有给她半点思考的余地。 在痛苦的一声低吼里,从林三酒已经破破烂烂的背心后方,突然又伸出了一排像是尖刺雏形一般的骨茬——只不过它们就像是被什么给阻挡住了似的,明明背后是一片空气,它们却伸展得非常吃力。 尖刺伸不出去,反而被什么东西给往回重重地顶向了身体。一时间,仿佛即将被撕裂的痛楚,让林三酒的痛嘶更加剧烈了。 “抱歉了。”刺图喘着气,从地上爬了起来;随着他用力一握拳头。那紧紧箍在林三酒身上的无形枷锁突然带着千百斤的力道,挤压得她浑身骨头都“咯咯”地响了起来。 【害羞的巨蟒】 听说目前世界上,被人类发现的最大蟒蛇还不到十五米,这条巨蟒于是下定决心,要让世人见识见识自己的可怕。只不过虽然有这样的志向,但它其实是一条很害羞的蛇;为了能让人认识到蟒蛇的恐怖。又不必抛头露面,它总是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空气里。 由于肉眼看不见,所以无意间被它卷上的可能性很大;而一旦被卷上了以后,哪怕你是一个钢铁人,恐怕也难逃筋骨碎裂、软绵绵地死去这一命运——除非你能撑过五分钟。巨蟒的力道掌握在能力主人刺图手中,能不能逃过一劫,就要看你和刺图的关系怎么样了。 ……林三酒跟刺图的关系不大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这条无形巨蟒给裹在了里头,只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除了头和双脚,她浑身上下都已经被牢牢地紧箍住了,而蛇身仍然在一寸一寸地朝内收缩——内外的双重痛苦,登时叫林三酒的嘴角流下了一道血。 “你的意识力呢?”大巫女朝外探出了身体,扶住窗边的手指都已攥得发白了:“在外界的危机下,现在是你意识力爆发的最好机会——只要你能压制住女娲留下的东西,我就替你把这个家伙解决掉。” 她虽然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但却不妨碍林三酒迅速地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压制不住的话,林三酒的死活就没有意义了。不,不如说到了那个时候,她死了会比活着更有用;毕竟从死人身上找一件东西大概要方便得多——只不过大巫女却并不知道,女娲留下的是一段细胞。 如果自己死了,那一段细胞也活不长的! 虽然林三酒极力地想把这句话告诉大巫女,但是蟒蛇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她此刻连呼吸都几乎办不到了;勉强从胸腔里挤出的声音,根本破碎得不成意义。 眼下似乎只有压制住体内的异变、再由大巫女出手解决刺图这一条路可走了——然而林三酒后背上的尖刺依然顽强地站立着,始终没有消失的兆头。 她何尝不想尽快压制住那一段外来细胞? 尽管林三酒此刻意识力充沛。但【意识力学堂】却开启不了了——一半是因为她受到了地穴颗粒的影响;另一半却是因为作为“钥匙”的意老师不在了——她此时就像是空有千军万马却指挥不动一样,又谈何压制? 看不见的蟒蛇仍然在一点一点挤压着她的身体,空气早就被挤干净了,连胸腔处的骨头都开始发出了摇摇欲坠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林三酒极力地支撑着蛇身的压力,由于痛苦而模糊起来的脑海里,忽然浮起了一个念头。 在如月车站死掉的那一次,她体内的外来细胞也差一点就跟着死了;不管是什么生物,求生永远是最基础的本能…… 如果能利用死亡危机。让这段外来细胞主动接受自己意识力控制的话呢? 一边咬着牙思考,林三酒一边渐渐地放松了抵抗。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等了几秒,大巫女的面色逐渐地冷了下来。 当她紧紧抿起红唇的时候,嘴角的纹路不由深了下去,隐隐地显出了一点年纪;轻轻地抽回了手指,大巫女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往楼下看了——她抬起眼皮,毫无兴趣地扫过了不远处才刚刚爬起来的清久留,将胳膊抱在了胸前。 “是、是你……”清久留由于实力不如刺图,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他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体。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咦,刺图呢……怎么回事?” 大巫女的侧影一动不动,失望给她带来的冷酷感,叫她看起来如同一尊冷硬的冰雕。 “你的朋友快死了。”大巫女一眼也没有看向清久留,声音低沉:“……不管下面哪一个是你的朋友,都快死了。” 清久留一惊,虽然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却忙扑到了窗边朝下望去;目光落在了楼下花园里,愣了愣,他忍不住半惊讶、半疑惑地朝大巫女看了一眼。 “只要那个女孩死了。另外一个男的就也活不长。”大巫女轻轻地说道,“……杀掉他的人会是我。” “等等,”清久留眨眨眼,还在整理这其中的关系:“你跟林三酒一边的啊?那你怎么不去救她?” “……我的善意是有限度的。”大巫女抿紧了嘴角。 尽管清久留被她弄得有点糊涂。但一扫窗外,就发现眼下也没有时间说什么了;一摸腰间的人鱼还在,他匆匆喊了一声“那我去”,就朝窗外探出了半个身体。 “嗯,这么高?要不我还是走楼梯……”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房间门口。顿时又犹豫了:“等我下去的时候,林三酒不会都死了吧……” 大巫女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不管了,我下去了,”清久留一咬牙,刚刚爬上了窗框,忽然动作又顿住了:“咦?” 大巫女皱着眉毛,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去,接着也是一怔。 由于蟒蛇无形无色,林三酒被挤压得变形了的身体此时正暴露在二人目光之下,叫人看得清清楚楚,更觉心惊胆战;然而跟刚才相比,倒是有一个地方不同了——林三酒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地陷在了草地里,直没到了脚踝。 “哦?”大巫女轻轻地发出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扬起了眉毛。 以林三酒的双脚为起点,两道长长的波动从草地深处迅速地扑向了刺图所在的方向;就像是地下爬过去了什么东西一样,一路上的草丛都受到了震动,呈直线摇摇晃晃了起来——当刺图终于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从他脚下的泥土里,骤然冲刺出了两道虚影;在漫天飞溅的泥土和草棵中,那两条雪白的骨鞭飞快地缠绕上了他的双腿,使劲一甩,就将他倒吊着拎了起来。与此同时,林三酒也终于感觉到身上一松——那条巨蟒消失了。 她“扑通”一下坐回了地上,将双腿从泥土中抽了出来。 原本是双脚的地方,已经由粗大的两条白色骨鞭代替了;在骨鞭破土而出,高高地拎起了刺图的时候,无数泥土纷纷地从骨鞭上落了下来——在清久留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冷气的时候,那两条骨鞭已经如臂指使一般地紧紧纠缠住了刺图,随即在空中一振,就将他远远地抛向了远方。 骨鞭的力量惊人,刺图在一连撞破了好几栋建筑之后,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天边,没有了声息。 喘了一口气,林三酒艰难地爬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骨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收了回来;当她完全站直身子的时候,两条腿的下方就又是一双赤足了。 清久留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会儿看看林三酒,一会儿又看看大巫女,期待着谁能给他一个解释;然而大巫女只是紧紧地盯着楼下那个小小的人影,红唇慢慢绽放起了一个魅人的笑容:“……Attaagirl.” 林三酒顺着她的声音,朝楼上抬起了头。 “你要的东西在这儿了,”她低声说道,胸口还因为打斗而一起一伏:“……我的朋友呢?” 大巫女一笑,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随着她的动作,在套房下方一层的窗户突然“啪”地一下开了;在林三酒屏住了呼吸的时候,从窗户后面慢慢探出了一张带着点犹豫的熟悉面孔。 ……当刺图重重咳出一口血、勉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多出了一双脚。 “你、你来干什么……”他含着血,含糊不清地问道。 46号叹了一口气。 “我早知道你不会乖乖听我话,一定会来找你那个被劫走的候选人……”他抚了一下刘海,轻声道:“刚才发生的事我都看到了。” “唔,”刺图喘着气坐直了,一脸不忿:“那你怎么不帮我杀了她?” 46号又叹了一口气。 “我问你,我们为什么不允许有女性候选人?” “因为……我们怕试炼目标混进来。”刺图皱着眉头,老老实实地答道。 “现在试炼目标死了没有?” “……死了。” “那为什么还不能有女性候选人?”46号歪着头,朝他笑了笑。 刺图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了一声:“……对噢。”(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出来的角色好多……今天写得早,下午可以去打拳+准备作品集了,真是感动天地。 谢谢mikasayou、左屏翊、鸭梨bear、黑发不知、桥快汉播、凌晨201、须尾写的真好(真不是我小号)、lamiar、阿喵爱吃糖、Bessie520、水源漓梦、蜥蜴、海棠等大家的打赏,以及信念、幽灵无心、复明大使漫漫、夜绯樱、蝗小虫、思念竹林、肥爪爪、seminovi、zoeyiyi、琉璃天歌、流光浮影、满怀冰雪等大家的月票! 想跟你们要点推荐票~这个东西不清零~害羞。 473 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所、所以,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这里……打扫卫生?” 在重逢的百感交集终于渐渐消退了以后,林三酒有点儿结巴地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乐—文 此时正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季山青,理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戴上的黑领结和白围裙,点点头补充了一句:“……还有做饭。” “做得并不好吃。”大巫女竖起了一根手指说,“我在这儿还有几个月时间,你最好多看看菜谱。” 什么意思?季山青还走不了吗? 林三酒睁圆了眼睛,一会儿看看季山青,一会儿看看大巫女:“难道你吃了东西不会受影响?这……你不会还要留着他吧?” “怎么,”大巫女可不是j7,不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耸了耸肩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他用假签证骗了我,我不要他的命,当然就要用别的方式来弥补了。” “可你说过,你会把他还给我……” 大巫女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是他自己于心不安,一定要补偿我的。” 林三酒立刻瞪向了季山青。 礼包十分尴尬似的探过身子,朝她低声道:“姐,我当时被抓过来的时候,为了保命,跟她立了协议……所以我必须给她当佣人,直到她传送走为止,不完成不行。” 不完成不行?那是什么样的协议? 林三酒有点儿疑虑地看了一眼大巫女,后者立刻摊了摊手,好像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只是不等她说什么,大巫女忽然像是对这个话题失去了耐心似的一摆手:“你实在不想让这个小东西做佣人的话,你或者那个男孩子来代替也可以。我不在乎。” 突然被点了名的清久留一愣,差点被手里的烟给呛得咳嗽起来。 大巫女一抬下巴,虽然面上仍带着笑,语气却渐渐强硬了起来:“好了,我们也该来谈谈正事了。” 这句话立时叫林三酒坐直了身子,心脏不禁砰砰一跳。 “你说女娲在你身上留下的是一段细胞?”大巫女沉吟着说道,目光从房间里的三个人身上扫了过去。最终落在了林三酒身上:“……而你现在可以控制这段细胞?” “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它的确受到了我的控制。”林三酒紧皱着眉头,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打算向大巫女实话实说:“但是老实说。我刚才只是利用了这段细胞的求生本能,所以它才听了我的话;如果要试着将它逼出体内的话,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你倒是个诚实的孩子。”大巫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不知是她身上流露出来的什么东西。顿时让林三酒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说了实话。“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女娲是用意识力来驱使、压制这段细胞的。你不用意识力的话,恐怕没法把它给我。” 林三酒充满疑虑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无法使用意识力,确实是个问题……这毕竟是来自“新人”的东西,一想到自己说不定哪一天会变异那种模样。她就浑身不舒服——既然大巫女想要这个烫手山芋,她自然非常乐意把这个东西从体内清除掉。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才能把它给你?” “恐怕还是得从最基本的入手——”大巫女朝清久留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重新打开你的意识力修炼途径。” 也就是说。唤醒意老师? 林三酒精神一振,忙问道:“你有办法吗?” “现成的办法没有。”大巫女弹了弹烟灰,白烟在她的红唇间缭绕着,像是连烟也舍不得从她的唇齿散去似的。她瞥了几人一眼,微微一笑:“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帮助,帮你把意识力途径打开,甚至磨炼、提升、开发你的相关能力,都没问题——怎么说,你也帮了我大忙。” 林三酒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由于意老师一直在疲于奔命地应对女娲留下的东西,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于自己的意识力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进展得很缓慢;别管什么原因,难得现在有一个这种级别的进化者肯指导自己,真是太好不过了! “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现在……你在这栋酒店里,随便挑一间喜欢的房间吧。” 林三酒一愣。 “怎么,你不会觉得这是几天功夫就能完成的事吧?毕竟女娲那个神经病也插手了。当然,我会尽量加快速度,在我传送以前把这件事解决掉。” 大巫女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裹在丝袜里的纤瘦双脚踩在了绒地毯上,她旁若无人地伸了一个懒腰:“……你们几个不要这么傻乎乎地看着我,好像我开了一家弱智儿童福利院似的。” 当大巫女有所行动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的那一种魅力,让人相形之下,不免觉得自己太苍白平淡了;柔软的金发垂了下来,她的红唇一弯:“我需要有人给我打扫一下碎玻璃……唔,你们谁来?” 按理说,这是季山青的工作。不过尽管他看起来非常适合领结和围裙,林三酒依然不太忍心让才六个月大、刚刚找回来的礼包去当佣人;再看一眼清久留,后者在听见“打扫”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忽然抱着酒瓶睡着了,演技差得与影帝根本挨不上边—— 叹了口气,林三酒揉着太阳穴说:“……我来吧。” 大巫女好像早就意料到了似的一笑,勾起了一双鞋,转身就出了门。一边走,她一边扬声道:“天色也晚了,一会儿你再让那个小东西带你去厨房,准备一下我的晚餐……噢。我的食物都要” 没等林三酒问那是什么意思,她在门口转过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房间里的三个人抬起了头。 “解决一下那个笨蛋。” 说罢,大巫女就悠悠然地走出了房间——似乎根本没有担心过林三酒会不会带着人逃跑。 现在的林三酒当然也不会跑——她皱起眉头,才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笨蛋?”,从身后的破窗户外就骤然扑进来了一股风;随着“砰”地一声响,几人同时跳了起来。朝后一跃。便与那个刚刚落在地上的人影拉开了距离。 目光一落在那人的脸上,林三酒立刻“啪”地一下从手腕中甩出了一条骨鞭;季山青和清久留二人,也连忙退到了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各自神情戒备。 似乎也感觉到了房间里凝重起来的气氛,刺图慢慢直起了身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受的伤看起来比林三酒还重一些,此时走起来还有点儿一瘸一拐;在房间内看了一圈。刺图神情严肃地一摆手:“……不要紧张,刚才都是一个误会。” 林三酒眨了眨眼睛。没有动。 “刚才我遇见了另一个考官,跟他谈了谈,发现原来我们还是可以有女性候选人的。也就是说,咱们之前怎样。现在不变。” 原来是46号——林三酒顿时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想通了,松了口气,将骨鞭迅速地收回进了手腕里;皮肤无声地覆盖住了骨鞭的位置。转眼间看起来又和平时无异了。 “那个金发女人呢?”刺图转着眼睛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是不是她不让你们走?要不要我来解决她?” 谁解决谁啊! 林三酒几乎有些哭笑不得了,忙道:“不必了。我们只是决定在这儿暂时呆一段时间……你放心,不会耽误下一个试炼的。” 既然上一个谎言都拆穿了,清久留也懒得继续演戏了;他像只树懒一样,磨蹭到了沙发旁边,一下子将自己扔了进去,随声附和道:“这儿可比那个大厦舒服多了……等你知道下一个试炼的内容再来告诉我们吧,我们一点都不急,等多久都行。” 刺图哼了一声,显然对他骗自己的事还没有完全释怀;抱起了胳膊,他一双莹黄的蛇瞳在几人身上转了转:“……下一个试炼已经有了,我来就是通知你们的。” 林三酒忍不住苦下了一张脸。 她现在哪有精力去管试炼不试炼的—— “在上一个签证官死了以后,我们通过即将传送回十二界的人,给组织带了话;所以前几天,组织又派过来了一个签证官。”刺图说到这儿,渐渐浮上来了一脸气愤:“可是你们猜怎么着!还没等那个签证官跟我们碰面呢,又他妈死了!嘿,我就奇怪了!” 他话音一落,林三酒就听见身边的季山青,忽然咽了咽嗓子、发出了响亮的“咕咚”一声。 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紧紧盯住了礼包。 ……她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季山青前几天,似乎正好就在假扮签证官来着…… “唉,也不知道这些签证官都犯了什么冲……总而言之,第二个试炼的内容就是两件事,一是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个签证官,二是找到杀死新任签证官的凶手。毕竟咱们组织可不是一块软豆腐,谁来招惹都行。”刺图唉声叹气地说完了,又看了一眼三个人,立起眉毛警告道:“上次你们干得挺好,这一次也不能让另一个考官的人提前完成试炼,明白吗?要知道那个家伙又找了好几个很厉害的候选人!” 若不是刺图还盯着,林三酒简直想把脸埋在手掌里哀叹一声。 坐在一边的清久留看了看二人的神色,似乎也顿时明白了点什么;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好”之后,他给刺图好好保证了一番自己几人一定将功补过——大概是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刺图嘱咐了几句之后,就从那扇破窗户里离开了。 他前脚才一走,清久留立刻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两个人眯起了眼睛:“……所以,这一次的试炼目标又是你们?” 高个儿女人在他的目光下无力地垂着头,指了指季山青道:“……你解释解释。” “反正说到底,人其实不是我杀的,”礼包嘟哝着说,“……等我发现那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在路边上奄奄一息了,看起来跟尸体一点儿区别都没有。我本来是上去瞧瞧还有救没有的,没想到却发现他手腕上有一个签证官协会的标记。” 咳了一声,季山青侧眼打量了一下林三酒的神色,这才继续道:“除了那个标记之外,他身上早就被人搜空了,什么身份证明也没有。虽然还剩一口气,但我一看,他根本没得救了,死是迟早的事……我想了想,为了能让姐姐你顺利找到我,就决定利一下他。” “……唉,如果哪个剧本里接二连三地出现这种情节,那一定是编剧江郎才尽了。”清久留一边说风凉话,手中瓶子的酒面一边矮了一截。 “你也知道——噢,你不知道。”季山青瞥了一眼清久留,显然还有点儿弄不明白这个人是干嘛的,顿时闭上了嘴,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只是即使他没说,林三酒也明白了——季山青很特殊,他可以吸收上一个被他杀死的人的进化能力,与他现有的能力融合起来,形成一个新能力;也就是说,当他送那个签证官上路的时候,他就应该或多或少地有了签证官能力的特性。 林三酒心里叹了口气。被他“姐姐”“姐姐”地叫久了,她差点忘了季山青也是曾经在镜屋里杀过不少人的…… 简单给清久留解释了两句,她转头瞪住了礼包:“所以你现在的能力是什么?” “和相融合之后,”季山青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老老实实地答道:“……就产生了。我也可以像签证官一样开签证,甚至我猜这些签证应该也能用,不过它们的维持时长就和一个泡沫一样……时间一到,签证就烟消云散了。” ……怪不得他会被大巫女一袋子装走,林三酒揉着太阳穴想道。 ps:高能的几章结束了,今天这一章很轻松……明天更轻松,主要内容有039煮饭、打扫、洗衣等有趣的情节,欢迎收看。墨色阑珊怎么又来了一个和氏璧,你这样我真的很害羞的……总是薅你这样老债主的羊毛,怪不好意思的……然而至今一更也没还,你千万要继续盲目地宠爱我啊。谢谢坚挺爷(污)、唯我朱雀、须尾写的真好(想开短篇恐怖故事集)、黑发不知、满身大汉の桥、、煮梦守愚(还有夸奖)、、蜥蜴大人等大家的打赏,a阿斯塔罗特(又抢了三渣的票?)、小久不吃鱼、暗の花、复明大使漫漫、丁夕、tianbain、烨胤燃、阿兔、诗酒临风、荊棘安娜、琉璃天歌、沒布丁吃等大家的月票!如往常一样有所遗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眼睛发炎了不舒服,从今天起只看得见夸奖看不见批评。对了,六月份大概不能更多少正文,番外凑数可以嘛? ... 474 一主三仆 接下来的这几天,比跟刺图打架还累多了。 即使人在末世,大巫女对生活品质显然也没有一丝的放松。 她的床单要每天都换,地毯要每天都清理,卫生间里不能有一根头发,就连室内空气的香味她都有详细的要求:不能用充满化学香精味道的空气清新剂,要每日更换淡香水和鲜花。 淡香水也就算了,鲜花真不知哪里去找林三酒干脆拔了一把狗尾巴草塞进她床底下,暗暗希望大巫女不会忽然因为掉了一个耳环之类的原因而弯腰。 除了大巫女自己的房间之外,林三酒还得负责打扫那间睡满了人的房间;毕竟几十个人挤在一起,常年不见日光,不清扫的话很快就臭了。当她问起大巫女为什么要攒这么多活人时,后者却扬起下巴,含笑用眼梢瞥了她一眼,说道:“噢,你可不知道他们多么有用。如果你攒不下活人的话,多收集几具尸体也好。” 好像有点道理林三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边琢磨着,一边赶赴向她下一个战场虽然不是每天都必须吃饭,但大巫女时不时就会要求一顿午餐或晚餐。 说起这个,也挺奇怪的。 林三酒的厨艺其实比季山青还糟糕,不过大巫女这方面却好像不太挑拣。只是往往她在拿着餐盘进了房间之后,过不多时又将餐盘送了出来除了被翻动过之外,怎么看都看不出食物少了,似乎她根本没吃。然而她却总能够对林三酒提出很精准的意见,比如“鱼的内部没熟”、或者“放盐的时候可以不那么勇敢”。 由于大巫女七零八碎的要求实在太多,在包揽了修剪指甲、熨洗衣服、甚至擦鞋等种种杂事以后,林三酒发现自己居然都没有时间来研究意识力学堂和外来细胞的事了而另外三个人,在她干活的时候倒是一直也都很忙。 “四个二,炸弹”清久留兴高采烈地扔下了手里的牌,吹了一下额头上贴着的白条:“总算轮到我赢一次了” 季山青刚刚抬头要说点什么,忽然一下闭了嘴。将手里的王塞了回去。 清久留眨了眨眼,似乎也慢慢从大巫女的笑容里察觉到了不对;回头一看,他发现林三酒正抱着胳膊站在自己身后,一脸阴沉。 “抽烟喝酒赌博一样不落。你倒是挺五毒俱全的。” “小、小赌怡情。” “少废话,你去打扫那间睡着人的房间,”林三酒一边说话,一边忽然从身后伸出了一条白骨尾巴,卷起了角落里的扫把就塞进了清久留怀里;转头看了看季山青。她对礼包的爱惜之情此刻也终于被消耗干净了:“你,把围裙系上去做饭。”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一声没吭地接过各自的扫把和围裙走了。 “你来得很是时候,”大巫女懒懒地将牌扔在了桌上,一手托住了下巴:“这一局正好我也赢不了,你看,都是电话号码。” “大巫女,”林三酒立刻坐了下来,将牌都推开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唤醒我的意识力” 大巫女点燃了一支细细长长的烟,夹在了指尖里:“你的进化能力恢复了吗” 林三酒想了想。摊开了手掌虽然有些吃力,不过在一个隐隐约约的图像在她的掌心里“啪沙沙”地闪了几次,最终仍旧形成了一张卡片的样子。 “你这个能力倒是很适合打牌的时候出千呢。”大巫女眼睛一亮,笑道:“嗯,意识力也能用了” 像防护力场、意识力扫描之类的能力虽然可以用了,但当林三酒试图进入意识力学堂的时候,那儿仍然只有一片茫茫的黑暗;别说意老师了,连以前的教室都不见了。 “能力都能用,但我还是打不开意识力学堂。”她睁开眼睛,有点儿失望地对大巫女说道。 “噢这有点奇怪。” 大巫女一边说。一边在缭绕的白烟之中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蓝灰色的瞳孔里投下了一片阴影;这明明是一张上了年纪、五官也不无缺憾的面孔,然而她散发出的那一种女性魅力,竟让林三酒感觉有些惊心动魄 “喂。”随着大巫女忽然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林三酒骤然一惊地回过了神,忙坐直了身体。 “你的意识力果然很弱,”她歪在椅子上,身体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能从意识力星空里活下来,还真是奇迹呢。” “这怎么说” “这就得从最基本的开始说起了。”大巫女拢了拢耳后的金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进化者这么多,拥有意识力的人却这么少吗” 林三酒呆呆地摇了摇头。 “潜力值是一切进化者成长的前提和基础,这一点你总知道吧” 林三酒忙点了点头。 “嗯,还好,我可不打算从头给你扫盲。”大巫女笑了笑道:“每一个人的进化能力,都是在潜力值的基础上开发出来的,就像在地基上造房子一样;然而意识力却不是这样准确地说,意识力并不是一种进化能力。” “不是吗”林三酒忍不住有点儿惊讶。 “闭起嘴,你这样看着像傻瓜。意识力直接把潜力值给变现了,变成了一种靠着意志、精神、心志发挥出的力量,虽然与进化能力的来源相同,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另一套系统了。”大巫女皱起眉毛,慢慢说道:“比如说,你在这儿打下了地基造房子,然而另一边却有人直接把你的地基给抽走了,拿着钢筋做其他用途这当然是不行的。所以潜力值不够高的人,无法开发出意识力。” “这么说来,成长型更容易开发意识力” “没错,你不笨嘛。成长型的潜力值虽然生成得慢,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在一点点增长的,所以早晚都能借着多出来的地基开发出意识力。不过也有极少数天赋绝顶的人,从一开始就自带了用不完的潜力值比如说我。” “用不完是指” “972。”大巫女夸奖自己时神色依然那么自然:“普通进化者。甚至很少超过50。” 972林三酒倒抽了一口冷气之余,忽然想起了卢泽,不由暗暗替他感叹了一句不公。 “虽然成长型的潜力值不好数字化,但据估计。一般来说一年也就能涨个七八点。”大巫女扬起下巴说道:“一旦有了第一滴意识力,你就可以通过不断的各种练习,让自己的意识力越来越多这一点,你有过体验么” 林三酒想了想,忙应了一声是;她在如月车站世界的时候。的确用压缩的方法增加了不少意识力。 “好,这就涉及到了意识力的两个特性,一是质,一是量。”大巫女是一个好老师,即使神态漫不经心,但内容仍旧条理清楚:“通过练习而增加的意识力,当然是指它的量增加了。你问量有什么好处” “量的多少,决定了你能够生成什么样的相关能力。” “为了方便你理解,我们用数字来指代吧比如说你现在有00意识力,就算消耗干净了。也能随着时间而慢慢恢复成00。那么你的意识力学堂为你生成的能力,最大也只能消耗00的意识力。” 大巫女说到这儿,看了一眼林三酒,发现后者脸上只有一片茫然。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叹了口气,“比如你的防护力场,每次打开都只消耗50意识力,那么就可以顺利生成,因为你的量已经够了;但如果有另一个能力,每次打开都要消耗20意识力,那你当然就生成不了了。消耗大的。威力也大,所以量不够的话,你也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 林三酒眨了眨眼,发出了“噢”的一声。忙问道:“那质呢” 她的话音刚一落,突然只觉身子一歪,就被失重感给笼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林三酒连人带椅子都一起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远远地扔了出去,“咚”地一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震得墙上的画框都晃了几下。 然而从始至终。大巫女连手指也没有动一下。 颇有点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林三酒掩饰不住一脸的惊讶:“这你是用了什么能力吗” 大巫女没回答,只是转了转眼波她的目光刚一落在林三酒身后的窗帘上,窗帘登时便突然合拢了,遮挡住了外界的阳光。 “这是质。”大巫女望着林三酒一笑,“当质提升的时候,就意味着你的意识力强度高了,更有威力了。你的质不行,量也普通我问你,在你不用防护力场之类的能力时,你的意识力都用来干嘛了” “我我就那么让它放着啊。”林三酒有点儿惭愧地说。 大巫女似乎被这个答案给噎了一下,顿了顿,她才吐出了两个字:“浪费。” “那我” “我刚才扔你时,用的就是意识力”大巫女摇着头叹气道,“只要质提高了,你的意识力能做到的也越来越多;最高的地步,据说可以让一个人心想事成而且它还可以帮助你不被迷惑心神类的能力影响。” 林三酒顿时想到了猫医生和灵魂一族。 “质和量两者之间,是无法做到平衡的;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只能专精其中一途当然,你现在程度太低,离那一步还远着呢。”大巫女用红甲敲了敲桌子,轻轻站起了身。 “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林三酒被她几句话说得心情激荡,恨不得马上好好磨炼一下自己的意识力:“现在意老师还没有醒” “别着急,你要知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常识虽然很重要,但其实跟唤醒那位意老师并没有直接关系。”大巫女说着话,低下了身子她一双蓝灰色的瞳孔,正好直直望进了林三酒眼睛里。 “啊”林三酒一愣。 “你越了解自己的意识力,”她如同呢喃一样地低声一笑,纤长的手指缓缓搭上了林三酒的手腕:“当我以最激烈的手段攻击你时,你也就越有可能以正确的方式配合我。” “什” 林三酒才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骤然感觉自己脑中一疼,视野登时便成了一片漆黑;如果说女娲的意识力是悄悄潜入了她身体的话,那么大巫女便丝毫也没有掩饰她狂风骤雨一般、汹涌袭来的澎湃战意 就像是失去了保护壳,连精神与灵魂都地暴露在了攻击之下;林三酒无意识所发出的痛喊声,甚至穿透了楼层,隐隐地一路传到了楼下。 季山青和清久留对视了一眼,彼此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然而谁也没有上楼去看看情况早在牌局上时,大巫女就已经提醒过他们了。 “我说,”虽然早就从楼上下来了,但清久留手里仍然拖着一支扫把:“为什么她们都说你不是人” 一看他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在没话找话季山青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交底,咕哝着回答说:“你才不是人。” “你真幸运,这附近没有我的狂热粉丝。”清久留打了一个呵欠说道。 季山青没理会他,快步走进酒店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条硬邦邦的鱼这还是林三酒早上去附近的湖里打上来的。将鱼咚一声撂在案板上,他不高兴地朝身后说道:“你跟进来就算了,别乱动东西啊。” “你请我动我也不会动的,”清久留抱着胳膊靠在了门上。 或许是林三酒隐隐的嘶叫声始终回绕着,季山青不免有点儿心烦意乱;他一刀剁掉了鱼头,烦躁地朝清久留露出了两颗虎牙:“也别吹口哨” 清久留一愣,立即直起了身子;顿了顿,他才轻声说:“我没有。”未完待续。 ps:谢谢咪阿嗷、漫漫菊香、鸟森、sss97654、kasa诱、左屏翊等大家的打赏,莕児、落樱未央、公子书香、大概是gunda紫邪姬等大家的月票今天漏的多,是因为我急着走啊啊啊 ... 475 难兄难……包 充满了痛苦的女性嘶叫声,在回荡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渐渐地低了下去。然而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沉静后的安宁,而是更剧烈、更压抑的闷响;有什么东西“咚咚”地从楼上重重滚了过去,撞击的余音甚至穿透了酒店的隔音墙,叫人心脏也不由跟着忽忽地跳。 才刚刚走上,这点光芒委实太微弱了。 在大堂里走了几圈。什么也没发现的二人在门口停下了脚。 此时的夜色已渐渐深重了起来。从大厅里望出去时,视野里只有一片荒芜而黑暗的世界,在昏暗墨蓝的天空之下隐隐约约地被涂抹成了模糊的轮廓。 在酒店里头检查环境是一回事毕竟这里还是大巫女的据点,但出去可就不同了,谁也不敢肯定大巫女的“势力范围”有多远;二人一个懒一个谨慎,因此只是在门口伸头望了一圈。就掉头打算回去了。 “又是虚惊一场。”清久留懒洋洋地刚说了这么一句,忽然响起的口哨声顿时叫他闭上了嘴。 轻快而悠扬的口哨声击破了空气,在漆黑的大堂里激起了隐隐的一阵回音,随即很快就又消失了,仿佛它只是来自一个愉快的的过路人然而不管怎么看,这儿都没有第三个人了。 身后的一片黑暗幽幽地静了下来,无声地注视着二人的背影。 季山青慢慢地转头看了一圈即使在烛火的照耀下,他的嘴唇看上去也有点白。 “你也听见了吧”他轻声对清久留道,“那个声音好像就在门外啊。” “我又不聋。”清久留看了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目光下,大堂门口处依然空荡荡地一片死寂;除了偶尔一阵卷着草叶的风刮过,将垂下的破碎布缦吹得飘飘扬扬之外,门外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然而那一小段用口哨吹出来的调子,却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仿佛随时都能再次悠悠地响起来。 “还不快点走”清久留推了礼包一把,“管它是什么,咱们去大巫女那一层楼坐着去,正好用她当门神。” 季山青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二人当即快步走向了楼梯的方向只不过酒店里提供给客人用的都是电梯,楼梯一般只作为消防通道使用;因此与位于正中央的电梯不同,楼梯间在大堂远远的另一头、藏在角落里,二人不得不穿过黑幽幽的大堂。顺着来路走回去。 在这个方向上,正好有一处摆着沙发和咖啡桌的休息区域,最近的路程就是从沙发和桌子之间走过去;在微弱的烛光下,本来就有些难以看清脚下的路了。季山青只好一直低着头、眯着眼结果还没走上几步,他忽然感觉身后的人凑近了上来,“呼”地一口气吹灭了他手里的烛火,顿时叫他眼前一黑。 “你干什么”礼包立马叫了一声,不忿地住了脚。 “怎么了”清久留迅速应道。“火呢” 季山青一愣,身体僵住了。 那个酒鬼的声音,分明是从自己的右前方传来的也就是说,刚才从背后吹灭了火光的,不是清久留。 那么,他身后是谁 “你蜡烛怎么灭了”在骤然笼罩下来的一片幽黑里,右前方那个模糊的人影动了动,在辨别过礼包的位置后,他就小心地摸了过来:“你呆站着干什么呢” 季山青张了张嘴,突然反应了过来。忙低声叫了一句:“别过来” 声音回荡在空气里,令不远处的人影顿时停下了脚步。 在不知不觉间,季山青的后背上已经爬满了冷汗。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后,然而他的身后现在静静的,连一丝风响也没有,有的只是一片黑暗的死寂。无论他怎么竖起耳朵,也听不见身后有人的任何声息。 半试探地,季山青朝前小心地迈出了一步。空气里只有他自己轻浅急促的呼吸声顿了顿,他又迈了一步。 身后仍然什么动静也没有。 季山青心中一震,忙趁这个机会几步就冲了出去;在不小心被沙发靠背磕了几下大腿之后。他总算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清久留身前喘匀了气,他用极轻的声音低低问道:“我身后有人吗” 等了几秒,身前的人仍然没有出声,他不由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刚想说一声“我问你呢”,但这句话还不及出口,他骤然浑身冰凉。 此时大堂里外都没有了光源,一切都沉浸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离得近了,才能勉强看出那个人影正在慢慢地转过头来,望向了礼包。 他记得清久留的身型。似乎要比这个人影更高瘦一些。 季山青猛地就朝后退了开去,掉头就跑;但黑暗中他看不清事物,刚跑了几步就撞在了一张咖啡桌上他疼得吸了一口冷气,脚下却不敢停,拼命地冲向了大堂门口当他冲出去了一段距离以后,再回头一看,那个人影似乎依然站在原处,被浓浓的一片黑暗包裹着,一动不动。 只要冲出去,朝楼上大喊几声,那么大巫女和林三酒就一定能听见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扑到大门口的时候,季山青却突然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你去哪”清久留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由于天色昏暗,整个人都模糊在了一片阴影里。他摊开手,一边问话,一边缓缓地迈开步子,朝着季山青走了进来:“不是说,要回到楼上去吗” 季山青猛地转过身子刚才他跑来的地方,此时已经什么暗得都看不出来了。 清久留有点儿疑惑地看了一眼身前不远处直直站着、一动不动的人影,一边伸手进了裤兜,掏出了一只火机来。 这火机还是他与林三酒一起寻找办公大厦时用的那一只,由于时间已久,总是很难打得着;这一次也不例外“咔咔”地一连打了五六下,始终连一点火星儿都擦不出来。 正当清久留暗暗骂了一声的时候,火机突然啪地一下着了;火苗在空气里摇摆了起来,橙红色顿时映亮了一小方空间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那个伫立着的人影,原来只是一架被扔在大堂中央的酒店推车之所以瞧着像个人,是因为上面挂了不知哪个住客的一件大衣,底下还放着一只小型行李箱。 刚才来的时候,有看见这个东西吗清久留才浮起了一个疑惑,不等他再细看,火苗就突然哑了。 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清久留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一连按了好一会儿火机的阀门,倒也成功地打着了两次,然而火光维持的时间比之前还短,几乎才刚刚一亮,便都又灭了在最后一次的火苗也熄灭了之后,清久留平静地将火机放回了裤兜里,在黑暗里静静地,慢慢地,向后挪出去了一只脚。 怪不得浑身都不舒服。 在刚才一闪而逝的微弱火光里,一张不知何时凑上来的脸,正紧紧地贴在他的右侧肩膀旁边,被交错的光影一晃,让那张脸上仿佛也露出了一个笑容随着火光一灭,脸也转瞬消失了,又一次融在了黑暗里。 尽管只是一晃而过,但那张脸正是季山青。 “走吧,我们回去。”清久留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是这样一步步朝后退着走去;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旧很稳,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现:“大巫女大人要是等急了,亲自下来了,我们可就遭殃了。” 这句话在黑漆漆的大堂里飘荡着,最终消散在了空气里,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也感觉不出来跟刚才有什么不同。 要是没有因为嫌碍事,而把那条人鱼扔在了床上的话,或许现在不至于落得这么头疼的地步清久留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暗暗想道。 自己肩膀旁边的那张脸,已经慢慢越靠越近了几乎只要他一转眼珠,就能从余光中看见一条颜色惨白的边。大概也只有影帝级的演员,才能仍然维持着一副平淡得近乎呆滞的表情 在走过一根柱子前的时候,清久留骤然将自己的右肩膀朝柱子上狠狠撞了过去;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已经一把朝那张脸上抓上了。未完待续。 ps:红烧肉馒头,啊哈哈,看看,这才是双眼雪亮的读者我是更得挺勤快,我也赞成谢谢你的红烧肉馒头,我收下了,一看这个id名就饿 谢谢书友60430054096、i木子、蜥蜴、素带影凝、砚装、迷迷其中、群汉一桥、海棠晕娇、软烟绮罗礼包买命钱又到账了祝高考顺利等大家的打赏,和幻夏小小、傻孩子、唐楚楚雪、漫境頭、公子书香、我是一只小小鸟、吃枣少女lll、谜郦瞄、ista日alan、萌迪邦等大家的月票~ 番外你们想看谁的我要不要放个投票感觉会有一大波人类败在动物爪下呢 ... 476 姗姗来迟的哨声 作为一家高端酒店,广场酒店的大堂占地面积非常广,层高也足有七八米。 在两年多以前还有电的时候,穹话的时候没有张过嘴。 “咔咔”声又响起来了几次,似乎对方在试着打火,可始终再打不起来了;季山青浑身都渐渐泛起了鸡皮疙瘩因为黑暗中那“咔咔”的声音,一步步地正在越来越近。 当打火机的声音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清久留的声音紧紧贴着他的脸响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去。” 季山青汗毛一炸,转身就跑然而刚刚跑出去了两步,他却忽然又停下了脚,回过了头。 “有点奇怪啊这是我第二次听见这两句话了。”他在黑暗中轻声说道,仿佛一时忘记了恐惧。“措辞,语速,语气,都一模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可以把声音录制、消音、编辑,再重放吧”静了静,季山青忽然又加了一句:“我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没有飘荡开去。” 黑暗中没有传来半点声响。刚才还站在那儿的清久留,就像是融入了黑暗中一样,无声无息。 “仔细想想,不管你是什么,如果接近我就能杀了我的话,我现在早就应该死得不剩全尸了。”季山青皱起眉头,喃喃地说道:“那么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呢” 正如他自己所发现的那样,这几句话一出口,就像是被人给用什么给罩上了似的,登时从空气中戛然而止,没有激起半点回音。 “回去吧后面的那半句话是大巫女大人要是等急了,亲自下来了。我们可就遭殃了。”季山青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感觉胆气渐渐地回到了身体里:“那句话响起的时候,清久留正从大门朝我走来配合起来,就像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似的。” “可是你不知道。那句话本身就很有问题。” 季山青在说完了最后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嘴他的身边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过了几秒,从黑暗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低沉嗓音:“什么问题” 季山青无声地一笑这个人忍不住到底还是出来了。只是他刚才说的话太少,还听不出人在什么方向。 礼包再开口的时候,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倒问道:“明知道大巫女就在楼上,你还敢来招惹我们。你是不知道大巫女是谁,还是对这个局太有信心” “两者皆有。”这一次,那个陌生嗓音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兴奋了起来:“啊,来了来了。” 来什么了 季山青皱起了眉头,感觉自己还差一点就能发现他的位置了,忙又问道:“什么来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已经在正确的时间,站在了正确的位置上。”那道声音哑哑地笑道。 季山青心里才一惊。再要跳开却已经来不及了才一眨眼的功夫,他面前的黑暗中骤然多出了一张熟悉的人脸来;那人紧接着一跃而起,瞬间就笼住了他的退路,手中一线微光一闪,紧接着就有一块什么尖锐的东西,裹着一股直直的力道,深深没入了礼包的胸口。 当季山青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的时候,他突然花了起来的视线,依然隐隐约约地在一片昏暗里分辨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人正是紧握着一块碎玻璃的清久留。 狠狠扎了两下,感觉到身下的人不再动了以后。清久留喘着粗气,一把拔下了那块长长的玻璃,“当啷”一声远远地将它扔开了。 “总算结束了,”他气息急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扶着膝盖站起了身来。在黑暗中看了一圈,他朝着那个应该是楼梯间的方向迈出了步子:“到底是什么人是谁” 或许是因为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清久留喃喃的声音包裹着疲惫,渐渐地低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猛然撕裂了空气,一个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黑影忽然从天直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正好吞没了清久留的立足之地;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碎片与回音一起四射飞溅了出去,震得整个大堂仿佛都在隐隐地发抖 当激烈的破碎响声持续了整整半分钟才终于渐渐静了下来以后,空气中忽然多了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 “哎呀挂在天花板上时看起来就不得了,掉下来果然更加不同凡响啊。” 伴随着这句话,一道白光在黑暗中闪了闪,紧接着就亮起了一圈手电光,登时映白了周围的空间在它昏白得发冷的光芒下,那盏摔碎了一半、陷在了碎片里的琉璃涂彩吊灯,正以四溅的状态占据了半个大厅。 举着手电筒的,是一个矮矮胖胖、其貌不扬的男人,一副厚厚的镜片在手电光下泛起了反光。他扯了一下身上的文化衫,一边朝那盏吊灯走了过去,一边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么沉的力道,大象也砸死了”他眯起眼睛,刚刚嘿嘿地笑了半声,声音忽然就顿住了。 吊灯下,并没有如他预料一般渗出血迹来。 厚眼镜才刚刚一震,顿时意识到了不秒;然而他还来不及转身,一只手就忽然从后笼住了他的脖子,渐渐地在他的咽喉上收紧了力道并不大,然而身体内的血液却忽然一下变了流向,呼呼地朝那只手涌了过去,随即如泥牛入海一般地消失了。 “你仔细看看我,”在厚眼镜浑身无力、眼前一阵阵眩晕发黑的时候,清久留咬着后牙的声音在他耳旁响了起来:“这样一张脸,你打算用吊灯砸花了” 从厚眼镜的嗓子里,传出了模糊的“咕咕”声,也不知是血流,还是气息不畅。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机会夸自己” 说着话。季山青从吊灯另一边露出了头一看见他,厚眼镜顿时瞪大了眼睛,扑腾了几下手脚礼包胸口的衣服都被捅破了,层层翻开的衣服下方却怎么也看不见皮肤;他一脸不高兴地用手捂住了衣服的破洞。指使清久留道:“差不多了就放下来吧,一会儿再给你吸死了。” “就知道动嘴。”清久留咕哝了一句,见厚眼镜已经皮肤雪白、一脸即将昏过去的样子,这才懒洋洋地将他丢到了地上,又百无聊赖地在他脖子上搭上了几根手指。作为防范措施。 刚刚一口气失掉了大量血液的厚眼镜,现在真是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嘴唇颤抖着看了一眼季山青,含混地问道:“你你怎么还有你们为什么” “一因为他不是人,二因为我们都发觉了彼此还在大厅里问一点有创意的。”他的问题还没出口,清久留就不耐烦地回答完了:“没有那我们问你。” “刚才是你的能力吗”季山青蹲下身,口气很笃定:“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厚眼镜喘了口气,张开了嘴 请问怎么用一万块钱拍一部恐怖片 答案是靠剪辑。 一旦确定好了“演员”是谁之后,这个能力就可以发动了。发动之后,演员做出的每一个行动、说的每一句话、出现的每一幕,都会作为初始影片资料。供能力所有者进行剪辑;剪辑过后再投放出去的景象和声音,就会成为演员眼里的“布景”和“剧情”,从而使演员们依照剧本行动。由于预算有限所以影片不能太长,在最多十五分钟之后,就要确定影片故事的结局了鉴于拍的是恐怖片,最好还是有人死掉的好。 影片的一万块钱预算,就用来购买必要道具好了,不要花超了哟。 ps:影片一旦开始拍摄,除非结束,片场都处于不受打扰的保护状态下。 “也就是说。我们看见的东西,其实都是你录了下来、经过修改后,又放给我们看的。”季山青冷笑了一声,“不过这个灯。怎么看也不止一万吧” “末、末世里的东西,不值钱。”厚眼镜挣扎着说。 “这真是我演艺生涯以来接过的最烂的片子。”清久留啐了一口,捏着他的脖子问道:“你又为什么要来找我们麻烦” “我不能说”厚眼镜才吐出了这几个字,顿时又感到血液一阵上冲;他忙冲季山青叫了一声:“总之是因为死了一个签证官是你杀的吧” “你怎么认定是我”礼包一惊,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另一个考官手下的候选人只是他想了想,又迅速皱起了眉头。 “我还有几个同伴。”厚眼镜结结巴巴地答道:“有一个女人的追踪能力” “不对,”清久留也发现了对不上的地方:“我在第一次听见哨声的时候,那个追踪签证官杀手的任务还没有下来” “哨声” 在一双镜片后,男人迷茫地睁大了眼睛。“你说的哨声,是这个吗” 清久留和季山青一顿,同时面色苍白地抬了起头。 悠悠的哨声轻轻响了起来,这一次的距离近多了,听起来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一样。未完待续。 ps:你们知道这一章我卡了多久吗从早上九点一路卡到了现在终于写完了明明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发生的剧情,但死活就是写不出来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呢恐怖剧情不多写了,毕竟有人爱有人怕。 谢谢小肥鸟、花夏眠、米娅等大家的打赏,年华居士、果然多、迷路落叶、追日的女儿等大家的月票要问我为啥名单这么短 再对着电脑一会儿,我就要吐了 ... 477 脚不着地的时刻 清亮的哨声悠悠地落下了,当二人刚刚带着震惊对视了一眼的时候,只听大厅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女性的厉喝:“退后” 虽然不明就里,但二人仍然听出了这是大巫女的声音;连一声也没来得及发,清久留提拎着厚眼镜、与季山青一起立即朝后远远地跃了出去,脚一落地,目光已经投向了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厚眼镜显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趁机挣扎了起来;清久留一时不备,还真差点叫他给挣脱了出去当那件文化衫的衫脚几乎就要从手里滑出去的时候,他微微一犹豫,到底还是往前一扑,伸手将其又捞了回来。 与此同时,大巫女的下一个指令,也丝毫不让人喘口气地又炸响了:“别管他,逃出大厅去这下糟了” 正急急朝后退的清久留心里咯噔一响,只听身边的季山青扬声喊道:“来的是什么人帮我们一下” 然而大巫女下一句厉喝,却不是冲着他们说的了“你别动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你下去的” 显然她说话的对象正是林三酒。 二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有点闹不明白,却一点也不敢耽误,只好拼命地朝大门口跑;被死死攥住的厚眼镜还使劲扑腾着腿,喊道“神经病放开我”他这么喊,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此时的大堂里除了一脸紧张、无故逃命的两个人之外,其实波澜不起,什么也没有,看起来他们还真像是突然发了癔症似的。 “你们在跑什么,放开我,”厚眼镜一路挣着扭着,拖慢了不少清久留的速度。他刚失了血没有什么力气,也没法怎么挣扎;但当他有意狠狠拌了清久留一下,差点叫他摔在地上时,后者终于红了眼角。 刚一扑出大厅门口。冲进了酒店前庭,清久留立即将他死死压在了地上,手指紧攥着他的脖子,眉眼间闪过去了一丝戾气。 跑在前方的季山青听见声响一回眼。忙又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清久留的胳膊:“没时间了,让他走” “这小子就是计划着让我们这么做呢”清久留头也不抬地喝了一声,随即忽然感觉到季山青的手指深深地陷在了他的皮肤里,手下的厚眼镜也呆呆地停下了动作。 口哨声在这个时候骤然撕破了空气。就像是在跟着他们一样。那声音简直就像是贴着脸发出来的,清晰尖锐得叫人耳朵一麻响亮得甚至有些不像口哨声了。 随着声音响起,一股不知从哪儿吹起的剧风裹着草叶、建筑碎片、杂物,骤然从身后扑了上来;清久留眯起眼睛在风里一抬头,顿时也愣住了。 面前的空气,真的被撕破了。 一条扭曲而跳动的裂缝,正一点点地从半空中显了形;从那被撕破的地方露出来的,是一眼看不透的黑暗。而清久留也终于知道那哨声来自何处了 天地间的空气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流向了裂缝、被吸了进去;当气流从那条黑色裂缝中划过时,顿时发出了如同哨音一般的尖锐声响。随着裂缝越来越大。流进去的空气越来越多,风势也越来越猛,哨音很快就变成了如泣如诉般的呜咽声。 仿佛带着黑洞一般的吸力,当那裂缝逐渐展开成半个人那么长的时候,几个人就感觉自己已经摇摇欲坠地朝那裂缝倒了过去,连站都站不稳了,更别提逃跑;地上的草叶、泥土、石头,喷泉中的雕塑、前庭中的旗杆天地仿佛都为之扭曲了,肉眼看见的一切,都纷纷地被吸了起来。从半空中扑向了裂缝,随即迅速没入了其中黑茫茫的空间里。 “抓稳”摔了出去的季山青,在呼呼咆哮着的风声里好不容易大喊了一声,一张脸都被吹歪了;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没有。只能努力蹲下身子,双手一边死死地握紧了路灯,一边奋力朝反方向的下一根路灯柱挪去。 清久留与厚眼镜一起,抓住了一辆在风中不断剧烈颤抖的suv;这车看起来仿佛正在一上一下地跳,简直随时都能离地而去、冲向半空清久留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喷泉池子上。 那是一个陷入了地面半米。由大理石造的池子,与地面都连接在了一起,总不可能也飞起来;如果能握住池子边沿,那么他们好歹就有了一线机会。 “去那儿”他吼了一声,但声音随即就被猛烈的风声给吞没了。他提高了声音,再次喊道:“去喷泉池” 天地间无数杂物都被裹卷着飞了起来,向身后冲去,一时间他根本也不知道季山青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过近在身边的厚眼镜却确实听见了,忙挣扎着朝大理石池子的方向爬了过去。 清久留喘着气,也一点点地挪向了车头。 他的位置可以说是三个人中离裂缝最近的,握住的正好也是面朝着裂缝的那一扇车门把手;想要去往喷泉池,必须得先绕过车头,再从suv后方冲过去才行然而清久留很快就发现,这件事的难度太大了。 抱住了后视镜之后,从前轮胎到车头另一侧这段距离,根本没有能叫人抓稳的东西了。 平时一两秒的距离,此时看起来却有如生死天堑;suv左右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清久留不得不一缩头,这才避过了一个从他头,几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二人就已经扑向了酒店大门前的柱子。 空中那辆suv所发出的尖锐扭曲声越来越大了 “不要进来” 大巫女一声厉喝骤然响起的时候,suv正好也在轰隆隆的声音里彻底被卷曲、吞没了二人不等摸着柱子,突然从酒店内部冲出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给击了出去几步,正是来自大巫女的意识力。此时空中的汽车已经彻底没有了踪迹,裂缝的吸力再一次吸得天地都扭曲了起来由于这一次裂缝又大了一些,风势比刚才的更加狂暴了,立即将什么也没抓住的两人给卷向了半空。 “你干什么”一道熟悉的女声隐隐约约地响了起来,在风声里听起来几乎气急败坏了:“你们快抓住这个” 随着林三酒话音响起,从酒店楼上的窗户中猛然甩出了一道长长的庞大黑影;几乎不用朝二人瞄准,那道黑影就也被吸得笔直地指向了裂缝清久留和季山青一个抓着一个,直到抱住了那黑影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林三酒放出来的一条骨鞭。 流向裂缝、又被那一条幽深黑洞吞没了的气流,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就连身处室内的林三酒,似乎也只是在剧痛之中勉力支撑着;绷得笔直的骨鞭,在令人牙酸的声音里,居然有了慢慢靠近裂缝的趋势 “你知道吗,”清久留忽然转过头,吃力地朝季山青一笑,“这种死法。还真是叫人遗憾呢。” “别说废话”季山青立刻扬起声音:“你抓住了” 他话音一落,大巫女的声音忽然带着烦躁响了起来:“我现在把你们放到喷泉池子里去,抓稳了” 刚才还被风给吸得牢牢的、不能稍动的骨翼,随着这话一响。顿时在空中被一股力量抬了起来;虽然大巫女是被林三酒的举动逼得不得不有所行动的,但当她动起来的时候,也真叫人一颗心都落了下来骨鞭稳稳地、慢慢地离裂缝越来越远,虽然林三酒在这拉锯般的力量较量中痛得不能自已,但总算是把两个人平安放进了池子里。正好落在了厚眼镜的身边。 背靠着大理石池壁坐住了,就相当于躲进了地下的坑里,二人一时间终于没有了被吸入裂缝的危险。他们刚一坐稳,酒店里顿时响起了一个语气激烈的女声,正是朝大巫女高声质问的林三酒。 “听好了,话我只说一遍,”大巫女的声音头一次这么烦躁,似乎正忍住了反手就将这三个人都杀了的欲\望:“这个东西叫做维度裂缝,一旦出现谁也没办法,只有等它消失” 季山青与清久留对视了一眼。彼此的面色还泛着苍白;顿了顿,礼包抬起嗓门问道:“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进酒店” “没有人知道维度裂缝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根据以往来看,它很有可能会跟着进化者而移动那个东西一进到酒店里来,整间酒店都会坍塌进去,到时就算是我也跑不了”大巫女说到这儿,怒火显然又转向了林三酒:“你是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她的这一声怒喝,听起来比刚才突然清晰了不少;季山青忙一回头,顿时忍不住面色一轻那条裂缝正渐渐地合拢了,黑洞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完全消失了。礼包忙一推身边的清久留,声音里尽是庆幸:“你看,它快没了” 大巫女静了静。 在微弱的月光下,那条裂缝终于彻底地不见了。只剩下了墨蓝色的夜空和迅速静了下来的风声。 “糟了。”大巫女轻轻地说道。 礼包刚一愣,下一秒,喷水池上方的天空猛然被又一次撕了开来;那条裂缝不知何时已挪到了他们的头顶上,正从一条胳膊那么长的长度,逐渐地一点点变大了。气流顿时改变了方向,从下至上地被疯狂吸入了裂缝中;这一次。由于他们都坐在池子里,几乎根本没有可抓的地方 明知是徒劳,季山青依旧用手扣住了大理石砖的边沿。他闭了闭眼,听见酒店的方向传来了林三酒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叫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影一动。 清久留被吸上去了 礼包心跳都漏了一拍,忙睁开了眼睛。清久留的身体果然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翻滚着浮上了半空然而他却并不是唯一一个。 手里紧紧地抓着厚眼镜的脖子,清久留看起来几乎像是有意朝半空中跳起来的;厚眼镜才发出了一声呜咽,顿时由于血液一阵流失而低弱了下去季山青刚迷茫地眨了眨眼,突然想明白了他下一步的行动,脸色登时一白。 在一阵痛苦的哀嚎声里,厚眼镜的身体牢牢地堵在了那条胳膊长的裂缝上,风声第三次停了下来。 “现在已经有一个进化者跟维度裂缝重合了,不会再跟着我们动了,赶快把他拽上去”清久留刚一落在地上,立即吼了一声。 “你也抓住了”几乎根本没理会大巫女,林三酒立刻又甩出了骨鞭。 “先送他,”清久留手指颤抖着掏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烟,叼在了嘴里:“以防这个家伙撑不住多久。”未完待续。 ps:今天这一片小区的电信网都断了,我此时戴着帽子没洗头抱着电脑,在麦当劳的角落里十分猥琐地蹭网发文看在我辛辛苦苦不忘更新的份上,恕我不能写感谢名单了,因为我的30分钟快到时间了 谢谢帮我投月票、打赏和推荐票的大家 ... 478 女巫与骑士 当季山青被骨鞭猛地甩进了楼下一个房间,“哐啷啷”地撞破了半扇窗户、在四溅的玻璃碎片中消失了身影的时候,远处半空中骤然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声来。 林三酒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惨呼,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搅了起来;只是这声惨呼很短,随即就像是被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她抬起头,脸色惨白。 刚才还算有个完整人形的厚眼镜,此时身体中部已经深深地被吸进了那条手臂大的空间里,就像从中间突然被折成了两半一样;头和四肢仍然留在外头,看起来像是一束人肉捧花。 刚才爆出来的血沫与碎肉,还不等飞溅出去,便又成了一条直线状被吸了回来,啪的一下拍在了厚眼镜的残余肢体上从刚才的经验看来,他不可能再撑得过去三秒。 但此时的喷泉池里,仍有一个烟头正在黑夜中一明一暗。 “他已经回来了”林三酒扒住了窗户边沿,嘶声朝外面喊道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清久留赶紧趁机往回跑;若是她也同时放出骨鞭,那么或许还有可能将他救回来。 然而那个烟头只是在夜色中亮了一下。 她没有听见清久留轻声的那一句“我懒得动。” “快回来”林三酒吼了一声,话音未落,她已经又一次感觉到了天空中隐隐朝那条裂缝流去的空气气流;眼看时间已经不够了,而那个烟头仍然一动也没动,她顿时明白了清久留的心思。 即使现在往回跑,获救的可能性也不大,反倒有可能叫另外几人也一起丧命;横竖是个死,还不如干脆被吸进去算了。 真他妈是个懒鬼 林三酒心中划过了这么一个念头,立刻踩上窗沿、纵身一跃,身体就朝窗外跳了出去;然而身后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大巫女哪会让她真的离开,手在空中一抬,无形的意识力便汹涌地扑了出去。瞬间抓住了她的一条腿。 头也没回,林三酒一转手,便放出了她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件可能对大巫女有效的东西。 柔软亮泽的红色天鹅绒,登时漫漫扬扬地在空中铺展了开来;大巫女刚刚放出去的意识力。便立即如泥牛入海一般迅速消失了,连一点儿踪迹也寻不着了她刚才想要替林三酒打开意识力学堂,本来就已经耗费颇大;此时忽然又损失了一部分意识力,脚下登时一个踉跄,才又站稳了。 当红色天鹅绒终于消失、大巫女也扑向了窗边的时候。她的脸色不由更差了。 厚眼镜的身体早就被裂缝吞咽了下去,呼呼的风声登时又在天地间响了起来;在狂暴的气流中,清久留的身体被吸向了空中,正被风吹得一摇一摆,却始终没有靠近那条裂缝因为此时他的腰上,已经紧紧缠上了一条骨鞭。 再一低头,她也看见了林三酒。 在跳出去了之后,林三酒在用骨鞭缠住了清久留的同时,也迅速抱住了楼下房间朝外伸出来的小露台,此时她只有两只手还攥着栏杆。身体已笔直地被吸向了裂缝的方向。 “我说”在激烈的风势里,林三酒艰难地朝楼上探出头的大巫女喊道:“这个栏杆快断了” 细细的黑色铁雕花栏杆,像是回应她的话一样,在风中当当地颤抖着。 “你要是让我们死了的话,”林三酒即使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身后的骨鞭朝自己的方向拉近一点;更何况她自己的手上也不敢松懈,手指都攥得死白:“你就再也不能长生不老了” 在一头被风吹得蓬乱飘扬的金发里,大巫女死死地抿着嘴,一张脸上冷硬得如同冰山一样如果怒意能杀人的话,林三酒坚信自己和清久留此时早已经死得不剩什么了。 事实上。她非常肯定,很少被人胁迫的大巫女,此时大概正在努力压制住将他们二人一起扔进裂缝里的冲动。 忽然嘎吱一声,黑色雕花的铁栏杆终于在强大的引力下弯了下来。 “我快坚持不住了” 林三酒心跳都停了一拍。忙冲大巫女高声喊道。 大巫女闭上了眼睛,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她的嘴角紧紧抿着向下垂时,看起来就有了几分年纪了;无声地朝窗外探出手,她鲜红色的指尖柔柔地勾了起来。 林三酒登时感到一股力量将她的身体一托,吸力顿时减轻了不少,身后的骨鞭也缓缓地朝自己的方向卷了回来。 好在她的距离近。以大巫女的力量来说,还能够将她从吸力中拉回来;而现在救下了林三酒,就等于也救下了清久留。 当她和清久留二人都摔进了房间里的时候,季山青正好也急匆匆地打开房门,跑了进来,身上还扎着无数碎小的玻璃片。 “如果维度裂缝挪到了这儿来,”大巫女站在房间中央,冷冷地看了眼地上两个还喘不上气来的人,目光又扫过了礼包,笑容泛起了几分戾气:“我就用你的这两个朋友用来堵裂缝。” 林三酒趴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很清楚大巫女到底损耗了多少意识力,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快激怒她了;她此时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大巫女会直接将另外两人给扔出去。 “如果它真的来了,”等了几秒,见大巫女的面色似乎没有那么难看了,林三酒忙带了几分殷勤地说道:“我就放出那个天鹅绒,或许能把维度裂缝也吞没掉” “不可能。”大巫女干脆地一口截断了她的话头。 “只要它一拉起来,无论什么都” 林三酒话没说完,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从上往下地重重合上了她的下巴,震得牙关一麻,差点叫她咬着了舌头;大巫女看起来正在死死地按捺着火气,收回了手指,这才冷冷说道:“闭上嘴就好多了。我告诉你,无论是能力也好,特殊物品也好,都是属于这儿的东西。无法对抗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裂缝。” 林三酒一愣,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游乐园副本、意识力星空、眼下的维度裂缝,都像一块块拼图一样凑在了一起;只要再多一些线索,也许就能组成一个最终的图像了但是她最终会拼出的是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时间房间里几人都静了下来,只有气流正在呼呼地朝外流出去。大巫女的金发和裙角也被吹得朝外飘扬着;她转过头,盯住了外面半空中那一条维度裂缝,轻声说道:“祈祷它不会过来吧。” 她这句话没有用上意识力,轻得另外几人根本没有听见。 面朝着裂缝方向的所有玻璃。终于受不住引力,突然一瞬间全碎了;玻璃碎片在月色下泛着亮光,直直地扑向了半空中,如同一群大雁归巢窗户、门、窗帘、桌椅,都以一种疯狂的模样朝外涌了出去,有的被墙壁挡了下来,更多的被吹卷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比之刚才清久留遇险的时候,裂缝显然更大了;林三酒紧紧扒住了墙壁,另外两人也各自抓住了能固定身体的地方只有大巫女仍抱着手臂站在房间中间。由高跟鞋支撑起的玲珑曲线,就像是磐石打造的一般一动不动。 风已经大得叫人说不出话了。几人在强烈的气流里苦苦挨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裂缝的引力似乎逐渐正在减小然而真正的考验却才刚刚到来。 风终于静了下来。 外面的裂缝消失了。 一片狼藉的房间内,家具都在死寂中,七扭八歪地聚集在了墙边;几个人伸展了一下用力过度而酸麻疼痛的手指,彼此看了一眼,紧紧地再度抓住了墙角,面色苍白地等待着。 裂缝到底会不会跟过来的疑问,像石头一样堵住了每个人的心口或许除了大巫女之外。 她转头看了一眼,手指一勾。清久留就“啊啊啊”地被她从地板上横拖了过来;由于很清楚他的能力是什么,大巫女没有伸手动他,只是用意识力将他牢牢地按在了自己脚边,转头看了脸色铁青的林三酒一眼:“别怪我。” 林三酒的嘴唇轻轻颤抖了起来。瞬间放出了意识力扫描,将酒店,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未完待续。 ps:谢谢kasa诱、nnolivia、桥下の汉、黑发不知、日cecake、松鼠蛋挞、左屏翊、坚挺爷等大家的打赏,以及藤的心事、吃枣少女、姐是男的、燃啸摧、娜乌西卡、guke325、lxysnoopy、喜闻乐见的小败君等大家的月票 听说腾讯要开始对盗版宣战了,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一天 ... 479 被女性追逐的清久留 正如过去几天以来的那样,林三酒又一次放出了【意识力扫描】,将酒店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这才将它收了起来。¤ ……到今天为止,已经是大巫女前往“意识力星空”后的第三天了。她的身体此时就睡在林三酒头上的那一层楼里,楼层早就被她用一种特殊的力场给“封”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在大巫女离开之前,她还特地对另外三个人嘱咐了几遍,千万不要上楼,也不要碰到覆盖整层楼的力场——“不然就算你当时没死,等我回来以后,你也会求我杀了你的。” 大巫女当时眯起眼睛,勾起红唇的样子,令几人都打了个寒颤。 这么看起来,似乎她的身体根本用不着林三酒的保护。只不过林三酒依然十分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承诺,没事的时候总在大巫女房间下方的屋子里坐着,而且每一天都会在酒店里巡逻检查好几次——当然,每一次也都会被清久留嘲讽为“多余”。 这几天下来的平静,似乎也在印证着这一点。 将身子从窗外收回来,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正好听见了身后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姐,”礼包窸窸窣窣地走了过来——自从被捅破了胸口的衣服以后,他又亡羊补牢地穿了四五层,加上以前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快要从礼包变成礼球了;而且现在往往是人未到,声已至。离得老远就能听见他的衣服摩擦声:“……今天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林三酒冲他一笑,随即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来也奇怪,我们杀了46号手下一个候选人,结果竟然还是这样风平浪静……” “那个家伙也许是顾忌着大巫女。”礼包咕哝了一声,有些吃力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了;一边艰难地弯下腰去,他一边有点儿不甘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像穿多了”。 “清久留出去了?”林三酒转头问道。这几天的生活平静得简直令人吃惊,叫她反而很不适应;一旦闲下来,她就会手足无措地浑身不舒服。 “出去了,”礼包应了一句。费劲地打算把手臂从最外面的外套里抽出来。 由于还有一个试炼任务压着。几人时不时地就得出去找一找签证官,用于应付刺图——省得他发现几人一直窝在酒店里以后又发脾气。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林三酒和季山青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了酒店里,只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清久留。 ……而清久留说自己烂醉如泥地活过了六个世界。看起来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有一天他出去了之后。一直到深夜里也没回来;就在二人坐不住了。刚打算出去找的时候,却正好看见清久留打着呵欠从夜色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蜡烛光芒下一看,他胳膊上居然还带着一个密密麻麻的牙印。 林三酒惊奇地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半路上遇见了一个堕落种,在忍着烟酒的臭气咬了他一口之后,实在是嫌他不好吃,天人交战半天,竟然就这么放他走了。 “……没走多远我就在林子里睡着了,这才刚醒。”清久留当时理直气壮地这么说道。 只不过让他出去的结果,就是几天下来签证官没找着,房间里倒多了五六箱各种烟酒。 “可惜刺图知道你不是签证官,”林三酒朝礼包叹了口气:“你的能力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要不然,我们也不用到处去找了。” 季山青开出来的签证到底能不能传送,这一点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在几人做实验的时候,却发现了另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由于【泡沫般的签证】只能像泡沫一样,最多维持三五秒;这样一来,即使手里捏着一张签证,如果传送的时机没有恰好落进这三五秒的时间档里,都是白搭。 然而对于进化者来说,能将传送时间确定在两三天的范围内已经算是非常准确的了——因为每一个世界的历法未必相同,甚至有的世界里一天也不一定是24小时,再加上有些副本内的时间流速差异,导致14个月的传送期,只能是一个大概参考。 最终还是林三酒勉强将季山青的这一个鸡肋能力派上了用场——她让季山青给她开了一张【泡沫般的签证】,然后又迅速将它卡片化了;打算等到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因为传送而颜色开始变淡的时候,就再赶紧将它叫出来。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再拿出签证还有没有用,就谁也说不好了。 一边跟季山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三酒一边叫出了大巫女给她留下的东西之一——六只彩色小球。 球本身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巫女的要求才让人觉得棘手:林三酒必须用意识力将每只球浮空,再在同一时间内,让它们以不同的速度朝不同的方向来回运动,还得保证没有一只球掉落、或者突然斜飞出去才行——“什么时候你能一边跟人聊天,一边用这几只球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个loewe的logo,我就算你及格了。”大巫女在走之前嘱咐了这么一句,还让林三酒看了看她包上的标志——那个logo的复杂程度,顿时叫后者眼前一黑。 ……别说是那个标志了,到目前为止,林三酒最多也只能让四个球定定地浮在空中而已。 季山青看了看那两个依然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球,又看了看青筋都憋出来了的林三酒,暗暗叹了口气问道:“姐,你说意识力星空是由拥有意识力的进化者,所创造出的另一层维度?” “对——”林三酒刚吐出了一个字。空中登时掉下了两个球来;她慌忙用意识力将那两个球按住了,一边把它们往上抬,一边继续说道:“……那真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地方。我以前从没想过,意识力竟然也可以‘联网’。在那儿,每个人都是以意识力形态存在的,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星星——除非你主动更改外形。” 季山青微微张开嘴巴,听得有些目眩神迷。 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礼包成了精,但归根结底,他仍然没有人类的潜力值;对于这个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到达的地方,他既有点遗憾又向往地说道:“……能创造出另一个维度。真是太惊人了。” “是啊。”林三酒附和了一句,“意识力星空看起来非常广袤,我也没能去多少地方就被大巫女给弄了回来。在我回来之前,我才刚刚进入一个游戏场呢。” “游戏场?”礼包顿时来了兴趣。 林三酒将当时j7告诉自己的话。又原样给他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她歪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留在那个游戏场里,也不知道我的意识力会不会突飞猛进。” “那个j7……居然是半生化半机器?”礼包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又问道:“你们当时开始的是什么游戏?” “叫什么来着……我才刚看清楚名字就退了出来……噢。应该是‘两人三脚越狱游戏’。”林三酒固定住了四只球,终于又将第五只球缓缓地拉离了地面:“过去这么久了,j7肯定早就结束了游戏,以后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它去了……没来得及告别,倒是满遗憾的。” 季山青愣了愣,眨了眨眼睛:“……两人三脚?” “还有个越狱。”林三酒补充道,目光一转,面色当即一喜,叫了一声:“第五个!终于上来了!” 季山青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脸色忽然怪了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林三酒的神色,见她一脸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番对话而意识到什么;他忍不住张了张嘴。 以林三酒目前的进度来看,什么时候能再进入意识力星空还是一个只有天知道的事;然而压在她身上的难题,却一件比一件沉重。 “怎么了?”林三酒扫了他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只球。 “嗯……没什么。”季山青吞了一口口水,朝窗外转过了头,“……哎,清久留还没回来呀。” “不会这么快吧,”林三酒头也没回,“要是他喝上两瓶酒,在哪睡上一会儿,怎么也得到天黑。” 见她正试着慢慢将一只球朝自己的方向拉过去,季山青一脸心虚地将眼睛固定向了窗外。 之前几人选的那几间房,由于面朝着酒店的前庭,都被维度裂缝的强大吸力给毁得差不多了;他们干脆就搬到了同一层的另一端,从这儿的窗户外望出去,正好是酒店背后一片种满法国梧桐的宽敞街道——在末日以前,似乎是一片奢侈品店的聚集地,也难怪大巫女会选择这里落脚。 此时在那一片蓬勃生长、逐渐侵占了街道的厚厚绿荫下,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动——季山青眯起了眼睛,等那影子走出来了一点儿之后仔细一看,发现那居然正是清久留。 “……真是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他咕哝着,招呼了林三酒一句,二人同时将目光投了下去。 即使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二人也知道他一定又喝了不少酒;他的脚步和手里一个大兜子都在地上拖着,清久留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走到酒店所在的这一条路上了,他顿下脚想了想,又摇摇晃晃地一掉头,上了另一条岔路。 林三酒忍不住一拍额头,“……你喊他一声。” 就在礼包挣扎着、试图把自己裹得厚厚的身体从椅子里拔出来的时候,清久留已经在这几分钟里又走出去了好一段距离;等礼包终于趴在了窗沿上时,还不等出声,二人忽然同时愣了一下。 ……在同一条街道上,从路对面的另一个方向,正好朝清久留迎面又走来了一个人。 “谁?”林三酒也眯起了眼睛。 “不认识,”礼包答道,紧紧盯住了隔着一条马路,面向清久留越走越近的那个人影:“看他走路的样子,好像不是一个疯子。” 这个时候,清久留似乎也发现了迎面而来的人。 在一棵又一棵茂密的法国梧桐枝叶里,清久留的身影看起来忽闪忽现地;当他正好走到了两棵树之间的空隙里时,二人才看清见他刚刚转开头的动作——似乎他刚才朝来人扫了几眼,发现不认识以后,就又浑不在意地朝前走去了。 ……当世界都消亡了以后,两个陌生进化者迎面在街上遇见的时候,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个问题好像根本没有往清久留的心里去。 来人的身影在树荫的遮掩下,也渐渐地靠近了酒店的方向;那人身处清久留的目光下,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等那人又走近了一些之后,林三酒和礼包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个穿着青布衫的老太太。 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扶在驼起的背后;加上圆发髻、青布衫,再配一条肥肥大大的黑裤子,她看起来简直就是“老太太”这个词的标准注释。 老太太腿脚不好,慢慢腾腾地一步一步走出了树荫,速度看得叫人着急;二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谁也没出声叫住清久留。 那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已经越走越远了,走到一半,还停下来从兜子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想来不是烟就是酒。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太忽然停下了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去的清久留。 二人才一愣,她突然转过了身,紧接着高速朝清久留的方向跟了上去—— 即使她的身影一瞬间就因为速度而模糊了,依然能够看出来老太太的两腿仍然在“走”;几乎是转眼间,她就迅速消失在了树荫里。 林三酒悚然一惊,对礼包匆匆喊了一声“你不要动”,立即踩着窗沿,从十九楼纵身跃了下去。 ps:看我干嘛?这一章标题哪里不对,他的确被女人追了。 昨天请假了,所以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一下ecake,谢谢你的一个叶子和5个和氏璧(!!这么多!),太壕了我好方~同样都是深圳的哪,说不定以后真的还不起更要肉偿……(远目。)虽然你说了不用还更,但我觉得不还对不起这片心意……来来,先记下来,再次感谢你~! 还要谢谢蜥蜴、游呀游、烤箱内的傻瓜、黑发不知、芦苇年年、汉下的桥、海棠、小lily、鸭梨bear、影社长、一大片阳光、左屏翊等大家的打赏,以及霖月莺兰、乌鸦、崔冰斯、九霄就笑、atlantic1988、果然多、dark摸onk、白大人、洗衣机の机机、小小鸟、暴走气质、唐楚楚、好船君、丁夕、愁仔真帅、顾景川、snowydew等大家的月票~!两天的一起写,难免会漏一些,看在美貌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480 磨磨蹭蹭就是不说 往年飘落的树叶,一层一层地积在路上,厚厚地涂染出几层深绿与橙黄;一踩上去,干枯的叶子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咔嚓咔嚓”的轻微脆响里,林三酒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风从她身边吹过去,卷起几片落叶,忽悠悠地飘向了前方。暖红的叶子在蓝天下盘旋了一会儿,最终慢慢地落在了地上的叶子堆里,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条小桥上。 看起来如此静谧安好,而唯独不见了那老太太和清久留的踪影。 前方的法国梧桐被一条河面截断了,落叶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容易看出人走过的痕迹来。 林三酒打开了【意识力扫描】,往前找了一会儿,然而扫描范围里依然什么也没有——一边压着焦虑、一边向前走,在快踏上那条小桥的时候,她猛然听见空气里传来了一阵隐隐的人声。 她一惊,忙住了脚,竖起了耳朵。 似乎是谁在远方高喊着,一声又一声;距离太远了,当它被空气波散开,落入林三酒耳朵里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地几乎听不出内容了——皱眉听了几秒钟之后,她蹭地跳了起来,掉头就往回跑。 ——那是季山青在叫“姐”! 难道刚才那个老太太是玩了一把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是酒店? 林三酒一颗心咚咚跳着,立刻调转过了头去,转瞬之间就扑近了酒店所在的那条街上;然而目光一扫。她倒反而愣了。 清久留此时正晕头转向地坐在酒店楼下,身边还放着他从酒店里拿出来的洗衣袋;抱着装满了酒瓶的洗衣袋,他看起来一脸迷茫,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似的。 “姐——”季山青在楼上遥遥地喊着,看来是早就发现了楼下的清久留:“你总算听见了!” “这是……”林三酒糊涂了,仰头朝礼包喊了一声“你没事吧?”,在确认了他果然只是为了叫自己回来以后,她走近了,将清久留扶了起来。 身子软得如同烂泥一样的男人抬起脸,偏偏一双眼睛却像是泛着水光似的。 “你怎么会回到这儿来?我刚才明明看见你往那条路上去了。而且还有个老太太——” 咂了咂嘴。清久留懒洋洋又醉醺醺地搭在了她的胳膊上:“好像是有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哦,我就记得有人拽了我一把,说了声‘你走错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林三酒的眉毛几乎能打成绳结。 “她怎么会知道你走错了……她还说了什么?” 清久留“啊?”了一声,摆了摆手:“好像的确叨咕了几句别的话。不过我现在迷糊着呢。什么也想不起来……等我抽根烟清醒清醒啊。” 说罢。他掏出了一盒崭新的烟和一个崭新的打火机;在寻找烟酒这一方面。他简直拥有着惊人的天赋——一边吸了一口,他一边跟着林三酒绕道走向了酒店前庭。酒店后方虽然也有一个出口,但在十来辆汽车一辆接一辆地撞上、一块儿挤成了一个大铁块以后。那个出口就被水泼不进地堵上了。 “你快点儿想,”林三酒伸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烟雾,“……想完了回去洗个澡。” “你懂什么。”清久留咕哝了一句,“越像个流浪汉,别人才越不愿意理我。” “那你怎么解释那个老太太?” “……老人家心眼好。”清久留嘴硬了一句,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头,盯住了酒店大门:“你别说,她好像还真说了一句‘酒店’什么的。” “酒店什么?”林三酒立即望向了他。见后者又半眯起了眼睛,不由有点着急:“咱们快点上去,让季山青也听听——” 礼包一向聪明,也许能够分析出自己分析不出来的东西;但没想到她才刚一转身,胳膊顿时被身后的清久留给拉住了。 “等一下,”他难得动作迅捷一次,握住了林三酒手腕以后,却只是皱着眉头说:“先别进……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了。” “你倒是说啊!” “我能肯定的是,她那话不是冲我说的。”清久留沉吟着说道。酒意渐渐地从他的脸上消退了些,他抬起了一双闪烁着钻石一样的眼睛:“……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是被那个老太太给扛在了肩上;我还记得我的脸正好压在驼背上,感觉很不大好。当她说起那句话的时候,与其说她是在自言自语,倒不如说……” “什么?” “……不如说,更像是在发动什么物品或者能力。”清久留顿了顿,好像也知道自己把林三酒的胃口吊得不行了:“她说了两个词,‘……酒店,事实……’,诶,好像不对。” “怎么了?” “我似乎记错了。”清久留歪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林三酒被他吞吞吐吐、含糊不清的几句话折磨得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你快点说!” “当……什么酒店,然后是什么事实……” 又一次,清久留卡在了这里,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样,连那张仿佛有星光闪烁一样的面容都拧巴了:“啊……到底是什么来着……” 林三酒的耐心终于被他消磨光了,二话没说,拽着他就往酒店里走——清久留说了“酒店”两字,也是叫她有些担心了:按理来说,他们与那个老太太素不相识,无缘无故地她应该不会朝他们三个动手;那么这么一来,岂不就只剩下楼上的大巫女了么? 再说,这个酒店也是大巫女先挑出来作落脚点的…… 当林三酒一着急,又真正用上力气的时候,清久留几乎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一边“啊啊”地叫她等等,一边使劲拍她的手——只不过这点挣扎,在她刚刚迈过酒店门槛的时候忽然就停了下来。 “我、我想起来了……” 清久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然而这个时候,视野突然矮了一截的林三酒,已经不想听了。 ps:今天时间不多,而且马上要出门了,有很多事要准备,所以字数少了些。后天开始,我即将开始不定时更新,更新内容不定,可能是番外也可能是正文,我会开一个番外卷,并且在章节名里说明的。 希望这次出门会刺激新脑洞……事实上有一个新脑洞我已经开始写了哈哈哈哈。 谢谢卓绝(你快回来)、迷kasa诱、八重未来、素带影凝、汉在桥上、蜥蜴大人、无法连接等大家的打赏,以及法神殿下、吃枣少女、于若尘、恶魔扬扬、顾景川、幽灵无心、漩源、信念、asdfasdf9633、我看我读、吖小姿、猫吉祥等大家的月票! 481 新姿态 ……矮了一大截。︽ 一大截。 林三酒的视线,突然就直直地落了下去,一直降到了一个低低的高度,就像是她走着走着、便蹲下了身子似的。 原本不远处的大厅前台,忽然一下子高了不少;天花板更是遥遥地被拉了上去,大厅中的一切,也都被拔高了至少一大半——林三酒或许会早一点儿发现这个异常,如果不是她的视野也猛地模糊了起来的话。 发生了什么? 努力定了定神,林三酒低头看一看,她爪下的深色大理石地板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自己的视线,真的就像是自己正蹲在地上似的。大厅里其他的东西看起来都没有变,可是—— 等等。 倒回去一点。 她愣了两秒,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再一次低下了头。 在她的视线里,两只浅棕色的鸟爪,正牢牢地抓在了地板上。 在这两只浅棕色的鸟爪上方,还有一个浑圆饱满、盖满羽毛的前胸——从位置上看起来,就在自己的下巴底下。 ……只不过她现在也没有下巴了。 “啊……”从身后传来了清久留呆呆的声音,林三酒左侧的眼睛一转,就把身后的景象纳入了眼底。 一只棕红色的小熊猫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刚刚从一身人类衣服里钻了出来;两只黑豆子一样发着亮的眼睛,陷在一脸红红白白的茸毛里望着她——小熊猫嘴巴张着。一副蠢样子地发出了清久留的声音:“……她说,当全员进入酒店后,这个事实就会造成我们物种的改变。” “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林三酒愤怒地张开了喙:“刚才他妈怎么想不起来!一进来就都想起来了!” “仔细想想,那个老太太肯定不会让我在进来之前就想起来,”小熊猫发出人声时,白胡须也随着一动一动地:“或许用了什么手段阻挡了我的回忆吧。只不过……为什么你居然是一只老母鸡?” “我怎么知道!”林三酒只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混乱,一时间根本想不出来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好,只能用力扑扇了几下翅膀,在空中激起了一阵气流。 即使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她也能隐约感觉出来——相对于一只尺寸平常的家鸡来说。她现在的个头似乎太庞大了点儿。别的不说。光是一只鸡爪,和她自己的脚就差不多大了—— “妈的,”林三酒又骂了一句,试图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理清楚。“那个老太太。她——她——为什么。我是说,怎么……” 小熊猫朝前走了几步,仍然还带着一身酒气。即使用鸡那不太灵敏的嗅觉闻起来,依然挺冲的。清久留一边甩着蓬松的圆尾巴,一边说道:“总而言之,咱们还是先上楼。那个老太婆干了这么一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瞧瞧——诶,说不定现在正在哪儿看着我们咯咯笑呢。” “别说这种话,”林三酒稳了稳神,也飞快地朝楼梯间的方向迈开了腿:“……我只希望季山青不要把我捉起来吃了。” “不会的,”清久留也撒开了四条腿:“老太婆说了一句‘全员’,我没猜错的话,恐怕季山青的物种也变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林三酒反而更着急了,“噔噔噔”地一头冲进了楼梯间,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上;清久留才喊了一句“你等等我”,立刻被她一句话给堵上了嘴:“两条腿的时候你跑不快,四条腿了你还跑不快!”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动物啊,”听着在楼梯间内不住回荡的余音,清久留咕哝着也冲上了楼梯:“……只知道我现在好想趴在树上睡觉……诶,我上楼梯挺快的嘛。” 相比起平地来说,楼梯的样子更接近小熊猫的活动地点;辛苦地跑了一会儿,他总算是又瞧见了前方那只高高大大的老母鸡身影,正在他头顶上方迅速前进——林三酒的衣服此时还绷在身上,被她翅膀的动作给撕破成了一条一条的。 一鸡一鼬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里,响亮得好像整栋楼都能听见;然而就在这“啪啪”的、脚爪拍向地面时发出的回响里,前方那只巨大的老母鸡忽然刹住了脚,使劲拍了几下翅膀,这才保持住了新身体的平衡。 “怎、怎么了,”小熊猫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身子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一样地软了下来:“干嘛——” “嘘。”老母鸡的喙里,不可思议地发出了这个音。“别说话,你听。” 清久留转了转裹着一圈厚厚白毛的耳朵。 ……在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了以后,从楼上遥遥的地方所传下来的“咚”一声闷响,顿时清晰地撞击在了二人——姑且算人吧——的耳膜上。这声音远比他们刚才的脚步声要大,听起来似乎来自一个非常沉重的什么东西;过了几秒,又是一声一模一样的“咚”,震得清久留突然用两条后腿撑着,直直站立了起来。 “你干什么?”林三酒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这个动物的本能,”清久留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放下了两只前爪。“……那是什么声音?你没有耳朵吧?怎么听见的?” “我有!”林三酒不高兴地压低声音道,“而且我也感觉到了地面的振动……楼上的那个大个子家伙,马上就要下来了——嘘!” 长长的一声“咚”,顿时又震得楼梯间内的扶手嗡嗡一响;就在二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侧耳倾听着楼上的动静时,第二声“咚”明显地靠近了不少。 林三酒想了想,悄悄地走上去了几步,从楼梯之间的空隙处探出头,抬头朝上方望去。 她此时所在之处,已经是十二楼了;那声音好像就在离她不远的头上。 清久留悄悄地跟了上来,趴在了她的翅膀下面。 一声茫然无措、仿佛还带了点儿哭腔似的熟悉声音,在楼道里响了起来:“……姐?” 林三酒心脏一跳—— “姐,你是在下面吗?是我啊,季山青,我现在下来了……” ps:这个世界的剧情终于进展到60%左右了,接下来的我不想写了。doge脸。 明天终于要出门啦,好期待,可以好好取(玩)材(儿)一段时间了。 听说我昨天的感言看不见?但网页上明明有啊。 谢谢桥与桥的一夜、蜥蜴大人、甲板君、海棠晕娇、迷ni琪琪等大家的打算,花橘、小兔子咪咪、藤的心事、行若飞木、钱雨佳、蓝色仙人球、zijun9、荊棘安娜、众醒、夜南酒、迷yaa等大家的月票! 482 鬼打墙 < ……林三酒与身旁的棕红小熊猫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前方的楼梯,此时正被一个大家伙给堵得严严实实,歪斜在楼梯上;在几个人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以后,从大家伙的内部传来了季山青委委屈屈的声音,声音被布包住了,听起来闷闷的: “我……你们……怎么突然都变成这样了?怎么回事?” 与小熊猫对视了一眼,林三酒原地转了两圈,忽然一张翅膀,扑棱棱地飞上了半空。当她落下来的时候,她正好踩上了沙发坐垫,蹬蹬地跑了过去,在季山青一连几声“哎哟”里,她从布沙发的另一头跳了下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爪,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确认了面前这个蓝布碎花布沙发的的确确就是季山青不假。 ……也是,那个老太婆只说了“物种会改变”,没说肯定会变成动物;季山青本来就是一只礼包,现在变成了一个包着碎花布的三人座沙发,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不过,为什么偏偏是沙发呢? 要说此时对季山青的变化最满意的人,一定是清久留无疑了;他几下跳上了沙发,舒舒服服地窝在里头,爪子搭上了扶手,对季山青说道:“……也难为你一下一下地挪过来了。走吧,我们继续上楼,我路上给你讲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动一下有多不容易吗!”季山青一边说,一边费劲地向上挪了一节——当他动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人在后头推他似的;沙发一歪,又一斜,咚地一声在台阶上砸了一下,传出了刚才那种熟悉的回响。 林三酒急着想上楼看看大巫女,又不放心把他们两个留在后面,只好一步跳上几层台阶,迫切地转着圈;一边转圈,她一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你们的能力还能用吗?” “与其说是能力不能用,倒不如说是发动能力的条件消失了。”清久留懒洋洋地说,“……我要用手覆盖住物件,才能吸收它内部的液体;但是现在我只有这两只爪子,第一个条件就满足不了。我不用试就知道用不成。”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蓝碎花沙发上忽然多了一张签证,在维持了几秒之后,又随着沙发的动作而忽地一下破灭消失了——也是,他本来就不是人类,所有能力的发动条件自然也都和“身为人类”无关,不管是礼包还是沙发都能发动。只不过就算季山青的能力还能用,对眼下的状况也于事无补。 林三酒想了想,也试着叫了一下卡片。 然而没有了手以后,卡片似乎也不知道应该从翅膀下出来,还是从鸡爪子下出来,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动静;卡片都叫不出来,更别提【一声叮】这两个用手实施的能力了——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顿时让她的心沉了沉。 不知道物种改变是源于那个老太婆的能力还是特殊物品……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原因,这个效果大概都是有时限的吧? ——不幸中的万幸是,林三酒的意识力、一身异于常鸡的力气,以及脖子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这三样东西,仍然能够依靠。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上楼吧,”她咽下了喉咙里一连串的叽叽咯咯,“……那老太婆与我们素不相识,我估计是冲着大巫女来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意识力还在,那么她可能就还在沉睡着;然而其他的能力却不能用了,说明她的自保手段大概失灵了——这对大巫女来说,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情况。 “累、累死我了,”蓝布碎花沙发在又一声“咚”以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楼梯上,甚至连它的布罩都在一起一伏:“……我这样上楼太不容易了,清久留,你赶紧从我身上下去!” 棕红色的小熊猫咕哝了一句什么,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为了能加快速度,林三酒干脆张开翅膀,从后面扶起了沙发,半推半顶地把季山青一路挪上了楼——加上季山青自己也在努力地朝上爬,一时间速度还真快了不少。 “我说,”清久留一边上楼,一边说道:“跟我以前经历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真是够乱七八糟的。什么精神病、卡路里、裂缝……现在连物种都改变了,完全没有道理嘛。” 林三酒抬头看了一眼楼道编号16,又继续朝上走去:“说到这个……我倒是有话想说。” 她也有跟清久留相似的感觉,似乎这一切都凌乱得不成章法——但是在这一片乱麻似的表象之下,林三酒不知怎么就是觉得有问题。 “这只是我的一个感觉,”她朝身后二人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自然,说不通,尤其是跟其他世界一比,这感觉更强烈了。但具体是什么,我又说不上来,毕竟只是我的一个直觉而已。” “不自然啊……”季山青轻轻地重复了一声,随即陷入了沉默。 二人似乎都沉浸在了各自的思绪里,一声不吭地走了一会儿,还是清久留头一个出声了。 “……爬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到?”小熊猫顿下了脚步,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这是第几层楼?” “19,”林三酒在心里皱了皱眉头。以她的脚速来说,这么半天才上了三层楼,确实让她有点意外——或许是季山青拖慢了速度吧。 “……再上一层就是大巫女的地方了,大家提防着点她设下的力场。” 假如那个力场也是通过意识力设下的话,可能依然还在——只不过,当众人在季山青喘着粗气的声音里又向上走了一层楼以后,林三酒就发觉自己的警告根本没有必要。 因为他们又回到了16楼。 那个熟悉的“16”,静静地在墙上等待着他们,连旁边的污渍都一模一样——季山青忽然喃喃地出声了。 “……不是我们走得慢,是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爬了好几次16楼了吧。”(未完待续。) ps:出来这么长时间,今天才算写完了一章,让你们久等啦。不过我发现停一停确实对思路很有好处,今天写得还挺顺的,对下面的情节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怪不得三天要经常取材…… 积攒的感谢名单实在太多了,看在我这么美的份上,容我先感谢一下三位大额打赏吧~谢谢ricecake、蓝染紫、醉问晨风你们仨的和氏璧,诶嘿嘿,几乎都是在鼓励我好好玩,不必急着更新的,我认为你们说的很有道理……!英雄所见略同! 483 数学的领域 下一页< ……在这段楼梯只剩下最后几节台阶的时候,林三酒抬起了头。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她眼前再次出现了一张占了大半楼道的三人座沙发,和一只棕红色的小熊猫。 林三酒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刚才就是从这儿出发朝上走的,结果在爬了三层楼以后,她果然又回到了原点。 这三层楼梯,看来通过普通手段是走不出去的了。 “你们别说,这还真像是鬼打墙。”林三酒抱着翅膀向下一趴,也不走了:“……我以前看鬼怪故事,好像说童子尿可以破解鬼打墙来着。” 说着,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小熊猫。 “说童子的时候不要看我,”清久留冲她龇了龇牙:“别侮辱人。” “……应该不是那么回事,”蓝布碎花沙发插言道,“我看咱们是中了别人的招了。” “是那个老太婆吧?我们又没招惹她,怎么偏偏就盯着我们不放……” 林三酒看了看二人,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站起来走到了标示着“EXIT”的门旁边,用硕大的身子顶开了门,转头吩咐道:“你们在后面跟上,我从楼层里面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就从窗口跳出去,看看能不能打破这个怪圈。” 闻言,小熊猫立刻轻巧地跳上了沙发,借着季山青咬着牙往前一点点挪的劲儿,就这么挤进了门。 ……16楼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地毯被血浸透了,又随着时间而被阴干,踩起来嘎嘎地发脆。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憋闷久了的铁腥气与霉味,与顶楼比起来,更加令人难以忍受——19楼及以上的客房价格太高,末日来临前都空着,保存得还算干净完好;不像16楼,有几间客房门至今仍半开着,因为被门口的房客死尸给挡住了。 说是死尸,其实也早就看不出什么人形。 好像在死后又被人啃咬切割过,坑坑洼洼的尸体露出了大部分白生生的骨架;骨架上挂着风干了的枯黑皮肉,与碎布片一起,被林三酒经过的脚步震得摇摇晃晃。 “跟我上次看见的差不多,”迅速检查了一遍走廊以后,林三酒“蹬蹬”地快步走了回来,对另二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等我,我从阳台往上爬试试。” 说完,她就推开了身边一扇门——巨大的鸡翅膀就像是扫把似的,将地上支零破碎的残尸朝外扫了出去,迈步就进了屋。 这一边的客房,都带了一个精巧的小阳台;虽然没有了双手,令攀爬变得很困难,但是如果扑棱着翅膀使劲往上跳,林三酒的鸟喙倒也能够着楼上的阳台边沿——跟进了屋子里的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只大鸡爪在空中使劲蹬划了几下,终于爬了上去、消失在了窗外。 屋子里陷入了一会儿的沉默。 “你觉得怎么样?”半晌,棕红小熊猫突然说话了。 “……不太有希望。”蓝布沙发叹了口气说。 “如果我们往下走的话呢?” “现在下楼的话,我们应该会回到18层吧。” 清久留一愣,转过半个身子看向身后的沙发:“难道你已经——” “你看,”季山青忽然打断了他,“窗外。” 如同为了证实他的话似的,窗外的小阳台边缘,“啪”地打上来了一个什么;借着翅膀的支撑力,一只熟悉的鸟喙也叼住了铁栏杆——渐渐地,林三酒化身的那只老母鸡,使劲扑腾着又从阳台下方冒出了头。她黑亮的圆眼睛刚一与屋内二人对上,她喉咙里立刻发出了一连串的“咕噜”声,大概是在骂人。 “……见鬼了!” 在她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三层楼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出不去了!”随着一身凌乱的老母鸡走进屋子,空气里纷纷飘扬着细小的羽毛:“……要不我直接跳下楼去试试?我还是能看见地面的——” “你可别,”季山青赶紧说话了,“我估计你从16楼跳下去,就会从18楼掉下来……然后一直在16、17、18这三层之间循环下坠,永远也停不了。” 林三酒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沙发。她不知道哪儿才是季山青的“脸”,只能狐疑地来回转着目光:“……你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嗯,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答案——其实也没什么难猜的。”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眼睛一亮,季山青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点儿羞涩:“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能力——或者特殊物品——不过从16楼到18楼这段距离,现在大概已经变成了一段莫比乌斯之环了。” 这个词耳熟得令林三酒皱起了眉,就在她回忆自己在哪儿听说过这个词的时候,清久留已经“啊”地一声应道:“那个首尾衔接、无限循环的带子嘛!” “对,如果站在莫比乌斯之环的表面上行走,可以一直周而复始地走下去,没有尽头……”季山青沉吟着说道:“不是很像我们现在的局面吗?” “我模模糊糊记得这个东西,好像跟数学有关系。”林三酒应道,“知道了这一点,我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问题很有建设性,然而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正要再问,忽然发现小熊猫抬起了头——对方晶亮的黑眼珠慢慢地挪向了上空,盯住了她的背后。清久留也安静了下来,就像一张真正的沙发一样。 自己背后有东西! 林三酒骤然一个转身,目光一落在那东西上,登时一惊。 在阳台的上方,一头黑发正飘飘荡荡地垂在半空中;就在林三酒瞧见它的同时,那一头黑发猛地朝上一缩,彻底消失在了楼上——刚才似乎有人就这样倒吊着,朝屋里看。 “在这儿等着我——!” 还不等身后两人开口说话,老母鸡已经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翅膀在空中一振,她已经熟门熟路地叼住了楼上的铁栏杆,将鸡身子给拉了上去,也迅速不见了踪影。 清久留坐直了身子,紧紧盯住了阳台——只不过他盯的不是头上,反而是阳台下方。 如果那一头黑发一路向上逃,很快就会从这一层下面露头了。 等了几分钟,阳台边缘处仍然是一片涂漆的米白色,始终没有出现想象中那个黑压压的头顶;而林三酒,竟然也不知道追踪到哪儿去了。 这个时候,身后的季山青说话了。 “清、清久留?”他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忽然轻了下去,还有点儿发颤。 这个家伙聪明是挺聪明,就是胆子有点小了……清久留脑海中划过去了这个念头,头也没回地问道:“干什么?” 尽管没有口水,也没有食道,但蓝布碎花沙发依旧发出了一声咽口水的清晰“咕咚”声。 “刚才……有人碰了我的靠背一下。” 小熊猫立即拧过了脖子,背上一溜毛已经乍了起来。 ……沙发背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由于沙发是斜侧着停在入口处的,目光范围内除了一堵墙外,只有一个大敞着的房间门,以及门口露出来的一小段污渍斑斑的走廊。 “你说碰……是什么意思?”清久留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看不见身后,但是感觉上好像是有个人从我身边经过时,不小心擦到了我一下。”季山青的声音也轻得几不可闻。“反正我被什么碰着了。” 莫非是那一头黑发的主人? 小熊猫前爪扒住了沙发靠背,用两条后腿支撑着站了起来,谨慎地探出了两只眼睛。 他一双黑眼珠从左转到右,转了一圈。行李几、地毯、电灯开关、门、以及门下那一堆残破的尸骨…… 看起来好像跟之前没有半点区别,更加没有季山青所说的“人”了。 等一下。 (据说作者感言你们都看不到,我就写在文末了。我回来了,明天开始日更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没有抛弃我,正在找手感中,请多包涵!)(未完待续。) 484 沉睡的蝙蝠 下一页< 等、等一下…… 清久留缓缓地眨了眨眼,死死地盯住了门口下的那一堆尸骨。 刚才进来的时候太匆忙,也没有来得及仔细瞧——但是现在一看,他立刻发觉了那堆尸骨上的不自然之处。 “季山青,你能不能挪过身去一点?”他压低了声音,将毛茸茸的嘴巴贴在靠背上轻轻问道:“……你看看门口那个死尸。” 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了一下似的,蓝布碎花沙发朝前移了一段,打直了以后又歪过了身子,总算是让沙发的一部分正面对准了门口的方向。 “你怀疑那个死尸没死?”季山青随口问了一句,“不可能,已经烂成——” 他后半句话突然没了声息。 ……的确,已经烂成这样的尸体,根本不可能还活着了;然而叫二人同时觉得不对的是,这具尸骨似乎烂得很不同步。 由于这个地区的气候干燥,死尸的皮肉早已经风干成了黑棉絮一样的东西,和破碎的布料一起挂在根根发黄的骨头上,好像一口气就能吹下来。 一团团、皱巴巴的黑黑皮肉,看起来像是一片一片的干木耳;而唯有绷在头骨上的枯皮,被平滑地扯下去了一大块,断岔还很新鲜,露出的面颊骨也比其他骨头白净不少。 “这三层楼里还有别人!” 季山青低低地叫了一声,整具沙发猛地朝后滑出去了一步:“不止是那个黑头发——有人刚刚才撕下了这死尸的脸皮!” 他这猛然一动,用两条后腿站着的小熊猫登时立不稳了,顺着惯势“砰”地一下仰面摔倒在了座垫上;季山青没问他怎么样,语速飞快地继续道:“怎么会……难道是那老太婆?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从沙发座垫上传来了小熊猫的一声叹息。 “你……抬头看看。”清久留忽然像是苦笑似的,低低地说道。 蓝布碎花沙发顿了顿——随即他的两个脚忽然歪了一下,就像是被掀起来了一半似的;季山青靠着这样“抬”起的目光,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头上的天花板。 如果不是那张脸还是人模样的话,他大概会以为天花板上贴了一只巨大的蝙蝠。 浑身套进一身黑色的衣服里,四肢朝天花板四个角远远地伸了出去;身体稳稳地一动不动,那男人只低下了一张枯黄的脸,面无表情地与下方二人四目相对——他的腮帮子里,还在一鼓一鼓地,似乎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过了两秒,他的喉咙往下咽了咽,随即忽然“噗”地一下,吐出了一块还带着一束头发的头皮。 眼见那块沾着唾液与毛发的头皮落在了自己脚边,季山青恶心得打了一个颤;与此同时,早已跃起了身的清久留,也在沙发上抢先回答了礼包还没出口的疑问:“我认识这张脸——他是那个房间里睡着的人之一——看来大巫女的能力消失了,他们就都醒了!” “原来你们之前见过我,”那张枯黄的脸像某种昆虫一样,在淹没了天花板的一片黑色布料里左右摆动了几下,不太自然地出了声。听起来,这似乎是他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说话:“……看来你们跟那个女人有关系。” 那个女人,无非是指大巫女——二人脑海里才刚刚浮起这个念头,只觉头顶忽然一暗,天花板上的阴影就朝着他们冲了下来。 “你走!” 季山青猛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棕红色的小熊猫已经纵身一跃,轻巧地从沙发扶手上扑了出去。四爪一落地,他忙一回头,那片大蝙蝠一样的阴影刚刚笼住了蓝布沙发。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会说话的动物和家具,”那男人从沙发坐垫上站了起身,细细长长的四肢与纺锤般的躯干,从黑布料下凸显了出来。他转头盯紧了小熊猫,弯起了褐色的嘴唇:“……堕落种和进化者我都吃过,唯独没吃过你这样的动物。” 是捕食者! 清久留浑身的毛已经乍开了,后腿紧绷,随时准备应变—— 那男人嗬嗬一笑,身子一拧就又要冲上来;然而就在清久留差点跃出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忽然一滞,使劲挣了挣身子,随即低下了头。 即使被一个人的重量踩着,沙发坐垫似乎也陷得太深了一点;不,应该说是那男人的双脚深深地陷在了坐垫里,他一拔之下,竟然一点儿也没拔出来——他的半条小腿,都被季山青牢牢地“抓”住了。 “你还不去叫我姐!” 季山青的声音在吃力之下,听起来绷得紧紧的好像喘不上气似的;清久留一刻也不敢耽误,转身就朝阳台的方向冲了出去。 即使不回头,身后的挣扎声、布料的摩擦声,也告诉清久留那个男人正试图脱身抓住他;季山青无论是战力还是体力都不强,被他挣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小熊猫在阳台栏杆边停下了脚步。 ……原因无他,以清久留现在的身板,他够不着其他楼层。 “咚”地一声,那男人的一只脚已经落在了地板上;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季山青发出了一声吃痛的低呼,仍然紧紧地抱着他的另一只脚——但是那张干瘪的黄脸上,已经逐渐展开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密集的齿缝里,还挂着一根死人的头发。 棕红色的小熊猫忙拧过头,将头探出栏杆之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随着季山青又一声抽气,那男人的双脚都踩在了地板上;紧接着,他大步朝清久留走了过来——二人之间那十来米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被他几步迈过去了。 “林三酒!” 清久留恨不得连每根发丝儿都能使上劲,扯着嗓子朝楼上喊道:“回来救命啊——你的礼包要死啦——!” 他的音量把自己的耳朵都震得隐隐发疼,声音迅速在楼层间回荡了开来;那大蝙蝠一样的男人一愣,随即沉下了脸,脚下一蹬就朝阳台上扑了过去。 当这个捕食者拿出了真本事的时候,清久留甚至还来不及喊出第二句话,就一把被他攥住了喉咙,后半句话和空气一起,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扑腾着的爪子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了好几道红痕,然而他看起来毫无所觉。 “我先吃了你,”捕食者喘着气笑道,腥臭的呼吸一阵阵地喷在了清久留的脸上。“一会儿你叫的人来了,我再吃了他。睡了这么久,我也很饿啊……”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影子忽然从上空翻了下来,重重地一爪踢在了他身上——登时,捕食者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大蝙蝠一样朝后飞了出去,砰地落在了地板上,小熊猫也被这力道一甩,从他手里挣脱了。 老母鸡扑腾着翅膀冲进了阳台,一甩头,将嘴里叼着的一个黑发女人扔在了地上。 在捕食者呆怔的目光下,林三酒一爪子踏住了那个神志不清的疯女人,一双黑眼珠里泛着冷光。 “是你要杀我的朋友?” (谢谢二枝、故人狄你俩的和氏璧,哈哈!我在感言里说几句,你们看看能不能看见,看得见以后我就回感言里瞎BB……)(未完待续。) 484 初次登台献艺 “母……母鸡?” 从那张深褐色的嘴唇里,黄脸男人语气犹疑地吐出了几个字,好像还有点儿不敢置信似的。 “原来不止一只这样的动物啊,”他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了身,黯淡的眼珠子微微亮了起来。他的目光从那个刚刚爬开的黑发女人身上扫了过去,立即又毫无兴趣地挪开了眼,专注在了林三酒身上:“好,好,你看起来可肥多了……你们应该比这些精神失常的疯子更好吃。” 林三酒低下了鸟喙,一双黑眼睛眯了起来。 熟悉她的清久留和礼包赶紧各自后退了几步。 正当她浑身紧绷、蓄势待发的时候,对面那个像蝙蝠一样的男人却抢先动了,脚下一蹬便冲了出来;林三酒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扇翅膀迎了上去——然而没想到那男人只是虚晃一枪,身子在半途中朝另一个方向猛地折了出去,叫她扑了一个空。 林三酒急急一拧——只是落后了这么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当她两只脚爪站稳的时候,她就已经瞧见了那个黑发女人脖颈间迸出的一蓬血花;喷溅的血珠叫那男人一眯眼,在他的脸上溅染了一片星星点点的腥红,又顺着面皮滑了下来。 “……得先吃点什么,才有力气打架嘛。”抬头看了对面的老母鸡一眼,男人一边嚼着刚刚撕咬下来的皮肉,一边含糊不清地笑道:“毕竟我被那女人关了太久了。” 从女人脖颈里喷出的血柱,甚至叫人对人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而感到吃惊;她像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抽搐了几下,被他一把推开以后,就重重地砸进了自己的血泊里。 他刚才那番作态,全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林三酒心里登时烧起了一股无名火。当她再一次冲了上去的时候,她的意识力也像着一股浪涛般地朝前卷了出去;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用这股意识力,将那个捕食者给死死地按住。 虽然变成了一只老母鸡,但要压制住这个捕食者,对林三酒来说并不是一件有悬念的事——当她用上了自己的最大速度时,对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仿佛都迟缓了;他在血泊中站起身、抬起脚、惊讶浮上面庞时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放慢了两倍速的电影。 下一秒,林三酒与他之间的距离,又拉开成了最初的样子。 林三酒忍不住一愣,目光转了转。 她此时所在的地方,仍然是她一开始的立足之处;刚才她一步就越过了的那一段距离,也仍然不多不少地展现在了眼前——丝毫没有缩短,甚至连意识力也没有冲出去。 “莫比乌斯之环!” 不远处的蓝布沙发里,登时传出了一声喊:“……这家伙肯定是趁刚才那么一下,在你身边的空间里放了一个小型的莫比乌斯之环!” “原来是你干的。”老母鸡紧紧地盯住了捕食者。 “吓我一跳,还以为没有释放成功呢。”黄脸男人嗬嗬一笑,抹了一把脸,将半张脸都抹成了血红色的印子。“你还别说,我这个人的运气还真不错。” 他一边说话,一边好整以暇地从林三酒身边走了过去——老母鸡此时气得羽毛都立起来了,使劲朝他冲了几次,只是这一次次的努力都被顺着扔回了原点——他小心地绕过了林三酒身边,这才笑着道:“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进食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那房间里跟我一起被困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等我吃了几口腐尸、恢复了神智以后,我一看,一个人也没有,我接下来吃谁去?赶紧放了一个莫比乌斯之环……没想到却困住了你们这几个活宝。” 说到这儿,他砸了砸嘴,转过了头。 清久留早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好,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慢慢往后退;此时听见对方不说话了,他一抬头,正好跟黄脸男人的四目相对——心里咯噔一下,小熊猫掉头就飞快地冲向了大门口。 黄脸男人一动,身子就像个大蝙蝠似的笼了上去;即使林三酒的意识力也猛地朝前席卷而出,但依然没能冲破莫比乌斯之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把揪住了小熊猫的后脖子,将不断扑腾扭动的清久留拎在了半空中。 “放开他,”老母鸡往前迈了几步,小心地在即将被送回原处之前停下了脚。“清久留,你的美人鱼——” “扔在床上了没拿,”小熊猫声音发苦地答道。他平时连带着自己的腿都嫌累赘。 “你放了他,”林三酒没空教训他,转头朝捕食者张开了鸟喙,“……我不是在说空话,现在是你收起能力、完满地滚蛋的最后一次机会。” 捕食者转了转澄黄的眼珠,一声也没吭,只是突然一低头,张嘴就朝小熊猫的肚子上咬了过去。 “季山青!” 林三酒骤然怒叫了一声,强行控制住了自己要往前冲的冲动;与此同时,小熊猫一缩身子,后腿使劲踩在了那张黄脸上一蹬,身体险险地朝后荡了出去——当捕食者“咯噔”一声合拢了牙关的时候,只将将地咬住了他肚子上的几撮毛。 当清久留的身体还没有再次荡下来的时候,几人身后就响起了季山青一边使劲往房里移动、一边刻意压低了嗓门,咕哝着什么的声音;林三酒的目光不敢稍移,脖子上却始终没有传来【皮格马利翁项圈】激活时的热度,不禁着急了:“你大点声!我听不见的话就发动不了!” 小熊猫的身体已经又一次近在嘴边了,捕食者没下嘴,目光狐疑地转了一圈。 季山青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必须要在这短短几秒内,想出一个既能够让林三酒发挥得了、又能够无视莫比乌斯之环可能的阻拦,还要在大家都能听见内容的同时,不能让捕食者知道怎么防范的能力……饶是他一向机智,一时间还真有点打结了。 “答案他妈是现成——” 眼看捕食者又偏过了头,清久留顿时急眼了;然而他才刚刚吐出了这么半句话,还来不及自己把能力说出来,捕食者手指一紧,又一次攥住了他的喉咙,叫他连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他身处黄脸男人手里,完整地说完一句话、成功激发【皮格马利翁项圈】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所以才冒险用这宝贵的、出其不意的几个字来提醒了一把季山青——但被摆在风口浪尖上的礼包,此时却偏偏在多重压力下一时卡了壳。 林三酒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里又是茫然又是焦虑,目光不住在小熊猫和沙发之间游移——若不是她一副母鸡的模样,可能早就一头汗了。 听着小熊猫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捕食者笑了;他的每一个字都伴着腥臭的气息一起喷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办法……那么别客气,看着我吃吧。” 蓝布碎花的沙发布一震,猛地喊出了一句话——“姐!美人鱼!你有美人鱼的能力!” 答案还真是现成的!人在莫比乌斯之环里,声音也照样能传出去;而且光听一个“美人鱼”,这个捕食者也很难猜着相应的能力内容—— 林三酒精神一振,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脖子上的项圈正在徐徐发热。 清久留的那只美人鱼是靠歌声迷惑人的,她想,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张开了鸟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林三酒嘴里发出的歌声,比美人鱼的歌声杀伤力可要大得多了。 捕食者大张着的嘴,在刚刚陷入了小熊猫的皮毛里时就僵住了。 即使被死死地掐住了喉咙,但这依旧不妨碍清久留的听力;加上身为一张沙发,季山青也没有“捂起耳朵不听”的能力。林三酒的歌声——如果那能被称之为歌声的话——迅速充斥了房间,填满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身体微微地颤抖着,捕食者的脸上滑下来了几颗汗珠;听了几秒,他的手一松,“咕咚”一声,小熊猫掉在了地上。 ……三位听众此时的模样,都有点难以描述。 捕食者一双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想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抬起手、捂住耳朵;然而只要林三酒的歌声仍然还在继续,那双手就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抬也抬不起来——一切的努力,都化成了剧烈的颤抖和迅速打湿了衣服的冷汗,就像是他在跟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痛苦抗衡似的。 至于小熊猫,干干地张了张嘴,干脆也不反抗了,一翻白眼就昏了过去——蓝布沙发究竟怎么样了,从外表上压根也瞧不出来,只不过随着昏迷的清久留一块儿,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里。 林三酒生怕自己的歌声不够好听,达不到美人鱼那么强的效果;质量不行,她就打算拿数量来补——一直不停歇地唱足了五分钟,直到【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时长都用完了,她才不甘心地停了下来,谨慎地朝外迈了一步。 ……尽管那个捕食者依然还站立着,但是她的这一步,却还是顺顺利利地迈出了莫比乌斯之环外头。 当她走到了黄脸男人身边时,他的双腿才忽然像是即将崩坏了似的,“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迷瞪瞪地灰白无神。 再仔细一看,捕食者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涕泪交流,混着半干的血迹,划出了一道道脏兮兮的溪流——林三酒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用脚爪挠了挠地上的小熊猫。 “醒醒,”她怕把捕食者也叫回神,只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总算是把清久留给拨弄醒了。看着他睁开了一双黑眼,林三酒轻声道:“你去把礼包也叫过来……快去,我得趁现在收拾他。” 小熊猫一咕噜翻起了身,匆匆忙忙地跑向了蓝布碎花沙发,头都没回一下。 美人鱼的歌声效力,毕竟是有时效性的;在歌声停下来了以后,效果自然也就会慢慢地衰弱消失下去——才刚刚过了几秒钟,捕食者就猛地眨了眨眼,神智终于一点点回了笼。 落在他眼睛里的,是酒店房间光洁的天花板。 他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地上。 一只三角形的尖尖阴影,忽然从另一边探了出来,挡住了一部分天花板。 捕食者有点儿迷茫地慢慢转过了头。 “醒啦?”那个尖尖的阴影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很耳熟。“……时间正好呢。” 什么正好? 黄脸男人还没有回过味来,就见那个尖尖的三角朝后退了出去。一个爪子形状的黑影,迅速在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终于彻底遮住了天花板……最终成了一片黑色。 低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自己脚下的人,林三酒抬起了那只牢牢踏住了他的脚爪,在地毯上蹭了蹭血。 “好了,咱们接着上楼。”她转头对身边另二人说道。 (你们咋还看不见作者感言?我不能老在正文里瞎bb啊,要知道感谢名单如果在正文里列出来,你们就得多花钱……)(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486 概念碰撞 从16楼往上走的过程里,林三酒一行人再也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一个来自“沉睡室”的人了——除了蝙蝠似的捕食者和那个黑女人,其他人似乎都趁着大巫女能力消失的时候各自跑了。www.qbxs8.netwww.qbxs8.net八一w﹤ww.81. 被耽误了这么一阵子,也不知道大巫女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设下的力场也早就没了,一行人顺顺利利地来到了顶层的消防通道门外。 “我和清久留先进去,”老母鸡用翅膀顶着门,回头对礼包轻声吩咐道:“你在后面一点一点地走,记住,尽量别出声音。” 沙和小熊猫同时出了一声不情愿的咕哝。 “我得先回房间一趟,”小熊猫充满了希望地说,“拿上我的美人鱼,我才有一战之力……你看,那我就先不跟你去了?” 老母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一双严肃的黑豆子里闪着不赞同的光,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行。”林三酒一口咬断了他的希望,用翅膀将小熊猫给扫进了门:“……那件特殊物品的威力,一大半都是由持有人的美貌程度所决定的;你看看你这模样,就算你现在回去拿上了它,它也挥不出来多少威力——更何况,你其实只是酒瘾犯了吧。” 看着清久留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垂头丧气地走出了一段距离,蓝布碎花沙也忙侧过身子,挤进了门。好在酒店里面每一层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当季山青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地上拖拽而行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出什么响动来。 “也算万幸,项圈产生的能力并不完全一样,咱们刚才好歹把那个捕食者给迷惑住了,”因为说起了这个话题,林三酒声音也低低地、带了几分后怕似的说道:“……毕竟老母鸡的样子可不算美。” 另二人对视了一眼——样子美不美其实不重要,毕竟【奇幻生物展#12号展品】那个特殊物品才需要美貌和歌声一起来蛊惑人心;但林三酒可完全是靠着摧枯拉朽的声音,击溃了那个捕食者的精神状态……当然谁也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走进了楼层里以后,出于谨慎起见,几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顶层套房的天花板,更像是欧洲教堂的挑顶;抬头看时,它仿佛能将人的目光和呼吸一起,高高地悬挂在曲线流畅的几何形状之下。即使被末日侵蚀了两年多,它曾经的辉煌和奢华也依旧被隐隐约约地保留下了灵魂,如同一位美人离去后,室内仍萦绕不散的香气。 在楼层的中央,是一处极大的室内泳池——水自然早就已经干了,露出了污渍斑斑的地中海蓝瓷砖。从天窗中落下来的天光,给泳池一圈都染上了一条亮边;矜持地站在天光后阴影中的,就是总统套房了。 “她自己就住得这么好,”清久留嘀咕了一声,随着林三酒小心翼翼的脚步来到了写着“aladdin”金色小字的房门口——季山青由于度太慢,早就被他们给远远地扔在了后头,此刻还在走廊上吭哧吭哧地前进着。 伸出一只鸡爪子,林三酒将门推开了一半,伸头进去看了看。 她以前虽然住过五星级酒店,却从来没有接触过总统套房;从门口往里一望,她顿时就知道自己天真了。从玄关和露出的一部分会客厅来看,这套房少说也有两百平方米以上,在不知道大巫女睡在哪儿了的情况下,不走进去根本别想找着人。 想了想,林三酒和清久留对视了一眼,走进了总统套房里——没了支撑以后,那两扇沉重得出乎意料的红木门,在二人的身后无声地缓缓合上。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红木门就再一次被拉开了。 “走,去下一间看看。”很显然在这儿的搜索一无所获,身形硕大的老母鸡一边从门里往外走,一边对脚边的小熊猫嘱咐道。 抬眼看看,代表着季山青的那张蓝布沙仍然远远地落在后面,还在辛辛苦苦地朝前挪——二人冲他招呼了一声,又转头走向了下一间。 说是下一间,其实坐落在整个楼层镂空后隔出来的另一个跃层上,甚至还有单独电梯;两间总统套房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层楼——当然,这种设计也叫林三酒绕了不少路。 只是在十几分钟之后,当他们从第二间套房里出来的时候,从一张母鸡的脸上,竟然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出疑惑之色来了。 “奇怪了,”林三酒喉咙里出了一连串的咯咯响,“大巫女那么挑拣的人,怎么会不睡在套房里?” “谁知道,或许是对她的防范措施不放心,藏起来了吧。”小熊猫显然兴趣不大。 “……咱们不会来晚了吧?” “你要是担心,就再把第一间房仔仔细细地搜一遍。”清久留建议道。 第二间房他们已经找得很彻底了,但哪儿也没有大巫女的痕迹——事实上,这间套房似乎很久没有住过人了,林三酒还是先把门锁砸开了才进去的。相比之下,还是门锁早就被人破坏过一次的“aladdin”套房可能性更大。 像这种朋友处着处着就处丢了的事儿,林三酒可以说是经验十分丰富了;她一肚子纠结郁气地走回了第一间套房,推门就又大步冲了进去。这一次小熊猫积极多了,蹭地就扑了进去——因为在刚才的搜索中,他现总统套房里是有酒柜的。 这一次,红木门合拢了以后,在沉默中度过了近二十分钟。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从门后传出的、越来越近的隐隐声响;听着不像人的脚步声,反而“啪嗒啪嗒”地,一听就知道是由巨大的鸡爪子所出的声音。当爪子声终于来到了门边时,红木门被一把拉了进去,露出了老母鸡气急败坏的一双黑豆子:“人都找不着了,你还喝——” 她原本打算倾泻在清久留头上的一番教训,当目光落在走廊里时,就全堵在了她的嗓子眼里。 清久留“嗝”了一声,也抬起了一双迷迷蒙蒙的黑眼珠,下一秒,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个驼着后背、拄着拐棍的瘦小人影,正站在中央泳池的另一边——仿佛是才刚刚意识到自己身后来了人似的,她慢慢地转过了身。 她一身青布衫、肥黑裤,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普通的老太太——除了那张脸之外。 “你们来得有点早啊,”她咂了咂舌头,两片像鲶鱼一样的肥厚嘴唇缓慢地卷了几下。从枯树皮一样垂下来的、层层叠叠的皮肤里,出了一个干燥沙哑的声音,让人无端端地想起了烧焦后又被掏空了的木头:“……没办法,只好先逗你们玩一会儿了。” 她是什么意思……? 林三酒眯起眼睛,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妙。 她此时最大的倚仗【皮格马利翁项圈】,已经被那个蝙蝠一样的男人消耗掉了;但是更叫她在意的,是这个老太婆的古怪模样。 丑倒算了,主要是……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模糊”的人类。 林三酒盯了她两眼,赶紧将目光转开了一下,又迅转了回去——即使不愿意,她也没法直直地盯着老太婆不放。 ……离近了一看才现,老太婆就像是一个由无数张像素极差的图像叠加起来的一样,不仅仅是颜色模样都十分模糊;如果仔细看下去,她的身体边缘仿佛有无数层,一层一层晕成了一片,看久了甚至能叫人产生一种晕船的感觉。 老太婆咧开了两片嘴唇——在她没有表情的时候,那两片嘴唇看起来仿佛就像是马上要垂到了胸口似的;随着她抬起手来的动作,老太婆整个上半身都模模糊糊地晃起了虚影,好像信号不好时的图像一样。 林三酒心下一凛,刚要叫出【防护力场】,忽然身子一震,死死地望向了老太婆的手指尖。 “那、那是什么?”清久留喃喃的声音在脚边响了起来。 ……从老太婆指尖处的空气里,几乎在一眨眼间就浮起来了几排整整齐齐的字幕;每一个字都是近乎透明的浅淡颜色,看起来仿佛是空气被折叠后产生的阴影一样,若不是此时距离不算太远,只怕压根就看不见。 “我不是说了吗,你们来得早了点儿。” 那种挖空了的枯木一般的声音,平淡地从老太婆嘴里吐了出来:“没办法,在正确选项出来之前,只好让你们忙活一阵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三酒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一排排背向着她的字幕——虽然一时间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但她知道绝对不能让老太婆得逞;一句话也不说,庞大的母鸡脚下一跃,就卷着一股意识力一起朝前扑了出去。 对于这一只横跨泳池、来势汹汹的巨大母鸡,老太婆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仿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当她的手指飞快地在两排文字上各点了一下时,她一张老脸已经被林三酒投下的阴影给遮蔽住了。 “当你呼吸空气的时候,你会患上抑郁症。”老太婆抬起她如同千万重影子叠加的头,在鸡翅膀即将碰上她的时候,快地说完了这一句话。 “咣当”一声,林三酒猛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她的翅膀尖只差一点儿就要刮着老太婆的身子时,却忽然一晃变成了人类的手臂;当她掉下来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半点战力的普通人一样——既没有调整姿势、也没有保护头脸,重重地砸在地上时的声音,让人听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小熊猫呆呆地看着突然恢复成了人形的林三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林三酒背对着它,动作迟滞地从地上爬起了身,坐在地上,低低地垂着头,一动也没动。 “喂……”清久留忍不住朝前跑了两步,又站住了脚。“林三酒!你不会是真的得了抑郁症吧!” 这和普通的心情低落可不一样——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很清楚,老太婆既然放出了这个话,那么林三酒现在肯定已经患上了抑郁症了。 她说己方一行人会改变物种,不就真的改变了吗?虽然同一个对象身上好像一次只能维持一个效果,但老太婆的话确实…… 想到这儿,小熊猫忽然眼睛一眯,低头就冲着老太婆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他这一动,林三酒反而站起了身来;就像是谁也不愿意看见一样,她避开了人,默默地走到了一边去,拐进了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坐下了。 小熊猫一口白白的小尖牙,已经都露在了外头;眼看着就要扑到老太婆身边的时候,对方忽然一弯腰,用一只模模糊糊、皮肤松弛的手将他准确地按在了地上。 “你不会是也想恢复人身吧?”老太婆呵呵一笑,任小熊猫在她手掌底下来回扑腾了一会儿,捉了后脖子一甩手,就将清久留给远远地甩了出去:“……我的能力可不能这么浪费。” 清久留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瞥了一眼右手边远处角落里的林三酒。要是搁在以前,她早就恨铁不成钢地将开口骂人了;只是现在…… 不过,他刚才冒险冲近了,可不只是为了能够恢复人身而已。 清久留没有朝左侧转头——他现在最不希望老太婆意识到的,就是左边的东西了。 “你的字幕,”他喘着气,将老太婆的目光拉到了自己身上:“虽然是反着的,但我看清楚了。一排是‘条件’,一排是‘后果’,两个目录下都有至少四五种选项……我都看见了。” “‘当你呼吸的时候’,就是你从条件栏里选出的一项,‘患上抑郁症’就是后果栏里选出的一项——”他顿了顿,嗤了一声:“你这能力倒是古怪,叫什么名字?” “知道又能怎么样,”老太婆慢吞吞地回答道,抬步朝小熊猫的左边走了过去。“告诉你也无妨,这个能力的名称是【概念碰撞】,记好了。” 说罢,她就像是站得累了似的,慢慢地坐在了一张蓝布碎花沙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番号总也写不对,心累……谢谢给我打赏和月票的大家,我从明天起搬回感言吧!对了,对于防盗章你们怎么看……)(未完待续。)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487 沙发的突袭 【这是一个防盗章,起点,后一个小时更新正文。www.qbxs8.netwww.qbxs8.net≥八一w≤w<w﹤.≤8﹤1﹤z≤w≦.≦】 哎呀第一次做防盗,好紧张,会不会被批评得头破血流?批评哪里都可以,不要批评脸,毕竟这么美……我正在做最后的修改和润色,保证6点半准时更新正文。就像我公告里说的,以防盗章价格买下本章,一会儿我的正文字数会多送5oo-1ooo字,也算是我弥补大家一下的心意。 对了,6点半更新正文的时候,手机读者在目录里重新下载一下本章啊。 其实下面这一个(删了一部分好让我bb的)旧章,我觉得没有写出我想要的效果: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一个人回头看了另一人一眼,忽然掉头就告诉追了上去…… 本来可以写得很诡异的,但写出来效果却平常了。嗯,不太满意。以后完本以后,我会重新撸一遍的! 对了,好像这次断更回来以后,读者少了一大半……你们快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觉…… 酒店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这才将它收了起来。 ……到今天为止,已经是大巫女前往“意识力星空”后的第三天了。她的身体此时就睡在林三酒头上的那一层楼里,楼层早就被她用一种特殊的力场给“封”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在大巫女离开之前,她还特地对另外三个人嘱咐了几遍,千万不要上楼,也不要碰到覆盖整层楼的力场——“不然就算你当时没死,等我回来以后,你也会求我杀了你的。” 大巫女当时眯起眼睛,勾起红唇的样子,令几人都打了个寒颤。 这么看起来,似乎她的身体根本用不着林三酒的保护。只不过林三酒依然十分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承诺,没事的时候总在大巫女房间下方的屋子里坐着,而且每一天都会在酒店里巡逻检查好几次——当然,每一次也都会被清久留嘲讽为“多余”。 这几天下来的平静,似乎也在印证着这一点。 将身子从窗外收回来,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正好听见了身后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姐,”礼包窸窸窣窣地走了过来——自从被捅破了胸口的衣服以后,他又亡羊补牢地穿了四五层,加上以前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快要从礼包变成礼球了;而且现在往往是人未到,声已至,离得老远就能听见他的衣服摩擦声:“……今天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林三酒冲他一笑,随即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来也奇怪,我们杀了46号手下一个候选人,结果竟然还是这样风平浪静……” “那个家伙也许是顾忌着大巫女。”礼包咕哝了一声,有些吃力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了;一边艰难地弯下腰去,他一边有点儿不甘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像穿多了”。 “清久留出去了?”林三酒转头问道。这几天的生活平静得简直令人吃惊,叫她反而很不适应;一旦闲下来,她就会手足无措地浑身不舒服。 由于还有一个试炼任务压着,几人时不时地就得出去找一找签证官,用于应付刺图——省得他现几人一直窝在酒店里以后又脾气。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林三酒和季山青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了酒店里,只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清久留。 ……而清久留说自己烂醉如泥地活过了六个世界,看起来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有一天他出去了之后,一直到深夜里也没回来;就在二人坐不住了,刚打算出去找的时候,却正好看见清久留打着呵欠从夜色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蜡烛光芒下一看,他胳膊上居然还带着一个密密麻麻的牙印。 林三酒惊奇地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半路上遇见了一个堕落种,在忍着烟酒的臭气咬了他一口之后,实在是嫌他不好吃,天人交战半天,竟然就这么放他走了。 “……没走多远我就在林子里睡着了,这才刚醒。”清久留当时理直气壮地这么说道。 只不过让他出去的结果,就是几天下来签证官没找着,房间里倒多了五六箱各种烟酒。 “可惜刺图知道你不是签证官,”林三酒朝礼包叹了口气:“你的能力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要不然,我们也不用到处去找了。” 季山青开出来的签证到底能不能传送,这一点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在几人做实验的时候,却现了另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由于【泡沫般的签证】只能像泡沫一样,最多维持三五秒;这样一来,即使手里捏着一张签证,如果传送的时机没有恰好落进这三五秒的时间档里,都是白搭。 然而对于进化者来说,能将传送时间确定在两三天的范围内已经算是非常准确的了——因为每一个世界的历法未必相同,甚至有的世界里一天也不一定是24小时,再加上有些副本内的时间流差异,导致14个月的传送期,只能是一个大概参考。 最终还是林三酒勉强将季山青的这一个鸡肋能力派上了用场——她让季山青给她开了一张【泡沫般的签证】,然后又迅将它卡片化了;打算等到她觉自己的身体因为传送而颜色开始变淡的时候,就再赶紧将它叫出来。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再拿出签证还有没有用,就谁也说不好了。 一边跟季山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三酒一边叫出了大巫女给她留下的东西之一——六只彩色小球。 球本身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巫女的要求才让人觉得棘手:林三酒必须用意识力将每只球浮空,再在同一时间内,让它们以不同的度朝不同的方向来回运动,还得保证没有一只球掉落、或者突然斜飞出去才行——“什么时候你能一边跟人聊天,一边用这几只球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个loee的logo,我就算你及格了。”大巫女在走之前嘱咐了这么一句,还让林三酒看了看她包上的标志——那个1ogo的复杂程度,顿时叫后者眼前一黑。 ……别说是那个标志了,到目前为止,林三酒最多也只能让四个球定定地浮在空中而已。 季山青看了看那两个依然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球,又看了看青筋都憋出来了的林三酒,暗暗叹了口气问道:“姐,你说意识力星空是由拥有意识力的进化者,所创造出的另一层维度?” “对——”林三酒刚吐出了一个字,空中登时掉下了两个球来;她慌忙用意识力将那两个球按住了,一边把它们往上抬,一边继续说道:“……那真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地方。我以前从没想过,意识力竟然也可以‘联网’。在那儿,每个人都是以意识力形态存在的,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星星——除非你主动更改外形。” 季山青微微张开嘴巴,听得有些目眩神迷。 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礼包成了精,但归根结底,他仍然没有人类的潜力值;对于这个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到达的地方,他既有点遗憾又向往地说道:“……能创造出另一个维度,真是太惊人了。” “是啊,”林三酒附和了一句,“意识力星空看起来非常广袤,我也没能去多少地方就被大巫女给弄了回来。在我回来之前,我才刚刚进入一个游戏场呢。” “游戏场?”礼包顿时来了兴趣。 林三酒将当时j7告诉自己的话,又原样给他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她歪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留在那个游戏场里,也不知道我的意识力会不会突飞猛进。” “那个j7……居然是半生化半机器?”礼包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又问道:“你们当时开始的是什么游戏?” “叫什么来着……我才刚看清楚名字就退了出来……噢,应该是‘两人三脚越狱游戏’。”林三酒固定住了四只球,终于又将第五只球缓缓地拉离了地面:“过去这么久了,j7肯定早就结束了游戏,以后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它去了……没来得及告别,倒是满遗憾的。” 季山青愣了愣,眨了眨眼睛:“……两人三脚?” “还有个越狱。”林三酒补充道,目光一转,面色当即一喜,叫了一声:“第五个!终于上来了!” 季山青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脸色忽然怪了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林三酒的神色,见她一脸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番对话而意识到什么;他忍不住张了张嘴。 以林三酒目前的进度来看,什么时候能再进入意识力星空还是一个只有天知道的事;然而压在她身上的难题,却一件比一件沉重。 “怎么了?”林三酒扫了他一眼,又迅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只球。 “嗯……没什么。”季山青吞了一口口水,朝窗外转过了头,“……哎,清久留还没回来呀。” “不会这么快吧,”林三酒头也没回,“要是他喝上两瓶酒,在哪睡上一会儿,怎么也得到天黑。” 见她正试着慢慢将一只球朝自己的方向拉过去,季山青一脸心虚地将眼睛固定向了窗外。 之前几人选的那几间房,由于面朝着酒店的前庭,都被维度裂缝的强大吸力给毁得差不多了;他们干脆就搬到了同一层的另一端,从这儿的窗户外望出去,正好是酒店背后一片种满法国梧桐的宽敞街道——在末日以前,似乎是一片奢侈品店的聚集地,也难怪大巫女会选择这里落脚。 此时在那一片蓬勃生长、逐渐侵占了街道的厚厚绿荫下,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动——季山青眯起了眼睛,等那影子走出来了一点儿之后仔细一看,现那居然正是清久留。 “……真是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他咕哝着,招呼了林三酒一句,二人同时将目光投了下去。 即使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二人也知道他一定又喝了不少酒;他的脚步和手里一个大兜子都在地上拖着,清久留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走到酒店所在的这一条路上了,他顿下脚想了想,又摇摇晃晃地一掉头,上了另一条岔路。 林三酒忍不住一拍额头,“……你喊他一声。” 就在礼包挣扎着、试图把自己裹得厚厚的身体从椅子里拔出来的时候,清久留已经在这几分钟里又走出去了好一段距离;等礼包终于趴在了窗沿上时,还不等出声,二人忽然同时愣了一下。 ……在同一条街道上,从路对面的另一个方向,正好朝清久留迎面又走来了一个人。 “谁?”林三酒也眯起了眼睛。 “不认识,”礼包答道,紧紧盯住了隔着一条马路,面向清久留越走越近的那个人影:“看他走路的样子,好像不是一个疯子。” 这个时候,清久留似乎也现了迎面而来的人。 在一棵又一棵茂密的法国梧桐枝叶里,清久留的身影看起来忽闪忽现地;当他正好走到了两棵树之间的空隙里时,二人才看清见他刚刚转开头的动作——似乎他刚才朝来人扫了几眼,现不认识以后,就又浑不在意地朝前走去了。 ……当世界都消亡了以后,两个陌生进化者迎面在街上遇见的时候,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个问题好像根本没有往清久留的心里去。 来人的身影在树荫的遮掩下,也渐渐地靠近了酒店的方向;那人身处清久留的目光下,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保持着同样的度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等那人又走近了一些之后,林三酒和礼包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个穿着青布衫的老太太。 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扶在驼起的背后;加上圆髻、青布衫,再配一条肥肥大大的黑裤子,她看起来简直就是“老太太”这个词的标准注释。 (未完待续。)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488 多留你一会儿 < 【本文首发起点,点娘是本文合法且唯一的老婆,如果你在其它网站看见了本文,他们都属于偷jian这个文。五点五十准时更新正文。】 我发现原来我自己用手机看时也是看不见文后感言的!什么鬼!昨天白写那么多感谢名单了! 以下为毫无关系的瞎bb时间。 人家一到夏天都是热得不爱吃东西了,特别有大宅门儿里太太小姐的范儿,但是我……然而我……吃完咸的想吃辣的,吃完辣的又惦记吃甜的…… 出门玩儿的时候,去一个泰国餐厅吃饭。我记得那一天老热了。裤衩裤衩地翻完了菜单,我问:只点了三个菜,够不够吃? 服务员姑娘说:嗯……实际上我们家菜量挺大的……这些不少了。 我心中暗自高兴。最喜欢吃不完打包回家当夜宵的感觉了。 有一说一,他家菜量确实有点大。 盘子比我的头大,杯子比我脸长。 然而我全吃完了。 ……又追加了一个咖喱鸡。 很快咖喱鸡也吃完了。 再来一个大锅罗宋汤。 这个时候,服务员姑娘自以为看透了我的灵魂,问我:你是不是要打包带走? 天真。 我说我在这儿吃。 服务员姑娘的表情难以言表。 又吃完了。 这次有点艰难。 热成那副狗样了,餐厅送的冰水我都没有喝。 就为了留肚子吃饭。 结了账才反应过来:咦这里不是自助餐啊。 我为什么要这样拼命? ?? ?? ??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五点五十再来。 在“啪”地一下合上了手提箱以后,刺图皱着眉头、一动没动地坐了好一会儿,看着有几分呆的样子。 被笼在一裘黑袍下的林三酒,此时也静得吓人——即使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不由让人隐约感觉到了那即将到来的风暴。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清久留左右看了看,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想了想,还是选择向刺图问道:“你要告诉我们下一个试炼内容了吗?” 刺图像是被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惊醒了似的,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候选人,忽然从鼻子里“嗤”地发出了一声,一把将手提箱塞回了包里。 “你们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他一张脸拉得长长的,抬步就朝门外走去:“……我要再去找些候选人来,到时再一块儿把第二场的试炼内容告诉你们。” 也就是说,他到底还是听从了46号的建议,决定完全放弃季山青了。 清久留一愣,忍不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林三酒。黑布投下的阴影遮蔽了她的神色,一直到刺图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门外之后,她才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我要去找那个女人。”林三酒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很坚决:“……不管她在哪。” 清久留立刻就像被人掐了一把似的,抽了口凉气:“你打算怎么找?” 林三酒顿了顿——她本是期望着意老师这时能说点儿什么的,但是在等了几秒、脑海中仍然是一片沉寂后,她不由有些失望地答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咱们当时知道她离去的方向,回那个区域,再顺着那个方向找,或许还有一点希望。” 虽然明知道那个女人不大可能在同一片区域逗留这么久,但是她眼下也只有这一个笨办法了。 清久留想了想,像团泥似的趴在椅子上,朝她摆了摆手:“……好吧,那祝你一路顺风。” “你不去?” “去找那个女人?”清久留虽然常常醉醺醺的,但是不代表他感觉迟钝:“咱们两个之间,有一个人今天暂时不打算死,你猜是谁?” 林三酒叹了口气,说了一声“我知道了”,随即将之前收起的酒柜、床垫什么的都解除了卡片化,整齐地码在了角落里:“……这些留给你,我走了。” 见她这一次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同意了,清久留反而一愣。 “真的不带上他吗?”意老师忽然问了一句。 带上他又有什么用——林三酒摇摇头,没吭声。掳走季山青的人,只怕是她根本无法匹敌的强敌,万一动起了手就是凶多吉少;清久留的战力不高,又何必带着他一块儿去送死。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林三酒就不再浪费时间了;朝身后点了点头,她转身就出了大门——当她想起自己好像隐隐约约听见清久留在后头叫了她一声的时候,她已经冲出了好几个街区的距离了。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那个孩子挺有趣的,真可惜。”意老师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礼包。”林三酒应了一声,“……再说,不管认识多少新朋友,最后总是聚散无常;早分手晚分手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心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自觉自己的语气已经尽量放得很平静了;但不知怎么,她似乎仍然慢慢地泛起了一种将弱点都暴露于人前的无助感。 “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非要找到季山青?”意老师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果他死了,我想身为礼包主人的你应该多少有些感觉;现在他没死,不就像分手了一样吗?” “不一样,”林三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却没再继续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走进了之前差点撞上那个陌生女人的街道。 那辆小面包车紧急刹车时的痕迹,仍然清晰地印在路面上;林三酒站在自己当时所处的那一个位置上看了一圈,一边回忆着那个女人的去向,一边走入了残楼之间。 然而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顺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仔细地寻找了大半天之后,林三酒依然没有发觉半点踪迹——毕竟对方也不一定非要沿着一个方向走,谁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她又去了哪儿?意老师说她这是大海捞针,真是一点都没错。 颓丧地坐在了路上,林三酒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里,半晌功夫,连一声也没有发出来。 ……她实在是有些走投无路了。 “你知道么,”意老师静静地等了半晌,见她始终捂着脸一声也不吭,终于悠悠地开了口。“或许你现在能用得上中学阶段开启的能力……” 林三酒猛地一下抬起了脸,神情有些愣愣的。 “……虽然没有什么把握,但眼下是你最好的机会了。”意老师简单地将能力介绍了几句,话说完了却没有得到来自听众的任何反应;在一片静默里她顿了一下,忽然出声问道:“你在听吗?” “啊?”林三酒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应了一句,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把意老师的话听进心里去;她只是急急地说了一声:“或许我有一个办法!” “你打算怎么办?” 林三酒没有回答,只是腾地跳起了身,左右张望了一圈,几步就冲向了街对面——在那儿,一块巨大的广告屏幕从高楼顶端砸了下来,深深地陷在了地砖里,将后头的几家门店都给堵得严严实实。林三酒将自己靴子的带子系紧了些,一个回旋踢,广告屏幕登时应声而碎,被她给踢穿了一个大洞,哗啦啦地掉了一地的碎片和电线。 “你这是干嘛?”意老师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弯腰钻过屏幕,被它一直挡在后面的商店看起来果然还算完好;林三酒推开门,直直走向那一排因为断电而被吞没在了阴影里的冰柜,叫出了【能力打磨剂】,仔细地检查起了里面的饮料。 “太好了,这个世界也有。”当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列黑色瓶子上时,尽管它们外观已经不太相同了,她的心脏仍然跳得快了几下,忙抽出了一瓶来;在瓶子上,一排银灰色的字体所写的正是“零度可乐”。 意老师这个时候反而不再提问了。 为了以防万一,林三酒就着光,先是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瓶子上的营养成分表;在发现这儿的零度可乐与自己老家没什么区别之后,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随即拧开了瓶盖。 “哧”地一声,即使在放了两年以后,瓶子中的二氧化碳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清晰的气声;瓶盖一开,一层细密的泡沫顿时迅速浮了起来。 ……现在,饱含着地穴颗粒的空气,就已经与瓶子里的液体完全接触了。 血管里的血液一下子加快了流速;带着一点忐忑不安,林三酒将瓶口凑近了嘴边,属于可乐的那一种特殊气息,顿时扑进了她的鼻腔里。 暗暗地祈祷了一遍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以后,她闭上眼睛,一仰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下去了大半瓶。 “除了清水以外,所有的饮料都会叫人发疯的。”意老师就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捂住了因可乐而打起来的一个嗝,林三酒也被自己的举动给弄得手脚冰凉。顿了一秒,她又一狠心,将剩下的可乐也全部喝完了。 “我的目的,就是要再一次患上精神分裂症,”顺手扔掉了空瓶子,她喘着气靠在了冰柜上。“只不过这一次,我必须把精神分裂的症状维持在一个最轻最轻的程度上……这样我才有机会再次恢复清醒。” “所以你才选择了零度可乐,”意老师发出了一声“唔”,似乎已经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用意。“我明白了。……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刚遇上清久留不久的时候,因为他告诉我的信息,我就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说到这儿,林三酒忽然觉得眼前晕眩了一下,忙闭起了眼睛;缓了缓,才再次睁开了。“不管怎么说,酒都不能算是食物,为什么也会叫人发疯?清水、空气、烟,又为什么不会?只要找到它们的相同之处,就找出了这个世界使人发疯的规律……” “卡路里。”意老师轻轻地接了一句,似乎又是好笑,又是叹息。 “原来你也早就想到了……”林三酒近乎梦呓似的应道。“然而不知怎么,好像只有人肉是例外呢……” 虽然零度可乐上写的是零热量,但是事实上,它仍然含有卡路里——只是这一点卡路里的含量实在太低了,在营养成分表上完全可以标注成零;一接触到了空气中的地穴颗粒,它就完全符合了林三酒那近乎苛刻的要求:既要发疯,又只能疯一点点。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林三酒的推论; (未完待续。) 489 林三酒与老太婆,是同一种人? 下一页< 【本文首发起点,七点半准时在起点更新正文。如果你喜欢,请来起点瞧瞧。】 【安卓手机端读者在目录里按住最新章重新下载,IOS系统在最新章向左划一下重新下载,就可以看到正文啦。亲测有效。】 由于在防盗章里BB了太多,导致正版读者特地上盗版网站看我BB了啥,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发展…… 哎这突如其来的压力是怎么回事?今天BB点啥好? 哦对了,我整理了好多小说漫画什么的,都是我大浪淘沙后留下来的经典,精华,都是把作者提炼浓缩出来的人肉果汁。就是苦于没有时间看。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放我一天假,我就分享一本书? 觉得我找到了读者和作者都高兴的真理之道。 “在我们来之前,第二组一共七人,以及第三组一共四人,都全体对这个计划表示了同意。” 当林三酒轻轻地跃向空中一根探出来的枝杈上时,几十分钟之前第二、第三、第五这三个小组成员进行的会议对话,仍然在她的脑海里回响着。 “拿下号码牌的人,身份仍然是隶属于某组的一棵植物,但吸收量却降为了0,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第一条规则;第二条规则是,全员吸收量持平的话,那么全员都可以离开温室——而看吸收量的关键点,就在于第十天的晚上七点。” 林三酒刚刚一落稳了,立刻感到了脚下枝杈的一阵轻微晃动——她矮下身子,将重心放低,等待着枝杈颤动渐渐停下来。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已经很明显了。只要大家一致同意在七点钟的时候将自己的号码牌取下来,那么所有成员的吸收量在那一分钟内都是0;也就是说,全员持平了。七点零一分的时候再将号码牌挂上,顺利地以成长完成的植物身份离开这个副本。” 当那个神色阴郁、眼下浓黑的男人,神色平静地说完这一番话时,林三酒一个激灵,骤然想起了哈瑞无意间说漏嘴了的一句话—— “真的会这么简单吗?”在听过了这个计划后,46号还不无怀疑地说道,“万一还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隐藏规则的话……” 不,的确就是这么简单。 林三酒顺着枝杈没入了绿叶中的动作,轻巧灵活得如同丛林中的蜥蜴一样,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的,但是如今再回头一看,事情真的是再清楚不过了——当林三酒发现号码牌上的玄机、质问哈瑞为什么不把这一点点明时,哈瑞曾经怀着委屈这样回答过她:“……告诉你们了,我不就没有收益了吗?” 没错——如果这只是第五组和第四组之间的战斗,那么不管谁输谁赢,哈瑞最后也总会有收益的,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看来之所以他之前不肯说明白,是早就想到了温室内的小组成员们可以用这个办法全体脱身。 “你们为什么会想要这么做?”46号生性谨慎多疑,语气并没有因为林三酒这一个小小的佐证而放松多少:“……如果你们袖手旁观,最后落败的是哪一组,对于你们来说没有影响。” 光头搔了搔头皮,叹了口气。 “咳,兄弟你一想就知道了。现在第四组被抢了一个号码牌儿,那得多有危机感啊?换成是你,你不得想尽各种办法吗?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两组万一想杀人抢牌一起来,我们其余几个组也都得受你们这争夺战牵连。”他看了一眼林三酒:“这个老妹儿心挺善的,要是能大家一起得救,何苦还拼个你死我活。” “不合作,大家都多多少少地会受到损害;但假如合作的话,那么所有人都能得到绝对的好处。”瘦高个语气低沉地总结了一句。 计划说来简单,但—— “万一有人在最后一刻没有取下号码牌怎么办?”47号果然提出了这个顾虑,“到时全员过关,就变成只有一组胜出了,其余人都得变花肥。”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解决。”46号皱眉应道,“我们可以设定一个集合的时间,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再将每个人的号码牌都收上来。如果必须要戴自己的号码牌才能吸收营养的话,那么可以把牌子都放在一个人手里,再把持有者的号码牌随便交给另一个人;若是不论原主,只要有牌子就能吸收,也可以将号码牌都统一存放在一个地方,集体互相监视。如果有缺席、不交号码牌的人,就等同于背叛,会被所有人一直追杀至第十天晚上七点钟——当然,追杀的人身上是不能戴号码牌的……总之,细节都还能够再定。” 光头似乎没有想得这么深,“啊”了两声,才迟疑地说道:“……毕竟是对大家都好的事,不会有人这么损人不利己吧。” 46号没回答——从他的神情看来,他似乎觉得光头这话根本没有作答的必要;在他嘱咐林三酒戴上了武术背心的号码牌、又向哈瑞查询过了吸收量以后,众人总算确认了“戴别人的号码牌是没用的”这一事实。 “这个计划虽然很好,但我还是必须要指出一点。” 在众人商讨了一会儿,整个计划都渐渐地成形了的时候,46号忽然面色严肃地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假如有人在一开始便拒绝了我们的提议,这还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离第十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可以通过强硬手段去抢夺号码牌。”说到这儿时,46号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四”:“只是,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组。” “你在顾虑第一组?”阴郁的瘦高个低沉地问道。 “对。第四组的行为还能认为是情势所逼,可是第一组的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考虑过和平解决的可能性——他们是直接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就算我们拿着这个计划去找他们,他们又有可能接受吗?”46号一边说,一边微微冷笑了一下:“可是不接受的话,又代表着与四个组为敌了;那么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来看,我担心的是他们假装同意,却在暗中动手脚,最后使自己成为唯一一组生还的人。” 这个担心的确不无道理——第四组先一步失掉了一个号码牌,对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愿意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很高。反倒是出于保险起见,他们应该对从头到尾也没露过面的第一组先下手为强,根本不必冒险试图让他们加入了。 而做到这一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在与光头和瘦高个交谈了一会儿以后,第五组的众人就都意识到了一件事:47号无意中见到的那一个拔花的人,他们谁也不认识,应该正隶属于第一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只留一个人看守紫色花生长点,但显然说明第一组的人数也不多,这对其他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很快便做好了分工。 由于第四第五两组之间还处于敌对状态,说服第四组加入的工作就交给了光头和瘦高个去做;而林三酒则被一致推选去侦查第一组的情况——如果时机对了,也不妨伏击几个号码牌回来。 47号给出的位置并不难找;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说了的话,连林三酒也有点不敢相信紫色花的生长点竟然这么靠近大门口。 此时这周围一片片密林般的深浅浓绿里,只有如同凝固了一般、沉闷湿热的寂静空气,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声响。无声地攀走了一圈,她竟然连一个人也没看见——也不知道第一组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在生长点附近设防。 微微伏低了身子,她在一丛锯齿形状的叶片里隐没了自己的身影。 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紫色花生长才过去了十多个小时。 由于她不知道确切的生长点在哪儿,所以在接下来的十个小时里,必须不停地监视着这方圆百米内的每一寸地方;不得不说,无论是对精神还是体力,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打开了【意识力扫描】,林三酒闭上眼睛,一边体会着身边凝滞的沉重空气,一边静静地等待着第一个露头的人。 ……她并没有等太久。 温室顶部的一圈脏玻璃,随着外头天色的昏暗而逐渐黑了下来;很快,在被深夜紧紧包裹住的温室里,头顶上的暗白灯光便成了唯一的光线来源。 大部分的光线都在下落时被浓密的枝叶给挡住了,当光芒洒在林三酒的所在之处时,已经成了雾气般稀薄的一层朦胧。 就在这样的朦胧里,一个人影悄悄地摸近了林三酒藏身的这一棵植物脚下。 这一株绿苗被种在一个巨大的花盆里,至少有好几个游泳池拼在一起那么大;若是将目光投过层层枝叶,就会一直落在花盆里深黑色的土壤上。来人身上穿了一件布满泥点、脏兮兮的运动上衣,要不是恰好走进了【意识力扫描】的范围里,只怕林三酒还真很难发现对方。 来人套着运动衣的帽子,身上也没背着紫色花,看起来似乎要么是个女人,要么是一个瘦弱的青年;那人先是绕着花盆走了一圈,谨慎地检查了一遍植物的根部,随即又抬头看了看,攀着枝干爬了上去。 林三酒连动也没动——直到来人快挨近她所在的叶子时,她才轻轻地一个转身,顺势滑入了另一片叶子,正巧避过了那人投过来的目光——这一切动作,她都做得无声无息,顺滑流畅得就像是已经在树上生活了许多年似的。 当那人又回头从顶部爬了下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放松了警惕,把帽子都掀了下来;在经过林三酒身边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了对方那张瘦可见骨的苍白小脸——由于一双眉毛总微微蹙着,使她看起来好像有些愁眉苦脸。 林三酒的心脏砰砰跳了两下,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错,这附近百米内,只有这么一个第一组成员。 身体比她的大脑还要先一步地有所动作——她脚下一蹬,借势朝前一跃,已经双手攀住了那个第一组女人所在的叶子边缘;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卷起身体、双臂用力撑着自己在空中荡起了一个圈,轻轻地一下就落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后。(未完待续。) 490 拯救了三个人 下一页< 【最近搞防盗,逼得不少人都来了起点,诶嘿嘿,谢谢理解啊。】 【关于怎么看更新的问题:安卓用户进入目录,长按章节名重新下载;ios用户进入目录,在最新章左划一下,重新下载】 【电脑老智能了刷新一下就好,不用管。】 【7点半准时更新,真的喜欢这个文,请来起点,还可以唠一会儿。】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把感谢名单放在感言里,虽然手机再也看不见作者感言了……所以你们给我月票打赏的,都是不求名的活雷锋…… 书写到这儿,也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时候了。为什么说它关键呢?因为写到现在正好六点半,该吃晚饭了。晚饭吃啥好呢?想不出来,你说关键不关键。 电脑里还有不少别的脑洞,但又不想再经历一遍末日乐园的种种痛苦了……这两年以来,码字每天要花好几个小时,挤走了娱乐休息时间;要担心成绩,要担心评价,一天天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还要被盗版戳心窝子。诶,今天的瞎bb有点沉重,容我明日再来。 在哈瑞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以后,众人才意识到规则介绍居然这就已经说完了。 远方那双巨大的鞋仍然屹立在天边,一动不动,只是再没有了声响,似乎昭示着发芽期这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咱们现在怎么办?” 隐隐约约地,从另一道土桥上传来了48号的问话声。 见那一道桥上的四个人凑在一处,低声地交谈了起来,林三酒也呼了一口气,走到43号身边不远处坐下了。 由于土桥两边像护栏一样立着两道矮墙,这一坐下来,顿时远处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地洞里时由于光线昏暗不太清楚,如今到了日光底下仔细一看,林三酒才发现43号被泥土覆盖下的脸,要比她想象中更年轻一些。她一直以为是泥点子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小小的黑色鼻环;在43号左边的脖颈上,还布满了一片图形奇特的刺青,一路延伸进了衣领。 在听过了哈瑞的规则以后,他早就把鞋脱了,此时将污渍斑斑的一双脚按在了土地上;见林三酒走近坐下了,43号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一下:“……我想快点恢复体力。” 林三酒点点头:“怎么样?” “不知道,”他皱起眉头,望着脚下道:“……我也说不好到底是真的恢复了一点精力,还是我的心理作用——或许是因为刚开始,感觉太微弱了。” “原来你也是,”林三酒拍了拍身上的土,“我以为是因为我还穿着鞋子,所以效果不大呢。” “真希望害虫别太早出来啊。”被她救了一命之后,43号的态度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你能不能想到,这一关到底是要咱们干什么?” 林三酒也一样毫无头绪——她当着43号的面,不好开启【意识力拟态】,再说如今信息太少,就算拟态成了季山青,她觉得自己也未必能分析推断出个什么结论来。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眼看着过去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害虫的影子,43号的精神却渐渐地疲倦萎靡了下去。 “之前折腾的厉害,我有点支撑不住了,”他朝林三酒低声道:“你看我们轮流休息放哨行吗?” “行,本来也没必要两个人都盯着。”林三酒一口应了下来——她正好也需要一个独处的机会:“你休息一下,我四处走走。” 看天色,此时大概正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虽然抬头时觉得日光仍盛,但渐渐淡下去的天空边缘,正隐隐暗示了黄昏的靠近。 在还算明亮的天光之中,方丹整个人看起来却依旧像是泡过水了的老照片一样,模样暧/昧而含糊。 “现在可以告诉我剩下的信息了吧?”林三酒面不改色地微微动了动嘴唇。 “……当然。他在卡片中央部分停留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整理出来的东西也比之前多一些。”方丹好像仍旧套着那一身略嫌孩子气的睡衣,表情轻快:“喏,有趣的地方就在这儿呢,你听着啊。” “这一行的文字是,难得的、试炼、女进化、pm、46、最后一个、不缺候选人。” 能从一个人的瞳孔里提取出这么多信息,的确已经算得上很惊人了;然而这些词,离一个完整的句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林三酒深深叹了一口气,试图把这些零零碎碎的文字都拼在一起。 pm和46,可以看作是前半句和后半句的分水岭;前半句极有可能是42号说的,后半句应该是46号说的没错了。 46号说过,这是一场试炼……那么,难道说这是一场“很难得的试炼”?跟“女进化者”又有什么关系呢?后半句似乎还好理解一点,虽然不知道“最后一个”是指什么,但大概是在说这场试炼不缺候选人,42号并不是唯一一个。 “下一行字是什么?”林三酒想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 “pm、46、寻找、同时、pm、42、不公平。” 这短短的一行字里出现了两次pm和号码,占了几乎一半的信息量——但林三酒还来不及沮丧,脑海里就忽然浮现出42号背对着自己,正朝46号和48号一下下挥舞着手臂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看起来简直异样地激动…… 再联系起最后“不公平”三字看来,显然他是在朝46号抗议着什么——他所抗议的,想来就是46号所说的含有“寻找、同时”这两个词的句子了。 “这么一来,虽然具体细节还不清楚,但我起码知道了一个大概轮廓。”林三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借此整理自己的思路:“嗯……首先这是一场试炼,目的是什么、谁举办的,都还不清楚;只知道42号是候选人,而46号像是考官……48号扮演的角色未知。42号并不是唯一的候选人,他与46号之间闹出了一点什么矛盾,或许因为本来就产生了争执,所以在我表明我已经记录下来了他们的谈话后,他一下就被杀了。” 林三酒觉得自己的整体思路应该是没错的,唯一的谜团在于这到底是一个什么试炼——什么试炼,非得要把身边的人都害死不可? 想知道事情真相,现在46号和48号是唯二的知情人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朝另一边的土桥投去了目光。 此时在那条土桥上,只有47裹在袍子里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其他人一个也看不见了;不过从47号低着头、斜侧着目光的样子看起来,他似乎正在听地上的什么人讲话——这么一看,其他几个人应该也像刚才的林三酒和43号一样,正坐在地上休息。 毕竟之前消耗的精力太大,众人应该是都打算趁着害虫没来的这段时间,好好休养一下身体。 林三酒立起了耳朵听了听,空气里模模糊糊飘来的声音碎片浅淡得像是幻觉一样,她根本分辨不出任何字句来,只好放弃了。 就在她刚刚转过身、打算走到另一边去瞧瞧的时候,林三酒的身体忽然一僵。 ……47号有鞭子吗? 不、不对。 她自己也有鞭子—— 世上没有什么鞭子,会那么细、那么长,立在空气里扬来扬去的…… 猛地激灵一下,她顿时意识到了那一边土桥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林三酒情急之下一蹲身子,狠狠骂了一声“妈的”,便朝43号扑了过去—— “醒醒!”她重重一推睡得正熟的43号,“快!” “怎么了?”43号毕竟也是进化者,立刻睁开了眼——还不等他身子跳起来,便又被林三酒一把按了下去。 “害虫来了!”她急急地说了一句。 43号一愣,脸色白了。 “46号那个王八蛋,”她以为43号没明白眼下的情况,“不知安了什么心,要不是我刚才看见了一根触须,只怕根本没意识到他们那边已经来了害虫——” 林三酒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突然一下子凝固在了胸腔里;因为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43号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 伴随着一道黑影从视野上方垂了下来,一句略带油滑的男声从她身后突兀地笑道:“……你说的触须,是这样的吗?” 林三酒“咕咚”一声咽了下嗓子,慢慢地转过了身去。 ……她终于有点明白什么叫“不能动用武力”了。就算她现在精力和体力都比往常差、精神分裂症状也没有完全消失,但是也根本没有被人挨近了背后都没发现的道理—— “嗨。” 一只比林三酒还高出半米的巨大甲虫,披着一身油光锃亮的棕褐色壳子,晃了晃它的两根长长的触须。它的腹部挂满了细足,此时正随着说话的节奏而一摆一摆,光是看一眼,就足以叫人忍不住头皮发麻——然而即使身体再怎么恶心,也绝比不上触须下的那一张已经虫化的人脸。 “第一次见面哟,好激动呢。” 扁平拉长了的脸上,睁着两只硕大的圆眼球,看起来有些像是昆虫复眼;林三酒浑身的汗毛,都因为这只虫子对她露出的笑容而立了起来。 “那么,你们两个人谁打算先来说呢?” 甲虫腹部上的第一对细足抬了起来,像人一般地互相搓了搓,好像很期待似的。 “你……你就是害虫……?”就算是作为一个男人,43号此时的脸色也白得好像马上就要吐出来了一样。 出乎意料地,甲虫“啧啧”了两声,扁平的人脸上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 “咦,你好没有礼貌呢,我也没有一开口就叫你‘害人’吧?”它说完了这句话,将身体转向了林三酒,浑身上下的壳在转动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像我这样的绅士,看来果然还是应该先找漂亮的小姐说话才对。” 事实上,林三酒现在一身的泥,连她是男是女都很难分清楚了——咽下了泛起来的胃酸,她拼命地捕捉着自己头脑里如同游鱼一般的思绪。 “那、那个……我不是什么小姐……” 就在林三酒面对着一只将她称呼为“漂亮小姐”的巨大甲虫、不知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好时,她不知道在哈瑞农场以外的一栋楼里,季山青在不久前刚刚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男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此时连礼包心里思考的声音,都几乎已经带上了哭腔。 仿佛上一秒钟,这个生了一双蛇眼的男人还悬挂在窗户外头;才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站在了季山青的面前——每当他胸口起伏时,空气里一股阴冷腥臭的气味就越发浓重了起来。 先不说能不能跑得过对方,季山青现在连唯一的去路都被这个男人给堵死了。 对方从近千米开外看见了自己,无缘无故地却找上了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从那个男人开口的第一个称呼来看,说不定(未完待续。) 491 出发前的夜晚 < 【今晚9点30分准时更新正文,本文首发起点,真心喜欢的请来起点瞧瞧。】 【手机端读者在目录里找到最新章,重新下载;记得IOS系统要关掉后台,就可以看到正文了。】 【特地找来盗版网站看我说什么了的正版读者,你好,你缩你是不是真爱粉。】 昨天吓到大家了?我说不想再写这种模式的文,意思是我下一本不想放上来了而已,末日乐园我还是会坚持写完的啦……讲真,你们别看我这个样子(注:美貌温柔多才多艺),但其实是很有强迫症的一个人,不完本我浑身难受。(不要问我转折逻辑在哪里) 最近对下一本书的故事线想法越来越多了,觉得它肯定会是个好故事,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发。唉……今天送的字数不多,对不起大家,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每日硬性要求四千字更新是按照第一更的字数算的,明天会多送点。(所以我不喜欢这种网文连载嘛) 啊对了,明天似乎要双更的样子。 蜂蜜沼泽——? 那不是45号上一个世界吗? 这个念头才刚从林三酒的心里浮起来,只见43号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似的,猛地一拍大腿:“这下可不好办了,我身上好像也没带什么刺激性气味的东西……那咱们该拿什么驱虫?” “不,我想应该不单是风油精的事,”林三酒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这才一怔——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模仿着季山青的思考方式想到了这样的地步:“毕竟你也看见那个虫子了,实在不像是能被一瓶风油精驱赶的东西吧?哈瑞和虫子都强调过,每个人都有一次和虫子对话的机会,用这个机会来使自己不被咬——这也就说明,想通过这一关最终靠的还是‘话术’。我想46号一定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借着风油精的气味,给了他一个说服虫子的借口。” “他、他怎么说服虫子的?”43号听得都有点儿愣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三酒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借机表示这种气味,是有毒的杀虫剂散发出来的。” “但哈瑞说过不打杀虫剂啊,这样一来……” “的确是这样——可是哈瑞没有告诉虫子的道理吧?”林三酒沉下心来的时候,脑子转得也不慢:“哈瑞告诉我们他不会主动喷洒杀虫剂,但这一点,虫子并不知道呀。虫子肯定还得从我们的外部条件来判断,到底谁身上有杀虫剂、谁身上没有。” “也就是说,他骗虫子说,风油精就是杀虫剂……”43号晃了几下,也不知是想点头还是摇头:“对虫子来说,风油精是一个很少见的气味,刺激性也大,确实容易相信他的说辞——那咱们下一次怎么办?虫子坚信那边有杀虫剂,下一次不就又会来咬我们了吗?” “既然知道那边的借口是什么,那就好办了,总比刚才两眼一抹黑地强。”林三酒应了一句,随即又感到了一阵虚弱感从两条腿上泛了起来,显然她这么半天所补充的体力还没有说一会儿话所消耗的多。“……你觉不觉得,咱们的精力恢复得也太慢了点?” “我早就发现了。”43号立马附和道,“我倒罢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林三酒摇摇头,“按照我的估计,被虫子咬一口以后,估计要一动不动地在这儿坐上一天才能够恢复过来——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蹊跷。”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怎么样才能快速补充体力,下一次虫子又会什么时候来、来了要怎么办——对于这些问题,两个人此刻都没有半点头绪,不由又陷入了带着几分沉闷的安静里。 原地枯坐了一会儿,夜幕终于渐渐地从天际笼了过来。 天空被浸染成了一片深邃暗蓝,点缀着无数钻石一般的明亮星子,仿佛即将会从天上倾泻下一条璀璨银河似的……盯着夜空看了好一阵功夫,林三酒的眼皮慢慢地沉了下去。 土桥另一边的43号早就已经睡熟了,悠长的呼吸声有节奏地、一高一低地响着。虽然眼下环境诡异,但仔细想想却反而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另一组的人不能下土桥,除了虫子之外谁也来不了他们的所在之处;而若是虫子来了,又一定会先把他们叫醒对话的……想到这儿,林三酒也终于支撑不住了,眼睛一闭就陷入了一片深黑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多长时间。 ……当林三酒忽然惊醒的时候,夜色下的农场静谧得毫无声息。 夜似乎更深了,从遥远的某个方向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蝉鸣。 46号那一组的土桥上,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好像也已经都陷入了沉睡。月亮被黑沉沉的云遮住了一半,洒下来的光芒像是掺了水的牛奶,稀淡得叫人只能看见夜里一个个朦胧的轮廓。 自从进了地洞以来,林三酒除了被虫子咬了之后的那一瞬间,就再也没有感觉过肚肠间火烧火燎一般的饥饿了;此时又睡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不少,估摸着体力应该差不多够了,于是便尽量悄悄地坐起了身。 “拟态,季山青。”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几乎连自己都没听见这几个字——不,不对。 拟态才刚一成功,林三酒立刻意识到了刚才她之所以没听见自己说话,并不是因为她的声音太轻了;而是恰好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另一条土桥上响起了低低的、含混的一阵杂音。 这杂音浅淡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了似的,然而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只不过,林三酒一动没动地听了将近半分钟,也没听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声响——直到一声“嘶拉”忽然略微清楚地响了起来,好像什么东西被剥了下来——听那声音,好像还很难撕的样子。 紧接下来响起的另一个声音,终于让林三酒意识到了那一条土桥上正在发生什么。 这一阵杂音,她以前听过——不仅她听过,季山青也听过。 刚下地洞时听见的第一句话,蜂蜜沼泽,44号的死尸,那条土桥上的声音,以及自己在地洞里时留意到的那一种“不和谐”……当所有的线索都被拼在了一起之后,真相开始显山露水了。林三酒甚至还觉得有些奇怪: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那是什么声音啊?”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一个油腻腻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边突然响了起来。 林三酒登时一惊,朝旁边连连退开了几步,险些就把喉咙间一声低呼给泻了出来——她低下了目光,看着两根细细长长的须子从土桥边缘伸了出来,随即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幸亏现在是在夜里,看不太清楚巨虫面部和腹部的细节,只能看见它背上一层壳在月光下亮起的一层反光。 这家伙……这么快就饿了吗?林三酒嫌恶地想道。 虽然不知道明确的时间,但它上一次咬人的时候最晚也晚不过下午;从现在的天色看起来,顶多也就过去了12个小时而已。 “你怎么不说话呢?”巨虫一边笑,一边来回摇摆着两条须子——对面那条桥上的杂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然而接着却沉进了死寂里,连一声“害虫来了”的警告声也没有——不过再一想,这也正常;那个人此时是万万不敢出声的。 “说句话呀,亏我还特地第一个就来找你。”在偶尔一动时,被月光照亮的虫体部分,足以叫人起上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林三酒紧紧地闭着嘴,一边摇头,一边指了指对面那座土桥。 “干嘛?你是什么意思?”巨虫也压低了声音,虫身发出的“沙沙”声更明显了:“……啊,莫非你是想让我先去找他们对话?” 林三酒点了点头。 就像是二者过招一样,如今46号那一组的招数已经被她知道了,接下来假如能够让他们把对话机会在自己出招之前用掉的话,那么她几乎已经有了**成的把握,可以让害虫去咬46号一组。 “啊呀……那可不行。因为上一次我咬了你们这边,按规矩我这一次就必须得先找你们说话……即使是漂亮小姐说情也是没用的噢。”然而甲虫却一口就拒绝了,将它的无数细足搭在了土桥的边缘上,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怎么样?你们两个谁先来?” 林三酒来不及说什么,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踢了踢仍旧睡得香甜的43号。后者一下子跳了起来,刚睡醒时的一脸迷茫在见到了巨大甲虫之后,就迅速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瞥了一眼43号,林三酒叹了口气。 “我来吧。”她在说话的时候,尽量背朝着43号,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露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表情气质来:“……上一次我没有准备周全,等你走了我才想起来还有事要找你打听呢。” “噢?什么事?”甲虫似乎来了兴趣的样子。 “我不知道哈瑞是怎么搞的,”林三酒先是抱怨了一句,“……但他可真不是个好农夫。这块土地上的养分已经很贫瘠了,作为植物我们能吸收的东西太少了。自从上次被你咬了两口之后,我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过来,到现在汁液都不足了……我想你也是希望我们这些嫩芽都能好好生长的吧?” 见甲虫摆了摆触须,似乎表示了肯定的样子,她又接下去说道:“那么,我想请你留意一下,这农场附近有没有哈瑞的营养剂。” “营养剂?”甲虫大吃了一惊的样子,连43号都在她身后抽了一口气。 “没错……我知道哈瑞是有营养剂的,因为他提过会只给表现好的嫩芽使用。也不知道现在哪棵嫩芽得了营养剂,问了他们也不会承认的,但我可等不了了。假如你能替我偷一点营养剂来的话,我就让你咬,怎么样?” “等等,等等,”甲虫戏剧化地连连摆动着细足,“等等等等。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那营养剂是什么样的啊!再说了,万一我被哈瑞发现了,那可只有一个死。” 林三酒借着抹脸的动作,遮掩了一下自己忍不住提起来的嘴角。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气更恳切了:“拜托你了!你要是不帮忙的话,就算你不咬我,只怕我也撑不了几天了……那个营养剂装在一个玻璃小瓶里,因为是给植物用的,里面是像油一样的绿色液体,是直接抹在身上的——” “啊,你时间到了。”这一次宣布时间的时候,甲虫看起来也仿佛有些遗憾似的;摆了摆触须,它转向了43号:“……现在轮到你了。” 43号脸色仍然是怔着的,一会儿看看林三酒,一会儿看看甲虫——林三酒这一辈子表情也只怕没有像现在这样丰富过;她不敢出声,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明示、暗示的办法,只见43号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顿时叫她的一颗心落回了肚里。 “对对,那个营养剂,我也知道!”43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看我脱了鞋坐在这,大概就能看出来,我也是一棵虚弱的植物……那个营养剂对我们都很重要!营养剂的瓶子大概这么大——” 他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下大小,又说道:“上面不出意料的话,应该还贴着一个绿色的标签。在抹到身上以后,植物就会吸收到许多营养,变得特别多汁健壮……” 黑暗中的甲虫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它才有些迟疑地说:“……类似于这样的东西,我倒是见过一个。但那个好像不是营养剂啊?” 林三酒一听,赶忙朝43号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未完待续。) 492 入住露营区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5:30准时更新。如果真的喜欢,请来起点看看。】 【今天晚上还有第二更,别这样看着我,我自己也觉得很惊奇。】 【IOS关掉后台,在目录里左划重新下载;安卓在目录里直接重新下载,就可以看正文了。】 要一天更2章,很消耗我先天之精气的好吗!我的身子都被你们掏空了。希望你们能给我寄蛋糕水果牛肉牛奶火锅麻辣烫担担面什么的补身体,我自己有餐具,不用附带刀片了。 据说别的作者一放防盗,订阅顿时翻一倍……我放防盗,大家都不看了。 妈蛋。这真的公平吗。 不过就算已经旗帜鲜明地表达了不想被盗的想法,还是会有人坚持偷文放网盘什么的,对于这样不屈不挠死也不愿意支持正版的执着,我真的有好多话想说:【此处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 接下来发生的事,全都破碎成了一团混乱的光影。 ……隐约中仿佛有人尖声大笑,有人惊讶地说了一句什么,又有人在如同念经一样一直喃喃不停,像说话,又像唱歌……光,各种各样的光,从各种各样的黑暗里闪了过去,细碎凌乱的景象如同一幅幅蒙太奇一样,冲击着眼球—— 当林三酒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惨白的月光淅淅沥沥地洒在肩头。不知何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已经身处居民楼之外了。 “快,快点,姐姐,”季山青一手拽着她往前跑,速度快得叫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随时就要跌倒在地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肺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烤一样难受,光是为了不掉队,林三酒已经必须咬牙坚持了——直到季山青在回头张望了几次以后,带着她一头钻入了一栋居民楼里后,她这才趁着二人慢下来的空档喘了几口气,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女孩子。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你刚才没看清吗?”刚一进楼道,季山青就立刻压低了声音。他的字里行间也带着粗重的**声,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很大的消耗。 只不过,他似乎误会了林三酒问话的意思:“……那个女的突然出手攻击我们,我找时机发动了【经济泡沫】,让她最鼎盛的一击打中了另一个光头——不过他受伤好像不重,我看他们要不了一会儿,就又会追上来的。” 借着他手里的光,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在她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这才发现季山青的肩膀和后背都狠狠吃了好几道攻击,外衣像被什么撕裂了一样深深地掀开了,只不过透过一层层破碎的衣服,却始终看不见他的皮肤。 “没事,我是礼包,”即使没回头,他也好像感应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只是坏了外包装的一点,对我来说没有影响。” 她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刚才真是多亏你们了,”那个陌生的女孩子向前走了一步,与她肩并肩地从狭窄的走廊里穿行了过去。“要不是他拖住了那两个魔头,给我制造了跑出来的机会,恐怕我也会落得跟崔大姐一样的命运呢。” 【能力打磨剂】被季山青揣在了怀里,透出来的光芒迷迷蒙蒙,一明一灭;但就算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林三酒依然将这个女孩子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一头顺滑的黑发下,她一张白皙的面庞柔和得如同夏日湖水。论五官,或许她还算不上多么美貌,然而她的眉眼却生得十分清澈舒服,气质里带着一股柔柔润润的甜味,叫人愿意将目光久久地在她脸上流连。 为了礼貌,林三酒还是很快转开了目光:“你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不等女孩子说话,季山青抢先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什么?”女孩子侧头问道。 季山青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轻手轻脚地将每一扇经过的户门都查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在林三酒忍不住想问的时候,他这才忽然出了口气:“算了——我的猜测也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让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女孩子“唔”了一声,往林三酒身边凑了凑,轻声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朋友又把我们带回来了。我是真不想回到这些楼里了。” 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季山青正好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弯下腰去,将【能力打磨剂】的光芒对准了门锁。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林三酒却莫名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亲切感,好像自己跟她很熟悉似的;带了点安慰意味地,她朝女孩子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你在干什么?” “咔哒”一声,刚刚被季山青打开的门锁,替他回应了这个问题。 “我先进去看看,”他一把拉开了门,谨慎地先一步迈进了门里:“……藏一滴水最好的地方就是大海。这儿虽然算不上大海,但是躲进来以后,那两个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找到我们了。” “门没有锁吗?”林三酒拉起了女孩子的手,有点慌张地跟了上去。 “看样子是没锁紧,大概是关门的人太匆忙了。”季山青一边应道,一边小心地举高了【能力打磨剂】,银白的光芒挣脱了束缚,登时照亮了几人眼前的一片地方。 按理来说,进门的地方应该是客厅才对;不过这个客厅什么样,现在是谁也看不出来了——因为目光所及之处,都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布。 住在这儿的人想来是费了很大劲,将地板、墙壁、家具,全部用各种各样的布淹没了,被子和枕头都被铺在了地上;整个房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布料的海洋,若不是脏脏旧旧,看起来应该会更柔软。 “……在这不要动,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季山青对林三酒二人嘱咐了一声,随即走进了房子深处。 好像在不久之前,自己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林三酒恍恍惚惚地想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腿会一阵阵发软,就像是剧烈奔跑了很久似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蹲在了地上。 “就让他一个人进去,你放心吗?”那个女孩子也蹲了下来,轻轻地问道。 林三酒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明白她的意思,女孩子瞥了她一眼,也就不继续问了。 季山青这一去,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回来;二人在静默里等了一段极漫长的时光以后,林三酒才忽然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现在还有意义吗。”女孩子叹了口气,冲她笑了一下:“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该叫她什么好呢?林三酒皱眉想道。 在漂浮着灰尘的静谧空气里,她的思考过程仿佛度过了永恒一般的长度。 终于,季山青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断了她的思绪——就像是凭空中响起一道雷似的在她耳中炸了一下,林三酒身子一震,忙站起了身。 “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人。”再次走出来的季山青,神色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疲惫:“我们就先躲在这里吧——姐姐你先坐下,我去锁门。” 刚走了两步,他又神情严肃地转头对二人说道:“……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来,行吗?” 身边的女孩子点了点头,见他一转过身去,立刻轻声地在林三酒耳边问道:“……里屋真的没有人吗?” 她愣了一下。 “你是什么意思?” 正在锁门的季山青一抬头,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林三酒没听清;因为女孩子正在同一时间,低声对她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里面走过去了一个人影。” 林三酒一惊,心脏在胸膛里一鼓一鼓地跳。她疑虑地瞥了一眼季山青的背影,刚想叫他,立刻又闭上了嘴。 不对,不对,他刚才只是检查了一遍里屋,就花了那么久……有点不正常。 “他把我们撇在外面,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我觉得他有些事没有告诉你。”女孩子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要我说——啊,你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抬头,林三酒眼角的余光正好捕捉到了一个黑影——那浓浓的黑影在主卧室的门边一闪而过,从门缝间投出来的影子被拉得变形了,但确确实实是个人。 里屋真的有人。 林三酒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来,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她发出的响动立刻引起了季山青的注意,后者站在防盗门边,有几分狐疑地盯着她问道:“姐,你怎么了?”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了看里屋,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好像没锁门。”女孩子走上来,轻轻地说。“……不锁门,万一那两个人来了怎么办?” (未完待续。) 493 离开露营区? 【此乃防盗章】 【因为今天双更,正文更新时间缩短,正版更新会在今晚10:45分准时放出】 【讲真我对下一章很满意】 【你们谁说下一章不好看的,不用再做朋友了,你把我的爱还给我】 【说了半天,有人要给我寄蛋糕牛奶水果甜点零食肉吗】 【一到周末人就少,也不知道我在bb给谁看】 【弦断有谁听】 【伤感。⊙顶,】 虽然抱怨是这样抱怨,但林三酒自己心里也隐隐清楚,为什么她幻觉中的人说话总是这样含含糊糊—— 那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出现在幻觉中的人,也仍然是幻觉;跟【意识力拟态】时出现的女娲不同,这些人物只是林三酒思维的一部分。比如不可能会知道双色球的楼琴,却提示了她关于双色球的事;方丹早已死了,却能告诉她那间房里住着捕食者——也就是说,其实这些信息都是林三酒本身意识里的东西;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了而已。 换句话说,她自己没想明白的事,这些幻觉人物也不可能说明白。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此刻的精神分裂症状,倒是有一点像在极温地狱时出现过一次、后来由于意识力枯竭而再也无法启用的【观察力】…… 林三酒呆呆地看着斯巴安那张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脸,陷入了沉思。 她的思绪,是被一声充满了焦躁的尖叫给打断的。 “我找不到!”45号的声音听起来又高又尖:“我到处都找了,我这个区域里就是没有水珠,这不公平,有水珠的区域都分给别人了!42大哥,我要求大家轮流换区域找!” 她这话一说,顿时土室里就响起了回应;找到了水珠的人当然不肯同意,而没找到水珠的人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一时间众人几乎吵起来—— 也难怪。林三酒叹了口气,捏着腿,仍然没有从地上站起来。 眼下新找到的水珠,一共只有5颗;而最讨人厌的44号,竟然一口气找到了三颗,叫谁都觉得公平不起来。事实上,在45号发话之前,她已经隐隐看见有几个影子在朝44号的区域去了…… “喂,我的区域最小,只有11个格间,我当时可都没说什么啊!”44号当然不干了,高喊道:“你们这样可不行,分给我最小的地方,又见不得我这儿的水珠多!” “那给你一个换区域的机会,你不是更应该高兴才对吗?”43号冷笑着应道——他的区域紧挨着44号,却什么都没找到,早就不忿了。 他这话一说,立刻又叫别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侧耳听着纷纷杂杂的一片吵嚷声,林三酒只觉自己实在提不起兴致参与进去——她的直觉告诉她,谁在哪个区域找水珠,也许根本不重要。自打进了这个地洞以来,幻觉中的人物就在不断地提示她什么;这说明她的潜意识其实已经留意到了,在表面上这一切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身边的斯巴安扬手将头发梳到了脑后,再放下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宫道一的样子。 盯着他阴柔漂亮的下颌线,林三酒隐约记起,好像自己收到的第一个提示就是宫道一发出来的——“举例”。 “举例?例子?”她一边嘀咕着,一边从格间里爬了下去。“用什么例子,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大家也已吵得差不多了,作为少数派的水珠发现者,果然逐渐处在了劣势,根本没法扭转众人换区域的决定了。既然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换到哪,林三酒干脆出了格间,浑身蒙了一层土地坐在那一小片空地上,只静静等着别人的安排。 “你并不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争吵的人呢。”宫道一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你看。” 顺着他的指点抬头一看,林三酒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影正沿着窄窄的土墙挪到了另一边,一矮腰就消失在了小格间里;那人动作无声迅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她在一闪之中看清了他胸前的一个“8”字。 “这两个人还挺聪明的,”林三酒回忆了一下,觉得那应该不是分给48号的区域,不由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空气说道:“……趁着别人吵架时,他们两个倒是开始分头搜索起其他人的区域来了。” 她没有挪开目光。过不了一会儿,那个人影果然又探出了身,先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润泽柔顺的头发在昏暗中泛着微光;随即,他攀爬着土墙,朝下一个格间出发了。 这对情侣虽然计划得不错,只是小动作没能维持多久,其他人就已经决定好了轮换区域的顺序。林三酒被分到了原先45号所在的地方,当她正打算过去时,与她擦肩而过的女孩“嗤”了一声,对她说道:“祝你好运吧,我那儿可什么都没有。” “我的也是。”林三酒朝她一笑,忽然问道:“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蜂蜜沼泽。”45号飞快地答了一句,随即她娇小匀称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格间里。 进了45号的格间,林三酒只随便扫了一眼就又坐下了。 她根本没有搜索的必要。 几乎每一个格间都已经被45号掘地三尺,土被一寸寸翻了起来,脚下根本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她自问自己做不到比这更仔细深入的搜寻了,还不如干脆休息休息,养养体力,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在她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其他人自然是一刻也没停;然而在换过了区域之后,不知怎么,再也没有人找到任何水珠了。 当然,是真的没找到,还是是有人找到了却不肯出声,这一点谁也说不好。 “水珠会不会是要花时间才会出现?”大概是察觉到了土室内的气氛越来越低沉焦躁,42号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努力给大家打气:“……刚才咱们找了一个多小时,出现了五颗;也许下一个小时内,又会出现五颗呢?” “……也有可能啊。”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应了一声。“那咱们等等看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43号冷不丁地说道:“那我就先睡一觉,等起来了再看有没有出现新水珠。” “也对,没必要一刻不停地找。等时间到了,或许每一个格间里都会像最开始时一样出现新水珠的……”45号应和道。 “我看种子期真正的考验,应该是怎么分辨纯净水源和污染水源。”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得到了不少赞同。 众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怎么分辨水源上去,然而林三酒却还在愣愣地发着呆。 举例、冯七七、同性情侣、harry’sfarm、号码牌……进入地下以来留意到的种种迹象、提示,都在她脑海里盘旋着,如同一层朦胧的迷障一样;她明明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可以想到真相了,却怎么也突不破这一层障碍。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思考了多久,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土室中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里——疲惫不堪的种子们,似乎都没有余力再说话、再搜寻了。 光靠直觉果然是不够的,林三酒心想。 幸亏她有的不止是直觉。 “【意识力拟态】,季山青。” 光靠直觉果然是不够的,林三酒心想。 幸亏她有的不止是直觉。 “【意识力拟态】,季山青。”(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494 意外的人 【此乃防盗章,正文于今晚10:30分准时放出。】 【看我都不忍心让你们等一个小时,多善良。】 【昨晚想回头修文,还特地去盗版网找了一下这个文的开头】 【盗版真是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喜欢在框里bb,感觉这样说的话好像很重要。 所以在外面我就不多说了。 就说一句。 昨天双更,今天正常更新,感觉像是昨夜一夜御八女,今天还要交公粮。 这话我在群里说了,没有人对我表示同情。 所以我看看换个地方说有没有人让我补肾。 在人类活动彻底停止两年多以后,这个星球的天空看起来清澈碧蓝得惊人。 在藤蔓与野草的蔓延下,废弃的城市渐渐地被涂上了一片又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地下水从裂缝里渗出来,潺潺地在旧日的人行道红砖之间汇成了几道溪流;每当有风吹起的时候,天边就会被推来一片片净白得可人的云朵。 没有了人类以后,星球开始呈现出了一番独特荒芜的美感。 风渐渐大了,视野也被吹起来的头发分割成了几条,季山青拂开头发,看了一眼身边的林三酒。 “姐,要不要下去?”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近百米之下的街道:“楼顶上风有点凉,毕竟你都一个星期没吃过东西了。” “没事。”林三酒朝他一笑,随即她的思绪就显然飘到了另一个地方:“你说……那个副本里面会是什么样的?” 季山青有点隐隐佩服她,居然能临到快要入场的时候才问出这句话来。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盘绕在他的心头一个星期了,但他此刻能做的仍然只是摇摇头。 “不管怎么样,如果真的能补充能量就好了——哪怕还有别的条件呢。”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林三酒刚刚拿到号码牌的时候,二人并没有就这样乖乖地等。不管遇见什么事,解决办法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靠谱——因此在林三酒的提议下,二人也算是尝试了不少进食的办法,只是没有一个成功的。 如果不同时满足“完全密封”和“真空”这两个条件的话,【诺查丹玛斯之卡】几乎可以等于无用——卡片容量有限,连一张饼上的颗粒都占到了它总容量的4.5%,根本做不到将一个空间内空气中所含的所有颗粒都完全吸收——更别提从细小缝隙渗进来的新空气了。 季山青怀疑过地穴颗粒也许只能在与胃液接触的时候起反应,这样一来倒是叫他有了个主意:假如给林三酒通过静脉注射葡萄糖的话,倒是能够支撑下去。只不过这个办法一来无法提供全面的营养,二来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降临了两年多,能够代替食物的物资肯定已经非常难找了,所以即使日后可以多留意,眼下也还是得靠“哈瑞农场”不可。 眼看着这条路走不通,二人的注意力就又转移到了“哈瑞农场”上。 根据农夫哈瑞的说法,在林三酒前头还有七个人在等待着“被种下”。然而在小心地检查了周边的环境以后,他们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进化者的痕迹——事实上,即使二人曾经轮流监视过哈瑞农场的入口,但仍然一无所获,压根没看见有人出入过。 这样一来,连找人打听“哈瑞农场”的消息都办不到了。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林三酒坚持要呆在天台上的原因——从这儿望下去,正好能看见大半个广阔整齐的农场,以及那个小得像蚂蚁一样的农夫哈瑞——后者每天的行动很简单,就是独自来往于小屋与农田之间,丝毫也看不出他什么时候“种了人”。 ……怀着隐隐的一丝焦躁,当第七天几乎过去了大半以后,林三酒号码牌上的文字终于由“firstinline”变成了“currentone”。 再次来到了哈瑞农场门口的时候,农夫哈瑞已经拄着一把铲子在小屋前等着了。 “哈哈哈不好意思,上一个种子有些难办,所以拖的时间有点儿长……这个铲子?别担心,这个只是用来摆样子的。”他的笑声听起来毫无必要地爽朗,做了个手势示意林三酒跟上他的脚步,随即又看向了季山青:“……这位,嗯,这位朋友,应该不需要被种植吧?你也要跟着来吗?” 季山青想了想,笑道:“如果不妨事的话,我想看着我姐被种下去。” “当然可以,”哈瑞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了:“只是种植过程不太有趣,也有人觉得怪无聊的。” “你说种植过程……”林三酒忙赶上一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把流程仔细跟我说说?” 哈瑞抓了抓脸,似乎新生出来的胡茬让他有点痒:“这个当然没问题,等进了屋我再解释,你自然会更明白……啊,来,进来吧,别客气。”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小屋门口,哈瑞当先一步上了台阶,替二人打开了屋门。林三酒和礼包有几分疑虑地互望了一眼,终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即使想过很多次哈瑞的小屋里头会是什么样,二人仍旧因眼前所见而吃了一惊。 既没有原木铺成的地板,也没有取暖用的壁炉;像沙发、地毯、餐桌等等这些家具,更是几乎要什么没什么——事实上,在整幢房子里,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坑。 在四周的木墙壁包围下,是一片新鲜湿润的泥土地。刚一推门进来,林三酒猝不及防之下,差点一脚滑进这个深坑里去——她忙稳住了脚,这才小心地把季山青从坑边引了过来。 坑的另一头堆着小山一般的泥土;从最上层的颜色看起来,这个坑似乎才刚刚被挖过一回。林三酒弯腰朝坑底看了看,然而即使是以她的眼力,她也压根看不见那深邃漆黑的底部到底是通向了哪儿的。 “给你的号码牌还在吗?”哈瑞将铲子放了下来,转头问道。 “在,”林三酒忙将号码牌叫了出来,刚要递过去,哈瑞却挥了挥手说:“不用给我,这个你记住,必须要全程挂在脖子上,连放在口袋里也不行。只有有了它,你才是一颗种子、一株植物,一旦没有了这个号码牌,你就只是一个被活埋进地底的人。” 林三酒被自己的想象弄得浑身一凉,赶忙将号码牌挂好了。 然而哈瑞却觉得他还没有把严重性说透,加重了语气道:“号码牌是你保命的关键。这个深坑就是种子进入大地的通道,一会儿等你从这儿下去以后,如果脖子上有号码牌,那么你会感觉活动、呼吸,都好像跟在地上时没什么两样。但是哪怕号码牌离开了你半秒钟,你就会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压在土地之下了,连动不能动;即使号码牌马上就会被还回来,与你之间也会隔着无数厚土——到那时,你会希望自己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因为这样死得还快些。” “你作为农夫,难道不能做点什么?”季山青脸色有点白地问道。 “我是农夫,我只管理我的农作物,”哈瑞立刻回应说,“……挖死人你得找掘墓的。” “那……我身为种子,只需要从这儿跳下去就可以了吗?”林三酒一手紧紧按住了号码牌,心里忍不住浮起了一个念头:也许附近还有没被洗劫过的医院…… 当然现在再提葡萄糖的事,大概太晚了点。 哈瑞蹲下身,拍了拍深坑的边缘,似乎在示意她顺着坑沿处爬下去:“差不多……下去以后,你会看见一条通道,顺着它一直走,你就能走进我在农场里为你留的位置。当你就位了以后我会开始填土、浇水等一系列工作……为了证明你是一颗好种子,记得一定要尽量多争取一些资源,这样你才能成功在土地里生根发芽。” 林三酒皱了皱眉,不知这番话是哪里让自己感觉有点在意。只是她抬头一看,见几个幻想出来的人物和季山青都沉吟着没说话,便转了个念头问道:“然后呢?生根了以后我就不能动了吗?” “噢,所谓的生根发芽,也只是对你状态的一种表示,并不意味着你的身体真的会生出根来。”哈瑞朝她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你现在的体力是什么样,在种子期就是什么样;等进入生根状态以后,你才会慢慢感觉强壮起来。在破土发芽之后你要做的也是一样的事:尽量多汲取营养,早日成熟。” “我要怎么汲取——” “接下来的全程,我都会详细地把情况统一告诉所有种子,为你们提供帮助的。”哈瑞笑眯眯地打断了她,“毕竟要是在这儿说的话,花的时间可太长了……你后面还有好几个种子呢。”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正在林三酒犹豫的功夫,季山青开口了:“……虽然我知道这儿是一个副本,但你又可以从种植中得到什么好处?” 哈瑞一愣,随即笑了:“我的好处是能够继续这样存在下去——不论以什么方式。” 也就是说,由于副本类型所限,他必须要这样做吗?林三酒刚想到这儿,只听耳边传来了玛瑟的声音:“……这样的副本倒真少见。” “姐,”当她还沉浸在思绪里时,季山青在一边轻轻地叫了她一声。林三酒抬头一看,礼包的神情显得有些异样地严肃。 “你下去了以后,千万一切小心。眼下这是咱们最好的办法了——你几个月不必进食的话,那么你新生成的潜力值会越来越多,想来很快就会彻底恢复原状的。”他低低地说道,好像不想让哈瑞听见。“……我就在咱们之前藏身的那栋大楼里等你出来。” 林三酒点点头。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办,她觉得这时再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都纯属无用的婆婆妈妈——接下来老天出什么牌,她看着打就是了。因此她自己语气反而轻快多了:“你自己当心一点儿,多找几件衣服穿上,我给你的东西也要带好。” 简单地与礼包告了别,林三酒就顺着土坑一点点地爬了下去。 在上头的时候就已经感觉这坑深得吓人了,但真正下来的时候,才体会到了它的陡峭深邃。才往下爬了一会儿功夫,头顶上的光芒就陡然暗了下去;她此刻本来体力就不佳,一个没踩实,登时“咚咚”地摔了下去——在翻滚的过程中,她还隐隐地听见季山青在上方惊叫了一声。 不过好在这儿的泥土十分柔软,也没有什么石头,深坑又是呈一个漏斗状的;当林三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以后,除了眼前有些七荤八素地,身上倒还没受什么伤——摸摸胸前号码牌还在,她在抬头高喊了一声“我没事”以后,半晌也没听见季山青的回应,想来是她所处的地方已经很深了。 又花了接近二十分钟,林三酒才终于踩着了地面,掏出了【能力打磨剂】。 她所在的地方,恰好是一个小小的土室,连接着她来时的那一条斜坡。若是抬头一看就会发现,此时从洞口中透下来的光亮几乎还没有一个拳头大。 举起【能力打磨剂】四下一照,林三酒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一条窄窄的甬道。开启了纯触状态以后,她举着手里的银光,钻进了甬道里。 ……现在想来,哈瑞的指示真可以称得上是模糊极了。 林三酒顺着甬道一边走,一边想道。 等自己走到了指定位置以后,会发生什么?被土和水淋个一头一脸吗?这样就能获得营养了……? 奇奇怪怪的副本她也经历过不少了,唯独这一个最叫她摸不清头脑。 举着银光又走了一会儿,林三酒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几乎根本用不着纯触状态就能发现,前方的甬道延伸不了多远就触及了尽头,从尽头那小小的一处洞口里,此时正传来了隐(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495 本文男主就是萝卜,真的 【这是防盗章,正文在今晚10;40准时更新】 【不要提死线!】 【今天忙,没有时间bb】 【ios系统请自重】 【我就很自重】 【看标题就知道,退开,我马上要群嘲了】 作为一家高端酒店,广场酒店的大堂占地面积非常广,层高也足有七八米。『≤頂『≤点『≤小『≤说,.. 在两年多以前还有电的时候,穹顶上挂着的那一盏巨大的琉璃涂彩吊灯,看起来仿佛天空中闪烁着的一团晶莹彩光——在如此宽阔高远的空间里,另一头响起的人声,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空气中轻柔含糊的背景音乐。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清久留的肩膀重重撞上大理石柱的时候,那一下叫人皱眉的闷响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波澜——除了他自己,没人听见他因为吃痛而发出的一声低低呻\吟。 他毫无阻滞地撞上了石柱,击出去的左手也抓了个空,再侧过头的时候,肩膀上已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只不过,也很难说这样的结果有多出乎人意料;就连清久留自己也没有怎么失望。 背靠在大理石柱子上,他缓了一下呼吸,下意识地掏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烟叼在了嘴里;然而手指才一碰着火机,他的动作立刻停住了。 抬起头,在他黑沉沉的视野里,没有一丝的动静。 ……连刚才风吹卷起布缦、枝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都像退潮一样从这栋建筑里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实在是太暗了,猛一眼扫过去时,远处模模糊糊的阴影看起来就像是动了;但仔细一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季山青……?”他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是你吗?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飘摇在空气里,最终渐渐地低了下去,直至在戛然而止。他等了半晌,自然也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上楼是不太可能了。且不说离楼梯间的距离太远,现在独身一人走入黑漆漆的楼梯间里,也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清久留的目光投向了大门。整个漆黑不见五指的大堂里,只有那儿是稍稍浅一些的昏暗,仿佛还剩余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微光。 等了等,清久留始终没听见身边有什么响动,于是朝前迈出了一步。只是他才刚一动,一个东西顿时就从身上掉了下去,掉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当”——原来是刚才他抽出来了一半的那只打火机。 犹豫了两秒,清久留还是弯下腰,在黑暗中摸索了起来——然而他的动作很快就顿住了。 他摸到了打火机,同时也摸到了一只鞋尖。 说时迟那时快,清久留骤然跃起身子,一手直直朝上方击了出去;但就像上一次一样,他的手什么也没碰着,只是从空气中穿了过去——一击落空,他下一秒就立即拧过身子,飞快地朝大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匆匆几步退进了黑暗里,季山青再一回头,门口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他扶住了自己的膝盖,感觉胸口沉沉的有点喘不上气来——不是因为跑得太快,而是他现在不知道该往哪跑好了;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一片死一般的黑暗。 大门是出不去了,现在唯一的一条退路只剩下了楼梯间。可以想象,那儿也绝对不会是一条坦途,但季山青仍然必须试试—— 凭着记忆,他勉强摸着黑判断出了一个方位,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将自己一举一动都放得轻极了,一点声息也没有发出来。 “季山青……?” 这个好像还带着些试探似的声音,顿时叫礼包停住了脚步。 “是你吗?你在哪里?” 季山青咬住了嘴唇,一声也没吭,努力辨别着声音的来源——然而声音被大堂扩散了,与微微的回音一起飘荡在空气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似乎是因为没听见回应,黑暗里忽然响起了几次熟悉的“咔咔”声,紧接着,一丝火苗就腾地从前方跳跃了起来,投下了一片橙红色光芒的同时,也让季山青心里微微一松。 一小片黑暗被驱散了,在不远处的柱子上投下了一条长而扭曲的影子;那一丝在空气中不断晃动的细细火苗,照亮了面前清久留的半张脸。 阴影以他的鼻梁为线,将他的另一半脸吞没了,脖子以下的身体也依旧沉浸在浓黑里,看起来就像只有半张脸浮在空中似的。 “你呆站着干什么呢?”火光不住地晃着,在清久留的脸上投下了明暗交错的光影。只是这光影紧紧维持了两三秒就忽然灭了,黑暗重新笼罩了下来——虽然那微弱的光明只有短短一瞬,但季山青非常肯定,刚才清久留说话的时候没有张过嘴。 “咔咔”声又响起来了几次,似乎对方在试着打火,可始终再打不起来了;季山青浑身都渐渐泛起了鸡皮疙瘩——因为黑暗中那“咔咔”的声音,一步步地正在越来越近。 当打火机的声音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清久留的声音紧紧贴着他的脸响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去。” 季山青汗毛一炸,转身就跑——然而刚刚跑出去了两步,他却忽然又停下了脚,回过了头。 “有点奇怪啊……这是我第二次听见这两句话了。”他在黑暗中轻声说道,仿佛一时忘记了恐惧。“……措辞,语速,语气,都一模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可以把声音录制、消音、编辑,再重放吧?”静了静,季山青忽然又加了一句:“我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没有飘荡开去。” 黑暗中没有传来半点声响。刚才还站在那儿的清久留,就像是融入了黑暗中一样,无声无息。 “仔细想想,不管你是什么,如果接近我就能杀了我的话,我现在早就应该死得不剩全尸了。”季山青皱起眉头,喃喃地说道:“那么……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呢?” 正如他自己所发现的那样,这几句话一出口,就像是被人给用什么给罩上了似的,登时从空气中戛然而止,没有激起半点回音。 “‘回去吧’后面的那半句话是……大巫女大人要是等急了,亲自下来了,我们可就遭殃了。”季山青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感觉胆气渐渐地回到了身体里:“那句话响起的时候,’清久留’正从大门朝我走来……配合起来,就像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似的。” “可是你不知道,那句话本身就很有问题。” 季山青在说完了最后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嘴——他的身边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过了几秒,从黑暗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低沉嗓音:“……什么问题?” 季山青无声地一笑——这个人忍不住到底还是出来了。只是他刚才说的话太少,还听不出人在什么方向。 礼包再开口的时候,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倒问道:“明知道大巫女就在楼上,你还敢来招惹我们。你是不知道大巫女是谁,还是对这个局太有信心?” “两者皆有。”这一次,那个陌生嗓音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兴奋了起来:“……啊,来了来了。” 来什么了? 季山青皱起了眉头,感觉自己还差一点就能发现他的位置了,忙又问道:“什么来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已经在正确的时间,站在了正确的位置上。”那道声音哑哑地笑道。 季山青心里才一惊,再要跳开却已经来不及了——才一眨眼的功夫,他面前的黑暗中骤然多出了一张熟悉的人脸来;那人紧接着一跃而起,瞬间就笼住了他的退路,手中一线微光一闪,紧接着就有一块什么尖锐的东西,裹着一股直直的力道,深深没入了礼包的胸口。 当季山青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的时候,他突然花了起来的视线,依然隐隐约约地在一片昏暗里分辨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人正是紧握着一块碎玻璃的清久留。 ……狠狠扎了两下,感觉到身下的人不再动了以后,清久留喘着粗气,一把拔下了那块长长的玻璃,“当啷”一声远远地将它扔开了。 “总算结束了,”他气息急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扶着膝盖站起了身来。在黑暗中看了一圈,他朝着那个应该是楼梯间的方向迈出了步子:“到底是什么人……是谁……” 或许是因为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清久留喃喃的声音包裹着疲惫,渐渐地低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猛然撕裂了空气,一个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黑影忽然从天直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正好吞没了清久留的立足之地;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碎片与回音一起四射飞溅了出去,震得整个大堂仿佛都在隐隐地发抖—— 当激烈的破碎响声持续了整整半分钟才终于渐渐静了下来以后,空气中忽然多了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 “哎呀……挂在天花板上时看起来就不得了,掉下来果然更加不同凡响啊。” 伴随着这句话,一道白光在黑暗中闪了闪,紧接着就亮起了一圈手电光,登时映白了周围的空间——在它昏白得发冷的光芒下,那盏摔碎了一半、陷在了碎片里的琉璃涂彩吊灯,正以四溅的状态占据了半个大厅。 举着手电筒的,是一个矮矮胖胖、其貌不扬的男人,一副厚厚的镜片在手电光下泛起了反光。他扯了一下身上的文化衫,一边朝那盏吊灯走了过去,一边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么沉的力道,大象也砸死了……”他眯起眼睛,刚刚嘿嘿地笑了半声,声音忽然就顿住了。 ……吊灯下,并没有如他预料一般渗出血迹来。 厚眼镜才刚刚一震,顿时意识到了不秒;然而他还来不及转身,一只手就忽然从后笼住了他的脖子,渐渐地在他的咽喉上收紧了——力道并不大,然而身体内的血液却忽然一下变了流向,呼呼地朝那只手涌了过去,随即如泥牛入海一般地消失了。 “你仔细看看我,”在厚眼镜浑身无力、眼前一阵阵眩晕发黑的时候,清久留咬着后牙的声音在他耳旁响了起来:“……这样一张脸,你打算用吊灯砸花了?” 从厚眼镜的嗓子里,传出了模糊的“咕咕”声,也不知是血流,还是气息不畅。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机会夸自己?” 说着话,季山青从吊灯另一边露出了头——一看见他,厚眼镜顿时瞪大了眼睛,扑腾了几下手脚——礼包胸口的衣服都被捅破了,层层翻开的衣服下方却怎么也看不见皮肤;他一脸不高兴地用手捂住了衣服的破洞,指使清久留道:“差不多了就放下来吧,一会儿再给你吸死了。” “……就知道动嘴。”清久留咕哝了一句,见厚眼镜已经皮肤雪白、一脸即将昏过去的样子,这才懒洋洋地将他丢到了地上,又百无聊赖地在他脖子上搭上了几根手指,作为防范措施。 刚刚一口气失掉了大量血液的厚眼镜,现在真是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嘴唇颤抖着看了一眼季山青,含混地问道:“你……你怎么……还有你们为什么……” “一因为他不是人,二因为我们都发觉了彼此还在大厅里——问一点有创意的。”他的问题还没出口,清久留就不耐烦地回答完了:“……没有?那我们问你。” “刚才是你的能力吗?”季山青蹲下身,口气很笃定:“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厚眼镜喘了口气,张开了嘴—— 【请问怎么用一万块钱拍一部恐怖片?】 答案是靠剪辑。 一旦确定好了“演员”是谁之后,这个能力就可以发动了。发动之后,演员做出的每一个行动、说的每一句话、出现的每一幕,都会作为初始影片资料,供能力所有者进行剪辑;剪辑过后再投放出去的景象和声音,就会成为演员眼里的“布景”和“剧情”,从而使演员们依照剧本行动。由于预算有限所以影片不能太长,在最多十五分钟之后,就要确定影片故事的结局了——鉴于拍的是恐怖片,最好还是有人死掉的好。 影片的一万块钱预算,就用来购买必要道具好了,不要花超了哟。 ps:影片一旦开始拍摄,除非结束,片场都处于不受打扰的保护状态下。 “也就是说,我们看见的东西,其实都是你录了下来、经过修改后,又放给我们看的。”季山青冷笑了一声,“不过这个灯,怎么看也不止一万吧?” “末、末世里的东西,不值钱。”厚眼镜挣扎着说。 “这真是我演艺生涯以来接过的最烂的片子。”清久留啐了一口,捏着他的脖子问道:“你又为什么要来找我们麻烦?” “我不能说——”厚眼镜才吐出了这几个字,顿时又感到血液一阵上冲;他忙冲季山青叫了一声:“——总之是因为死了一个签证官!是你杀的吧?” “……你怎么认定是我?”礼包一惊,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另一个考官手下的候选人——只是他想了想,又迅速皱起了眉头。 “我还有几个同伴,”厚眼镜结结巴巴地答道:“有一个女人的追踪能力……” “不对,”清久留也发现了对不上的地方:“我在第一次听见哨声的时候,那个追踪签证官杀手的任务还没有下来——” (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496 本文男主角的下场 【此乃防盗章,正文于10:40准时更新。△¢頂點小說,..】 【讲真我不知道为什么评论区一片哭号说不要萝卜当男主的】 【我不是说了吗,是群嘲啊!】 按照季山青的推测,现在的林三酒应该刚刚生出了一些新的潜力值。 当出现新生潜力值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会好一些——虽然精神状态仍然是混乱不清的,也常常会突然扭过去头跟空气说话,但至少她能听明白季山青的意思——假如人是一台机器的话,那么现在的林三酒就像是一台常常花屏死机、系统崩溃,然而好歹还算能够勉强运行的旧电脑。 “你按住这儿,对对,不要松手……”季山青眼也不敢眨地盯着林三酒的手,一边小心地抬高了一点身体,一边将车用安全带在自己身上牢牢地捆了两圈,在末端打了一个结。或许对于一个活人来说,捆得这么紧会造成呼吸困难;不过当破碎的衣服都被固定住了以后,礼包反而松了口气。 由于外包装被损坏而带来的影响,现在暂时都消失了;他从地上爬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看着外衣在安全带的空隙之间摇摇欲坠的样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也许可以找个外衣穿上……季山青想了想。再套一层包装,会更安全吧? 他诞生的初衷,就是被拿来拆的,所以在他不知从哪儿继承下来的知识库中,根本没有与自己外包装相关的讯息,所以一切都只好靠猜。 “姐,咱们去——”主意已定,礼包一转头,登时吓了一跳:“姐?” 在他刚才沉思的工夫,林三酒不知何时已经自说自话地走出去了老远——季山青哭笑不得地连忙跑了上去,好不容易将她的脚步拉住了。 只不过,拉住了人还不算完。 在林三酒的要求下,他不得不面对着一团空气点头鞠躬地道歉:“……对不起啊,我姐姐不能跟你去看烟花了,我们现在要去居民楼里找衣服穿……” 说着说着,他简直觉得自己都像是个精神病了。转头朝主人叹了口气,季山青问道:“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林三酒点点头,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跟着刚才那女人的血迹走。” 季山青一愣,低头一看,果然发现短发女人逃跑时所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血迹,在昏暗的月光下几乎融没在阴影里,险些就会忽视过去。 ……假如顺着血迹追上了那个短发女人,那么正好可以解决掉她,以免后患;如果她早就跑得没影了也不要紧,因为瞧那血迹的去向,正是通往一幢居民楼的。 “姐,你不是跟我说堕落种都长得特别恶心吗,”季山青拉着林三酒往前走,也不去管她能不能回应自己了,只是嘀嘀咕咕地抱怨道:“……那女的除了趴下的时候看着不太正常,除此之外不也还是个人样么……这也太难分辨了。” 林三酒果然没有答话,只是眼神涣散地跟着他走。 只要她不发狂、不乱跑,那么情况就还不算坏;之前让她呆在居民楼里等过这段时间的主意,现在看来也还很有可行性——只不过要先确认好没有后患才行。 季山青刚刚想到这儿,忽然感觉后背被人一拍;刚一扭头,正好撞见了林三酒一张凑近后被放得非常大的脸:“……任楠说,前边好像有动静。” 心里一跳,季山青登时住了脚步。四周看了一圈,一把将她拉到了两栋楼之间,在一个大型垃圾桶后头蹲下了身子;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回头低声问了一句:“这个任楠还说什么了?” 从刚才对战短发女人的时候,他就隐隐看出来了:林三酒在过去积累下来的战斗素养、意识、直觉,似乎并没有随着患上精神疾病而完全消失——再说,就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患者,有时也反而会比正常人更敏锐——这些东西,似乎此刻都以另外一种形式,真实地存在于林三酒的视线里。 也正是因为这样,季山青才立刻躲了起来。 “我不知道,”林三酒摇了摇头答道,“他的嘴巴里扎着一把刀,很难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扎着刀……季山青叹了口气。 主人的精神分裂症状毕竟还在,或许战斗直觉什么的仍然敏锐,只是要分清哪些是臆想,哪些是事实,恐怕却很难了…… 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想往外走的时候,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脆响——季山青一惊,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沉闷的重响,狠狠地撞击在了地面上。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犹豫了半秒,季山青还是悄悄地从墙后探出去了一双眼睛。 倒抽了一口饱含痛苦的凉气,短发女人伏在地面上,半天都没能动弹一下。只有她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翻了起来,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楼上——正当季山青好奇她在看什么的时候,一个黑影正好从破碎的窗户里也跟着翻了出来,“咚”地砸了下来。 刚刚挣扎着坐起来的短发女人明显瑟缩了一下,露出了她一边深深塌陷下去的肋骨。 即使没有多高的战力也不难看出来,她此刻显然又添了新伤——嘶嘶地抽着气,短发女人盯紧面前的黑影,声气低低地道:“……等,等等,是我不对,但咱们好歹搭档一场……” “滚开点,”黑影开口的时候一抬头,季山青立时看清楚了他脖颈上层层叠叠的光头。明明他在不久之前还与短发女人一起携手攻击礼包,此时声气里却充满了毫不在乎的讥笑:“……你打断了我一根肋骨,当然是你不对。正是瞧在搭档一场的份上,我没动心思吃你,你就应该庆幸了。” 说到这儿时,他突然顿了一下,仿佛被自己的话给提醒了似的——只是看了一眼短发女人干枯削瘦的模样,光头想了想,到底还是毫无兴趣地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随着他的脚步,他肩膀上扛着的死尸头、肩、双手都一晃一晃地,逐渐远了。 “快啊,姐,”季山青用压得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同时还拼命朝楼外使着眼色:“……你再不上,那光头就走远了!” 偏偏这个时候,林三酒那一点新生的潜力值似乎又消失了——刚才替他割安全带时的神智,现在在她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有的只是一片涣散的茫然;在她愣愣地与季山青对视了五分钟,后者终于放弃了追上光头的想法。 “你不想抓光头也行,”礼包仍有点不甘心,谆谆诱导她:“……地上不是还有一个呢吗?你把她抓来,好不好?” ——此时那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又被盯上了的短发女人,好像因为受伤太重,即使光头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也依然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林三酒朝礼包眨了眨眼,终于说了一声“好”。 还不等季山青高兴,随即只见她弯下腰从地上抓了一把灰,随即伸到了他面前,嘴里还朝着身边的空气说道:“噢,我也不知道他要这个干什么……” 季山青简直快被她气得不会说话了,使劲抹了一把脸。 就在他严肃地盘算起自己上的时候,短发女人忽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咆哮——又像是愤怒,又像是挫败,却又带着一些侥幸般的兴奋,她一撑还没有断的手臂,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宣宣,”短发女人抬起头,朝楼上开口喊道——她声音虽然抬高了,但语气却变得异样地温柔。“宣宣,你听得见妈妈的声音吗?你要是听见了的话,就下楼来一趟。” 楼上不知哪一层顿时响起了一阵说不好是什么的杂音,侧耳听了听,季山青抬起了一边眉毛。 “你快下来啊,我知道你听得见的!”短发女人等了一分钟,就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冷了一点:“宣宣,我受伤了,只有你能救妈妈……” 她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地骗一个精神病患下楼来?季山青疑惑了。 “我、我不去!”从楼上猛然响起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男音,听起来最少也有四十了:“……妈妈又在骗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了,你终于要咬我了?” 短发女人顿时拉下了脸,厉声吼了一句,甚至都有些破音了:“你如果不下来,就是做错事了!” 随即她又立刻软下了声气:“妈妈受伤了,走不动,你来背我一下就好。” 说完了这句话,短发女人有些控制不住似的吸了一下口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后的软硬兼施起了作用,楼上那个四十岁的“宣宣”,随即又没了声音;短发女人似乎这一次成竹在胸,也不再继续催了,只是趴伏在原地喘着粗气。 过了半分钟,楼道里逐渐响起了一个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越近,短发女人脸上的笑容就越大;她抹了一把嘴边的血水,与季山青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了楼门——脏锈斑斑的铁门终于被拉开了。 短发女人与躲在暗处的季山青同时又是一愣。 “你……你不是宣宣。”她看起来吃了一惊,只是想了想,又似乎立刻下定了什么主意,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招手朝那来人笑道:“是个人就行……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个好不容易才从门后挤出来的,正是林三酒二人刚一传送来时,所见到的肥胖男人。 看起来足有三百斤的肥胖男子,近乎呆滞地看了短发女人一眼;粗重地喘息了几声,他十分费劲地挪动着两条仿佛米其林人一样肉柱腿,果然朝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这几步路,已经就把他累出了一头油汗。 “糟了,那个女人好像对他没怀好意。”季山青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奇怪了,他好像不在这栋楼啊……算了,姐,你现在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 只是此时的林三酒情况忽然又糟糕了下去——她沉浸在了一阵无声的、激烈的、却又歇斯底里一般的笑里,这笑毫无来由,却彻底占据了林三酒所有的注意力;一时间她肩膀抽搐着,眼角也泛出了泪花,根本连看都没看季山青一眼。 眼看着主人是指望不上了,季山青咬紧了嘴唇。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站出去的,是风中飘来的、短发女人呼哧呼哧的一句笑:“……来,你过来,对,再靠近一点……哈哈,那个傻x,还不知道吃了人肉伤就好得快些呢……” 假如主人神智还清醒,她绝不会允许堕落种有这么做的机会的—————— “等等!” 随着礼包这一句清亮的喊,他人已经冲了出去。当然,季山青并不傻,早在冲出去之前他就盘算好了:那个短发女人毫发未伤的时候,以他的身手来说就足够周旋一会儿的了;现在她躺在地上连动弹一下都很吃力,真要对上了,季山青也能肯定自己八成不会吃亏—— 短发女人看起来完全没有意料到,在不远处还藏着人;藏着人不说,竟然还是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始作俑者之一。 目光刚一落在季山青身上,她的表情顿时变了;在四下一扫、没有见到林三酒的影子之后,短发女人立刻挑起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来。 “好啊,来吧,用你的肉填上我的伤口……” 她尖利而虚弱地才笑了半声,顿时就跟不远处的季山青一块,忽然凝住了。 过了好几秒钟,季山青才愣愣地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背后去——还始终有些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短发女人其实生了一个对于女性来说很不错的脖子,纤细修长,好像一把就能握住似的。 或者应该说,一口就能咬住。 如果不是那个肥胖男人的嘴巴大张至了极致,肥厚的嘴唇从后彻底(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497 身家丰厚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晚11;10准时更新。】 【手机端用户进入目录,选择最新章;安卓长按重新下载,ios左划重新下载;ios后台要关掉。】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慢慢地在靠近死线了……】 【靠着特殊物品的描述一连水个七八章,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要脸】 【想告诉大家一个重要的事儿:我已经开始着手修文了,以前旧章节里我不满意、拖拉、赶着写的、没意思的部分,还有一些我不喜欢的情节,已经改了不少了;目前已经改完了六十章,等我追上进度的时候,就会把以前所有的旧章节一口气替换掉。到时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回头看看。 【这次一改文,妈的我尴尬癌都犯了,以前的我怎么这么中二啊!】 接下来发生的事,全都破碎成了一团混乱的光影。 ……隐约中仿佛有人尖声大笑,有人惊讶地说了一句什么,又有人在如同念经一样一直喃喃不停,像说话,又像唱歌……光,各种各样的光,从各种各样的黑暗里闪了过去,细碎凌乱的景象如同一幅幅蒙太奇一样,冲击着眼球—— 当林三酒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惨白的月光淅淅沥沥地洒在肩头。不知何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已经身处居民楼之外了。 “快,快点,姐姐,”季山青一手拽着她往前跑,速度快得叫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随时就要跌倒在地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肺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烤一样难受,光是为了不掉队,林三酒已经必须咬牙坚持了——直到季山青在回头张望了几次以后,带着她一头钻入了一栋居民楼里后,她这才趁着二人慢下来的空档喘了几口气,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女孩子。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你刚才没看清吗?”刚一进楼道,季山青就立刻压低了声音。他的字里行间也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很大的消耗。 只不过,他似乎误会了林三酒问话的意思:“……那个女的突然出手攻击我们,我找时机发动了【经济泡沫】,让她最鼎盛的一击打中了另一个光头——不过他受伤好像不重,我看他们要不了一会儿,就又会追上来的。” 借着他手里的光,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在她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这才发现季山青的肩膀和后背都狠狠吃了好几道攻击,外衣像被什么撕裂了一样深深地掀开了,只不过透过一层层破碎的衣服,却始终看不见他的皮肤。 “没事,我是礼包,”即使没回头,他也好像感应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只是坏了外包装的一点,对我来说没有影响。” 她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刚才真是多亏你们了,”那个陌生的女孩子向前走了一步,与她肩并肩地从狭窄的走廊里穿行了过去。“要不是他拖住了那两个魔头,给我制造了跑出来的机会,恐怕我也会落得跟崔大姐一样的命运呢。” 【能力打磨剂】被季山青揣在了怀里,透出来的光芒迷迷蒙蒙,一明一灭;但就算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林三酒依然将这个女孩子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一头顺滑的黑发下,她一张白皙的面庞柔和得如同夏日湖水。论五官,或许她还算不上多么美貌,然而她的眉眼却生得十分清澈舒服,气质里带着一股柔柔润润的甜味,叫人愿意将目光久久地在她脸上流连。 为了礼貌,林三酒还是很快转开了目光:“你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不等女孩子说话,季山青抢先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什么?”女孩子侧头问道。 季山青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轻手轻脚地将每一扇经过的户门都查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在林三酒忍不住想问的时候,他这才忽然出了口气:“算了——我的猜测也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让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女孩子“唔”了一声,往林三酒身边凑了凑,轻声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朋友又把我们带回来了。我是真不想回到这些楼里了。” 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季山青正好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弯下腰去,将【能力打磨剂】的光芒对准了门锁。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林三酒却莫名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亲切感,好像自己跟她很熟悉似的;带了点安慰意味地,她朝女孩子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你在干什么?” “咔哒”一声,刚刚被季山青打开的门锁,替他回应了这个问题。 “我先进去看看,”他一把拉开了门,谨慎地先一步迈进了门里:“……藏一滴水最好的地方就是大海。这儿虽然算不上大海,但是躲进来以后,那两个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找到我们了。” “门没有锁吗?”林三酒拉起了女孩子的手,有点慌张地跟了上去。 “看样子是没锁紧,大概是关门的人太匆忙了。”季山青一边应道,一边小心地举高了【能力打磨剂】,银白的光芒挣脱了束缚,登时照亮了几人眼前的一片地方。 按理来说,进门的地方应该是客厅才对;不过这个客厅什么样,现在是谁也看不出来了——因为目光所及之处,都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布。 住在这儿的人想来是费了很大劲,将地板、墙壁、家具,全部用各种各样的布淹没了,被子和枕头都被铺在了地上;整个房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布料的海洋,若不是脏脏旧旧,看起来应该会更柔软。 “……在这不要动,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季山青对林三酒二人嘱咐了一声,随即走进了房子深处。 好像在不久之前,自己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林三酒恍恍惚惚地想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腿会一阵阵发软,就像是剧烈奔跑了很久似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蹲在了地上。 “就让他一个人进去,你放心吗?”那个女孩子也蹲了下来,轻轻地问道。 林三酒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明白她的意思,女孩子瞥了她一眼,也就不继续问了。 季山青这一去,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回来;二人在静默里等了一段极漫长的时光以后,林三酒才忽然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现在还有意义吗。”女孩子叹了口气,冲她笑了一下:“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该叫她什么好呢?林三酒皱眉想道。 在漂浮着灰尘的静谧空气里,她的思考过程仿佛度过了永恒一般的长度。 终于,季山青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断了她的思绪——就像是凭空中响起一道雷似的在她耳中炸了一下,林三酒身子一震,忙站起了身。 “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人。”再次走出来的季山青,神色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疲惫:“我们就先躲在这里吧——姐姐你先坐下,我去锁门。” 刚走了两步,他又神情严肃地转头对二人说道:“……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来,行吗?” 身边的女孩子点了点头,见他一转过身去,立刻轻声地在林三酒耳边问道:“……里屋真的没有人吗?” (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498 关于礼包…… 【这是防盗章,买到防盗章的,恭喜你,等同于打折了。︾,正文于今晚11;00准时更新。】 【我已经开始替换了……因为编辑是一只特别好的皮卡丘,它容忍了我改完一章上传一章的行为。目前修文行动正在轰轰烈烈进行中,绿洲那一块,真特么是要改死我了啊。】 【你们回头看修改后的版本还是不花钱的,订阅只收一次费。】 在林三酒的指引下,玛瑟一路将车开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休息。 毕竟是顶级的社区,与外面相比人少得多了。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此时的花园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幽静别致。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挡上破碎的车窗,打开了冷气。如今朱美已经不在了……节省油电已经没有了意义。凉爽的环境不但能让她快一些恢复元气,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好处,不至于在高温下引起发炎感染……只是虽然道理很明白,但当冷风吹起的那一刻,她依然有些黯然。 卢泽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大姐,你别太伤心了。你的朋友……总算不是死在堕落种的手上……” 一块儿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双方的关系早不知不觉地近了许多——林三酒感受到了卢泽的善意,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姐了?我真不比你大多少……对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叫林三酒。嗯,刚……刚进化。” “取自万丈红尘三杯酒?”卢泽立刻来了兴趣,“那我叫你小酒吧……对了,你为什么在脖子上包着一条毛巾?” “噢!”一语提醒了林三酒,她忙解下了又湿又热的毛巾,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卢泽一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玛瑟也挑高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她。林三酒打开了一瓶纯净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将任楠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概是这两人曾经在危急关头救过她一次的原因吧,林三酒此时很愿意信任他们。 与卢泽呆呆张着嘴的反应不同,玛瑟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忽然伸手指了指纯净水瓶子,对愣了愣的林三酒说:“让我来吧,我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医科的人。”说完,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和一些抗生素。 ……分化出来的人格难道也有自己完整的人生经历?林三酒不解地看了一眼卢泽,没说什么,还是乖乖一仰头吞了两片抗生素下去。有了玛瑟的技术,没过一会儿,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听完了故事的卢泽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吃人能力……只是我跟玛瑟从没见过,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个任楠大概也才刚进化没多久,才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了。不然假以时日,他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 “幸亏我们没遇上过这样的人。”玛瑟静静地说。 相处了半个晚上,林三酒也看出来了大概,玛瑟虽然无法实战,可是身手敏捷,个性冷静,阅历也广(?),感觉上倒比卢泽还靠谱些。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什么世界吧……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个世界啊?”林三酒忍不住朝玛瑟问道。 “为什么你问玛瑟不问我……”身旁响起了卢泽的抗议声。玛瑟跟没听到似的,反问了林三酒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理论吗?” 林三酒“啊”了一声说:“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一次的测量行为,甚至是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都可能会分裂,不,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她也是看过不少科幻小说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玛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我事先声明,这只是一个猜测,有的进化者赞成,有的进化者不赞成——我?我是赞成的。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上有多少人,我们的世界里一共有43亿人。每一个人的一生中,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空间。你今天早上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那么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你,选择了右边的路……而新空间中的每一个人,又会继续不断地创造出新空间。这样算起来,一共有多少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无穷大。” “原本咱们都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平行空间开始变异了……就像这里一样。” 趁着玛瑟停了一下的空档,林三酒赶忙问道:“难道都像这儿一样,变成了高温环境?” 回答她的是面色难得沉重一次的卢泽:“不一定。我们的世界里,是由于发生了一场病毒实验泄露……超过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病毒造成的瘟疫里。” 林三酒忽然想到,大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失去了亲人好友。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还是玛瑟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空间同时变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字决不会小。当初我们从病毒中活了下来,也进化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努力生存就行了。但是——” 玛瑟停了停,好像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说法。 “在第14个月的时候,我和卢泽已经适应了那个充满了瘟疫和堕落种的新世界了。变故出现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 “我和卢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战场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才刚睁开眼,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就被扔下了一颗炸弹……”玛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当时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们起码很快搞清楚了一点:我们已经不在原先的世界里了。我们四处打听,总算是得知那个世界叫做‘被血染成黑色的土地’。在那个被战争统治的世界里,我们又辛苦地活了14个月。直到第14个月的最后一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卢泽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遥远。 在车内凉爽的空调气里,林三酒额头上爬下了一滴汗。 她明白了。不等卢泽开口,她就轻轻地说道:“……你们来了这儿。” 卢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极温地狱。” 极温地狱!(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499 拿个签证也是百转千回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晚9:20分准时更新。】 【买了防盗章的同学,在目录里重新下载最新章节就可以看了;ios记得关后台。修改后的旧章节也是一样的办法可看。】 【你们来做个选择题吧,下个世界是写小动物王国,还是写神之爱?】 “咻”的一声轻响,一股激烈的气流猛地炸开来,正在拼命奔跑的玛瑟“砰”地一下,一头撞在了空气上,差点摔倒。 伸手摸了摸,原本无形的空气此时似乎变成了一堵墙,也不知道边界在哪里。她捂着鼻子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陈今风。 后者脸上的笑容真是止也止不住,心满意足地搓了搓手,朝前走了两步:“你看,咱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玛瑟冷冷地看着他,放下了手,指甲唰地伸长了。 即便探照灯正努力地照亮着绿洲,可没有了金属反光的透明指甲,在昏暗的夜里连看都很难看清。只有玛瑟自己的目光扫过时,才能看见她两个尾指上的指甲都断了,空落落的,少了两根。 陈今风却一点都没把她的开战架势放在心上,目光在她的胸前停了停,这才笑道:“对了,我见过冯七七了哦。” 玛瑟倏地抬起头。 “看来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是很不好嘛。他今天早上,不但把你上次为什么会消失的原因告诉了我,还告诉了我一点关于你指甲的事……”陈今风笑得很让人讨厌,声音粘腻得要命:“总之,我如果一个个地把你的指甲都掰断,你就伤不了我了吧?” 12去见过陈今风了?他现在在哪? 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玛瑟也懒得问了。她语气毫无起伏地吐出了一句:“想躲开我的指甲,你尽管来试试看。” 陈今风脸上的笑容淡了,啪啪地拍了两下手掌。随着声音在空气逐渐消失,以他们为中心,一圈圈涟漪似的颜色波荡开来,用不上一个呼吸的工夫,周围的景象已经全变了。 原本一片昏暗,由楼上投下来一个个探照光柱的工厂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艳阳当空的一片丛林,高大而模样稀奇的植物丛立着,脚下是漫过了脚腕的一片野草地。玛瑟所在之处还算开阔,抬头一看,浓绿的枝叶之间映着一小片湛蓝的天空。 刚才陈今风站着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几朵嫩黄的小花。 她谨慎地走了几步,全神贯注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陈今风的声音忽然从蓝天上传了下来:“……上次你见我打开的那个巢穴,不过是最初级的一个模样而已。今天我把它完全展开了,怎么样,漂亮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高速旋转的疾影忽然从身后****而来——速度虽快,但带起的风声却细微得几乎听不见,飞至玛瑟脑后时,她这才一激灵,猛地一侧身,那东西从她面前飞了过去,落在了地面上。 她的鼻尖上,这个时候才慢慢地渗出了一条血迹。 玛瑟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个东西竟然是一朵野花。 坚硬化后的野花,花瓣僵直地展开着,边缘闪烁着锐利的刀光,一旦转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漂亮的绞肉机。她拾起了花,在自己的头发上轻轻一割,红色的碎发立刻漫漫扬扬地落了下来。 “哈哈,怎么样,不错吧?告诉你,我巢穴之内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化身武器……可不要光是当心野花啊。” 抬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下一秒玛瑟忽然迈开步飞奔起来,在她身后一片又一片尖利的薄片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简直像是追逐她似的,一直当她跑出了足有二十米,才停了下来。 她回头一看,发现地上林立着的是——一片片插在地上的坚硬白云。 还真他妈是“所有”东西都能变成武器啊!她暗骂了一句,目光快速地将这个巢穴打量了一遍。 虽然蓝天看起来无边无际,丛林也越来越幽深,可是这个巢穴不可能真的是无限大,一定还是会受到现实当中的物理限制。就拿上次的医务室来说,巢穴仅仅只占据了一间房间,外面依然有人声来往…… 现在的问题是,在这个并非广阔无边的空间里,陈今风到底藏身在了何处。 “我说——”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在玛瑟抬头的那一瞬间,一道绿影刷地抽打了过来。她急忙一个翻滚躲开了,却发现这一次攻击瞄准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手——卷曲的藤蔓停在了空中一抖,里面掉出了两只长长的指甲。 低头一看,自己左手无名指和中指上空空的,只剩下了指甲的断茬。 “还有八只——”陈今风得意的声音被放大了:“等你的指甲都没有了以后,我就出去见你,咱们好好地玩玩儿,啊?” 不对,其实她只剩六只指甲了。 玛瑟的额头上滑下了一滴冷汗,心情有些焦躁了起来。她不能把指甲收起来,一旦收起来,就连最后的防身武器都没有了。 他会在哪儿呢? 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顿时失望了。在绿洲的时间太长,已经习惯了电灯灯光,身上都没有揣着打火机的习惯了……不然还可以放个火试试。 视野的角落里又是一个黑影飞速袭来,玛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敢用指甲去招架,只好转身就逃——没想到刚一转身,十来根树枝便呼啸着朝她飞了过来。她一时情急,抱着头在地上一滚—— “好,只剩七个了!”伴随着陈今风的笑声,又一只指甲断开了,扎在了树枝上。 五个——这才是她现在还拥有的指甲数量。左手还有两只,右手还有三只—— 咦? 玛瑟忽然楞了一下。 陈今风的巢穴里,暖阳并不烈。和熙的阳光融融地洒在绿叶和枝条上,映着碧蓝的天,一切都很干净,也很清楚。跟绿洲那种昏暗的光线可不一样,这个巢穴中的所有东西,都是纤毫毕现的—— 那么,为什么陈今风还没有发现自己指甲的数量不对? 他是隔着什么,才会看不清楚的呢……? 玛瑟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再这么被动抵抗下去,指甲很快就会被全部折断的,到时自己可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了——还不如冒一次险。 (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500 奥林匹克的意义 【这是一个防盗章,正文在今晚10:50分准时更新,真心喜欢,请来起点瞧瞧。】 【买到防盗章的手机读者,可以在目录里点击最新章,重新下载】 【因为大家对下一个世界的意见一半一半,所以我决定抛硬币决定】 【另外我打算在开始下一个世界之前请假几天,撸一撸下个世界的大纲】 【花样请假,get】 在天气变得炎热得可以杀人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着一个普通的家庭。结婚近六年的妻子,和一双三岁的双胞胎女儿——让我的日子过得很平常,也很幸福。即使是在人类末日来临之后,我依然认为自己很幸运:因为妻子和女儿们,都成功进化出了高温适应。 一家人里只有我生成了进阶能力,虽然不如现在厉害,但我仍然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她们的安全。食品、水、居身之所……我都一一找到了。我一直是个强壮的男人,所有试图攻击我们的堕落种,甚至从来没有机会靠近我的宝贝女儿们。 但是上天给我的眷顾,在一个晚上就突然收回了。 那一天我们的汽车跑了很远,发动机过热,需要冷却剂,况且汽油也不多了。我知道在几个街区之外就有一个加油站,那儿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汽车用品店。当然,我是绝对不会把妻子和女儿们贸贸然带进一个陌生地方去的——所以在把车停在加油站外以前,我至少把整个地方勘察了三次,甚至说是掘地三尺也不过分。 周围很安全,别说堕落种了,连人都没有。 我在那家店里,找到了不少我们正好能用得上的东西,而且在出门的时候,我瞧见门口有一些大黄鸭的玩偶。我很高兴,马上挑了两只干净的黄鸭子拿上了。女儿们从前洗澡的时候,一定要在浴缸里放上几只才肯洗;如今没有浴缸了,至少她们还可以有一对儿大黄鸭。 抱着冷却剂、汽油、遮光布和一对大黄鸭,我必须歪着头才能看清前面的路。当我走出加油站的时候,我发现汽车两旁各趴伏着一个棕黑色、甲壳虫一样的背影。有足一分钟的时间,我根本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或许是我无意识地发出了声音的缘故,那两个东西直起腰,朝我转过了头,我才注意到它们人一样的脸上,长着一条口器。 离我近的这一个,口器上还滴答滴答地,滴落着属于我妻子的血。 “喂,吸饱了吗?走吧,这个看起来挺强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堕落种站在妻子灰色的、失去了生机的脸旁,如此对另一个说道。 “可是还有一个小的没吸完,很嫩啊……”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恍惚间,我好像一把扔掉了所有东西,飞奔过去,想救下我可能还没有完全死去的女儿—— “啊,有了,这么办吧——” 另一只语气轻快地说道,然后将口器从车窗中抽了回来—— 在它长长的口器上,挂着两个小小的东西,看起来仿佛是我的女儿。口器贯穿了她们的头,像串烧一样,将她们小小的身体从车里拖了出来。在我撕心裂肺的吼声里,它们悠闲地展开了翅膀,使我明白了为什么它们会突然出现——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长翅膀的堕落种,没想到竟然就在我的身边。”海天青的目光牢牢地盯在空中、楼顶的大量堕落种身上,慢慢站起了身。“这个地方,现在就是我的天堂。没有杀光它们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林三酒站在卡车车头上,沉默地听完了他的故事。 白教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是我。把它们引进来的人是我,害死你的妻儿的人,也是我。” 徐晓阳顿时急了,叫了一声“妈”,但白教授却忽然一笑。 “活到今日我才明白我有多懦弱。”她轻声说,“如果我死在它们手下,起码我不用花上半辈子的时间面对自己。唯一叫我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徐晓阳鼻尖红了,扁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常在看了他们一眼,仰起头对卡车头上的林三酒低声问道:“……怎么样?还看得到吗?” “还能看见个影子。”林三酒尽量冷静地应了一声,“自从朝那个方向跑去以后,玛瑟的身体就稳定下来了,起码没有再花过。” 胡常在顿时松了一口气。玛瑟没有消失的危险了,现在按理说应该走了,但是…… “现在怎么办?”他望向了林三酒。“难道真的把他们留下来?” 此时,距离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还有1分02秒。 抬头看了天空一眼,林三酒冷笑了一声。 自从被她的银网绞杀了一大批以后,天空中就不再有成群结队跟着他们的堕落种了。更多的还是盘踞在了工厂楼的楼顶,隐藏着身形,似乎在静待时机;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此时早已经下到了宿舍楼的地下室里展开了屠杀。 就当她即将说出“我们走”的时候,忽然三两只堕落种一振翅膀,迅速地朝着玛瑟离去的方向飞了过去——林三酒眼皮一跳,银网立即分出了一小块,转瞬之间,无数流光就将那几只堕落种撕碎了。 “林小姐,你现在难道不应该想着逃生才对吗?”喇叭里又一次传出了那个平稳的男人声音:“别看我们来到这个鬼地方以后,因为没有高温适应能力而不幸变成了堕落种;可是以前,我也是一个进化人类。我看得出来,能力越强,限制也就越大;你的这一个能力,恐怕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吧?” “与其担心别人,还是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往哪儿跑,才是正确的吧?”他笑了笑。 此时距离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还有42秒。 林三酒面色冰冷,她扭头对海天青和徐晓阳说:“你们如果执意留下的话,每人有5秒时间报上你们的能力。” 二人对视了一眼,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决定。 “小灰就是我的能力。”徐晓阳先开口了。 徐晓阳的能力:【war/doll】 介绍:召唤一个战斗类人偶小灰。小灰的外貌、性别、身形等都由主人决定,小灰所能发挥出的战斗能力大小,由它对自己外形的满意程度决定。在无法得知人偶喜好的情况下,主人每个阶段仅有一次打扮它的机会。虽然可以说是御宅族的恩物,但是该能力却只会出现在平常人身上。 当前满意度:9% 运气还真是不好——林三酒迅速瞥了一眼波浪长发、妖娆美貌的小灰,把目光投向了海天青。 “体能,也能给敌方带来限制。” 海天青的能力:【健身教练的荣光】 介绍:在三分钟的时限内,海天青会成为一个体能卓越的明星选手。他心中所想的物品,都会体现出某种体育健身器材的特性,为敌对目标造成困难,为自己制造便利。 目前能使用的器材为:杠铃、跑步机、瑜伽垫。 此时距离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还有34秒。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绝对要听我的指示行动,知道吗?”她又喝了一声,“胡常在,你把车子开出去,让白教授和兔子躲好!” 胡常在立马转头发动车子去了。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绝对要听我的指示行动,知道吗?”她又喝了一声,“胡常在,你把车子开出去,让白教授和兔子躲好!” 胡常在立马转头发动车子去了。 (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501 Worst Timing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晚10:50准时更新。】 【修到哪章,就把哪章放上来防盗,一举两得】 【放了防盗以后,订阅成绩确实好了,我有点伤心。】 【手机端读者在目录里重新下载最新章,还有qq阅读是正版却看不见更新?是怎么回事??不是发起点的吗,一脸懵比】 仔细想想,现在的时间也确实到了十二月底。如果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大家这个时候的确该忙着准备过年了;可是—— “哎呀不行,雾太大了,选手们都看不见彼此……吹风吧!” 那个高嗓门抱怨了一句以后,接着却听他自己“呼呼”地用嘴吹起了气——令人诧异的是,遮天盖地的白雾竟然真的慢慢地动摇了,逐渐散去了不少,显露出天地的本色来。 不,不对,这个绝对不是天地的本色……林三酒盯着地面,瞪大了眼。 她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由正中一条线分为了两半,一边涂成了红色,另一边涂成了白色。 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正站着四个陌生的男女,加上林三酒和兔子,一共6个人都站在红色的这一半里。另外白色的那一半,距离他们大概有五十米的距离,也同样站着6个人,其中两个她还很熟悉——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总一本正经;另一个的块头则庞大得叫人退避三舍,把另外五个人都挤到了边上——正是胡常在和海天青。 三人一兔诧异地对视了一会儿,彼此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胡常在看了一会儿地面,着急了,一张嘴开开合合,双手比比划划,半天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感觉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声音隔断了一样。 直到又听见了刚才的那个高嗓门,林三酒才反应过来,赶紧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奇怪了,明明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把他们身边的白雾都吹散了——可是那个发声的人自己却依然隐藏在重重雾气之中,看不清面目。 “我是副本主持人点先生,很荣幸能认识各位……大家都看见自己的队友了吗?与你们同色的就是队友,在你们对面的另一个颜色,就是你们的对手啦!来来,在开始我们的红白对抗赛以前,队友之间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这个“点先生”话音一落,林三酒身边一个男人立即嚷嚷了起来:“喂,你是不是疯子啊?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搞什么对抗赛……我没工夫陪你玩儿!” 这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脑袋两侧的头发剃得很短,看起来脾气也挺急躁——他喊了声“你们还要呆着?”,见没人吭声,随即也没理会众人,转身就走。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片白雾里。 “点先生”似乎半点也不介意这男人的突然离场,仍然沉默着,似乎还在等大家互相认识。 由于那男人的关系,红队里剩下的五个人谁也没说话,只紧紧盯住了那男人离去的方向,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这才开始有了隐隐的骚动。 除了林三酒和兔子以外,红队里其余的三个人里,有一对是显而易见的情侣,此时那个齐刘海的娇小女生正一脸紧张,牢牢地抓着男朋友的衣角;她男朋友个子不高,皮肤白皙、身材微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块套着衬衫的牛奶冻;此时低低地安慰着女孩儿,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另一个独自站在一边的,是个毛孔粗大、一脸暗沉的中年男人。此时热雨持续不断地从天空中浇灌下来,每人都湿得透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了身上,成了半透明。他一个大凸肚子在湿衬衣下圆滚滚的纤毫毕现,一双眼睛却不断地在场内的女性身上流连着——仿佛是养了一辈子的习惯,末日了也要带在身上。 林三酒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和宽松的野战裤,自然什么都透不出来;只可怜了那个穿棉麻布裙子的女生,一脸不舒服地直往男友背后躲。 当中年男人的目光从白队的方向划过第四次的时候,那边有个穿着******、一双大长腿的女人就忍不住了,猛地朝红队的方向冲了过来——不过就在她即将踩线的时候,她忽然一脸惊色的一个急刹车,堪堪停在了线外;随即大长腿狠狠地盯大肚子一眼,嘴唇抿成了薄薄的一条线,转身又回到白队里去了。 看来在这儿不能越界、也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林三酒和胡常在的目光碰上了,彼此都是一脸疑虑。 林三酒的目光在白队的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朝胡常在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没有。 “诶……?”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白队的身后响了起来,顿时吸引了众人注意;林三酒转身一看,只见刚才那个急脾气,此时正一脸惊诧茫然地站在五人背后。 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我一定是走错了吧?”急脾气低声嘀咕了一句,不甘心地又要转身走。 “别白费功夫了。”林三酒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出声叫住了他。“副本的话,你没完成是前出不去的。” 此言一出,红队的成员们都愣了。 果然正如她所料,在场这几个人都是刚刚在高温里存活下来的,根本没有听说过副本这一回事——别说他们了,连兔子都是第一次得知。 “副本”这事儿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林三酒简单地介绍完了之后,众人脸上也仍旧是一片将信将疑;反而是当棕毛兔开口说话的时候,被吓到的人似乎还多一些。 不过不管怎么说,即使再怎么心存疑虑,众人总算还是嘀嘀咕咕地留了下来。 大概五分钟以后,点先生的方向传来啪啪几声拍巴掌的声音,中断了红白两队的谈话声。 “看到大家和队友交流得这么愉快,我感到很高兴。”点先生笑了一句,语气轻松;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就叫红队的人轻松不起来了:“但是,刚才红队有一位成员没有遵守我给出的行动建议,反而试图擅自离开。所以在游戏开始之前,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先给红队扣一分……” 随着他的话音,在边界线旁红色的这一边的土地上,顿时朝上空浮起了一个“-1”,在空气里闪着淡淡的微光。 虽然不知道这个-1会有什么影响,但红队各人的脸色都变了,感觉到有点不妙。 没有遵守行动建议就要扣分? 林三酒有点不安地想道。但是刚才己方五人也没有互相搭话啊……到现在她连另外几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给他们起代号。 ……难道这也算是一种“认识”? 正想着,只听那边又发话了:“不过幸运的是,红队有一位成员为队友普及了简单的副本知识,所以红队可以获得一个宝箱!” 红队登时一片低低的哗然。 尽管也不知道宝箱是什么,但是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东西。这样一来,也许红白两队之间的差距就不会那么大了——红队的人脸色刚刚好上一点,只听点先生又说道:“同样的原因,白队也可以得到一个宝箱!” “大家可能会奇怪宝箱有什么作用吧?那么,我接下来就讲解一下本次对抗赛的规则!” 【岁末迎新之红白对抗赛】 参与人数:红白双队各6人,一共12人。 比赛规则:1、由点先生指派4个游戏,红白两队不需要全员参加,只要总人数达到游戏最低指定人数、并且两队参与人数对等即可。 2、每一位成员参加游戏的次数没有上限,但每人最少参加两次,否则施以死亡惩罚。 3、每一轮游戏的参赛人员必须由全队投票,多数票通过者才可以参与游戏。 4、有的游戏中可能会出现得分点,如果某队成员能够成功发现并夺得得分点,那么该队可以+1分。赢得一轮游戏可以+1分,最后赢取分数多的队伍获胜。 5、同样的,游戏中也可能会出现失分点。 6、在特殊情况时,会得到额外奖赏“宝箱”。打开宝箱后,从+10分这种逆天的奖励,一直到-10分,种种结果都有可能出现。 7、每一轮游戏之前,红白两队中不参加游戏的人,都要拿出一样自己的东西做“奖品”。这个奖品可以是特殊物品,也可以是自己的一项进阶能力。提供出奖品以后,如果该队落败,那么这一队的奖品就归对手所有。打个比方来说,红队的a不参赛,于是交出了自己“放屁时会飞起来”技能,但是红队的参赛选手却失败了,那么“放屁时会飞起来”技能,则归白队某人所有。如果全员参赛,那么奖品则由点先生随机抽取。 8、获胜队伍中,到底谁有资格拿到奖品,取决于全队讨论后的结果。如果讨论僵持不下,则由点先生对于各人贡献大小做出判断,贡献最大的人得到奖品。 9、输了对抗赛的队伍,不但要把之前所有的奖品全部归还,连本身的进阶能力、特殊物品也会被全部剥夺,作为最终奖品分给得胜队伍。另外,得胜队伍每个成员还可以向点先生要求一件特殊奖励。 10、分出胜负后,副本解除。 长长的十条规则听完以后,所有人都静默了好长一会儿。 从听见点先生的声音到现在,众人才终于接受了眼下的状况。 “宝箱里竟然会开出不好的东西?那还叫什么宝箱啊,x!”急脾气骂了一句。 “比起这个,我倒更担心奖品的事……”白皮肤有些忧虑地说了一句,“虽然还不知道游戏是什么内容,不过如果被对方多拿了一项能力,我们就太不利了。” (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502 奥林匹克之男 【这是一个防盗章,正文于今晚10:30分准时更新,系统可能有几分钟延误,别担心】 【在微信读书之类的渠道上,可以看到正文更新吗?试试看重新下载正文那一章】 【我有一个想法,就等着bb的时候告诉大家呢,结果现在我忘了】 【怎么办】 【对了,你们要看完善设定的番外么】 【当然我未必有时间写……】 氤氲于天地间的水湿热汽,不但叫人感觉有点喘不上气,看东西也总是雾雾蒙蒙的,好像一直身处于冬天里的洗澡间似的。热雨的雨势小了不少,像牛毛一样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白雾里,使人身上的衣服半干半湿地发粘,反而变得更难受了。 在这样奇特的“热水澡间”天气下,感觉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花双倍力气,不免就让人懒洋洋地不想动。 所以此刻离之君才会像一只树懒似的,软趴趴的,没有干劲。 “你到底走不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仍然全身干爽的黑泽忌,在他不远处冲他喊了一声。 “啊……让我休息一会儿嘛……”离之君抬起了一张无精打采的脸,“再说身上湿湿的好不舒服……” 生平最讨厌下雨的离之君,却偏偏没有同伴那样的能力,只能眯着眼忍受着每一根雨丝对他的折磨。他平时的风度此刻已经全都不见了,像只淋湿了的小狗似的,狼狈地左右张望着:“咱们还是去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这附近只有一个正在进行中的副本,你是打算进去么?”黑泽忌挑起一边眉毛,带着几分隐忍地说。 离之君一双眼睛顿时亮了:“什么样的副本?” “那是一个游戏型副本……我在门口等你。” 离之君的脸顿时又垮了下来。 要是进了游戏型副本,基本就是自投罗网,非得陪着里面的倒霉人物一起闯了所有的关以后才能出来……就算武力高,也是一点儿用场也派不上。 他唉声叹气地爬起身,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单只镜片,眯起了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睛朝不远处的白雾中望去——“啊?居然还是一个露天的游戏副本,这个副本主持人真穷酸……嗯,好像还挺有意思的,似乎在迎接新年呢……咦?” 他放下了手里的镜片,转头对黑泽忌说了一声:“你的那个同类也在里面。” 他这位脾气不是特别好的同伴,青筋不由跳了跳:“别用同类这种词!”顿了顿,他也有点疑惑地朝远方扫了一眼:“那女人也太倒霉了吧?这么短时间竟然连着进了两个副本……” 虽然二人正讨论着不远处身陷囫囵的林三酒,不过行动上却一点都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离之君把镜片重新装好,朝副本的反方向迈开了步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话说回来,你们这些成长型的人也真不容易。” 黑泽忌“唔”了一声。 “明明每一个人都有那么高的潜力值,可是初期却全都是弱鸡,能力一个比一个没用……那女孩的能力是什么来着?噢噢,存储东西的卡牌对吧——” 黑泽忌本能地想反驳,但是想了想,却发现林三酒的卡片目前似乎真的只能当背包来用。 “我听说,就是因为成长型初期太弱了,所以很多都活不过头三个世界……?”离之君好奇地探过了头:“是真的吗?” “对。”一脸不爽的男人还是应了一声。 “你初期的能力是什么来着?”离之君亮晶晶的眼睛靠得更近了:“现在在高难度的世界里,不还是有不少成长型的人吗?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说了你就能安分了吗?” 离之君笑逐颜开地点了点头。 “……基本上现在所有强大的成长型,初期都是靠着两个条件活下来的。”仿佛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似的,黑泽忌朝身后越来越远的副本扫了一眼。“因为所有成长型的第一个能力,基本都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特殊物品……或者同伴。从另一个角度说,也就是运气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从手腕到手肘这一段距离,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上,却嵌着一个深深的十字型伤疤——“只不过这两样东西,我当年一个也没有。” “咦?那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啊?”离之君诧异地问,“我记得你出生的地方似乎是……” “是个a级世界。”黑泽忌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接了话:“……只不过在求生的过程中,我对杀人慢慢有了些心得而已。” 离之君顿住了步子。“……阿忌,你在新世界降临之前是干什么的?” “……普通高中生。”说完,黑泽忌没有理会身后投来的愕然目光,径直朝前走去。身后的同伴赶忙叫了一声“你等等我”,就追了上去。很快,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白雾飘渺的天地间。 林三酒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算是幸运儿了。 此时的她正震惊地盯着面前的木箱,嘴巴张成了o型。 虽然知道新世界的特殊物品应该都挺奇特的,但是这也太…… 私人奖励1:在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 私人奖励2:猫砂一袋 私人奖励3:不能吃的午餐 私人奖励4:糟糕!钱包不见了 在林三酒打开箱子的时候,一份画着艳丽图案的快餐盒就是这样被一袋猫砂压在了下面。如果凑过去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一个细微的、柔美的嗓音,正在猫砂袋旁边轻声地笑,简直如同闹鬼。仿佛是为了突出“不见了”这个主题,三个东西(声音也算吗?)都挤在了箱子的右边,留出了左边的一块空荡荡的地方。 如果不是她试着伸手进去把摸到的东西都变成了卡片的话,说不定林三酒还会以为点先生少给了她一样东西呢。 这样看起来,唯一被输掉的,就是棕毛兔的皮圈了。 “那个白色的皮圈还挺可爱的呢……真可惜……”林三酒在点先生催她回去以前,便出声问道:“点先生,请问我有随意处置私人奖励的权力吗?” “……当然,它们已经是你的东西了。” 得到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以后,林三酒站起身,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看起了四张卡。 【在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 新世界特殊物品 介绍:陷入初恋的甜蜜少女,在微风的吹拂下,朝自己的心上人轻柔地笑了起来。啊!这样的声音,真可谓是无价之宝……这一件,是由16岁结束初恋以后就再也没有恋爱过的35岁可悲男子,从往日记忆中提取的珍贵物品。 使用方法:把【在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激活,即可对听见本物品的男性生效。本物品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本人所经历的恋爱次数,单身狗一辈子的人请自觉把这件物品放下。 作用:赶走听者心中一切杀意、仇恨、暴虐……等负面情绪,只要一听到纯真少女美丽的嗓音,心灵就会被洗净1分钟,什么坏念头也没有了。 备注:对女性完——全没有效果。 “叫这种名字真的不是为了凑字数吗……”林三酒说着,拿起了下一张卡。 【猫砂】 介绍:猫科动物在排便后,为了掩盖自己的气味和行踪,会使用土将排泄物埋起来。尽管这一袋猫砂的颜色(亮橙色)无论跟什么环境都不一样,但是却依然能神奇地掩盖住使用者的踪迹。 使用方法:在自己走过或呆过的地方撒一把薄薄的猫砂,这样就连顶尖的猎人也找不到你了。 备注:容量5公升,用完拉倒。 “虽然很方便,但总有种微妙的被骂了的感觉。下一张是……” 【不能吃的午餐】 介绍:包装盒上布满了艳丽的颜色和花纹,夹杂着人眼和骷髅的图案,力求给人一种毒蘑菇的即视感。盒子右下角用黄色警告标志写着“有毒,不能食用”。如果打开包装,里面是美味的葱花炒鸡蛋、炖猪手、清炒芥兰和一块蒸米饭。 使用方法:放入口中,以臼齿咀嚼。 功效:吃下去的人会死。 备注:只有看过了包装纸的人,才能看见饭菜。想要扔掉包装盒,只把饭菜给某人吃,是行不通的。 “……那还有个屁用啊!” 【糟糕!钱包不见了】 介绍:坐完了一圈传说中的300路公交车以后,一摸身上,发现连裤兜都被偷走了。因此而无法赶赴约会的35岁可悲男子,在悲啸以后,提取出了这份激昂的心情制成了本物品。 使用方法:问敌对目标“你坐过300路吗?”,本物品即可发动。 功效:让对方也感受到被偷个溜光的心情——使敌对目标身上所有特殊物品被冻结1小时,1小时内无法使用。 备注:虽然理论上本物品可以无限次使用,但对同一个人无法下手两次。 “还真想见见这位可悲男子呢……”林三酒嘴角抽了抽,忽然想到什么,楞了一下。这一件东西,和【在樱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很明显是同一个……系列的,也就是说,来自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一想,除了钟俊凯,别人都没有交两件物品的必要。 真是财大气粗啊……林三酒调整好表情,神色淡淡地走出了白雾。 就在她踏出雾气的一刹那,点先生也说话了:“大家准备好参加第二轮游戏了吗?”【糟糕!钱包不见了】 介绍:坐完了一圈传说中的300路公交车以后,一摸身上,发现连裤兜都被偷走了。因此而无法赶赴约会的35岁可悲男子,在悲啸以后,提取出了这份激昂的心情制成了本物品。 使用方法:问敌对目标“你坐过300路吗?”,本物品即可发动。 功效:让对方也感受到被偷个溜光的心情——使敌对目标身上所有特殊物品被冻结1小时,1小时内无法使用。 备注:虽然理论上本物品可以无限次使用,但对同一个人无法下手两次。 “还真想见见这位可悲男子呢……”林三酒嘴角抽了抽,忽然想到什么,楞了一下。这一件东西,和【在樱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很明显是同一个……系列的,也就是说,来自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一想,除了钟俊凯,别人都没有交两件物品的必要。 真是财大气粗啊……林三酒调整好表情,神色淡淡地走出了白雾。 就在她踏出雾气的一刹那,点先生也说话了:“大家准备好参加第二轮游戏了吗?”(未完待续。)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 Copyright(C)2012-2015版权所有 503 惊鸿一瞥 【这个是防盗章,正文于今晚9:5o准时更新。www.qbxs8.netwww.qbxs8.net八一≥≥中文 w﹤w<w<.≦8≦1≤z≤w≦.﹤c﹤om】 【有微信、qq读书之类的用户吗?你们重新下载最新章,可以看吗?】 【话说最近成绩又跌了,心情不好……】 【昨天我到底想跟你们说啥来着,到今天还没想起来】 【老了,需要买鱼油吃了】 【修文修到7o几章了,修得我头昏眼花,比写文还痛苦。我以前咋这么中二?换句话说,以前管拉不管擦,管杀不管埋,我现在在善后……】 要不是楼野一直还昏迷着,林三酒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中了他的哪一张黄历了。 “我今天难道不宜出行?”眼看着远方那四人小队动作敏捷地在自己的扫描范围内四散开来,林三酒喃喃地问了一句明知没有答案的话:“萍水相逢的,为什么非要找我麻烦不可?” 这个四人小队身上,没有一点能够让林三酒感觉熟悉的东西——他们确确实实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然而看他们逐寸逐寸仔细检查、咬住自己不放的劲头,却叫人感觉这个小队就是冲着她来的。 不就是刚才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吗? 要是身体还在的时候,林三酒并不怕跟任何人正面斗一场——就算实在打不过,她还可以跑。可是她眼下不仅没有武器、没有特殊物品,甚至连身体都没有,而对方却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怎么看都不是对手。 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两个大累赘。 “……这样真的行吗?”看了一会儿,脑海中意老师不无担心地问。 “除了这么办,我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林三酒一边回答,一边快在药店外面扫了一圈,见那四人小队还没靠近,立刻像塞冬天的棉被一样,将楼琴的两只脚给塞进了柜子里。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这是她身体的最后一部分了,林三酒赶紧趁她的腿还没有掉出来的时候挤上了柜门,觉得自己像一个杀人分尸的藏尸犯。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还能跑——大不了我飞上去嘛,我就不信他们也会飞——但是这两个孩子就这么放在外头,我实在很不放心。” 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她为两个伤患挑的地方,实在不能说是合适。 楼琴被卷吧卷吧塞进了柜子里;而医药店太小了,再找不到地方藏楼野。林三酒干脆一咬牙,将他光明正大地摆在了角落里,用破布料沾上血,涂得他满脸都是——经过她一番布置打扮以后,半倚着墙角坐着的楼野既挡不了别人的道,又给人一种“这是一具死尸”的错觉。 “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应该不会太为难他们。”林三酒微微叹了口气,从药店的后门悄悄飘了出去。 她脑海里的意识力扫描虽然时刻不敢放松,但是到底还是不能做到全程追踪:当那几个人走到掩体后面、或进入房屋时,她就看不见对方的动向了。 静静等了几分钟,一个金男人端着一挺机枪从隔壁的商铺里走了出来,终于先靠近了这一家药店。 随着他一步踏入了店门,他的样貌在林三酒的扫描图里也清晰了起来。 刚才爆掉“游行女”好像就是这个人。尽管他戴的一副单兵作战支持眼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但是透过镜片仍然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容貌相当俊朗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肩膀宽厚,肌肉流畅;一张五官立体、深邃分明的脸,叫人看一眼便能留下鲜明的印象。 金男人一只脚踏在门口,迅扫了一眼店内,随即收住了势子,停下脚步。 林三酒顿时绷紧了,一霎也不敢放松地盯紧了他。 ——从他进屋开始,才是关键的一步。 金男人顿了顿,却没有急着进屋,反而先在自己的单兵支持眼镜上按了几下。仅仅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他立刻转头将视线投向了角落里的楼野—— “……那个眼镜有热扫描功能!”林三酒暗暗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了。 即使呼吸已经低微到让人察觉不到,但楼野的体温却仍像黑夜里的灯塔似的,根本避不过去。 眼看着金男人已经抬步朝楼野走了过去,林三酒登时急了——她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猛地一头撞在了后门上。 几乎是当这扇木门刚刚出“哐啷”一声响的时候,金男人手中不知何时调转过来的机枪就已经朝这个方向吐出了一道细而迅猛的蓝色火焰——好在林三酒早有准备,不等势子变老已经硬生生地拧身向上冲了出去,蓝色火焰在同一时间瞬间吞没了一块门板,险险擦着她意识体的边缘落在了后方的地面上,登时蓝光大作,盈盈照亮了一片天空。 这一下犹如是一颗信号弹,小队里其他几人立时都冲了出来,几个人影迅地围拢了这一家药店。 林三酒紧绷得气也不敢喘一下,只用尽全力直直朝天空飞去。意识力扫描的范围被她缩得极小,每一滴意识力都被用在了“向上飞”这个任务上——以这个小队四人的战备来看,一旦被他们的火力包围了,恐怕绝无幸理。 眼见这半个骷髅模样的东西像火箭似的冲上了天空,地面上队长模样的人喊了一句什么,随即另一个个子稍小的成员迅从背后摘下了一个黑色箱子,他动作利落地将箱子打开,数秒之间已经把箱子里的物件组装成了一个黑色小塔似的模样。 林三酒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在她的全飞行下,此时她离地面已有了差不多近千米的距离——“这个高度差不多可以了吧?”她嘀咕了一句,猛然一个拧头,随便挑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在高度太低的时候转向,很容易被下头的人跟上;而在一千米的海拔上时可就不一样了,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她已经脱离了人眼所能望见的范围。 “应该安全了——”林三酒还有一个“吧”字尚未从脑海中浮出来,只觉身后猛然卷起一阵剧烈风势,一个黑色的影子已经以意想不到的高紧追了上来——它破开空气时的力道,甚至让它出了像火车鸣笛时一般的尖啸声。 “这什么东西啊!”意老师吃了一惊,“以这个度看起来,再有三十秒就要追上你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林三酒愤愤地在心里应了一句,在保持最大度不变的前提下,又是一个9o°的急转弯,直直偏离了刚才的轨道。 然而身后那枚黑色的东西,竟然也立即跟着她转了一个方向,度不但没有丝毫减缓,甚至好像反而更提高了一些。 林三酒极不甘心地连连变换了几次方向,但终究只是无用功——身后黑色物件破空时的尖啸声,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 而她想要甩掉那个小队的努力,也全告失败了:高空中的转向确实很难追踪,但显然那个黑色的东西与地面上是有联系的,小队一行四人随着那个基塔的指示,已经一步不落地紧紧追了上来。 “难道是什么新型的导弹吗?”林三酒恨恨地骂了一句,“刚才明明连个子弹都还不舍得用呢,竟然在我这儿用上了导弹?” “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意老师听起来也是前所未有的焦虑:“那玩意儿还有十多秒就要追上来了!”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林三酒一咬牙,又是一个急转弯,在她拼尽全力的操控之下,意识体的飞行度竟然又快了一线。半透明的骷髅像一颗黯淡的星子一样,迅从天边划了过去,紧接着又擦过了一条黑线。 “咦,这个东西竟然还能加啊?” 地面上手捧着黑色基座的小个子成员,在飞奔跑中忽然惊奇地叹了一句。 “没有什么悬念了,”即使奔跑时的时已经几乎与赛车相仿,但队长的声气仍然十分平稳。“以它的度来说,根本跑不过’跗骨之蛆’,转弯也救不了它!” 刚才的金男人和另一个面相粗野的壮汉,一言不地跟在二人身后,度丝毫不落。 理论上来说,林三酒的确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因为有一个意识力总量的限制,就算是她与身后追踪者的度持平,她也不能无限度地跑下去——更何况,从那个黑色东西的势头看起来,再过几秒钟它就要一头击在林三酒身上了。 “五!”意老师倒数时的声音都尖了。 作为驱动的意识力突然一下被林三酒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将意识力放在了身体下方,形成了一个下拉的力量,使她登时像直升机跳伞一样,直直从千米高空落了下去。 ”四!” 平着飞行了一瞬以后,林三酒猛然压低身体,随即险险擦着身边的一道黑影飞了过去——那个黑色的东西快则快矣,似乎并不灵活,“当啷”一声将阻碍物撞了一个粉碎,然而追势却丝毫未减。 “三!” 空气被撕破的厉音,冲灌进林三酒的脑海,几乎令她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呼呼的风势打在身上,一时间仿佛连她的思维也被风给吹打得麻木了。 “二!” 高度紧张和恐惧混合而成的情绪,差点叫林三酒判断错误——她百忙之中飞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狠狠一咬牙关,索性关闭了意识力扫描,在一片黑暗中迎头撞了上去。 这一次,“一”的倒数声迟迟没有响起来。 意识体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冷热——就算这一次真的被击中了、烟消云散了,只怕林三酒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一瞬间的黑暗,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又像是才刚过去了一眨眼的功夫、又像是已经持续了百年。 “好、好像没问题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老师颤颤巍巍的声音像一缕光似的,从漆黑一片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林三酒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一种什么感觉——险死还生后那一丝泛着凉的暖意,渐渐润泽了她因惊恐而干涸的思维。 她试了试,意识力扫描果然再度顺利地打开了,周遭的世界再一次投射在了脑海里。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林三酒终于看清楚身边的景象时,依然没忍住从心底猛地泛起来的一股恶寒。 不远处,“楼野”从一堵墙后面露出了半张面无表情的脸,直直地盯着她——那双眼睛,怎么看都觉得黑得、大得有些可怕了。 而在她的正前方,是一间已经扭曲变形了的客厅——从吊顶到地板,都像是透过哈哈镜里看见的一般,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拧成了奶嘴似的形状;刚才紧追着她不放的黑色物件,被建筑给牢牢地“握”在了正中央。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那是一支笔直瘦长的黑色筒状物,看起来有些像一支箭;在它的尾部,两点明亮的蓝光正在一颤一颤,似乎正在努力挣扎着、要从这诡异的建筑里脱身而出。 林三酒提心吊胆地看了两秒,现这只“箭”似乎被困得死死的,脱身不得,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那张她所熟悉的“楼野”的脸,刚好阴测测地慢慢转动了一下眼珠。由于建筑都变形了,他脖子以下的身体都不知道到了哪里去,只有两条手臂忽然伸了出来,似乎是打算朝林三酒爬过来——她立时很不舒服地转了个身,打算趁这个黑东西被困住、而那个小队的人还没有追上来的空隙里赶快跑掉。 刚才她一头冲进来的窗户,现在已经变成了弯弯曲曲、像蛇一样的长条了;林三酒忍住了心中的寒意,迅飞到了窗边。 “你要到哪里去?”属于楼野的、标志性的少年声音含着古怪的意味从身后响了起来:“你带走的人里有一个是假的,你等等我,我这就告诉你……” “我x你妈!”林三酒觉得自己起了一身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狠狠骂了一句以后,一头扎出了窗户。 接下来的那半秒钟,她后来怎么也回忆不起具体的细节了。 (未完待续。)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504 离开荤食天地 【这是一个防盗章,正文于今晚11:oo准时更新】 【正版读者请在目录中重新下载最新章,盗版读者请来起点】 【我最近修文,只有正版才有最新版本,诶嘿嘿。www.qbxs8.netwww.qbxs8.net〔八一(小说?网w?w?w>.}8〉1>z?w>.?c]o}m?】 不过一个巴掌大的青白色纸鹤,在它飞上了蓝天的时候,看起来几乎像是要隐没在了阳光中一样。直到当它回旋着从天空中落下了一半的时候,“嗡嗡”的翅膀震动声才传进了小依的耳朵里。 “纸鹤回来了!”她兴奋地喊了一句,刚伸出一只手,纸鹤就像活物似的,伸开翅膀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海天青几人精神顿时一振,停住了步子,纷纷围了上来。胡常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神情满是后怕:“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它坏在外头了呢,都快两个月了,这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 小依白了他一眼,随即往海天青的身边靠了靠,撒娇似的抬头对他嘟起了嘴:“海哥哥,也不知道你们的那个朋友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这种纸鹤一向是很快的,都是因为距离远……” “行了行了,快放吧!”兔子不耐烦地在地上拍了拍脚爪。 时隔了两三个月,林三酒清凉沉稳的嗓音,再一次传入了伙伴们的耳朵里。 纸鹤的录音时间不长,一共也就两分钟,可是几人都没想到,林三酒的留言,竟然连一半的时间都没用上—— 留言很快就放完了,几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常在头一个有点疑虑地说:“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出不来?她不会是被人囚禁了吧……要不,我真想不出来哪儿是能困住人的了。” 听完了录音以后,棕毛兔就突然十分愤怒,要不是有毛遮着,恐怕得青筋直跳:“什么囚禁!囚禁还能传话吗?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肯说明白,分明就是不想让咱们去!她竟然还叫咱们自己想办法开签证,不用管她了——我呸,谁要管她来着,自作多情,老子一定要去个舒舒服服的新世界,不带她玩儿!” 吼完了话,兔子小小的身体就转了过去。虽然看不见它的表情了,却让人无端觉得它的背影有点落寞。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海天青皱着眉毛,装作没看见小依投来的灼灼目光。“小酒所在的地方,八成不太安全,或者真如她自己所说,进得去就出不来了,所以才不让我们知道她在哪儿……” “对啊,”胡常在叹了口气,也想明白了。“兔子,我们要是知道了她在哪儿,肯定没有不去的道理。万一真的也困在了那儿,咱们几个谁也没有签证,一传送出去,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了。你别闹了,咱们还是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小依突然插话了,看得出来,她是此刻四人中唯一一个心情挺不错的,笑眯眯地伸手去搂海天青的胳膊:“你们的朋友自己也说了,让我们去开签证嘛!只有开了签证,她日后才有可能找到你们……” 海天青迅地抽回胳膊,拉长了脸:“再动手动脚的你就不要跟我们走了……问题是签证官在哪儿?” 更何况,就算找到了签证官,胡常在和兔子也不能露面——谁知道人偶师是不是把他俩的名字和模样也都公布了出去,要是谁向人偶师报个信,那可就麻烦了。 小依嘻嘻地笑了一声,忽然对胡常在和兔子说:“你俩先进我的壳里去。” 虽然二者之间并不相连,但是漂亮的白色房间平时会随着小依的脚步而一寸一寸地缓缓前进——此时她一停下脚,房子也马上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啊?怎么了?”虽然不解,但胡常在还是很配合,抱起兔子就进了屋。 看着屋门关上了,小依朝海天青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一会儿海哥哥要奖励我哦”,不等后者追问,她忽然扬起胳膊朝远方喊了一声:“阿险险先生!美欢小姐!” 躲在屋里门背后的一人一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海天青有点诧异地瞪大了眼——因为远方仍然是一样的尘土黄沙,残垣断壁,他根本没看见哪儿还有人。 然而当小依一连喊了几声以后,从渺无人迹的半栋破败大厦后面,居然真的转出来了两个人影。 “谁叫我?” 一个看起来很不高兴的年轻矮胖子从大厦后探出头来,应了一声,神色有点戒备。 根本不用问,只需一眼,海天青就已经能断定他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本地人。阿险险的额头上用浓重的黑色墨迹画了一个特殊的符号,很抽象,看起来有点像是展翅欲飞的鸟。他一边的耳朵上,挂了十来个密密麻麻的金环,另一边耳朵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天生长了一副不高兴的脸,所以当阿险险的目光落在小依身上以后,即使认出了这是个熟人,表情也依然郁郁寡欢:“是你啊,怪不得一眼就找出我来了。” 大概是知道小依的走路度慢,他也不耐烦等,一边说话一边朝二人走了过来。 小依扫了他身后一眼,却是一愣:“……这是?美欢小姐呢?” “随便乱说话,差点没把我也给连累了,现在应该是死了吧。”阿险险神情不变,仿佛谈论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一样,看起来也丝毫没打算介绍身后那个高挑女人的名字。“我说,你给我的这个‘睡袋’,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认识?要是每当要休息的时候,都能被人找出来,我还不得累死?” “没有别人了,没有了。”小依忙笑了笑,“阿先生,我想找你给我开四张签证。” 阿险险“咝”地一声抽了一口气,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就在海天青一行人有几分紧张地等着签证官回应的同时,林三酒身处在万米海底下,刚刚想到了同一件事,就被一声惨嚎给吓了一跳。 听起来几乎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的惨叫声,来自于挂在墙上的申连奇:“啊、啊啊!有人、有人吗!救命啊!救、救我啊……” 林三酒“啪”地扔下了手里一条刮了一半鳞片的鱼,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回身将银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没好气地问:“喊什么喊?你做噩梦了?” 被光一打,申连奇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过了几秒,才好像刚刚认出林三酒似的:“林小姐?!你、你为什么会……这、我这是在哪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一圈一圈捆得严实的身体,哀叫了一声:“你为什么把我捆起来?” 林三酒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对于申连奇的反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自从送走了纸鹤后,这两个月里,她自然是没有让申连奇再沾上半点的人鱼养成液。头几个星期倒还罢了,从最近几天起,他就开始表现出了迷迷糊糊的症状——简直就像占据了他大脑的什么东西,由于没有了滋养所以后劲不足了一样,偶尔申连奇就会忘了自己曾是一条人鱼的事儿。 但是像今天这样大梦初醒似的,还是头一次。 “你看看自己的脚。”林三酒坐了回去,继续开始刮鱼鳞。 申连奇腿上的鱼鳞,此时已经消退了不少,脸上的鱼鳃也渐渐闭合了;但是两只脚仍然保留了鱼尾模样,因此他的目光一落上去,当即就“啊”的又一声惊叫:“我的脚、我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诶……?” 他的语气变缓了。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你想起来了?” 申连奇的一张脸青白交加,连嘴唇儿都在抖,跟前段时间那个乐观又开朗的模样完全不同了:“我我我……我为什么变成人鱼了?” 看样子,好像人鱼养成液的效力快消失了,要不了一会儿,他自己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起来。林三酒刚把申连奇从墙上解开,他一下子就出溜到了地上,看样子是捆的时间太长,手脚早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有点儿好奇地问了一句。 申连奇一脸茫然,似乎被脑中闪现的记忆给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喃喃地回应道:“感觉好像……在看电影。事情我都还记得……可是就像在看另一个长得跟我一样的人演戏一样……咦,等等?” 他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一脸马上要吐出来的样子:“那三个泡了的是什么鬼东西?堕落种?尸体?啊,我竟然用这只手抓了那个女尸体的手臂?”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林三酒满意了,忽然起了坏心:“岂止是抓了她的手臂,你当时还很喜欢她呢,不好意思啊,我把你俩拆散了。” 申连奇的样子看起来快哭了——这感觉就像是睡一觉起来以后,现自己梦游时吃了一坨屎一样,恶心地人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渐渐地缓了过来,使劲地抹了一把脸,朝林三酒郑重地道:“林小姐,你救了我一命,我实在是无以为报,这个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你放心,以后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一定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我也没花多少功夫。”林三酒反倒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转开了话题:“饿了吧?我刚才下去捕了一条鱼,一块儿吃吧。” 申连奇笑着“哎”了一声,目光刚落在那条鱼上,脸色又白了:“我们就就就……就吃这个?” “怎么了?” “这未免也……太、太难看了……” 说难看简直都是在恭维这条鱼,其实要不是林三酒说了,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一条鱼—— “别娇气了,”林三酒甩了甩手里的鱼,它肚子下的十多只长足顿时一阵乱晃。“你这两三个月,都是在吃这个啊。” 就在胃液一瞬间冲上了申连奇的喉咙口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顿时怔住了,连恶心欲呕的感觉都轻了不少。“林小姐,我们在海底多长时间了?” “这……暗无天日的,具体过了多久还真不太好说。不过最起码,三个月是有了。” 三个月,还是从见到纸鹤以后她估摸着计算的。 申连奇仰着头似乎在算日子,过了好半天以后,才猛地大声“啊”了一句。 “怎么了?”林三酒觉得他自从变回了人类以后,就老是一惊一乍的,从某种角度上说,倒不如人鱼的时候讨人喜欢些。 “咱们快到日子了……”申连奇皱着眉头看向她,脸色有点苍白。“传送的日子,应该就是明天晚上了。”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505 下一个世界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晚1o:oo准时更新。www.qbxs8.netwww.qbxs8.net? 八一中文?w)w〉w).〕8〕1〕z〕w〉.)c)o>m]】 【这个世界终于彻底结束了】 【明天我会休息一日,专门用来撸下个世界的大纲】 【一定要整理出一个精彩的故事大纲,不能想到哪写到哪了】 【誓不脱肛】 【关于上一章的签证问题,我其实在好多章以前就埋了伏笔的了,还有不明白的话,评论区里夕涵妈妈的帖子里,有我的解释】 【关于下一个世界,我是抛硬币决定的,周一就知道拉】 ……就像是做了一个纷长杂乱、破碎凌厉的梦。 肥胖男人与任楠大张着嘴的影像不断交叠,季山青的脸也一阵阵幻化成了自己熟悉的模样——末日最初来临时的感觉,从被遗忘的地方骤然猛烈地清晰起来,唤醒了林三酒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她几乎能听见,潮汐般的各种声音从自己大脑中逐渐退潮后,所留下的静谧。眼前的世界再次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地连贯了起来、清楚了起来,开始有了各种意义。 当她再一次抬起眼睛的时候,那个肥胖男人正举着手里不知何时抄起的小刀,腾地扭过了头,吃惊之下表情看起来有些呆—— 林三酒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他,落在了地上的季山青身上。 此时的礼包,看起来早就不像是一个活人了。 他双眼木然地睁着,毫无光泽地倒在地上,叫人难以想象这个如同一个雕塑似的物件,刚才还鲜活得跟真人相差无几。 “你看,当时我也是这样扑到你身上,想咬你的喉咙的。” 任楠低低的声音,像是一个幻觉一样从耳边滑了过去。 “是啊,的确是。”林三酒的嘴角挑起了一个冷冷的笑,轻轻走近了。 本来肥胖男人警觉地挑起了一边眉毛,在见到她对空气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话以后,这才略微放松了神色。 “……什么,这不是还疯着呢嘛。你走开点,”他像轰狗似的朝她嘘了两声,见她反而越走越近了,不由烦躁地挥起了手臂:“走——” “开”字还没吐出来,他眼前的世界便蓦然天地倒悬了。 林三酒的手指如同闪电一样抓住了他肥腻的脖颈皮,在深深陷进了他一层层的皮肤里以后,单手用劲一甩,便将这个好几百斤的男人像鼻涕似的给甩了出去——肥胖男人重重落在地上时出的巨响,让人几乎错觉连居民楼都跟着抖了一抖。 好不容易从肥大的肚皮上伸出脚、够着地面,爬起来以后,肥胖男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眼下的状况了,望向林三酒的眼神都是懵的。 “你……你不是已经精神失常了吗?”他能问出口的话,似乎只有这一句了:“怎么、怎么……” “你知道吗,”林三酒看了一眼季山青,随即一伸手将自己的罩衫从头上拽了下来,扔在了礼包胸口上。身上只剩了一件黑色紧身背心,高个儿女人走来时,浑身流畅的肌肉线条都仿佛在月亮下着光:“……我当初进化的契机,就是有一个人想要吃我。看见你这副丑德行,还真是把我的回忆都勾起来了。受了点刺激,这次生成的潜力值自然就多了些。” 肥胖男人显然一点都没听懂。 “不公平啊,我可比他好看多了。”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你闭嘴吧。”林三酒轻声冲自己大脑所制造出的幻觉说了一声,随即走到了肥胖男人身前。她歪头回忆了一下,感觉之前季山青对她说的话都仿佛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 在一脸油腻的汗光下,肥胖男人愣了一会儿,忽然压低了下巴,翻起两只眼睛笑了。 “看不出来你挺强壮的,有意思。”面对刚才一只手就把自己甩飞了的女人,他似乎一点儿都没害怕,抹了一把嘴上的血笑道:“……只是,单靠身强体壮,可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啊——你还是低头看看吧。” 林三酒一皱眉,目光立刻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刚才她身上还只有一件背心的,此刻却被套上了一件红色制式短袖——她竟然压根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时候穿上身的;再抬眼一看,肥胖男人的身上也多了一件同样款式的蓝色短袖。 就在她浮起了一个“这是不是又一个幻觉”的念头时,肥胖男人嘿嘿地笑了,一挥手,一个长方形的电视画面便被他打向了空中,随即悬浮在二人头上的半空,盈盈地在夜里放着光。 此时在画框的正中央,正站着一个女主持人;仿佛是察觉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她扭过头来,就像马上要突破画框限制一样,伸手冲着林三酒一指:“这一边呢,是我们人气低迷的两个红队嘉宾之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另一个嘛……观众似乎也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而这一边——哇,欢呼声这么热烈啊,那么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特邀嘉宾,肥达先生!” ……在静谧的夜里,远方一张张模糊面孔的注视下,这个兴高采烈的主持声听起来是如此格格不入。 介绍完了,主持人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肥胖男人身上收了回来:“人气冠军肥达先生今天是否能够继续夺冠呢?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找彩球’游戏里为他加油吧!” 林三酒看看电视画面,又看了看叫做肥达的男人——她脸上的表情大概让他误会了,肥达几乎是带着几分享受地说道:“……一旦进入了综艺游戏,你就必须按照游戏规则完成了才能脱身,要是输了的话,你就要接受游戏惩罚了;噢,你可别不信——”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影子忽然一花,那个穿红短袖的女人已经瞬地不见了。肥达悚然一惊,忙转身一看,现她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竟就已经远远地冲了出去,站在了花坛里。 “第一个彩球,找到了。”高个儿女人面容平静地抛了抛手里的球。 …… 电视画面里的主持人,和她的人气冠军肥达一块儿,都傻了眼。 肥达用这个能力坑了不少人和堕落种,但从来没有一个接受度这么高的…… “红队嘉宾太着急了,”扫了一眼肥达,女主持忙干笑了一声,“我话还没说完呢就把示范用的彩球找到了。虽然这个不算……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彩球所在的地方,会有各种各样的提示,在三分钟之内,哪位选手找到的彩球多,就算获胜了!注意,这位红队的选手是不能接近、也不能攻击肥达先生的!” 她却没说会是什么样的提示,也没说肥达不能攻击自己——只是林三酒耸了耸肩膀,上上下下地抛着球,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明显的偏向。 肥达面色阴沉了下来。 虽然已经感觉到局面似乎隐隐地脱出了控制,但出于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他还是左右看了一圈,随即找了个方向迈出了一步——一直盯着他的脚步的女主持,这才赶忙说了一声:“游戏现在开始!” 林三酒却好像不着急找球,自顾自走到了电视画面前几米处,停下了脚, “我体验这种游戏的时候,你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成型了没有。”她抬头望着女主持人眯起了眼睛,“……告诉你的主人,他想拆我的礼包,我就要拆了他的骨头。” “我体验这种游戏的时候,你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成型了没有。”她抬头望着女主持人眯起了眼睛,“……告诉你的主人,他想拆我的礼包,我就要拆了他的骨头。”(未完待续。)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506 爱的新世界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晚10:00准时更新。】 【手机端、微信端、QQ端,在目录中重新下载最新章,IOS关闭后台,就可以看见了。】 【首先把阅读页面返回到上一章,然后退出页面回到我的书架,再次点击书本阅读下一章就可以刷出来了——来自书评区倘若】 【我看大家好像对前两章问题很多,其实我在书评区里都回应了,但是解答了一个帖子,又有好多帖子在问同一个问题;我想了想,要不你们加我微博吧,有什么问题在微博里我统一回答了。微博ID:须尾俱全,刚刚改成了笔名,你们可以找到我了】 染北港口的码头上,这几天一直有些不太平。 自打前两天有一帮人急匆匆地来到了染北港以后,他们就再没离开过;从早到晚,他们终日徘徊在港口,用阴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路过的乘客。 港口上停留过的每一艘飞船,不管是私人的飞行用特殊物品,还是盈利性的公用客船,几乎都被他们骚扰过;从口风听起来,这帮人似乎是打算前往西边的什么地方——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十多个人个个儿含糊其辞,竟然没有一个说得上来;就算有些船长愿意跟他们做一笔生意,也只能惋惜地拒绝了。 接下来,这十多个人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一连好几回,他们都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潜入了飞船内部;要不是有人在海水里发现了那几个昏死过去的船长,恐怕早就连命也保不住了。然而或许是因为那帮人里头没有一个会操作飞船的,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又会充满戾气地从船上下来,继续蹲在码头边上,盯得每一个过路的人都后背发凉。 “怎么办,女王现在已经不在我的定位范围里了。”一个细眯眼的男人,撩开了遮住眼睛的碎发,第十次问道。 AYU猛然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仅属于异生物的嘶叫,显然也是心烦意乱得一肚子火气——“银谷,你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事?!” 灵魂一族里,除了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灵魂之外,还有一些类似于携带者那样各自司职不同的。这一次返回赛博区,AYU几乎将已经有了人皮的司职灵魂都带了回来;皮囊上有一双细细长长眼睛的银谷,正是能够在近百公里的范围内感受到女王坐标的。 “要我说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一个脖子上戴着厚围巾的女人说道——如果林三酒在这儿的话,她大概会失声叫出萨杰二字来:“……为什么不再抓一个会开飞船的?” 好几只灵魂瞥了它一眼,压根就没出声。 绑架一个船长,要他照着开,这事儿它们昨天晚上就已经干过一回了。但幻觉无法让人心甘情愿地听话,再加上目的地又不清不楚,那个船长装作顺从的样子才飞了一会儿,就来了个金蝉脱壳——靠特殊物品帮忙,一群灵魂竟然没有一个发现不对的,直到飞船摇晃着冒出火光,直直坠落向海洋里时,它们才意识到船长早就不见了。 从海里**地爬上来的时候,两只灵魂的人皮都已经脱落了;在找到下一张合适的人皮以前,它们只能被用布从头到脚地罩起来,像两个阴魂似的跟在后头。 他们现在形容古怪,几乎没有进化者愿意走近这一群人的百米之内。 “听起来,你们似乎需要帮助一点我的帮助啊……朋友们。” 一个细细甜甜的嗓音忽然突兀地从空气中响了起来。站在前头的萨杰顿时一跳,举目四顾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说话的人——直到AYU一低头,这才骂了一句:“……它怎么又跟上来了!” 一只皮毛有些凌乱,猫毛长短不齐得像被什么啃过一样的小花猫,正闪着两只碧绿的大眼,静静地坐在地上。 经过清洗的蝴蝶结,又一次在它的脖颈间闪烁出红宝石一样的光芒;那只被侵蚀坏了一块的小背包早就补好了,原本破损的地方如今是一个优雅的皇冠图案——据帮忙的进化者说,是她认为王室风度与胡医生非常相配,所以才特地设计的;原本漂亮的雪白胡子如今却有点儿参差不齐,看来短时间之内是不会长好了。 正如预料的那样,这一群古古怪怪的人果然没有受到自己影响,甚至又有一个人大大地张开了嘴;小猫也不吃惊,只是飞快地一按背带,动作熟练地一低头——再抬起脑袋的时候,圆圆的猫脸已经被一只口罩给遮住了一半。 几乎是同一时间,灵魂的激素也触碰到了空气;只不过跟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猫医生没有昏过去,反而仍然在口罩后头眨巴着大眼睛。 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嘛。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AYU拦住了身后的同族,疑心重重地问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跟上我们的?” 猫医生微微一抖胡子,将头扬高了一点儿,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骄傲。 “我跟在你们后面这么久,早就听明白了……恐怕,我和你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猫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时,听起来略微有点模糊,但它一向十分矜持的口吻依旧清清楚楚:“我嘛,其实可以自己上船走掉的,但是我决定以德报怨,为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你是什么意思?”AYU谨慎地盯着它。 刚从西格拉广场里出来时,这只会说人话的猫就跟上它们了。由于幻象能力的作用仅仅局限于人类,论起体力双方又差不多,谁也打不过谁;不得已,灵魂一族只好释放了一点宝贵的激素,这才摆脱了这个跟梢。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不到两天,这只猫竟然又不知道怎么找上了门。 ……要不是看这一群人的能力还算奇特有用,胡苗苗真想把每一个人的脸都抓烂。 林三酒不受自己影响也就算了,但胡苗苗不能忍受一连十多个长得不怎么样的人都不受自己影响,还把它给迷昏了过去——好在“胡医生”的光芒即使在昏过去以后依旧有效,这才让过路的进化者将它救了起来。 一旦处于猫医生的身边,只要胡苗苗不主动攻击被它迷惑了的人,这种效果就可以说是没有止境的——所有见过它的人类,都自告奋勇地成了它的导航、钱包、缝纫机和雷达;在大家的热心帮忙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胡苗苗就顺利地找到了这一群人。 由于听说胡医生遇了一次险,现在它的小背包,比过去还鼓囊了一倍多。 “唉,你们这样不受欢迎的人,自然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胡苗苗充满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对AYU说道:“跟上来,看好了。” 一边转身走了几步,一边将口罩解了下来,猫医生将目标定在港口另一头的一个船长身上——她和两个船上的工作人员,正守在那一艘小型飞船跟前,盯着一群灵魂的目光里尽是戒备。 然而即使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AYU预想之中的冲突也压根就没发生。 当猫医生走近到一定范围的时候,女船长忽然忙迎上来了两步,随即在AYU见了鬼似的目光里,“咕咚”一声单膝跪在了小猫面前,语气非常尊重:“……医生您好!您跟着这个人一起,是遇见了麻烦吗?” “你好,你好。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暂时很安全……”小猫抬起雪白的爪子,粉红色的肉垫在空气摇了摇,很有领导人的气派:“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请教船长。” “您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和这一位,都打算去西边的海上,但又不知道确切的一个定位,只知道大概那里是一个副本。请问,我应该去哪儿找前往那个方向的飞船呢?” 除了多了一个“副本”,这样的话AYU一行人已经问过无数次了;或许问的方式更为粗野,不过它清楚,这帮船长是没有一个肯—— “请您赏光乘坐我的飞船吧!”女船长迫不及待地回答道:“……这个副本我有所耳闻,不过我也仅仅只知道一个大概位置,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让我带着您去那个海域上仔细找找?” 要是有一个知道准确位置的人就好了……即使在胡苗苗得陇望蜀的时候,也是非常风度翩翩的;它“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什么,有点儿为难——AYU可等不了了,忙冲小猫道:“让她飞!只要接近了,我们自然有人可以知道坐标。” “……噢,既然这样,那么接下来还要多麻烦船长了。”胡苗苗优雅地朝女船长一点头,对方脸上顿时浮起了一片激动的粉红。 头疼了两天的事,在不到十分钟里就被这只小猫解决了;当AYU通知其他灵魂上船的时候,每一个都有点儿不太相信似的。 “也许咱们穿错皮了,”银谷喃喃地对另一只灵魂说,“……当初如果穿了猫皮,说不定我们也能这样。” 猫医生的听力比人类高出不知多少,将它们的对话听清楚以后顿时一跳,尾巴炸成了粗粗的样子——满腹狐疑地盯了这群人一会儿,正当它考虑还要不要跟这些人继续同行的时候,AYU走了近来。 “……你这样帮助我们,是什么打算?” 对于灵魂一族来说,刻在基因里、最深刻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尽快繁殖出下一代;而灵魂女王是它们实现这个愿望的唯一可能性,因此找到女王、保护女王,是每一个灵魂的天职——这一次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被帮了一把,AYU在如释重负的同时,也自然满腹狐疑。 “我有几个朋友,在那个地方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你也看到了,我个子小,又不会打架……到时候大概需要你们帮忙。” 尽管灵魂的情感构成与人类不同,AYU依旧点了点头,在转身离去之前放下了一句话:“……如果不影响我们的话,帮你一把倒也可以。” 在它背后,小猫歪过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人皮底下的东西……解剖开是什么样的啊?(未完待续。) 507 蚂蚁之城 下一页< 【这是一个防盗章,正文在今晚11:30准时更新】 【据说昨天系统刷得慢,让你们久等了,谢谢你们的包容】 【开了微博以后,突然变得对粉丝数量患得患失了,你们说,发点啥好】 “呼哈、呼哈……” 狭窄的迷宫过道回荡着喘气声和呼吸声,似乎发声之人已经耗尽了体力,在一片幽静里听起来粗重清晰。连小怜第一个撑不住了,步子缓了下来,好像马上就要软倒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头问道:“那、那……女人,还在追吗?” 还不等身后两人张口,一道长影从拐角处猛地抽了出来,回应了她的问话。 口器直冲着老王的方向而来,吓得他一缩头,两边嵌满了尖齿的口器就在墙壁上刮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碎砖石扑簇簇地落了下来。 “他\妈的,都别跑了!”老王再抬起头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发狠地喊了一声后,一把拽住连小怜的胳膊:“我不信咱们三个人打不过她一个人!这个兔子不也被咱们联手打昏了吗?” 连小怜犹豫了两秒,随即眼角朝后方斜了过去。 “但那是因为兔子少了一个进阶能力,没有什么战力了。”钟俊凯带着几分惶急,对女友劝道:“要不你把兔子还给她,咱们去找小隔间,啊?” 连小怜顿时皱了皱眉,忍着烦躁一样冷着脸说:“找?你知道在哪吗?你现在带我去啊?我们当中,只有你的进阶能力一个都没少——你不帮忙,还尽说这种话!” “她现在也跟我们一样虚弱……小钟,你放心上吧。”见钟俊凯瞪着女友说不出话,老王冲他咧了咧嘴。“再说了,还有我和连小姐呢。” 望着不远处一步一步走来的林三酒,钟俊凯感觉到自己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他回过头时,却不知道是谁推的了,只遇上了自己女友一双血红的眼睛。 他咬了咬牙,终于矮下了腰,作出了一个冲刺的姿势,猛地朝林三酒扑了过去。 林三酒将他们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早就起了防备;此时见他冲过来的速度快得惊人,也不敢硬接,身子立刻朝旁边一让——但是没想到,钟俊凯却好像背后长眼睛了似的,一个急转弯,再度以凶猛的气势撞了过来。 【肇事逃逸】 富家子弟专有能力,给予**凡胎F1赛车一样的速度、高达几吨的自重,凡是被这样的冲撞撞上了的人,非死即重伤。但是作为加害者,反而能够安全无事地从现场脱身。 迷宫的过道实在太窄了,林三酒不过是避开了一次,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可以闪躲的空间——眼看着钟俊凯的身影如同野牛似的撞了过来,她急中生智,将手里的口器朝墙壁上方一砸,尖刺立刻深深扎进了墙壁里。随即林三酒脚下一蹬,借着势头将自己的身体甩向了半空—— 钟俊凯“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高耸入云、连绵一片的黑色墙壁甚至被他撞得晃了晃。 大概是他也没有想到已经陷入了困境里的林三酒竟然会突然从眼前消失吧,他扶着自己肩膀,不由愣了一秒。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秒工夫里,林三酒已经握着口器再次荡了下来,重重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起身——刚才鼓起来的勇气被一脚踹散,加上本来这一架打得就不情不愿,此时的钟俊凯捂着脸,挨打后生起的怒意,甚至还比不上他鼻子的疼来得更鲜明。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会,转头就要朝老王二人的方向走去——没想到才一抬眼,她倒是傻了。 过道的另一头,此刻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你这笨蛋!”她忍不住朝地上的钟俊凯迁怒道:“他们只是用你来做缓兵之计的!人家推你出来做挡箭牌送死,你就真的问都不问地来了!” “咦?”钟俊凯一张面皮更白了,半张脸都是鼻血,腾地站起了身:“小、小怜?我没事,你在哪儿啊?” 他急切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飘荡开来,被重重高墙消弭了下去,化成了含糊细微的一线;当传进连小怜的耳朵里时,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点点杂音了。 在她身边**得像牛似的老王,看了连小怜一眼:“就这么扔下了?” 个子娇小的女孩没答话,齐刘海在风里被吹开了,露出了她毫不动容的一张脸。 “这么一跑,他……也要饿死了,哈哈……”老王想伸手抹掉脸上的汗,但手臂却软绵绵的抬不起来。“费那么、那么大劲,才找着个天真少爷……” “你这人废话怎么这么多?”连小怜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又暗暗有点心惊。“什么乱七八糟的?”正说着话,面前的道路尽了,现出了两条分岔路来。连小怜刹住了步子,想了想,喘着气走进了右边的通道里。 老王紧追而上,嘴里没停:“我以前见过钟俊凯的爹——” 右边的路没走上半分钟,就到了头,原来是一条死路。这对于自己的身体来说,相当于又是半天没吃饭,胃里正不住地往外泛酸水……连小怜饿得只觉得自己的胃好像马上就要把其他内脏给吃了似的,听了这话,一双血红的眼睛幽幽地扫了过去:“那又如何?” 一边说着,二人一边掉头朝另一条岔路走去。 “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他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好几年,后来还是老钟吃不住,主动把儿子找回来了……”老王嘿嘿地笑了一声,“世界都毁灭了,你怎么还跟在他身边?” 连小怜望着不远处又一堵高高的墙壁,心里一瞬间焦躁得让她想扯着头发尖叫起来——但是好在又走了两步以后,她就发现原来在那堵墙壁前的右侧还有一条小路。连小怜松了口气,随口骂着应了一声:“你说谁来路不明呢?我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的物品,跟你有什么关系?世界都毁灭了,你怎么还这么多废话!” 面前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塑料纸,正在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响。 两个人带着几分疑虑地走上前,揭下了塑料纸。老王翻过来看了看,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这是什么画啊……” 空气里突然静了下来,没有回应。随即一声响亮的、咽口水的“咕咚”声,打破了寂静——老王感觉到身边连小怜忽然朝前走了几步,他刚刚回头一看,顿时也傻了。 过道中,在前方不远的地上,放着一盒饭菜。 被空中蒸腾的热气一烘,那个装得满满的饭盒所散发出来的香气,简直能把人的胃肠都勾出来——已经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新鲜热乎菜了?碧绿的香葱混在鲜黄嫩亮的大块鸡蛋里,看起来好像一口都咬不到底;炖猪手丰厚的肉皮颤颤巍巍,上面泛着一层红红的油亮,显得旁边的炒芥兰更加地青翠欲滴。 两人呆呆地走了两步,随即谁也没说半句废话,猛地冲了上去。 “不、不对吧……点先生不是说这里有张桌子吗……”老王强忍着自己口中汹涌而出的唾液,舌头泡在口水里,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这看着也不是四人份——” “那你说,这些吃的是哪来的?”连小怜眼皮也没抬,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似的,伸手就抓起了一大块又油又蓬的嫩鸡蛋,一下子就塞进了嘴里。“这里不是一共有四样东西吗!” 她连嚼都是匆匆忙忙的、敷衍了事的,急着想要这热腾腾的鸡蛋去抚慰自己饥渴交迫的胃肠。 老王一看她动了,自己也急急忙忙地抓起了一块猪手,又捞起一小块蒸米饭,大张了嘴,就一块儿往食管里送。“唔,好、好吃……” 味道真是太鲜美了——不是因为自己饿狠了,而是这食物本身,就是无上的美味——醇厚浓香的滋味伴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肥皮,在口中顺滑得仿佛立刻就要融化了似的,在唇齿之间化为了鲜美的一团。饿了这么多天,猛地一下吃肉对身体不好——老王一边想着,一边强迫着自己多嚼了几口,这才迫不及待地把猪手肉给吞了下去。 就在他伸手去拿鸡蛋的时候,只见连小怜正塞得满满的、正在咀嚼的腮帮子一下子不动了,只定定地看着他。 老王趁机将盒子里的鸡蛋都抓进了手上,疑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就往嘴里塞。 “扑通”一声,连小怜圆睁着眼睛,身子直直地砸到了地上。白沫混着她没来得及嚼碎的芥兰,一起从嘴角喷了出来。 还不等老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视界也一下子全黑了。 ……二人死去之后过了两分钟,一个身影才从拐角处踉跄地走了过来。 “【不能吃的午餐】……?怎、怎么它会在这里?”林三酒青白着一张脸,诧异地瞪着面前的场景。散落一地的米饭和菜肴上, (未完待续。) 508 脱离虎口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晚10:10准时更新。】 【我昨天跟朋友说,我马上要成微博网红了!她说嗯。我说也许能让我勾搭上彭于晏!她看了看我,说,以你的条件,给你发一个郭德纲,不用找了。】 【你们说这个我发微博吗?头一回玩儿,我现在看见什么都想发微博。但我怕你们艾特男主角们。】 【大家重新下载最新章,记得清除缓存】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未完待续。) 509 女性异教徒 < ……林三酒知道自己错了。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只是被几个巨人毁掉的——直到她被母神捏在了手指间。 又尖、又长,望不到尽头的白脸上,颧骨上两块肌肉高高地隆起来,挤得母神眼睛都成了细细的弧形。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裹着浓浓的腥味,在空中卷起一股湿热的风。 有一瞬间,林三酒还以为自己会被万钧之力碾成一颗碎葡萄;然而这只巨大的、近千米高的母神,却似乎对他们满怀着慈爱,极轻极轻地将他们从半空中“拾”了起来。 随后她弯下腰,像是刮鼻屎一样,用食指的指甲把二人刮了下去,让他们直直掉入蚂蚁之城——在这个过程中,林三酒浑身僵直得像一截死木,只剩下眼珠还能转。她和礼包两个人像是瘫痪了,被完全剥夺了行动能力。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神力”? 地上的石板迅速接近了视野,终于迎面拍了上来;林三酒猛地眼前一黑,全身骨头被砸得摇摇晃晃,好像马上要碎了似的。 不等一声呻|吟出口,脚步声就已经从四周包围了上来。烟尘渐渐地落了下去,露出了一张张沉重迟滞、麻木疲惫的脸——人脸一张接一张地凑近了,好像没有穷尽,很快就填满了视野,像一片片肉蘑菇一样,挤挤挨挨,面无表情。 乍一眼看上去,他们几乎长得都一个样子,连年纪五官都很难分清。 常年被风沙侵染,每一张脸的皮肤都成了土黄色,松弛疲倦地从骨头上垂下来,好像每个人都老得快死了。当四五个稍微壮实一点儿的男人分开人群,走上来抬起了林三酒和礼包时,她这才意识到,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可能不过也才三四十岁。 随着视野被抬高了,林三酒眼睛一转,发现刚才母神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消失得与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只有直耸入云的岩山,突兀地立在大地上,顶端几乎挨着了浓浓白雾。 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根缩回白雾中的手指。 “诶,”从一双手上方忽然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嗓音:“原来这个是女人啊?” 另一个抬人的男人也应声了,声音同样又干又沙:“真、真的啊!回去,通知殿司!” 围成一圈的人群里,立即有人使劲清着嗓子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咚咚地跑远了——这儿的每个人,声音都沙哑得让人听了难受,好像他们每一天都撕扯着喉咙,吼破了嗓子。 ……她是女人又怎么了? 林三酒心下发沉,眼珠子都转得疼了,也只能看见天空中的一片白雾,以及抬着她那人的下巴和鼻孔;她的视野随着步伐,起起落落了好半天,终于停了下来。 母神也不知道对他们动了什么手脚,过去了近三十分钟,二人还是一动也不能动;从体感来判断,他们好像是在一路下坡。就这样僵直着不知被抬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二人又被放在了地上。 “把他们扶起来,”一个之前从没听过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不远处吩咐了一声。这人嗓子不哑,却像是用两根骨头互相摩擦着出声似的:“……哪一个是女人?” 说话间,有人将林三酒二人的上半身扶了起来,靠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这一下,他们总算是能够看清楚了——只是林三酒目光还没来得及转上一圈,就见身边一个男人一边将礼包往前推了推,一边应道:“这个是女人。” “嗯,”刚才的声音摩擦着问,“那这一个呢?” 随着问话声,林三酒抬起了眼睛。 ……站在她面前十几步远的,是一个浑身发青、根毛全无的堕落种。这只堕落种披着一件袍子,好像被挖空了身体,两只眼球坐在枯萎的眼窝中;原本是嘴唇的地方,已经干得皱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深幽幽的口洞。 这只被称为“殿司”的堕落种身后,站着更庞大的一群群人,虽然也有几个堕落种,但更多的还是活人;他们也同之前的人一样皮肤褐黄,形容憔悴,没有一个人的布料和堕落种身上的袍子一样完整——在他们身后,一圈又一圈的环道盘绕着升了上去,如同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罗马斗兽场观众席,只不过每一环都缀满了孔洞,被当成了民居。看起来,他们此时应该正呆在蚂蚁之城的底部。 “我看这个应该也是女人,”堕落种走近了几步,眼球向下一翻,扯动了额头上的皮。也不知为什么,这句话顿时激起了一片嗡嗡的杂音。 它打量了林三酒两眼,忽然伸开了两只长长的、枯枝一样的手臂:“……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女性异教徒了,我认为她们的洗礼应该暂时延后。” “殿司,”一个抬着他们一路走来的男人,立刻轻声问道,“留着异教徒而不让她们受洗,会不会太危险了?毕竟她们身上的神光很快就会……” 神光,是指这种让人不能动的效果么? 堕落种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让它的面皮朝两边扯开了,露出了干裂的细长缝隙。 “这一定是母神给我们降下的考验,”那双眼球转了一下,“在神光消失之前,我自然会做出决定。” 这句话一说,所有灰头土脸、瘦骨嶙峋的人们,都同一时间低下了头,嘴里喃喃地、含糊地念诵了一段什么话。 至少那个受洗,是暂时不会发生了…… 林三酒一颗心刚微微地落了下来,随着这只堕落种往旁边挪开了几步,又猛地一提。 ……它一走开,后方的人群就清楚地落入了她的视野里——这儿也有女人,而且为数不少;在她们干枯蓬乱的头发底下,一双双眼睛像是钢笔甩出来的墨团,毫无半丝神采。 最惊人的,是几乎每一个女人——不管她们年纪看上去有多大,身边是不是还牵着小孩,她们的肚子都高高地鼓涨着,朝前伸着,拉得整个人好像都要变形了;庞大的球体和她们细伶伶的身躯一比,好像随时都能把她们坠得摔倒在地。 林三酒只看了一眼,刚瞥见一个白发苍苍、一脸皱纹的干瘦孕妇,胃里顿时忍不住一阵紧缩,垂下了眼。 她很想转头瞧瞧季山青,但偏偏身子仍然一动也不能动。她两只拳头僵硬地垂在腿边,目前拳头里还是空的——她必须得仔细想好,叫出什么物品来,才能够在丝毫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带上礼包一起脱身。 堕落种点点头,眼球都仿佛随时能滚落下来;它转过身,一挥手:“送去神庙。” 从林三酒的身后,顿时又探出来了两双手,将她抬了起来。随着堕落种话音一落,人群顿时如羊一样散开了;露出了他们身后一条深深通向地下的楼梯。 楼梯口一边站立着一具母神的雕像,每一具都有一人高,活脱脱是将母神缩小了比例后,依原样雕刻出来的;雕像的眼珠朝下,当林三酒被抬着走下楼梯的时候,身上就像是黏上了母神微笑的目光,叫她起了几层鸡皮疙瘩。 当她和礼包都被重重地扔在了神庙的地上时,从前方昏暗的空间里,忽然传出了一声低低的含糊声音——林三酒忍着鼻子的酸痛,使劲抬起眼睛,影影绰绰地分辨出了远处另一个伏在地板上的人形。 血腥气犹如实质一样,漫进了她的鼻腔里。随着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一只只独属于堕落种的脚,从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你们马上就可以见到他受洗了哦,”一只堕落种的声音从身后黏黏糊糊地响了起来,“那可是我们自己抓到的进化者。” (啊啊啊这一章写得好痛苦!谢谢yumile的和氏璧和camille咩的又一个蛋糕,大额打赏拿起来特别爽诶,尤其是我破罐子破摔还不起更的情况下……谢谢桥汉、松鼠蛋、augustmilk、水怪之猪、郁川鳕、欲语于雨、周九伟等大家的打赏,猪头33、镜子天平、atlantic1988、鸭梨、紫邪姬等大家的月票!)(未完待续。) 510 遇见了好心人 < 【这是一个防盗章,正文晚上9:30准时放正文,最近系统慢,大家多担待】 【写的过程非常恶心,我回头删改了两次,减轻了不少恶心程度,口味重的小伙伴,只好自己脑补】 【难得早更一次,我要去浪了,巴扎黑】 寂静如死的公路上,没有了鸟叫、没有了车声,只有偶尔一阵风,吹得没关严的车门来回直晃。越发浓烈的阳光,仿佛要烫死每一个胆敢活着的生物似的,洒下了**得致命的温度。 从不远处昏暗幽深的隧道里,隐约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一行人逐渐地走近了。 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年轻男人当先走出了隧道口,红唇弯弯的,笑容很愉悦。他身裁轻盈,四肢修长,腰几乎可以称得上为纤细,虽然不够男性化,看起来却很灵巧——可是走起路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劲儿。 林三酒几人跟在他身后,像囚犯一样,正被十来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贝雷帽男人押着,走在中间。 虽然双手没有被绑起来,但是见识过了贝雷帽手里的武器以后,谁也没起要跟十多个人硬抗的心思,大家都走得很老实。 “你们为什么要去海关仓库。” 前面的贝雷帽没有回头,只是突然问了一句。 林三酒咬了咬下唇:“因为海关仓库里,可能存储着很多进口的食品……城市里没有能吃的东西,我们已经两天没有进过食水了。” 贝雷帽似乎“唔”了一声,随即就不说话了。 “……我们本来身体就很虚弱了,能不能休息一天,到晚上再出发?如果在太阳光下一直行走的话,很危险。”林三酒猜不准他们的用意和来头,只能鼓起勇气小心地问了一句。 “没关系我们不怕。”贝雷帽的回答差点噎着她。 是啊,你们不怕,我们怕啊!林三酒和身边的胡常在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目光。后者随即靠近两步,低声地问道:“小酒,你觉不觉得……他们走路有点奇怪?” 岂止是奇怪! 林三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是这样走路的——脚尖踮着,后脚跟抬在半空,走路时同手同脚——这些都不说了,最古怪的地方是他们走路时关节都不打弯,直直地迈腿、收腿,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真让人奇怪他们怎么还没摔倒?可从刚才射杀朱美的行动来看,他们并的关节不是不能弯曲…… 想到朱美,林三酒的心立刻像蒙上了一层灰似的,黯然了。 在灼热的日光下,贝雷帽们不但没有摔倒,反而走得还很快——一直匀速地向前走了三个小时以后,林三酒一行人就受不了了。本来就是两天没吃饭,还被这些怪人押着,在阳光底下走了这么远,几人还真有些撑不住了。兔子是第一个闹脾气的,它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喊了一声:“累死我了!老子走不动了,不走了,随便你们打死我好了,快点动手!” 话虽然说得视死如归,但是瞧它四爪抓地,背毛直竖,显然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 走在最后方的贝雷帽们似乎没想到它突然不走了,一时措手不及,差点被绊倒几个——正当林三酒盯着他们,冷汗都快下来了的时候,没想到其中一个贝雷帽却放下了枪管,伸手抓住了棕毛兔,将它托在了手里,随即又迈开了步子。 阳光下,兔子身上的一个个粉色小胡萝卜看起来清晰极了,正是来自于【乌苏毒】的花纹。三人一兔互相看看,彼此都有点傻。 糟了——这是林三酒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这个抱着兔子的人一死,想必会被认为是他们做出的反抗,到时候真打起来,己方这几个又累又虚的人,能占了多少好去? 【乌苏毒】发作得很快,在皮肤接触后的第6秒,被感染的人就会流血而死…… “咦?”然而胡常在走了两步后,忽然低低地讶异了一声。“怎么……怎么那人没事?” 已经过了几十秒了,可那个抱着兔子的人似乎没有半点异样,依然健步如飞。 棕毛兔自己也很纳闷,它抬头看了看同伴,有点郁闷地拉下一只耳朵,用爪子压着耳朵上的金属环问道:“咱们不会是被点先生给耍了吧?” 【哥特装之黑金耳环】 介绍:身为哥特装四件套之一,具有“传音入密”的功能。用手按住该耳环时,能够将声音传至心中所想的目标的耳朵里,而不被外人听见,称得上是说情话、讲坏话、考试作弊……等场合利器。不过条件是目标本人必须曾经摸过这只耳环,且距离不能超过500米。 【哥特套装】是从游戏里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一件——当初从副本一出来,几人就轮流把这只耳环摸了一遍,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不过兔子这话一说,其余几人倒有点吃不准了,因为在副本结束后的这一个月里,日子平静得没有遇上任何敌人,他们都没有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乌苏毒】,因此谁也说不好究竟怎么回事。 “不会吧?虽然点先生确实很爱戏弄人……”林三酒心里也有点没底,她没有耳环这么方便的道具,因此只好压低声音回应道:“难道是因为你的毛把皮肤遮住了,所以不算是直接的皮肤接触?” “有可能。”海天青也简短地参与了讨论,“露出皮肤来的话,那人说不定早中毒了。” “那老子总不能突然开始剃毛啊!”兔子非常不满:“何况我的毛还这么漂亮!剃秃一块多难看!” 林三酒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贝雷帽,他背影挺得笔直,似乎对身后的对话一无所知。她咬了咬牙,下了狠心,紧赶了两步上前叫了一声:“哎——” 一边说,一边好像不经意似的,伸手去碰他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 虽然是短短的一瞬间,林三酒全身的汗毛也已都站起来了,生怕贝雷帽一个不高兴,回头就是一枪……就在她肌肉紧绷,做好了应急准备的时候,手指却毫无阻滞地碰到了他的皮肤。 凉凉的,有点硬,非常光滑。 “不要随便碰我你有什么事。”贝雷帽仍然没有回头。 看来除了堕落种,这些贝雷帽倒也不会随便杀人——林三酒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六秒钟一眨眼就过去了,贝雷帽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不说话。” 平淡得如同电子声一样的语调,也听不出来他是不是不耐烦了——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乌苏毒】根本没有发作。随即,兔子的声音传进了耳里:“看吧,根本不是老子毛的事!” 大概是不见回应,贝雷帽慢慢转过头,眼珠仍然在眼眶正中央,呆滞着:“你说话。” 要是再不说话,可能会有麻烦——林三酒忙找了个话头:“……那个,你们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 “到时你就知道了。”又是同样的回答。 她不甘心地说:“可是我们体力真的已经透支了,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但看样子也是需要我们活着才行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撑不住了,就让我们休息到晚上再继续出发吧?” 虽然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但没想到贝雷帽沉吟了几秒,忽然停了脚,平平地应道:“好吧你们可以原地休息到晚上但是不要想逃跑。” 几人一听,不由都松了口气。 身后的贝雷帽们听见这话,也都纷纷停了下来,站成一个包围圈,将几人围拢在中央。虽然【乌苏毒】没有在贝雷帽身上发作,但现在谁也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被点先生耍了,仍然像以往一样,各自找了一辆车坐了进去。 贝雷帽们看起来没有一丝要进车休息的意思,仍然笔挺地站着,纹丝不动。让人奇怪的是,即使是在站立的时候,他们的脚尖仍然是踮着的——不累吗? 林三酒的目光从他们的脚上一划而过,只是诧异了一下,没往心里去。两天水米没打牙不说,今天又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消耗了大量体力……她已经很疲惫了。不管这些怪人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到了海关仓库时,想必就要露出他们的意图来了。她必须储存体力,迎接不测。 等了一会儿不见异动,林三酒手心里就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白色的布偶娃娃。布偶娃娃很简陋,用皮绳和白布扎出了一个头,画上了五官,身子却还是一块布。林三酒将布偶往车顶上一拍,布偶立刻自动挂住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脸却始终朝着车外。 【防卫版晴天娃娃】 介绍:只能在有“顶”的地方使用。挂在屋顶或天花板上后,该晴天娃娃会自动执行守卫功能,辨认潜在的危险来源,在方圆30米内出现敌情时第一时间发出警报。真人发声、节省电源、感应灵敏,一节7号电池可以持续500小时,为海马宝宝儿童玩具公司最新出品。 这是在游戏中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二件,虽然是个玩具,但却意外地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盯着日光下一动不动的贝雷帽们——现在林三酒已经根本分不清楚是哪一个杀了朱美的了——她焦虑的神经终于被无边的黑暗所征服,慢慢闭上了眼睛。强盛的日光透过眼皮,投下了橘红色的光影,她就在这光影里、抱着满腹的心事,缓缓地睡着了。 第九十三章死去的地球和冰雪奇缘 太壮观了…… 林三酒脚下不自觉地放缓了,怔怔地看着远方。 不,不对——这一副景象,用壮观来形容不太合适,怎么说呢?更应该是一种让人觉得渺小的震撼感—— 如果有人从空中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盐平港、包括它附近广大的一片区域,都呈现出了一种半垮的姿态。电线杆七零八落地倒着,有的甚至还落到了房顶上;楼房倾斜着,垮塌了一片……这些倒还罢了,最叫人震惊的,还是街道上遍布的、翻倒着的、大大小小的船的残骸,与扑鼻的腥臭味一起,充斥在人的感官中。 一艘还算完整的大型渔船保持着前冲的势子,一头扎进了一幢民居楼里,压塌了一片商店;半块像是观光船的船头,砸在汽车上,一块儿被掀翻了。林三酒抑制不住心里的惊异,跟在同伴的身后,从一艘巨大的钢铁巨轮的船头下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连街道原本的样子,都已经很难看出来了。 胡常在激动之下,伸手去推眼镜,却推了一个空,这才想起来在体能强化过后,他就把眼镜给扔了:“高温造成冰川融化,海水水位上涨,所以把这一片都冲了吧?你们看这艘轮船,起码是万吨左右这个级别的,看样子应该是从远洋一路被冲进内陆的……” “能够把上万吨的轮船掀到陆地上,这得是多大的水势?”海天青不可思议地反问了一句。“这么大的海浪,怎么没冲进城市里去?” “当时的水势,只怕用海浪来描述都不够,应该说是海啸……”胡常在几乎忘了身后还有拿着枪的贝雷帽了,慢下脚步仔细(未完待续。) 511 模仿秀 < 【这是防盗章,正文今晚11:30准时更新。】 【大家在目录里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不抽风,就能看了】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未完待续。) 512 重新站起来以后 < 这是一个防盗章,正文今晚11:30分准时更新。 最近起点的系统慢,更新经常老半天也刷不出来,其实我都是已经提前放了的实在重新下载也不行的话,你们就等明天刷给大家造成不便了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未完待续。 ... 513 没有你的戏份 < 【这是防盗章,今晚10:30更新正文。】 【最近系统好像很慢,大家刷不出来的可以等明天】 【讲真,这一章写得我快痛苦死了,我从下午一直写到了晚上】 【伤元气】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穿过海天青几人的身边——可是他们此刻却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似的,忽然停住了脚,哼的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他转过了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仿佛变魔术似的,下一秒,她的胸口就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透过空洞,林三酒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的汽车。 朱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好像喃喃地要说些什么,随即“砰”的一声,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圆睁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轰出去的那块血肉才啪地一下,飞溅着打在了隧道的墙壁上,顿时染红了一片墙。 贝雷帽男人缓缓放下了手臂,手里一根像枪管似的东西仍然在冒着烟。 他的嘴角仍然翘着,语气与刚才一样,平淡而没有波动:“变成堕落种以后苏醒过来的只是这个人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所以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既然她是堕落种我就帮你们杀了不用谢。” 说话的时候,贝雷帽男人稍稍抬起了下巴,这才令几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他皮肤光洁,似乎是个混血儿,高鼻深目、长相俊秀,从帽檐处还露出了几根卷发。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叫人心里有些异样感:明明也算是黑白分明,却没有半点光泽,眼珠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眶的正中央……当林三酒望着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活人还是死尸。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他皮肤光洁,似乎是个混血儿,高鼻深目、长相俊秀,从帽檐处还露出了几根卷发。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叫人心里有些异样感:明明也算是黑白分明,却没有半点光泽,眼珠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眶的正中央……当林三酒望着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活人还是死尸。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未完待续。) 514 装备一新 下一页< 【这是一个防盗章,正文今晚11:45准时更新。大家可以在目录里下载最新章】 【我知道,我知道,又到死线了……可我真的很忙啊!】 寂静如死的公路上,没有了鸟叫、没有了车声,只有偶尔一阵风,吹得没关严的车门来回直晃。越发浓烈的阳光,仿佛要烫死每一个胆敢活着的生物似的,洒下了热辣得致命的温度。 从不远处昏暗幽深的隧道里,隐约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一行人逐渐地走近了。 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年轻男人当先走出了隧道口,红唇弯弯的,笑容很愉悦。他身裁轻盈,四肢修长,腰几乎可以称得上为纤细,虽然不够男性化,看起来却很灵巧——可是走起路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劲儿。 林三酒几人跟在他身后,像囚犯一样,正被十来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贝雷帽男人押着,走在中间。 虽然双手没有被绑起来,但是见识过了贝雷帽手里的武器以后,谁也没起要跟十多个人硬抗的心思,大家都走得很老实。 “你们为什么要去海关仓库。” 前面的贝雷帽没有回头,只是突然问了一句。 林三酒咬了咬下唇:“因为海关仓库里,可能存储着很多进口的食品……城市里没有能吃的东西,我们已经两天没有进过食水了。” 贝雷帽似乎“唔”了一声,随即就不说话了。 “……我们本来身体就很虚弱了,能不能休息一天,到晚上再出发?如果在太阳光下一直行走的话,很危险。”林三酒猜不准他们的用意和来头,只能鼓起勇气小心地问了一句。 “没关系我们不怕。”贝雷帽的回答差点噎着她。 是啊,你们不怕,我们怕啊!林三酒和身边的胡常在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目光。后者随即靠近两步,低声地问道:“小酒,你觉不觉得……他们走路有点奇怪?” 岂止是奇怪! 林三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是这样走路的——脚尖踮着,后脚跟抬在半空,走路时同手同脚——这些都不说了,最古怪的地方是他们走路时关节都不打弯,直直地迈腿、收腿,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真让人奇怪他们怎么还没摔倒?可从刚才射杀朱美的行动来看,他们并的关节不是不能弯曲…… 想到朱美,林三酒的心立刻像蒙上了一层灰似的,黯然了。 在灼热的日光下,贝雷帽们不但没有摔倒,反而走得还很快——一直匀速地向前走了三个小时以后,林三酒一行人就受不了了。本来就是两天没吃饭,还被这些怪人押着,在阳光底下走了这么远,几人还真有些撑不住了。兔子是第一个闹脾气的,它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喊了一声:“累死我了!老子走不动了,不走了,随便你们打死我好了,快点动手!” 话虽然说得视死如归,但是瞧它四爪抓地,背毛直竖,显然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 走在最后方的贝雷帽们似乎没想到它突然不走了,一时措手不及,差点被绊倒几个——正当林三酒盯着他们,冷汗都快下来了的时候,没想到其中一个贝雷帽却放下了枪管,伸手抓住了棕毛兔,将它托在了手里,随即又迈开了步子。 阳光下,兔子身上的一个个粉色小胡萝卜看起来清晰极了,正是来自于【乌苏毒】的花纹。三人一兔互相看看,彼此都有点傻。 糟了——这是林三酒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这个抱着兔子的人一死,想必会被认为是他们做出的反抗,到时候真打起来,己方这几个又累又虚的人,能占了多少好去? 【乌苏毒】发作得很快,在皮肤接触后的第6秒,被感染的人就会流血而死…… “咦?”然而胡常在走了两步后,忽然低低地讶异了一声。“怎么……怎么那人没事?” 已经过了几十秒了,可那个抱着兔子的人似乎没有半点异样,依然健步如飞。 棕毛兔自己也很纳闷,它抬头看了看同伴,有点郁闷地拉下一只耳朵,用爪子压着耳朵上的金属环问道:“咱们不会是被点先生给耍了吧?” 【哥特装之黑金耳环】 介绍:身为哥特装四件套之一,具有“传音入密”的功能。用手按住该耳环时,能够将声音传至心中所想的目标的耳朵里,而不被外人听见,称得上是说情话、讲坏话、考试作弊……等场合利器。不过条件是目标本人必须曾经摸过这只耳环,且距离不能超过500米。 【哥特套装】是从游戏里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一件——当初从副本一出来,几人就轮流把这只耳环摸了一遍,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不过兔子这话一说,其余几人倒有点吃不准了,因为在副本结束后的这一个月里,日子平静得没有遇上任何敌人,他们都没有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乌苏毒】,因此谁也说不好究竟怎么回事。 “不会吧?虽然点先生确实很爱戏弄人……”林三酒心里也有点没底,她没有耳环这么方便的道具,因此只好压低声音回应道:“难道是因为你的毛把皮肤遮住了,所以不算是直接的皮肤接触?” “有可能。”海天青也简短地参与了讨论,“露出皮肤来的话,那人说不定早中毒了。” “那老子总不能突然开始剃毛啊!”兔子非常不满:“何况我的毛还这么漂亮!剃秃一块多难看!” 林三酒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贝雷帽,他背影挺得笔直,似乎对身后的对话一无所知。她咬了咬牙,下了狠心,紧赶了两步上前叫了一声:“哎——” 一边说,一边好像不经意似的,伸手去碰他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 虽然是短短的一瞬间,林三酒全身的汗毛也已都站起来了,生怕贝雷帽一个不高兴,回头就是一枪……就在她肌肉紧绷,做好了应急准备的时候,手指却毫无阻滞地碰到了他的皮肤。 凉凉的,有点硬,非常光滑。 “不要随便碰我你有什么事。”贝雷帽仍然没有回头。 (未完待续。) 515 亡命出逃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下午3:00准时更新。】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Q&A。】 【Q: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A: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更新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Q:怎么看正文?A: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更新了。】 【另外,防盗章只是更新时间的预告√↘万√↘书√↘吧,w∞ww.wa≠ns⊕huba.c︾om,一般来说放防盗的时候,正文还没写完……】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穿过海天青几人的身边——可是他们此刻却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似的,忽然停住了脚,哼的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他转过了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未完待续。) 516 人各有命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下午4:00准时更新。】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q&a。】 【q: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a: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更新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q:怎么看正文?a: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更新了。】 【出差三天,开会吵架就吵了20几■wan■shu■ba,ww≡w.wa∧nshu▼ba.c√om个小时,刚刚回来,真是累死我了。求求你们加我微博吧,这样一旦有关于更新的公告,我就只发个微博就好了……】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穿过海天青几人的身边——可是他们此刻却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似的,忽然停住了脚,哼的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他转过了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仿佛变魔术似的,下一秒,她的胸口就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透过空洞,林三酒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的汽车。 朱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好像喃喃地要说些什么,随即“砰”的一声,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圆睁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轰出去的那块血肉才啪地一下,飞溅着打在了隧道的墙壁上,顿时染红了一片墙。 贝雷帽男人缓缓放下了手臂,手里一根像枪管似的东西仍然在冒着烟。 他的嘴角仍然翘着,语气与刚才一样,平淡而没有波动:“变成堕落种以后苏醒过来的只是这个人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所以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既然她是堕落种我就帮你们杀了不用谢。” 说话的时候,贝雷帽男人稍稍抬起了下巴,这才令几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他皮肤光洁,似乎是个混血儿,高鼻深目、长相俊秀,从帽檐处还露出了几根卷发。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叫人心里有些异样感:明明也算是黑白分明,却没有半点光泽,眼珠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眶的正中央……当林三酒望着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活人还是死尸。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林三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口器。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一向沉稳的海天青,声音都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你回头看看。” 林三酒有些迷茫地转过了头。 在胡常在和兔子的身后,站着十来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贝雷帽,每人手里的枪管都抬高了,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你们不是要去海关仓库吗一起走吧。” 在她身后,那个杀掉了朱美的男人用平平的声调说道。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林三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口器。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一向沉稳的海天青,声音都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你回头看看。” 林三酒有些迷茫地转过了头。 (未完待续。) 517 花朵胎记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下午4:30准时更新。】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Q&A】 【Q: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A: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更新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Q:怎么看正文?A: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更新了。】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wan♀shu♀ba,ww@w.wa≡nshu≌ba.co■m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穿过海天青几人的身边——可是他们此刻却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似的,忽然停住了脚,哼的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他转过了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仿佛变魔术似的,下一秒,她的胸口就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透过空洞,林三酒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的汽车。 朱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好像喃喃地要说些什么,随即“砰”的一声,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圆睁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轰出去的那块血肉才啪地一下,飞溅着打在了隧道的墙壁上,顿时染红了一片墙。 贝雷帽男人缓缓放下了手臂,手里一根像枪管似的东西仍然在冒着烟。 他的嘴角仍然翘着,语气与刚才一样,平淡而没有波动:“变成堕落种以后苏醒过来的只是这个人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所以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既然她是堕落种我就帮你们杀了不用谢。” 说话的时候,贝雷帽男人稍稍抬起了下巴,这才令几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他皮肤光洁,似乎是个混血儿,高鼻深目、长相俊秀,从帽檐处还露出了几根卷发。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叫人心里有些异样感:明明也算是黑白分明,却没有半点光泽,眼珠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眶的正中央……当林三酒望着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活人还是死尸。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林三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口器。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一向沉稳的海天青,声音都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你回头看看。” 林三酒有些迷茫地转过了头。 在胡常在和兔子的身后,站着十来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贝雷帽,每人手里的枪管都抬高了,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你们不是要去海关仓库吗一起走吧。” 在她身后,那个杀掉了朱美的男人用平平的声调说道。 林三酒有些迷茫地转过了头。 在胡常在和兔子的身后,站着十来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贝雷帽,每人手里的枪管都抬高了,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你们不是要去海关仓库吗一起走吧。” 在她身后,那个杀掉了朱美的男人用平平的声调说道(未完待续。) 518 人口超标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7:30准时更新。】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q&a】 【q: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a: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更新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q:怎么看正文?a: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更新了。】 【感觉我好像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很多人的样子……唔,在想要不要把以前的作者有话说都删掉】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穿过海天青几人的身边——可是他们此刻却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似的,忽然停住了脚,哼的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他转过了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未完待续。) 519 冰原逃亡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6:4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q&a】 【q: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a: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q:怎么看正文?a: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做防盗章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的包容,还一直鼓励我……接到了定制文的工作,压力很大,正出于自我怀疑的阶段……】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穿过海天青几人的身边——可是他们此刻却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似的,忽然停住了脚,哼的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他转过了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仿佛变魔术似的,下一秒,她的胸口就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透过空洞,林三酒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的汽车。 朱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好像喃喃地要说些什么,随即“砰”的一声,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圆睁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轰出去的那块血肉才啪地一下,飞溅着打在了隧道的墙壁上,顿时染红了一片墙。 贝雷帽男人缓缓放下了手臂,手里一根像枪管似的东西仍然在冒着烟。 他的嘴角仍然翘着,语气与刚才一样,平淡而没有波动:“变成堕落种以后苏醒过来的只是这个人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所以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既然她是堕落种我就帮你们杀了不用谢。” 说话的时候,贝雷帽男人稍稍抬起了下巴,这才令几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他皮肤光洁,似乎是个混血儿,高鼻深目、长相俊秀,从帽檐处还露出了几根卷发。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叫人心里有些异样感:明明也算是黑白分明,却没有半点光泽,眼珠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眶的正中央……当林三酒望着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活人还是死尸。 “你……你杀了朱美……”她一边像条鱼似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管朱美还是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她仍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可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却又一次惨死了……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随之响起的是海天青低沉的声音:“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林三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口器。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一向沉稳的海天青,声音都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你回头看看。” 林三酒有些迷茫地转过了头。 在胡常在和兔子的身后,站着十来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贝雷帽,每人手里的枪管都抬高了,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你们不是要去海关仓库吗一起走吧。” 在她身后,那个杀掉了朱美的男人用平平的声调说道。(未完待续。) 520 坐下来,吃!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8:0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q&a】 【q: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a: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q:怎么看正文?a: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昨天书评区不太平——最近也是老往外冒喷子,喷完了我微博就来喷书评区;结果被明察秋毫的大家发现了,哈哈哈。今天一看,我差点尿了,84人次打赏!我懂了,你们就是想要用这种堕落腐化的手法,来麻痹我的痛!我喜欢!】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可是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吧?海关要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吃了一惊,目光呆滞了一下——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人的脚步,从右慢慢地移到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穿过海天青几人的身边——可是他们此刻却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似的,忽然停住了脚,哼的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他转过了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仿佛变魔术似的,下一秒,她的胸口就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透过空洞,林三酒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的汽车。 朱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好像喃喃地要说些什么,随即“砰”的一声,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圆睁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轰出去的那块血肉才啪地一下,飞溅着打在了隧道的墙壁上,顿时染红了一片墙。 贝雷帽男人缓缓放下了手臂,手里一根像枪管似的东西仍然在冒着烟。 他的嘴角仍然翘着,语气与刚才一样,平淡而没有波动:“变成堕落种以后苏醒过来的只是这个人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所以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既然她是堕落种我就帮你们杀了不用谢。” 说话的时候,贝雷帽男人稍稍抬起了下巴,这才令几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未完待续。) 521 爸爸去哪儿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8:3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q&a】 【q: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a: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q:怎么看正文?a: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但像是海关会对进口食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大批的食品都在仓库中存放……这些种种外行人不了解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存放在记忆里了。而就在与车中人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想起了自己会得知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到不对而正要走上前来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核眼眯了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口器从中钻出的深洞。口器的末端忽然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嗯,随便吧……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不过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了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却紧接着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迅速地瞥了一眼朱美的口器,正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着你不管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我这样的还有名字?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了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笑了:“护花使者?怎么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忽略了后面半句问话,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这一大一小也走了上来,面带警惕地望着朱美。不过,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几人依然保持了远远的间隔,以免互相碰到——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另外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看你的样子,你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朱美大方地点了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为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你。”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另几人就站在右边,海天青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未完待续。) 513 丢神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1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今天卡文卡得痛苦死了,差点没写出来,申请一天假整理思绪,你们批不批? 搜了十多个集装箱,一行人总算有收获了。一个小型货柜箱里,全是星巴克罐装咖啡,另一个装着一箱瑞士巧克力虽然不算是正经的“饭”,但对于只要求热量的林三酒几人来说,已经算是惊喜。 装满咖啡和巧克力的箱子都被贝雷帽们拖了出来,在空地上码得整整齐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林三酒靠在箱子上,喝了几大口温热的咖啡,这才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又活泛了过来。 “太甜了,”棕毛兔皱起了脸上的绒毛,不情愿地舔着巧克力。“我以前的主人曾经说过,兔子不能吃甜的” 巧克力早就在高温下融化了,但好在没有腐坏,似乎还能吃,只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剥开了包装纸以后要立刻把嘴凑上去,免得巧克力流得满手都是。 与同伴们凑合的心态不同,胡常在一脸幸福地打开了第五个包装,仰头把巧克力汁全喝了:“好吃!唔,这个牌子的我以前吃过一次,太贵了,不舍得多买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可以随便吃,真幸运!” 海天青坐在他们中间,一副不想吐槽的样子,默默地打开了咖啡罐。 四个人身边此时站着将近十个贝雷帽,围成了一个圈。被这么多张一模一样的笑容盯着,也难得那一人一兔还能把心思放在吃的上林三酒哭笑不得地扫了同伴一眼,忽然目光一顿,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海天青体型虽然庞大,感觉却很敏锐。 “你们看那边,”顺着她的手指,几人回过头去,望向了远处,“是不是好像有人?” 在很远的地方,一排小黑点正缓慢地挪动着,要不是几人都是强化过后的身体,还真看不见。 “好像是”棕毛兔眯着眼,擦掉了毛上的巧克力,喃喃地说,“看样子为数不少,起码有十多个呢” 是幸存者小队吗?也想到了海关,所以过来找食物?如果是这样,或许还能向他们求援,从贝雷帽手上逃出来 林三酒刚刚升起的希望,忽然因为领头的那个贝雷帽的话而破灭了:“去几个人看一看是不是她们来了如果不是的话就把人也押回来。” 见果然有五个贝雷帽转身离去,三人一兔对视一眼,表情苦不堪言。 十多个贝雷帽已经够瞧的了,要是又来了更多同伙的话,就更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棕毛兔想了想,发了狠,按住了耳环问道:“他们先是分出了几个人去看守集装箱,现在又分出去几人接应,这儿可只剩四个人了。咱们一对一的话,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不行,那几个离这里不远,马上就会发现不对的。”海天青压低声音回应道,“他们从背后回防的话,我没有自信能躲开那个武器。” 林三酒也觉得太冒险了:“而且如果来人真是他们一伙的话,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会腹背受敌。” 兔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痛苦地舔着巧克力。 那一队人影虽然远,但是脚力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地接近了几人所在之处。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神情凝重地打量着来人。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概跟贝雷帽一样,都是混血儿的原因,领头的那个女人头又圆又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脖子,平肩细腰显得轻盈灵巧,更别提那修长纤细的四肢了。林三酒也见过不少模特儿,包括她自己身材也算不错的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子、骨架却如同是巧匠精心打制的一般,曲线流畅,没有半点瑕疵,足以让任何女人自卑。 最叫人咋舌的是,这样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就像当初他们被贝雷帽押着一样,在领头女人的身后,除了有五个容貌打扮平常的人之外,还跟了十来个身材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十来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戴着一顶蓝色的假发,手里拎着跟贝雷帽一样的枪管,直直地指着中间那五个人。 一个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裤子的少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一行人身上,就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里?”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看自己几人坐在地上又吃又喝,把他们当成幕后了。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咦?”林三酒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最尾一人身上,“铁刀?你也逃出来了?” 以前在绿洲里,铁刀这号人物还算是有点名气的,此时一听林三酒叫出声来,海天青、胡常在和兔子,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铁刀仍然是一副精悍汉子的模样,只是不知怎么,见着林三酒以后一张脸刷地一下白了,额头上滑下来了几滴冷汗,朝几人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好啊。” 棕毛兔哼了一声,在绿洲里做干部时的架子仿佛又回来了点:“好什么好?被这些人看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新来的五个人被蓝发女人们推搡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铁刀隔了几个人,对兔子连连点头:“兔、兔干部你也在” 林三酒看他在那儿汗如雨下的,心里纳闷,也不找他说话了,只转头问那校服少年:“你们是在哪里遇上这些女人的?发生了什么?” 校服少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看见他们一行人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个女的拿枪逼着一块儿走了噢,我落脚的地方离这不远,可我妹妹怎么办呢,她一个人” 林三酒心里一跳,还不等捂住他的嘴,一个蓝发女人已经唰地弯下了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他,枪管顶在了少年的额头上:“你妹妹在哪里你带路领我们去找你妹妹。” 又是一样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 校服少年眼泪都快出来了,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战胜死亡的恐惧,颤抖着两条腿站了起来。蓝发女人将他推到了一个贝雷帽面前,后者随即押着少年走了。 林三酒注意到,这些女人们走路时也是一样踮着脚尖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样?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到他们是不是一个练了某种功法的邪教这时贝雷帽的一个动作,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领头的那个贝雷帽,从耳朵里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用手一按,就弹出了一个话麦,低声说:“是的我们已经到了盐平港目前手上共有九人。” 地上的八个人傻乎乎地看着他。 “是的这里有很多集装箱。”贝雷帽微笑着,“我明白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好的。” 由于他说话没有顿挫,屏息聆听的林三酒一直等他将那小方块收了起来,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林三酒忧心忡忡地与同伴们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没底了:贝雷帽和蓝发女人这样的怪人,到底还有多少个?这样下去,还能逃得出去吗? “你们现在马上去清空集装箱白天的时候就住在里面。”贝雷帽对地上的人平淡地说道。 “又让我们找食水,又让我们改造集装箱”林三酒一边随着众人站了起来,一边低声对身边的海天青嘟囔了一句,“莫非是打算把我们都当成犯人关押起来?” “有可能。但是他们图什么呢?”海天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的都是进化人类,对话声音虽低,却也都让他们听了个清楚。一个中年白领模样的男人顿时沉不住气了,眼珠子直往押送他们的蓝发女人身上瞟。 就在快走到集装箱门前的时候,中年白领忽然出其不意地踹在了蓝发女人的腿上, 未完待续。 ... 523 反派死于话多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3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q&a】 【q: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a: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q:怎么看正文?a: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还是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想请假……】 离这里不远,马上就会发现不对的。”海天青压低声音回应道,“他们从背后回防的话,我没有自信能躲开那个武器。” 林三酒也觉得太冒险了:“而且如果来人真是他们一伙的话,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会腹背受敌。” 兔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痛苦地舔着巧克力。 那一队人影虽然远,但是脚力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地接近了几人所在之处。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神情凝重地打量着来人。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概跟贝雷帽一样,都是混血儿的原因,领头的那个女人头又圆又小,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脖子,平肩细腰显得轻盈灵巧,更别提那修长纤细的四肢了。林三酒也见过不少模特儿,包括她自己身材也算不错的……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子、骨架却如同是巧匠精心打制的一般,曲线流畅,没有半点瑕疵,足以让任何女人自卑。 最叫人咋舌的是,这样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就像当初他们被贝雷帽押着一样,在领头女人的身后,除了有五个容貌打扮平常的人之外,还跟了十来个身材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十来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戴着一顶蓝色的假发,手里拎着跟贝雷帽一样的枪管,直直地指着中间那五个人。 一个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裤子的少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一行人身上,就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里?”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看自己几人坐在地上又吃又喝,把他们当成幕后boss了。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咦?”林三酒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最尾一人身上,“铁刀?你也逃出来了?” 以前在绿洲里,铁刀这号人物还算是有点名气的,此时一听林三酒叫出声来,海天青、胡常在和兔子,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铁刀仍然是一副精悍汉子的模样,只是不知怎么,见着林三酒以后一张脸刷地一下白了,额头上滑下来了几滴冷汗,朝几人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好啊。” 棕毛兔哼了一声,在绿洲里做干部时的架子仿佛又回来了点:“好什么好?被这些人看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新来的五个人被蓝发女人们推搡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铁刀隔了几个人,对兔子连连点头:“兔、兔干部……你也在……” 林三酒看他在那儿汗如雨下的,心里纳闷,也不找他说话了,只转头问那校服少年:“你们是在哪里遇上这些女人的?发生了什么?” 校服少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看见他们一行人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个女的拿枪逼着一块儿走了……噢,我落脚的地方离这不远,可我妹妹怎么办呢,她一个人——” 林三酒心里一跳,还不等捂住他的嘴,一个蓝发女人已经唰地弯下了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他,枪管顶在了少年的额头上:“你妹妹在哪里你带路领我们去找你妹妹。” 又是一样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 校服少年眼泪都快出来了,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战胜死亡的恐惧,颤抖着两条腿站了起来。蓝发女人将他推到了一个贝雷帽面前,后者随即押着少年走了。 林三酒注意到,这些女人们走路时也是一样踮着脚尖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样?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到他们是不是一个练了某种功法的邪教……这时贝雷帽的一个动作,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领头的那个贝雷帽,从耳朵里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用手一按,就弹出了一个话麦,低声说:“是的我们已经到了盐平港目前手上共有九人。” 地上的八个人傻乎乎地看着他。 “是的这里有很多集装箱。”贝雷帽微笑着,“我明白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好的。” 由于他说话没有顿挫,屏息聆听的林三酒一直等他将那小方块收了起来,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林三酒忧心忡忡地与同伴们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没底了:贝雷帽和蓝发女人这样的怪人,到底还有多少个?这样下去,还能逃得出去吗? “你们现在马上去清空集装箱白天的时候就住在里面。”贝雷帽对地上的人平淡地说道。 “又让我们找食水,又让我们改造集装箱……”林三酒一边随着众人站了起来,一边低声对身边的海天青嘟囔了一句,“莫非是打算把我们都当成犯人关押起来?” “有可能。但是他们图什么呢?”海天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的都是进化人类,对话声音虽低,却也都让他们听了个清楚。一个中年白领模样的男人顿时沉不住气了,眼珠子直往押送他们的蓝发女人身上瞟。 就在快走到集装箱门前的时候,中年白领忽然出其不意地踹在了蓝发女人的腿上,她似乎平衡性很差,一下子就摔了个仰倒,假发滚了出去,露出了一个光头。中年白领抓住了她掉在地上的枪,立刻喊了一声:“启动金刚不坏之身!” ——这似乎是他的能力,话音刚落,就从他的身上冒出了盈盈的黄光,随即中年白领像疯了似的朝外跑。 谁也没有意料到竟有人来这么一手——一个贝雷帽微笑着撒腿就追了上去,手里枪管连放几枪,但也不知是不是那男人避开了,还是他的能力当真让他刀枪不入,几下过后,那中年白领竟还在一路飞奔,贝雷帽紧紧咬在了他的身后。 刚走进集装箱里的人们都躁动了起来,但他们回头一看,立刻就绝了趁乱逃跑的心思。因为此时门口处正站着十多个蓝发女人,将出口堵住了,一排黑压压的枪管口正对着他们。 (未完待续。) 524 狗啃泥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2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p;p;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最近真的没有灵感,强行憋了几更,很不满意。表示非常不喜网文追更模式。 搜了十多个集装箱,一行人总算有收获了。一个小型货柜箱里,全是星巴克罐装咖啡,另一个装着一箱瑞士巧克力虽然不算是正经的“饭”,但对于只要求热量的林三酒几人来说,已经算是惊喜。 装满咖啡和巧克力的箱子都被贝雷帽们拖了出来,在空地上码得整整齐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林三酒靠在箱子上,喝了几大口温热的咖啡,这才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又活泛了过来。 “太甜了,”棕毛兔皱起了脸上的绒毛,不情愿地舔着巧克力。“我以前的主人曾经说过,兔子不能吃甜的” 巧克力早就在高温下融化了,但好在没有腐坏,似乎还能吃,只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剥开了包装纸以后要立刻把嘴凑上去,免得巧克力流得满手都是。 与同伴们凑合的心态不同,胡常在一脸幸福地打开了第五个包装,仰头把巧克力汁全喝了:“好吃!唔,这个牌子的我以前吃过一次,太贵了,不舍得多买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可以随便吃,真幸运!” 海天青坐在他们中间,一副不想吐槽的样子,默默地打开了咖啡罐。 四个人身边此时站着将近十个贝雷帽,围成了一个圈。被这么多张一模一样的笑容盯着,也难得那一人一兔还能把心思放在吃的上林三酒哭笑不得地扫了同伴一眼,忽然目光一顿,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海天青体型虽然庞大,感觉却很敏锐。 “你们看那边,”顺着她的手指,几人回过头去,望向了远处,“是不是好像有人?” 在很远的地方,一排小黑点正缓慢地挪动着,要不是几人都是强化过后的身体,还真看不见。 “好像是”棕毛兔眯着眼,擦掉了毛上的巧克力,喃喃地说,“看样子为数不少,起码有十多个呢” 是幸存者小队吗?也想到了海关,所以过来找食物?如果是这样,或许还能向他们求援,从贝雷帽手上逃出来 林三酒刚刚升起的希望,忽然因为领头的那个贝雷帽的话而破灭了:“去几个人看一看是不是她们来了如果不是的话就把人也押回来。” 见果然有五个贝雷帽转身离去,三人一兔对视一眼,表情苦不堪言。 十多个贝雷帽已经够瞧的了,要是又来了更多同伙的话,就更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棕毛兔想了想,发了狠,按住了耳环问道:“他们先是分出了几个人去看守集装箱,现在又分出去几人接应,这儿可只剩四个人了。咱们一对一的话,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不行,那几个离这里不远,马上就会发现不对的。”海天青压低声音回应道,“他们从背后回防的话,我没有自信能躲开那个武器。” 林三酒也觉得太冒险了:“而且如果来人真是他们一伙的话,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会腹背受敌。” 兔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痛苦地舔着巧克力。 那一队人影虽然远,但是脚力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地接近了几人所在之处。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神情凝重地打量着来人。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概跟贝雷帽一样,都是混血儿的原因,领头的那个女人头又圆又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脖子,平肩细腰显得轻盈灵巧,更别提那修长纤细的四肢了。林三酒也见过不少模特儿,包括她自己身材也算不错的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子、骨架却如同是巧匠精心打制的一般,曲线流畅,没有半点瑕疵,足以让任何女人自卑。 最叫人咋舌的是,这样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就像当初他们被贝雷帽押着一样,在领头女人的身后,除了有五个容貌打扮平常的人之外,还跟了十来个身材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十来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戴着一顶蓝色的假发,手里拎着跟贝雷帽一样的枪管,直直地指着中间那五个人。 一个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裤子的少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一行人身上,就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里?”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看自己几人坐在地上又吃又喝,把他们当成幕后了。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咦?”林三酒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最尾一人身上,“铁刀?你也逃出来了?” 以前在绿洲里,铁刀这号人物还算是有点名气的,此时一听林三酒叫出声来,海天青、胡常在和兔子,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铁刀仍然是一副精悍汉子的模样,只是不知怎么,见着林三酒以后一张脸刷地一下白了,额头上滑下来了几滴冷汗,朝几人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好啊。” 棕毛兔哼了一声,在绿洲里做干部时的架子仿佛又回来了点:“好什么好?被这些人看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新来的五个人被蓝发女人们推搡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铁刀隔了几个人,对兔子连连点头:“兔、兔干部你也在” 未完待续。 ... 525 能力!能力! < 几个人围坐在一只破盆旁边,半天也没有人说话。又等了好一会儿,林三酒终于耐不住了——她抬眼看看丢神,又看看盆子;看看盆子,又看看丢神。 “好像没什么变化啊,”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意识力立刻席卷而出,轰地一下把丢神撞了出去。眼看着大个子像翻倒了的乌龟一样摔在地上,挣扎好几下才爬起身,她瞥了一眼礼包:“怎么会不起效果?” 季山青凑近看了看一盆河泥,迟疑地问道:“嗯……是不是眉目五官不够清晰?”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二人是在尽量抚平整河泥之后,才将丢神的脸按进去的;但是老实说,现在这一盆泥看上去无非是多了几个坑、几块面——如果没有丢神站在一旁对比,说它像谁都行。 “你过来,”林三酒头也不抬地朝丢神喊了一声,大个子带着一脸戒备,慢吞吞地走过来,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你乞求神的降临,有什么事?” “给你画个像。”林三酒沉吟着看了他一眼,与礼包低声商量了几句,终于朝他点点头:“站那儿别动。” 尽管吩咐他不要动,但是当林三酒叫出【未完成的画】时,丢神还是被突然出现的、系着一张围裙的画师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转身要跑,紧接着被意识力给按在了地上。 “不是说了别动吗!”林三酒骂了一句,一抬眼,正好看见画师正拎着一只装满颜料的桶,立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 这一个人形特殊物品【未完成的画】,往常一被叫出来,就能马上感受到林三酒心中的敌对目标,然后坐下开始画画。敌对目标周围的一切,都会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画布上,唯独目标本身是一块空白——为了补完画作,敌对目标就会吸进画面里去。 只不过今天,这个可怜的画师转了好几个圈也没发现敌对目标是谁。 林三酒想了想,将画师推到丢神面前,指着丢神脚下一块小石子说:“……它,它就是了。” 她话音一落,画师在眨眼之间就架好了画布;虽然还是一脸迷惘、仿佛想不通为什么要跟石子过不去似的,但他还是唰唰地下了笔。 特殊物品的效率是极高的,没过一会儿,地上的石子就“嗖”地一下被吸向了画布,在触及画布的那一瞬间毫无抵抗地变成一团油彩,成为了画作的一部分——这张油画完成了。 ……此时的画里画外,各站着一个面孔扁平、身材比平常人高大的丢神;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正一齐呆呆地望着林三酒。 林三酒收起画师,独留下了那张油画——油画上,丢神的神态、五官,一切细微之处,都被巧妙地捕捉了下来,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一张“神像”画了。她紧紧捏着油画,做好了随时将它卡片化的准备,看了看丢神。 “怎么样?”季山青压制不住好奇,朝大个子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变化没有?” 丢神没有吭声,两只眼睛忽然骨碌碌地分到了两边—— 就在林三酒眉毛一挑,刚要招手叫他过来时,猛地只觉手臂肌肉一跳;她下意识地捂住胳膊,还不等发出声音,身体已经被一波一波强烈而熟悉的战栗感吞噬了。一闪念间,她已经咕咚一声跌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扁平世界】升级了! 礼包叫了一声“姐”,模模糊糊、仿佛隔了水波一样地听不清;她在持续不断的颤抖中,感觉到有人走近,问了句“她怎么了”——正是丢神。 季山青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回答他,叫了一声:“你躲开点!”随即想伸手去拉起地上的林三酒来,匆忙间他一抬头,顿时怔了一下。 ……比起几分钟之前,丢神的个子似乎高大了一圈。 他像高塔一般立着,身体挡住了日光,在二人身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那张扁平呆滞、看起来不大灵光的脸上,一双眼睛再度分开得远远的,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礼包突然意识到,那张神像画还攥在林三酒的手里;他一转眼,余光瞥见神像画正随着她不住颤抖着,看样子,马上就要掉出手掌了。 下一秒,季山青与丢神同时扑向了油画。 礼包毕竟离得更近,一手抢先按住了画布;丢神紧随而至,抓住了另一个角。他投鼠忌器,生怕一不小心将画撕裂了,立刻对礼包说道:“你松手!” 此时不仅是他的身形大了一圈,连声音都洪亮了近乎一倍,每个字都在空气中嗡嗡地响。 季山青喘着气,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画上,一时紧张得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暗暗盼望林三酒的能力升级赶紧结束。 丢神双眼滴溜溜地在林三酒身上转了一圈,礼包也不由自主看向了她——进化能力升级所花的时间一向不长,眼看着她不能自控的颤抖逐渐轻了,好像很快就能恢复;然而就在这时,丢神猛地凑近了一张扁平大脸,紧贴在礼包面前,大喝了一声:“哈!” 这一声吼仿佛带了百斤力道,迎头冲上礼包——他此时挨在林三酒近旁,这一个字的力量如同一股剧烈气流一般,同时也击中了林三酒;二人登时身不由己地被掀翻了出去,远远在地上打了几滚,这才停住了势子。 至于那张神像画,当然早就从礼包手中滑脱了出去,落在原地。 “神力1级!”丢神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弯腰去捡地上的神像画:“我是神力1级啦!” 就在他的手指马上要碰到画布的时候,那张画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似的向后一拽,如同活了过来似的,腾腾后退了好几步。 丢神一愣,忙赶上去,又一次伸手去捞。 ……画布又擦着他的手指尖过去,忽地一下远了。 丢神沉下脸,使劲朝前一扑——在画布再次灵巧地脱出他手臂包围时,他听见林三酒气息不稳的声音,突然从他头上响起来:“……你以为,你、你在干什么?” 丢神忙抬起头,发现林三酒正坐在前方地面上,冷冷地盯着他——她没有伸手抓住油画、现在也抓不住它;但那张画却飘浮在她身边的空气里,像风中蝴蝶一样颤抖着。 “给我,我已经是神力1级了,”丢神目光一扫,看起来全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不然别怪我对你们降下神罚——” 他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一点也不害怕,都是因为林三酒仍然在不断地颤抖。 不仅仅是身体像筛糠一样震晃得停不下来,甚至连意识力也受到了影响——她之所以一点点地拖着画布回来,并不是想要存心戏弄丢神,而是因为此时她的意识力也像是快失控了似的忽强忽弱,实在没法一口气将画拉过来。 季山青见机得快,不等丢神将话说完,伸手就去抓油画;丢神眼睛一转,猛地一摆手,一股大力顿时击飞了礼包——林三酒一惊,刚刚睁大双眼,丢神那股无形无声的攻击也已经袭到了她面门;她只觉眼前一黑,伴随着面上一阵剧痛,她翻滚着跌了出去—— “你升入中学了!” 意老师声音突如其来地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仿佛也不敢置信似的:“你的两个能力,居然一起升级了!” 林三酒在疼痛与虚弱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一怔;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头的丢神眼看那二人都飞了出去,咕哝了一声“好吃的可别压坏了”,随即大踏步地走上前、伸手去捞油画。 或许是他注定与这张画无缘,这一次,丢神的指尖甚至已经摸到了凹凸起伏的油彩痕迹——这个节骨眼上,林三酒的意识力一卷,终于彻底将油画裹住了,“啪”地一声,将其紧紧抓在了手里。 下一秒,她手掌中立刻空了,油画转化成的卡片被收进了身体里。 丢神一愣,身形却一点也没有缩小;只有面色逐渐泛起铁青,看起来终于即将发怒了。 “你们为啥不让我拿?”大个子嗓门轰隆隆地吼道,显然卡片的消失,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神力”:“那是我的神像,凭啥不让我拿!快给我!” “我都收起来了,你的神力还在?”林三酒感觉到自己身体重归于平稳,声音也平静了下来——事实上,她此时双颊泛红,似乎正为了什么事儿而感到高兴:“嗯,挺有意思……正好用你来试试手。” 丢神一怔,似乎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这个刚刚得到了神力的大个子发怒——他嗷嗷地喊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那股无形无影的力量就再次朝二人扑了出去。 “这就对了嘛,”林三酒鼓励似的一笑。 丢神直立在原地,怒喊声持续了一两秒,猛然像是被掐断似的戛然而止;他愣了愣,面上浮起了红通通的迷惘之色:“诶……诶?你、你是不是把我神像画给毁了?” “没有,”林三酒招了一下手,亮出了那张神像画。 丢神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恭喜你升级了4,与意识力学堂中学期】 介绍:谁也没想到,在外力的刺激下,这两个能力居然一块儿升级了。由于升级的时间点、触发因素都太接近,因此这两个能力之间也产生了微妙的反应,生出了本质上的共鸣。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意识力学堂 升级次数:4、中学期 下次升级预测:我的天哪!你还没放弃升级这个念头吗? 升级福利:单件转化物品的重量上限目前到达了4吨,每日转化物品数成为64件了,继续这样翻倍下去,总有一天这个数字会大到写不出来。【扁平世界】的卡片上,图画水平并没有提高;这一次升级的主要区域,是图画下方那一处原本毫无作用的空白。 【意识力学堂】中学期的能力是:“感知”。 这两个升级后的能力,必须配合在一起使用,才能够发挥最大效果。以下是使用说明。 首先,请放出意识力。 第二步,当意识力接触到敌人的攻击时,发动“感知”效果。 接下来,在感知到敌人攻击之后,用手按住某一张卡片空白处——比如说,就用【卫生纸】这张卡片好了。 然后,敌人的攻击就会被卡片化。 最后,被卡片化的“攻击”,会附着在【卫生纸】上,想释放出这个攻击的时候,只要把卫生纸丢出去就好了。 其实也就是说,以前用手为媒介才能卡片化一件实物,现在用意识力代替了手,可以卡片化非实物了;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当敌人的攻击强度,超出了林三酒本身的最大威力时,这一招就不起作用了。 ……很显然,丢神所谓的“神力1级”,还远远达不到林三酒的最大威力。(未完待续。) 526 一位故人 <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0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今天各种事都凑到了一起,还要照顾小奶猫,目前已疯,仍然在脸滚键盘中。但一定会准点更新的。】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问答。】 【问: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答: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问:怎么看正文?答: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现在根本就成了林三酒的照明工具,而【劫贫济富箱】因为太宝贵了,反而成了一直压箱底的东西。 “啊……这个。”林三酒从卡片堆里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画着代表任楠的小小死人,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一起埋了算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前男友,她居然心境很平淡。 将卡片都收了回去,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收好以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依然没有出现要传送的迹象。 “是不是没有签证就传送得晚?要不再趁机看一遍能力……” 她刚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遥遥喊出一声“我走了”,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迅速从伊甸园中消失了。(未完待续。) 527 聚散无常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0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最近系统好像有点毛病,有的章节始终还是防盗章虽然我此刻仍然在脸滚键盘,但是都有准时更新的,你们要相信我的贞洁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背包里的东西不多。 除了一把长刀之外,林三酒第一眼瞧见的,还要算是那个白色的小纸袋了一打开包,一阵眼熟的莹莹红光就从纸袋里透了出来,很显然,里面装着的正是抗辐射橡皮糖20数了数,纸袋里只有十颗。 大概是因为耳导这个人的抗辐射能力比较强吧,她把背包翻了个遍,也再没找到更多的橡皮糖了。 沾在她身上的、耳导的血,有效期为一天而每十颗橡皮糖,有效期为三天,而这两者必须配合使用,才能让林三酒勉强恢复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忍下所有的情绪,每天要把耳导的尸体解除卡片化、提取出血液,再把他的血抹在身上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忍下所有的情绪,每天要把耳导的尸体解除卡片化、提取出血液,再把他的血抹在身上 物品在被转化成卡片的时候,会一直保持那一刻的状态,直到解除卡片化时,再重新计时幸亏如此,要不然等耳导的血液凝固,尸体不再流血的时候,林三酒还真要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算这样,她也只有六天的时间,去寻找下一批橡皮糖。 未来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林三酒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将橡皮糖卡片化后,对耳导的卡片说了一声“对不住了”,就将两张卡一起收进了身体想想也是无奈,不知她犯了哪里的太岁,怎么在每一个新世界里,都要先收进一具尸体 背包的角落里,还有一只脏兮兮的不锈钢保温水杯,转成卡片一看,只是一杯受到辐射的清水而已,倒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卡片转化的名额。 跟水杯放在一块儿的,是几片用纸包好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制成的肉干,又粗又硬,散发着一股腥臭的气味林三酒手上还存了不少在海底时收集的鱼肉,因此连看的兴趣也没有,直接扔回了包里。没想到当肉干掉进背包时,忽然发出了“磕哒”一声响,似乎撞上了什么。 她立刻探手进去,发现在背包底层的布料下面,藏着一个圆圆的、硬硬的盘子状物事。 这么珍而重之地收藏好的,肯定是重要的东西吧? 抱着这个念头,林三酒抽出了一个橙黄色、上面镶了一圈小圆灯的犬用飞盘。 犬用飞盘:不管主人把飞盘扔得多远,狗都一定可以叼着它跑回来有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狗为什么不会迷路?其实答案就在飞盘中! 使用方法:飞盘的一边有一个供嘴巴叼住的部分,咬住了这儿以后,飞盘的方向灯就会亮起来,跟着方向灯,可以一路找回到“主人”的所在地。所谓的“主人”,其实是本飞盘的基座,飞盘会引导叼着它的人,走到基座被激活后所录入的那一个地点。到达后,灯光既灭了。 “所以说我是狗吗?” 状态:本飞盘基座已被激活,请在基座上查看地点名称。 “找到基座了的话,还看地点名称干嘛”林三酒试着将飞盘叼在嘴里,果然一个朝左的方向灯亮了起来,确定了方向以后,她将飞盘拿了下来,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头盔。 耳导明明知道自己嘴里可能会叼上一个飞盘,仍然戴上了这个头盔,说明这个头盔对他来说一定很有价值林三酒瞥了一眼手里的卡片,脸上浮起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野望头甲 洛克公司从升级式网游中得到灵感,开发出了一系列的“现实化游戏装备”。本头甲属于野望套装中的一部分,集齐全套装备后效果倍增。 主要功能:通过对头部施加的远红外刺激,加快脑部血液循环,使人更清醒、更有精力。 副作用:可以使外来物理伤害减少15、附带热能扫描监视、以及轻微抗辐射能力。 “主要功能写反了吧!”林三酒举起头盔仔细看了看内部,双臂竟然因为这不到五公斤的分量而微微地颤抖了,她尽量忽略了身体的无力感,笑了笑:“这都是什么黑科技啊” 仅仅是做了这些事,已经让她难受地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然而犹如大病初愈一样的身体,还不是林三酒手头上最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她现在应该往哪儿走。 如果想要弄到橡皮糖的话,按理来说似乎应该回头。 可是玻璃球城市既没有入口,里面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让她进去的样子 即使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林三酒还是不死心地在玻璃上连敲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垂下了拳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干净漂亮之极的城市,扭头走了。 想想也是,如果这个罩子能够随意打开的话,也就起不到防辐射的作用了 奇怪了,如果玻璃球城市是与外隔绝的话,那么耳导的橡皮糖又是打哪来的呢? 林三酒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那个橙黄色的盘子掏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犬用飞盘会把她引导到哪里去,但是她在茫然无措的情况下,还是决定跟着它走最起码,耳导决定激活基座的地方,应该对他来说很重要吧?也许可以在那儿找到不少急需的物资 即使四下旷野无人,但当林三酒把盘子叼在嘴里开始迈步的时候,她依然从心底里泛起了一股羞耻感。 “这破玩意到底是谁一拍脑门想出来的啊”她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一句。 此时正当暮色四合之际,天地间显得别样的灰暗,一眼望去,只剩下了那几种死气沉沉的颜色。 由于林三酒的身体一直处于隐隐即将崩溃的边缘,她不得不走一段路就歇上一会儿,这么停停歇歇走了大概半个小时,额头上仍然控制不住地有冷汗下来了。 她双腿软得好像要支撑不住,忙赶了几步,来到半间破败的屋子前,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了,大口喘了几口气。 屋子的房顶只剩下了一半,斜插进了房间里,从墙上冒出了一丛丛的荒草。林三酒瞥了它一眼,身体的不舒服就让她别开了注意力。 会越来越不舒服,是不是因为自己少吃了一颗橡皮糖的原因? 林三酒想了想,确认了一下犬用飞盘所指出的方向,随即取下了盘子,换上了具有轻微抗辐射效果的野望头甲。头盔虽然挺有分量,但是戴上去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的精神慢慢好多了。 在头盔眼睛的高度上,有一个小小的按键,林三酒试着按了一下,眼前的图像立刻就不一样了,景物失去了还原度,只剩下了大致的轮廓,和黄黄蓝蓝的色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臂的轮廓上立刻出现了代表热度的红色。 她以前没有玩儿过热能扫描,不由有点好奇地转头四处看了看。没想到这一扭头不要紧,她忽然发现在身边不远处的草丛里,竟然有一个红红的模糊影子伏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她身边趴了多久了 林三酒急忙跳开了一步,热能扫描立刻被关掉了,她唰地一声抽出了耳导的长刀。 刚才从大小上看,那个东西肯定不是一个人。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一丛乌黑的草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一只灰白色的啮齿类生物,看样子像是老鼠,但它的身体足有五岁小孩儿那么大,全身生满了不规则的斑驳白点,毛从后背起就秃了,一双鲜红的眼眶显得十分狰狞刺眼。 但最叫人不敢直视的,大概还算是它背上隆起的大包了:皱褶灰白的皮肤被液体浸泡得发亮,成了半透明的,仔细看还能隐隐看见肿包里那只小一号、却一模一样的脸,闭着眼泡在黏液里。 这鬼东西是怀孕了么? 林三酒忍着恶心,刚刚举起了长刀,只听忽然从身后的半间破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喊:“别伤它!” 她一愣,带着几分狼狈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一个胖胖的圆脸男人从断壁处露了个头,一脸焦急的样子,冲她猛挥了挥手:“这只是我养的,你别动手!” 不等林三酒回应,胖男人吹了声口哨,那只灰白巨鼠果然犹豫了一下,掉头换了个方向,朝小破屋跑了过去。 一时间,林三酒不知该感叹哪一件事好是他离自己这么近,她都丝毫没有发觉呢,还是有人竟然愿意养这么丑陋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能够少一场争斗总是好的。她缓缓放下了长刀,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肌肉还在一跳一跳如果放在以前,这点分量对她来说根本等于没有一样。 那男人似乎也瞧出来了她的不济,语气很不客气:“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说动手就要动手?这样的走地鸡,哪里还有野生的了,你就是饿了也不能说杀就诶?” 他滔滔不绝的教训很显然只进行了一半,忽然眯起了眼睛:“等等你头上戴的,不是耳导的头盔吗?” 糟了林三酒心中暗暗叫了一声苦。 胖男人满面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下。 此刻林三酒的模样,堪称十分可疑:戴着别人的头盔,手里拿着别人的长刀,身上还溅满了一身血 就算胖男人立刻动手也不奇怪。 就在林三酒将录音机卡片捏在了手里的时候,只见那男人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就是耳导的女人吧?”未完待续。 ... 528 阴沟里翻船,焉知非福?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3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这章字数不多,我本来是想写长一点的,但是没想到结束在这儿正好,所以就没有硬往下写。从好处来看,更新时间早了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随着“啪”一声轻响,林三酒的脚便已离开了地面被她一脚蹬裂的大理石地板立时混着烟尘,飞溅出不少细微的碎片。借助这一蹬的力量,林三酒已经腾空跃起,身体在空中做了一个半旋的动作,右拳带着她浑身的力道便击了下去 “真是不死心啊?”从斗篷下传来一声淡淡的笑,在面对这几乎能夺天地之色的攻势时,南馆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一句话快说完时,她最后一个“吗”字微微一颤,似乎被什么给打断了一下打断她的,正是林三酒再一次砸进她小腹里的拳头。 血液、气息、内脏的翻滚,与林三酒的拳头只隔了薄薄一层肌肉和脂肪感觉上似乎很脆弱,只要撕开这层屏障,就能将拳头深深送进对方的腹腔了。然而在一秒钟后,林三酒又一次感觉到了刚才那叫人眼前一黑的力量,身体也再次被掀飞了出去。 “再试多少次也没有用的啊。”斗篷下的阴影里,女人笑着说。 林三酒好不容易稳住势子从半空中落下来,盯着她抹了一把脸,狠狠笑了一下。 “原来我现在的力量这么强,真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她说到这儿竟咳了一声,“看来你是真打算一动不动任我打了?” “只要你自己受得了,我没有意见呢。”斗篷女人的声音悠长,仿佛对她的行动饶有兴致:“真好奇你打算怎么办?在我的反射之下,一个不小心死了的也不是没有。” 回答她的,是林三酒再度猛扑上来的身影。 当林三酒朝她冲去的那一瞬间,即使身负镜子这样特殊能力的斗篷女人,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因为对方身上那一种猛虎即将择人而噬般的气势,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了。只是斗篷女人仅花了一瞬间便克制住了自己的逃生本能,微微昂起头,再一次吃下了林三酒一击。 说是“一击”,但当这股力道返回林三酒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深切地感觉到了这个形容是多么苍白无力。 幸好她只是意识体幸好意识体即使被震散了一些,也能重新聚拢。 假如自己此时是个肉身的话,恐怕此时半截身体都会爆成一瀑血肉四溅的碎末了吧? 即使是这样,林三酒仍然浮在空气里蜷成了一团,半天都动弹不得这痛苦,甚至让她想起了“人之毒”。 说来也好笑,在如月车站里能给她最重一击的,竟然是她自己。 “老实说,我有点儿无聊了。”从斗篷下传来的声音悠悠地,“有我镜子” 她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没有机会说了因为这个时候,刚刚恢复过来的林三酒没有耽搁多余的哪怕半秒钟,身子已经第三不,第四次地扑了上去。 如果说前几次的攻势只是让人瞧了心惊的话,那么这一次,甚至能叫人忘了思考。就像是瞬间席卷陆地的海啸、或者将要一口吞掉城市的巨兽明明只是一个不庞大的女性躯体,然而当林三酒凌空而上时,斗篷女人却像是被对方的阴影给牢牢钉死了一样,甚至连动一动的余地都没有了。 “不管怎样,我” 她才强自说了这么几个字,身体已经被山呼海啸一般的攻势重重击中。 图书馆震颤不已地摇摆起来,从天花板上落下了扑簇簇的灰。 这一次,飞出去的人终于变成了斗篷女人当她身体腾空的时候,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都”字在嘴里终于变成了不敢置信的半声惊呼,面前的对手停下了冲势,在昏暗的光芒里,凝成了一个线条凌厉的剪影。 斗篷女人再次碰到地面的,是她轰然炸开的一团、齑粉般的血肉白骨。 从首当其冲的小腹,一路延伸到胸口和盆骨处,此时都成了空荡荡的一片由于没了躯干的连接,两条腿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若不是血迹和碎肉,恐怕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唯独连着脖子的一颗头颅倒仍然是完好的。破碎的斗篷被气波掀开了,露出了一张面色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还有生存数字暂时没有被消耗掉呢,还是因为残存了一点最后的神经反应,这个面容平平无奇的女人竟然还没有死。 “不、不可能”她使劲瞪大了眼,视力似乎已经不行了,黑瞳仁像雾似的漫开了,就是找不到林三酒的所在之处。“我我镜子” 林三酒一抹脸,几步走到了她的旁边。 在破碎的布片堆里,惨白的女人头张着嘴不动了,失去了任何活着的迹象。 “到最后也没忘了镜子。”林三酒注视着地上的人头,有些莫名的感触。“难道你自己到死都还没有明白这个能力的实质?” 所谓“像镜子反射光一样,将攻击也反射回去”的说法,其实早就在斗篷女人能力的介绍中说得明明白白了:这只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你的确可以将攻击反射给我不假但是你忘了,”林三酒弯腰捡起布料,将它扔在了女人脸上。“你不是镜子,而我的攻击也不是光。” 在林三酒第二次攻击时,她终于确认了拳头上传来的,真的是对方内脏翻滚、肌肉颤抖的触感也就是说,她的攻击在这一个瞬间里,是有效的。根据斗篷女人自己的说法,她即使受到了攻击,也感觉不到异样,只会原样将伤害反射回去,因此她看起来才始终那么平静无碍。 “就算你真的是一块镜子,在光线投上你、但还没有反射的那一瞬间,光线也是结结实实地照在了你的身上。” 而不管斗篷女人到底是变成镜子也好还是维持肉身也好,无论是什么,都会有一个所能承受冲击的“上限”林三酒一次比一次猛的攻击,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上限。 一旦达到了这个上限,斗篷女人自己就先会被击成碎片:自然也无从谈起什么反射了。 林三酒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再没有朝地上的女人看一眼,转身便朝楼氏兄妹所在之处跑去。 两个孩子早就看见战斗结束了,此时都跳了起来,脸色红通通地,不住发出一声又已声兴奋的尖叫和高呼林三酒冲到了他们身边,见二人都还好好的,不由也放下了心只是抬眼一扫,她又觉得有些怪了。 图书馆里,未免太安静了些。 南馆小队剩余的堕落种,是一个也没瞧见了刚才还在与他们缠斗的西馆小队,此时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斯巴安也不在,空荡荡的图书馆大厅里,一时间竟只剩下了静坐不动的r,以及两兄妹欢呼声的回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怪异。 “那些人呢?”林三酒忍不住问道。“都去哪儿了?”未完待续。 ... 529 Prison Break 1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0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9点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第二天一早九点整,当云来交易所的大门才刚刚一被拉开,守候多时的林三酒就一脚迈过了这家客栈的门槛。 小二一个没瞧清楚,差点被她撞上,忙不迭地推开了两步,这才笑着跟了上去:“客官这么早!” 前方的身影比他要高一个头,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告示板——虽然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但从浴袍后方穿出来的骨翼却忽然一抬,在破开的疾风里猛地展了开来,终于还是流露出了它主人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 “想不到那只鸭子的办法还真有效,”此时早已主动从拟态中退了出来的林三酒,望着告示板露出了微笑。“……价格涨到1.2了。” 她发出去的第一条消息果然起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才刚一开市,就把鸡蛋价格拉出了一倍的高价。 “按您吩咐的,今日三家生产商的350斤鸡蛋已经都买入了,”店小二热情地在旁边说道,“开市时价格还没这么高,正好是以1体力值每斤的价格买的,需要您来付一下体力值。” 在退出【意识力拟态】之前,林三酒就把接下来的计划都想清楚了;因此即使她现在不再是麦克老鸭的思维模式,也仍然对接下来要怎么做胸有成竹:“帮我把第一条消息撤销,改成以3体力值每斤价格求购。” 算了算,加上手续费和花出去的鸡蛋成本,她现在还有点体力值,足够来一把狠的,将鸡蛋价格再往上炒几倍。 “另外除了买入鸡蛋之外,也有几家商店发来想买黄油的请求,”小二提醒她道,“您不能违约,得赶快买一些黄油才行了。” “好,是哪几家?” “一共有四家餐厅和甜品店,列表在这儿,您看看。”小二从木柜台后头递出了一张显然早已准备好的纸。 目前黄油市场均价为12体力值/500g,四家店一共要了六十斤,以八折来算的话,林三酒一倒手,也只赔了144点体力值而已,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倒还赔得起。只不过目光从单子上一晃,她顿时皱起了眉毛。 “lips”餐厅赫然正列在首位。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林三酒眉头紧锁,一边沉思着,一边通过店小二交易了手续,将六十斤黄油买了下来又发了出去。算上手续费,这一下她就赔了148点体力值,现在还剩点体力值了。 体力值交接一结束,她立刻嘱咐小二道:“……这条八折出售的消息你先给我撤下来,我让你挂上去时,你再挂上去。” 店小二干脆地应了一声“好”,反倒是脑海里的意老师忍不住好奇问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这一条消息又是起到什么作用的?为什么要倒往里赔钱地卖黄油和白糖?” 沉吟了一下,林三酒慢慢地解释道:“……之所以我囤积鸡蛋,不让它再在市场上流通,除了抬高蛋价之外,还有另一重因素。小商小贩的,没有鸡蛋了,大不了等几天,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再买;但是唯有大型连锁店,是一天也等不了的——你能想象去麦当劳时被告知没有汉堡胚,所以不卖汉堡了吗?所以我这一次的主要目标,就是希望能从这些大型店身上敲出一笔体力值。” 尽管这里其实只是副本,真正会买东西的进化者几乎没有,但是在这一段“交易之路”上的各种情况却非常写实——林三酒甚至还看过饮品店女老板的账簿,瞧起来确实头头是道,仿佛天天都有生意的样子。 “我在拟态的时候,已经锁定了几家大型连锁店,‘lips’就是其中一家。”林三酒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一边满腹疑虑地敲着椅子把手,一边说道:“这几家的鸡蛋,主要都是用在甜品和一些菜点上,七八成的产品,都至少要和我八折出售的物资中其中一样进行搭配……比如蛋挞要用到奶油和糖,elette要用到黄油。” “那又如何?” “我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虽然鸡蛋价格涨了,但其他原料的价格却降了,这样一来他们提高终端产品价格的压力也就小了……但是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假讯号而已;这办法奏效的可能性不大,但假如能够顺便刺激他们生产需要鸡蛋的食品,那可太好了。” “那他们现在找你买了这么多黄油,说明你的计划实施得很成功?”意老师问道。“可是,你说大型店连一天也等不了……我看那几个大型店也没发布求购鸡蛋的信息啊。” 这一点,其实连林三酒自己也有些惴惴的。 “我再等等,”她的目光始终没敢从告示板上放松,“毕竟是大店,说不定还有以前的库存鸡蛋,这么一会儿不求购应该还不能说明什么;以他们的消耗来看,至少还得半天呢吧?” ……然而事与愿违,她一直在云来交易所坐到了下午,告示板上依旧没有出现几家大型餐厅求购鸡蛋的消息。 眼看着太阳已经有了西沉的架势,林三酒再也坐不住了。 计划得明明很好,但是为什么鱼还不上钩? 南瓜之路上的“lips”还没有正式营业,她自然什么也打探不出来,因此她干脆走出交易所大门,直接掏出了一只纸鹤。 “……你还在丝绒蛋糕之路上吗?”林三酒有点儿着急,语气也不太客气了:“你知道那条路上有一个餐厅叫‘lips’吗?我想找你帮个忙。” “你哪次找我不是帮忙。”黑泽忌的回复很快,而且还懒洋洋地,好像对她的请求不太上心的样子:“……我知道那个餐厅,只有最后这一段才有。你要干嘛?” 最后“这”一段? “诶?莫非你也在最后一段路上?”林三酒顿时有点高兴了——没想到黑泽忌还真有可能成为“交易之路”上的同盟:“太好了,你现在赶快去那家餐厅看看,他们的草莓红唇蛋糕还有没有?” 虽然在交易所里也能查到、甚至还能直接买到,但是毕竟她还有别的事儿想让黑泽忌帮着打听。 这一次,纸鹤飞回来的时间要比上次长一点儿,带回来的也只有一个字——“有”,随即就没了声音。 就是用脚想,林三酒都知道黑泽忌现在在干嘛。 “奇了怪了……这都一天了,怎么还有?难道是早上做的没卖完?”她咕哝了一声,再度抓起了纸鹤。“你先别顾着吃……先帮我问问,他们一天做多少个草莓红唇蛋糕?今天做了多少?卖完以后还继续做新的吗?” “这个不用问,我就能告诉你。”五分钟后飞回来的纸鹤里,传出来这么一句听起来似乎心满意足的话。“他们一天一般做50个左右,卖完就没有了,哎,要不是你提醒我,我今天差点没赶上……刚才只剩最后两个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蛋糕只有这儿才卖,”黑泽忌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来过这条路好几次了。” “来过好几次了?”林三酒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居然比人偶师和叶蓝都更靠近他们心心念念的终极大礼包:“……那你怎么没去终点?” “……你管得着我吗!”回应突然暴躁了起来。 ……不用说,肯定是赚不出来3500点体力值。 林三酒和意老师几乎同时达成了这么一个共识。 道了谢,收起了纸鹤,她一边嘀咕一边走回了交易所。 鸡蛋缺货了整整一天时间,除了她锁定的几家大型连锁店之外,有不少小商家都放出了求购鸡蛋的消息;价格也从早上的每斤1.2体力值,一路上涨到了1.9体力值——但是尽管有她3体力值求购鸡蛋的消息垫着,看样子今天的价格也始终突不破2了。 叹了一口气,林三酒坐了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盯着大型店下手的原因,”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意老师听,她一边皱眉研究着告示板,一边轻声道:“我手上的鸡蛋量大,小商家消化不了,而且也承担不起高价……只有大型店才有可能按我的心理价位把鸡蛋都收了。可是为什么他们还不求购呢?” 犹豫了一会儿,尽管有些不太情愿,但眼看着云来交易所又要马上到了关门的时间,林三酒还是再次开启了【意识力拟态】。 坐在木柜台后头百无聊赖的店小二,目光刚从角落里的林三酒身上扫过去,顿时“呃”地一声有点儿愣了。 前一秒还是坚硬锋利得像一把钢刀似的女人,下一秒就突然间圆滑和气了起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起来,虽然面目一样,但看着可完全就是两个人了。 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告示板看了好几分钟,林三酒忽然猛地跳了起来,使劲儿一拍大腿,叫出了一声“哎呀!” “怎怎怎么了?”店小二被她吓了一跳,也腾地跳了起来。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林三酒一脸又悔又恨又心疼,几步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店小二的衣领:“都怪你!我问你,你不是说所有交易都得通过交易所吗!” “是是是啊,”小二都结巴了,“即使是游客进店买一张纸,价格里也包含了5%的手续费……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税。” “那你说,为什么告示板上只有350斤的鸡蛋供应量!”林三酒一双眼都要冒出火来了——才转换成麦克老鸭的思维模式不到一会儿,她就立刻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我把所有的鸡蛋都包了,现在市场上连个蛋壳都找不出来了;如果说一家店还有库存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几家连锁店都不声不响,所有用到鸡蛋的食品也都还在正常出售,他们肯定是除了交易所之外还有别的进货渠道!你给我解释解释!” “听我说啊客官,”店小二苦笑了一下,忙不迭地说道:“……您误会了,是这样的。一般的小店进货量不大也不稳,所以都是在交易所里买,今天多少明天多少都是不一定;但是那些大型的连锁店,肯定需要一个稳定的供货来源……所以他们都是和供货商签了合同,定下了量和价格。这样直供的货源,就不能再算在交易所的‘可售份额’里了……但我也没有骗您,即使是直供,每天还是会收取手续费的,也是属于我们交易所的管辖范围之内。” ... ... 530 Prison Break 2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3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10点30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当第一片质地凉硬、光滑晶亮的鱼鳞,从叶蓝的胳膊皮肤里钻出来的时候,林三酒一下子来了精神,忙一手撑地坐了起来——动作太急,顿时令她眼前一黑,半天都没喘过来气。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能叫得上名字的骨头几乎都断了,有些地方一按就钻心地痛,有些则已经肉眼可见地变了形。即使她把一整瓶的【续骨油】都用上了,空气里已经充满了浓浓的药油味,但对于这么重的伤势,依旧见效甚微——更别提她此刻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完好皮肤了。 忍着每动一下就会越加鲜明的疼,林三酒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叶蓝。 正如季山青所说,在镜像们离开以后没过多久,叶蓝就开始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神智。在他空空如白纸一样的茫然神色里,“恍如大梦初醒”时的那一刻看起来非常地显眼——还不等叶蓝反应过来现在是怎么回事,林三酒就赶紧嘱咐季山青又给他“咕嘟咕嘟”地灌了一瓶子矿泉水下去。 从散落一地的空矿泉水瓶子上看来,叶蓝喝了至少也有十多瓶了。 这一次,当水灌到一半的时候,被季山青死死按住的叶蓝忽然停止了挣扎;随着他的喉头一上一下,一瓶水很快就空了,季山青随手将粉红色空瓶一扔,瓶子在地上“当啷啷”地滚远了。 叶蓝抹了一把嘴角,忽然觉得好像有点痒似的,挠了一下胳膊——林三酒目光一低,正好瞧见了他生出来的第一片鱼鳞。几乎是紧接着,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青色鱼鳞就迅速从他的袖口里蔓延出来,覆盖了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林三酒依然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蓝?”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林小姐!”叶蓝刚一抬起眼睛,顿时高兴地叫了一声,目光里奕奕发亮:“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又遇见你,真好!” ……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当初极温地狱里的申连奇。 “这一位……是?你好,幸会幸会,我叫叶蓝!” 他对谁都那么热情,目光一转,立刻殷勤地朝季山青伸出了一只手,把礼包惊得向后一退,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能够认识新朋友,真是叫人高兴啊!” 即使还没有像申连奇那样生出鱼尾来,但在一口气灌了这么多人鱼养成液之后,短时间内“冲”出来的效果显然也非同凡响了。 林三酒挑起嘴角,朝他挤出了一个笑。 “叶蓝,关于你身上这一个【妙手空空】,我有问题想问你。”她晃了晃手里一个不起眼的塑料小盒子,正是其貌不扬的【妙手空空】——还是她刚才趁叶蓝人事不知的时候搜出来的。然而目光刚一落在盒子上,叶蓝面色登时一变,腾地站起了身,朝小盒子伸出了手:“诶,你怎么把我的东西给拿走了——” “来,喝水。”又看了这么一会儿,季山青早想明白这些粉红色矿泉水才是关键了,不由分说地将水瓶塞进了他手里:“说话多了,容易渴。” 叶蓝愣了一下,又好像还有几分不甘心似的看了【妙手空空】一眼,到底还是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从善如流地喝了几口。 几口水咕咚咕咚地一下肚,叶蓝的神情顿时软化了下来。 他一脸感激地朝季山青点点头,一边说了一声“谢谢你,你真周到”,一边重新在地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林小姐,你喜欢我的东西就跟我说一声嘛,我肯定不会不同意给你的,毕竟都是朋友……”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立刻打断了他:“我问你,这个盒子里现在一共有几个战力系统?” “有两个啦。”叶蓝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 看来黑泽忌的是第一个,第二个是那个老头儿的——“你是在哪里拿到第一个战力系统的?那个原主人现在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我遇见他的时候,正好是在巧克力喷泉之路的最后一段上……就是要攒够3500体力值才能通关的那个地方。”叶蓝此时的神情几乎称得上羞涩窘迫,他低下头不敢看林三酒,含含糊糊地说:“林小姐,他是不是你的朋友呀?哎呀……这个,真是的,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干这种事了,看来【妙手空空】还是得你拿着才行……” “他现在人怎么样了?”林三酒没有多少耐心听人鱼的忏悔,又问了一遍:“你走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呀,只、只不过一直昏迷着……”见林三酒脸色不好,叶蓝忙说道:“我当时想,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成长型,又给我贡献了这么强大的战力,就把他留给一个店老板照看了,还给了20体力值呢。林小姐,你打我一顿我都能理解,这事我做得确实不对……” 打一顿可太轻松了——林三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问道:“哪个店老板?我找到他以后,还能把战力系统还回去吗?” “可以可以!找那个b&b旅店老板就行!”叶蓝点头如捣蒜般地回答道:“其实想让【妙手空空】这个道具发挥最大威力的话,反而必须得有这一个‘返还’的功能才行;因为用上两次后返还给原主人,之后再拿出来,就又可以用两次了——当然,我、我不会再这么干了,你放心……” 林三酒朝他眯起了眼。这一点她倒没想到,不愧是哪儿都要算计的叶蓝。 “那你怎么没把黑——我朋友带上?” “一个是我本身水平一般,在不动用战力系统的时候扛着那么个比我还高的男人很吃力,”叶蓝说起这话来毫不脸红,“另一个就是我觉得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在终点项目里肯定很碍事。” 林三酒听到这儿,总算是放下了心。【妙手空空】还可以以后再研究,既然黑泽忌危险不大,她的心思立刻又转到了一直不见踪影的楼氏兄妹身上:“……那你把那两个孩子给弄到哪里去了?” 叶蓝登时羞愧得面色都涨红了,一下就把脸埋在了布满鱼鳞的双手里,声音从指缝里模模糊糊地传了出来:“我真是没脸见你了,林小姐!那两个也是好孩子,可是我以前不喜欢他们……就把他们交给了十二界新兴的一个组织……” 林三酒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什么组织?” “唉,我发誓再也不那样做人了。”叶蓝悔恨交加地垂下了头:“……那个组织,叫做‘战奴训练营’。” “战奴”二字刚传进耳朵里,林三酒就感觉胸口里的空气突然像是被抽走了。 即使对方变成了再和平、再温柔的人鱼,她也抑制不住自己此刻想撕了叶蓝的欲望——额头上浮起了条条青筋,林三酒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控制住了自己:“战奴训练营是干什么的?” 犹豫了一下,仿佛是为了化解尴尬似的,叶蓝主动拿起刚才喝剩下的矿泉水,抿了一口。 “林小姐,事后你打死我都行,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那两个孩子领出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侧面皮随着这口气一掀,终于固定成了两片鱼鳃的形状。“……战奴,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战斗的奴隶。毕竟末日世界里危险千奇百怪,一个人总是势单力薄、没有照应,而找队友嘛,你们人类又往往觉得对彼此不放心,所以才应运而生了这一个组织。” “具体的战奴培养过程,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听说会先在人身上种下一个可以威胁生命的道具……然、然后,好像还有折磨殴打、违反命令还有各种惩罚什么的……” 这几点,倒还真是斯德哥尔摩心态形成的必要条件——一想到那两个又骄傲又恣意、总不把天高地厚放在眼里的孩子,竟然在这种地方呆了几个月—— 当林三酒终于压下了心里的怒火时,她指尖都已经被自己捏得雪白,半晌都回不过血色。 “好,我们这就离开这里,”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盯进了叶蓝的眼睛里:“……先把战力系统还了,你再领路带我去那个战奴训练营。” 自觉有了一个赎罪的机会,叶蓝一叠连声地应着“好好好”,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还拿起了半瓶人鱼养成液。 林三酒压根就没有问他,去了之后怎么样能把人领出来。 她根本就没打算把他们“领”出来—— “我们走。”一边吩咐了一句,她一边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心里冷冷地默念了一遍“战奴训练营”五个字。 叶蓝连忙跟上了。 只是林三酒刚往前走了一步,一抬头却发现镜子里映出的季山青仍坐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抱着自己扔给他的半箱矿泉水,脸色紧张得发了白。 作为一个五个月大的礼包,他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了解的一切都仅仅是一个接一个镜屋而已——加上按照星空游乐园的规矩,一旦播报声响起过后,他现在就已经属于林三酒了,再也没有了对自己生命的掌控权。于是自然而然地,一听见“走”字,季山青就开始害怕了。 “不是说好了吗,我暂时不拆你,”林三酒叹了口气。这么鲜活得如同一个人似的礼包,要拆开他还真是需要下很大的狠心:“再说了,你是我的礼包,出去了我自然会护着你点。” 季山青看了一眼她此时的状态,将一句“你离死其实也不太远”咽了回去,只是嗫嚅着道:“……你要知道,假如有人杀了你,那人就有对我的所有权了……别人肯定会马上拆了我的……” “好好好,”林三酒应了一声,没有理会叶蓝伸出来的手,只是转头对季山青道:“你过来扶着我点……” 季山青乖乖地将她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一行三人走到了镜子边。 自从林三酒拿到了礼包后,镜屋里映出的模样都回归了正常;也正是因为这样,林三酒在镜子里的样子看起来更是清楚得惨不忍睹了。 从镜子里穿出来,三个人的身体终于都恢复了原样——当然,对此时的叶蓝来说,鱼人的身体就是原样了。 “诶,对了,”林三酒倒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已经拿到了礼包,如果现在又有人进来怎么办?” “广播不是说了吗,你这一局已经结束了,”(未完待续。) 531 Prison Break 3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4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10点30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高个女人低垂着头,阴影笼罩住了她的面容,叫人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二人静静地站着,没有动作,因此镜空间里的气流就仿佛死水一般沉重。 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对面隐约响了起来;叶蓝皱起眉头、竖起了耳朵,好不容易才听清楚她喃喃的低语声。 “这个能力的主人……”被染成了半个血人的女人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抬起了脸。凉凉的琥珀色瞳孔此时看起来竟然异样地平静:“……你对他做了什么?” 听了林三酒的问话,叶蓝脸上浮起了一个分明只属于黑泽忌的表情。他本来就长了张像一页白纸一样平平无奇的脸,此刻这个与他极不相称的表情一现,在他平淡的面孔上顿时看起来更加清晰而突兀了。 “你不用操心别人,”明明刚才还有几分谈兴的,但是在神情、动作、气质都越来越像黑泽忌之后,叶蓝竟也像他一样开始有点不耐烦多说话了,只是扯了扯嘴角:“……你只要负责死就可以了。” 林三酒没有吭声,眼睛死死地盯在了叶蓝身上。 她现在最需要掌握的,是【妙手空空】更进一步的情况……什么信息也不了解就直接硬抗“黑泽忌”的话,即使是全盛状态下的自己也希望不大,更何况她现在一身是伤,已经接近强弩之末了。 “是吗?”飞快地想了想,林三酒故意冷笑一声,打算先用言语拖住对方的行动。“不巧的是,这个能力的主人我认识。他恰好跟我说过,他的主要进化能力到现在都无法应用于实战——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杀死我?” 主战能力不行,几乎是成长型进化者的通病了。 听见这句话,叶蓝看起来毫不意外,甚至连表情都丝毫未动,反而隐隐流露出了一点笑意;与此同时,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锋利而危险的气质,开始渐渐地浓了起来。 林三酒的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对方手上的或许是一个类似于【劫贫济富箱】之类的特殊物品,能够偷取别人的进化能力——末日世界无穷无尽,不同的特殊物品起同样的作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然而眼下看来,叶蓝从黑泽忌身上拿走的应该不仅仅是一个进化能力而已。 再仔细一想,刚才叶蓝的话里话外,都说的是“战力”,而不是“能力”——结合他此时整个人的气质变化,林三酒脸色一变,立时咬紧了嘴唇。 捕捉到了她神情的变化,叶蓝挑起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妙手空空】 在这件道具出世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关于什么神偷的传说了。偷钱偷物偷人的技巧再高明,也不能偷走一个人的“运作系统”——而这件道具却可以。 如果每一个人都是一台电脑的话,那么我们的灵魂、能力、性格、记忆……等等,就都是这台电脑上操作系统的一部分。没有了这个“系统”,剩下的就只是一具空白的、会呼吸的肉体罢了。 使用方法:将【妙手空空】事先激活后藏于掌心里,拍一下目标的身体,就能将目标的性格、战力、技巧等等“软件”,转移进【妙手空空】的盒子里,以备主人使用。 注意事项:【妙手空空】的盒子里只有三个空位,也就是说,只能放下三个人的战力系统。而一旦放入盒子里以后,每一个战力系统都仅能被使用三次,使用次数用完后,战力系统消失。 友情提示:在战力系统被偷走以后,原本的主人可能会因此出现空白、呆滞或昏迷的状态;在使用这个特殊道具之前,请务必参考当地法律法规,一切后果自负。 “决定一个人是谁的根本性东西,都已经在我手上了。” 叶蓝一边说,一边向前踏了一步——【妙手空空】的效果非常明显,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步而已,黑泽忌身上那一股独有的、暴烈而嚣张的气势,登时席卷了整个房间,甚至叫林三酒都忍不住全身一震。 “你不妨认为……”叶蓝一笑之下,一排白森森的牙露了出来:“……你是死在了自己朋友手上。” 林三酒脸色苍白,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被伤口啃咬得坑坑洼洼的身体,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震惊正在微微颤抖着。 ……面对面地跟黑泽忌战斗的话,她实在是没有胜算。 她现在的战斗方式、探测技巧,甚至还都是黑泽忌教的—— “再见了。”叶蓝一扯嘴角,身影随即就从原地消失了。 以前在跟林三酒交手的时候,黑泽忌显然没有拿出全力。叶蓝并没有动用任何特殊物品,仅仅是毫无花巧的朝前一跃而已,就已经彻底超越了林三酒的视觉捕捉能力——当叶蓝终于再一次从她的目光里出现时,他已经高高地跃到了她的头顶上。 一个比玛格丽特王后打出的漩涡还要大上几倍的空气黑洞,呼啸着从空间之中探出了头;巨型漩涡在林三酒头上高速盘旋着,带起了无数股凶猛气流,登时将地上的碎肉、残尸都吹卷了起来,几乎叫人连眼睛也睁不开、站都站不稳了—— 被玛格丽特王后打那么一下,林三酒当时就已经受到了不可思议的重创;这一下若打实了—— 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叶蓝猛地一收手臂,这个如黑洞一般的漩涡骤然一收,千万吨空气压力就像是人倒抽了一口气一样,紧接着被重重吐了出来,兜头倾泻在了林三酒身上。 ……与这道惊人的洪流相比,林三酒看起来竟然瘦小得可怜。 “千万别撞破镜子”,此刻反倒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一个顾虑;因为在这股仿佛要吞卷天地的洪流面前,镜屋里早就没有一块镜子还是完好的了,一瞬间就全部化作了一大团一大团银亮的细碎齑粉——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像是被放进了高速搅拌机里、按下了开关;林三酒只来得及拧过身子、半挣扎了一下,就彻底被这片混沌给吞没了。 叶蓝独自站在镜屋中央,双眼紧闭,感受着身边每一寸气息的流动;过了好一会儿,当齑粉终于再次粘合成镜屋时,靠近镜墙的地方逐渐露出了一具一动不动趴伏在地上的身体。 ……正是林三酒。 被当作照明用的【能力打磨剂】,此时从她松弛了的手指里滑了出来,在原地摇摇晃晃,映得半室都是银光。 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扫过时,叶蓝终于半是不耐烦、半是解脱了似的,发出了一声冷笑。 “解决掉这些人,真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他对地上那个“手电筒”毫无兴趣,一边低低地说道,一边在手表上一拍,一个方形的黑影顿时从表盘里掉出来,落进了他的手掌里,正是【妙手空空】。 将黑泽忌的战斗系统小心地放回了盒子里以后,叶蓝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目光平稳而温和了下来。 习惯性地想推一下眼镜,却推了一个空;叶蓝摇头笑笑,抬起了头,四下打量了一圈。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了,我是最终胜利者。”他扬起声音,试图想把刚才那一位“主持人”叫出来:“终点礼包,是不是应该给我了?” 死静的镜空间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啪啪”的脆响——叶蓝忙一抬头,正好看见了一个温文尔雅、笑容纯净的人,一边拍着手掌,一边缓步从一面镜子里走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既有男性的爽利,线条又兼具了女性的柔美,叫人很难分辨出到底是什么性别;只是不管他是男是女,都仍然不能影响他的好看,当然正是季山青。 叶蓝被他的突然出现给惊了一跳,防备地退后了几步;只是当对方开口说话时,那温润独特的声音顿时叫他松了一口气——确实是之前宣布决斗时的声音,没错。 “恭喜,恭喜!”季山青笑容满面地说,眼睛连瞥也没有朝林三酒横尸之处瞥上一眼,“您——怎么称呼?” “我姓叶。” “原来是叶先生!叶先生果然打败了所有其他玩家,成为了终点项目的最终胜利者,真是祝贺你了!” 这一番客套礼节,显然都不是叶蓝需要的。带着几分急迫地,他朝季山青笑着问道:“我可以拿礼包了吗?礼包是什么?” “当然没有问题。”季山青表情灿烂,迅速从衣袋里掏出了纸笔,“您等等,当我将这张纸条写好以后,您拿着它,就会变成终点礼包了。” 叶蓝连忙点点头,眼珠凝在了那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纸上,目光越来越热。 “终点礼包的内容,说来很简单。”季山青不紧不慢地在纸上摇晃着笔杆,时不时还写写停停:“……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的一件东西,或者你希望发生的一件事;不管是什么都好,一旦我将纸条上的内容标注给你了,这个内容就会很快变成事实。那么,不知叶先生——” “我想要成为成长型发展到极致时的终极形态!”叶蓝一口打断了他,带着一份越来越浓的隐隐狂热,他激动得连额头上都浮起了条条青筋;嘴角含着说不上是激动还是疯狂的笑容,吐出了这一句显然在他心里已经反复念过了不知多少遍的话:“我知道成长型绝对不仅仅是会涨点身体素质而已!我们的主战能力,为什么都这么弱?到底它们是蕴藏了多大的潜力,才会被这样压制?我知道,成长型的未来绝对是不可估量的……叫人想象不到的……我就要成为这样的终极形态!” “终极形态啊……”季山青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慢慢地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在叶蓝停下换了一口气的功夫,他悠悠地念道:“……星空游乐园终点大礼包,特此奖励给叶……叶什么,先生?” “叶蓝!” 这一辈子,叶蓝也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应得如此响亮过。 季山青放下了纸笔,歪过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纯净好看的笑容。 “叶蓝啊……” 伴随着他温润如玉的嗓音,镜屋里忽然微微暗下来了一点儿。 正处于高度兴奋中的叶蓝,压根就没留意到他身后的镜子里,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了一群密密麻麻的阴森人影——每一(未完待续。) 532 Prison Break 4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3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来来回回绕着圈子的脚步声,一遍一遍地从身边响了起来,没过多一会儿就让46号被吵得心烦意乱了——太阳**下一跳一跳的疼意,终于让他忍不住抬头朝一直踱步的45号吼了一声:“别走了!你老实坐下行不行!” 45号立刻顿住了脚,低下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鹅蛋脸。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时,46号这才发现她的双眼眼珠不知何时已经缩小了好几圈,在一片眼白中只有一双小小的黑点,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那并不是同类看待同类的眼神。 他猛地打了一个战,忽然想到不管看起来怎么样,但对方其实已经不是人类了——以及自己现在体力还不如一个堕落种的事实。 “你让我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好。”46号放低了声音,“……我不相信这个副本会给我们安排死路的。” 45号似乎考虑了一会儿,停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双脚这才又动了起来,走到了一边坐下了。 “我说,如果不是你这个家伙被抓了,”她刚一坐下,随即朝47号冷冷地嗤了一声。“唯一一个能打的49也不至于跳下去——不过要我说,我也实在闹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跟着下去又有什么用……” 46号在她嗡嗡的声音里只觉自己脑子都大了,却又不敢有什么表示;吸了几口气,正当他想说上一句“那是为了确认这种死亡方式有效”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下的叶片又一次颤动了起来。 45号的身子顿时像弹簧似的弹起来了,连体力只恢复了一半的47号也忙连滚带爬地来到了46号身边;三人都全神戒备起来,紧紧盯住了叶子被切开的边缘——这样的震动,他们今天真是已经受够了。 从脚下传来了整棵植物一阵一阵的晃动,却半晌没见人;正奇怪的时候,这时却从植物的另外一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喂!你们往哪儿看呢?” 46号一颗心咕咚一下落回了肚里,血液都热了—— 对他来说,林三酒的声音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愉悦动听过。 一回头,他果然看见了刚刚从不远处另一片叶子上伸出头的林三酒;不仅她看起来毫发无伤。甚至连背后的紫色大花也依然好端端地插着。 “你……你没事?” “这不是废话吗?”她一边说话,一边在同组几人发愣的目光里爬到了他们所在的叶子上。 “那第四组的人呢?死了几个?” “一个也没死——哈瑞不是什么也没通报吗?其中三个我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只找到了领头那个男人;不过就在我刚才上来之前,我把他留在了原地。” 从第五组的三个人脸上。仿佛一瞬间滚过去了许许多多不能诉诸于文字的情绪和念头,然而几人一时间能说出口的,竟然什么也没有。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林三酒也被他们盯得有些受不了了,“我之所以带他回来。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一个情况……” 林三酒见状一摆手,朝同组的几人亮出了一张卡牌状的东西来。 “你们看。” 她手里那张卡牌上,一行【哈瑞农场f区31号号码牌】的黑色字体,正在温室昏暗暧\昧的空气泛着微光。 “……号、号码牌?”47号一愣,“这是被你收起来之后的样子?怎么才31号?这号码是谁的?” “刚才第四组领头的那个呗,”林三酒朝卡片上瞥了一眼,随即收了起来。“根据分区不同,进行中的号码也不同,我在拿到这个以后问过他,好像其他组中也有以40开头的号码。” “这——”45号欲言又止。似乎有一肚子的疑惑;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他没了号码牌,你还问过他?这么说来,第四组那个人没有死?” 林三酒一笑,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转向了46号——即使她手上现在已经空了,后者的目光此时依然直直地盯着她的手——他浓密刘海下的一张脸上,渐渐地泛起了激动的潮红,显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关键。 “……这就对了,”46号轻声而急促地说道。“这就对了。他不会死,没了号码牌也不会,因为‘没了号码牌就会死’这个条件,只能在地洞里生效——当时号码牌一离身。我们立刻就会被土地压死了。” “噢,对,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地表!”45号立刻恍然大悟。“就算摘了号码牌,也没有能使我们致死的条件了。” “没错,号码牌已经不再能够让我们保命了——”46号咬牙一笑,竟然也像林三酒刚才那样。低声狠狠地骂了哈瑞一句。再抬起头,他一双眼睛里早亮起了光泽:“那么我问你们,现在是什么东西,将我们和地表上的其他普通进化者区分开的?” “一个普通进化者和此刻的我们,最本质的区别是,我们在温室中能够吸收营养,而普通进化者不能。我们身体又没有经过任何意义上的改造,唯一造成了二者这种区别的东西——” 说到这儿,他一把从衣领里掏出了自己的号码牌,畅快地笑了一声:“不就是这个吗!” “等等,那现在第四组那个家伙算是什么身份?植物,还是进化者?”47号忙插了一句话,一边问,一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当时武术背心摔下去的方向。 “这一点我问过哈瑞了。”林三酒适时地答道:“……那个家伙没有了号码牌,也就等于吸收养分的管道被我切断了;但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种子和发芽期,所以目前仍然还是隶属于第四组的植物,这一点除非他死了,否则暂时不会改变。” 46号登时爆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似乎终于把最后一片拼图也拼上了似的,一脸爽快:“这就对了,这才说得通啊!哈瑞这个混蛋刚才不是说过吗?真正关乎生死的,是‘实时人均吸收量’!” “他说完了这个词以后,不是花了好几分钟来解释‘实时’二字的定义吗?我想哈瑞绝对是故意的。大概就为了让我们都忽略一件事——”46号来回踱了几步,亮出了一口白牙:“为什么他要说‘人均’二字?不管温室内哪一组的人死了,所有组内成员的吸收量都是一起变化的,变化的数字也完全相同。会用上‘人均’二字。只能说明可能会有一种情况发生:那就是人数没变,而整组的吸收总量却下降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那个男人没了号码牌,不能吸收养分了,所以直接拉低了第四组的人均吸收量吗?”47号一边思考一边问道,“可是哈瑞并没有宣布第四组的吸收量排名降低了呀?” “哈瑞从来就没有主动通报过各组的养分吸收量。”46号轻轻一哼。“……他之所以告诉了我们第五组的吸收量排名,那是因为我们问了;不问的话,他只会向全体通报有人死了这一个消息而已。” “没错——我们甚至还可以要求哈瑞将我们的排名信息保密;这样一来,其他组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的。”林三酒一笑。 此时她眼睛那种疯狂的血色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琥珀色的眼睛恢复了清澈分明;说了一句“你们等一下”,她随即扬声问道:“哈瑞,请告知我一下第四组的排名和吸收量。” 这话一说,其余三人都忍不住有点儿紧张了起来,连呼吸都轻浅了一些——好像生怕打扰到了哈瑞说话似的。 当空气里终于回荡起了他的回答时。众人的脸色都不由亮了起来——“目前第四组的排名不变,实时人均吸收量为每人280微克。” 林三酒的眼睛微微转了一转。 “下降了,”45号在兴奋之下,嘴角咧大了,这才叫几人注意到她嘴里比常人更密集的一排牙齿:“总量下降了,人数却没变,这也就是说……嗯,我们只要再拿到两个人的号码牌,第四组就会垫底了!” “不过第四组的人现在都分散了,不太好找啊……”47号才说了这么半句话。却忽然被林三酒张口打断了——“刚才我把那个穿武术背心的男人也抓过来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他带上来。” “抓他干什么?”46号立即皱起了眉头。如今号码牌已经到手,人就只是累赘了—— 只是还不等他再说点什么。林三酒已经转身就顺着枝茎滑了下去,跳在了他们脚下垂直方向的另一片叶子上。 “……我就把人绑在这儿了,在这片叶子后头……” 清亮的女性声音从脚下传了上来,几人趴在叶子边缘上,只能隐约地看见林三酒的身影从绿叶之间闪过去了几次。 “人呢?”45号扬声问了一句,得到的回应却只有她轻轻的脚步声。 “啊。在这儿呢。” 这句话的话音才一落,一个黑影猛然从下方的叶子上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急速扑向了另一个方向——几人一愣,花了半秒钟才意识原来那个黑影就是林三酒;伴随着“哗啦啦”几声,她扑进去的那一丛绿叶剧烈地晃了几晃,随即突如其来地冲出了另一个人影,像被老鹰盯上的脱兔一样,急匆匆地逃向了远处一根巨大的藤蔓。 那人速度快极了,几人只能看见一抹红色一闪,迅速接近了藤蔓;然而林三酒早已有了准备,脚下一蹬便直直追了上去,转眼间便已经笼住了那个人。 几人此时也都意识到了,刚才林三酒的话显然只是一个托词,大概是早就发现了这附近藏着一个人,所以故意放松了那个人的警戒。尽管还不知道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是谁,45号依然大喊了一声:“抓住他!” 下方的两个人影一瞬间就纠缠在了一起,就在几人立时屏住了呼吸的同时,紧接着却只见那个高高长长的人影忽然像是没站稳似的,一个趔趄,就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向后摔了出去——下一秒,哈瑞“啧啧”地出声了:“……不能使用武力哟。” “这也叫武力?”45号登时喊了一声,“49还没使劲儿呢!” 哈瑞却不作答了。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个耽误,已经足够那个红衣人影逃脱的了;说话间,那个影子飞快地跳上了藤蔓,随即借着它的枝叶,几次跳跃便消失在了层层植物之中,连最后一点儿踪迹都被浓密的温室绿植给吞没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时候,林三酒才爬起了身。 望着也刚刚跳下了绿叶,朝自己跑过来的另外三个人,她呼了一口气,抬起了手。 随着她的动作,一根带子忽地从他的掌心了垂了下来,末端一张方方正正的号码牌在空气里来回晃荡出了几道弧线。 “啊,你拿到了!”45号脸色一亮,连一向面无表情的47号也忍不住松了口气:“……那个人是不是第四组的?我记得他们一开始就跑掉了一个。” 林三酒苦笑了一下。 “不是。”她一翻手就把号码牌卡片化了,见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手上,忍不住道:“……这是c区的号码牌,56号。” 也就是说,不是第四组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哪组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咱们原本的计划。”47号轻声说道,“现在我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我们可以继续分头去寻找第四组的人……就算那个人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也不要紧,因为我们拉低了第四组的排名,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说到底,成长期只是我们和第四组之间的战斗而已。” 这个逻辑的确没错—— 也就是说,不是第四组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哪组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咱们原本的计划。”47号轻声说道,“现在我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我们可以继续分头去寻找第四组的人……就算那个人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也不要紧,因为我们拉低了第四组的排名,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说到底,成长期只是我们和第四组之间的战斗而已。” 这个逻辑的确没错—— 只不过在天色又一次即将擦黑、温室顶棚上的灯光也逐一地亮起来了的时候,第五组却迎来了一个叫他们没有意料到的变化。 尽管几人已经换了一个更隐秘的地点,然而红衣人所在的那一组成员,仍然不知怎么找上了门来——来人正是林三酒打过交道的、第二组的光头。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第三组的成员,高高瘦瘦,神色阴郁。 “关于号码牌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第三组的成员一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未完待续。) 533 沉冤昭雪与主动受虐 < 。或许是因为过去经历有些复杂的原因,她的防备心很重,跟外孙女可大不一样。即使没有从林三酒的话中挑出什么毛病来,晚上睡觉的时候,爱玛依然选择了靠近林三酒的那一侧,而把小红帽安置在了床的另外一头。 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话中渐渐多了一丝雨水敲打窗棂的背景音。顺着窗户朝外一看,淅淅沥沥的雨滴正以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的势头,冲淋着这座破旧的小屋。 林三酒不由想起小红帽说的那句“没客人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爱玛小姐,你在什么地方……呃,这个跳舞?看今天的雨势,挺大的啊。”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啪”的一声,随后小红帽痛叫了一句,似乎是小红帽挨了她外婆的一下打。 “这个孩子,什么都乱说……”爱玛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些窘迫,“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因为我的女儿几乎不跟我来往了,所以我也就不干了,现在只是在家做些手艺活卖钱。” 大概看对方也是个女人,而且没有流露出瞧不起她的意思,爱玛说的也略微多了点儿。 “不过,自从不再跳舞以后,女儿跟我慢慢地也恢复了联系……你看,她听说我不舒服以后,这不是还让小红帽给我送蛋糕来了吗。”她听起来似乎还有一点点欣慰。 林三酒心思一动,刚想问问她们以前有没有见过别的“从远方来的旅人”,但不等话说出口,忽然被屋外一阵突如其来的狗吠声给打断了——似乎是好几条大狗,正声嘶力竭地吠叫着,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竟然离小屋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门口。 屋内的三人“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扑到了窗前。 透过沉重的雨幕,三人都瞧见了外头好几条黑乎乎的狗影子,足有半人那么高,正像疯了似的冲着小木屋不住地发出咆哮。 小红帽第一个害怕了,冰凉的手一把握住了林三酒,又抬头看了看外婆,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是谁家的狗?它们要干嘛,怎么这么吓人?” 爱玛的脸色也有点儿发白:“……这好像是埃维的狗啊?” 听她的意思,这个叫埃维的人,似乎就是住在不远处的猎人之一。 别说是狗了,就算外头是狗妖,林三酒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她正打算转身去开门,一句“我去把它们赶走”还含在嘴里,就被一个男人的怒吼声给打断了思绪。 “爱玛!你还活着吗?” 爱玛愣了愣,虽然被这一问弄得有些糊涂,但有些慌神下,还是忙高声应了一句“林克,我在这儿呢”,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拉门。 没想到木门才被她打开了一个缝儿,就有人从外面猛地一下,将门拉上了。 爱玛的手顿在了空中,盯着木门,面色很难看。 “你们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她吸了一口气,语气重重地朝门外喊道:“我的小红帽今天也来了,你们别吓着她,快把狗赶走!” 这句话传到了屋外,刚才说话的男人突然不吭气了,只有一阵比一阵激烈的犬吠声,仍像要掀翻房子似的,一波又一波地冲进耳膜里。 过了几秒,才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林三酒一怔,缓缓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爱玛长长的细眼。 “……还有另外一位客人。”爱玛死死地望着窗外,林三酒看见她扶着窗台的指关节都白了。“……为什么问这个?” “埃维!理查德!你们带上狗,进院子里去!” 刚才那个叫林克的男人急急地喊了一声后,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木屋。 “我刚才发现了不对,所以赶快叫上了埃维和理查德过来……” “现在的雨势这么大,我们的猎犬仍然表现得这样狂躁,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在你们屋子里的人当中,有一个是狼人。” 在三个童话故事之间,来回穿梭了好几次的林三酒,终于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躺在了一张木桌上。 木桌很硬,即使爱玛——也就是小红帽的外婆——给她铺上了一层薄垫子,她依然能感觉到木板正坚硬不平地硌着她。 跟莱拉一比,爱玛的日子的确太清苦了。整间木屋,只有一间卧室兼会客室,连张多余的床都没有,唯一一个值点钱的家什,就是一面据说是由国王赏赐下来的镜子了——旧时候由于技术不到位,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的透亮镜子,可以说是极其少有的宝贝。 在镜子反射出的微光中,林三酒翻了几下身,听着一旁的祖孙俩正在低声细语地说话,心中的焦虑像一把火似的,将她的睡意烧得干干净净。 三个地方都已经入夜了。 在被莱拉拽着手、要求同睡在一张大床上之后,林三酒又被辛德瑞拉的继母打发去了后者的屋里,跟灰姑娘一块儿分享一个大草垛。当她从爱玛木屋中睁开眼的时候,早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 由于参照物总是不断变化,林三酒甚至推算不出自己进来多久了。 薛衾她们见到自己留下的信了吗?宫道一告知的出路,是不是真的可靠?以及最重要的……她到底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副本? 到目前为止,虽然多出了她这么个人,但三个童话故事都仍然好好地在按照既有的轨迹进行——如果实在要说哪里不同了的话,大概就是小红帽还没有遇见狼吧…… 难道说,突破口在这儿? 可是连这个副本中的目标都还不知道……林三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因为这一声叹息而静了一会儿,随即小红帽轻软的声音在暗夜里响了起来:“……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不,我还好。”林三酒忙应了一句,感觉到黑暗中爱玛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只是我必须要快点到一个地方去,所以有点心急……” 刚才在大家分吃蛋糕的时候,爱玛已经旁敲侧击地问了林三酒好半天的话了。或许是因为过去经历有些复杂的原因,她的防备心很重,跟外孙女可大不一样。即使没有从林三酒的话中挑出什么毛病来,晚上睡觉的时候,爱玛依然选择了靠近林三酒的那一侧,而把小红帽安置在了床的另外一头。 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话中渐渐多了一丝雨水敲打窗棂的背景音。顺着窗户朝外一看,淅淅沥沥的雨滴正以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的势头,冲淋着这座破旧的小屋。 林三酒不由想起小红帽说的那句“没客人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爱玛小姐,你在什么地方……呃,这个跳舞?看今天的雨势,挺大的啊。”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啪”的一声,随后小红帽痛叫了一句,似乎是小红帽挨了她外婆的一下打。 “这个孩子,什么都乱说……”爱玛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些窘迫,“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因为我的女儿几乎不跟我来往了,所以我也就不干了,现在只是在家做些手艺活卖钱。” 大概看对方也是个女人,而且没有流露出瞧不起她的意思,爱玛说的也略微多了点儿。 “不过,自从不再跳舞以后,女儿跟我慢慢地也恢复了联系……你看,她听说我不舒服以后,这不是还让小红帽给我送蛋糕来了吗。”她听起来似乎还有一点点欣慰。 林三酒心思一动,刚想问问她们以前有没有见过别的“从远方来的旅人”,但不等话说出口,忽然被屋外一阵突如其来的狗吠声给打断了——似乎是好几条大狗,正声嘶力竭地吠叫着,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竟然离小屋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门口。 屋内的三人“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扑到了窗前。 透过沉重的雨幕,三人都瞧见了外头好几条黑乎乎的狗影子,足有半人那么高,正像疯了似的冲着小木屋不住地发出咆哮。 ... 534 看电影时的公德心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0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今天卡文了,勉强只能挤出一点点了……】 自从伊甸园有了新春格斗赛以来,28年里,出现了第一个自愿参加的女性选手。 拜伊甸园的高度信息化所赐,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迅速波及开来——林三酒充满挑衅性的出场,在五分钟之内,已经充斥于伊甸园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沙鲸的残余躯体,像块破布头似的扔在地上,摄像机只给了一个镜头,就被一队人抬走了——在以后分析97号选手的战力时,这可是个绝好的材料;随即在一队队士兵的包围中,林三酒坐回椅子上,主动将双手背过去,再次被捆缚了起来。 摄像师肯定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局面好了——一大批摄像机围着林三酒,将她的全方位影像都投到了屏幕上;粉红脸主持人激动得青筋都蹦了出来,拽住了一个要往林三酒方向去的摄像机,正声嘶力竭地朝观众喊话;几个医护人员匆匆地冲了进来,察看她的伤势…… 唯有人群正中央的林三酒,面色依旧平静。 粉红脸主持人喘了几口大气,来到她的面前,唾沫星子四溅:“……请问97号选手,在更衣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愿意主动参赛呢?你知道新春格斗赛的内容吗?” 半晌,林三酒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她可没打算向这帮人倾吐心声。 ……虽然走出门的时候,她的模样很冷静;但是更衣间里发生的事情,其实直到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都叫她心有余悸。 在她遇到的所有人之中,如果要给最致命的能力做个排名的话,这个沙暴化的身体,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头三名。 在当时的两股沙暴夹击之下,林三酒的确没了退路——因为她本来正是如沙鲸所想的那样,打算将沙暴引回他身边,使他投鼠忌器……但是她没有料到,对方的身体竟然不止有一处可以沙化,一下子便被逼进了生死攸关的一瞬间。 就在那时,她的目光落在了脚下。 这一间更衣室,大概因为多人合用的关系,挂了许多隔断用的布帘。在刚才一番闪躲追击中,早就被二人给扯散了,此刻滚得满地都是。 林三酒的脚下,正好躺着一帘皱巴巴的布。 说时迟那时快,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里,她重重地朝地上坠了下去,摔落在地的同时,左手一把抓起了布帘,盖住了自己的头脸和上身。 这动作花了还不到半秒钟,就在沙鲸哈哈大笑出声的同时,沙粒已经裹着凶猛的力道,打在了林三酒手中的布上。 每一颗沙粒都像个小铁刃球似的,别说布料了,就是打在钢板上,也会砸出一片坑洞的——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能看见林三酒横死当场的沙鲸,笑声突然顿了一下,哑了壳。 布料连同落在上面的大量沙粒,都不见了。 只有没落在布帘上的沙子,才打在了林三酒的腿上——可是要知道,每一粒沙其实都是组成沙鲸身体的血肉,突然一下子消失了这么多,剩余的那一点力道已经大不如前,就连她的骨头都没有砸断。 沙鲸瞪圆了两只眼睛,看着林三酒握在手里的卡,又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胸腹。 剩下的沙子才刚刚擦破了她的皮肉,就急急扑回了主人的身体,化作了几片血肉补住了一小块空腔。然而还有一个大得足以叫人头钻过去的空洞,却没有东西可以填补了。 一时间,林三酒耳朵里听见的,只有自己如同烈雷一样响的心跳声。 果然,被她卡片化以后的沙子,就不能再算作是沙鲸身体中有效的一部分了。 “扑通”一声,沙鲸双膝摔倒在地,满脸都是茫然。 “不、不可能……就算你能够将物品卡片化……”到现在,他也猜出林三酒的能力是什么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要在沙子碰到布料、还没有穿透布料的那一瞬间卡化……不……这种精确度……” 下达卡片化命令的时机,只要差之毫厘,林三酒就是一个万沙透体的下场——没错,能将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是以前的她绝对做不到的。但是正如她的体能增幅一样,林三酒对能力的运用、了解、挖掘……也在一天比一天更纯熟、更详尽、更深刻。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成长型的未来才会强大。 只是现在,林三酒的血管仍然因为自己的豪赌而疯狂地跳跃着,手里一张【胸腹之沙】捏得紧紧的,骨节都发了白。 “拜、拜托……把我的沙子还给我……”沙鲸还在说话,让人想不明白他没了气管,是用什么发声的。“我、我都告诉你……这是第28届,新春格斗赛……” 沙鲸支撑不住地趴伏在地,从他的嘴里依然喃喃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三酒走上前两步,透过他胸口的洞,目光直直落在了地板的红地毯上。她表情端凝,声音轻轻地:“格斗赛……?那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找选手?” 沙鲸静静的没了声息。 花了她好几秒钟,林三酒才意识到他死了。 她蹲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地方。 过了很久,直到她听见外面粉红脸男人隐隐约约的兴奋声气时,表情才忽然一下变了——若不是手里的卡片不能弯折,恐怕【胸腹之沙】早就成了一抷纸屑。 【胸腹之沙】 介绍:买卖器官是不可以的!但是买卖沙子却可以。本品是专为贩卖走私人体器官的不法分子而准备的梦之物,明明拿在手里是一捧沙,但是塞进胸膛时却变成了半个心脏、两片完整的肺叶、塞满走地鸡肉的胃……等等原本属于沙鲸的血肉之驱。但是说起实战价值的话,约等于没有。 ……卡片硌手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掌心里,而身边的粉红脸男人见林三酒不吭声,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比赛内容吗?” 林三酒缓缓摇摇头。 得到了她的回应,粉红脸男人顿时十分激动地回身朝摄像机喊了一句“这是破纪录的一个事件!”——就在他开始喋喋不休的同时,不远处的回楚燕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哀鸣,好像是控制不住了似的,接着身体又开始抖了起来。 难道,她知道这个新春格斗赛的内幕? 见摄像机和粉红脸的注意力都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林三酒底下身子,轻声朝她问道:“哎,你叫回楚燕是吗?” 黑发姑娘抬起一双泪眼,目光无神。 林三酒见她一副即将要崩溃的样子,再着急也无可奈何,只好耐着性子慢慢来:“……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这句话似乎唤回了一点她的神智,好半天,回楚燕才哽咽着说:“……我老家是一个正在闹丧尸的地方,这是我第二个世界。” “这么巧,这也是我的第二个世界。你来这儿多久了?”林三酒虽然想不明白以她这样的心志是怎么撑过丧尸世界的,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一些:“你对这个比赛知道些什么吗?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这话一说,旁边离得近的几个女人都转过了目光,期待着回楚燕的答案。 回楚燕吓着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一句话:“我……我来这里快九个月了……不是我一个人来的……我姐、我姐姐……” 她磕磕巴巴、神情又惊惧又悲恐,好不容易把话理顺了,刚开了一个头,却被大屏幕上突然一声“伊甸园的同胞们!”给吓了一跳,后半截话又缩了回去。 林三酒暗骂一声,却也没有半点办法,充满怨气地看向了大屏幕。 长相肉嘟嘟的女主播,神色十分兴奋地坐在屏幕中央,语调很高很欢快:“到今天为止,本次新春格斗赛的一百名女性选手就已经全部出场介绍完毕了。一连几天下来,大家看了这么多各有所长的选手们,是不是也都有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了呢?” 一百名? 跟自己一块儿被绑来的,就只有这些人了——那么也就是说,在自己之前,还有91个女人都被陆陆续续地抓进了伊甸园。这么说来,难道是要逼迫这一百人互相残杀吗…… 林三酒面色沉了下来。(未完待续。) 535 蛤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0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话说更新提示你们从来不看吗……?为啥每次都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更新……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一个碗口大小的黑影“噌”地从黑暗中扑了出来,挟着呼呼风势打向了林三酒——她颇有几分狼狈地一低身子,刚刚避了过去,只见那黑影突然一转弯,紧咬着她又追了上来。 不远处密密麻麻、组成了一个柱子样的近百张人脸,正死死盯林三酒;若是再避让,只怕就要撞进人脸柱的攻击范围里了——她别无他法,只好猛地张开手掌,当头向那黑影罩去,一把将它笼在手里后猛一缩拳,黑影顿时像是见了阳光的雪一般化了。 这种东西,如果跟意识力硬碰硬地打,终究还是弱了一筹——然而林三酒之所以极排斥这种办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用,正是因为它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了。 她“嘶嘶”的、像是受伤野兽一样的声音,伴着间杂的呼痛声,如同刀子似的折磨着意老师。意老师干看着帮不上忙,已经急得不行了:“……当心一些,别再碰它们了吧?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在那个碗口大的人脸消失了好几秒钟以后,鲜红人体仍然蜷缩得跟个虾子似的,抱着自己的手腕,竟不能稍动——刚才那只攥碎了黑影的手,已经连骨头带肌肉都消失不见了。 一击的代价,就是一块手掌大的意识力。 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那么碰到那黑影之后的痛苦,才是令林三酒真正受不了的。 在几个末日世界里挣扎了两三年,尽管由于体质进化,疼痛作为一种人体警讯来说更加鲜明了,可同样的,她对疼痛的忍受度也大大提升。 如今,即使被卸掉一条手臂也完全可以站起来战斗的林三酒,此时竟因为碰了那黑影一下,已经让她痛苦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只能在心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垂死一般的嘶呼。 “哈哈哈,我不是劝过你么?不要碰它,乖乖过来让我杀了你,保证你死得痛快……”旦力的声音同时从近百张人脸中发出来了,无数嘴唇以同样的速度一张一合,声音像合唱似的嗡嗡响:“要不然这样一点点地蚕食掉你,可该多疼啊!” “过来吧!”百张人脸柔柔地一齐呼唤道。 每一张人脸都五官清晰、栩栩如生,有的看着好像有点面熟,有的又完全陌生;大部分是男人,也有一小部分是女人——只是它们都在下巴之下没了脖子,一张张肉脸直接从人肉柱子上生出来,层层叠叠,叫人想起雨后枯树上的一朵朵蘑菇。 【人之毒】 从“人”这个物种开始蹒跚学步时起,就会产生近乎无穷无尽的“恶”。这是人所独有的、如影随形的双生子,作为最佳的培植土,人类的身上可以生成更壮大的恶。 这个能力,能够让敌人感受到人类历史中、千万年来浓缩的恶。即使是世间最致命的毒药也不敢与它相比——因为人之恶是没有底限的无尽之渊,所以人之毒也是没有救赎希望的无尽恐怖。 由于太过致命,因此这种毒还来不及在体内流转开,往往就已经毁掉了敌人接触到人之毒的那一部分躯体——只不过,它过后所遗留下的痛苦,才是真正的噩梦所在。 正如受不了这世间之恶、因此而结束了自己生命的人类自杀者一样,许多中了这一种毒的敌人,宁可立时了结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沉浸在这种痛苦之中哪怕多一秒——不管他们的进化能力有多么高级。 意识力疯狂地运转着,拼命试图将这种毒素排出意识体之外。它们的速度已至最大,几乎在林三酒体内产生了淡淡的烟。鲜红的人形蜷缩了好半天,才像是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似的,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说是身体,其实也只剩一个上半身而已了——她刚才用大腿骨的最后一部分,为自己塑造了一只手出来。 林三酒在站直身以后,仰起头,仿佛做了一个深深呼吸的动作以后,再度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不远处的人脸柱子沉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人脸柱子本身的活动速度很慢,就算是林三酒走着也能避开它的追击;攻击范围也只有身周那一小片空间——因此几乎每一次用上【人之毒】这个大招的时候,旦力都是靠释放人脸来打击敌人的。 只是越强大的能力,限制也就越大;每一分钟内旦力能释放的人脸,只有一个。 虽然这是个不小的限制,但以往用在活人身上的时候,往往连第二个人脸都不用再发,敌人已经浑身抽搐、痛哭流涕地爬到人脸柱子下来主动求死了。 然而这一个,却有些出乎意料地棘手。 他已经放出去四张人脸了。 刚开始时每一个都毫无意外地死死咬住了这个鲜红人体不放,然而险些叫旦力惊呼出声的是,这四个往常铜豆一样打不烂的人脸居然一个接一个地湮灭在了对方手里——按理说,连着碰了四次【人之毒】,早就应该痛苦得自己了断了才对,可瞧这个鲜红人体的样子,竟然还似乎慢慢恢复了。 它是个什么来头……? 到今天为止,已经在这处地方猎杀了27个进化者的旦力,头一次生出了隐隐的后悔。(未完待续。) 536 固执的波西米亚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0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话说更新提示你们从来不看吗……?为啥每次都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更新……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快下……什么?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手中的报纸,半晌回不过神。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她浑身无力,一下跌坐在座位上,轻轻地自言自语。“刚才难道不是这辆列车从那群师生手中保护了我吗?” 不过她也不敢肯定——毕竟这个世界太诡异了,她连它是个什么样的末日世界也不能肯定。 “这个世界的名字我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听说过……”林三酒皱起眉头,想了半天也想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如今她一筹莫展:“要不要来一次意识力拟态呢?” 或许女娲一下就能看透这个世界了——这么一想,她对自己来说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弊器啊。 “不行哦,”脑海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了意老师的声音——林三酒本来已是惊弓之鸟,在安安静静的车厢里忽然听见这个声音,竟让她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你目前的意识力不够支持模拟女娲的,林同学。” 原来能够跟人说上几句话的感觉,是这么幸福的…… 即使对方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正常人,林三酒此时仍然觉得自己浑身都暖和了不少。 意老师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宝贵极了,她很珍惜地问道:“……怎么会不够呢?上一次不是还够吗,没理由我的意识力越来越少吧?对了,上次在学堂里,发生了什么事?” 意老师“嗯嗯呃呃”了半天,并没有直接回答:“……哎,虽然你现在的状况很古怪,但是我也有必须要借用你意识力处理的事情……总而言之,你要模拟女娲的话。可能模拟不了一会儿,就会陷入昏迷了。”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林三酒怎么敢失去意识,当下就打消了主意——她还要再拉着意老师说几句话,要她好好解释解释,却发现这一回不管怎么叫,潜意识层里都是一片死海。半点回音也没有了。 孤独感又一次包裹住了她。 自从进化以来。尤其是经历了与女娲、“新人”等一系列事情以后,林三酒很少再心绪激动——特别是在遇上兔子一行人以前的那几天,有几次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冷静得不像正常人。 然而现在。她却鲜有地烦躁起来。 曾出现过的奇异冷静感,这段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林三酒却怀念起它来了——如果能冷静下来,不再像现在这么神经质的话,或许她早就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座位上裂开的绿皮子硌得难受。 车厢里很静。很空旷——但却像是一个人刻意屏住呼吸,所以才这么安静似的。 除了她。的确没有人了。 林三酒隐隐地觉得瘆得慌,又因为报纸上的几个大字而心烦意乱,干脆把报纸来回翻看了一遍,抖得哗哗响。好像想给这辆列车里添点儿人气似的。 刚才吓了她一跳的大人头,是一个什么“暗学家”——显然是这个世界专有的词汇。 林三酒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强迫性地忽略掉那一行大字。看起了这篇报道。 好在这份报纸用的也是中文。虽然有些词汇、字句对她来说很陌生,但大意她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原来这个叫做乐本的“暗学家”。一直以来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直到前几年他发表了一个学说,几乎震惊了全世界,使人类进入了一个人心惶惶的时代。 然而几年过去了,乐本的理论并没有成真,越来越多的同行也站出来质疑、攻歼,他终于成了一个笑话。愤怒的人们把他的房子给砸了,研究院也拒绝他再去上班,四十余岁的乐本再次出现在电视上时,已经是一个有些癫狂的白发老头儿形象了。 连专门采访他的这一篇文章,也是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写成的。 报纸的最末尾,引用了他在电视上慷慨激昂、全球闻名的一句话。 “暗物质的侵袭只是时间问题,当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只拯救我的信徒!” 这篇文章字字清楚,报纸还没来得及泛黄。林三酒看到这儿,折起它,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看起来这个叫乐本的暗学家到底还是说对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存活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只是“暗物质侵袭”又是一个什么意思? 文章中许多相关的词汇,她以前闻所未闻,自然也谈不上理解。放下报纸,她脑子里仍然漂浮着无数谜团——不过似乎心绪的确平静了一些。 列车“哐啷哐啷”地在地面上行驶,两边的城市街景、民宅……不断飞速后退,除了没有人以外,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随着高楼越来越少,在列车上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小时以后,竹林山景区站到了。 车门打开了以后,林三酒站在车厢门边,犹豫地朝外望了望,很快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这儿既没有挨得太近的建筑物,也没有模样诡异的人……车站里干干净净的,摆着几个贩卖旅游纪念物、零食饮料的小摊,透过透明玻璃墙,还能看见一部分隐隐的远山。 除了太安静了、并且空无一人之外,它看起来只是一个正常的景点车站。 林三酒想了想,最终还是迈步出了车厢,站在月台上。 她之所以下车,并不是因为报纸上那行大字的缘故——那段文字前后矛盾,没头没尾,没办法拿来当做行动的依据。只是呆在列车上并不是长久之计,她也实在被冻得够呛,想快点去找一些冬衣穿。(未完待续。) 537 成全他人专业户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3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www.qbxs8.netwww.qbxs8.net[_梦]小说www.mеng.lā话说更新提示你们从来不看吗?为啥每次都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更新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灰白灰白的日光灯,昏昏沉沉洒进幽闭的空间里,不带一丝活气。飞船在半个小时之前飞入了一片小型气流团里,每当气流颠晃起来的时候,熟睡中的头颅们就像马上要被震下肩膀了似的。 尽管精神很疲惫,但林三酒没有丝毫睡意——她不敢闭上眼睛。 三天以前,十个人进入了这个船舱,而现在,她正被十六个生命体包围着。 在她以外的十六个“人”里,有八个是r区内的乘客;除了那个高大男人仍然不知所踪,此刻大部分人都睡着了,身子着船舱的震动而一晃一晃地,因为无知而模样安详。坐在她对面的沃德,正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维持这个模样已经有好一阵工夫了,仿佛他的手上刻着世界上最大的谜题。 轻轻地叹了口气,林三酒不禁有点儿头疼起来。 在末日世界中发展出的第一项基础能力,往往是进化者赖以存活的关键,所以沃德的“生命体探测”肯定不会出错——就像她的“高温适应”不能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一样。 但是在探测出了十七个生命体以后,她和沃德已经将走道、洗手间和r区都仔细检查过了一遍,除了一起上船的乘客以外,他们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那个高大男人也没有见着。 “……有没有可能在货仓里?”沃德在又一次搜查过洗手间后,有点儿绝望似的地问道。 林三酒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就算真的有人运送了一批活物,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沃德之前没发现它们的存在。 “你之前说过,你的能力能探测出生命体的大小。”林三酒在走进r区之前,曾怀着希望问过这么一个问题。“那么,你能根据它们的体型判断出什么吗?” 不过沃德的答案也令她失望了。 “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主要是为了探测出对人类有威胁的海怪的,对其他生物的体积并不敏感……”暗金色头发的青年摇摇头,一直在揉着自己的眉心:“所以。我现在只知道这些生命体既没有海怪那么大,也不像蚊虫那么小。” 这简直像没说一样,她也只好怀着一肚子的疑虑无功而返。 私底下,林三酒甚至暗暗怀疑过沃德。不过她实在也想不出他会有什么理由撒谎——再说,r区里两个人都先后不见了踪影,这件事可是实打实的。 “要不你先睡一会儿,”沃德忽然把目光从他的手上抬了起来,“由我看着……我们可以轮流休息。” 离飞船降落还有起码四十个小时。他们必须得养好精力以备不测。 林三酒点点头——与骨翼相处了两个星期,她也慢慢掌握了一些诀窍:将骨翼收紧、再笔直地收上去,她就能够盘腿坐下了。即使心里有些抗拒,不过她仍然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累得多。 自从爬出了地底裂缝后,林三酒就一直没合过眼;所以尽管身处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境里,她的意识依旧不知不觉地迷糊了起来。 她似乎没睡多久,好像睡得也不深沉;但当人声将她唤醒时,林三酒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睡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其他乘客也已经都醒过来了,众人的脚步在r区门口进进出出,走道上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有低声聊天的。有吃自带干粮的,也有活动身体的…… 见她醒了,沃德摇摇头,低声道:“……没发生什么。” “你也休息一会儿?”想到自己睡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不禁有点不好意思。“我替你守着。” “没事,我还不累,”沃德说到这儿,忽然有点欲言又止。“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三酒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在连续两个人消失以后,洗手间已经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存在;她立即跟着站起了身,“我可以在外头守着。要是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这……这不太好吧?”沃德面色十分纠结,“我自己会小心的……再说里头我们都检查过了……” 不过林三酒可不想让自己在这艘飞船上唯一的盟友发生什么意外——老实说,她上一次感受到男女之别。大概还是末日降临以前了——“别害羞了,我又不是要跟进去,走吧!” 在开门、进厕所的那一瞬间,沃德尴尬得简直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为了让他感觉舒服一些,林三酒只好退后了几步,抱着胳膊站在了走道里。 大概是都觉得r区里非常憋促难受。大部分乘客此刻都来到了走廊上。离她不远的地方,胖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被啃了一口的怪东西,咀嚼的声音着咬肌运动而响亮地传了过来;ayu背对着林三酒的方向,正和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说话,头发搭在了围巾上;不远处,棕发女人独自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外头也一样无趣,拉长了脸抬步往回走。 刚刚走出r区的绿裙子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走廊里。在她不太自然的双眼皮下,绿裙子的目光在走道里迅速扫了一圈,接着几乎没有多想,就朝林三酒的方向走了过来。 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不好听了……正当林三酒暗叹了口气时,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之前没留意的细节。 正笑着与人说话的ayu,余光似乎也瞄到了绿裙子;她的身体微微地朝绿裙子的方向转了过去,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好像正要跟她打招呼。 然而绿裙子却目不斜视地脚下一滑,肉乎乎的身子以一种令人惊奇的灵活从ayu身边迅速擦了过去,动作之快,后者的一声招呼甚至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 好像完全没留意到ayu,绿裙子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林三酒身边,当她停下脚时,林三酒几乎确信自己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刚刚消失的紧张。 “厕、厕所有人啊?” 绿裙子探头看了一眼正关得紧紧的门,将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不过这一次她倒不必没话找话说,因为林三酒不打算轰她走了。 “……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她歪头打量了一下绿裙子,语调缓和了不少。 绿裙子被她给吓了一跳。显然很不习惯——“哦,哦,你可能没听说过,我老家是’原始森林’……” 从名字上来看。林三酒想不出那个世界的末日是什么样的。 或许之前的那一番话太伤人面子了,绿裙子说完了这半句以后,奇异地沉默了下来,竟然一点儿聊天的意思都没有。林三酒想了想,最终还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以前认识ayu?” 绿裙子立马摇了摇头:“我头一回见她。” 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头一回见她……却不好奇为什么林三酒会问出这个问题。即使是撒谎的人。也得装模作样一下——也就是说,绿裙子其实很清楚原因。 林三酒没说话,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正当她想继续深挖下去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沃德面色潮红地走了出来。除了发现外面又多了一个女人、而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绿裙子似乎并不惊讶出来的人是他,朝沃德点了点头以后,迈步走向了洗手间。 “……没什么不对的,”沃德低声说,“我甚至希望……那些多出来的生物跟咱们没关系了。” “你先回去。”林三酒用气声嘱咐了一句。她仍然打算从绿裙子身上挤出一点信息来。 直到沃德走远了,她再一回头,这才发现绿裙子没有进去,仅有一只脚踏进了洗手间,正转头盯着她。 “……怎么了?”林三酒皱起眉头问道。 从绿裙子肉乎乎的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起来跟她之前八卦的时候很像,但林三酒不知怎么就是感觉到,对方并不是因为沃德而笑的。 “我很感谢老天的,”绿裙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尤其是在每一次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以后。” 林三酒一点都没有听懂。 “这一个刚才才跳出来。不然我也不会以为你和那小哥在一起了……”绿裙子的笑容变得——有些难以形容:“你等在这儿,也是为了保护那小哥吧?这就解释了之前的那一个……” “什么这一个那一个的?什么跳出来了?” “告诉你也无妨。”绿裙子收回了脚,见她们身后的走道里几乎没有人了,这才靠近了林三酒轻声说:“先从我的能力开始说起好了。” 怎么大家都开始坦白起自己的能力了?林三酒的疑惑才刚刚浮起来。马上就变成了惊讶。 【randomread】 谁说长舌妇没有价值?这可不是一个人人都干得了的专业。一个优秀的长舌妇,往往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事实——尤其是男女关系方面的事实——的能力。毕竟没有一定的事实基础,流言也是传不长久的! 不需要主动使用能力,该能力就能够将身边的人都“扫描”一遍;在扫描过后,能力会机给出一些扫描对象的特质。这些特质可能是这个人爱做饭。也可能是这个人正准备暗杀你……每一次的结果不一定是一样的,准确率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升级后可提升相关性和准确度。 “……你是什么意思?”林三酒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仍然需要绿裙子直白地解释出来。“难道……” “我刚上船的时候,这个能力就自动发动了,”绿裙子一撩耳边的小卷发,看起来似乎又要滔滔不绝了:“……你跟我说,有很多人会嫌我烦而一刀杀了我,对吧?你看,其实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所以才找你说话的……因为第一次能力读取出你的特质后,结果是一个绿色的和平标志。”(未完待续。)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破罐子要请假 @@ 听说大家普遍觉得这一段剧情不好看吗? 前阵子一直也没休息好,确实有可能情节不够紧凑。 所以我打算破罐子破摔,请一天,撸一下大纲吧。看看撸不撸得出来再说。 话说起点这是又咋了,为什么不能把假条放在作品相关里? 非得见缝插针放在更新里,万一过后删不掉可咋整……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538 雾都伦敦 < 在沙漠上走了整整一日后,林三酒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一件事。 ……她迷路了。 这个念头才刚一从心里浮起来,她顿时觉得自己一阵发软,脚下没有了再走的力气,“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透过裤子布料,她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被灼烤过的黄沙,一开始热热的很熨帖,渐渐就变成了烫。 喘匀了气,喝了一口手里的矿泉水,林三酒又一次抬头举目四望——尽管这个动作,她在过去一天里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两天以前,她与波西米亚一起从山林中逃出来,逃没有多久,就来到了这片沙漠上。那么按理来说,山林应该离得不远,至少在她目光的尽头、沙漠的地平线上,应该隐隐约约地有一些山的影子才对。 然而神之爱的地形,简直一点道理都不讲。 她朝记忆中,自己与礼包失散的方向走了半天,目光所及之处,依旧仅有黄沙弥漫,没有一点山林的踪影——其实就算她下一脚忽然踏进了海里,恐怕林三酒此时也不会吃惊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没有找到季山青,却也没有看见半点神迹。 沙漠上除了黄沙一无所有,没有了养活肉人、雕刻神像的基础,自然也不会有神。礼包那么聪明,说不定会发现这一点,也进入沙漠藏身……? 林三酒在心里思虑一会儿,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又积攒起了一些力气,便再次站起身来,随便拣了一个方向前行。 空气中弥漫的沙尘仿佛吸走了人体中的所有水分,即使她一瓶接一瓶的喝水,也扑不灭喉咙里令人干干痒痒的烟。皮肤被沙砾刮蹭,被汗水浸泡,难受得好像沉了几十斤,走的时间越长,越让人恨不得能从这一身皮囊里挣脱出去才轻松。 走走停停了一个下午,正当林三酒又疲又倦,精神不济的时候,她正好翻过了一个沙丘——此刻日头西斜,头上白雾再度灰暗了下去;借着傍晚暧\昧不清的天光,她一抬眼,顿时微微吃了一惊。 沙丘下方,此时正立着一片白漆砖房。 砖房平平扁扁,漆色崭新,连一个被风沙侵蚀的斑点都没有。它由几个房间连在一起,看上去不太像是民宅——事实上,它没有任何建筑风格可言,就算说它是公共厕所,好像也不算过分。 目光落在砖房上,林三酒没有动地方,只是蹲了下去,远远望着砖房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沙漠里,怎么会有砖房? ……不用走近,也不用多看,只是扫一眼,她就猜到了:这一定是一个副本。 “现在可没工夫进副本,”林三酒想了想,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站起身——她此时离那栋砖房还有大概百来米的距离,想不进副本,应该只要绕开它走就行了。 没想到她刚一起身,还没迈出脚去,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招呼:“噢,你是过路的吗?” 妈的,到底还是被这个副本给“捉住”了——林三酒在心里骂了一句,警惕地转过目光。 一个戴着草帽、看上去干巴巴的老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口,此时正伸着头看向她,一只枯瘦的手臂拎着一把蒲扇,一下一下地给自己扇着风。 “姑娘,你也是过路的吗?”或许是见林三酒不答,他又问了一遍。 林三酒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脚下却又退了两步。 “进来看看吧,”那老人声音干哑,态度殷切地用扇子指了指房门:“……能路过这儿也是有缘,你进来看看吧,保证有意思,门票还不贵。” 她见过的副本不少了,却从没见过这样一个求着人进去的——林三酒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这……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老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破落景点里的导游,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这栋房子里头,是一个‘著名连环杀人案体验游戏’,我跟你保证,真很好玩的!唉,这地方好久也没有一个人经过,要凑齐几个客人开一次游览,太难了。” 是啊,进化者要么被神给逮走了,要么被杀了,想来不会有进副本的机会——林三酒冲他摇了摇头,迈步就走。 “诶诶,这个游戏特别有意思,既不危险,门票也不贵!”那老人忙扑出来几步,在离砖房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脚,再也走不远了——副本生物,大概都是不能离副本太远的。 “……你就当可怜我一次吧,今天好不容易才来了三个客人,现在只差一个,就可以开始游览了。你不来,他们也都要散了……” “来了三个客人?”林三酒顿时一怔,停下了脚。“都是什么样的客人?” 见她没继续走,老人双眼顿时一亮,语气都热络了几分:“……前头几位都是男客人,年纪都不大,二三十岁的样子。其中有两个是结伴来的,另一个看起来比他们还年轻,长得斯斯文文……” 林三酒心脏砰砰一跳,忍不住朝砖石房扫了一眼,仿佛这样就能穿透墙壁,看清楚里头的人是不是季山青。礼包的模样温润,说他是男是女的人都有,这个老人认错了也有可能…… 想了一会儿,她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走下了沙丘。 就算明知道希望不会太大,她还是不能不进去看看。 “既然这样,我就进去瞧瞧。”为了以防万一,林三酒已经把【战斗物品】捏在了手里,“你刚才说,还要收门票?” “对的,”老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连连笑道:“但是不贵,一点都不贵!几乎不花费什么。” 砖房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称得上无聊。林三酒站在它的玻璃大门门口,满腹狐疑地问道:“……不贵是指什么?” “只要您给我一件白色的东西就行了。” 这倒是有趣——林三酒从卡片库中拿出来了一条白毛巾,正好这玩意她要多少有多少:“这个行吗?” “行,行!”老人接过毛巾,当先一步为她推开了玻璃大门,将林三酒迎了进去;里头没有开灯,只有一团阴阴凉凉的幽暗,隐约能看清这是一个与外头一样,乏善可陈的厅。 厅的面积不大,墙上挂着一张又一张的海报,看不清楚内容。在指示灯微弱的绿色光芒中,一扇写着“入口”的门,正沉默地立在大厅另一头。 “不是说还有三个人吗?” “是的,您从这个入口进去以后,就能看见另外三位游客了。”老人的语速忽然流畅起来,似乎是不知道已经把接下来的这段介绍说过多少遍了:“这一个杀人案体验游戏,安全性是很高的,背景全部来源于世界上真实发生过的杀人案件。您进去了以后,会与其他几位游客一起,随机分配到杀人案中的角色。当然,您是绝对不会被分配到凶手一角的——毕竟还等着您去抓凶手呢。” 林三酒一边听他说,一边已经来到了写着“入口”的门前。她停下脚步问道:“必须要抓到凶手,才能结束游戏吗?” “不不,那万一抓不着的话,这游戏可不就没完了吗?”老人珍重地抱着手里的白毛巾,笑道:“其实这只是一个体验游戏,您想在里头干什么都行——保护受害者啦,抓凶手啦,游览观景儿啦,甚至吃吃喝喝……都行,看您喜欢。” “那要怎么才能结束游戏?” “等那一位凶手被抓了,或者沉寂下来再不犯案的时候,游戏就自然结束了。游戏里的事件进程,与历史是相符的。就算您几位没能抓住凶手,也不影响。” 一边说,老人一边为林三酒推开了门。 “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杀人案——” 林三酒还有不少话想问清楚了再进去,因此用一只手抵住了门;却没想到门一开,里头一阵凉风迎面吹了上来,如同一条力道极大的绳索一般,拦腰就将她卷了进去——以她的力量,她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一个趔趄就撞进了门后的昏暗空气里。 隐隐约约地,从她身后传来了一声门被关上时的“咚”——林三酒忙稳住了脚,四下一望,不由愣住了。 细细的雨丝弥漫在天地间,将这个深蓝色的清晨涂抹成了一片朦胧。石板马路上不大平整,积着一汪汪浅浅的水光,水光下沉着泥和灰。即使湿湿冷冷,空气里仍旧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透过浓浓的烟雾,被欧式建筑物隔出来的狭窄走道上,好一会儿才能隐约看见一架马车,远远地经过。 只听身边不远处的积水哗啦一声,从一旁走近来了三个人影,在她的身边站住了。林三酒猛地转过头去,然而紧接着就被失望所笼罩住了。 这三个游客里,没有季山青。 “这……这是哪里?”一个身材又高又长的男人,有些茫然地转着目光;在他身边,是一个看上去跟他很有几分相像、但却矮了一头,也年轻了几岁的版本——二人都生着一张如同土豆般不规则的脸,看起来应该是兄弟。 “这里是19世纪的英国伦敦。” 另一个年轻人在他们身边,轻声说道。仿佛是察觉到了林三酒投过来的目光,这个模样斯文的年轻人立刻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去,用更细的声音说道:“……准确来说,我猜应该是1888年……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开膛手杰克的故事背景了。”(未完待续。) 539 第一日 < 随着话音响起,林三酒与另两个兄弟一齐将目光投在了那年轻人的身上。 街边的煤气路灯一盏盏地灭了,那年轻人低垂着头,面目显得越发含糊不清。他个子不高,穿着一件陈旧的牛仔夹克——老式牛仔夹克的双肩又高又宽,空荡荡地挂在他削瘦的身体上。 “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19世纪的伦敦?”那对土豆兄弟之一发话问道。 这两兄弟都生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瞳仁又大又黑。他们脸型不大规则,但神情却很相似:不管说什么,他们总是圆瞪着一双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你,总叫人想挪开目光——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与别人四目相对总是一件不大舒服的事。 林三酒在心中暗自比量了一下,发现那个哥哥也只到她眉毛处——这样一来,她作为唯一的女人,反而成了个子最高的人。 那年轻人的性格似乎很内向,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瑟缩了一下,这才抬起了脸:“……因为我对开膛手杰克一向很有兴趣,读过很多关于他的资料,所以一看见就知道了。你们也是刚来的吗?” 他带着一点广东口音,生着一对双眼皮的丹凤眼,看上去清秀文雅,怪不得那个老人的描述会让林三酒产生疑心。 “等了老半天了,”那个哥哥不耐烦地说道,终于将他直直的目光从那年轻人身上挪开了;林三酒能清楚地感觉到,后者明显松了一口气——“现在那个什么杰克,开始杀人了没有啊?怎么抓住他?” 那年轻人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几百年了,也没有人知道开膛手杰克到底是谁。连当初的伦敦警察也无能为力……要抓他,并不容易。” 那弟弟吐了一口气,圆睁着眼睛看了一圈,自言自语地道:“……真是个古怪的地方。” “不止是古怪,”林三酒忽然插了一句话,几个人同时朝她望了过去。 她揉着太阳穴叹息道:“……恐怕这个副本的安全性,也不像守门老人说的那样高。最起码,我想我们的进化能力、特殊物品应该都用不了了。”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悄悄将【战斗物品】滑进了裤子口袋里——它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陶泥。林三酒原本是打算将它卡片化收起来的,但是现在连【扁平世界】也哑了、不再回应了。 另外几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却没有人出声。 ——这些人萍水相逢,彼此几乎没有什么信任,不肯出声说一句“我的能力真的失效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几人商量了几句,决定顺着这条街先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他们被分配的角色,也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无非是生活在伦敦东区这一片贫民窟里的一员罢了——没走上一会儿,那对兄弟就先被“认”了出来:原来他们俩是附近一个小酒馆的老板;认出他们的,是一个摇摇晃晃、喝得半醉的东欧移民,还一个劲儿地问“是不是现在要去开门营业了”。 清晨还带着淡蓝的天光,在雨幕和白雾中更昏暗了。虽然那年轻人读了不少关于开膛手杰克的资料,但显然也是头一次来到伦敦;走了好几圈之后,一行人才找到了东区著名的白教堂——据说死于开膛手杰克的第一名受害人,一个被刺了三十九刀的中年妓\女,就是在这附近被发现的。 连绵阴雨中,这条小巷显得更加幽暗了。19世纪的伦敦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刺鼻的、硫磺一样的烟味,连雨丝也冲洗不掉眼前深深浅浅的雾霾。在这条朦胧得仿佛不真实的小巷里,几个人沉默地、没有目的地朝前走了一会儿,直到忽然从拐角处响起了“咯噔”“咯噔”的鞋跟响声。 几个人一愣,正好瞧见从雨雾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她用一条起了毛球的围巾紧紧包住自己的肩膀,脚步匆匆地走过了转角;刚一发现前方有人时,她似乎被吓了一跳,谨慎地捉紧了她的裙角退了几步,然而一抬眼看见林三酒,她似乎顿时松了一口气。 “卡罗,”她叫了一声,一只眼睛底下尽是乌青,嘴角也被什么人打肿了,红红地泛着血丝。她浑身散发着廉价而刺鼻的香粉气味,脸上的妆早就已经晕花了——从这女人的衣着看起来,她的职业几乎不言自明。 她几步走近林三酒,又看了看那个年轻人,这才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现在回家去吗?这是你们刚刚找到的客人?” 林三酒与那年轻人对望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想到这个游戏给他们分配的角色,居然是娼\妓。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才好,只含糊地发出了一声“啊”。 “你们小心一点吧,”那年轻妓\女说到这儿,突然嗓子一哑,用手遮了遮她乌青的眼角:“……那个杀人狂已经在这附近杀了两个人了,能早点回家,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几个进化者闻言一凛,不由互相对望了一眼。 “你们两个还算有一个地方住,”那年轻妓\女苦笑一声,“我本以为昨天的那个先生,能让我暂时有一个容身的地方,没想到……算了,我去码头那儿转一转,也许还有生意。” 说罢,不等几人有所回应,她又步伐匆匆地转身走了——她劣质的高跟皮鞋,从近处听起来不再是利落的“咯噔”声了,还带着一点皮子翻开、又打上的响声。 见她走远了,那个年轻人收回了目光。他低声朝几人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原来开膛手杰克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都是妓\女吗?”林三酒皱着眉头问道,“他一共杀了几个人?” “……五个,都是妓\女。”年轻人轻声答道。“都是在几个月内连续杀掉的,持续时间不长。” “那就算咱们什么也不干,估计这游戏也不会持续多久了。”兄弟俩中的哥哥发话道,“我对抓凶手没有什么兴趣,不如这样吧,我们找一找在游戏里的住所,然后就在住所里等游戏结束。怎么样?” 不等林三酒说话,那年轻人立刻涨红了脸——“好、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我很想看看,到底谁才是开膛手杰克。” “你呢?”那哥哥看了一眼林三酒。 “大家一起走吧,”她想了想,劝了那年轻人一句:“等有了个落脚地方,你再出去打听也不迟。” 那年轻人低下头,算是答应了。 找住所这件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最后还是那年轻人出了个主意,让两兄弟装成喝得烂醉的模样,见人就问自己的家在哪儿——靠着这个笨办法,虽然途中生了一点波折,但也总算是找到了他们的租屋。 看起来,酒馆老板的日子也不大好过。这间廉价租屋,与几个老马车夫、修鞋匠的住所混杂在一起,后方篱笆院里充斥着马的便溺气味和皮革臭气,即使关着窗,也浓浓地渗透进了屋子。 等一行四人都在阴暗逼仄的客厅里,挤挤挨挨地坐下以后,林三酒终于喘出了一口气。屋子里泛着沉重的潮湿霉味,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住过人了——她抬眼看看另外几人,发现那对兄弟显然也正和她一样,有些茫然地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好。只有那年轻人,此时双颊晕红,眼睛里也亮着光,好像抑制不住能亲眼看见开膛手杰克的激动了。 “你为什么对这个杀人犯这么感兴趣?”哥哥的身体陷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昏暗的房间里,好像只能看清他那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年轻人瑟缩了一下,答道:“……开、开膛手杰克很有名呀。电影、歌曲、小说……什么里面都有他……” “既然来了,那你就多告诉我们一点这个什么杰克的事吧。”弟弟以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沙发里,朝年轻人问道。 这一句话可是中了那年轻人的下怀——他显然是对开膛手杰克有过不少研究,一听这话,登时一改刚才怯畏之色,将这起案件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连其中许多细节之处,也都记得十分清楚,甚至有时还能说上不同的出处来。 “以前我如果说这个,人家都会以为我是变\态,”说到最后,那年轻人好像也察觉了自己的激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对连环杀手感兴趣的人很多,我这不算什么……我还听说,有很多连环杀手在被捕入狱之后,还有许多爱慕者与他们通信,甚至在狱中与他们成婚呢……” 这一点,林三酒也听说过。 “诶,外头天黑了。”那个弟弟朝窗外一望,忽然轻轻叫了一声。 几个人一看,不由也愣了一下。游戏中的时间,显然过得要比现实中快;那年轻人不过是讲了一遍案子,窗外的天色就已经从清晨转到了夜晚——煤气路灯昏黄的光芒下,一个又一个的娼\妓、流氓、醉汉,逐渐地多了起来。各种年纪、模样的女人们,三五成群地站在街边,在寒冷的夜里缩着打抖,等着客人的到来。 “你要去找凶手的话,你就去吧,”哥哥朝年轻人笑了一声,指了指窗外隐没在路灯下方的影子。“我们俩倒是可以陪陪你——” 他话才刚说到这儿,便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截断了。几人互望一眼,林三酒离门口最近,便起身开了门——门一开,外头的女人倒先愣了。 “卡罗?道尔顿先生不是叫我过来的吗?”她抹着腥红的嘴唇,一张脸涂得雪白,却也遮掩不住松弛的皮肤和疲惫的皱纹。她抬起嗓门,尖声质问的声音震得林三酒耳朵都疼了:“怎么你在这?难道你抢了我的生意?” 她这么一吵闹,邻居的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探出头来,笑嘻嘻地朝她调笑道:“……安妮,道尔顿先生比你小那么多,恐怕对你没有什么兴趣。要不然,你干脆上我这来——” “呸,你可也得有钱才行!”那叫安妮的妓\女货真价实地啐了一口,一口白痰正擦着林三酒的鞋尖过去了。 道尔顿好像就是兄弟俩在游戏里的姓名——林三酒被她吵得头疼,正要让那兄弟俩来把她打发走,却没想一回头,先遇上了一对由于激动紧张、而奕奕发亮的眼睛。 “安妮?”那年轻人颤声重复了一遍,“安妮·查普曼吗?” 那个模样苍老的妓\女转过头,一脸疑惑:“……干什么?” 林三酒和那两兄弟的目光,此时都投在了年轻人身上。他回头望了一眼,把声音放得极轻,差点只剩下了口型:“——她是第三个受害人。”(未完待续。) 540 嫌疑人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45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回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点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来来,快在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点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点,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如果现在发动偷袭的话,不但可以拿到羊皮纸,还能阻止辛德瑞拉去舞会。只要不去舞会,哪怕王子死个一千次,皇家的人也不会找上她…… 但是同时救下三个人,却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 ... 541 死死活活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8:1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点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点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点,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如果现在发动偷袭的话,不但可以拿到羊皮纸,还能阻止辛德瑞拉去舞会。只要不去舞会,哪怕王子死个一千次,皇家的人也不会找上她 但是同时救下三个人,却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 542 又见安妮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5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未完待续。) 543 19世纪的新闻业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0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未完待续。) 545 死里逃生 <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把他唤醒了似的,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呃?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不能离他太远的。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5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迅速地来到林三酒旁边,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在她背后站住了。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映入的白色光芒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真正的小学生,会这么淡定吗……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高声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头一个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个队伍,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难道她在叫那个恐怖的女人吗?——这念头才刚刚浮现在众人的脑海里,却见那个女人竟果然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双手合十,笑着朝徐晓阳恳求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啊!” 她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在大家面前,管一个身高和自己腰平齐、还穿着校服的小丫头叫队长,有什么丢面子的地方。 被一个成年人弯下腰请求许可——徐晓阳有点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哦。”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我这就走——”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双手合十,笑着朝徐晓阳恳求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啊!” 她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在大家面前,管一个身高和自己腰平齐、还穿着校服的小丫头叫队长,有什么丢面子的地方。 被一个成年人弯下腰请求许可——徐晓阳有点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哦。”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我这就走——”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未完待续。) 545 五百年前是一家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0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未完待续。) 546 一部分答案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3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未完待续。)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547 出租车内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3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声中,神经质地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未完待续。) 548 副本结束!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3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未完待续。) 548 友好交谈 在沉默中等了几秒,哥哥的侧影转过头,朝林三酒露出一排牙齿。 “是,也不是,”他轻轻地说,“……我们并不是你认为的所谓‘神’。”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语气里有某种细微的东西,令林三酒清楚地感觉到,就算她追问了,他也只打算说到这儿为止。 不是神,那是什么? 她咽了一口口水,听着自己的心跳,慢慢问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咱们先说一会儿话吧。你觉得,这个被你们称为‘副本’的东西是什么?”哥哥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一双圆眼睛仍旧直愣愣的。“我问过前面几个人,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你们怎么看待副本,我很有兴趣知道。” 林三酒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为什么”,看了哥哥一眼。她右手紧紧地按在座位边缘,麻绳粗糙的表面摩擦着她的掌心,垂落在座椅下方的黑暗里。 “……我以前听过一个用于解释副本的理论,但我也不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仅仅是我的臆想。听见它的时候,我正处于幻觉导致的昏迷里,也许是我的潜意识运作出了这个理论也说不定。” 哥哥重复了一遍“潜意识”几个字,好像对这个词感到很新奇。“是什么?” “每一个副本,都是一个没能长成的末日世界。”林三酒尽力让自己的声气平稳下来,“它们依附在已经成型的末日世界里,就像一只大橘子里包着一个小橘子。” 她以为对方会像自己当初那样吃一惊,但没想到哥哥却茫然地反问了一句:“末日世界?” 林三酒猛一扭头,正好对上他一双圆眼睛。对方黑溜溜的瞳孔在车外昏暗的光线下反着一块光斑——但这光芒不像人眼珠那样是湿润的,生动的;倒像是塑料一样,光滑,平整,干燥。 她后背上泛起了一片酥酥麻麻。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不知不觉有点哑:“……你是什么?” 她的问题中去掉了一个“人”字。 “不是说了吗,”哥哥一笑,“我们就算是‘神’吧。” “就算是……?什么意思?” “你呢?你是什么?”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应该是人,但你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林三酒一怔——他怎么竟然像是一点都不了解末日世界一样? 她转眼看了看车窗,发现弟弟依然站在外面,好像是为了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哥哥坐在右侧的驾驶座位上,雨刷一下一下地划过玻璃,林过云的身体仍然伏在车头上——她心里隐隐约约地浮起了一个念头:或许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 “我是从另一个末日世界来的,”考虑几秒,林三酒挑了一句最能吸引人注意的话开头。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哥哥的外貌:“每当一个世界崩塌毁灭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末日世界,就像这里一样。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地方到底有多少……生活在其中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一个世界,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里去。” “这儿……就是一个末日世界了?也在这个传送的体系里?” 他目光还是一样直勾勾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和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毫无分别:血管从他的手背上浮起淡淡青色,下巴上生着短短的胡茬,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会缓缓起伏一次。林三酒听不见他的心跳,但是想来,他应该也是有一颗心脏的吧? “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姑且称为‘神’的家伙,把这世界灭亡的么?” “灭亡?”哥哥一听,立即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笑:“当然不是。你正好说反了,我们其实是在这儿重新建立起了某种秩序——在我们刚刚来到这儿的时候,这里才是一片真正的废墟。” “你们是指谁?这儿是指这个星球吗?你是从别的星球上来的?”林三酒立刻反问了一串:“这儿原本的人类社会又是怎么结束的?” “前面几个我不能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这里的原住民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发生了宗教战争。一个侵略性很强的宗教信众里,开始逐渐流行起了一种被他们称为‘原教旨主义’的东西——从小规模的不断冲突,渐渐演变成了国家与国家的战争。”哥哥说到这儿,玩笑似的耸了耸肩膀:“这些人类居然愿意为了从没有露过面的神毁灭同胞!真叫我们惊讶极了……所以我们就干脆重建了一个充满神的世界——这一下,他们可以尽情地崇拜神明了。” 怪不得这里的神必须要靠堕落种来培养堕落种——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毁灭这个世界的原因,没有一个神是!林三酒愣愣地陷入了思绪里,不由问道:“你们……是怎么重建的?” 哥哥不置可否地一笑。 他显然与副本外的神是不一样的,林三酒很想问问外面的神是怎么回事,但她很清楚,对方八成不会回答。想了想,她望着车窗外林过云的身影,问道:“你们都在这个副本里干什么了?” 依照守门老人的描述来看,只怕这个副本原来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想要弄明白副本是个什么东西,就不能让你们这些进化者结束游戏,才好让我们一直研究下去。”他含糊地答了一句,问道:“……为什么我们在这个世界里,不会被传送走?” 这一点,林三酒根本无法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但是她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锁上了她这一侧的车门,说道:“这可说来话长了。虽然你不肯告诉我,我也多少能猜到你们的身份。我以前与你们这样的种族打过交道,它们也是从地外来的……” 哥哥脸上又露出了直愣愣的神情,转脸看着林三酒,一言不发地认真听着。 “它们自称灵魂一族。从它们身上,我了解到——” 下一个声音,并不是从她嘴里吐出的字句,而是绳子猛然抽上哥哥面颊的破空之声。林三酒早已蓄势待发了好一会儿,这一下甩出来,用上了她能积蓄起的全部气力——与一只手相比,一根像鞭子一样打上面门的绳子就难防得多了;那个哥哥正面对着她,猝不及防便被重重抽中了眼睛。 在这一秒,林三酒一颗心几乎都快扑出来了。不过紧接着,对方的一声痛呼就让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知道痛就好! 她虽然气力大减,但战斗意识仍在;趁着对方刚刚受击的这一瞬间,林三酒抓住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往方向盘上狠狠一撞——她不指望靠这一下能伤到他什么,只是为了让他低头;拼着挨了几下对方的反击,她挣扎着终于用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绳套一落进他的脖颈间,林三酒立即死命往后勒,很快就听见哥哥的喉咙里传出了一阵“咯咯”响,皮肤紫涨起来。 她身后的车门顿时被人使劲拉了几下,又传来了拍击的闷响;然而她早就把门锁上了,弟弟见一时拉不开,果然绕了个圈,冲向了驾驶座,一把拉开了车门。 明明身后车门处没有人了,林三酒却没有转身冲出出租车,反而更加下了死劲儿。虽然土豆兄弟也被副本所限制住了,但她现在身处杀人场景之中,还是不能与弟弟拼力气——才抵抗了几秒,那个哥哥便被连人带绳套一起拉出了车门。 好极了。 夜色里,只见弟弟半拖半抱地将哥哥拽进了雨幕中;林三酒喘息着扑进了驾驶座——手掌才一撑在座位上,力量便又如同涓涓细流一样迅速充盈了血管。眼见那个弟弟将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扔就冲了上来,她挑起嘴角,一缩身子上了司机座位,随即当胸一脚就将他再度踹了出去。 反手拉上车门,林三酒立即将车子上了锁,随即一拉手刹,出租车顿时在猛然鸣叫的引擎声里急急后退,一拧头,就将车头上的林过云给甩了下去——在两束黄光里,他竟被这一摔给摔醒了,挣扎着要爬起来。不等那两兄弟反应过来,林三酒一脚踩上油门,直直朝地上的人撞去。 林过云吃了一惊一扭头,在车头光束里,他的脸越来越清晰,一只眼的眼皮空洞地瘪着,另一只睁得又圆又大。下一秒,他便被卷进了车轮里,看不见脸了。 车身咕咚一声颠簸了一下,林三酒没有半分犹豫,继续踩死了油门,汽车顿时从他的身上重重碾了过去,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车尾灯在雨里闪烁着,一下一下地刺破了雨夜。在一道长长的、浓浓的血迹后,躺着一个身体已经扭曲了的人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那对土豆兄弟在雨中一站一坐,竟只能呆呆望着,而没有插手的空隙。 ……雨淅淅沥沥地停了。(未完待续。) 549 另一重事实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8:0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未完待续。) 550 似曾相识的一幕 < 当那老人才刚“诶”了一声的时候,林三酒已经闪电般地将手抽了回来——她手上正握着那一条有些脏了的酒店毛巾。 “这是谁的?” 被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老人吞了一下嗓子,“这,这不是你的吗?你不是给了我一条毛巾吗?” “我的是这一条,”林三酒冲箱子里示意了一下,“这一条是谁给你的?这个副本里现在还有人正在游戏中吗?” “没有了,”那老人忙道,“我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物件的……你让我看看。”低头在箱子里翻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有了印象,带着点防备地说:“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把它拿走啊。” “你说!”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有一个女孩。她来得比你早,也走得比你早,都离开一两天了吧。” “她长的什么模样?” “她啊,长头发,小脸白白的,就是年轻女孩子的样——”老人说到这儿,看了一眼林三酒的模样,立刻掐住了不说了。 “在哪儿?”林三酒心脏一提,“她走进来的时候,这个副本在哪?” “诶哟,她可不是走进来的。”老人摆了摆手,顺势想去抓毛巾,却被林三酒躲开了。他讪讪地收回手,说道:“……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被几只堕落种追着呢,最近那一只都快抓上她后背了。也不知道那女孩是不是逃了很长时间了,跑得跌跌撞撞,好像随时都要扑倒似的,看了都揪心。她一看见我,诶呀脸色都亮了,一头就冲进来问我‘这是不是副本?’,不等我回话,她就喊‘让我进去!’——她是你的朋友吗?” 老人带着一点儿狡猾的小聪明,向林三酒保证道:“可以说,她的命都是我救下来的。这条毛巾,你可不能拿走呀。” 说了半天,还是担心这一条毛巾。林三酒哭笑不得:“你告诉我,你是在哪看见她的,她又往哪走了,我就把毛巾还给你。” “也是在沙漠里,说起来好像离你进来的地点不远。”老人想了想,又往副本外看了几眼,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大概在那个方向……具体地点我可说不准了。她结束游戏的时候,一出来就踩进了一个水坑里,这一点我记得倒很清楚——我想就算没出沙漠,肯定也在沙漠边缘。” 林三酒顺着他指的方向,将目光投了出去,正好落在了那一片隐隐约约的树林上。 ……一两天的时间,他大概还走不了多远。 林三酒心里已经一下了决定,将毛巾扔回箱子里,老人忙一把合上箱子盖,好像再也不想打开它了。 说完话转过身,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土豆兄弟——她的潜力值看起来确实高了不少,老人这么一番唠唠叨叨的功夫,他们两个仍然笔直地躺在地上,除了眼珠能转,一块肌肉也动不了。林三酒拿起绳子,蹲下身去,打算把他们两个绑起来。 一蹲下来,地面立刻晃动了一下。 林三酒一怔,猛地一拧头——就在她拧头的时候,地面又晃了一次——仅仅是间隔了一眨眼的功夫,这一次的震动却比上次猛烈得多,好像那震动源头在一瞬间就走近来了。 正确的说法是,“一群”震动源头。 刚才那片隐隐约约的树林,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默不作声、大步朝这个方向前进的神——这些神大小不一,一眼望去,林三酒甚至只能看见一片青白没有血色的庞大身体部件:两条腿从天上落下来,胯部以上都被遮掩在白雾中,一边走一边搅动着雾气;在它们身后,是头顶着天空的神、仅有一个小腿长的神、看起来好像没有头一样的神……在这片密密麻麻的神后方,还有更多的神,刚刚才从白雾里伸出肢体,重重地落在了这一片大地上。 与这一片神相比,结盟对抗女童神的那一群小神,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开玩笑——然而在这些突如其来的神面前,却并没有一个像女童神那样的敌人。 ……他们只是直直地向着副本大步走了过来。 仅仅是朝他们看了一眼的功夫,最近的那一个神已经一脚踩进了沙地里;他激起的数丈黄尘,一下子弥漫在林三酒视野里,雨点一般扑面而来的沙子甚至打得她浑身皮肤都隐隐发疼。 来不及再绑上土豆兄弟了,但林三酒也决不甘愿就这样放过他们就跑;她急忙跳起来,朝身后老人吼道:“快让我们进副本——” 一句话没说完,她倒是愣住了。 在咆哮的漫天黄沙里,哪还有副本的影子? “妈的!”林三酒低骂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她飞快地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最近的那一个神,离她所在之处仅剩几千米的距离——那是一个如同百层高楼一样的神,在这个世界里或许算是体型娇小,但离林三酒也不过是几步之遥罢了。 她再一低头,林三酒正对上了土豆兄弟那两张相似的脸。 他们两个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当然,他们大概也没法移动面部肌肉露出表情来。他们正直勾勾地盯着林三酒,眼珠一下也没错开,仿佛在期待着她逃跑一样。正是这一个瞬间,她不知怎么激灵一下,吼道:“是你们叫来的!” 土豆兄弟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仍然那么望着她。 林三酒一咬牙,不但没跑,反而猛然一弯腰,将左手按在了弟弟身上,发动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那弟弟的身体立刻拔地而起,依然保持着笔直不能动的模样,被远远地扔上了天边,叮地一下变成了一个闪亮的光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群正大步走近的神们突然顿了一下脚步,缓下了冲势;几个小一些、能看见头脸的神,甚至顺着弟弟飞出去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趁着他们分心的这短短一个空隙,林三酒一把抓起哥哥的脚腕,往肩上一甩,拔腿就跑。(未完待续。) 551 折叠的副作用 <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3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声中,神经质地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未完待续。)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未完待续。)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未完待续。) 552 二次陷落 < 林三酒腾地一下,坐在了地上。 哥哥的左眼里扎进去了一块碎石子,正好代替了瞳孔的位置,灰灰地露在白眼球外。他每次眨眼的时候,石子摩擦着内眼皮,都会发出沙的一声细响。声音不大,却叫她浑身的肉都直发紧——好在他并不经常眨眼。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半是因为震惊,半是因为剧痛,林三酒缓了好几秒,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不过哥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除了一双眼睛还活着,其余的部分都已经死了——即使林三酒将他软绵绵的头重新摆正了,他看上去也仅仅是从一具死尸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她试探地把手放在了哥哥的胸膛上,等了将近十分钟,胸膛下只有一片黑幽幽的死寂。脖子里更是早就没有什么脉搏了,摸上去像是一个装着碎石块的皮袋子——里面尽是他摔碎的骨头碎片,直愣愣地从皮下突起了各种形状。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林三酒想起了以前的电视情节,不由问道,“你要是能听见,就眨两下眼睛。” 沙沙地两声,石子从肉眼皮里刮了过去。 浑身肉皮一紧,她继续问道:“刚才那些追逐我的神,是不是你叫来的?是眨两下,不是眨一下。” 又是两声微响——这一次,他的眼皮差点挂在石子的尖角上。 果然是……林三酒的猜测被证实了,却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她想问问为什么神会听他的话,但是太复杂的问题对方却又没法回答;她想了想,问道:“难道那些神都是你们两个的手下?” 这一次,哥哥只慢慢地眨了一次眼睛,就不动了。 “因为你摔成这个样子,他们就找不到你的位置了?” 带着一种出乎意料的配合,哥哥又眨了两次眼睛。 “你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活的眨两下,死的眨一下。” 这个问题刚听上去就可笑极了;但是在林三酒问完了以后,足足半晌功夫,哥哥的眼睛依然一动未动。 ……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林三酒打了个战。她盯着哥哥望了一会儿,终于一咬牙,决心将他的一个部件拆下来卡片化试试看——她等体力慢慢又恢复了一会儿之后,叫出了一把小刀。这小刀还是用来切食物的,砍在人身上显得薄弱极了;她只好一刀扎进去,再一点点地磨断哥哥的右脚——连她自己也有些受不了这个过程。 哥哥转过眼睛,一只眼珠和一个碎石子一齐望着她的动作。 皮,肌肉,脂肪,筋膜,血,白骨…… 忍着干呕的冲动,林三酒一颗心砰砰跳着,觉得自己像一个杀人狂似的,到底把一只脚从他身上卸了下来。感觉上,这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人体,甚至还有一点温凉的温度;只是当她砍开了皮的时候,断岔里呼地流出了一些血——不多,可能还不到半碗,好像只是为了意思意思似的,很快停了下来。 这一次【扁平世界】顺利地发动了,但是林三酒目光一扫,顿时又失望了。 【一只脚】 从人体上切下来的一只右脚,还新鲜着,也不知是谁这么变态。想要得知关于这只脚更多的信息,得把整个人体都卡片化才行。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林三酒有点焦躁,将右脚的卡片顺手收了起来。要想把哥哥的身体卡片化,她可能必须得一刀捅进对方脑子里才行;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真的死,也说不好杀了他以后,转化的卡片上是否就一定会出现有用的信息。 算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找礼包吧—— 林三酒猛地站起身,顿时眼前又是一黑。她这一次摔得太重了,全身骨头和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她以为自己已经缓过来了,没想到在地上蹲着锯了一会儿人脚,再一站起来时,痛苦和晕眩都排山倒海一样地涌了上来。 连站起来都这样辛苦,她在心里想道,眼前这千丈峭壁又该怎么爬上去? 被【天边闪亮的一声叮】甩到了这儿来,她早就不知道沙漠在哪个方向了;想顺着峡谷底部往外走,又担心这峡谷太长,把她绕得更远…… 直到这两个念头转完了,她眼前的黑雾才逐渐淡了下去,脑子里传来的剧痛却还是像敲钉锤一样,一下一下稳定地击打在神经上。正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摔出轻微脑震荡时,她的视野总算重新露出了颜色。 哥哥还是像刚才一样,如同一具睁眼死尸似的躺在她面前,只有一双扎着石子的眼睛正望着她。林三酒低头与他对视半晌,等待着自己的视野彻底摆脱晕眩和黑暗——等了十来秒钟,她后背上的汗毛忽然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不对,她的视力早就恢复了。 现在面前的一片昏暗,与其说是摔伤的副作用,倒不如说是……天阴了。 哥哥的目光依然牢牢地黏在她身上,林三酒这一次慢慢地抬起了头。 天空中一张巨脸,正低头看着她。 巨脸从峡谷崖壁一侧探出来,露出了一双黑黑的、毫无光泽的瞳孔,就像是天空里突然被割开了两处黑洞一样,直直地对准峡谷底部。 “你骗我?”林三酒怒叫一声,一把拽起了哥哥,将他甩上肩膀,转身就要跑。然而她刚一转身,就又顿住了——头顶上那个神不知何时已经伸下来了一条臂膀,擦着峡谷两侧的石壁,朝她袭了过来的同时,也卷落了石壁上无数的碎石断木;顿时,隆隆的滚石接二连三地朝谷底扑了下来。 林三酒连忙避开几块跳跃着砸下来的碎石,突然明白哥哥并没有骗她——这个神块头绝不算小,连伸手抓人的动作都这么大阵仗了,如果是追着她过来的,她早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然而她直到现在才发现神的存在,说明这个神肯定是早就在这儿的,她只是直直落进了他的地盘里而已。 只不过明白了这一点,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少帮助。林三酒现在每动一下,都痛得脑子一晕;再加上还拽着一个沉甸甸的人体,在遍布石块的峡谷底部根本跑不出去多远,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被那只大手赶了上来—— 她只觉眼前一暗,光线全被挤了出去;紧接着,她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层又一层的什么东西给裹住了——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林三酒却知道,那是巨掌里皱起来的皮肤。(未完待续。) 553 说围魏救赵,可能不太准确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0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声中,神经质地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未完待续。) 554 得到了上司赏识 【现在还在脸滚键盘中,抱歉要让大家多等一会儿】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0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话说更新提示你们从来不看吗?为啥每次都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更新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万♀→书♀→吧,w≤ww.wa↘nshu∽ba.co◎m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灰白灰白的日光灯,昏昏沉沉洒进幽闭的空间里,不带一丝活气。飞船在半个小时之前飞入了一片小型气流团里,每当气流颠晃起来的时候,熟睡中的头颅们就像马上要被震下肩膀了似的。 尽管精神很疲惫,但林三酒没有丝毫睡意——她不敢闭上眼睛。 三天以前,十个人进入了这个船舱,而现在,她正被十六个生命体包围着。 在她以外的十六个“人”里,有八个是r区内的乘客;除了那个高大男人仍然不知所踪,此刻大部分人都睡着了,身子随着船舱的震动而一晃一晃地,因为无知而模样安详。坐在她对面的沃德,正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维持这个模样已经有好一阵工夫了,仿佛他的手上刻着世界上最大的谜题。 轻轻地叹了口气,林三酒不禁有点儿头疼起来。 在末日世界中发展出的第一项基础能力,往往是进化者赖以存活的关键,所以沃德的“生命体探测”肯定不会出错——就像她的“高温适应”不能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一样。 但是在探测出了十七个生命体以后,她和沃德已经将走道、洗手间和r区都仔细检查过了一遍,除了一起上船的乘客以外,他们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那个高大男人也没有见着。 “……有没有可能在货仓里?”沃德在又一次搜查过洗手间后,有点儿绝望似的地问道。 林三酒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就算真的有人运送了一批活物,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沃德之前没发现它们的存在。 “你之前说过,你的能力能探测出生命体的大小。”林三酒在走进r区之前,曾怀着希望问过这么一个问题。“那么,你能根据它们的体型判断出什么吗?” 不过沃德的答案也令她失望了。 “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主要是为了探测出对人类有威胁的海怪的,对其他生物的体积并不敏感……”暗金色头发的青年摇摇头,一直在揉着自己的眉心:“所以。我现在只知道这些生命体既没有海怪那么大,也不像蚊虫那么小。” 这简直像没说一样,她也只好怀着一肚子的疑虑无功而返。 私底下,林三酒甚至暗暗怀疑过沃德。不过她实在也想不出他会有什么理由撒谎——再说,r区里两个人都先后不见了踪影,这件事可是实打实的。 “要不你先睡一会儿,”沃德忽然把目光从他的手上抬了起来,“由我看着……我们可以轮流休息。” 离飞船降落还有起码四十个小时。他们必须得养好精力以备不测。 林三酒点点头——与骨翼相处了两个星期,她也慢慢掌握了一些诀窍:将骨翼收紧、再笔直地收上去,她就能够盘腿坐下了。即使心里有些抗拒,不过她仍然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累得多。 自从爬出了地底裂缝后,林三酒就一直没合过眼;所以尽管身处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境里,她的意识依旧不知不觉地迷糊了起来。 她似乎没睡多久,好像睡得也不深沉;但当人声将她唤醒时,林三酒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睡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其他乘客也已经都醒过来了,众人的脚步在r区门口进进出出,走道上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有低声聊天的。有吃自带干粮的,也有活动身体的…… 见她醒了,沃德摇摇头,低声道:“……没发生什么。” “你也休息一会儿?”想到自己睡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不禁有点不好意思。“我替你守着。” “没事,我还不累,”沃德说到这儿,忽然有点欲言又止。“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三酒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在连续两个人消失以后,洗手间已经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存在;她立即跟着站起了身,“我可以在外头守着。要是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这……这不太好吧?”沃德面色十分纠结,“我自己会小心的……再说里头我们都检查过了……” 不过林三酒可不想让自己在这艘飞船上唯一的盟友发生什么意外——老实说,她上一次感受到男女之别。大概还是末日降临以前了——“别害羞了,我又不是要跟进去,走吧!” 在开门、进厕所的那一瞬间,沃德尴尬得简直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为了让他感觉舒服一些,林三酒只好退后了几步,抱着胳膊站在了走道里。 大概是都觉得r区里非常憋促难受。大部分乘客此刻都来到了走廊上。离她不远的地方,胖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被啃了一口的怪东西,咀嚼的声音随着咬肌运动而响亮地传了过来;ayu背对着林三酒的方向,正和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说话,头发搭在了围巾上;不远处,棕发女人独自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外头也一样无趣,拉长了脸抬步往回走。 刚刚走出r区的绿裙子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走廊里。在她不太自然的双眼皮下,绿裙子的目光在走道里迅速扫了一圈,接着几乎没有多想,就朝林三酒的方向走了过来。 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不好听了……正当林三酒暗叹了口气时,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之前没留意的细节。 正笑着与人说话余光似乎也瞄到了绿裙子;她的身体微微地朝绿裙子的方向转了过去,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好像正要跟她打招呼。 然而绿裙子却目不斜视地脚下一滑,肉乎乎的身子以一种令人惊奇的灵活从ayu身边迅速擦了过去,动作之快,后者的一声招呼甚至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 好像完全没留意绿裙子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林三酒身边,当她停下脚时,林三酒几乎确信自己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刚刚消失的紧张。 “厕、厕所有人啊?” 绿裙子探头看了一眼正关得紧紧的门,将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不过这一次她倒不必没话找话说,因为林三酒不打算轰她走了。 “……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她歪头打量了一下绿裙子,语调缓和了不少。 绿裙子被她给吓了一跳。显然很不习惯——“哦,哦,你可能没听说过,我老家是’原始森林’……” 从名字上来看。林三酒想不出那个世界的末日是什么样的。 或许之前的那一番话太伤人面子了,绿裙子说完了这半句以后,奇异地沉默了下来,竟然一点儿聊天的意思都没有。林三酒想了想,最终还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以前认识ayu?” 绿裙子立马摇了摇头:“我头一回见她。” 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头一回见她……却不好奇为什么林三酒会问出这个问题。即使是撒谎的人。也得装模作样一下——也就是说,绿裙子其实很清楚原因。 林三酒没说话,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正当她想继续深挖下去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沃德面色潮红地走了出来。除了发现外面又多了一个女人、而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绿裙子似乎并不惊讶出来的人是他,朝沃德点了点头以后,迈步走向了洗手间。 “……没什么不对的,”沃德低声说,“我甚至希望……那些多出来的生物跟咱们没关系了。” “你先回去。”林三酒用气声嘱咐了一句。她仍然打算从绿裙子身上挤出一点信息来。 直到沃德走远了,她再一回头,这才发现绿裙子没有进去,仅有一只脚踏进了洗手间,正转头盯着她。 “……怎么了?”林三酒皱起眉头问道。 从绿裙子肉乎乎的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起来跟她之前八卦的时候很像,但林三酒不知怎么就是感觉到,对方并不是因为沃德而笑的。 “我很感谢老天的,”绿裙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尤其是在每一次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以后。” 林三酒一点都没有听懂。 “这一个刚才才跳出来。不然我也不会以为你和那小哥在一起了……”绿裙子的笑容变得——有些难以形容:“你等在这儿,也是为了保护那小哥吧?这就解释了之前的那一个……”(未完待续。) 555 同流合污?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2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萬▽書▽吧,w︾ww.wa△nshub↗a.co∧m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声中,神经质地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未完待续。)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556 找到一批神像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1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话说更新提示你们从来不看吗?为啥每次都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更新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今天太卡了,现在还在脸滚键盘。别说我更新太晚,新一章还没写完……】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ωáń∷□書∷□ロ巴,w↖ww.w▲anshub∷a.c◆om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灰白灰白的日光灯,昏昏沉沉洒进幽闭的空间里,不带一丝活气。飞船在半个小时之前飞入了一片小型气流团里,每当气流颠晃起来的时候,熟睡中的头颅们就像马上要被震下肩膀了似的。 尽管精神很疲惫,但林三酒没有丝毫睡意——她不敢闭上眼睛。 三天以前,十个人进入了这个船舱,而现在,她正被十六个生命体包围着。 在她以外的十六个“人”里,有八个是r区内的乘客;除了那个高大男人仍然不知所踪,此刻大部分人都睡着了,身子随着船舱的震动而一晃一晃地,因为无知而模样安详。坐在她对面的沃德,正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维持这个模样已经有好一阵工夫了,仿佛他的手上刻着世界上最大的谜题。 轻轻地叹了口气,林三酒不禁有点儿头疼起来。 在末日世界中发展出的第一项基础能力,往往是进化者赖以存活的关键,所以沃德的“生命体探测”肯定不会出错——就像她的“高温适应”不能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一样。 但是在探测出了十七个生命体以后,她和沃德已经将走道、洗手间和r区都仔细检查过了一遍,除了一起上船的乘客以外,他们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那个高大男人也没有见着。 “……有没有可能在货仓里?”沃德在又一次搜查过洗手间后,有点儿绝望似的地问道。 林三酒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就算真的有人运送了一批活物,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沃德之前没发现它们的存在。 “你之前说过,你的能力能探测出生命体的大小。”林三酒在走进r区之前,曾怀着希望问过这么一个问题。“那么,你能根据它们的体型判断出什么吗?” 不过沃德的答案也令她失望了。 “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主要是为了探测出对人类有威胁的海怪的,对其他生物的体积并不敏感……”暗金色头发的青年摇摇头,一直在揉着自己的眉心:“所以。我现在只知道这些生命体既没有海怪那么大,也不像蚊虫那么小。” 这简直像没说一样,她也只好怀着一肚子的疑虑无功而返。 私底下,林三酒甚至暗暗怀疑过沃德。不过她实在也想不出他会有什么理由撒谎——再说,r区里两个人都先后不见了踪影,这件事可是实打实的。 “要不你先睡一会儿,”沃德忽然把目光从他的手上抬了起来,“由我看着……我们可以轮流休息。” 离飞船降落还有起码四十个小时。他们必须得养好精力以备不测。 林三酒点点头——与骨翼相处了两个星期,她也慢慢掌握了一些诀窍:将骨翼收紧、再笔直地收上去,她就能够盘腿坐下了。即使心里有些抗拒,不过她仍然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累得多。 自从爬出了地底裂缝后,林三酒就一直没合过眼;所以尽管身处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境里,她的意识依旧不知不觉地迷糊了起来。 她似乎没睡多久,好像睡得也不深沉;但当人声将她唤醒时,林三酒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睡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其他乘客也已经都醒过来了,众人的脚步在r区门口进进出出,走道上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有低声聊天的。有吃自带干粮的,也有活动身体的…… 见她醒了,沃德摇摇头,低声道:“……没发生什么。” “你也休息一会儿?”想到自己睡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不禁有点不好意思。“我替你守着。” “没事,我还不累,”沃德说到这儿,忽然有点欲言又止。“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三酒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在连续两个人消失以后,洗手间已经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存在;她立即跟着站起了身,“我可以在外头守着。要是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这……这不太好吧?”沃德面色十分纠结,“我自己会小心的……再说里头我们都检查过了……” 不过林三酒可不想让自己在这艘飞船上唯一的盟友发生什么意外——老实说,她上一次感受到男女之别。大概还是末日降临以前了——“别害羞了,我又不是要跟进去,走吧!” 在开门、进厕所的那一瞬间,沃德尴尬得简直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为了让他感觉舒服一些,林三酒只好退后了几步,抱着胳膊站在了走道里。 大概是都觉得r区里非常憋促难受。大部分乘客此刻都来到了走廊上。离她不远的地方,胖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被啃了一口的怪东西,咀嚼的声音随着咬肌运动而响亮地传了过来;ayu背对着林三酒的方向,正和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说话,头发搭在了围巾上;不远处,棕发女人独自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外头也一样无趣,拉长了脸抬步往回走。 刚刚走出r区的绿裙子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走廊里。在她不太自然的双眼皮下,绿裙子的目光在走道里迅速扫了一圈,接着几乎没有多想,就朝林三酒的方向走了过来。 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不好听了……正当林三酒暗叹了口气时,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之前没留意的细节。 正笑着与人说话余光似乎也瞄到了绿裙子;她的身体微微地朝绿裙子的方向转了过去,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好像正要跟她打招呼。 然而绿裙子却目不斜视地脚下一滑,肉乎乎的身子以一种令人惊奇的灵活从ayu身边迅速擦了过去,动作之快,后者的一声招呼甚至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 好像完全没留意绿裙子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林三酒身边,当她停下脚时,林三酒几乎确信自己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刚刚消失的紧张。 “厕、厕所有人啊?” 绿裙子探头看了一眼正关得紧紧的门,将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不过这一次她倒不必没话找话说,因为林三酒不打算轰她走了。 “……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她歪头打量了一下绿裙子,语调缓和了不少。 绿裙子被她给吓了一跳。显然很不习惯——“哦,哦,你可能没听说过,我老家是’原始森林’……” 从名字上来看。林三酒想不出那个世界的末日是什么样的。 或许之前的那一番话太伤人面子了,绿裙子说完了这半句以后,奇异地沉默了下来,竟然一点儿聊天的意思都没有。林三酒想了想,最终还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以前认识ayu?” 绿裙子立马摇了摇头:“我头一回见她。” 林三酒眯起了眼睛。(未完待续。) 557 尸体卡的客户范围又大了 林三酒顺着坡道滑了下去,脚刚一落地,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立刻扑了她满头满脸——这气味黏腻厚重,又像是生了刺似的一个劲儿扎人喉咙眼儿,即使是她,也忍不住从胃里反起了一股酸汁。 地洞里幽深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头上那些堕落种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飘了下来,更衬出了下头一片静谧。她捂着自己口鼻,打开“纯触”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感觉不到一丝有人活动的迹象,这才叫出了。 银光一洒,林三酒顿时明白了臭气的来源。 所有地洞看起来都是相通的,在沙子下方连成了一片;无数条窄窄的甬道蜿蜒出去,将这片原本应该十分宽敞的空间,分割成细细的许多长条。成千上百的肉人,大概就是在这一条条甬道里头生活工作的:他们排泄的尿水,粪便,汗液,散发的体味,吃剩的虫子残肢气息,拧在一块儿,与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神像一起残留在这个空间里。 忍着臭气,林三酒伸出两个指尖,搛起了一个巴掌大的神像。这些肉人因地取材,连神像也是用沙子混上了不知什么胶捏出来的,造型也难免不太精准——不但不太像个长鼻子老头,反倒像一个妙龄女性。 林三酒皱起眉头,顺手将这个沙制神像一扔——毕竟沙子捏的不牢固,一撞在别的东西上,顿时就碎裂成了几块。她手中银光一扫,发现在那几个碎块下方,是一层一层、各种各样的雕像,什么材质都有,草编的、木头雕的、石头打的…… 然而没有一个是长鼻子老头模样。 林三酒一脚踢开了上面几个堆积在一块的神像,在当啷啷的一串响声里,银光一圈又一圈地从底下无数具神像上转了过去。每一具都被雕画成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性——假如不看那一颗绿豆般、小得跟身体不成比例的头,倒真还算是赏心悦目。 她捡起了一个手臂长、用树枝缠出来的神像,顺手把它卡片化了,在刺鼻的空气里又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甬道深得仿佛没有尽头,又彼此相连,走起来兜兜转转,不仅半晌也走不完,而且很快就迷失了来时的方向。 好在林三酒知道,不管她在底下怎么转,出去以后都仍然在头顶的沙地上,因此也不着急——走了一会儿,见每一条甬道里都尽是神像,和肉人生活后留下的痕迹,她也不再浪费时间了,用“纯触”感受了一下甬道内的气流,便朝最近一处时不时有细风涌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她走近那条通往外界的坡道前,林三酒突然住了脚,慢慢地将举高了,眯起眼睛。 在散乱一地、四分五裂的神像之间,倒着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两条腿都被雕像给埋住了。这个人身材矮矮壮壮,胸口中央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圆洞——即使他是脸朝下趴着的,也能透过那个大洞看见被他压在身下的雕像。 林三酒走上前去,将死尸扳了过来,银光从他脸上一晃,顿时一震。一个长长的、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一样的巨大鼻子,软软地从死尸脸上低垂下来;与其他部位的皮肤一样,它皱皱巴巴,遍布着灰白汗毛—— “诶?”她吃了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借着银光又仔细看了一遍。 不管她怎么看,她都觉得这个死者实在太像是枣棘描述的那一个老头神了。 难道外头的堕落种们没有说谎? 林三酒满腹狐疑地将尸体踢了回去,站起身,走到了坡道边上。根据枣棘的消息,这一片沙漠本来应该是老头神的领地才对——如今他死在了这儿,肉人和堕落种都失控逃散了出去,连他所有的神像都换成了另一个神的模样,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但不管是谁杀了老头神,那个神怎么就把这些神像、肉人,随随便便扔下不管了呢? 她一边往坡道上爬,一边疑惑地想道。外面的新鲜空气和淡淡星光,已经一齐落在了眼前,令她的五脏六腑都迫切地尖叫着,想要赶紧从这一洞臭气里脱身出去——就在这时,林三酒忽然感觉背上的绳子一松,顿时有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就滑了下去。 她赶忙一转身,探手就去抓哥哥的半截身体,却因为光线昏暗,手中一空,什么也没有抓住。 绑在身上时间长了,身体适应了这份重量以后,林三酒几乎都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一半人类身体了;大概是一路颠簸,绳结松了,只见哥哥的身体咕咚咚地顺着坡道滚落下去,砰地掉在了洞中地面上,顿时又激起了一片浓浓的刺鼻气味。 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脑海中猛地闪过去了一个“算了,不去捡了”的念头。 哥哥始终不死,身上好像也藏着不少秘密,但是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拿这半截身体怎么办好—— 只不过犹豫了几秒,林三酒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再次爬下了坡道,再次叫出了。 “得了,看来你还是得跟着我一段时间,”她捡起绳子,向哥哥一笑,“也不知道你是宁可呆在这儿,还是——” 话没说完,林三酒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直直地盯住了哥哥的脸。 在雪亮的一片白光里,哥哥竟根本没有在意她;他不能转动脖子,因此将一双眼珠子拧到了眼眶边角里,只留下了一片挂着血丝的白眼球——林三酒顺着他直直望去的方向一看,目光正落在了那一具老头神的尸体上。 ……她疑虑丛生地站起身,再一次来到老头神的身边。 死尸看起来还是跟之前一样——除了死得惨一些,甚至连他是一个神都看不出来。想了想,林三酒蹲下身,这一次把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立刻发动了,老头神的尸体倏地消失在了原地;同一时间,她感到了手心里硬硬地一硌。 卡片刚一入手,她还来不及看,猛然间只听地洞外响起了震雷一样的吼声:“进化人,进化人!出来,你在哪里!”——正是枣棘。 伴随着他的吼叫声,头顶的地面也开始一震一震地颤抖了起来,好像枣棘终于除去了伪装,一步步地行走在了沙地上。黄沙顿时扑簇簇地从头顶上落了下来,扑了林三酒满头满脸都是;她一抹脸,急忙收起了和老头神的卡片,抱起了哥哥的半截身子,退到了坡道上。 按理来说,流沙之下是挖不出这样一个地洞来的;大概是全凭了老头神的能力,这才硬生生在一层层沙子下面造出了一个领地。如今造出这个地洞的神已经死了,林三酒不知道它还能在枣棘的脚步下坚持多久,唯恐自己被突然崩塌的黄沙给埋在底下,赶紧一手夹住哥哥,一手攀着坡道向外爬。 幸亏她反应得快:就在林三酒刚刚爬上沙地,才一收回脚时,她身后的地洞转眼之间轰隆一声塌了——无数黄沙骤然滑落了下去,重重砸进了地洞里,扬起了漫天的呛人黄尘。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地洞塌方了,遍布沙漠的其余地洞也紧跟着一个接一个地崩成了一片沙尘,就像是平地而起了一股沙暴一样,一时间除了浓浓的尘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林三酒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猛烈地咳嗽了一阵,这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她就看见了两条如同天柱一样、因为下蹲而被挤出了肌肉的小腿。 “你怎么去这么长时间?”与他震得人耳朵生疼的话音一起扑上来的,还有被枣棘吹出的一股股腥臭的风。 林三酒不能怪他踩踏了地洞——假如连一个踏了的地洞也要抱怨,难免就要令枣棘怀疑她的能力了。她一边喘息着,一边重新将哥哥的半截身子绑在自己后背上,问道:“底下太大了。你为什么出来了?那些堕落种呢?” “都死了。”枣棘平静地答道。直到这个时候,烟尘慢慢地落下去了一些,林三酒才发觉他的脚趾缝里沾满了黄沙——似乎是原本踩上了一脚底板的粘稠液体,又毫不在乎地走在沙地上,因此粘上了一层层沙团,被染成了腥味扑鼻的褐红色。“我觉得那些肉人和堕落种一定是别的伪神的陷阱——其中有一个,好像闻着我的气味就能找到我的方向了。为了谨慎起见,我就把他们都踩死了。” 林三酒干干地咽了一下嗓子。 她要是早出来一会儿,大概那些肉人还不会死…… “你杀得太早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自己声音冷冷地道:“这里原本的神,的确被另一个神杀死了,之前那个堕落种没撒谎。” 枣棘一愣,登时沉下来了一张脸:“被谁杀了?那雕像——” “雕像都变成了这个神,”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扔出了她之前卡片化的神像来。 几乎是神像才一落地,枣棘就猛地站直了身体——他愤怒的声音,滚滚地从天边响了起来:“是沙女!又是她坏我的事!” 他看样子是动了真怒,来回走了几圈,震得大地摇摇晃晃,连沙地上一切植物、残尸都踩得稀烂——过了一会儿,枣棘才猛地一伏身,冲林三酒喊道:“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告诉我?现在你跟我一起找沙女,我不管你怎么样,你必须要把她的那个进化者帮手给我杀掉!” 林三酒一愣,好像刚才走了神,这才惊醒过来似的;她忙将双手背在后头,避开了枣棘的视线,匆匆应了一声“好”—— 在她的手心里,攥着才叫出来的老头神卡片。只不过那不是一张,而是两张。 ... ... 558 乌鸦嘴林三酒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3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我还没有写完,再给我一点时间啊啊啊啊啊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wan→shu→ba,w↖ww.w≌ans⊙huba.co≌m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无][错]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未完待续。) 559 前方高能预警!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2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我还没有写完,再给我一点时间啊啊啊啊啊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wan-shu-ba,ww︾w.wa¤nsh≤uba.c∨om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无][错]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未完待续。) 560 重逢的前奏?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0准时更新,【我现在还在脸滚键盘中】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nb∽↑wan∽↑shu∽↑ba,w↓ww.wa∷nsh≯uba.c$omsp;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点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点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点,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如果现在发动偷袭的话,不但可以拿到羊皮纸,还能阻止辛德瑞拉去舞会。只要不去舞会,哪怕王子死个一千次,皇家的人也不会找上她 但是同时救下三个人,却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未完待续。)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未完待续。)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未完待续。) 561 果然重逢了呢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8: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今天卡文卡得痛苦死了,差没写出来,申请一天假整理思绪,你们批不批? 搜了十多个集装箱,一行人总算有收获了。一个型货柜箱里,全是星巴克罐装咖啡,另一个装着一箱瑞士巧克力虽然不算是正经的“饭”,但对于只要求热量的林三酒几人来,已经算是惊喜。 装满咖啡和巧克力的箱子都被贝雷帽们拖了出来,在空地上码得整整齐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林三酒靠在箱子上,喝了几大口温热的咖啡,这才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又活泛了过来。 “太甜了,”棕毛兔皱起了脸上的绒毛,不情愿地舔着巧克力。“我以前的主人曾经过,兔子不能吃甜的” 巧克力早就在高温下融化了,但好在没有腐坏,似乎还能吃,只不过吃的时候要心,剥开了包装纸以后要立刻把嘴凑上去,免得巧克力流得满手都是。 与同伴们凑合的心态不同,胡常在一脸幸福地打开了第五个包装,仰头把巧克力汁全喝了:“好吃!唔,这个牌子的我以前吃过一次,太贵了,不舍得多买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可以随便吃,真幸运!” 海天青坐在他们中间,一副不想吐槽的样子,默默地打开了咖啡罐。 四个人身边此时站着将近十个贝雷帽,围成了一个圈。被这么多张一模一样的笑容盯着,也难得那一人一兔还能把心思放在吃的上林三酒哭笑不得地扫了同伴一眼,忽然目光一顿,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海天青体型虽然庞大,感觉却很敏锐。 “你们看那边,”顺着她的手指,几人回过头去,望向了远处,“是不是好像有人?” 在很远的地方,一排黑正缓慢地挪动着,要不是几人都是强化过后的身体,还真看不见。 “好像是”棕毛兔眯着眼,擦掉了毛上的巧克力,喃喃地,“看样子为数不少,起码有十多个呢” 是幸存者队吗?也想到了海关,所以过来找食物?如果是这样,或许还能向他们求援,从贝雷帽手上逃出来 林三酒刚刚升起的希望,忽然因为领头的那个贝雷帽的话而破灭了:“去几个人看一看是不是她们来了如果不是的话就把人也押回来。” 见果然有五个贝雷帽转身离去,三人一兔对视一眼,表情苦不堪言。 十多个贝雷帽已经够瞧的了,要是又来了更多同伙的话,就更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棕毛兔想了想,发了狠,按住了耳环问道:“他们先是分出了几个人去看守集装箱,现在又分出去几人接应,这儿可只剩四个人了。咱们一对一的话,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不行,那几个离这里不远,马上就会发现不对的。”海天青压低声音回应道,“他们从背后回防的话,我没有自信能躲开那个武器。” 林三酒也觉得太冒险了:“而且如果来人真是他们一伙的话,一个不心咱们就会腹背受敌。” 兔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痛苦地舔着巧克力。 那一队人影虽然远,但是脚力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地接近了几人所在之处。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神情凝重地打量着来人。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概跟贝雷帽一样,都是混血儿的原因,领头的那个女人头又圆又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脖子,平肩细腰显得轻盈灵巧,更别提那修长纤细的四肢了。林三酒也见过不少模特儿,包括她自己身材也算不错的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子、骨架却如同是巧匠精心打制的一般,曲线流畅,没有半瑕疵,足以让任何女人自卑。 最叫人咋舌的是,这样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就像当初他们被贝雷帽押着一样,在领头女人的身后,除了有五个容貌打扮平常的人之外,还跟了十来个身材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十来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戴着一蓝色的假发,手里拎着跟贝雷帽一样的枪管,直直地指着中间那五个人。 一个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裤子的少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一行人身上,就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里?”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看自己几人坐在地上又吃又喝,把他们当成幕后了。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咦?”林三酒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最尾一人身上,“铁刀?你也逃出来了?” 以前在绿洲里,铁刀这号人物还算是有名气的,此时一听林三酒叫出声来,海天青、胡常在和兔子,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铁刀仍然是一副精悍汉子的模样,只是不知怎么,见着林三酒以后一张脸刷地一下白了,额头上滑下来了几滴冷汗,朝几人了头,勉强笑道:“好、好啊。” 棕毛兔哼了一声,在绿洲里做干部时的架子仿佛又回来了:“好什么好?被这些人看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新来的五个人被蓝发女人们推搡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铁刀隔了几个人,对兔子连连头:“兔、兔干部你也在” 林三酒看他在那儿汗如雨下的,心里纳闷,也不找他话了,只转头问那校服少年:“你们是在哪里遇上这些女人的?发生了什么?” 校服少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看见他们一行人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个女的拿枪逼着一块儿走了噢,我落脚的地方离这不远,可我妹妹怎么办呢,她一个人” 林三酒心里一跳,还不等捂住他的嘴,一个蓝发女人已经唰地弯下了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他,枪管在了少年的额头上:“你妹妹在哪里你带路领我们去找你妹妹。” 又是一样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 校服少年眼泪都快出来了,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战胜死亡的恐惧,颤抖着两条腿站了起来。蓝发女人将他推到了一个贝雷帽面前,后者随即押着少年走了。 林三酒注意到,这些女人们走路时也是一样踮着脚尖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样?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到他们是不是一个练了某种功法的邪教这时贝雷帽的一个动作,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领头的那个贝雷帽,从耳朵里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方块,用手一按,就弹出了一个话麦,低声:“是的我们已经到了盐平港目前手上共有九人。” 地上的八个人傻乎乎地看着他。 “是的这里有很多集装箱。”贝雷帽微笑着,“我明白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好的。” 由于他话没有顿挫,屏息聆听的林三酒一直等他将那方块收了起来,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完了。 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林三酒忧心忡忡地与同伴们对视了一眼,都有没底了。(未完待续。) 562 赎回一个 < ……胡常在的喉咙间“咕噜噜”地滚过去了一串古怪声音。 他现在不戴眼镜了,但一双眼镜仍然因为曾经的高度近视而有点发凸;他傻乎乎地看了看人偶师,又看了看林三酒——直到人偶师突然不耐烦了:“你说话!” “啊,”胡常在被吓了一跳,忙咳了一声。他一张脸慢慢腾起了又红又白又泛青的各种颜色:“她……她好像没,没说谎。” 这一句话艰难极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喉咙眼儿里挤出来的——胡常在最不会说的一种话,就是假话了。 人偶师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亮粉不再向深红转化了,突然一下又变回了银白。 “你是说,她刚才没有半个字是假的?”他轻轻说道。 林三酒心里一提,连忙趁着人偶师转过脸去的时候,使劲瞪着胡常在——但是还有两个人偶正面对着她,她也不能有什么明显表示,只有嘴角一抽一抽,也不知道胡常在到底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倒、倒也不是,”胡常在结巴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能让他流畅开口的理由:“……我刚才没完全听清楚她的话。只能说,从我听见的部分来看,她没说谎——” 人偶师面上立即浮起了一层郁怒。 “没听清你不早说?”他一招手,两个人偶就押着胡常在走近了;他冷森森地向林三酒重道:“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这一次有了一个缓冲酝酿的时间,胡常在再说起“她没说假话”时,神态就自然多了。而且他不仅仅是为林三酒遮掩了一把,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个说谎时的真理;三分真七分假的话,是最难叫人分辨的了—— “她大部分说辞都是真的,不过确实有几句是谎话,比如她说不知道奖品是人形,这个就……” “行了,”人偶师一挥手,阴沉沉地打断了他,显然耐心尽失。他大步走近了林三酒,紧紧地盯住了她的眼睛;二人四目相对,沉默了好几秒钟。 尽管神经紧绷着,林三酒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你看,我真的没骗你。我都说了,礼包被我拆了……”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站在她眼前的男人,神色已经越来越狐疑阴鸷,看上去几乎能拧出水来。林三酒退了半步,不由生了警惕——为了以防万一,她已经做好准备,打开了【防护力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偶师直接碰上她的皮肤。 ……她可还记得,在红鹦鹉螺时猫医生和ayu身体的一部分,都被人偶师给转化成了玩偶质地。 “我……不信。” 人偶师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令在场二人的表情都是一僵。刚才那一种半信半疑的神态,已经从他脸上消退了,叫林三酒也吃不准他这话是不是只是不甘心。人偶师从眼角瞥了一眼胡常在,“……不管你这个家伙如何,人总是没有人偶靠得住。既然你不能变成我的人偶,我就只好继续委屈你了。” 他摆摆手指,两个人偶立刻把胡常在又拖了回去。在分别了这么好几个世界之后,他看起来依然没有提升多少武力值;被两个人偶一拽,就不由自主地被扯进了后方一处空地,很快消失了踪影——显然人偶师在那儿放了一个什么容身用的特殊物品。 猫医生会不会也在里头? 林三酒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才忍住了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只想苦笑一声——没想到人偶师除了让她操心礼包和猫医生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胡常在。 “那你要怎么样?”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看,我身边人形的家伙,就是这半截人了……你要是愿意用猫医生换他,那就随你乐意。” 人偶师早就看见她身后背着的半截土豆哥哥了,却一眼也没有多瞧,大概知道礼包不可能被切成一半还活着。 “没关系。”人偶师近乎温和地说道,“我看见了,你身边的确没有别人。所以我决定对你宽容一点……你去把那只礼包找来交给我,什么时候你带着礼包来了,什么时候我再把猫给你。” 林三酒脸色一白,仍然没有死心:“我是真的拆了他,刚才那个家伙不也说——”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这一句话,顿时又让林三酒多了一件愁事,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 人偶师绝对不能在这儿驻扎下来! 不远处小树林里挂着的那一条毛巾,至今仍在风中飘飘摇摇;礼包身上的毛巾又不多,他既然在这儿做了记号,想必不可能是做了就走,再也不回来的,不然记号就没有意义了——她不知道每一个最终大礼包是不是都长的一个模样,但林三酒承担不起让人偶师和礼包迎面撞上的风险。 但是怎么才能够让他自己主动离开这儿? 她一声不吭,脑子里转得飞快,然而一时之间,竟连一个像样的办法也想不出来。 眼看着人偶师好像抬脚就要走了,林三酒心中一急,忙叫了一声:“等等!” 前方的人影顿住步子,没说话。 “那个……就你一个人,带着几个人偶,是不是有点儿太危险了?”林三酒硬着头皮说,“我怕你保护不好胡医生。” 人偶师腾地转过身来,眼周的亮粉已经变成了血一般浓浓的黑红色。林三酒望着他太阳穴上跳起的青筋,还是咬着牙继续说道:“我在这附近呆过,好像有不少特别危险的巨神。你、你一个人,我……” 人偶师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一个遮天蔽日的阴影就从白雾里探了下来,转眼间成了一只巨脚的模样,轰隆一声,伴着大地摇动而重重地踏在了人偶师的身后。顺着那只山一般的脚腕往上看去,林三酒又一次看见了沙女那件熟悉的红袍。 “你刚才说什么?”裹在黑色皮革里的男人轻声问了一句。 林三酒张目结舌地望着沙女,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为、为什么……你能指挥一个神?” “很简单,”人偶师余怒未消,却又挑起了一个扭曲的笑。“找一个还没有强大起来的小神,把她变成一部分人偶质地,再帮她杀几个神……不就行了吗?我一试,才发觉这个办法竟然很好用。” 林三酒忍不住打了个战。 “对了,”人偶师低下头,黑发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侧脸庞。“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想来你也会惦记你的同伴吧?我倒不是一个完全残酷的人。” 林三酒睁圆眼睛,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身体里揣着十几只灵魂的ayu,牵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被人偶们一推,给推到了她的身边。灵魂女王的皮囊已经换了一件,但它似乎对“扎双马尾的年轻女孩”充满了执着,这一次找的人皮,也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女孩;由于这具尸囊长期扎着双马尾、又没有了令头发再生的生命力,它的头顶上已经被扯出了宽宽的一条青白头皮。 “这不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咬着牙低声道。 “我知道。”人偶师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ps:明天晚上要带猫上医院,请假一日)(未完待续。) 563 说脱就脱,说走就走 < 凉风呼地一下吹过去,草丛沙沙地摇摆起来,仿佛也带上了几分寂寥。 人偶师早就连同沙女一起走了,即使死盯着他,竟也在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昏白的雾色下,不知上哪儿去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草原一望无际,唯有极远处的地平线上,隐隐起伏着一峰又一峰的连绵群山,模模糊糊地成了一片灰青色。 林三酒坐在草地上,一条长腿伸了出去,脚面牢牢抵住了一个“小姑娘”的脸,顶着它不让它再往前挪动半步——刚才人偶师一走,灵魂女王突然就朝林三酒撒丫子奔了过来,倒把她给吓了一跳。 “你要怎么样?”她只觉浑身上下,连着精神头脑,都一齐累透了。“他把你放出来了,你就走吧,还来找我干什么?” 她记得灵魂一族的能力里,有一个“化学激素”是能叫人昏迷的;在意老师的提醒下,林三酒用【防护力场】把自己的头脸口鼻都给牢牢地罩上了。 灵魂女王半张脸被踩上了一只脚,另外半张脸上猛地扯出了一个幽深的口洞。 “你这人怎么说话一点信用都没有?”小姑娘的嘴唇如今泛着铁青,里头扭动着一根彼此纠缠的红肉,发出了刺耳愤怒的嗡鸣:“我们跟着那个家伙,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熬了几年,好不容易见着你人了,你就让我们走?” 时过境迁,林三酒也用不着这些灵魂去对付人偶师了——因为它们很显然,根本也不是人偶师的对手。她才没有心情再去管灵魂一族能不能生孩子,干脆地反问道:“不然呢?” 灵魂女王一瞬间腾起的怒意,几乎差点令它滑脱出人皮。 然而它不愧是一族女王,在使劲扑腾了两下之后,它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压低声音,灵魂女王低低地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猫医生在哪儿?” 林三酒立刻将自己的脚从它脸上拿了下来,坐直身体,半信半疑地说:“你知道……?” 顶着半个鞋印,灵魂女王表情鲜活地露出了一个冷笑:“那当然。我也看出来了,人偶师好像要拿猫医生跟你换一个什么东西,而你既不肯换,又想把猫医生要回来——对吧?” 林三酒不置可否地看着它。 “……你把你那个可以改造身体的朋友叫过来,等见着她的面时,我就把猫医生的地点告诉你。” 林三酒登时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从地上站起了身。 “诶,你去哪!”灵魂女王登时急了。 “如果你真知道猫医生的所在之处,人偶师还会放你回来?再说了,就算你真知道,在咱们说话的工夫,大概他也早就把猫医生换了一个地方关起来了。”林三酒也没把话说死,只是接着道:“你要是能领着我找到猫医生,我就带你去见我的朋友……不然的话,你一点儿用都没有,想跟我谈条件可有点儿难。” 几句话说完,林三酒一转身,抬脚就走。 刚刚走出去几步,猛然间一个矮小的影子就从后方扑了上来——林三酒早就防着灵魂女王会恼羞成怒,一侧身跃开了,手里已经按住了【诺查丹玛斯之卡】。 然而卡片上什么也没吸收到,反倒是灵魂女王的下一句话,叫她愣住了。 “你从哪儿找的又一个灵魂?”面色青白的小姑娘瞪大双眼,眼球完全凸了出来,看起来大得吓人:“……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个灵魂的存在?” “灵魂?”林三酒一怔,登时反应了过来,手脚迅速地将后背上的半截土豆哥哥给解了下来,一把扔在了地上——一动不能动地,他像一块石头似的砸进了草丛里,发出了一声闷响;一双眼珠子被草叶扎了进去,却还是转动着,看向了灵魂女王。 “这是一个灵魂?”林三酒重复了一遍,立刻又知道这不可能。“不对,他体内仍然是正常的人类构造!” 灵魂女王和ayu都凑了上来,四只眼球一起翻了一下,盯住了地上的土豆哥哥。人偶师想必不太体贴,它们看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换过人皮了,身上的尸囊已经被拉扯得松松垮垮,这一低头,立时连着整片头皮和头发都往前滑了一下。 “还真是……奇怪了,仔细一看,这个玩意儿确实不是灵魂。” 灵魂女王往土豆哥哥的腹腔里看了一眼,按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白白的一节脊椎骨。土豆哥哥的眼睛也随着它而转动着方向,只可惜他既不能说话,也不能有所表情,叫人不知道他对此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也是灵魂?” “我们是靠着不断掏空生物、穿上他们的皮囊而活下来的,”灵魂女王头也不抬地答道,“所以对皮囊非常熟悉。一个东西,到底是不是生物,扫一眼就能感觉出来了。” 土豆哥哥不是生物? “但我不能把他卡片化,”林三酒忍不住反驳道,“这说明他是有生命的。更何况在他变成这个样子之前,他能说会走,跟人没有分别。” “分辨皮囊我比你专业,言而无信你比我专业。”灵魂女王立刻打断了她,“我说他不是一个生物,我可没说他是死的。” “什么意思?” “他是活的,但他不是一个有生命的生物。”这句话就更叫人摸不着头脑了。大概是发现了林三酒的一脸茫然,灵魂女王继续解释道:“拿你的那个朋友来说,假如她造出了一块肉,能呼吸、有心跳,血液也会流动,但是没有意志,也没有思维,无知无觉——这块肉算不算是生物?有没有生命?它又是不是活的?” “大概不算生物。不过这个家伙是有意志的啊……”林三酒满腹疑虑地说。 灵魂女王没有回答她,似乎这一个问题也在困扰着它。它低下头去,喃喃地一边嘀咕着“不对,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一边来来回回地仔细翻动摆弄着土豆哥哥的身体。 土豆哥哥一块肌肉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会儿打开自己的嘴巴,一会拨开他的眼皮——当灵魂女王将他的肚皮也掀开来了以后,它猛地跳了起来。 “这个家伙,”扎着马尾的小姑娘,转头高声问道:“他在变成这样之前,有生殖器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模样越来越惨的土豆哥哥——后者一路颠簸,肚子里的内脏器官都脱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个空腔:“……应、应该有吧?” “有意思!”灵魂女王眼睛一亮。 林三酒还没来得及问,只见小姑娘忽然头一低,脸皮一颤,从额头处的皮肤起,就开始慢慢委顿了下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灵魂女王已经将半个身子都从人皮里蜕了出来——深红的一条人形大肉虫子翻滚拧动着爬上了土豆哥哥的身体,从肉里隐隐露出许多白生生的“筋”,滴落下了一地的黏液。 “你他妈就不能先说一声!” 就算早就见识过了灵魂一族的本相,但毕竟时隔几年了,再猛一瞧见,林三酒甚至忍不住面上肌肉一抖,下意识地转过了眼睛。只是很快她就逼着自己转了回来,向那条“咕叽咕叽”地朝土豆哥哥身体里钻的深红肉虫问道:“你要干什么?他都成这样了,你也穿不了了吧?” “女王陛下说,”回答她的却是另一边面无表情的ayu:“她知道这具肉皮囊一定也是被什么东西穿着的,而且穿法和我们不同。我们在吞噬了生物内部构造以后,虽然会生成一个相仿的结构,但这个结构永远是不包括生殖系统的。也就是说,顶多是两腿之间挂了一块皮,却没有半点用。” 土豆哥哥的嘴巴被撑到了不可思议地大。他的下颌骨肯定依旧脱臼了,嘴唇朝两边深深撕裂开来,面部肌肉跟着被撑裂了,一路开到了耳朵;但就算这样,相比一个人大小的灵魂女王来说,这个洞口还是太小了。 望着他那一双仍旧神智清楚的双眼,林三酒从来没有如此同情过一个敌人。 大概因为灵魂女王忙着钻洞,所以说话的事就都由ayu代劳了:“女王陛下说,这个家伙就不一样了。他的肉皮囊看起来就是一具鲜活完整的人类身体,生殖系统应该也是全的……如果女王陛下能钻进去,弄明白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对我族而言,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林三酒忍不住打了个战,她纯粹是被眼前这副景象恶心的。 按理来说,现在灵魂女王被土豆哥哥牵扯走了注意力,是她脱身的好机会。然而林三酒不但没动,反而在原地坐了下来——除了对土豆哥哥的身份怀有好奇之外,她也实在想不出来,除了看着眼前这件事之外,她还能去干什么。 难道真的要去找礼包吗?谁知道人偶师有没有在后头跟着?目前她面对的,几乎就是一个死局,打也打不过人偶师,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沙女;假如拖下去,又不知道猫医生和礼包会发生什么变故。 反过来说,要是弄明白了神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她还有一搏之机。 只不过虽然想通了,但要老老实实地瞧着灵魂女王往人身体里钻,还是叫她难受极了。 它一改往常从人后脑进入身体的办法,蠕动着一点一点地向土豆哥哥嘴里深处探进去;随着它的深入,它粗壮的肉体也翻腾得更厉害了,一旁的ayu甚至还上来彻底扯开了土豆哥哥的脸皮——“嘶拉”一声,叫林三酒忍不住也挠了好几下自己的脸。 一条巨大的肉虫,渐渐在一半人体里撑起了一个变形蠕动的鼓包;钻着钻着,灵魂女王的身体突然停了。 “怎么了?”林三酒不由立刻跳了起来。 ayu也皱起了眉头。过了几秒,她才有些迟疑地说道:“……女王、女王陛下说,她发现这具人体里面有一处地方和普通人类不一样。” “是哪里?” “在头盖骨里面,”ayu这一次答得很快,“女王陛下已经把他的下颌骨和前方面骨都掏净了,但是在头盖骨下方,没有大脑,反而只有一个骨片做的小隔间。” 林三酒心脏咚咚一跳,走近了——但是从土豆哥哥浓密的黑发外,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女王陛下说,这个骨片的小隔间好像被摔坏了,塌在了一起,还卡住了。” “别废话了,赶紧打开看看!” 这一次,连林三酒也顾不得恶心了;她叫出一把小刀,帮着ayu将土豆哥哥软塌下去的额头皮肤切了开来—— 下一秒,一个什么东西在皮肤和灵魂的肉体之间一闪,腾地就冲了出来。 一进入空气里,那东西便像瞬间消融了一般,彻底看不见了,只有一阵空气被划破的风声呼地一下从面前扑了出去,直直地冲向了天空——林三酒反应极快,一跃而起,一股意识力已经紧追而上,像一张网一样洒满了半空。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只觉自己意识力微微一动,似乎包住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然而那东西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以一股出乎预料的强大动力,带着她飞快地继续冲向了天空——用肉眼一看,简直就像是她突然学会了飞行一样。 在风声中,林三酒只听地面上遥遥地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喊,似乎是ayu;紧接着,她只觉脚腕一沉,一低头,登时全身一阵发紧:原来灵魂女王用自己的尾部一蹬地面,竟也抓住了她的脚腕,此时正“嘶嘶”地顺着她的腿往上蠕动。 即使加了这么一条沉甸甸大肉虫的分量,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依然以丝毫不见减慢的势头,带着一人一灵魂冲向了白雾——几乎是在几个呼吸之间,他们就一起消失在了白雾之中。(未完待续。) 564 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20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因为没有大纲,也对接下来情节发展毫无头绪,所以今天不出意料地卡文了,你们等等我,我已经叫猫踩键盘了】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的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最新章,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在抗辐射这方面,林三酒和一个平常人丝毫没有两样。 从被传送到伊甸园开始,到她的身体机能崩溃,这段时间可能还不到十分钟。 在十分钟里,症状已经迅速危及到了生命,可想而知这个世界中的核辐射量是多么恐怖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像是一条毛巾一样,狠狠地绞着疼高烧没有预警地就窜了起来,让她的皮肤灼热地烫人,每一次转头,都会有一把落发掉下来。从林三酒的鼻孔、耳朵、嘴角,都争先恐后地渗出了血,她自己却还没有丝毫意识。 高温适应、体能增幅都没法改善她的状况,林三酒忽然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接着陷入了朦胧的昏沉之中。 当初身处于绿洲幕后的堕落种们,在极温地狱之前也是人类,就是因为没有适时地进化出“高温适应”,而导致他们都成了堕落种。 现在的林三酒,很不幸地落入了同样的处境里。 因为她的身体始终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三酒缓缓地睁开眼睛,随即又合拢了。她在身体的机能即将枯尽,意识模模糊糊之间,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会生成任何抗辐射能力了。 原来在这种濒死关头,身体竟然能够把讯息这么清晰地传达给大脑不是她的潜力值还不够高,而是受限于她本身的基因缺陷,林三酒天生无法拥有这样的能力。 人人的身体里都有无数个带有缺陷的基因,只是没想到,她的竟然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死亡的面孔突然清晰了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坐在她床头的妈妈。 林三酒不怕死。 她只是担心死还不是她的最终结局她怕自己死了以后,尸体还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在辐射的作用下变成了畸形的一张脸,茫然地独自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意识像是沾了水的肥皂,迅速地从指间滑了出去,在它身后跟着涌来的,是一片名为死亡的黑暗就在林三酒的双眼即将被这黑暗笼罩的前一秒,她已经昏花了的视线里走来了一个人影。 假如我是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来救我的吧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跟自己开了个玩笑,随即就再度昏迷了过去。 逐渐走近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摩托车头盔似的东西,一双眼睛在头盔玻璃罩子的后面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人。 一看就是一个新来的。 在这种高辐射的世界里,不但身上连一件防护服都没有,甚至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紧身短背心,大片的皮肤都暴露在了充满了浓浓辐射的空气里当然了,林三酒的死活是不会被放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的心上的,这个带着头盔的人之所以会走过来,是因为他另有目的。 陌生的头盔男蹲下了身,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身体,当目光落在林三酒的绷带上时,目光忽然一亮。 “我知道你还没死透,所以先跟你说一声抱歉了。”头盔男忽然低低地说话了,声音在头盔的后面有些听不清楚。“反正一个死人,什么特殊物品也都没用了,对吧” 说着话,他已经摘下了手套,抬起林三酒的下巴,在她的绷带上按了按,果然感觉到了下面皮格马利翁项圈硬硬的质感。 头盔男不急着拿东西,反而扶着她的肩膀给她翻了个身,将手伸进了她的后裤袋里,似乎在找其他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砰”地一下,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林三酒的身上咽了气后者被这样一砸,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由于乌苏毒的关系,从头盔男脸上、身上渗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头盔的玻璃上,顺着边缘流了出来。 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就这么叠着躺在苍茫灰沉的天地间。 倒毙的尸体所在之处,离玻璃罩其实并不远林三酒在肌体飞速病变的情况下,根本没得来及走上几步,就已经摔倒在地了。 在玻璃罩子里,几个面色红润、干干净净的人驻了步子,对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转头又各自散了。 一片寂静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动了乌黑色的草丛。几只人头大的丑陋甲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凑近了二人,触须来回地摆动了几下,正要上前时,忽然被一声长长的吸气声给吓了一跳,迅速钻回了土块下面。 这一声吸气,带着声带受损后的沙哑和枯竭,仿佛声音的主人已经好久没有用空气滋润过干枯的胸膛了林三酒睁开了眼。 她在睁眼后的几秒里,疲惫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当她被自己喉咙间的血呛得一阵咳嗽时,发现血停止了外涌,虽然身体仍然很疼,但似乎高烧正在消退。 但是林三酒却很清楚,自己仍然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原因,肯定是出在这个死去男人的身上了。 原地躺了一会儿,林三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努力地咚咚跳着,试图给身体灌入一点力量等她手刚能够动一动的时候,她就挣扎着拽下了头盔男的背包。 背包的搭盖关得不严,一把闪着红光的透明小圆球顿时滚了出来,咕噜噜地落了一地,看样子正是刚才玻璃球城市里,那(未完待续。) 565 追随着灵魂女王的脚步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看在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份上,就别赶尽杀绝了吧?” 朱明春刚才战战兢兢的声音仿佛仍旧回荡在楼琴的脑海里,她咬着嘴唇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神色有点儿犹豫。品书网(wWW .VoDtw.coM) 【今晚10:30更新,看一下时间,我求求大家看一下时间啊】 出其不意地将朱明春给敲昏了以后,林三酒就一直半劝半命令似的给楼琴写字。 “……眼下这个状况,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没有别的出路。你现在觉得不忍心,日后他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更何况,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我的名字……” 看着她有些辛苦地写了好几句长长的话,楼琴终于点了点头,叹口气,弯腰抓住了朱明春的两只脚。少女仿佛叹息似的说:“……你说的我都明白,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我并不是妇人之仁。只是毕竟是杀一个昏过去了的人,这个感觉——跟战斗的时候杀人有些不太一样……” ——这一点,林三酒再明白不过了。 当初在极温地狱时面对跟堕落种合作的陈小圆,她也曾经有过一模一样的感觉;从某些角度来说,一直成长在十二界的楼琴与当初的自己颇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地有些——该说是麻木了吗? 只要曾与她为敌、对自己或同伴起过杀心的,林三酒发觉,如今的她可以在几秒之内便决定对方的生死,而心中却不起一丝波澜。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轻轻“拍”了一下楼琴,安慰似的写道:“……是我叫你杀的,与你无关。” 朱明春必须死。 不光是因为他可能会对林三酒一行人不利,而是因为——此时的楼野迫切需要他后腰上的数字。 ……林三酒忍不住再度回想起当楼琴一脚踩断了朱明春的腿骨时,这个男人混着眼泪一块儿迸发出来的惨叫:“——是副本!数字是进入副本的象征!” “什么?”楼琴当时一听就愣了,看了一眼林三酒,逼问道:“你仔细说!” “是、是这样的……”打起人来眼都不眨的朱明春,出乎意料地竟然很怕疼,他抽着冷气说:“……如果你用检测副本工具来查看这一片地区的话,是绝不会发觉任何不对劲的。因为、因为这片地区仍然属于如月车站世界,并不像其他副本那样是一个独立空间。” 自从刚才他在试图讨价还价、被林三酒一下子击在了肚子上以后,态度就变得很配合了。 “那还叫什么副本?”楼琴满腹狐疑地盯着他。 “真的,我本来也不相信……但是这个副本,是以一种’降临在个人身上’的形式出现的!真的,数字就是证明……”朱明春的语序有点混乱,东一句西一句的,林三酒必须耐心地都听完,才算是明白了个大概。 按照他的意思来说,是每一个进入副本的人,后腰上都会出现数字;而这种现象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按照区域的不断扩大来实施的。 “这方圆几百里,早就是副本的天下了,这个区域内出现的人,肯定百分之百都是身上带数字的。”朱明春以肯定的口吻道。“所以……所以……我们当时才找上了你们……这都是旦力的主意。” 楼琴没理会他的辩白,只一心问道:“那么这些数字到底代表什么?” 朱明春抬眼瞥了她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地说:“……那代表了你有几条命。每承受一次足以将你杀死的攻击以后,身上的数字就会减少1……本来是5的话,就可以承受4次致命攻击。就算是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数字没变0,就不会死;另外、另外——” 骷髅头和少女都死死地锁定住了他。 “另外什么?”这一部分跟楼琴的猜测相差无几,让她更忍不住想听接下来的那部分了。 “……噢,每当你减少一个数字,攻击你的人相应地就会增加一个数字。”朱明春支支吾吾地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总觉得他刚才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怪不得你们用尽了办法也要设下圈套害我们。”楼琴冷笑了一声。 “真的都是旦力的主意啊!”朱明春半是哀求似的喊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与声音对应的急切。“只要你们放过我,我肯定不再来找麻烦了,咱们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个副本,难道不好吗?” 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楼琴。 “对了,这个副本要达成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结束?” 朱明春顿了两秒,这才说道:“……只要在副本内度过180天就可以了。你们别看这要求好像不算什么,但是副本所影响的人是越来越多的,每一天都有新人的身上出现数字,现身于这一片区域里;这些源源不穷的人可能都会来攻击你,所以180天并没有那么好过。” 林三酒和楼琴对视了一眼。 看了看林三酒写得非常简略的一句话后,楼琴转头问道:“……我们一开始的起始数值是4,是不是其他人也是这样?” 朱明春这才将诧异的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收了回来,显然他也没搞明白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对、对!大家都是这样的!” 他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林三酒忽然毫无预兆地一头撞上了他的颈部动脉——因为她也不知道具体打击哪里才能使人昏迷,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重击了朱明春好几下,配合了黄历的威力,终于将他打得昏了过去。 “怎么了——”楼琴一句话没喊完,只见朱明春手一松,当啷啷地掉出来一个不知何时握住的小铁盒,她脸色顿时一变。 ……朱明春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在意识力扫描里还是被捕捉到了。 在二人交谈了几句关于这个副本的种种古怪之处后,楼琴拖着朱明春的脚,便要将他拉到楼野身边去。从楼野的伤势来看,他的数字肯定已经所剩无几了,眼下办法只有让他亲手手刃朱明春,将朱明春身上的“8”转移到楼野身上。(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品&书#网http:///book/html/24/24898/index.html 566 猩猩与量子力学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20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diǎn刷。品书网(wWW .VoDtw.coM)我现在还没写完,催也发不出去!不要怪我火气大,指责我更新太晚的评论永远像是韭菜,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求不要在评论区一遍遍质问几diǎn更新、怎么看正文了,我心累……都看见防盗章是重复内容了就不能看一眼说明吗】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diǎn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ps:另外无论如何就是刷不出的人,请试着升级客户端。】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diǎn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diǎn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diǎn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diǎn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diǎn,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如果现在发动偷袭的话,不但可以拿到羊皮纸,还能阻止辛德瑞拉去舞会。只要不去舞会,哪怕王子死个一千次,皇家的人也不会找上她 但是同时救下三个人,却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dǐng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dǐng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diǎn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未完待续。)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dǐng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dǐng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diǎn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品&书#网http:///book/html/24/24898/index.html 567 蹦蹦跳跳跟上来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的信息,就一定会拿到手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那个女人耸了耸肩膀,朝林三酒一笑,“对你而言,终点是已经确定下来的。至于怎么通往这个终点,你可以选择轻松安全的路,也可以选择艰难危险的路。” 林三酒面色冷了下来,抿起了嘴唇。 虽然没问“艰难危险的路”又是指什么,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心里腾起了一股火——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太心软,有时候太优柔寡断,只是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 这些东西还不够了解她,假如编写出一个他们快要死了,必须有她的信息才能救命的场景,恐怕成功率还大一些……想到这儿,林三酒微微冷笑了一下。 “你的数据流转好像突然变快了,”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女人说道。 “当然,”林三酒拉开椅子,在它又发出了一声十分标准的拖拽声以后,尽量平静地坐了下来。“这是一个重要的决定,我怎么能不好好想想?你让我考虑考虑。” 那个女人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这个拖延时间的说辞。 目前看起来,似乎是自己只要一用出能力或物品,它们的“数据”就会立刻被这个女人所观察到……林三酒想道。 倒推回去,第一个能够总结出来的前提就是,她不用的东西,这个种族就看不见。 这样一来,她反而陷入了两难。什么都不用的话,她无法脱身;一旦用了,又逃不过对方的观察——像是纯触一样,对方一旦看见了、明白了,也就知道应该怎么防范了,岂不是成了一个死局吗? 不管怎么说,全面开放是绝对不可能的;不仅不可能,她还必须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毕竟对方拥有的是“编写”科技——万一他们在自己全面开放以后,对自己的内部数据进行编辑怎么办?虽然还搞不清楚“全面开放”是怎么个开放法,但林三酒不愿将全盘控制权都交出去。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面上却尽量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那个女人极有耐心地等着,也不催促她;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忽然问道:“我有一些地方不明白,你要提供给我足够信息,我才好做出决定。” “你说。” “我是这一组数据这个概念……太难理解了。我想看看数据流管库,和你我此时的真实模样。”不管怎么样,她必须得先知道自己在哪儿才行。 “就算你看了,我认为你也不能明白。”尽管那个女人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然而还是答应了,这一间木屋从天花板开始逐渐模糊了起来。 删除木屋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快——一转眼的功夫,林三酒眼前就已经罩下了一片深深的幽蓝,好像突然浸在了海底。 与木屋一起消失的,还有林三酒和那个女人的身体。明明没有了眼睛,她还是能够“看见”身边的一切——“目光”一扫,她顿时呆住了。 “太快了,你的数据转得。是出现了理解困难吗?” 没有声音——这句话不再是通过声音传达给林三酒的,而是在身边那一个近乎透明的东西在微微一亮的同时,就直接呈现在了她的意识里。这样的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有人把这句话写了下来,摆在眼前让她看似的;没有出现任何字样,她却立刻收到了这句话的信息。 只不过,林三酒此时正陷在近乎目瞪口呆的震惊之中,一个字也没能回应。 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深邃幽暗、浓浓浅浅的浩瀚暗蓝,一路蔓延至远方,直至在尽头融成了看不透的黑暗。不过,这片幽蓝之海里却并不寂寥——无数雪亮的白丝线,像是极度密集的蛛网一样,连成一片一片、丝丝缕缕的银白,层层叠叠地穿行遍布在暗蓝深空中。 而头上,正幽幽地漂浮着一块巨大的金属板,布满了一个个人头大小的圆洞;当时林三酒正是打破了它,才掉下来的。 “你看不见除了你之外的数据组,因为你并不是我们,没有数据解析的能力。假如你同意完全开放的话,不仅你可以察觉到每一个数据体的存在,还可以与我们进行最全面的交流——你看见那些白线了吗?” 当那个女人向林三酒传达信息的时候,原本一处透明空旷的虚无中,便会盈盈亮起一点细微的白光,颜色与无处不在的亮白丝线一模一样:“为了让你好理解,我们就叫它白线吧。这些白色丝线连接起了所有‘人’,我们的一切数据意识与资料信息,都在这些白色丝线中生生不息地被整个族群同步共享着。一旦你开放了你的内部信息,我与你之间就会同样产生一条白线。” 也就是说,这些银白丝线是储存传输用的吗?林三酒望着那个女人刚才亮起白光的大概位置,久久没有发话。 她绝对想不到……她有一句话说错了。 即使是再高等的智慧,恐怕也不会相信,作为一个“猩猩”,她在第一眼见到数据流管库的真容时,就在震惊中理解了它。 因为她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的东西。 ……除了亮白丝线和金属板之外,这儿不就是一个意识力星空吗? 存在于这个空间里的每一个个体,都没有实质肉身。只是在星空里时,她是以意识体存在的,形态看起来像是星辰;在这儿她则是一组数据,看不见任何形态。 在意识力星空中,有意识力高超的前辈利用“附着条件”造出了另一个现实,也就是线上游戏场;在这儿,这些“数据体”族群也能干一样的事,只不过他们的方法换成了“编写”——当然,这两个地方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至少林三酒没法把肉体也带进意识力星空中去。 假如林三酒还有心脏的话,那么她的心脏一定早就跳出喉咙了。 稳住了情绪,她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悄悄试着往前挪动了一点儿。作为一组能够独立运行的数据,幸亏她可以在数据流管库里移动——这一点叫林三酒忍不住重重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在不开放自己的情况下,如何对其他数据体发出讯息,光是这一点就花了林三酒好一会儿工夫才弄明白;等她终于学会了传讯之后,她试探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想要我的信息?我又要怎么开放?” 称那个数据体为“那个女人”已经不合适了,因为对方传过来的只有纯粹的信息,而不是带有性别区分的声音:“我们发现神之爱的时间还不长,也是到了最近,我们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星球上还有副本,还有你们这样不断传送来、又不断传送走的生命体……不仅仅是你的信息,所有可能的信息我们都要,比如你的那一个同伴。你决定好要开放了吗?” 在那个数据体说话的时候,林三酒始终紧紧地盯着她,盯着她投出的微微白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负责与她交流的数据体旁边并没有连上任何一条白色丝线——这是不是说明,在信息沟通上,对方现在与族群处于暂时脱离的状态? “等等,在我开放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林三酒不知道自己这点小聪明,能不能骗过一个已经高度发达的种族——“我的那个同伴在哪里?它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不能让它受伤害。” 林三酒当然不介意灵魂女王的死活。不过连她自己也没料到,对方居然如此轻易地将她想要打探的情况展露了出来——从那片近乎虚无的幽蓝深空里,忽地投射出了一条细细的银白丝线;几乎是投射出来的同一时间,这根丝线就与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样的银白连接在了一起。 从近距离上,林三酒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线,只是一束类似于光的物质罢了;它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你的朋友受了点罪,因为遭到了我们的防范和反击措施,我们正在强行打开它的表面程序获取信息。不过没有什么伤害是不能够被回溯的,毕竟你们都只是一组数据。你如果想见它,在完全开放之后,我就带你去见它。”当这个信息传达给林三酒的时候,银色丝线已经迅速地消失了,大概是被那个数据体收了回去。 为什么她在与自己打交道的时候,不跟族群连接起来呢? 林三酒浮起了这个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她只是悄悄地在心里叫了一声:“意老师,你还在吧?” “在,”意老师立刻应了一声。 在就好,这一次—— “那是什么?”一道讯息突然从那个数据体的方向传了过来,“你在做什么?你的数据组中出现了一组刚才没有出现过的程序——” “什么?”林三酒装傻的同时,意老师已经再次沉寂了下去,“你在说什么?” 尽管没有了声音和语气,但接下来的讯息显而易见地急促了起来:“你的运行系统表面上现在只有两个脚本,但是就在刚才,你打开了另一个隐藏程序。我已经检测到了,那是一个什么程序?” 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在乎意识力呢?在她动用别的道具时,这个数据体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而她当时,正是用意识力包裹住了一个从土豆哥哥身体飞出来的东西,才来到这儿的…… 等等。 林三酒一愣,突然才反应过来对方都说了些什么。 两个脚本? 这个数据体曾经告诉过她,对方能看出来她表面上的程序数据,当时还给她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脖子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另一个是她那时拿在手里的【战斗物品】。 但问题是,她早就已经把【战斗物品】收起来了。 自从木屋被删除了以后,除了脖子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林三酒再没有叫出过任何一个东西——对面那个数据体为什么会告诉她,她现在还开着两个脚本? “你等一下,”林三酒急急地打断了对方源源不断传送过来的质问:“我身上有哪两个脚本?怎么会是两个?” “一个是触发五分钟的程序,另一个似乎是监视和传送位置的程序。”那个数据体慢慢回应道,“……看样子,你是不肯走那一条轻松安全的路了。” “现在!” 来不及多想,随着林三酒的一个闪念,一股意识力已经扑了出去——她的判断没错,在数据流管库里,她还是能够使用意识力! 转瞬之间,意识力再次包裹住了一个透明无形的东西,彻底将其与外界隔绝了开来;这一下,林三酒终于确定了,当初在土豆哥哥身体里的,同样是一个数据体。 只不过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了。虽然她出其不意地暂时限制住了那个数据体的行动,但只不过是饮鸩止渴——对方如果解析出了她的意识力数据,她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快快,”她一头就朝上方的金属板冲了过去,扑进了茫茫的幽蓝之中。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白色银丝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林三酒不敢碰上它们,只好不断地躲开它们绕路而行,这样拼命地逃了一会儿,没想到反倒离那块金属板越来越远了。 “不行,我们必须得放开那个家伙了,”意老师偏偏在这个时候急急地叫了一声,“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我很不喜欢她的动向!” “能不能把她甩远一点?” “那是一组数据啊!”意老师吼道,“你告诉我,怎么把一组数据甩远一点!” 林三酒一咬牙,“那就放开吧!” 无论如何,至少得保住意识力这一张王牌——她这个念头一落,意老师顿时撤回了意识力;她看不见那个数据体到哪儿去,但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她还是小瞧了一个高度发达的种族。 几乎是在意老师一放开那个数据体的同一时间,幽蓝深空中的所有银白丝线,猛然一齐亮光大盛——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又一次接收到了来自那个数据体的信息。这一次,对方传送过来的字句仿佛都是冰凉而平静的。 “准备好开放吧。” 林三酒心中一紧,正在这时,意老师猛然叫了一声:“头上!” 她一抬起目光,只见头上金属板猛地被什么东西给炸裂了一个缺口;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落了下来——这一切都只维持了不到短短一瞬间;一眨眼的功夫,金属板上再次恢复了原状,那个人也突然失去了踪影,仿佛刚才只是她眼花了。 林三酒明白她没有眼花。每一个跌进数据流管库的人都会被转化成一组数据,那个家伙也不例外。 而她也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是谁——在她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置了一个跟踪监视物品的,也只有希望能顺着她找到礼包的人偶师了。(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品&书#网http:///book/html/24/24898/index.html 568 蹦蹦跳跳上了当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0:30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ps:另外无论如何就是刷不出的人,请试着升级客户端。】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点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点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点,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如果现在发动偷袭的话,不但可以拿到羊皮纸,还能阻止辛德瑞拉去舞会。只要不去舞会,哪怕王子死个一千次,皇家的人也不会找上她 但是同时救下三个人,却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未完待续。)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品&书#网http:///book/html/24/24898/index.html 569 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9:30整准时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无][错]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品&书#网http:///book/html/24/24898/index.html 570 挑选薯片 现在,林三酒已经可以肯定,那些数据体确实对这个副本做了手脚。 在最初的薯片筒话音消失了以后,这满满一架的膨化食品就全部沉默了下来。在昏暗的光线里,薯片筒上的胡子老头、微笑的代言人、吃着粟米条的豹子……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无数张脸,一起无声地望着她。 “什么叫正确的那一个薯片?” 仅仅是目光一转的工夫,当林三酒再转过眼时,她就分不清刚才拽住她的是哪个薯片筒了。她一遍一遍地扫视着货架,感觉自己像个疯子似的低声问道:“告诉我啊,我又应该怎么找?” 货架上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那些数据体显然删掉了所有“规则介绍”的部分,但想来,副本本身还是依照同样规则运行的。这样一来,林三酒就像是参加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考试:题目全被涂掉了,她却必须写下正确答案。 想了想,她小心地举起购物篮,用它的边角轻轻碰了一下一包粟米条。 她是有意不去碰薯片的,就是想看看选一个错误答案会是什么后果——粟米条微微一晃,包装袋被碰陷了下去,随即又饱满起来。静静等了几秒,竟然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说,就算碰到了错误的零食,但只要不放在购物篮里就行? 林三酒想了一会儿,终于蹲下来,轻轻伸出手去,在一个外包装画着公鸡的玉米片上戳了一下。 袋子哗啦一响,她忙缩回手,紧张地抬头看了一圈,不过货架上很快又重归于寂静。 ……好像她猜得没错。 林三酒松了一口气,胆气壮了不少——她目光扫过货架,一排排看了过去。这些膨化食品都蒙上了一层灰,连颜色都黯淡了,显然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 正确的……会不会指没过期的?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货架,心想道。 如果是那样,就得首先弄明白,这个商店里今天的日期是哪一天,再对照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等等,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 因为所有行动只能靠蒙,她顿时又有点疑神疑鬼起来。 不过她还是决定试试。收银台那儿有杂志,杂志总该是最新一期的——林三酒刚一站起身,忽然动作一滞。 她又慢慢地低下了头去。 正如任何一间普通商店一样,每一个被摆出来的商品都不止一件,一般起码也会放上好几包,整齐地占据着货架的一小段。她刚才试验了一次的货架上也是这样——黑红色的包装袋一只接一只地排列在下方一层货架上,每一个袋子上都有一只大公鸡,一模一样地冲着林三酒露出了微笑的侧脸。 ……唯有一只袋子上的公鸡,直直正面对着林三酒。它被放大的鸟喙顶在包装袋上,好像是刚才打算从画里钻出来似的。 正是她刚才碰了一下的那一包。 林三酒心里一跳,忙又看了看另一包粟米条——那个被她用篮子撞了一下的粟米条包装上,卡通豹子却还是好好的,与它无数同僚一块儿鼓起了一边腮帮,看不出任何异样。 要是再碰它一下,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是这么想,林三酒却没有再朝那包玉米片伸出手去。刚才的提示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选中“正确的那一包薯片”——所以这一次她考虑了一会儿以后,伸手的对象是一个包装袋上没有任何面孔的薯片。 她的手指碰到了包装袋,又飞快地收了回来;心脏咕咚咕咚跳了几下,她死死盯着那包薯片,没敢挪开目光。 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次,林三酒的手指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些——除了手指上沾了更多灰之外,结果还是一样。 在连续不断地试了几次以后,见始终平稳无波,她的胆气也越来越大了;终于有一次,她的手指不但没有挪开,反而在包装袋上抓紧了,慢慢地将那一包薯片拿了下来。 摆得满满的货架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深深的黑洞——在最外层的商品后头,只有空空荡荡的货架,像是一个无尽的隧道一样,黑幽幽地往外吹着凉风。林三酒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洞”,没有把薯片往购物篮里放,只是将它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想找到生产日期在哪儿。 她很快就在封口处看见了一处几乎快要褪色的小字:“1986.10.21”。 这么久了? 林三酒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袋薯片比自己岁数还大;看了看,她却没有找到保质期。 算了,先放回去吧——她在心里想道。既然她不能离开这个货架的范围,还是再试试把人偶师叫过来好了;虽然那个家伙也不像多聪明的人,但总比一个人闷想强些。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抬起了目光。 在货架黑幽幽的深洞里,浮起了另一张五官模糊的脸,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心脏刚刚一跳,林三酒还来不及反应,从货架深处已经猛然探出来一条手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惨白松垮得好像随时都要散了架,然而以林三酒的力量,竟然连丝毫也不能反抗,就被直直拽向了货架——她一瞬间汗毛都炸了起来,心念一转就要叫出【龙卷风鞭子】,只是再一眨眼,眼前突然黑了,也静了下来。 刚才深藏在货架后的脸、惨白手臂,仿佛都像是一场幻觉似的,消失无踪了。 很快,景物再一次映入了林三酒的视野。 过道,货架,幽暗的光线,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仍旧与刚才一模一样。 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同,就是林三酒的视角不同了——她好像刚才下意识地转了一个身,此时望着的方向,正是她刚才所站之处。 她想试着转头看看,却不知怎么,感觉身体的动作很沉滞。 静了两秒,林三酒慢慢地醒悟了过来。 她用尽所有力气,将目光推向了左手边——她还是不能完全看清楚,然而在她的余光中,一排排的各式膨化食品正摆在自己的身边,紧紧地、沉默地挨着她。 不光是左边——右边、下方,尽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零食袋子和薯片筒。 ……她被变成了一包薯片,放在了货架上了。(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品&书#网http:///book/html/24/24898/index.html 571 吃薯片 林三酒在原地怔了好几秒钟,总算是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 她居然真的是一包薯片了。品书网www.vodtw.com 这种感觉诡异极了。即使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成为了一包薯片的模样,正坐在货架中的一层上;然而在使劲挪了挪身体以后,林三酒却没感觉肚子里装满了薯片——她觉得自己仅仅是不知怎么地身体发沉、又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了而已。 一边忍受着这个事实,她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命思考起眼下的出路。 她大概不是第一个被变成了薯片模样的人。现在她连手脚都没有了,自然也用不出能力来;假如坐在货架上的所有零食,都曾经是一个进化者的话,那么要是她摔下货架去,会不会恢复原形? 说不定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货架? 尽管身体沉甸甸地仿佛没了手脚,但若是她下了死劲儿,还是可以动一动的…… 林三酒决心一下,立刻咬紧牙关——如果她还有牙关的话——拼命拖着自己往前栽;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即使她已经用尽了全力,挪动的距离却微小得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感觉自己已经力竭了,林三酒歇了口气,缓了一会儿,又一次朝前用力倒下去。这一次,她能感觉到自己终于微微地往前栽了一点儿;还来不及高兴,忽然只觉自己身边好像挂着了什么,紧接着有一道影子跟着一动—— “啪”地一声,她身边的那包薯片跌到了地上。 林三酒立即紧紧地盯住了它。她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眼睛眨也不敢眨,甚至连那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都看得一清二楚——“1993.12.2”。 那包薯片的包装袋,因为摔了一下而微微塌陷了,在林三酒的目光下,它慢慢地鼓了回来。 但它始终也没有变成人形的征兆。 就在林三酒有些焦虑地想再试着往下跳一次的时候,从货架的另一个方向上,忽然传来了“啪嗒”一个脚步声。那人走得不快,伴随着哗啦哗啦的莫名响声,一步接一步走得很稳——这个声音一入耳,她顿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人偶师来了! 或许是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喊,又或许是看她这么长时间没露面起了疑心;不管怎么说,只要他来了,她就有得救的希望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正是朝膨化食品这一架的方向走来的。很快,就从货架尾部走出来了一个阴影。 由于不能转头张望,林三酒只能尽量用余光去看、立起耳朵听;在她的余光里,那个黑影慢慢地走了过来,终于逐渐来到了她的面前。 林三酒愣了,随即僵住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不敢动了。 面前的来人,不是人偶师。 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人不假——对方有头、有躯干、有四肢,身体上包裹着一层明晃晃的亮红色塑料纸,质地就跟薯片袋子一样;但露出来的脸和皮肤却呈现出了黄澄澄的颜色,干干瘪瘪,却布满了鼓泡和细孔。 必须用一点儿想象力,才能从这张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的扁脸上,看出来一些隐隐约约的五官痕迹。不过多看两眼,林三酒就发觉这张脸不知怎么,有些莫名地眼熟。 她刚浮起这个念头,正巧感觉到它的“眼睛”——其实就是两个歪歪扭扭、不对称的鼓泡——往自己的方向瞥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望向了地板上的那一包薯片。 “掉了,”它嘀嘀咕咕地说,嗓音清脆极了:“掉在地上了,沾了灰,就卖不出去了。” 随即,它伸出了一只同样黄澄澄、布满疙瘩的手,抓住了薯片袋子,把它捡了起来。 “卖不掉,我就自己吃,”这个黄色的扁平人形高兴地叫了一声,声音脆脆地,还发出了几声“嘎巴”清响。一边说,它一边捏住了包装袋的锯齿边,就像任何一个要吃薯片的人类一样,它双手一错,包装袋顿时发出了一道肉皮被撕裂般的“吱吱”声—— 林三酒几乎错觉自己听见了一声惨嚎,她心脏刚刚一跳,那声音却又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再转眼一看,见那个包装袋裂开了一条口子,她才发觉这个薯片的包装袋比想象中要厚实、有韧性得多了——从被拉开的部分看过去,不仅露出了厚厚的一层红肉似的东西,夹杂着黄黄白白的几层颜色,甚至还丝丝缕缕地牵着丝,连在包装袋主体上,看起来就像皮下的筋膜被撕长了。 扁平人往袋子里望了一眼,探手进去抓了一把,又把手捞了出来。在它勉强只有一个手形的巴掌上,躺着深红深红、如同风干内脏一般的扁片。它将其中一个连着好几根粗壮血管的红片片拿了起来,一把塞进了脸中的一个洞里。 “辣味的,”扁平人并不怎么咀嚼,但是半张脸还是被迅速地染红了,“我喜欢这个墨西哥辣。” 刚才还在拼命往前倒下去的林三酒,这个时候又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向后仰。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真的掉了下去,“沾上灰”,又被这个扁平人吃掉。 那一袋生产于1993年的薯片,很快就被吃完了。 扁平人将空袋子一扔,不但没有走,反而好像被激起了食欲。它不对称的两个空洞,慢慢从货架上扫了过去,清脆地念念有词:“黄瓜味、芥末味、番茄味……唔?” 它停在林三酒眼前,“葱花鸡肉味?这个口味应该挺好吃的。” 在这一瞬间,林三酒脑子里飞快地转过去了无数念头——然而她的能力几乎一个也用不出来,所有的特殊物品又都被放在了卡片库里;唯一一个还能让她一搏的,就是意识力了。 这个黄澄澄的扁平人,慢慢在清脆的咔嚓声里,抬起了一只手。 林三酒死死盯着那只手,在它即将挨上自己的时候,猛地将意识力化作一股激流击了出去,啪地一声击飞了那只脆脆的手;几乎在紧随而来的下一秒,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人一把抓住了,又一次被直直拽进了货架深处。(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品&书#网http:///book/html/24/24898/index.html 572 患难与共见真情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30准时更新,我今天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请假……拖着病体写的呀,同志们!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无错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1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品&书#网http:///book/html/24/24898/index.html 573 落入薯口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30左右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我最近病得有点沉重,没想到会空了这么久才更新,昨天感觉终于好点了……现在这一章还没写完,我在撑着写,估计11点半左右能写完……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点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点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点,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如果现在发动偷袭的话,不但可以拿到羊皮纸,还能阻止辛德瑞拉去舞会。只要不去舞会,哪怕王子死个一千次,皇家的人也不会找上她 但是同时救下三个人,却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未完待续。)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 “那是奉献给国王的歌舞团辛德瑞拉小姐。”马夫用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不但是歌舞团,您看见那边的马车了吗?那是全国最好的马戏班子,也要赶着去王宫呢!” 林三酒怔了怔,抬头一看,一队颜色鲜艳、涂满了夸张图案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这样一块(未完待续。) 南瓜马车“隆隆”地驶出了后花园,林三酒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她刚才那么一犹豫的工夫,老头儿仙女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了车内的辛德瑞拉和一个刚刚变出来的马夫。 夜风呼呼地将林三酒的头发吹到耳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车顶上,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王宫举办舞会可是一件大事,全国范围内,无数豪华的车马都正以王宫为中心点汇集而来。辛德瑞拉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扬声朝马夫问道:“那一队是什么车?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呢。” 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车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574 离自由还有一步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30左右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现在仍然在脸滚键盘中……最近重温一本老书,迷上了,讲真,我觉得还是以前的文写得好……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点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点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点,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575 场外求助 下一页<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30左右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现在仍然在脸滚键盘中……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 576 第一线曙光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30左右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我现在还在码字,不知道一个小时写不写得完,等不了的,可以明天来看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头儿嘬了嘬牙花子,好像有点头疼似的:“哎呀呀只要你同意我在嗯,你就当是路面上吧,挖几个洞就行了。这儿签个名,同意了我的条款,我马上就能送你去参加舞会” 挖洞?林三酒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半是焦虑半是麻木地看向灰姑娘。 辛德瑞拉有几分犹豫地咬着笔,看了看那长达一米的羊皮纸,试图把它读一遍的心思顿时熄了。直到“舞会”两字落入耳里,她一咬牙,终于在老头儿手指的地方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头儿仙女十分畅快地哈哈一笑,手一抖,羊皮纸顿时化作无数小光点飞进了他的手镯里。 那张羊皮纸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心里一跳。这景象,她太熟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魔法是怎样的,但是跟特殊物品打交道可多了那些光点,绝对是特殊物品不会错! “哈哈哈,好样的,亲爱的!”老头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十分慷慨地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金光划过,辛德瑞拉的头发突然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挽成了一个发髻,项链从她闪锻的衣料上垂了下来,大大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未完待续。) 577 智者都是孤独的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30左右更新,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如果出现超过时间,新章还没刷出的情况,请仔细看下文。现在仍然在脸滚键盘中……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吧。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泡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 578 慈母心 借助季山青的聪慧制定了计划后,林三酒关掉了拟态——她天生那种一往无前的坚定性格重新占据主导以后,立刻甩掉了所有的犹豫和顾虑,迅速开始了行动。 正确答案一定在这一堆堆小山里。 虽然她认为购物清单应该正是选择标准,但如果用意识力去一包一包地翻找正确答案的话,恐怕不等翻完一半,林三酒也要步上人偶师的后尘了。 事到如今,她唯有一赌了。 当这个念头从林三酒的脑海中划过去的时候,一道意识力也从身体里激荡而出,这一次,林三酒再没有保存力量的意思了。 犹如一股狂风猛然贴地刮过,毫无保留、力道迅猛的意识力波浪轰然直冲,顿时击散了小山、各式包装登时在空中翻滚着跌了出去;后头又一波力量迅速追上,好像一只蒲扇似的无形巴掌,哗啦啦地往前一扫,顿时重新露出了地面——所有的零食,都被林三酒给远远打出了过道。 余力未减,无数商品在地板上一路滑行,直到纷纷撞上了收银台,才接二连三地停了下来,四散得满地都是。 当包装袋撞击时的响亮杂音终于完全消失的时候,林三酒心里的侥幸也都消失了——正如礼包预料的那样,光把它们打出去,是不能算作找到正确答案的。 “我的天哪!”那个印度口音几乎立刻就响了起来,显然大受打击:“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好了,这个副本生物有反应! 林三酒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推着地面,将自己滑到了货架后方,又把人偶师也拽到了身边。她用意识力将自己吊了起来,一点一点地顺着架子边缘“爬”了上去,吃力地穿行过密林一般的手臂,主动回到了货架高处。她趁着一只手臂后缩时急忙出溜了过去,刚一稳住身体,那只手臂顿时不再朝前探了。 在最后一步之前,她默默地告诫自己,再也不能动用意识力了,剩下的量已经少得危险了。 那只大鹅失去了指令就不动了,也只好让它在原地继续呆呆站下去。 “为什么A过道里的商品都洒出来啦?”印度口音还在叨叨咕咕地抱怨:“克利夫兰夫人?格里芬先生?怎么都没声音了?算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三酒神经绷紧了。 ……自从二人进入商店以来,这个副本生物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想不到被她这一下给逼得露面了。 即将出现的,会是一个什么东西? 林三酒坐在高处,一边焦虑不安地等待着,一边用意志苦苦抗衡着逐渐吞噬她的麻痹感。 从收银台的方向响起的声音,顿时叫她精神一震:有人拖着脚在一堆一堆的商品里穿行;他踢开塑料袋时的声音,哗啦哗啦地不绝于耳,一时店里只有一片嘈杂。 当这一片杂音由远至近,终于来到过道口时,林三酒抬眼一看,却立刻愣住了。 过道口处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的天哪,谁干的呀!”印度口音依然是从喇叭里传出来的,充满着惊奇回荡在商店里:“现在的人怎么一点儿也没有素质和公德?” 林三酒使劲地盯着过道口,她的目光直直穿透了空气,除了后头满地的商品,什么也没见着。 “居然除了一包之外,都给我扔下来了!” 喇叭里的印度口音仍然在继续说话,但是林三酒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慢慢转回了眼前,死死盯住了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空气——在一阵一阵近乎寒颤的直觉里,她已经感觉到有一个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刚刚来到了她面前。 “这种薯片我记得是六块多的,”那个声音喃喃自语道,“怎么跑到十五块的区域了?还挺上进。” 伴随着这句在喇叭里传开的话,林三酒悚然一惊——她现在动用不了纯触,但就像是平常人在睡梦中也能感到有人正盯视着自己一样,她同样清晰地、又难以描述地察觉到,这个看不见的副本生物似乎正朝她伸出了手。 他莫非是要把我挪走?她一颗心骤然提上了喉咙。 这是季山青拟态时选好的位置,视野最佳,稍一低眼睛就能将过道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假如她被挪走了,就前功尽弃了—— 在那无形的东西即将要碰上她的时候,空气流动忽然一顿,似乎对方停下了手。 “按照标签一包包放入货架太麻烦了,”他咕哝道,“还是先放了再换标签吧。” 林三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商店里静了下来。 当又一阵塑料包装的哗啦响声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伴随着轮子滚动的隐隐闷响,几辆购物车被无形的什么东西推进了过道,慢慢停在了货架前。 刚才被林三酒打飞出去的所有商品,此刻都堆在了购物车里,满满地挤得冒了尖;一只鼓鼓囊囊的薯片袋子忽然瘪下去了几个坑,看着就像被人捏了起来似的,忽地飘进空气里,被放回了货架上—— 仅仅是这么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林三酒已经把它看得一清二楚了,心中不由得浮起了狂喜:礼包的计划成功了! 季山青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既然她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去一个个地翻检,那么叫一个帮手替她把这事儿干了不就行了吗? 一般来说,商店里的店员都有负责清理维护店面的职责。但身处副本,谁也不知道这一条常识还会不会有效,更何况还有随时都能篡改副本的数据体在一旁虎视眈眈——林三酒自己也没想到,季山青这个主意居然能一击而中! 然而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挑战。 她现在剩下的意识力不多了,有一大部分必须留到最后再开一次【意识力拟态】;在那个无形店员摆回货品的这个过程中,林三酒必须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每一个商品包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有用信息——这还不算,她还必须将可疑的目标、信息、位置都记下来。 对一般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除了极高的观察力、清晰的头脑,还必须有近乎苛刻的记忆力,和非常稳定的心态——起码不能漏看了一个就心慌了。林三酒虽然不能全部做到,但好在她不需要把所有商品信息都记下来,只要重点关照可疑目标就行。 真正困难的,还是得说那些被放进她视线死角里的商品;为了尽量不漏掉任何一个,好几次她还主动从货架上摔了下来,差点没能回到最佳位置上去。 磕磕绊绊、勉勉强强,林三酒总算是从上千件商品里,将可能是正确目标的几个零食都挑出来记住了。 在这个过程中,第三次的广播也响过了。好在那个无形店员在放广播时,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要不然她分心两顾,非得两头都耽误了不可——“克利夫兰夫人,听说你不赞同我打算在小学附近放零食贩卖机的想法?但你四处跟别人说,我在给孩子们灌垃圾食品,也有点过分了。对了,格里芬先生,你的妻子罗伊斯刚才怒气冲冲地走进来问我有没有看见你,咱们都是男人,我替你掩护了,说了没有……我没说错话吧?” 这一次居然加上了针对人偶师的提示,但可惜的是,他却听不见了。 林三酒记下了两条提示,轻轻瞥了一眼大鹅,以及被挡在鹅屁|股后方的那一包薯片。大鹅愣愣地一拍翅膀,看起来还是那样呆,丝毫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人遭殃了。 数量庞大的商品,在无形店员手里也很快整理完了,多出来的一包,被他顺手扔进了购物车里;看到后来,林三酒眼睛都花了,只能暗暗企盼没有漏网之鱼——在那几辆购物车与多余的一包薯片重新被推走以后,她又等了一会儿,一个翻身就从货架上掉了下来。 被她占了位子而多出来的那一包薯片,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趁着记忆还没模糊走样,林三酒迅速用意识力打下了那几包她认为可疑的商品,同时开启了【意识力拟态】。当她陷入了思考时,过道上也静了下来;在大鹅一双黑幽幽的目光里,几包零食稀稀落落地躺在过道上,在一片沉默中一动不动地过去了好几分钟。 购物清单上,第一条和第三条明显和膨化食品没有关系,可以首先排除。剩下第二条和第四条都模棱两可,叫人说不准哪个才会是挑选正确答案的依据。 如果不用排除法,只从克利夫兰夫人这个身份推断来看呢? 能够被称为夫人,她毋庸置疑已经结婚了。而购物清单中的东西,一般都是为自己或家庭成员准备的;那么,“喝啤酒的布朗”有可能是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也有可能是她的丈夫。从“青春期”这样的描述来看,她应该至少有一个处于青春期(Teenager)的小孩——由于合法饮酒年龄是21岁,青春期(Teenager)最后一年是19岁,光从这两个数字差距上来看,很难判断出“喝啤酒的布朗”的身份。 但结合克利夫兰夫人对于小学事务的热衷来看,她非常可能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小学毕业也才不过12岁,这样一算,青春期孩子岁数低于19岁的可能性就大了。青春期孩子与布朗的岁数差距越大,“喝啤酒的布朗”就越有可能是她的丈夫。 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一位丈夫还在的已婚妇女,至少有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和一个上小学的孩子。 其中青春期的孩子肯定不是“Ralo”,那么“需要被教训的Ralo”,就只能是上小学的孩子了。 推断出Ralo是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时,林三酒就隐隐有了几分把握——她最后审视了几包零食一遍。 这几包看起来都怪异极了,包装图案、日期、说明文字无一不像是在开玩笑,有提醒必须在保质期过了以后才能食用的、有的生产日期是在716462年、还有的画了一个剧毒图案;甚至连口味也匪夷所思,分别是变态芥末味、冰冷刀锋味、屎味、孜然狐臭味,和虹吸味。 的确,它们每一个看着都像是能够给别人带去“教训”的。 林三酒想了想,先将她认为不是正确答案的那几包放了回去,堵住了那些惨白的手臂;稳住心神,她用仅存的一点点意识力裹起了唯一一包剩下的零食。 最后一个机会了……她一咬牙,破釜沉舟似的将它扔进了自己放在过道上的购物篮里。(未完待续。) 579 惊变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20准时更新,昨天让大家等了很久,不好意思,今天就早一点儿放,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未完待续。) 580 云守九城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30左右更新,目前还没写完,正在脸滚键盘,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未完待续。) 581 脱人裤子是一把好手 “给我住手!” 林三酒的一声怒吼才刚刚出口,一道撕破了空气袭来的烈烈火光,就轰地一下击上了她的立足之处,一栋窄小破旧的楼房登时着了火。 爆裂燃烧的木头纷纷落了下来,立刻又点燃了无处不在的电线、衣服、垃圾;电火花啪啪地炸开了,逼得林三酒只好再次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她一现身,楼顶上那四五个进化者的攻击,便如影随形地跟上了她。 要击退他们,其实不难——这几个人显然才刚刚进化不久,无论是他们的能力还是体力,与林三酒的差距都相当大;她若认真动起手来,只怕这些人加一起也撑不过去三分钟。 她不愿意一上来就与他们结仇,对方却以为她是害怕了,一次比一次的攻击狠;林三酒被打得烦了,憋了一肚子火,干脆冲上青砖石的人行道,停下步子不动了。 她毫不设防地站在空地上,那几个追击她的进化者反倒不追了,纷纷借着居民区掩藏了形迹。街上奇异地静了下来,除了着了火的民居仍然在噼噼啪啪地响,一时间只有一阵阵的风,在拥挤的城区里吹起了浓浓的铁锈味。 林三酒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冷下了脸。 “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是什么执法者,”她扬声喝道,“你们要是再攻击我,我可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作为对她的回应,林三酒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鸟形铁便突然划破天空,朝她疾冲了过来;这个鸟形铁像打响了一个讯号,登时从四面八方、内城城墙上,都袭来了如雨点一般的各式攻击—— 林三酒只垂着手,静静地站着。当最近的一束光点就快挨上了她的鼻尖时,她蓦地动了——在她后退了一步的同时,她身边的气流猛地扭曲了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搅动了起来,气流组成了一个漩涡朝前扑了出去;仿佛在空气里开出了一个黑洞一样,漩涡急速流转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最终如同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一口吞噬、绞碎了一切敢于拦在它身前的异物。 十几道各式各样的攻击,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就全被卷成了碎片。远处响起了一声吃痛的低呼,仿佛是因为能力被毁而受了伤;声音刚一入耳,林三酒的影子顿时一花,她已经从众人眼前消失了踪影。 等她再度现出身形的时候,她单手拎着一个男人的脖子,依然站在原地。 这一次,所有蠢蠢欲动的攻击都像凝固住了一样,街道上彻底静了下来。 那男人脖子被攥住了,一张脸紫涨得吓人;他倒也是个汉子,即使命在人手,依然硬气得很,嘶哑地喊道:“回去叫人,叫人,别管我……” “叫个屁!”林三酒失了耐心,一松手将他扔在了地上,“你好好看看我,再去做你的英雄大梦——看清楚了,我是个人,是个进化者!” 那男人被她摔得一愣,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她手底下逃出去,也不逃了,却仍是一脸的提防,冷笑着说:“你们这些东西的伪装倒是越来越好了!” 林三酒额头上青筋一跳,当即伸手在他腿上一抹,笑道:“你这下信了吗?” 那男人只觉腿上一凉,再一低头,登时忍不住叫出了声——他的裤子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此时他正穿着一件白色四角内裤坐在地上,两条毛茸茸的腿都晾在了风里。 内城城墙上登时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喧哗;有人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那个应该是进化能力吧?”,却立刻被人喝道“闭嘴!”——林三酒侧耳听了听,将手里那张【一星期没洗的帆布裤子】卡片一晃,对着地上的男人笑道:“你们难道还没见识过外来的进化者?” “什、什么外来的进化者……”那男人皮肤涨得通红,尽管又羞又恼,看样子却已经对她的身份信了七八分:“你赶快把我的裤子还给我!” 林三酒抬眼看了看,见另外几个进化者也现了身形,只是将信将疑地不敢过来,便一扬下巴道:“叫你的同伴们过来,我有话要问。” 见他稍一露出迟疑,她立刻补了一句:“如果我要杀人,你们早就死透了。” 这句话终于多少起了作用——林三酒一扬手解除了裤子的卡片化,那个男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套裤子,一边冲远处的同伴们招呼了几声;远处几名进化者,见他确实活蹦乱跳地把裤子穿好了,才慢慢地走上来,谨慎地停在了不远处。 “你真不是执法者?”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眉眼浓黑浓黑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三酒:“你……你确实比他们有点人味儿。” “执法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林三酒诚恳地反问了一句。 几名进化者一惊,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几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好;为首的那中年人犹豫了一瞬,这才问道:“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的来历?” 林三酒叹了口气,知道这点口舌功夫是省不掉的了。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们大概才刚刚迎来末日,对末日轮回一事尚且一无所知;几个进化者越听面色越差,最终都陷入了半信半疑的沉默里。 “你们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说完了,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问道:“执法者又是什么人?” 说来也是不巧,为首那中年人张开嘴刚要说话,忽然内城城墙上响起一声尖锐呼哨——呼哨声远远传了开去,一声比一声紧迫,林三酒正惊疑不定间,只听有人在喇叭里高喊道:“警报!进化者全部前往城门方向警戒!再重复一遍,进化者全部前往城门方向警戒!有超过一名执法者正在接近城门!” 警报声一落,紧接着便有数个人影从半空中跑过,冲下了连接内外城的石梯,朝城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面前几个进化者的面色登时沉了下去,那山羊胡中年人苦笑一声,对林三酒道:“看来不用我说,你马上就能够亲眼看见了。我们必须马上去城门支援,你战力这么高,愿意帮个忙吗?” 林三酒刚想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是所有的进化者都必须去城门吗?” 见山羊胡中年人匆匆一点头,她微微一笑:“我这就跟你们一起去。”(未完待续。) 582 又见人偶师 这是防盗章,正文于今天晚上11:50左右更新,目前还没写完,正在脸滚键盘,系统慢的话可以晚一点刷。 【鉴于最近新读者比较多,请务必仔细看以下问答】 为什么防盗章要花钱买?正版只收一次费,买了防盗章以后,正文时就不用花钱了。因为防盗章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所以防盗章字数少,价格低,买到防盗,等于买到打折虽然钱不多,但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补偿。 怎么看正文?点入目录,重新下载。如果系统正常,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这个时候的蓝胡子,大概在七八岁上下,其貌不扬的小脸上还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髭。只是离近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头发根部隐隐地有些发蓝。 取消了行动以后,蓝胡子自己反倒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了“这不算是我撞的?”林三酒嘀咕了一句,见石板上的文字逐渐消失在了纹理之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神情阴郁的蓝胡子一声也没吭地从地上爬起来,翻了翻眼皮,径自走进了一条小巷里。林三酒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自从见到了蓝胡子以后,刚才她身后的建筑就像被水过的水墨画似的,渐渐地模糊了,消失在了空气里。风吹过去以后,露出的是一个笼罩在阴天下的小村庄。 比起刚才的镇子来,这个村庄显得贫穷破败得多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 不过,在这儿出生长大的蓝胡子倒是如鱼得水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步伐飞快地走在土路上,激起不少沙子灰尘来。 如果在这儿杀了他的话,莱拉以后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用极富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仔细想想,蓝胡子这个故事的确要比其他两个来得特殊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同时以过去和未来两种形态,存在于一个地点的人。而且他跟灰姑娘的故事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杀了他,也许事情反而有转机。 只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他跟小红帽的牵连,林三酒终于还是没有动。 跟在蓝胡子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分钟了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蓝胡子的父亲酗酒,母亲又粗暴,两人都对自己相貌丑陋的孩子不闻不问。看了一会儿,就会发现童年时代的蓝胡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很不幸但是过了这么半天,林三酒依旧对自己应该干什么毫无头绪。 而时间却不等人空中一轮西沉的太阳,好像浸饱了水的蛋黄,才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沉没在了远方的山坳里。 从时间上估摸着看,自见到石碑以后,大概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蓝胡子在低声快速念叨了一阵儿什么以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上,连眼珠儿都没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仿佛死了似的。 “原来他从小就这么古怪”林三酒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有点等不了了。但举目一望,这附近的景象都极其陌生,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就在她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只听河里“哗啦啦”的一阵水响,从水面下方竟浮起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 “是你这个小子找我?”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结成了硬块的灰白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了一张生满疙瘩和皱褶的长长老脸。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老头儿仙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看来蓝胡子自己也没料到,无意间找到的、召唤仙女的咒语竟然真的管用了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自己的愿望以后,老头儿仙女“呵呵”地笑了两声,没应声,眼睛却先在他身后转了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酒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想要一大笔财富,我当然可以跟你做交易,亲爱的,”老头儿粘腻又沙哑地说,“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等你到了25岁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蓝胡子一急,正要说话,却被老头儿仙女一抬手制止了。“十八年比你想的要快多了行了,我还要去一个可怜的姑娘家跟她做交易呢。噢,没了亲妈,就是凄凉得很哪” 辛德瑞拉?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跳进了林三酒的脑海可是,好像时间上对不上号啊? 假如说爱玛和蓝胡子的年纪还勉强对得上的话,只比小红帽大十来岁的辛德瑞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生长大了? 难道说另有其人? 林三酒一向不认为自己以智慧见长,此时脑子更是早就成了一团浆糊。眼看着老头儿从河面里浮了起来,抖抖他苍蝇翅膀上的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走了,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跟了上去。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 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淹没了林三酒: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乱来的么?这样的话,叫人怎么找出该做的“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中的二人,目光虽然没动,但心神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直到灰姑娘突然微微地拔高了声音,才唤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付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追逐一个“仙女”的感觉,确实非常诡异。 不管林三酒的速度有多快,她仍然时不时地就会跟丢对方驼着的背影,往往忽然一下子就从空中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却在另一个方向上遥遥亮起了光晕。要不是夜色降临,仙女身上的光还算显眼,林三酒只怕早迷路了。 好在没有跑多久,前方忽忽悠悠飞在半空的老头儿就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不用多看,只一打眼,林三酒就确定了:这儿正是辛德瑞拉家。 肩膀单薄的灰姑娘,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低声抽泣。她的模样仍然和在上次见她时一样十六七岁、一头金发。(未完待续。) 583 少年的志向 有一瞬间的功夫,林三酒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她印象中的人偶师,皮肤永远泛着死人一般的惨白,尽管没有皱纹、辨别不出年纪,但感觉上已经不年轻了。 这一次,人偶师也终于拿出了他的真本事。 从灯柱上跳了过来,林三酒刚在一片半融化了的屋顶上站住脚,还没来得及去想手里的卡片,脚下的大地猛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如同海上风浪一般的颤抖——一时间世界都晃得花了,即使是以她的身手,也仍然被甩得站立不稳,不得不马上弯下身子来。 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房子,在如此大幅度的震动下早就“喀啦啦”地从里头碎成了几大块;林三酒的指尖死死地抠住了一块还搭在上面的房梁,这才没有让自己被甩到地上去。原本晴朗的深蓝色夜空,在浓浓的乌云不断聚拢之下,逐渐像是被染了浓墨一样,遮住了那微弱的一点点天光;一股股的飓风猛地从远方平地而起,卷起了无数柱子屋顶的碎片,“呼”地袭了过来——所有的南瓜灯一瞬间都被绞成了碎片,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 ……然而这些仍然还不算什么。 “轰隆隆”一声仿佛要将人震麻了似的巨响,伴随着颠簸的地面骤然撕破了夜空;当林三酒眯起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面时,她足足有好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原本坚固平稳的大地,突然被撕裂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裂口;裂口之下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千米深的土地,竟然像海浪一样颠簸起伏起来——一波翻卷上来,吞没了另一波;像海浪,也像是绞肉机,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即将要吞噬世界一般。 “海浪”前进的那一个方向上,地面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一层层的无数脓泡在内,都像是在狂风暴雨下海面上的一叶扁舟,眨眼间就被海浪似的大地给全部淹没了;即使林三酒并不在攻击范围之内,她也不得不朝一旁一口气逃出了老远,这才没有随着脚下的房屋一块儿被吞进去。 ……天地之威,竟然可以到达如斯地步。 路中央的堕落种和人偶师,都早就在这仿佛要颠覆一般的天地狂潮中消失了身影;事实上,林三酒连哪里曾经是路都看不出来了——她在烈风中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生怕自己一个没抓稳就会被卷进半空中去。 这个才是人偶师的真正威力吗…… 就在林三酒打了一个寒噤,忍不住庆幸他没有一上来就对着自己用上这种大杀招的时候,耳朵里忽然正好传来了人偶师的声音:“……你快准备好!我的能力持续时间只有十秒!” 准备干什么——?对付堕落种? 可是她现在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都看不见! 林三酒深恨自己当时没管他要一个麦克风,只是现在也顾不得多想了;她将两只骨翼狠狠一下扎进地面,稳住了自己在狂风中不断飘移的身体,随即快速扫了一眼剩下的两张卡片。 第四件特殊物品的名字和作用看起来都很普通,叫做【青龙偃月刀】;眯着眼睛辛苦地一看说明,林三酒发现这只是一个提供了力量加成的武器而已。而另一张就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的【羊皮纸契约书】了—— 不论是谁,恐怕此刻会做的决定都是一样的。林三酒想也没想,立刻将【羊皮纸契约书】解除了卡片化。 东西刚一入手,立刻被狂风吹得“哗啦啦”一阵响;要不是她见机得快,说不定这件特殊物品也会少有地被风势撕成两半呢——死死地按住它的边角,目光一扫,林三酒顿时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名字眼熟!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伊甸园的黑塔童话副本里时,当时那个老头儿仙女就是用一模一样的一个东西跟辛德瑞拉签下了合约的——她也曾经起过念头去抢,但是受到了副本内部三层时间乱流的影响,最终也没能拿到它。 ……人偶师又是从哪儿拿到的?莫非他也去过伊甸园? 不过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些问题了,离人偶师的能力结束,大概只剩下区区几秒而已了——林三酒急忙将羊皮纸上大片大片的文字都扫了一遍,脑海里浮起了它作为卡片时曾写明了的用法。 【羊皮纸契约书#168】 古老相传的神话里,当魔鬼与人类做交易、要签合约的时候,总是喜欢掏出这么一卷羊皮纸来……假如魔鬼自己本身法力无边的话,还费这个劲干什么。在独家供应了魔鬼好几百年以后,本羊皮纸公司认为还是需要竖立起自己的品牌形象来才行,因此特地投放了250张羊皮纸作为市场试水。 功能:作为“生物版羊皮纸系列’,本品能够与任何生物签约,一经确认,在合同期内将绝对不允许任何形式上的悔改。使用者只需要在捏着羊皮纸的时候,在自己心中开好条件、想好内容,然后请签约对象签字确认即可。视签约对象不同,也能接受手印、梅花、挠痕、体液、口红印……等等一系列的个人标记——事实上,你只要让签约对象的身体碰到“乙方签名”的空白处,合约就能够完成了。 合同期限:期限的计算非常复杂,涉及到了签约双方各自的战力绝对值,战力比,合同内容的类别,难易度,利益……等等方面。在合约完成后,使用者将会在羊皮纸上看见一个自动计算后的期限,此期限不能更改。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条约中不能有强迫签约对象损害自己身体的内容;如果有类似于“自残”、“断肢”等等的要求,则条约自动不予成立。 ……人偶师手里的东西,真是太逆天了! 林三酒飞速地将羊皮纸卷在了左手上,将“乙方签名”的那一个空白栏露在了外面——只要她手背一旦碰到了堕落种,那么合约就能完成了!而有了羊皮卷的保护,她也不必担心脓泡的效果;毕竟是一件特殊物品,应该不会受到脓泡的影响。 当她脚下一蹬,飞跃进了前方的空气里时,人偶师掀起来的天地之威也正好到了时间——正如来时一样,能力效果也散去得非常突然;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夜空中的浓厚乌云就消散得干干净净,重新露出了清月朗星。地面停止了隆隆的震动,空气倏地平缓了下来,只有巨浪一般的土地还维持着那似乎要吞天一般的模样,凝固在了原地。 人偶师单薄得如同纸片一样的身影,此时正立在一波掀立起来的大地上,脚下的泥土里露出了一截截的岩石层。只是举目四望,哪儿也没有看见堕落种的影子。 “……那个东西呢?”林三酒高喊了一声,也冲进了面目全非的“南瓜之路”——所有的脓泡都被翻滚起来的大地给深深地埋没在了千米以下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一个也没有了。 人偶师抬起头,眼睛旁一片幽亮灰黑色的粉奕奕一闪;当林三酒与他还隔着几百米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见了她手上的羊皮卷,半边脸上的嘴角忽然微微提了提。 “……******!” 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叫林三酒愣了半秒,随即她一个激灵,低低暗骂了一句;骤然刹住了步子,在骨翼豁然张开的同时,她身体已经急急地朝后退了出去—— 从眼前龟裂成一块块、高低不平的破碎地缝里,猛地朝天喷涌出了大量的腥臭液体——一片黑黑红红顿时遮掩住了一小方天空,朝林三酒的方向喷射过来,星星点点地飞溅开来,瞬间将她给笼罩住了;一声滑腻难听的嘶叫声,随即从液体透了出来:“……把我的羊皮纸还给我!” 原来人偶师从它那儿拿走的是这个——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混账东西,又光明正大地拿她做了一次饵。 人偶师打算怎么攻击这个堕落种,林三酒已经没空去想了;她眼下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什么样了都看不见,眼前全是一片黑红液体,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眼看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念头一动,【防护力场】立刻将她从头到脚包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金手指】、【龙卷风鞭子】都接二连三地被叫了出来;看也没看前方一眼,林三酒一只胳膊护着头,另一只手猛然甩出了一阵小型龙卷风—— 这些东西万一落在身上会是个什么后果,只要看看那些十不存一的房子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手指】的原因,出乎意料地,嘶吼着朝前扑去的龙卷风竟然一下子就将那一片四溅的液体给拦了一拦——有了这么一个哪怕是眨眼即逝的空儿,林三酒立刻多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忙连连退了出去好几步。 (未完待续。) 584 这个世界与少年英雄 有一瞬间的功夫,林三酒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她印象中的人偶师,皮肤永远泛着死人一般的惨白,尽管没有皱纹、辨别不出年纪,但感觉上已经不年轻了。 这一次,人偶师也终于拿出了他的真本事。 从灯柱上跳了过来,林三酒刚在一片半融化了的屋顶上站住脚,还没来得及去想手里的卡片,脚下的大地猛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如同海上风浪一般的颤抖——一时间世界都晃得花了,即使是以她的身手,也仍然被甩得站立不稳,不得不马上弯下身子来。 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房子,在如此大幅度的震动下早就“喀啦啦”地从里头碎成了几大块;林三酒的指尖死死地抠住了一块还搭在上面的房梁,这才没有让自己被甩到地上去。原本晴朗的深蓝色夜空,在浓浓的乌云不断聚拢之下,逐渐像是被染了浓墨一样,遮住了那微弱的一点点天光;一股股的飓风猛地从远方平地而起,卷起了无数柱子屋顶的碎片,“呼”地袭了过来——所有的南瓜灯一瞬间都被绞成了碎片,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 ……然而这些仍然还不算什么。 “轰隆隆”一声仿佛要将人震麻了似的巨响,伴随着颠簸的地面骤然撕破了夜空;当林三酒眯起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面时,她足足有好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原本坚固平稳的大地,突然被撕裂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裂口;裂口之下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千米深的土地,竟然像海浪一样颠簸起伏起来——一波翻卷上来,吞没了另一波;像海浪,也像是绞肉机,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即将要吞噬世界一般。 “海浪”前进的那一个方向上,地面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一层层的无数脓泡在内,都像是在狂风暴雨下海面上的一叶扁舟,眨眼间就被海浪似的大地给全部淹没了;即使林三酒并不在攻击范围之内,她也不得不朝一旁一口气逃出了老远,这才没有随着脚下的房屋一块儿被吞进去。 ……天地之威,竟然可以到达如斯地步。 路中央的堕落种和人偶师,都早就在这仿佛要颠覆一般的天地狂潮中消失了身影;事实上,林三酒连哪里曾经是路都看不出来了——她在烈风中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生怕自己一个没抓稳就会被卷进半空中去。 这个才是人偶师的真正威力吗…… 就在林三酒打了一个寒噤,忍不住庆幸他没有一上来就对着自己用上这种大杀招的时候,耳朵里忽然正好传来了人偶师的声音:“……你快准备好!我的能力持续时间只有十秒!” 准备干什么——?对付堕落种? 可是她现在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都看不见! 林三酒深恨自己当时没管他要一个麦克风,只是现在也顾不得多想了;她将两只骨翼狠狠一下扎进地面,稳住了自己在狂风中不断飘移的身体,随即快速扫了一眼剩下的两张卡片。 第四件特殊物品的名字和作用看起来都很普通,叫做【青龙偃月刀】;眯着眼睛辛苦地一看说明,林三酒发现这只是一个提供了力量加成的武器而已。而另一张就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的【羊皮纸契约书】了—— 不论是谁,恐怕此刻会做的决定都是一样的。林三酒想也没想,立刻将【羊皮纸契约书】解除了卡片化。 东西刚一入手,立刻被狂风吹得“哗啦啦”一阵响;要不是她见机得快,说不定这件特殊物品也会少有地被风势撕成两半呢——死死地按住它的边角,目光一扫,林三酒顿时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名字眼熟!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伊甸园的黑塔童话副本里时,当时那个老头儿仙女就是用一模一样的一个东西跟辛德瑞拉签下了合约的——她也曾经起过念头去抢,但是受到了副本内部三层时间乱流的影响,最终也没能拿到它。 ……人偶师又是从哪儿拿到的?莫非他也去过伊甸园? 不过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些问题了,离人偶师的能力结束,大概只剩下区区几秒而已了——林三酒急忙将羊皮纸上大片大片的文字都扫了一遍,脑海里浮起了它作为卡片时曾写明了的用法。 【羊皮纸契约书#168】 古老相传的神话里,当魔鬼与人类做交易、要签合约的时候,总是喜欢掏出这么一卷羊皮纸来……假如魔鬼自己本身法力无边的话,还费这个劲干什么。在独家供应了魔鬼好几百年以后,本羊皮纸公司认为还是需要竖立起自己的品牌形象来才行,因此特地投放了250张羊皮纸作为市场试水。 功能:作为“生物版羊皮纸系列’,本品能够与任何生物签约,一经确认,在合同期内将绝对不允许任何形式上的悔改。使用者只需要在捏着羊皮纸的时候,在自己心中开好条件、想好内容,然后请签约对象签字确认即可。视签约对象不同,也能接受手印、梅花、挠痕、体液、口红印……等等一系列的个人标记——事实上,你只要让签约对象的身体碰到“乙方签名”的空白处,合约就能够完成了。 合同期限:期限的计算非常复杂,涉及到了签约双方各自的战力绝对值,战力比,合同内容的类别,难易度,利益……等等方面。在合约完成后,使用者将会在羊皮纸上看见一个自动计算后的期限,此期限不能更改。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条约中不能有强迫签约对象损害自己身体的内容;如果有类似于“自残”、“断肢”等等的要求,则条约自动不予成立。 ……人偶师手里的东西,真是太逆天了! 林三酒飞速地将羊皮纸卷在了左手上,将“乙方签名”的那一个空白栏露在了外面——只要她手背一旦碰到了堕落种,那么合约就能完成了!而有了羊皮卷的保护,她也不必担心脓泡的效果;毕竟是一件特殊物品,应该不会受到脓泡的影响。 当她脚下一蹬,飞跃进了前方的空气里时,人偶师掀起来的天地之威也正好到了时间——正如来时一样,能力效果也散去得非常突然;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夜空中的浓厚乌云就消散得干干净净,重新露出了清月朗星。地面停止了隆隆的震动,空气倏地平缓了下来,只有巨浪一般的土地还维持着那似乎要吞天一般的模样,凝固在了原地。 人偶师单薄得如同纸片一样的身影,此时正立在一波掀立起来的大地上,脚下的泥土里露出了一截截的岩石层。只是举目四望,哪儿也没有看见堕落种的影子。 “……那个东西呢?”林三酒高喊了一声,也冲进了面目全非的“南瓜之路”——所有的脓泡都被翻滚起来的大地给深深地埋没在了千米以下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一个也没有了。 人偶师抬起头,眼睛旁一片幽亮灰黑色的粉奕奕一闪;当林三酒与他还隔着几百米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见了她手上的羊皮卷,半边脸上的嘴角忽然微微提了提。 “……******!” 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叫林三酒愣了半秒,随即她一个激灵,低低暗骂了一句;骤然刹住了步子,在骨翼豁然张开的同时,她身体已经急急地朝后退了出去—— 从眼前龟裂成一块块、高低不平的破碎地缝里,猛地朝天喷涌出了大量的腥臭液体——一片黑黑红红顿时遮掩住了一小方天空,朝林三酒的方向喷射过来,星星点点地飞溅开来,瞬间将她给笼罩住了;一声滑腻难听的嘶叫声,随即从液体透了出来:“……把我的羊皮纸还给我!” 原来人偶师从它那儿拿走的是这个——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混账东西,又光明正大地拿她做了一次饵。 人偶师打算怎么攻击这个堕落种,林三酒已经没空去想了;她眼下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什么样了都看不见,眼前全是一片黑红液体,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眼看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念头一动,【防护力场】立刻将她从头到脚包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金手指】、【龙卷风鞭子】都接二连三地被叫了出来;看也没看前方一眼,林三酒一只胳膊护着头,另一只手猛然甩出了一阵小型龙卷风—— 这些东西万一落在身上会是个什么后果,只要看看那些十不存一的房子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手指】的原因,出乎意料地,嘶吼着朝前扑去的龙卷风竟然一下子就将那一片四溅的液体给拦了一拦——有了这么一个哪怕是眨眼即逝的空儿,林三酒立刻多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忙连连退了出去好几步。 (未完待续。) 585 欣欣向荣 人偶师去了陷落区? 林三酒刚刚一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吐了口气,神情松弛了下来。 她差点儿忘了,这一次,人偶师终于拿出了他的真本事。 从灯柱上跳了过来,林三酒刚在一片半融化了的屋顶上站住脚,还没来得及去想手里的卡片,脚下的大地猛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如同海上风浪一般的颤抖一时间世界都晃得花了,即使是以她的身手,也仍然被甩得站立不稳,不得不马上弯下身子来。 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房子,在如此大幅度的震动下早就“喀啦啦”地从里头碎成了几大块;林三酒的指尖死死地抠住了一块还搭在上面的房梁,这才没有让自己被甩到地上去。原本晴朗的深蓝色夜空,在浓浓的乌云不断聚拢之下,逐渐像是被染了浓墨一样,遮住了那微弱的一点点天光;一股股的飓风猛地从远方平地而起,卷起了无数柱子屋顶的碎片,“呼”地袭了过来所有的南瓜灯一瞬间都被绞成了碎片,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 然而这些仍然还不算什么。 “轰隆隆”一声仿佛要将人震麻了似的巨响,伴随着颠簸的地面骤然撕破了夜空;当林三酒眯起眼睛,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面时,她足足有好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原本坚固平稳的大地,突然被撕裂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裂口;裂口之下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千米深的土地,竟然像海浪一样颠簸起伏起来一波翻卷上来,吞没了另一波;像海浪,也像是绞肉机,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即将要吞噬世界一般。 “海浪”前进的那一个方向上,地面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一层层的无数脓泡在内,都像是在狂风暴雨下海面上的一叶扁舟,眨眼间就被海浪似的大地给全部淹没了;即使林三酒并不在攻击范围之内,她也不得不朝一旁一口气逃出了老远,这才没有随着脚下的房屋一块儿被吞进去。[] 天地之威,竟然可以到达如斯地步。 路中央的堕落种和人偶师,都早就在这仿佛要颠覆一般的天地狂潮中消失了身影;事实上,林三酒连哪里曾经是路都看不出来了她在烈风中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生怕自己一个没抓稳就会被卷进半空中去。 这个才是人偶师的真正威力吗 就在林三酒打了一个寒噤,忍不住庆幸他没有一上来就对着自己用上这种大杀招的时候,耳朵里忽然正好传来了人偶师的声音:“你快准备好!我的能力持续时间只有十秒!” 准备干什么?对付堕落种? 可是她现在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都看不见! 林三酒深恨自己当时没管他要一个麦克风,只是现在也顾不得多想了;她将两只骨翼狠狠一下扎进地面,稳住了自己在狂风中不断飘移的身体,随即快速扫了一眼剩下的两张卡片。 第四件特殊物品的名字和作用看起来都很普通,叫做青龙偃月刀;眯着眼睛辛苦地一看说明,林三酒发现这只是一个提供了力量加成的武器而已。而另一张就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的羊皮纸契约书了 不论是谁,恐怕此刻会做的决定都是一样的。林三酒想也没想,立刻将羊皮纸契约书解除了卡片化。 东西刚一入手,立刻被狂风吹得“哗啦啦”一阵响;要不是她见机得快,说不定这件特殊物品也会少有地被风势撕成两半呢死死地按住它的边角,目光一扫,林三酒顿时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名字眼熟!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伊甸园的黑塔童话副本里时,当时那个老头儿仙女就是用一模一样的一个东西跟辛德瑞拉签下了合约的她也曾经起过念头去抢,但是受到了副本内部三层时间乱流的影响,最终也没能拿到它。 人偶师又是从哪儿拿到的?莫非他也去过伊甸园? 不过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些问题了,离人偶师的能力结束,大概只剩下区区几秒而已了林三酒急忙将羊皮纸上大片大片的文字都扫了一遍,脑海里浮起了它作为卡片时曾写明了的用法。 羊皮纸契约书168 古老相传的神话里,当魔鬼与人类做交易、要签合约的时候,总是喜欢掏出这么一卷羊皮纸来假如魔鬼自己本身法力无边的话,还费这个劲干什么。在独家供应了魔鬼好几百年以后,本羊皮纸公司认为还是需要竖立起自己的品牌形象来才行,因此特地投放了250张羊皮纸作为市场试水。 功能:作为“生物版羊皮纸系列’,本品能够与任何生物签约,一经确认,在合同期内将绝对不允许任何形式上的悔改。使用者只需要在捏着羊皮纸的时候,在自己心中开好条件、想好内容,然后请签约对象签字确认即可。视签约对象不同,也能接受手印、梅花、挠痕、体液、口红印等等一系列的个人标记事实上,你只要让签约对象的身体碰到“乙方签名”的空白处,合约就能够完成了。 合同期限:期限的计算非常复杂,涉及到了签约双方各自的战力绝对值,战力比,合同内容的类别,难易度,利益等等方面。在合约完成后,使用者将会在羊皮纸上看见一个自动计算后的期限,此期限不能更改。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条约中不能有强迫签约对象损害自己身体的内容;如果有类似于“自残”、“断肢”等等的要求,则条约自动不予成立reads;。 人偶师手里的东西,真是太逆天了! 林三酒飞速地将羊皮纸卷在了左手上,将“乙方签名”的那一个空白栏露在了外面只要她手背一旦碰到了堕落种,那么合约就能完成了!而有了羊皮卷的保护,她也不必担心脓泡的效果;毕竟是一件特殊物品,应该不会受到脓泡的影响。 当她脚下一蹬,飞跃进了前方的空气里时,人偶师掀起来的天地之威也正好到了时间正如来时一样,能力效果也散去得非常突然;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夜空中的浓厚乌云就消散得干干净净,重新露出了清月朗星。地面停止了隆隆的震动,空气倏地平缓了下来,只有巨浪一般的土地还维持着那似乎要吞天一般的模样,凝固在了原地。 人偶师单薄得如同纸片一样的身影,此时正立在一波掀立起来的大地上,脚下的泥土里露出了一截截的岩石层。只是举目四望,哪儿也没有看见堕落种的影子。 “那个东西呢?”林三酒高喊了一声,也冲进了面目全非的“南瓜之路”所有的脓泡都被翻滚起来的大地给深深地埋没在了千米以下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一个也没有了。 人偶师抬起头,眼睛旁一片幽亮灰黑色的粉奕奕一闪;当林三酒与他还隔着几百米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见了她手上的羊皮卷,半边脸上的嘴角忽然微微提了提。 !” 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叫林三酒愣了半秒,随即她一个激灵,低低暗骂了一句;骤然刹住了步子,在骨翼豁然张开的同时,她身体已经急急地朝后退了出去 从眼前龟裂成一块块、高低不平的破碎地缝里,猛地朝天喷涌出了大量的腥臭液体一片黑黑红红顿时遮掩住了一小方天空,朝林三酒的方向喷射过来,星星点点地飞溅开来,瞬间将她给笼罩住了;一声滑腻难听的嘶叫声,随即从液体透了出来:“把我的羊皮纸还给我!” 从眼前龟裂成一块块、高低不平的破碎地缝里,猛地朝天喷涌出了大量的腥臭液体一片黑黑红红顿时遮掩住了一小方天空,朝林三酒的方向喷射过来,星星点点地飞溅开来,瞬间将她给笼罩住了;一声滑腻难听的嘶叫声,随即从液体透了出来:“把我的羊皮纸还给我!” 原来人偶师从它那儿拿走的是这个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混账东西,又光明正大地拿她做了一次饵。 人偶师打算怎么攻击这个堕落种,林三酒已经没空去想了;她眼下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什么样了都看不见,眼前全是一片黑红液体,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眼看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念头一动,防护力场立刻将她从头到脚包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金手指、龙卷风鞭子都接二连三地被叫了出来;看也没看前方一眼,林三酒一只胳膊护着头,另一只手猛然甩出了一阵小型龙卷风 这些东西万一落在身上会是个什么后果,只要看看那些十不存一的房子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手指的原因,出乎意料地,嘶吼着朝前扑去的龙卷风竟然一下子就将那一片四溅的液体给拦了一拦有了这么一个哪怕是眨眼即逝的空儿,林三酒立刻多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忙连连退了出去好几步(未完待续。) 586 黑暗的开始 “已经可以拆绷带了么?” 云迁坐在一张沙发上问话时,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绞在了一起。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这位执理总官看起来更加高大了;他身上那种硬朗沉稳的气势,仿佛带了一种无形的重量,甚至叫人不得不微微屏住呼吸。 “嗯,医生说差不多了。”盘腿坐在床上的少年应了一声,刚要抬手,却被云迁拦住了——“你看不见,让我来吧。”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将少年后脑上的绷带剪开了一条口子。 这样一个硬汉,动作却十分细致;白色绷带一圈一圈地松了下来,滑落在了床上,逐渐露出了少年面庞上丝丝缕缕的细细疤痕,交错盘桓在他曾经干净白皙的脸颊上。 云迁弯下腰,近距离地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少年的面颊。他的呼吸喷在皮肤上,令神经坏死的那一侧也微微感觉到了热——“这些疤的颜色比上次浅多了,”云迁直起腰,似乎松了一口气。“看来过不了多久,你的皮肤就会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我又不是女孩儿,皮肤好不好有什么关系?”阿云笑了一声,还是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半边脸。“不知道言秋的血痕褪了没有?那家伙本来就不好看。” “我去替你看看,顺便把你这句话转达给她。”云迁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拿起了身旁一罐药膏:“是抹这个吗?” “是——总官大人,这几天一直让您来照顾我们三个伤员,真是不好意思。” “现在闹起了这阵流行病,大家都不能出门,我这唯一健康的进化者当然得多做一些工作。”即使在云迁微笑着的时候,他坚硬的面部线条也没有丝毫柔和下来。他抬起少年的下巴,在他脸上抹上了一层凉凉的药膏:“……我只希望你们能早日好起来。” “谢谢您,总官大人。”阿云一动也不敢动地仰着头,因为心情激动,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投下了阴影。 “年轻人恢复得就是快,”云迁收回手,歪头看了他两眼,“涂好了!可别乱蹭。” 少年有点儿害羞地一笑,在梅子似的嫣红中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然而他右侧脸的神经被毁,一点表情的波动也没有了,看上去只有一半是笑容,另一半平静无波。 云迁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执理总官即将离开的时候,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了一句:“总官大人,出城的进化者们有消息了吗?” “今天早上已经有一个进化者回来了。”云迁拉开了一半门的手停住了,回头说道。 少年吃了一惊,目光立刻亮了起来:“太好了!是谁,怎么样?” 执理总官皱起了他两条剑锋般的眉毛:“我对他还真没有印象,得回去查一查名册。他受伤不轻,一回来就昏睡了过去,暂时不知道他有没有拿到资料……不过不论如何,他能活着回来就好。” 说到这儿,云迁抿起嘴角,顿了顿才又道:“如果因为这个任务而折损了太多进化者,我反而就是九城的罪人了。” 眼看着执理总官说完了话,转身出了门,林三酒看了一眼夕阳,呼了口气——看来,今天又是毫无所获的一天。她在橙红的夕阳光芒里,悄悄地顺着外墙爬回了阁楼,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快从偷\窥狂过度成变\态了;眼下没人发现还好,一旦有人察觉了,她连一个解释自己行为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只要人偶师神智清醒,云守九城就是一个相对完整、正常运作的世界。也许是因为他在事后得知的信息,变相填补进了记忆中去?林三酒在又困又累之中,迷迷糊糊地想道。 自打进了数据体的地盘以来,她一直没有合过眼——一想到暗处观察着她的数据体,她就不敢让自己的意识出现一丝模糊。 之前倒还罢了,但在云守九城里,望着每一天日升日落,连她的生物钟也跟着被同化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感觉上都像是已经至少过了一个月。即使是进化者也受不住这样慢慢地熬——林三酒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甚至怀疑这就是数据体的目的:也许它们就是想让自己困倦不堪之下,失去所有抵抗力? 皮肤上那一丝微微的疼,连一点儿作用都没起。等她在阁楼里坐下以后,汹涌的困意终于露出了它的威力:林三酒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眼皮一阵一阵地粘合起来,每次再睁开时,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睡眠居然释放出了如此甜美的诱惑力,叫她只想干脆地放弃算了,什么都不想了,管他人偶师如何……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就在林三酒慢慢地合上眼睛时,一串响亮的脚步声从下方迅速接近了,在木质地板上咚咚地砸响了一阵回音。她被惊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侧耳一听,发觉来的不止一个人,目的地似乎正是阁楼——林三酒腾地站了起来,左右一看,迅速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长官府外墙平平整整,几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她一手抓住了一把垂下来的绿腾,脚下踩住了下一层楼的窗户边缘,这才稳住了身子。 “吱呀”一声,听起来应该是阁楼地板上嵌着的门被推开了。 “总官大人,”第一个响起的居然是阿云的声音,“先放在这儿就行吗?” 难道刚才自己睡着了,不知不觉地过了好长时间?林三酒一怔,感觉人偶师的记忆流速最近好像越来越快了;她忙慢慢地调整了角度,将自己挪到了阁楼窗户的下方,朝内看去。 尽管长官府的阁楼已经算是十分宽敞了,但当云迁一走进来时,顿时就显得狭窄起来,好像容不下这位沉稳而高大的执理总官似的;他背对着林三酒,暮光从另外一边的窗子照进来,只能叫人看清他黑沉沉的背影。 空气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灰尘,一起被一轮蛋黄般的夕阳染成了漂浮的金红颗粒。那叫阿云的少年双手抱着一只铁箱子似的东西,似乎沉重得连他也觉得吃力;他喘着气,咚一声将那东西放在地板上,顿时又激起了一层浮灰,他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面上浮起了晕红。 云迁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吧?” “没事,只是右边身子还不太灵活。” 云迁的背影在那只铁箱子前蹲了下来,语气放轻了,好像生怕吓着它似的。他慢慢地抚摸着那只箱子的表面,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说道:“没错,就是这个……就是它。我、我找它找了好久,依旧功败垂成……想不到,想不到有一天我真的能再次看见它……” “总官大人,多亏了您当时的坚持,也多亏了龚大哥冒死把它带了回来。”那少年也跟着蹲了下来,朝云迁露出了一个——半个明朗的笑。他转头望着铁箱子,语气还带着几分惊奇:“不过……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铁箱子,真的能管用吗?” 云迁缓缓地伸出手,手指都在不断地颤抖。他咽了一下嗓子,似乎好不容易才镇静了下来:“当然,我刚才已经把它启动了。” “已经——?”少年顿时又是一阵惊奇,仔细打量着那箱子一会儿,却什么都没看出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啊……我以前一直以为,人工智能指挥站看起来应该非常高科技才对,起码得有个屏幕吧?” 云迁看了他一眼,低声一笑:“有的,它什么都有。” 但他却不等阿云再问,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向了阁楼楼梯:“走吧——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少年一愣,来不及问,眼看着云迁已经下了楼;他赶忙跟了上去,二人的脚步声再次去得远了。 林三酒重新翻进了阁楼,想了想,没有去看那只箱子,反而悄无声息地也跟着下了楼——这儿只是根据人偶师记忆复制出的一个世界罢了,他不理解的事物,是不可能被完全还原的;她就算上去看了,恐怕也只会是一头雾水。 只不过她原本以为,事情马上就要因为那只铁箱子的到来而出现转折了;但接下来这半天时间里,却压根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执理总官去见了那位负伤立功的龚大哥,与其一谈便谈至了深夜;与此同时,林三酒一直跟着少年阿云,看着他做了一会儿复健、看了一本书,吃过晚饭后便洗漱上床睡觉了——不仅无聊得很,而且还让她更觉得自己像是个变\态了。 漆黑夜空里慢慢挂起了一弯银月。等少年阿云睡熟了以后,林三酒便悄悄地回到了阁楼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一个夜晚——她太困太累了。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她才能听见面前的那只铁箱子正在不断地发出极轻极轻的“嗡嗡”响声,仿佛里面正有什么机芯在运转。在面对这种没有见过的科技时,林三酒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古代人看见了电视似的,围着它转了一圈,也仍然不明白这个玩意儿怎么能够成为人工智能指挥站。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重新坐在了地板上时,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微微一响,立刻绷紧了她的神经。 那声响一闪即逝,轻得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林三酒屏气凝神地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捕捉到了一个细微得仿佛不存在一样的脚步声,这才腾地跳了起来,一头扑进了楼下,循着那道声音冲了过去。 ……梦境仿佛与黑夜纠缠在了一起,沉沉地分不清楚彼此。在混乱纠葛的睡梦中翻了一个身,阿云迷迷糊糊地听见了自己的呼吸,正沉稳悠长地回响在黑夜里。右脸依旧像是覆上了一层啃咬人的蚂蚁,皮肤麻麻地发痛;接下来,一个温热的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右脸上,缓缓地抚了过去。 阿云梦见了执理总官的手,慢慢地从那只铁箱子似的指挥站上滑过。 自己脸上也落了一只手,他在昏沉中浮起了这个意识。 这个念头像电一样打了过去,他一睁眼,呼吸顿时一滞——床前不知何时,正立着一个高高的黑影。 “谁?”少年一撑床就要往后退,声音还带着初醒的鼻音;然而不等他动,脸上的那只手闪电一般地一转,捏住了他的喉咙。 “别动。”那个黑影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高位者的重量,仿佛能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去听。 阿云惊得愣住了,一时间身体竟好像不听使唤了。 “我以前来过云守九城好几次,在我做巡回视察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浸染了黑夜的原因,那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不一样了,幽暗而沙哑。“即使有了人工智能,九城还是把自己发展成了一个贫民窟……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没有视察的价值。不过,我很不赞同,我在这儿有过很美好的记忆。越是穷和混乱的地方,越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少年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听着,感觉到自己喉咙上的那只大手慢慢地放开了一些,只是轻轻地握着他的脖子,没有拿开。对方的体温像蛇一样,凉凉地贴在阿云温暖的皮肤上。 “在一城沦陷之后,我身边的人类越来越少了,只要一露头,所见的就只有那些人工智能——尽管它们是人形,但那是不一样的。”那个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马上就要化在了黑暗里一样,却隐隐涌动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暗流:“噢……人。我可以向你保证,再也没有比我更热爱人的人了……阿云。” “总、总官,你……” “嘘。”云迁忽然低下头,声气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说话,也不需要你有所动作。阿云,你听好,人工智能指挥站,早就开始工作了……AI已经接管了这座城市的一切防卫和武器系统。老实说,这么顺利地就接手了这座城市,我也有些吃惊呢。” 少年心脏激烈的跳动声,咕咚咕咚地在夜里传了出去很远。 那只凉凉的手,轻柔地抚过了他的喉结,绕到了脖子后方。摸着少年骤然激起的一片鸡皮疙瘩,云迁轻轻地笑道:“你今年十六……还是十七?喉结不大,像个女孩似的……你的进化能力,只能控制人偶对吧?” 他的手也像蛇一样,不过却忽然停住了。 浓浓的漆黑里,少年低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怎么,你害怕了么?” 阿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原本被黑夜遮掩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更加模糊了。他痛恨自己竟然哭了出来,但却止不住心里那一阵一阵、仿佛即将吞噬他般的恐惧与茫然——既想吐,又想哭,少年沙哑地道:“我、我救了你一命啊……” “是的,对此我很感激。” “那你为什么——” “你不想要九城好吗?你想让它好的话,总得付出一点代价。”云迁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我可以把九城,变得与黄金世纪时一样……有了AI,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谎。” 少年猛地一侧身体,一拳击向了前方的黑影;云迁接住了他的一拳,低低一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不需要你动。” “去你妈的!”阿云要再跳起来时,肩头却忽然被按上了一只手。他体内所有的力量登时像是泄了口的河水一样,波涛汹涌地从被那只手按住的地方流走了,转眼间就消失地干干净净——四肢登时软了下来,少年一时竟连自己的身体也撑不起来了。 他急得一头冷汗,眼泪不住地滑下面颊,胃仿佛都抽紧了,缩成了针尖大一点——但是不管再怎么挣扎,依然没有用。 “让民众服从,就是总官的力量。” 黑影慢慢地笑了,“自从我启动了指挥站以后,今天下午有二十个执法者,七十个工程AI,以及十五个移动武器母站响应了我的命令……在刚才,第一批已经到了。” 这并没有减少阿云的反抗,是他的下一句话,让这个少年突然不动了的。 “你的两个朋友,现在正在执法者的眼皮子底下,睡得正香呢。”(未完待续。) 587 黑暗的另一层 奇妙而轻快的调子,带着清泉淙淙的亮音,合着他独有的干净共鸣,从宫道一的喉咙间里传了出来。虽然很好听,可是雷明在听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质疑了一句:“万一那个女孩被……她可是咱们的同胞……” 调子停了下来,宫道一回头朝他摆了摆手,神色轻松:“你担心什么?如果换做你是一级警备长,你会觉得这是个大事吗?” 似乎一点儿也没在期待雷明的回答,他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女友的疑心病】,对着房间上上下下地扫了一圈。 雷明被他的态度堵住了嘴,不由一噎,一边看着他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一边皱起了眉头思考。 仔细想想,如果站在警备长的角度来看,只不过是有一个变异人没被关牢,跑出了胶囊而已,并没有潜逃出去。说起来,恐怕还不如夜场保安玩忽职守、潜入会场来的问题大…… “可是……”雷明想了想,总觉得不回头看看的话,心里仍有不安。 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宫道一手里的东西忽然叫了一声,他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女友的疑心病】 大概每个形迹可疑、遮遮掩掩的男人身边,都会有这样的存在吧!当涉及到恋爱时,女人是天生的福尔摩斯,能找到种种简直不可能找到的蛛丝马迹——这一神奇的功能,被提取了出来,成为小范围内寻找特殊物品的绝佳辅助道具。 PS:只不过,正如名字所暗示的一样,这件物品有时会犯错抓不准,有时会被(花言巧语)蒙蔽过去,算不上是百分之百的可靠。 “啊,这根头发不是我的,我的发尾不是酒红色……” 伴随着有几分激动的女声,宫道一在一处墙壁前停下了脚。他抬头看了看,随即笑了。 ……一级警备长阿利巴此刻丝毫也不知道,他当初认为藏得十分隐秘的一批货物,马上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正如宫道一推测的一样,阿利巴尽管愤怒,但并不觉得眼前的事态有多么了不起——尤其是在那个女变异人高声对他喊了这么一句话之后。 “我说过,我是自愿参加格斗赛的。这个想法,我仍然不变,所以我不会跑。” 林三酒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正微微地发着颤。她弯下腰,拽起保安尸体的一只脚,朝电网的方向一扔,喊道:“如果不是这个人进来了,我们也不会从胶囊里出来。你不要为难那几个女孩,我这就把她们放回胶囊里去,然后我自己也进去,总可以了吧?” 阿利巴目光不变,只有他微微上挑的眉梢,流露出他略有些诧异的情绪。可是还不等他有所回应,那个短发的女变异人便果然开始动了——她将其余几个穿好了衣服的,一个一个抱回了胶囊里,最后自己也站进了胶囊,关上了门。 胶囊自动封锁起来的“咔哒”响声,接连不断地在会场里回荡了一会儿。 胶囊的门只要一关上,若是想靠着蛮力从里面打开,是绝不可能的——这一点,格斗赛委员会已在许多个以体能见长的男变异人身上做过实验了。见胶囊区内再没有了一个变异人的影子,阿利巴这才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去将那几个家伙的尸体拖出来。” 刚才被林三酒那么一扔,干瘦保安的尸体正好落在了滑轨上。 一个士兵应了一声,刚要动身,忽然被阿利巴又拦住了。“将炮管对准刚才那个97号的胶囊,你们,带上武装。” 他一向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管对手是谁,不管他们看起来有多弱小。 不过阿利巴多虑了,因为林三酒只是站在胶囊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士兵们抬走了尸体——这倒让他有点上了心:所谓自愿参赛一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真的抱了反抗逃跑的想法,现在大概是唯一的机会,却眼睁睁让它溜走…… 这个女变异人是怎么想的? 这个念头从阿利巴的脑海里划了过去,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抬出来的尸体上。 尸体们的死状各不相同,有的是头被切掉了,有的浑身冒血……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下的手。阿利巴看了一眼干瘦保安青紫血污的脚腕,转头问了一句:“97号什么时候上场?” 戴了一只单片眼镜的副官,在眼镜框上按了两下,随即恭声答了一句:“明天第一场就是她的比赛了。” “给她安排一个二级战力的,别让她活下来。她如果有赞助商,看看能不能撤掉,那些家伙哗众取宠不要紧,免得我们夜长梦多。” 副官应了一声,刚要做记录,突然从远处爆发起了一阵隐隐的轰鸣,似乎离得不远,连带会场地面竟然也跟着摇晃起来了——阿利巴伸手扶住了差点倒在他身上的副官,脸色早已勃然大变:“快去委员会办公室!”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副官一把推开,身影如飞箭一般迅速消失在门口,看身手竟然似乎不比一些变异人差。 副官急得一张瘦长脸都白了,招呼了身边的一队人马,急匆匆也往外跑,一个士兵在后面忙喊了一句“长官,这女人怎么办”,一时竟没有人听见这句话。 他再翘头一看,已经连自己长官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阿利巴此时哪里还记得薛衾这个人—— 格斗赛会场与委员会办公楼离得不远,当他冲进了二层小楼的时候,脸色不由变得铁青。 说是二层楼,但只要走进去就会发现,其实楼内是打空的。挑高足有六七米的空间里,错落地漂浮着许多白色半透明的圆球,正是委员会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往日颜色纯净的白色圆球上,此刻都挂着一蓬一蓬的砖土碎石。 阿利巴僵着一张脸,缓缓抬头看去。 外面包裹的墙体已被炸碎,靠近天花板的空中金库露出了冰冷的金属色泽。金库的样子,好像被什么给咬了一口似的,少了一大块,边角很平滑——能够看出来,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 “这、这……”副官吃吃地,话也说不完整了。 金库里是伊甸园军警部门最近几年从各种渠道搜寻到的特殊物品,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除了军方、政方的当权者们都很愿意收集特殊物品之外,它们还有极其重要的科研价值——如今,竟然一口气都丢了。 “马上调监控,给你十分钟找出犯人的模样和去向。派五个小队搜索,不,十个好了,能找到金库的,恐怕不是一般人……”阿利巴仰头盯着破碎的金库,好一会儿都没有动,眼珠子渐渐血红。“记住,这件事保密,对上头也不要说,绝对不能漏出去半点风声。” 上头暂且不说,如果这事被政|府那帮人人获悉,不知道又要翻出多少风浪来。副官知道其中的严重,面色凝肃地点点头,转身便呼叫起了各小队。 这一夜暗涛汹涌。 然而监视头里的那两个男人身影,却仿佛是融入了大海的泡沫一般,就此消失不见了。军警部门碍于不好大张旗鼓,在经过几个小时无果的搜寻后,不等天亮就鸣金收了兵。 虽然收队的时候还没有天亮,但是在集合、训斥、上交武器、换下装备回到宿舍以后,也已经是上午七八点钟了。 因为处理了会场中几人的尸体,龙阿套的工作要比他的同僚还辛苦一些,当他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肩膀肌肉都在不住地隐隐酸疼。 室友是另一个连队的,今天休假,此时正抱着一桶小吃靠在椅子上,头箍上的小灯在他眼前投射出了一副图像。龙阿套瞥了一眼画面,发现是新春格斗赛的片头,看看时间,发现果然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喂,要不要坐下来一块儿看?”室友朝他喊了一句,喷出了几点白渣。 如果是往常,龙阿套肯定要嘿嘿一笑,去搬椅子——可是大概被一个晚上的奔波累着了,他无力地摆了摆手,一头倒在了床上。头感觉很沉重,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睡觉。 室友见状,又将眼珠子转回了图像上。 在龙阿套逐渐昏沉起来的五感里,他模模糊糊地听见室友头箍里传出来的声音:“……这一场,终于轮到了我们97号选手出场……要知道,她可是咱们新春格斗赛这么多年以来,头一个自愿参赛的选手呢……” 龙阿套撑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昨晚见到的那个女变异人,果然以一个特写头像的形式,映在了这个房间里。 虽然很想看看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但是他随即便被一股疲累感吞没了,再次闭上了眼睛。 赛场上,林三酒顶着四周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面无表情地走出胶囊。 在她身边的女人们里,有一个是昨晚与她见过一次面的;这个姑娘运气好,还不等男人挨近,就被林三酒救下来了。 尽管她面色苍白、肌肉打战,但眼神倒还仍然清明。她靠近了林三酒,低声说道:“……我叫梨桃,昨晚谢谢你。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办?为什么昨晚不逃走?” “我有一个计划,但是只靠我一个人大概不够。” 林三酒看了她一眼,半晌,低低地说了一句。(未完待续。) 588 反杀与老熟人 马路、楼房、立交桥……都在阴沉沉的光线中沉默着,天地间是一片被抹去了痕迹的寂静。 当林三酒顿住了脚步,回眸朝身后望去时,如月图书馆绵延宽广的轮廓,在视野里淡得好像被洇开的水墨画,只能瞧见隐隐约约的几道痕迹了。 “这个人,我真搞不懂。” 她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听起来几近叹息。 身边的楼氏兄妹互望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与斯巴安分手,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了。在他提前一步消失在灰茫茫的城市里以后,林三酒一行人也上路;在她的带领下,几人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慢慢地朝前走。 在图书馆里,斯巴安染了半身鲜血,却像毫无所觉似的朝她咧嘴一笑的画面,至今还清晰地刻在了林三酒的脑海里——因为她当时真的以为,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朝自己动手了。 这恐怕会是一个她从未遇过的强敌。 就在她绷紧了身子的时候,斯巴安却一歪头,姿态松懈得很,随即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问道:“……愣着干嘛?来确认呀。” “你……”林三酒吐出一个字,眯眼看了看他的半身血,目光迅速从他身后划了过去。 光线消融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她也说不好那一条支在地上的,是不是一条人腿。 “噢,你是在意这个吗?”斯巴安低头看了一眼被浸透的战斗服,抬头一笑,又自然又亲昵:“别担心,这个不是我的血。” “……那是谁的?”林三酒可没有担心他——她咽了一下嗓子问道。 “西馆那些人的啊。”斯巴安懒洋洋地指了指身后,甚至头都没回,“我提出了一个要求,他们不同意,所以只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什么要求?” “你忘了?”斯巴安牙齿雪白的笑容带了几分孩子气,在一片黑红沉沉的血色里显得分外耀眼。“还是你自己想到的呢,我来这个世界是要抓堕落种的啊。” 这句话一出口,林三酒登时明白,斯巴安已经猜到了之前那个奇怪骷髅模样的东西,就是自己——将所有条件摆在一起,似乎也不难得出这个结论,只是她仍然隐隐受到了一点震动:“南馆的堕落种被你……?” “跟你引我遇见的楼灵一起,都在笼子里呢。”谈起堕落种时,他就像是在提起小白鼠似的。“对了,那个楼灵也是很不错的家伙,还要多谢你了。” 一心想从堕落种身上得到生存数字的西馆众人,当然不会乖乖就让斯巴安收走了这些堕落种——林三酒再次扫了一眼那支起来的东西,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末端还连着一只人脚。 “因为这种事情……”即使自己刚刚也手刃了一个活人,但林三酒依然感觉到了隐隐的不舒服。毕竟不论怎么说,西馆也是站在己方这一边的:“……值得杀人吗?” 不过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因为从斯巴安绿翡翠一般晶亮的眼里,她早就有了答案。 在桃子死的时候,他明明还很愤怒;但是一转眼间,却如此漫不经心地杀了四个刚才还在一起作战的人。 就是这个时刻,林三酒决定要与他分道扬镳的。她将五本书都叫了出来,抬起眼睛:“……你真的不想要生存数字吗?” 斯巴安咳着笑了一声,好像她问了一个什么天真稚气的问题似的,随即大大咧咧地转过身,将深蓝色战斗服一把拉了上去。 在他肌肉线条鲜明流畅的后背上,一滴血珠顺着沟壑滑了下来,划过了小小的黑色数字“261”。 ——他手上,杀了多少人? 在楼氏兄妹俩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里,林三酒也不多话了,砰地一声,将所有书都摞在了Siri面前。 由于寻书活动一共持续了六天,所以最终到手的生存数字只有19;但是加上之前在战斗中得到的,当他们一行人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林三酒的生存数字已经飙升到了77;楼琴因为释放了一个威力强大的书页效果,数字也达到了54;楼野虽然略低一些,但也有42。起码在一段时间之内,他们是没有生存数字耗光的危险了。 按照之前的规则,Siri在确认过五本书之后,依旧将它们还给了林三酒一行人;再度把书拿到手里之后,它们已经成了五件可以持续使用的特殊物品。 【偷心王妃带球跑】: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在使用本书后,都可以从目标身边强制脱离一次——但同样的,在一段时间后被该目标找到的几率也会增加。 【少女的悲伤】:它有两个效果,一个是让目标悲伤,一个是让目标变成少女。在效果出现后,会根据情况随机出现一些列的负面影响。 【恐龙化石的复原画像技术详解】:这本书的效果,出乎意料地跟恐龙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它倒是能够根据一个人留下的痕迹画出目标的外貌,相当精准。 【Howtorender】:人之所以能够看见东西,是因为有光。这一本书有着强大的扭曲光影的效果,请慢慢发掘它的效用。 【世界艺术史绘本】:随机复原名画场景,连带名作背后的故事,也会一并“强加于人”,打比方的话,可能像是一个小副本吧。 本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心思,林三酒甚至还摆出了十分客气的样子,请斯巴安先挑一本书拿走——让她微微有些诧异的是,后者笑着拿走了那本【恐龙化石的复原画像技术详解】,反倒把威力强大的留了下来。 剩下的几本书,除了一行三人正好一人一本分掉以外,林三酒打算按照楼氏兄妹建议的那样,将最后一本带去红鹦鹉螺界卖掉,作为她在那边的“生活经费”——听见这句话时,她甚至还吃了一惊——因为林三酒怎么也没想到,末日世界里竟然也需要用到钱。 “其实……虽然斯巴安大哥杀了那些人,”几人走在路上,楼琴忽然出声了,“但他好像不是坏人……他不是还把那个叫桃子的给埋了么?” ——也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孩子似乎对斯巴安的观感特别好。 林三酒没应声,只是听着他们的讨论声沉默地前行;在走了一会儿之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 因为从前方一幢二层小楼的窗户里,探出了一张特别熟悉的脸,表情很吃惊的样子。 本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心思,林三酒甚至还摆出了十分客气的样子,请斯巴安先挑一本书拿走——让她微微有些诧异的是,后者笑着拿走了那本【恐龙化石的复原画像技术详解】,反倒把威力强大的留了下来。 剩下的几本书,除了一行三人正好一人一本分掉以外,林三酒打算按照楼氏兄妹建议的那样,将最后一本带去红鹦鹉螺界卖掉,作为她在那边的“生活经费”——听见这句话时,她甚至还吃了一惊——因为林三酒怎么也没想到,末日世界里竟然也需要用到钱。 “其实……虽然斯巴安大哥杀了那些人,”几人走在路上,楼琴忽然出声了,“但他好像不是坏人……他不是还把那个叫桃子的给埋了么?” ——也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孩子似乎对斯巴安的观感特别好。 林三酒没应声,只是听着他们的讨论声沉默地前行;在走了一会儿之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 因为从前方一幢二层小楼的窗户里,探出了一张特别熟悉的脸,表情很吃惊的样子。(未完待续。) 589 录像 Day1 一个被绷带包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少女,手脚被钢圈固定在了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少女的瞳孔微微有点儿发蓝,四下转了转,这才警惕地慢慢对着摄像头说道:“你……你恐怕是误会了什么事。” “没有,”画面外,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笑道,“我要抓的就是你,言秋小姐。” 那少女一震:“……为什么?我们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不假。但是如果要说咱们之间全无嫌隙,好像也算不上。”画外音平静地说道,“今天早上你在和高朗见面的时候,不是还提到我了吗?” “你怎么……” “你说,以前从来没有在九城中见过我,却突然由我一个外人拿回了人工智能指挥站,不管怎么看都有点儿可疑。高朗一边说他也没见过我,一边给你剥了一只橘子……对不对?” 言秋登时挣扎起来,语气激烈:“你监视我!” “你们,不光只有你。”那个声音毫不在意似的,继续说道:“言秋小姐,让我告诉你事实的真相吧,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不得已。” 言秋定了定神,果然不再挣扎了。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云守九城的进化者……我是被云迁先生请来帮忙的人。” “帮什么忙?” “除了指挥站一事以外,云迁先生还希望我能够找出……你和高朗二人之间,到底哪一个是人工智能。” 画面中,被裹成一片白的少女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突然之间,她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简直——我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你好。” 画外音静了下去。直到言秋再也笑不出来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才叹了一口气。 “他们早就已经可以做出与真人一般无二的AI了,这一点你也知道。我并不是说你们以前就有嫌疑……只不过这一次,由我带回来的人工智能指挥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此派出了一个这样的AI,混进了我们之中。只不过要想做得和真人一模一样,就必须在性能上做出牺牲,那AI无法与执法者抗衡,现在还躲在暗处不敢露头。” “总官大人怎么知道的?” “他以前就吃过这种AI的亏。所以这次你的朋友一受袭,他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等等,”言秋立即打断了他,“阿云受袭了?” 画外音叹了口气:“是的。他旧伤未愈,又受了新伤,现在正在生死边缘徘徊,醒不过来。” 言秋愣愣地坐在原地,一双微蓝的眸子眨了几下,好像还不敢置信。 “据巡逻的执法者说,它没有见到攻击者,但在遭到攻击之前,阿云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你怎么来了?好一段时间没见了,你的伤好点了?’” 言秋呆住了——她想说点什么,几次张口,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是熟人,二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三是这个熟人还受了伤。”画外音悠悠地说,“同时符合这三点的人,只有你和高朗;而昨天,我们在长官府外的排水沟里发现了一具烧得辨别不出身份的尸骨……而在彻底搜查之后,云守九城没有一个人失踪。” 言秋爆发出了一道尖锐的抽气声——“是高朗!高朗被人杀了?” 画面中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画外的声音轻轻说道:“高朗的第一反应,是言秋被人杀了呢。” 在短暂地静了一会儿以后,言秋拼命地摇起了头:“我——他——不对,这事太不对了——我很难相信!” “如果我们之一是AI,你们直接找个什么X光之类的,或者剖开皮肤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言秋一双眼睛里又是怒火、又是水光:“快去啊!去拿刀来,我不怕疼,高朗也不怕——还有,除非是总官大人亲口告诉我,否则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总官大人自然会来。至于你的办法……出于某种原因,我们不能做。”画外音慢慢地说,“毕竟你可能就是AI,我不能把什么话都告诉你……不过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可以骗过我们,所以请加油吧。” “不要说鬼话了!不要把我当做一个AI!” 在少女怒气冲冲的尖叫声中,第一天的录像结束了。 第二天的录像中,执理总官云迁带着几个执法者出现了。他安抚了一遍言秋,对她重复了一次昨天的话,并且鼓励她想出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我相信你,言秋小姐,你的眼睛中闪烁着人类正直的光芒。但我不能因此放你离开,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言秋满面泪水,一边点头,一边哽咽着说:“难道真的是高朗……他真的死了……不,他不会死的……” 总官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不顾画外那人的反对,走过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言秋的抽泣声顿时更响了。总官松手松得很快,临走前还嘱咐了一句:“让她尽量舒服一些——这样坐一天,骨头都僵了!” 接下来的五天录像中,每一天,画外音都在拷问言秋,高朗的行为到底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Day7 “我……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想不起来……”相比第一天,言秋的声气虚弱极了。她已经拆掉了大部分绷带——不过言秋并没有因此露出她原本的模样。她此刻几乎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仿佛随时都能断气。 她的沙发被调整得向后倾斜了一些,倒确实比之前舒服了一丁点儿。 “求你了,让我睡一会儿吧。”她转动眼珠的动作,都显得沉滞发涩;嘴唇早就干裂了,每个哀求的字都气若游丝:“就十分钟……我真的受不了了。” “对不起,”画外音充满诚挚地说,“不让你们睡觉,也是我们辨别AI的手段之一。等你证明了清白,我一定让你好好休息。” “去你妈的!” 言秋猛地爆出了一句骂。但她的力气好像只足够这几个字了;喘着气,她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总官大人呢……我,我要见总官大人。他……他一定不会允许……我已经六天没有睡过觉了……” “他非常忙。再说,你见了他要说什么呢?你要告诉云迁先生,你这段时间对我们毫无帮助吗?” 言秋沉默着,眼珠无意识地上翻了过去,露出一片眼白,好像马上要昏过去了。画外的那人吩咐了一声,一个执法者走了上去,身体挡住了画面。当执法者走开以后过了几秒,言秋面上再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般的躁郁,睁开了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 画外音平静地说道:“你的朋友到今天也没有醒过来,也许永远都是一个植物人了。你见到他的时候,你又该对着昏迷的阿云说什么呢?” 言秋喉间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响,又像哭又像笑,唯独不像是人类用的语言。 画面安静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言秋开口时还是一片麻木,慢慢地从眼角里渗出了眼泪。不过看起来,连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 画外音叹了一口气,随即响起了翻动纸页的声音。“在我们没有开始监视的五月十三号晚上九点四十分,在交谈了三个小时之后,高朗从你的房间里出来了。我把这三个小时的谈话内容都整理了一下,你听听看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也许能帮助你想起来一点什么。” 言秋慢慢地转过头,头发在沙发上划出了沙沙的声响。 她一双微蓝的眼睛里,泛着一片死灰。 “是……是高朗告诉你的?” Day12 “早上好。关于你昨晚告诉我的那句话,你确定吗?”画外音平静地问道。 “我……我想大概是的……”言秋睁着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与四五天前相比,她今天看起来平静多了——或许应该说,麻木多了。 仿佛被掐断了什么内部的电源一样,她脸上除了一片茫然之外什么也没有,声音毫无起伏。每次眨眼时,她似乎必须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再次将眼皮撑开。 “好,那么我们终于从你这边找到了一个你和高朗言论中对不上的地方。”画外音似乎带了几分感叹,“不得不说,你还真不是一个容易合作的对象呢。” 言秋仰头靠在沙发上,一声未出。如果不是她的眼睛还睁着,只怕会叫人以为她睡着了,或者已经死了。 “不过高朗那边,早就对你的言论提出了几点质疑。首先,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向你提议过要去看望阿云,他说这个话是你提出来的。其次,他说你在五月十号下午,有一段时间不在自己房间里,他找了你两次没有找到……” 言秋的眼珠慢慢地转向了摄像机,慢得让人错觉好像她每转一点,眼珠就会发出干涩的一声“咔哒”响。 “高朗……他说我可疑?”她似乎由于太累了、精力彻底枯竭了,因此只剩下一脸的麻木:“如果……他说我不见了……那么他肯定是AI……” “为什么呢?” “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言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高朗是AI,那么说明真的高朗已经死了;不过也不知道她是忘了,还是已经没有心力去在乎别人了,她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 “这一点我们怎么证明呢?” Day15 “言秋小姐,高朗来了。” 随着这句话响起,画面中也亮了起来。 今天的言秋没有被绑着。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长睡裙,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仅仅才过去了十五天,她看上去已经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了;干枯的碎发一片片落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身体干瘪,仿佛已经在睡裙里缩成了一架枯骨。如果说她五十岁,恐怕也有人会相信的。 高朗倒是勉强还能走路。一个高高的、干瘦得几乎触目惊心的人,被两个执法者架在中央,一步步拖进了房间里。高朗身上也没有任何捆缚住他的东西——以他们二人的身体状况来说,他们已经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抗了。 这么高个子的一个少年,被扔进第二张单人沙发里时,几乎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当面对质,为我们理清头绪,为你们的朋友主持公道。” 二人甚至没有朝彼此望上一眼。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Day16 “是你吧?”言秋喃喃的声音,在时钟刚刚转入第十六天时的凌晨里响了起来。“你承认了吧……你快去告诉他们……你是AI……让我睡觉……” 高朗仰靠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为什么……”言秋的眼角慢慢渗出了水光。“为什么会是这样……” 画面里静了下来。 每过三十分钟,就会有执法者走进房间,检查他们是否睡着了,并且继续用那种不知什么手法,确保他们不能入睡。快进了录像带以后,在执法者第五次离去时,房间里终于发出了一丝声响。 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言秋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沉滞地将眼皮张得大了一点,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我……我相信不是你。”高朗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出了一个清晰的句子。 言秋愣愣地望着他,目光好像已经失焦了。 “我能感觉到……是你。我知道你。”他慢慢地说,随着话越说越多,好像也重燃了一点精力。“我也不是AI……你相信我吗?” 言秋一言不发。 “昨天,他们给我的那玩意……有一个没起效。”高朗低低地说,颧骨高耸着投下了阴影。“我睡了……几分钟……想通了。根本没、没有AI……” “那……为什么……” “不知道,”高朗有气无力地转过眼睛,“但是……我们要逃。现在是机会。” 二人的谈话声越来越低,摄像机里只能捕捉到一片含糊的气声。尽管已经根本没有体力了,但在一会儿以后,言秋竟然挣扎着慢慢坐起了身;她似乎一动就会头昏眼花,所以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动作,她就中止了十多次,甚至还有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终于还是爬起来了——在遭受了这么多天的疲劳折磨之后,言秋居然又一次抽泣出了声;她一点点挨到高朗身边,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累了。” 高朗眼中也忍不住泛起了悲戚——他将一只手放在言秋后背上,无力地摩挲了一下。言秋点了点头,不动了。 她再低下头时,发现自己胸口正逐渐洇开了一片血红。 那双微蓝的眼睛里带着惊异和不可置信,一直到她死透了时也没有闭上。高朗沾了一手热乎乎的人类鲜血,扑到了门边,以一种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嘶哑地喊道:“我杀了AI,我杀了AI!她死了!放过我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画面外响了起来:“啊……她真的死了。但这正说明她不是AI啊,高朗先生。看来只能是你了。” 高朗木呆呆地怔在了原地。 以后的内容,随着摄像机被猛地一下砸在墙上,而一起碎成了无数碎块,飞溅得一地都是。少年阿云半张脸都拧了起来,浑身控制不住地打着抖,仿佛即将要摇晃得散了架。 正当他要一步步走出门去时,房子外猛地响起了一阵高高声浪,不知由多少人一起喊出来,甚至震得窗棂都颤了起来。 待少年听清了外面排山倒海一样的呼喊声时,他的身体渐渐地不抖了。 “还我总官!还我总官!清除败类!清除败类!”(未完待续。) 590 这一切的目的 一甩手将踩踏板卡片化、收进身体里以后,林三酒用双手紧紧扣住了柱子,从指尖到胸口的肌肉,都在对抗这股强大吸力的努力下越来越疼。随着那个画师时不时地在画布上添几笔,吸力也显而易见地越来越大了;才不过五六秒,她便颤抖着感觉到了自己的力竭。 这样下去,她绝对会被吸进画里的—— 林三酒压下了怦怦的心跳,一时间脑子里竟然间一个办法也没有。她将所有的特殊物品和能力都回忆了一遍,发现没有一个眼下能够帮得上忙;正渐渐焦虑起来的时候,她目光朝后一扫,发现那个画师正站在另一根柱子底下。 参加宴会的宾客和其他的几个画师,都远远地避开了二人所在之处,面色虽然惊讶,却也还算正常,好像只是看见了有人在口角似的——不知道在故事里,这个情况又是个什么解释。林三酒眯着眼在吸力引起的风势里又看了一眼,随即一咬牙,猛然拔出了骨翼、松开了双手。 几乎是转瞬之间,她连人带骨翼便像一团干落叶似的,毫无抵抗力地朝后直直飞去;眨眼间,林三酒的身体已经碰着画卷的边了——画师紧盯着她的目光里,终于微微地露出了一点儿笑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意和林三酒的身体一起,凝住了。 在几乎差之毫厘的地方,林三酒的骨翼“吱啦啦”地擦过了柱子,在磨起的一溜火花中,终于险险地抓住了它,深深地刻进了石柱的表面下。尽管身体依然在空中飘着,但有了两只有力骨翼作为固定点,林三酒总算是浑身冷汗地松了口气,心都差点扑了出来。 “现在该轮到我了吧?”她低低地说了一声,随即一脚踹向了画架—— 她避开了画布,脚尖在马上要触到画架时猛然一勾,随即整个画架便都向前倒了下来;林三酒在画布碰到自己的腿之前忙一缩脚,腹肌一卷,身体朝前弯了下去,伸长胳膊在画架上一拍——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扁平世界】压根就没有发动,什么都没有被卡片化。画架在即将摔到地上时,被旁边的画师眼明手快地抓了起来;随即,那股吸力便再次回来了。 林三酒顿时傻了眼。 【扁平世界】在上一次升级以后,转化物体的重量上限已经变成了一吨半;除此之外,活物也一样不能卡片化——但是,这个画架可并不是任何一种情况,她怎么都想不出来,为什么自己的能力会失效。 眼看着画师抱着东西就要往后退,林三酒立马急了,疑惑随即被她扔到了脑后,身子一拧,便朝他甩出了一个重踢。她如今人高腿长,这一踢的距离几乎毫无疑问地会将那个画师给砸倒在地,然而就在她的脚尖几乎触到了他的头顶时,林三酒的大腿肌肉猛然一缩,在仿佛要抽筋了似的紧张里,擦着他的边将腿收了回来。 重重喘了一口气,她眯起眼,随即将骨翼从柱子里拔了出来。 身子一下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在马上被卷进画里的前一秒,林三酒的手“啪”地一下,打在了那个画师的胸口处。 空气一动,人和画都不见了——林三酒“咚”地一声从半空中跌在了地上,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卡:【未完成的画】。 ……如果不是纯触状态察觉不到那个人的体温的话,恐怕她还真的发现不了,原来那个画师不是一个活人。 从头至尾,身为特殊物品的压根就不是那一张画,而是那个画画的人。 ……怪不得黑泽忌说她眼瞎。 重新从地上站起来时,播报声也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加百列与约瑟夫的争端,吸引了许多宾客的注意力;身为玛戈王后的情人之一,约瑟夫一向乐于为王后出头……” 顺着播报声的提示,林三酒抬眼找到了那一个叫做约瑟夫的男爵——似乎这几个画师都是由他带来的,原来他是玛戈王后的人。 隔着层层宾客,在远方高高的后位上,玛格丽特的面容重又恢复了冰封一样的冷淡,然而这丝毫也无损于她的美貌。林三酒与她湛蓝的、冷冰冰的眼睛相对了几秒,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时空之旅”只说玩家要存活至游戏结束,但可从来没有说过她不能杀人。 刚才的袭击虽然被她躲了过去,但是谁也说不好下一次是什么,什么时候来,或者她能不能再次躲过去了——与其草木皆兵地等着别人对自己动手,倒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算了。 林三酒将踩踏板叫了出来,在离开它到达一分钟前,又重新站回了轨道上。 这个动作仿佛是一个叫人放下戒备的讯号似的,玛格丽特王后看了她一眼,缓缓转过了头。这也难怪,因为铺在大厅中的轨道和王座之间,还隔了远远的一段距离;只要在踩踏板上呆着,那么“加百列”根本没法靠近玛格丽特王后。 当然,林三酒可不打算这么守规矩。 ……当她被带进一个故事场合里,这一幕又还没有完成、暂时不能离开的时候,她是可以踩着板子,小范围地自由活动的。一边观察着玛格丽特的一举一动,林三酒一边不经意似的,将踩踏板滑到了轨道的尽头,最靠近王座的地方。 说是“最靠近”,其实两者之间至少也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姿态如同天鹅一般的玛格丽特王后,离近了一点看的时候,更显得优雅柔弱了。她身姿纤细,金发顺滑地在脑后系成了一个繁复精美的发髻;当林三酒停下脚的时候,她正好转头跟身边的仆人说了些什么,随着她的动作,珠宝在烛火下闪耀着点点光泽,使她看起来如同一个由剔透钻石雕出来的人像似的。 虽然对方很美,但林三酒自然提不起半点同情心。 事实上,玛格丽特王后越柔弱越好——由于顾忌着她手上还有更多的特殊物品和所谓“秘术”,林三酒打算直接用武力结束她的性命。 玛格丽特对仆人的吩咐还没有说完,林三酒已经动了。 混在人群里等了好一会儿的她,这一次出手早有准备。 上半身被笼罩在【防护力场】之中,林三酒的骨翼已经凶相毕露地完全展开了;脚掌一蹬一面,她以自己最大的速度扑向了玛戈王后,身子快得在空中甚至成了一个虚影。 这里如果是重现了法国历史上的一段故事的话,那么里面的人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战斗能力才对——为了以防万一,林三酒在将将触到玛格丽特王后的裙边时,张开了嘴。 一句“你听说过300路公共汽车吗”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玛格丽特正好微微转过了头。下一秒,连林三酒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猛然被一股力道给直直击飞了出去—— 在撞上天花板的那一瞬间,她终于看见了玛格丽特王后的身前那一个隐隐的小型漩涡。 她的纯触状态压根也没有抓到半点蛛丝马迹,围绕在她身边的仍旧只是与方才一模一样的空气组成;然而玛格丽特王后仅仅只是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空气气流便像软泥一样被她抓在了手里,轻而易举地搅出了一个急速流动的漩涡来—— 漩涡不大,然而林三酒的所有势道都被它在一转之下化解稀释了,当漩涡再次转回来的时候,林三酒自己的力量、以及一股来自于玛格丽特王后的强猛力道,一下子凶狠地击中了她的胸腹。 即使有了【防护力场】,肋骨“咔嚓嚓”粉碎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一瞬间,受到震击的内脏仿佛即将要炸开似的,血液猛地倒流进了脑子里,她的脸一下子憋得血红。 林三酒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甚至挡不下玛格丽特王后的一抬手。 当玛格丽特从座位上站起身朝林三酒走来的时候,她能做的最大努力,只是勉强从地上撑起身子而已。 “够了!” 来自于亨利王的一声怒吼,止住了玛格丽特王后的脚步。 “你们有什么争执,非要闹得这么难看?”亨利王语气里饱含愤怒,但他的指责之意显然都是冲着自己的妻子去的——他大步走向了“加百列”,压下火气说:“……你陪我走走。” 很显然在故事里,王后与加百列只是发生了口角而已。 林三酒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听播报声提示了一句自己已经离开踩踏板27秒,她捂住了肚腹,几乎是爬着坐回了铁皮板子上。 刚一坐上,铁皮板子立刻随着铺开的轨道,跟在了亨利王的身后。 从嘴角里滴落的血,穿过铁皮板子上的洞,滴滴答答地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玛格丽特王后好像不甘心似的追了两步,终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走回了大厅里。 ……看来好像是安全了。 (未完待续。) 591 你会选择哪条路? “轰”地一声沉重闷响,随着地面狠狠抖了两下,一个微笑人鱼的成员被一道黑影给甩在空中后,重重落在了地上。这是一个体形硕大、肥壮的男人,落地以后,自重已经将他压得半天没喘匀气了——朝上来要扶他起身的人摆了摆手,肥壮男人略有点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起来的过程,简直像是从地平线上突起了一座小山——肥壮男人盯了一眼不远处对手的身影,忽然抹了一把脸,自嘲似的笑道:“……看不出来,妞儿力道真大。行,这一关,你过了。” 收回拳劲,林三酒脸上的冷峻表情也随之消失了,平和地朝他一笑。 跟这个小山一样的男人一比,身高一米七八的林三酒,简直就是一根矮竹竿,胳膊腿更像是细得没法看了——但就是从这个纤细的身体里,一眨眼间就爆发出了强横得惊人的力道,她反倒成了第三轮中第一个结束比试的进化者。 林三酒额头上连半颗汗也没出,刚才在短短几十秒钟里的冲刺、交手、变招、单手冲击,连三成力也没用上,因此对她来说几乎没有造成任何负担,她甚至连自己的骨翼都还没有打开。见这个胖子倒也洒脱,她笑了笑后,也谦虚了一声:“也是你让着。” 她这句话挺客气,肥壮男人点点头,让到了一旁。 ——最开始的一对一淘汰,林三酒毫无悬念地赢了。一连三个微笑人鱼的成员,也都一一败下了阵;除了第二轮时她忽然兴起,打算顺便熟悉一下骨翼的用法,因此耽误了一点儿时间以外,与其他几人的战斗甚至都没有拖过一分钟去。 正要问一声“下一个是谁”的时候,只见青花瓷瓶朝她蹬蹬地跑了过来。 “刚才又来了几个找上门想进副本做活儿的,弄得我们这边人手反而不足了,”青花瓷瓶嗡嗡地抱怨了一句:“我看你战斗力行,不用再试了——” 林三酒听到这儿,还以为自己可以闲下来等着进副本了呢,没想到青花瓷瓶的话还没说完:“——你代替我们这边的成员,跟他们比两场怎么样?放心,哪怕真打输了,以你的实力也能进副本。” 看来对于微笑人鱼来说,探测副本是件不小也不大的事,定下的规矩,执行人员随随便便地就给改了——即使面对的不是要给自己发钱的人,林三酒也是一向很随和的,更何况是青花瓷瓶——她当即应了一声“好”。 “太好了。你看见那边那个姑娘了没有?” 青花瓷瓶一抬手,指了指林三酒身后。 在他手指的方向上,此时正站着一个长头发、系着花格围巾的女孩。 红鹦鹉螺的气候挺宜人,既不冷也不热;因为天气始终保持在二十来度上,因此穿成什么样的人都有——比如眼前这个女孩,就正穿着一件非常短的荧光黄紧身短袖,和一条运动短裤;腿上、胸上大片的皮肤都裸|露在空气里,却偏偏系了一条又大又厚的红色花格羊绒围巾。 不过,虽然这一身配色挺惨的,但在十二界也远远算不上奇怪。 经过青花瓷瓶的一番介绍,系着花格围巾的女孩儿神情好像有些雀跃似的——“姐姐手下留情啊!”她说话时,一双乌黑得过分的眼睛紧紧盯着林三酒,“刚才你的战斗我都看见了,很厉害呢。” 林三酒应了一声,刚想问问青花瓷瓶什么时候开始,一转身却见对方早就不见了人影。 “这是你第五轮吗?”她礼貌地问了一句,尽量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那我们不妨尽快开始。” 女孩儿的瞳孔,怎么看都比正常人大了不止两圈,黑漆漆的一片,像是快散了似的——眼眶中留下的余白少得可怜,叫人看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她歪着头说,面上浮起奇异的笑意。一头挑染了淡绿色的长头发垂下来,显得她身上的颜色更乱了:“我叫萨杰,多指教啦。” 正想礼尚往来、也报上“阿酒”作为称呼的林三酒,一个“阿”字还没有从口中吐出,只见面前的人忽然拉成了一道虚影,直直朝自己撞了上来;二人本来正站着说话,距离很近,她甚至连一个反应闪躲的空隙都没有,萨杰已经扑到了她的肚子前,手肘微扬,眼看着就要落在林三酒身上了—— 这一招,是林三酒在五分钟之前,刚刚才用在一个对战选手身上的。 留给她反应的时间甚至还不到半秒钟,此时能做的也只有硬抗了;她心念一动,【防护力场】微微一亮,在白光消失的同时,对方的拳势已经重重击上了她的小腹。 自从恢复了**以后,理所当然地,林三酒自然不像从前还是意识体时那样还拥有像金刚石一般硬度的体表了;只是以她目前的强韧度,再加上一个【防护力场】,在硬吃下萨杰这一拳以后,除了隐隐有点儿疼之外,也仅仅是后退了半步而已。 “姐姐好厉害,”萨杰立刻笑了,露出一排白牙:“不愧是你的招式,打你没有用呢!” 刚才随和的表情,此时早已从林三酒的面庞上消淡了下去。 “嗯,那么拿出你的真正实力好了。”她淡淡地说,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被刚才那一拳通了电,激灵一下,全活了过来;一股战意正迅速地流窜过她的血管。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萨杰却仿佛很高兴似的突然跳了一下,胸口的皮肤也跟着一颤:“不了!我知道我打不过姐姐的……我认输就好!” 林三酒一愣,感觉好像一拳落在空处似的难受——一身刚刚被激活的热血,顿时全无了用武之地。只是人家既然都认输了,她也不能说什么,眼看着萨杰趟着步子走向了青花瓷瓶,还站在原地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等她一走远,意老师突然说话了,还不知怎的把声音压得很低。“那个女孩子会不会有点变|态啊?” 呃?林三酒有点儿傻。 “刚才你一心防备她的打击,没有留意;”意老师听起来有一种怪怪的暧昧:“我可都发觉了。她不是才刚到你肩膀吗?在凑上来的时候,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你身上、尤其是肩膀这里的味道呢。” 林三酒登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正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搞错了”的时候,只听不远处萨杰忽然高兴地叫了一声:“姐姐!” 她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正望着她,兴高采烈地喊道:“他们说我的战力够了,还是可以跟你一起下副本呢!”(未完待续。) 592 意料不到的顽抗军 【谁一直在评论区刷斯巴安的?出来认领。】 “干了跟你之前一样的事。”林三酒抬起眼睛,瞥了一眼新加入的成员后,淡淡地说。“我们问了Siri一些问题……不过在说这个以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本来是不太在乎的,不过既然现在斯巴安成了盟友,她就不得不问了。 金发男人疑惑地一歪头,样子有点像小狗。 “……你的队友呢?” 斯巴安顿了一秒,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他揉了揉自己一头蓬松金发,吐气道:“……你是知道兵工厂一向以小队形式出动呢,还是之前见过我?” 不等林三酒张口,他忽然自己笑了:“——噢,你一定是之前见过我。” “你怎么能肯定?”她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印象不太好。”斯巴安歪头的样子非常孩子气,笑起来时一口牙在昏暗中也是雪白的:“嗯……基本上很少有女孩不肯告诉我名字。” 能明显地感觉到,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谦虚了一下。 这确实是实话——别说女孩了,连楼野都在几句话内主动向斯巴安报上了姓名和出身地;不过好在两个孩子还算理智清醒,像能力以及林三酒名字之类的重要情报,都捂住了没说。 面对十二界来人时,林三酒不想多讨论自己的名字;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的确见过你,但别转移话题。你之前的队友呢?” “殉职了。”他的声音依然悦耳,只是淡淡地冷了下去。 林三酒一愣。那个楼灵竟然这么难缠? “这些事等从这里出去之后,再慢慢说不迟。”斯巴安也没有问林三酒是何时见过他的,只是低下了头,头发细碎的影子遮住了他的眼睛。“现在能告诉我,你们和Siri的对话了么?” 楼野立即清清嗓子:“……Siri告诉我们的规则其实很少,所以我们就整理出了许多问题,一条一条地找她问了。” 首先楼野问的是,Siri对于已找出的目标书大概位置是否知情。 Siri的答案是“不知情”。 “现在第三本书肯定落在了南馆手里,”楼野神色兴奋地说,“……Siri就算不知道,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真正让我吃惊的,是接下来的问题——你们刚才不是还在担心西馆的人吗?等着瞧啊。” 少年咳了一声,显得有些激动——接着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他忽然抬高声音喊了一句:“Siri,请你通报一下各小队人数!” 众人一惊,都没有想到他竟然问了这个问题。紧接着,只听Siri平板无波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响了起来:“好的。中央大厅3人,西馆4人,东馆1人,南馆11人。” “11人”这三个字才在空气里响起来,登时便激起了一片哗然;甚至连已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的林三酒一行人,也惊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Siri通报的很显然是“现在还活着的”人数。那么算上被楼琴和斯巴安杀掉的堕落种,也就是说南馆的初始人数其实是13人。 这么多堕落种,林三酒不信它们一直乖乖呆在楼上。 西馆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怎么搞的?人数差距这么大,这还打什么?”“他们分明是堕落种啊,这也能让他们混进来?” 不知道是谁的哪句话恰好被Siri听见了,她平静地回答道:“只要是身上有生存数字的,都可以成为图书馆五队之一,并不局限物种。” “原来Siri还能这么用啊,真有趣。” 从南馆蓦然传出的女性声音,顿时把哗然压了下去——女人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说话间吐字悠长,叫人很难想象这个口吻竟然出自一个堕落种。 “不过无所谓,就算我们损失了两个成员,这一次的生存数字我们也是志在必得。”南馆女人轻笑了一声说。 “……为什么堕落种也能进入副本?”林三酒忍不住轻声向斯巴安问道。 在场的进化者中,除了她之外,其余都是来自十二界的;看起来,他们对于堕落种进入副本这件事一点都不吃惊。 “低级的堕落种和没进化的普通人一样,都不能进入副本,也不能转换世界。”斯巴安瞥了她一眼,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但是,堕落种也会进化的。” 林三酒瞬地想起了在极温地狱见过的飞行堕落种。 她脖颈上的皮肤感受到金发男人温热的呼吸,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好像想把这感觉抹掉。 “既然人数差距这么大,我想西馆的蘑菇们大概也愿意帮点忙了。”斯巴安直起身子,语气里不无嘲讽。他转头对楼野一笑:“怪不得你说不用担心他们。” 少年立刻受到了鼓舞,笑着说了一声“还有呢!”,随即又轻又快地将自己刚才得知的情报都一骨脑儿地说了——不得不说,虽然“问问题”这个主意还是林三酒出的,但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楼野探知的消息,竟然顺利地让几人做出了一个行动计划。 “现在南馆已经知道我们手上有两本书了,所以一定会把我们当做重点目标袭击。正好现在西馆也把光灭了,”林三酒重申似的说道:“那么我们就两人一组,我和楼琴一组,楼野你跟着他走……在避开他们的袭击同时,尽可能地按照Siri的提示,搜索一些目标书可能在的区域——只我们是不知道最后一本书的英文名字,有点麻烦。” “那个……”斯巴安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随即从自己的单兵作战眼镜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零件。接下来从他口中吐出的,是一串流畅自然的英文——再也没有了之前说话时,用词吐句间那种微妙的不协调。 林三酒登时傻了。 斯巴安悠悠然地将零件装了回去,朝她一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林三酒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十二界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未完待续。) 593 风水轮流转 卡文了,更新还不知道要多久,你们先睡吧。 薛衾心中陡然间生20长起来的不信任感,在见到另一个小队成员的面孔时,终于消退了不少。 这几个女孩她都见过,有一个还是在晚餐时头一个跃上桌子跳舞的。她天生一头浓黑头发,仿佛连夜色都能吸进去似的颜色,让人印象很深。 白小可更是老早就放松了肩膀,急急地低声朝那姑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黑发女孩叫阿鲁,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好像想把心中的惊慌也抹掉似的,喘着气低声答道:“……被军警围攻了!当时太暗,也看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好在宫先生救下了我们——不过,还是跟一个队友失散了。” 在那种情况下失散,也就意味着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说到这儿,神色暗了下来。 薛白二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震惊还没有完全从她们脑海里消退——不等她们开口,宫道一先出声了:“……你们怎么在男洗手间里?” 她们二人身后的便器在灯光下看起来明晃晃的。 白小可被他一语提醒了,顿时又一次尝到了嘴里的苦味。她一五一十地将此时的处境说了一遍:“……现在,我们被困在这儿出不去,董好好她们又被裹进了琥珀里,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越是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低。就算是跟同伴们联系上了又怎么样?且不说外面大部分人都被军警缠住了手脚——就算她们此刻都没事,可实验室里凶险成这样,无论叫谁来救援,都等同于叫她们送死。再说了,自己一行人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 或许这个马上要派上用场了……她摸了一下腰间的枪,瞥了一眼薛衾。后者嘴唇紧紧抿着,好像仍然是一副倔强的样子,眼神却是一片迷茫。 “……不要来了,实验室里太危险了……你们只要救下其他小队就行。”白小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只是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割她的喉咙,生疼。 阿鲁也沉默了。等到她们与其他小队汇合、脱身后,再赶来实验室的话,恐怕薛衾她们连骨头渣子都未必能剩下——她眼睛猛然一红,刚说了一声“保重”,忽然光幕被人一下子拉了过去,视像一阵晃,接着稳定在宫道一的面庞上。 “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救下所有人的命。”他说话间,身体微微前倾,衬衫纽扣解开后露出的光洁肌肤看起来十分坚实。“阿鲁,你按照我刚才吩咐的去做,至于实验室这边,就交给我吧。薛衾,你们有办法再坚持六分钟吗?” 宫道一语气平和,但听在已经绝望的二人耳中,简直如同深渊中射进来的一束光——薛衾愣愣地盯着他,心头翻滚,一时有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她很想问问这一次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害人的打算;可是薛衾自己也清楚,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对方如果要害她们的话,不来救就行了,何必冒险?——半晌,她还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你们等我,六分钟以后我就到了。我要切断通讯了——”宫道一轻轻一笑,双眼像钻石一般熠熠生辉。他刚要伸手,没想到这时白小可突然喊了一声:“等等!那个,你能把头发抓上去吗?” 宫道一楞了楞,听话地用修长手指拢起头发,向后梳去。 白小可盯着光幕看了一会儿,忽然重重一吐气,薛衾顿觉自己的肩膀被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回头一看,身后多了一个新面首,个子足有一米九,小腹的肌肉块块分明。 薛衾的脸色唰地黑了下来,她忍着骨头痛,伸手叭地一下关闭了通讯。 在白小可尴尬地笑了几声以后,卫生间里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二人的目光盯在联络器上,数着它一秒一秒地跳,每跳一个数字,她们都仿佛幻听见“微生物烟云”侵蚀厕所门板的声音。 然而定下心来去听的时候,外头仍然一直静谧无声,仿佛她们已经被遗忘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竟然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五分钟。 想想也是,在这楼里的毕竟只是研究员,并不是专门的暴力机关。在追捕这一方面,大概并不精通……薛衾呼了口气,刚刚张开嘴想说点儿什么,突然只觉地板一震,身体滑倒在地,接着一股腾空感便将三具身体给按牢牢按在了地上。 门缝下塞的那包衣服和纸巾,离洗手间的地面越来越远—— “哈哈,忘了说了,实验楼用了积木的概念,每个房间都是可以拆卸的!” 明明厕所里没有电屏,可是随着地板、墙壁飞速的滑动,刚才听见过的一个男声也清晰地传进了二人耳朵里。 “别玩儿了,快点把她们倒进池子里。”干巴巴的声音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洗手间的地板开始迅速倾斜起来,很快就成了九十度,门也哗地一下被重力甩开了。 门外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楚“池子”是什么——二人也没法多看了,此时她们已经彻底挂在了地板上,全靠面首背负着薛衾,一手拽住便池的边缘,另一只手抓着白小可。而洗手间倾斜的趋势依然不停,甚至还在一上一下地震动,好像下定决心要把这三个小虫子给抖下去似的。 “过去多久了?我、我胳膊快坚持不住了……”白小可嚷嚷了一声,双脚死命地在地板上蹬,企图借力。 面首是她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又要维持能力,又担负着自己和薛衾两条性命,早就让她一头是汗了。 联络器早就顺着地板掉了出去——落进了门外黑黑的池子里,连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因为要用力抱住面首,薛衾骨折的地方痛得钻心,一声也发不出来。 “好了,你们现在跳过来。”一个声音轻快地说道。 正在苦苦支撑的白小可心里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她刚张口要骂,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一看,顿时几乎连眼泪也泛了出来。 从洗手间另一侧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融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宫道一一手扶着洞口边缘,一边朝她们招了招手:“快点儿!” “宫先生!你终于来了,”她嘶哑着喉咙说。(未完待续。) 594 出口就在前方 【对我又卡文了,今天拿回电脑以后,我们不得不破镜重圆了一个下午,花了很多时间。你们等不了的先睡吧】 “我的推断,竟然错得这么离谱……?” 林三酒惊异地望着眼前的空间,脚下迟迟没有动地方。 从外面绕着黑塔走一圈,也不过才十分钟。门已经那么厚了,里面的空间不可能大—— 可是,面前的景象让林三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清风像精灵似的擦耳而过,吹起了她的头发。隔着鞋子,仍然能感受到脚下柔软丰厚的土地,在勃勃的青草中,泛起春日酥软的气息,仿佛灿星似的鲜嫩野花,顺着山坡一路欢唱,与郁郁葱葱的树林一道,翻过了矮山包,消失了踪影。 只走了两步,已经叫人忍不住想倒进花草丛里,好好儿地打上几个滚。 而林三酒也的确这么干了——她感觉自己此刻像是一头初生的小羊,天生属于这片春日的土地——感受着皮肤被新草扎得痒痒的,她在一蓬白色小雏菊旁边睁开眼睛,望向了天空。随后忽然刷地一下,她浑身冰凉。 入眼,是一片湛蓝干净的天空,挂着一丝丝云,阳光晴好。 望着太阳,林三酒眯起眼睛,脑海里是一片震惊后的空白——因为她走进黑塔的时候,才刚刚深夜一点。 太阳……是从哪里来的? 浓重的青草味道,和风吹过面颊时的触感,清楚地说明这不是幻觉——林三酒猛地在草丛里坐起身,努力回想刚才的每一个细节。 在光芒亮起来以前,她可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春风的流动、青草的气息…… 当时,只有一片单纯的黑暗。 林三酒爬起身,望向眼前可爱的一切,喃喃地说:“这,是……副本?” 不可能会错——这种彷如走入另一个空间似的感觉,跟前两次的经验太像了。但是这个如果是副本的话,为什么它会在塔里?难道说,副本有可能被人工创造出来吗? 她皱起眉头,开启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一朵小黄花。 自从这个能力升级后,林三酒发现自己可以一段一段地开启它:初级是原始版本,第二阶段才是黑暗的【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倒是很方便。她手才刚一碰着,小黄花突然连根拔起,直直地飞入蓝天,“叮”地一声变成了一个光点。 林三酒直起腰,惊得甚至没有了表情。 在有顶的地方,这个能力是无法发动的,按理说在伊甸园中的塔里,根本不能用。 这也就说明了,副本并不是“位于这个空间中的某一处”,而是“连接着这个空间的另一个空间”……而形成原因却和无数平行末日世界一样,仍是个谜。 想到这儿,林三酒后背上猛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然而果然正如她意料之中的一样,她足足跑了近十分钟,也依然没有看见类似于出入口一样的地方,入眼的始终只有山坡、树林、池塘…… “怪不得进来的人都失踪了!”林三酒焦躁地抹了一把脸,刚才的惬意劲儿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恨不得回到半小时以前,扇自己两个巴掌才好。 好不容易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了一会儿,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当初一定有人不知怎么地,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副本,于是在副本周围垒起了一座塔——或许它奇怪的外形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将副本包了起来。 进门以后那短短一瞬间的黑暗,大概就是将“副本空间”和伊甸园连接在一起的通道—— 难怪没有守卫,换作谁,也不可能想到这里面竟然是一个副本…… “可是,伊甸园的人自己建了这个塔,怎么自己反而不知道?”林三酒皱着眉头,顺着一片树林走了一会儿,仔细地回忆薛衾曾告诉过她的每一个字。“当时她的确说过,多年以前伊甸园里也有不少人中过招啊……” 如果说建塔时的记录遗失了,也不合理。先不说伊甸园的历史只有短短的五六十年,要知道塔和记录可都在玻璃罩下保护着,能遗失到哪儿去? 这么一想,林三酒心头不禁浮起了一个熟悉的疑惑——当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向薛衾打听过,后者给她的回答差不多也可以为她解惑。可是如今,一切看起来都不对了……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副本出口。 林三酒走着走着,突然住了脚步。 此时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轻轻的哼唱声,有人正哼着一个陌生的小调,脚步轻快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在她所站立的位置,看不见来人——严严密密的林荫,将那唱曲儿的人遮掩住了,只能从声音辨别来人是一个女性。 她的声音很随意、也很愉悦。 林三酒有点紧张,将开启的能力换成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唱歌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声音还很嫩,好像主人的岁数并不大。 林三酒掩身在一棵树后,悄悄地探出了视线。 一条窄窄的、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的土道,从树林深处延伸出来,带着走在它上面的人,闯入了林三酒的视野。 有那么足足一分钟的时间,她不太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应该……不可能吧? 但是除了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她一时间想不出别的任何解释。 林三酒慢慢从树后踱出来,迈出的每一步,都让她觉得有点恍惚——自己有可能在进副本以后,就疯了吧…… 猛地从树后走出了一个人,果然把小姑娘给吓了一跳。她一惊之下,差点没有拿住手里的篮子,细长的葡萄酒瓶一歪,就从篮子里掉了出来——林三酒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抓住了瓶子,将它递还给小姑娘。 小姑娘很后怕似的,忙抓紧了瓶子放回篮子里,抬起一张生了几颗雀斑的白嫩小脸,冲她一笑:“谢谢你,你也是想抄近道去森林吗?” “呃,我、我是……”林三酒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句,看见她低下头,将葡萄酒放在一个装着蛋糕的透明盒子里,红艳艳的丝绒帽子十分显眼。 “你的帽子真好看,很合适你……”她试着说了一句。 小姑娘一笑:“是的,我可喜欢它了,所以大家都叫我小红帽。”((未完待续。) 595 来,开始站队吧 在一次又一次的耀眼白芒不断闪过之后,深空重落进了幽暗,再一次恢复了宁静。为了追击逃犯而形成的光幕,在分散拆解后丝丝缕缕地回到了原位,又布满了这一片广袤无际的深空 它们看上去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仿佛就这样静静地悬浮了千万年。 在它们身后,那一块庞大得仿佛看不见边缘的金属墙壁,也一下子不再是关注的焦点了;金属板上无数整整齐齐的圆形孔洞,如同无数只黑黑幽幽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片虚空。 前方是这么多只无声的“眼睛”,身旁是交织纵横、密密麻麻的白色光丝,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陷入绝境……即使林三酒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末日世界,也忍不住感到了一阵阵令人焦躁的压力。 没错,她现在还在“数据流管库”内部。 不光是她,人偶师和灵魂女王此时也在她的身边,正步步维艰地朝那一块金属板的方向前进。 一行人步伐沉滞、又不得不因为要时时躲避光丝而拖累了速度,但他们一步一步,总算是在没有引起数据体注意力的情况下,离那块金属墙壁越来越近了。 “我……我快不行了,还有多远?”这一片死寂,被灵魂女王轻轻的嘶嘶声打破了。它破天荒头一次被林三酒背在身上走,若不是出了声,简直像一条没有生命的干瘪肉虫壳子。 “你的能力还能坚持多久?” 林三酒也压低了嗓子,用气声反问。 “我早就透支了!”灵魂女王突然来了气,“这个能力……是从我身上汲取能量维持的……你看看我,都成了什么样了?” “知道你立功了,”林三酒耐着性子,居然勉强安抚了它一句。“你多少再坚持一会儿,不然我们功亏一篑,可就要全死在这里了。” “我的体力和能量都是有限的。”灵魂女王语气冷冷地警告道,摩擦发出的声音却越发虚弱单薄了,好像一根随时能掐断的线:“不是我愿意坚持就能坚持下来的……你最好动作快一点儿。” 假如能全速冲向那块金属墙壁,一行人还不至于这样狼狈;但这一段不算太远的剩余路程里,像蛛网一样挂满了横七竖八的光丝。每走几步,他们就得停下来换路、绕圈,甚至不敢冒险接近光丝两米之内林三酒还算罢了,人偶师一张脸上神色已经越来越阴沉,显然在他成名之后,就再没有这么憋过这么大的气。 “我知道,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就带你去找女娲。”林三酒鼓励女王道,“你想想你的族人,想想灵魂一族的未来,想想幼年的小灵魂会是什么模样只有从这儿出去了,你才能让灵魂一族永远流传下去!” 不得不说,灵魂女王为了繁殖这个目标,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无限潜力。 林三酒说的所有话,其实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但它却似乎受到了人类难以想象的鼓励,一时间整条虫都振奋了起来连信口承诺的林三酒自己也没有想到,灵魂女王的能力效果竟真的维持下来了;虽然有点儿勉强,不过覆盖在一行人身上的“现实”,总算完整地一路保持到了金属墙壁前。 林三酒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身上的“现实”,是在刚才被追捕时,灵魂女王针对所有数据体发出的第二个能力效果:你们看不见真实的我们。 第一个能力效果是在你们眼中,最后我们三人从金属壁上的圆洞里逃脱了。 也就是说,半小时以前,金属壁前方所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有数据体以为它们发生了,也只发生在了数据体的脑海里。 实际上,真正的林三酒一行人,那时正躲在大后方的虚空深处,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光丝撤去。 数据体用林三酒、或者人偶师的手段,来彻底破解灵魂女王的能力,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林三酒不愿意等到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法对付自己的能力所以两人一虫借着进入黑洞以后、碎片一般的机会商量了几句,立刻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选择了一个最叫人预料不到的时间点,主动出击了。 在几人不断从黑洞中现身、逃脱的这一过程里,恐怕连数据体也很难发现,当他们某一次消失在了黑洞里以后,自己下一次看见的,其实不过是灵魂女王的能力效果而已在假装逃跑的过程里,灵魂女王对数据体释放出了自己的能力。 同时面对这么多目标、一口气释放了两个能力效果,大肉虫一下子就被拖垮了。在见到金属墙壁时,灵魂女王不由尖尖地嘶鸣了一声,身子使劲一翻,从林三酒后背上掉了下来:“总算到了!只、只要我出去……就好了!” 人偶师发出了一声近乎轻柔的冷笑,吐气一般地轻声道:“我希望外面的人,比我想象得能多几个。” 林三酒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终于还是闭上了。她默不吭声地将一个圆洞轰大了一些,当先钻了进去。 她的这两个临时盟友,都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对外面那一地沉睡的人动手了灵魂女王还只是想穿上一张人皮而已;但深藏着满腹怨毒的人偶师,却会把外面每一个还在呼吸的活人,都变成自己的人偶战士。 假如自己不拦着他们的话……是对是错? 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此刻一想到要放任他们两个去杀人,她却没有感到一丝负担正是因为她发觉自己心里连一点儿负担也没有,反而叫林三酒困惑迷茫了起来。 随着他们的爬行,通道另一侧的那一点微弱白光,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那一个躺满了人体的宽敞大厅,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心不在焉了一路的林三酒,突然猛地停住了身体紧跟在她后面的二人登时撞在了一块儿。 爬在最后的灵魂女王不高兴地发出了一声轻嘶。 林三酒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又指了指前方大厅中透出来的光芒。 二人一虫静静地在幽暗中听了几秒一串隐隐约约的“啪嗒”脚步声,正透过金属墙壁,幽幽地回荡在了空气里。 ……外面大厅里有人。 这儿除了数据体之外,按理说不会再有别人了;或许是追出来的数据体,像之前那样“穿”上了某个人,用那个人的双脚在走路? 不知怎么的,这个人似乎一刻也停不下来:那个孤单的脚步声停停走走,远远近近,似乎正在大厅中一圈接一圈地来回走;林三酒不敢再往前走了通道实在太过窄小,不用能力炸开根本没法过人。但现在只要一炸,声音就会立刻暴露他们的位置。 咬着嘴唇等了一会儿,她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微微转过了头。 此时任何一点动静,恐怕都会被金属墙壁扩大几倍传出去;人偶师不得不凑近了,一股幽冷浓郁的香气顿时扑满了林三酒的鼻腔。 “可能那些数据体,刚才追着我们出来了。”他正好也想到了这一点人偶师靠在林三酒的耳旁,用极轻极轻的气声道。他温凉的呼吸一阵阵打在耳廓上,好像挠得人连筋骨都在发痒:“你之前的那个黑洞似的能力,还能不能再用一次?” 林三酒一楞。 项圈的那五分钟早就过了,离下一次发动还有将近22个小时;但是故技重施一次,却还是有可能的她的灵感,本身就是来自于宫道一一个特殊物品虫洞;而她手里正好还有一个可以模仿特殊物品的东西! 在一连试着模拟了十几次以后,她握着终于现身了的虫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很显然,模拟虫洞的出口仍然只能放在大厅内部;林三酒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脚步声当她好不容易在一片模糊的回音中辨别出了那人行走的方向时,她当机立断,迅速在那人身后远远的地方开了一个出口。 二人一虫都已经有了经验,黑洞一现,立即悄无声息地跃了进去。 “出去以后先不要惊动它,”在几人冲出虫洞出口之前,林三酒低低地向人偶师劝道:“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一会儿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就你稳重,”人偶师不耐烦地讽刺了一句,将她一把推出了虫洞。 这一瞬间,林三酒像一只突然掉下屋顶的猫似的,骤然缩紧了浑身肌肉,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用脚尖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只是发出了一声极细微、几乎听不见的轻响她一站稳身子,急忙抬起头望向了大厅远处。 十分难得地,人偶师和灵魂女王竟也听了一回林三酒的话,轻手轻脚地跟出了虫洞。然而紧接着,林三酒一句失声惊叫却忽然在大厅里炸响了,彻底抹杀了他们的努力:“礼” 人偶师一抬眉毛,还不及他反应过来,就在同一时间,林三酒也意识到了她浑身一个激灵,硬生生地改了口:“礼李山青!” 大厅远处那个人蓦然回过头来,一头长发从肩膀上像瀑布一样滑落了下来。遥遥望去,只见他乌发素肤、温淡素雅,不是礼包是谁? " " 596 礼包还是数据体 躺倒了一地人体的大厅里,幽幽地被黑暗浸染了一半,一时静得仿佛呼吸可闻。一排排像肉萝卜的人体整整齐齐地延伸向大厅远方,越来越黯淡,终于在那个人影站立的地方消融入了黑影中。 “姐……?” 那人影低低地叫了一声,因为离得远,声音又在空寂的大厅里回荡开来了,因此有些模糊不清他似乎也同样正处于震惊之中,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随着他近了一些,他看起来更清楚了,一双清澈柔亮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水光。 “你认识他?” 人偶师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的人,忽然凉凉一笑:“是数据体吧。” 正要往前冲出去的林三酒,步子一顿,生生被这句话给叫停了下来。她愣愣地看了一眼裹在黑色皮革里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远方的礼包是了,礼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数据体?” 大概是隐约听见了,礼包有些莫名其妙地一歪头:“姐?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过来的?”林三酒微微地退后一步,也不由起了疑心。假如这个礼包真是数据体编写出来的,那可太糟糕了……她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涨,迅速在四周扫了一圈至少现在大厅里看起来,仍然一片平静。 “姐?”礼包诧异地叫了一声,抬步往这个方向走过来,似乎对她的态度又吃惊又委屈:“我不太清楚……这是哪里?” “站在原地别动。”人偶师低低地喝了一声。他的语气依然轻柔阴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劲儿随着他右手一摆,地板上四五个正沉睡着的男女突然睁开眼,撑着地面站起来,无声无息地跟在了人偶师身边。 “别动手!”林三酒叫了一声,又四下环顾一圈,嗓子眼里焦灼了起来。“礼……李山青,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远远地,礼包停下了脚步。过了几秒,他声音茫然地开了口:“我……我也不知道。” 林三酒一楞。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叫人偶师和灵魂女王信服一人一虫几乎是同时嗤了一声,不等她发话,地上一排人体就纷纷活转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坐起身;这一排突然坐起的活人,像是反过来的多米诺骨牌似的一路立到了礼包脚下,终于啪地一下,一男一女同时伸手抓住了他的小腿。 “这是干什么?”礼包一惊,挣扎了几下却没挣扎脱身,仍被人偶们牢牢握着;他惊惶地朝林三酒叫了一声:“姐!” “还是一样了不起,大人。”正在地上来回转圈、给自己挑选人皮囊的灵魂女王,扭动着干肉条一样的身子,啧啧赞叹着望向了大厅越来越多的人接二连三地站起来了;林立的阴影一步步朝礼包的方向走了过去,聚集在了他的身边,像是无数沉默的影子,只等着人偶师一声令下。 “我不是说了吗,别对他动手!”林三酒急得吼了一声,立刻大步冲了过去,“你先把他放开!” “我看你是正义病又犯了。”人偶师半边脸拧了一下,一挥手,不但没有放开礼包,反而有更多的人从后方站了起来,静静地立在阴影里灵魂女王也跟着在后头喊风凉话:“回来吧,唉呀……你又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是假,要是你折进去了,你说我们救不救你好?” 这一句话,猛地像电一样从林三酒脑海里打了过去;她双眼登时一亮,急急地冲到了礼包身边,一扭身,朝远处那一人一虫喊道:“他不是数据体!” 灵魂女王正将一个沉睡的年轻女人翻了个个儿,似乎就打算穿她了;闻言它尖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你们忘了,那些数据体必须要先解读一个人的全部数据,才能模拟编写出一个复制体!”林三酒匆匆喊道,暗自奇怪自己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点“它们事先没有见过礼……我的这个朋友,所以即使是从我的记忆中得知了他的存在,也不能编写出一个这么真实的大活人啊!” 她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一层层地激起了无数回音。远处一人一虫静了下来,互相把头凑近了,不知道低声商量了一会儿什么,人偶师又直起了腰。 “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为自己而感动?能够什么也不想地支持一次朋友,你现在都上头了吧?”他语气慢得近乎刻薄,身体站得笔直,将两只手矜持地交叠在身前:“……你有功夫发表演讲,怎么没有功夫回头看一眼呢?” 林三酒一僵,慢慢地扭过头去。 身旁那人也听见了,他垂落下来的长发微微一动,也同样一点点转过了脸来落入她眼帘的,是礼包一张白皙的小脸;他面上还挂着一丝茫然和惊惶,眼圈微微地泛着红:“姐……?” 他这不是好好的吗?要我看什么? 林三酒才一怔,刚要出声发问,后背上却突然汗毛一立,顿时明白了。然而她反应得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刚才一心是冲着礼包跑过来的,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一头扎进了一圈圈人偶的包围之中。 刚才一瞬间的分神,就已让林三酒错过了最佳的时机,陷入了被动。她仅仅来得及踹开一条抓着礼包的手臂,就差一点和他一起被汹涌而上的人偶们给淹没了以她的身手来说,她本来是丝毫也不畏惧人海战术的;人偶再多,也不过就是被她打飞出去多少个的区别而已。 但偏偏身旁的礼包战斗力低下得令人发指,往往一个没看见,他就惨叫着被拖进了人潮里去。林三酒不得不一次次地放弃刚刚打开的突破口,掉头回去救下礼包;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身旁又密密麻麻地围上了更多的人偶,连大厅的墙壁都被遮蔽得瞧不见了。 一时间林三酒心中又惊又疑,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偶师是突然临阵反水了呢,还是她又被数据体编写出来的假象给骗了? “灵魂女王!”在无数人偶面无表情、纷纷涌涌的攻击下,林三酒高声叫了一句,却半晌也没有听见那条肉虫的回应,稍微一想,不由恨恨地骂了一声灵魂女王没有被破解,所以她刚才看见的肯定是肉虫本人;如果那个人偶师是数据体编写出来的假象的话,应该连灵魂女王也一块儿攻击了才对。而那条红肉虫是不可能在攻击下还保持得这么安静的没的说,一定是人偶师又在背后捅刀了,而且还是和肉虫一起! “跟紧我!” 林三酒吼了一声。她豁出去了,尽管在这儿用不出来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却下狠心一甩龙卷风鞭子,将眼前汹涌扑来的人偶们都给卷走了,远远地摔了出去;拽着礼包的胳膊,她一口气冲破了人潮,喘息着奔向了大厅另一头人偶师的所在之处:“你个王八蛋!” “咣当”一下,她一头重重撞在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上。一时间,她连眼前都黑了下来,无数金色光点从眼皮里摇晃着,这一下显然撞得狠了。 林三酒捂着额头,倒吸了一口冷气,使劲眨眨眼,才看见人偶师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近来。 那“女人”的形状还不太稳定,皮囊底下起起伏伏,像是一只麻布袋子里套进了一个什么动物似的,看起来触目惊心。林三酒瞥了它一眼,将目光对准了面前的高大男人,哑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这种人,有时真是叫我生理不适。”人偶师半边脸一皱,浮起了一个冷笑。“你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朋友。” 597 全场最聪明的那个人是…… 【老规矩,更晚别等,你们先睡……给嫌我更得晚的人说一声,我也很想早点睡觉,我更得晚是因为早了我还没写完!我每天都是码到一两点发了才睡的好嘛!早催也没有啊,我现在才写了500字!】 跟着米奇老鼠穿过了它家的厨房,打开了造型卡通而夸张的粉红后门,林三酒一脚踏上了一片厚厚的暗绿色草地。草地在她的一踩之下,顿时发出了“咯吱”的一声来——听起来似乎像是塑胶做的。 “你看,”米奇老鼠伸手朝前指了一下,被白手套包裹住的三只手指对准了前方。 抬起眼睛,林三酒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 在一片好像颜色没调对的假蓝天空下,塑胶草地延伸到前方十来步远的地方就消失了——大地在这儿断了开来,露出了土褐色的悬崖边缘;目光顺着它一路落下去,要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好不容易才能够透过迷蒙的雾气,看清楚了山谷底部湍急的河流。对岸是一片低低的平原,假如不是那艳绿绿得让人心里发慌的话,也算得上是一片美景了。 只不过……这要怎么过去? 林三酒才刚浮起了这个念头,一枚小石子被她无意间撞了一下,立时打着滚儿翻落下了悬崖,迅速消失在了白雾里。 “我们卡通世界的风景是不是特别美?”米奇老鼠高高地扬起了鼻头,双手叉腰,摆出了一个很戏剧化的造型来。“……所有选择了苹果派的游客,都可以从这儿出发,好好体验一下我们的世界。” 所有选择了苹果派的,都从这儿出发?那么难道说,选择了其他两个派的人,还有别的路? 林三酒一顿,忙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另两只派的答案是什么?” 看了她一眼,米奇老鼠的笑容慢慢地变大了。 “第二只派里,米妮用了NOTHING,你吃了和没吃都是一样的,毫无分别。第三只派里用了人类的头发和指甲……嗯,虽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但是口感也不太好……吃完以后,你还得从牙缝里把碎头发拽出来。” 它形容的这个细节顿时叫林三酒一阵恶心——既然三只派不管选哪一个都不会死,那么看来第一关只是为了给玩家筛选出不同的“道路”罢了。 ……也不知道苹果派的“路”,会不会比其他两条路好走一点? 想到这儿,她抬头问道:“那吃了其他两只派的游客,都是从哪儿出发的?” “跟你没关系的事儿,就别打听这么多了,”米奇老鼠耸了耸肩,两只眼角眯成了两条竖缝。自从踏入这个场馆以来,它的笑容就没有变过:“毕竟接下来我还要请你帮忙呢。” “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米奇朝悬崖下方一挥手,“刚才在米妮为你烤派的时候,它的金戒指滑了下来,滚到了桌子边缘;米妮伸手一拍,本来想把它按在桌上的,结果戒指却从窗户里弹了出来,一路掉进悬崖下面去了。”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距离悬崖起码还有好几百米的厨房窗子,忍不住又一次深深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卡通的世界。 “那个戒指对米妮来说非常重要。”米奇老鼠忽然一转脸凑近了林三酒,两只竖着的黑眼睛毫无光泽地盯着她,笑道:“……既然你是来观光的,那么不妨请你在观光的同时,替我们找一找那个金戒指?” 林三酒看看它,又弯下腰,朝悬崖下方展开了目光。 由于被笼在了一阵阵的白雾下,崖底的河流看起来影影绰绰、迷迷蒙蒙;即使吹上面颊的山风“呼呼”地刮起了她的头发,也仍旧未能吹散底下的雾气。 ……这叫人怎么找? “那么,祝你的观光之旅愉快,并且能顺利带回米妮的金戒指吧!” 米奇老鼠这一句声调高昂、十分欢快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三酒的“纯触”状态忽然一动,警觉之下身子立刻弹了起来——然而几乎与此同时,她的后背上已经被人重重一推,当即重心便悬了空。 就在那一瞬间的失重感令她血液都炸了开来的同时,米奇老鼠笑嘻嘻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耳朵:“……‘跌落悬崖’也是我们这儿的一大特色呢!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救命的树枝,一个是什么也没有,就这样摔下去——你选哪个?” 我选你妈!林三酒立刻在心里骂了一句,然而重力已经迅速拽住了她的身体——艰难地咽下了她条件反射下的第一选择,她吃力地叫了一声:“……第二个!” 悬崖上的米奇老鼠接下来似乎又说了什么,不过林三酒是一点儿也听不见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传递出去都不知道;转眼之间猛烈起来的风声一下子模糊了耳旁的声音,身体已经以高速坠落了下去,而心脏却好像还在刚才的空中悬着。她惊叫了半声,随即立刻张开了骨翼,朝崖壁上狠狠扎过去—— 如同刀切豆腐一样,骨翼迅速地滑进了山崖里。只可惜,这丝毫也没帮上林三酒半点忙——山崖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骨翼几乎丝毫没有遇见任何滞力,便一路直直地朝下冲了下去。 还不等她再想个办法,她已经顺着崎岖的山势猛然撞上了几块大石,在“咚,咚”两声充满弹性的响声以后,林三酒的身体又被高高地抛了起来,紧接着又落了下去——在这个过程中,她所有的自救动作都像是被这个卡通世界无视了一样,当她终于七荤八素地砸实在了地上的时候,已经连眼睛都花了。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林三酒才吸着凉气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抬头一看,她几乎连悬崖的边儿都瞧不清了。但是奇怪的是,浑身上下除了几处浅浅的擦伤以外,竟然连骨头都没有断一根。 直直摔下来的话,只受了这么点儿伤……那如果选了第一个的话呢? 对于这个问题,林三酒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答案;一边喘着气,她一边站起身,打量了一圈自己所在之处。 她此时正站在一片布满了石头的河滩上,几丛暗绿色的植物零零落落地从石头缝中伸展了出来,由于常年被河水冲刷浸泡,靠近河水的那一片已经发了黑。 即使米妮庞大得叫人吃惊,它戴在手指上的戒指也还不如一块石头大。在这样的一片河滩上寻找一个小小的金戒指,无疑是天方夜谭——林三酒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象征性地走了一圈,果然什么也没发现。 正当她望着河滩有点儿茫然了起来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水波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回头,林三酒不由有点儿愣了。 一个硕大无朋的灰白色鱼头,正从破开的水面下浮了起来;由于是正对着林三酒的,它一边一个的鱼眼同时转向了前方,在鱼嘴旁边形成了两个黑点。 “亲爱的朋友,你看起来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呀,”鱼唇一张一合地说话了,它看起来全然面无表情的脸,与其热情友好的语气完全格格不入:“……也许我能帮上你的忙呢!” 林三酒站在原地盯了它几秒,这才缓缓地朝它走了两步。 “……我在找一个金戒指,”她谨慎地开口问道:“你看见了吗?” “是一个圆圆的金环吗?”灰白鱼头朝着天空说,“……刚才有一个人在这儿散步的时候,忽然间从地上捡起了这么样的一个东西来,然后欣喜若狂地走了。” “你认识那个人吗?” 鱼头动了一下,也说不好是点头还是摇头:“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我却知道他朝哪个方向走了。” “哪个方向?”林三酒顿时来了精神——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找到金戒指应该就是这个游乐项目第一局结束的条件了。 鱼头闻言挪过了身体,将一侧的眼睛正对准了林三酒。 (未完待续。) 598 论神婆女王的正确性 大厅里陡然静了下来,仿佛是一台突然被掐断了声源的电视。几人茫然地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概括此时的气氛,那一定是“迷茫”。 灵魂女王反倒有点儿慌了它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吓着谁似的,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怎么不说话?” 在这一刻,林三酒猛地反应了过来。 她急急从礼包身边退开了几步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撞在透明屏障上,却没想到身后的屏障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竟让她直直地退了出去;季山青一见自己被扔下了,顿时急着叫了一声“姐”,忙也跟了上来。 然而他才刚刚迈出了一步,却突然面庞一扁,竟又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原来林三酒被放了出去以后,一道新生成的屏障就单独把礼包给隔开了。 林三酒下意识地一转头,正好看见人偶师冷冷地嗤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季山青一张小脸都涨红了,使劲拍打着屏障,“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数据体!” 林三酒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看起来如此真实:不论是眉心间的纹路、激动时双颊泛起的红晕,还是手背上、脖子上隐隐的青色血管……要说他不是真正的礼包,她实在难以置信。 “你从头解释一下。”人偶师盯着灵魂女王,语气冷冷的。 双马尾的年轻姑娘,面皮还有一点撑不住,总是松松地往下滑。灵魂女王仍然压着地上那一具已经不成模样了的人体,叹了口气道:“人偶师大人,麻烦你先把这个家伙也困住吧,别让他跑了。” 那具人体只是地上无数个昏睡的人之一,再加上已经被灵魂女王撑裂挤碎了半个头颅,早就不活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跳起来逃跑的样子人偶师狐疑地瞥了它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等灵魂女王从屏障里脱了身,它仔细看了看被困在玻璃盒子里的礼包和那具人体,终于语气轻快地开了口:“这下好啦!” “什么?”林三酒傻傻地问道。“到底什么好了?” 别看灵魂女王活了这么多年,但它的处事方法一向非常简单粗暴、直达核心遇见不服的,就上去穿了。这一招行之有效,几乎没有什么需要运用智慧或者口才的地方;所以此时要把眼下的情况给两个人类讲解清楚,着实费了它不少力气。 “我还是从头说吧。”说了半天没说明白,灵魂女王叹了口气,怜悯地看了一眼二人。在它看来,这件事实在是简单清楚极了“咱们从虫洞里一出来,就看见了这个什么李山青,对不对?” 二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在这里被编写出来了,那编写出他的数据体肯定也在这里吧?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那可不一定啊! 只是林三酒张了张嘴,又把反驳咽了回去她生怕把灵魂女王本来就说不清的讲解,给搅得更混了。 “万一那个数据体回去一报信,其余的家伙都追过来了怎么办?”灵魂女王洋洋得意地说道,“所以我才提议大人杀了他。那个数据体一看,诶呀,他们要杀掉我的成果,肯定就不走了,要留下来救他。” ……这能说得通吗?林三酒默默地压下了一肚子的不解。 “接下来我跟大人说要打开屏障,我就知道那个数据体肯定要有动作了,所以一直留意着屏障附近的情况。人偶师大人明明没有再收编新的人偶,地上却忽然有人睁开了眼,我立马就发现了!”灵魂女王高高兴兴地说,“我早就知道这些数据体会套人皮,所以我就冲了上去,打碎了头骨,像上次一样把那个数据体困在了里面,完啦!” 二人静默了好半天不约而同地,他们体会到了一种“想反驳、有疑问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从何开口”的感觉。 过了几秒,林三酒才迟疑地问道:“也就是说……那个屏障里,现在正关着一个数据体?” “没错。” “你怎么知道那个数据体会留下来救他?” 灵魂女王也是一楞:“辛辛苦苦编写出来的东西,还没发挥作用就要被杀掉了,换我我也得留下来啊!” 这种近乎自以为是的直线思维,实在叫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就在林三酒死皱着眉头,打算用肚子里的问题一条条地拷问灵魂女王的时候,人偶师忽然轻声问道:“为什么我看向李青山的时候,他没有脸,只有一片数字在不断闪动?” 林三酒一楞,终于明白了人偶师刚才是想要她看什么。怪不得他会说自己瞎了! 灵魂女王突然有点儿吞吞吐吐:“这个……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罩了一层能力效果……我也没想到,大人你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嘛……” 几人一路合作过来,人偶师确实对这肉虫放松了提防;他拧起半边脸,怒意一闪而逝,终于还是忍了下来:“为什么?” “要是你们俩一起下手,一转眼就能把他杀了,那还怎么引出数据体啊?” 二人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它的这种逻辑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突然低低地在大厅里响了起来,惊了二人一跳:“你们……要拿我怎么样?” 这个声音又哑又浑,仿佛发声器官已经破碎了,全是勉强支撑着才说出话来似的;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林三酒顺着声音的来源,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不成形状的头上。 灵魂女王就是从嘴巴里钻进去的,因此在原来嘴巴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血洞;那个微弱含糊的声音,正是从黑色血洞里发出来的。 “你、你是数据体?”林三酒惊疑不定地问道。 “那个奇怪生物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是。”顿了顿,那个声音又道:“我叫希文宾卡里塞德,你可以叫我希文。咱们已经见过一次了,在神之爱的副本里。” “你是那个弟弟!”林三酒吃了一惊,低低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希文没有理会她,只是忽然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作为一个数据体,我是不相信命运的。不过……除了倒霉之外,我真没法解释为什么我会被你们抓住了。” “你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个奇怪生物对我的推测……”希文近乎平静地说道,“除了第一句话以外,其余几乎都是错的。” 灵魂女王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又被人偶师按了回去。 “然而它在完全错误的推断之下,却一步步得出了正确的结论,甚至还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你们知道这个几率有多低吗?” “比……比如说?” “比如,它说这个年轻人是在这儿被编写出来的,由此推断编写他的数据体也在这里。这个年轻人的确是被编写出来的,但不是在这儿,也不是由我编写出来的,但我却真的刚刚从神之爱回来,正身处于这个大厅里”连数据体似乎也终于产生了困惑似的,希文百思不得其解地轻声道:“你们说,这样漏洞百出的解释,是怎么误打误撞、猜了个正着的呢?” “污蔑!”灵魂女王又一次跳了起来。“结论对了,就说明我猜对了!” 连希文都没有理会它。 这个数据体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低低地说道:“它还说,因为这个年轻人是我编写出来的,所以我为了保护我的成果,会留下来伺机相救。” “这又有哪里不对了!”这么激动的,当然只有灵魂女王。 “你怎么不想想……我能编写出他一次,我就能编写出他十次。你们就算杀了他又怎么样,我大可以回去重新编写一遍,不过是花点时间罢了。” 这一次,双马尾的年轻姑娘终于哑口无言了。 “然而,我偏偏真的必须留下来保护他,不能让你们把他杀掉,因为他不是我编写的。”希文听起来,简直仿佛有点迷茫了,竟然朝林三酒二人问道:“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 “为什么你必须保护他?”问出这句话的,是看起来对别人毫不在乎的人偶师。 “说来话长了。”希文淡淡地说道,“我在神之爱的时候遇见了这个年轻人,当时就发觉他有些不对劲,像是被编写出来的人,没想到他却从我手里逃脱了。我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他、把他带上了我们的地盘,想好好研究一下……结果刚上来就撞见了你们,口口声声要杀了他。我刚刚才回来,根本不知道你们正在被我的同胞追捕无奈之下,我这才套上了一个肉身,打算跟你们谈判。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这个生物又一次歪打正着了。” 希文的话说到一半时,林三酒已经猛地跳了起来,后面的半截话都没有听清;她转头望向了季山青,二人的目光交汇时,彼此的神色都复杂极了 这个礼包,真的是本人? 不不,不对应该说,礼包竟是被编写出来的? 599 1+1大于2 【正在写,稍等,今天不会太晚】 材质暗哑无光的黑沉沉“弯月”,在划破空气时也是无声无息的,仿佛暗夜里冰冷的幽灵。明明目光已经死死地将它盯住了,但与这弯黑月牙相比,林三酒的身体好像又滞重又迟钝——上一次眨眼,它还在远远的另一头,然而再一眨眼,已经欺近了身边。她压根没看见黑月牙是怎么在转瞬之间到来的,为了不被它击着,她只好再一次将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灵魂女王早就被她扔到了一边,此时正趴伏在地上,瞪着面前这一切。别说它体力没有完全恢复,就算恢复了也肯定跑不过黑色弯月的攻击;为了不引起交战中的二人注意,灵魂女王一点一点地,慢慢向后蹭去。 “咚”地一声,地面的反作用力将林三酒身体内的骨头都震得疼了,她刚“嘶”了一口气,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只觉身上汗毛又是一竖,赶忙一个翻滚,从黑色弯月的一次俯冲中险险地滚了出来。 一句“为什么”,竟然始终没有机会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黑色弯月在空中优雅地画了一个半圆,随着它滑过的轨迹,一个又一个形状不同的月影虚像浮了出来,瞬而凝实了;头一个弯月却渐渐像是泡影一样虚了下去,由一个乌沉沉的张弦月取而代之,如同天神不小心掉落的星子似的,静静浮在了空中。 “……五个月相,我一次只在你身上用一个,不算难了吧?” 黑泽忌的声音里带了一种凶狠的笑意,仿佛由血气与刀锋凝结而成的,随时都会在人心里掀起风暴般的恐惧。这股叫人浑身肌肉发战的戾气,林三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了—— 但即使如此,即使那一只张弦月扬起了头,随即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她依然很难相信黑泽忌真的要对自己下杀手—— 下一秒,从张弦月中迸发出的弧形力道,拦腰击中了她,将林三酒远远地打了出去。 即使是一幢楼,吃了这一击以后只怕也要折成两半了。 飞在空中的林三酒,看起来已经是小小的一个影子了;紧接着她轰然一声砸进了草地里,伴随着泥土和草叶纷飞,地面被冲势震了一震;即使她在空中已经及时张开了骨翼,然而仍有被震碎的几块白骨高高地迸进了天空里。 过了好一会儿,弥漫的灰尘烟土里,才有一个影子吃力地、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刚才在意识到自己避不过去这一击的一瞬间,林三酒立刻打开了【防护力场】,迅速将所有的意识力都集中在了腰腹上;那一瞬间【防护力场】爆起的白光,叫她的眼睛现在还隐隐有些花。 不过这样破釜沉舟的防护,确实也起到了作用,在坐起来吐了几口血以后,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翻腾的五脏慢慢缓和了下来。 这个时候,黑泽忌已经走到了面前。 “太差劲了。”他的语气冷淡中又带了一点不耐烦:“……你身为一个成长型,潜力也不错,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 林三酒茫然地抬起头,一时有点弄不清楚他的意思。 从黑泽忌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寒刀,刀尖正居高临下地指着她。“连第一个场馆都过不去,就打算退出游乐园……你果然还是当初那一个弱鸡。如果这是一个不允许退出的副本,你是不是现在打算开始哭?” 他凉凉地抬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纹路。 “你的战斗方法,全是错的。” 看样子,他对自己好像确实没有杀意——只不过现在林三酒额头上冷汗涔涔,只觉比刚才挨打的时候还难受。 你都经历了多少个世界了,我才多少个—— 这一句话在她舌头上来回翻滚,不知道怎么就是说不出口。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的确,黑泽忌的话确实击中了她的痛脚。 万一她身处于不允许退出的情况中呢? 林三酒死死地咬着嘴唇,一时竟什么也不知道了。 “起来。” 黑泽忌垂下眼睛,冷冷地扔下了两个字,随即转身就朝青蛙之路走去,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她了似的。 “等、等一下……你刚才说我的方法,全是错的?”林三酒浑身都像是被火车碾过了一样疼,突然一下反应了过来,挣扎着跟了上去:“你是什么意思?我也击败过很多人的!” 前方的背影压根就懒得回应她。 林三酒一肚子的不甘心、愤怒和疑惑,夹杂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隐隐一丝渴求,加快了步子,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了黑泽忌身后。 当二人走回去的时候,灵魂女王早已经趁机溜不见了。 黑泽忌瞥了她一眼。 “……走就走了吧,”想了想,林三酒发现她没必要太担心:“它留在这儿也通不过副本,就是个累赘——再说,我知道那家伙肯定走不远,应该就在门口等着我呢。” 这话倒确实极有可能是真的:除非灵魂女王亲眼见到了林三酒的尸体,否则恐怕不会轻易放弃这唯一的繁衍希望。 如今更大的问题,是城堡大门应该已经关上了;而林三酒身上,却只剩下了5个体力值。 再回头参加碰碰车项目的话,她又要交5点体力值作为门票;也就是说,想要四肢俱全、不缺少零件地度过夜里12点的话,她必须一口气赢下两局游戏才行。 想到这儿,她慢慢地蹙起了眉头,叹了口气。 叹息声碰到了一片安安静静的空气,不由叫她一愣;再一抬眼,林三酒赫然发现黑泽忌一声招呼也没打,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老远。她顿时心里一急,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个,”面对这样又冷又凶的人,她只能没话找话地说道:“……你刚才买的甜筒呢?” “打你的时候就吃完了。”黑泽忌连目光都没有转一下。 那两个甜筒,一个至少有一斤重吧——林三酒愣了一下,笑道:“……你喜欢吃甜食?” “嗯。” ……黑泽忌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对象;寒暄话说到这儿,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了,索性两步抢到了他面前,态度诚恳地朝他低下头。 “你……刚才说我做的都是错的,那什么才是对的?我该怎么做?”林三酒有点儿急切地问道,“……正确的战斗方法,能够帮助我通关么?能请你告诉我吗?” 如今冷静下来一想,她也隐约猜到了:恐怕黑泽忌压根就没拿她当成真正的对手,刚才对她只是顺手一试罢了——然而林三酒却几乎拼尽了全力,才侥幸没落成个重伤。 明明对方相比自己来说,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可林三酒非但没有感觉丧气,反而不知怎么竟有点儿兴奋,好像连血液都隐隐地烧了起来。 黑泽忌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我来,”在林三酒提心吊胆的等待里,他终于吐出了这几个字,随即大步朝碰碰车场馆走了过去。 她快步紧跟上去的时候,连心脏都开始“咚咚”地跳得快了。 “……有两点,是你应该知道的。”黑泽忌头也不回地一边说,一边一招手,一轮乌黑的峨眉月轻轻从他手里浮了出来。“第一,以你的资质和潜力来说,你的战力本来至少应该是现在的三倍。” 他毫无耐心地一脚踹开了场馆大门,那个穿着F1赛车服的老太婆立刻抬起头,随即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林三酒已经经历过一次,自然知道她这是要过来收门票了。 随着“滴”的一声,她的手腕划过了一个刷卡机似的仪器,急急地问道:“那为什么我没有三倍的战力呢?” “你用十吨钢材堆了一个厕所——都被你浪费了。”黑泽忌纵身进了一辆白色碰碰车,动作流畅得叫人想不通他把那一双长腿放在哪儿了——“随便挑一个,记住,不要用武器主动攻击它们。” 林三酒瞥了一眼他的峨眉月,随即找出了自己刚才坐的那一辆蓝色小车;至少,从哪儿跌倒的就要从哪儿爬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帮了就帮了,少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未完待续。) 600 在数据体以为一行人“跑了”的时候,它们想必已经追出来看过一次了。当时,林三酒几人有意在后头等了好一阵子——他们估摸着数据体扑了个空,又回到了数据流管库里以后,这才悄悄地逃了出来,进了大厅。 这样一来,眼前最紧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后方的那些数据体,还会不会再出来了? 万一他们在这儿说得正高兴,结果却被再度折返出来的数据体给抓了个正着,那可就好笑了! 二人一虫,与一个仍旧被罩在罩子里的季山青,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会儿。林三酒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好像数据体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似的;要是现在露出了哪怕一丁点犹疑,希文还不立刻就察觉事实真相了吗? 既要不露怯,又要刺探出自己怎么才能保证安全,着实有些费脑筋。 这番商量,很快就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由季山青来做分析主导的局面;按照他的意见,林三酒出面问了希文一个问题。 “这个大厅和数据流管库的作用,区别在哪里?” 从尸体的血洞里,幽幽地发出了一道古怪声音,不知道希文是不是在叹气。“……说来话长,你可以把大厅理解为你们的世界,数据流管库理解为我们的世界。” “什么意思?” “在我们的科技体系中,一切物质都可以被最终解读为数据。所以我们发展的终极形态,就是把自己也变成了数据。”希文平稳地说道,“但是有许多世界,并不是以这种最本源的形式存在的,比如说神之爱。我们固然可以把这些世界都数据化了,但是一是工作量太大,二是这么做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所以我们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在我们的数据世界之外,建立了通往实体世界的通道——这个大厅就是一个通道。” “如果我们要前往一个非数据世界,我们会怎么办呢?假如直接在自己的数据组上做改动,把自己编写成一个人类,一只章鱼,一朵花,一个美希儿,既不经济又有风险。所以我们会直接编写出一个实体生物外壳,把它们放在通道里;接着我们进入外壳,操纵着它前往非数据体世界。” 虽然不知道“美希儿”是哪个世界的什么生物,但林三酒一行人还是迅速理解了它的意思——“所以这些不是真正的活人?对于你们来说,这里就是一个更衣室……穿上这些外壳,再去别的地方?” “这么说也对。” 这么说来,只要数据体不去神之爱,那么它们就没有什么理由出来——毕竟它们已经在这儿搜索过一次了。 “你们为什么要去神之爱?”季山青问道——不得不说,礼包的领悟力很强;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摸清了大半形势。 “一开始是为了对神之爱进行改造,后来除了必要的数据信息采集之外,我们就不常去了。” 不常去就好! 然而众人才暗暗地在心里松了口气,只听季山青紧接着道:“不对!你们不常去的话,预备这么多人体干嘛?” 林三酒一楞,立即也反应了过来。她忙加了一句:“我刚来的时候,分明看见几个人醒过来了,然后地板一开,他们就掉了下去……” “噢,你看见了我们的子民。”希文好像一点也没惊讶。 “子民?” “我们一直没有放弃——” 希文这一句话才开了一个头,大厅里忽然卷起了一股极轻微的气流;人偶师猛地一拧身,刚刚喝了一声“谁?”——在一地的人体中,猛地坐起了两个人来;那一男一女坐直了身体后才睁开眼睛,望着大厅里的众人勾起嘴角一笑。 “数据体!”灵魂女王尖叫了一声。 那一男一女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却浑不在乎似的,只转头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之间还隔着好几具人体,那女人忽然嘟起嘴唇,朝那男人飞了一个吻;男人轻轻笑了一声,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紧接着二人身下地板一分,他们一齐直直掉了下去。 这个时候,灵魂女王才一个急刹车,刹住了自己差一点就要放出去的能力。 “怎么回事?”它问了一句,面皮上带着惊讶慢慢滑了下来。 林三酒急速冲到了那对男女刚掉下去的地方,但她看见的只有一片平滑无缝的金属地面。她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他们不是数据体吗?怎么不来抓我们?” “真巧。用你们的话来说,说曹操曹操到……那正是我们的子民。”希文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创造智慧生物的努力。” 花了几秒钟,林三酒才理解了它的意思,慢慢地张大了嘴巴。 对啊……那些数据体告诉她说,它们始终无法成功地创造出智慧生命来;这说明,它们一定是试了不止一次了。当时她由于大脑都被各种信息塞满了,以至于没有往深里想——那些被创造出来的、不成功的“智慧生命”们,去了哪儿呢? “我们已经被这个难题困扰了不止一个世纪。我们不断改进,但创造出来的子民仍旧充满了各种缺陷。有的蠢笨得令人发指,即使我们已经调高了智力参数;有的呆滞,有的疯狂,有的干脆只剩下了莫名其妙……总而言之,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别说能与我们比肩了,连人类也不完全是。” 希文说完了这段话时,在场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在删掉了一批又一批的失败品以后,我们想,会不会是因为它们缺少了许多智慧生物都会经历的进化过程呢?”希文慢慢地解释道,“于是我们找到了一个星球,改造编写了许多条件,为它们创造了一个充满竞争的环境,给它们套上外壳放了下去;除了外壳死亡的时候之外,它们也会定期回来接受我们的检查。” “这个星球,就是神之爱。我们的子民,就是你们所谓的‘神’了。” 大厅死静了一会儿。 “但、但……”林三酒结结巴巴地开了口,“那些神非常大……” “针对外壳的进一步改造,”希文像是早料到了这个问题,“在这层地板下的一处空间里进行。就像你们的电脑游戏一样,这里只是账号登录;掉下去了以后,是读取游戏进度;从白雾里走下去以后,游戏才正式开始了。” “游戏?这一切只是游戏?” 林三酒脸色猛地又红又白,突然浮现出了定流咽气时的神情—— 好像那时她还恨,她还不甘心,然而她又知道,一切都将散去,一切都已经没关系了。 “只是一个比喻,你不必这样激动。” 希文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愤怒,只是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每过14个月就要被传送走。咱们来做一个交易吧——我帮助你们离开这里。等下一次有子民要出来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们站在它们的身边。这样一来,你们就能跟它们一起回到神之爱了。等你们传送期限一到,我们就再也不必见到彼此了。” 这的确是一个离开这儿的好机会——但是林三酒一张脸仍旧通红,一时根本冷静不下来;人偶师阴阴沉沉地望着地上尸体,感觉上不像在思考怎么脱身,倒更像是在考虑怎么杀人。 礼包虽然目光一亮,却紧接着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衡量它这话的可靠性;唯一一个雀跃起来的,大概只有一个灵魂女王:“太好了!干了!” “但你的同伴们好像还有怀疑呢。”希文对它说道,“不如你们先考虑一会儿,有了统一结论再告诉我,怎么样?” 灵魂女王立刻扭过身子——它不敢质问人偶师,只能冲着林三酒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你都……我是说,再在这儿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嘛!还不如赶紧回去算了,你是没人牵挂了,我可还有一族人在等我呢!” 好在它还不算太蠢,没有把实话露出来——林三酒有几分紧张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不过希文似乎没有捕捉到灵魂女王这个失言,依然静静地没有出声。 她抬起眼睛,先看了看礼包。他紧紧皱着眉毛,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注意到林三酒的目光;她又望了一眼人偶师,立刻就知道灵魂女王是回不去了。 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仿佛千年的岩石被冻住了一样;眼周亮粉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地深了下去,成了一片幽深不见底的漆黑,过好一会儿,才会微微地闪一下。 数据体在他面前重现了阿云——光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放过对方。如果有什么比人偶师更叫人胆寒的话,那就是一个一腔仇恨的人偶师。 林三酒暗暗叹了口气。 哪怕回到神之爱以后二人立即就会翻脸成仇,她此时也没法丢下人偶师一个人复仇;再说,猫医生和胡常在到底在哪儿,也只有他才知道——就在她转身朝礼包走去、打算跟他商量一个办法的时候,礼包却在同一时间猛地一抬头,小脸唰地一下白了。 “希文,你立即说话!”他蓦然喊了一声,惊了众人一跳。礼包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却始终没有传来数据体的回应。 “快,”他立刻扑到了屏障上,朝人偶师叫道:“检查一下你的特殊物品!” 人偶师伸手在嘴唇上一抹,脸色顿时也变了。 “它刚才不说话,是为了争取时间脱身!”他迅速地反应过来,几步走向了那具尸体身旁——季山青也在罩子里直跺脚:“怪不得它讲解得那么详细,一定是在找机会读取资料!” 然而希文却再也没有出过声。 人偶师的屏障已经被解读完毕了——在读取到了这个特殊物品效果的数据以后,希文已经重构了它的一个角;只需要打开一个小口,它就能够离开这个大厅了。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发白。 还是礼包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它回去了!它一定会带更多数据体过来——我们也得跑了!” “跑到哪儿去?难道要在这儿等子民出来?”但是林三酒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主意不可行。 季山青一咬牙:“趁着它们还没出来,我们进去!”(未完待续。) 601 最后一站 林三酒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蠢蛋。 不仅仅是她自己,被她一同列在了这个“不知为何竟会这样蠢的蠢蛋”名单中的,还有人偶师和灵魂女王。 她心里之所以会不断翻腾起这一个念头,全是因为季山青惊诧地问了一句话。 “姐,”他还带着几分小心,好像仍然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几个人会没有想到这一点似的:“你用项圈给予自己一个数据编写的能力,不就行了吗?” 在礼包这句话出口以后,其余几人张了张嘴,都有点傻了。 一行人在虚空里前进的脚步,都因此而滞住了。 由于他们必须得赶在数据体进入大厅之前,利用时间差逃回数据流管库;但是就算回去了,也很有可能会被赶来的数据体堵个正着——躲在圆洞里这个主意也根本行不通,因为那些圆洞才人头大,想要容下人就必须得轰开;但是一轰开,不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数据体自己在哪儿了么? 在左右为难之下,几人到底还是选择了看上去风险最小的一条路。他们一落进了那片虚空以后,立刻朝没有光丝聚集的黑暗处冲了过去——那些数据体是通过光丝流动的,越是远离光丝,他们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小! 礼包正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满腹疑惑地提出了这一个问题的。 到目前为止,他把该补的课也都差不多补上了;因此反而迷茫了起来:“姐,你只要让这位……这位大哥按照数据体的描述,给你复述一遍它们的能力,你早在便利店的时候就能脱身了啊。” 林三酒愣愣地合上了嘴,看了一眼人偶师——后者阴沉沉地一转眼,她赶紧又挪开了目光。 对啊!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看来拟态到底还是不如本人……? 正当她想到这儿的时候,灵魂女王倒是开了口,听着嘴硬得很:“你不懂!当、当时情况很紧急……”它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显然也意识到礼包的这句话无法反驳;它歪头想了想,忽然一转头望着林三酒说:“主要是我不在,如果我在,那个时候我就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你在的时候,也没听见你提起来过。” 灵魂女王一拧头,刚要张口,忽然意识到说话的人是人偶师,立刻又静了下来。 一想到当初留下这条肉虫一命,就是为了让它牵制对付人偶师的,林三酒就忍不住想在心里叹气。她摇摇头,重新加快了速度,低声道:“我们……那个时候闹不清情况就被攻击了,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的,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怎么办?离我的项圈冷却,最少还有二十个小时。” 礼包紧皱眉头,望了一眼前方遥遥无际的黑暗——数量大减的几线光丝漂浮在视野尽头的远方,若隐若现,仿佛一转眼就会淡化、消失在这片虚空中一样。他们的身后,也是同样一片黑茫茫的宇宙,只是被层层叠叠的光丝给分割成了无数小块。 “如果有一个类似于【环境保护色】那样的特殊物品就好了,我们可以在伪装下等过这一段时间。”季山青想了好一会儿,颇有点儿不甘地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灵魂女王,后者顿时摇摇头:“别看我,我什么也没有!” “我倒是有几个功能类似的东西,但是都被解读了。”人偶师声调平平地说道,面皮颤动了两下。他在与礼包对话时,必须要花大力气,才能强忍着不露出烦躁和杀意来;只不过他的努力不太成功,连灵魂女王都能看出来他非常厌恶季山青。 季山青顿了顿,别开了眼睛。 虽然他明知无用,但一旦和人偶师相对,他还是会忍不住躲开对方的目光——这样一来,一个显得莫名其妙地暴躁,一个却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了。 林三酒呼了一口气,却隐隐地放下了一半心。她直觉敏锐,已经察觉到了人偶师越来越烦躁的原因——他恐怕是认为礼包之所以看起来眼熟,是因为对方长得像阿云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好?”见这三个人都陷入了古怪的沉默里,提出这个问题的只能是灵魂女王了。 它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其实它是不必跑的——它已经套上了数据体亲自制作出的外壳,只要往地上一倒就能躲过去了;只是季山青也不打算把这话告诉它,考虑了一会儿后道:“没办法,只能继续往深处走,一边走一边挨时间了。那些数据体一开始肯定是往大厅的方向追去的,在它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展开大规模搜寻之前,我们还有一段时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这就等于将命运交给老天了。 既然已经听了天命,不妨再尽尽人事。人偶师仿佛是为了解气似的,一口气在几个人身上罩了四层迷惑敌人、伪装自己的特殊物品效果——一种用途的物品,他居然就有四样,简直叫人难以想象他到底有多少东西。一行人躲避着一路上的光丝,越走越深,越走越暗,但这一片虚空仿佛确实是无尽的,始终也没有见到边界。 光丝逐渐稀疏,终于趋近于无了:往往要走上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出现零星一根光丝,孤零零地悬在一片黑暗之中。 在茫茫虚空中,几人走到后来,连时间概念都模糊了;当他们再也不看见前方的光丝时,几人才停下了脚——看起来,他们的时间差打得很巧妙,竟真的成功将数据体给甩掉了。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礼包喃喃地道,“竟然真的和宇宙一样无边无际……姐,你当初说它叫数据流管库的时候,我以为一个‘库’应该大不到哪儿去呢。”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大。”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着;尽管眼前只有一片幽深的浓郁黑暗。 虽然还有点儿提心吊胆,不过这几天以来,众人第一次缓过了一口气。人偶师闭上眼睛,静静地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起来仿佛没有一丝生气;灵魂女王是个呆不住的,在四周不断地转来转去,却也不敢走远;林三酒和礼包二人却有意离远了一些,一边等待着项圈冷却结束,一边低声地说着话。 由于害怕人偶师会听见,他们俩不敢谈礼包在地面上时的遭遇,更不敢谈礼包的背景来历,因此话题很快就只局限在了数据体这一事上。 聊着聊着,当林三酒说起了与数据体几次面对面的交谈时,礼包却忽然楞了楞,低下头,好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林三酒不由问了一声。 当季山青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一双眉毛正皱得紧紧的。 “咱们可能忽略掉了一个什么事……让我先理一理。按照你的说法,”礼包轻声分析道,“它们的光丝是可以随意投射的,任意方向、想多长就多长,对不对?而数据体只有在光丝内部时才能实现瞬间传送,在光丝外的空间里,也跟我们一样需要慢慢走?” “应该是这样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 “如果是它们自己的世界,为什么还要造光丝这样的通道呢?”季山青喃喃地说了一句,又猛地摇了摇头:“不对,这个思考方向不对……我再想想……” 过了几秒钟,随着礼包猛地抬起了头,他的面色也唰地一下白了。 “怎、怎么了?”林三酒叫他吓了一跳。 “快过来!”礼包没有回应,反而突然高声朝远处的一人一虫喊了一句;然而他才刚刚叫完这三个字,又立即改了口,急得脑门都见了汗:“不,不,别过来!大家分散开,分散开!咱们马上出发,能走多远走多远!”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光丝!”礼包急急地喊了一声,见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反而凑了过来,忙一边往远处跑,一边使劲挥手道:“你们快点儿走啊,散开走!恐怕有光丝要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人偶师面皮一动,低声问道。林三酒对礼包是充满了信任的,立刻一把抓起了灵魂女王的后脖颈,将它远远地朝深空中一扔;紧接着自己也朝远处冲了出去——三人一虫迅速地散开了,虽然前进的方向都是一样的,但彼此间遥遥地隔了老长一段距离,礼包不得不把每一个字都高声喊出来,才能叫其他几人隐约听清楚一个大概。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他一边跑,一边充满了急迫地道:“数据体意识到我们重新进了数据流管库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这样一来,它们肯定会回头来搜索我们,对吧?” “说重点!”人偶师远远地喝了一句。 “数据体在这儿不占速度优势,但这个地方大得就像是一个宇宙空间,不靠光丝的话,它们很难抓得到我们!如果我是数据体的话,我就会——” 世界上的事,偏偏就这么巧。 希文一句话没说完,“子民”就来了;礼包一句话没说完,光丝也来了。 在看到光丝的那一瞬间,林三酒立刻明白了礼包接下来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情:就像是你手上有一根探测棒,现在站在一个房间里,要找到这个房间中的某件东西。假设这根探测棒可以无限延伸的话,所有有理智的人都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用棒子从空中挥过。 只不过在眼下的情况里,探测棒变成了光丝,数量也不止一根了——几乎是在一瞬间里,几个人前后左右、头上脚下,突然便被数根白色光路来来回回地扫了过去;过去细细的光线凝结在一起,成了粗如柱子一样的光柱,将半片虚空都映成了一片白亮。 “大家小心!” 林三酒吼了一声,再也顾不得刚才礼包的话了,一矮腰从一道蓦然扫过的光柱下躲过,拔腿就冲他跑了过去。无论如何,礼包是绝对不能够被抓住的——! “姐,你的项圈呢?”季山青的身手远不如她,好几次差一点就被光柱给扫了个正着——这些光柱实在太粗太多了,有的时候两道光柱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同时交叉摇摆地扫过去,留给人躲避的空间有时甚至只有几十厘米宽。 “不行,还没有到时间!”林三酒这一声吼,几乎把嗓子都撕裂了。 他们几人一边躲避着扫描光柱一边向前冲去——但是谁也不抱希望了。 没有人能在这样密集的扫描下逃脱的,不管身手如何,被扫中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林三酒没有想到,他们一路以来的挣扎反抗,不过都是苟延残喘。 就在这时,她一抬眼,在白光闪动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定神,她的心脏顿时咚咚地跳了起来。 “进金属墙壁里去!”她在茫茫白光中高声喝道,但其实已经看不见另外二人一虫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去轰开入口,你们快冲进去!” 至于为什么已经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的金属墙壁,此刻会忽然出现在眼前,林三酒顾不得去想,也来不及去想了。(未完待续。) 602 新世界第一天 【今天这章水得,不,写得顺利,目测一个小时内就可以替换正文了】 清脆的“啪啪”两声,成了林三酒有生以来听过最令人不安的声音。 她是如此恐惧,以至于她感觉到自己的胃都翻了个个儿,如果她愿意,随时都能吐出来。刚才交织的紧张、愤怒、无奈……此时都被抹得干干净净,只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片空白和涔涔的冷汗。 高而肥壮的圣诞老人,即使是坐在椅子上时,也仍然庞大得像是小山似的;他被点点飞血染得发粉的白胡子慢慢地抬了起来,似乎在笑;随着他的手再一次扬起来、落下,又在大腿上拍出了“啪啪”几声。 “来,坐到这儿来许个愿。”当圣诞老人笑起来的时候,他的一双倒钩似的眼睛弯曲成了叫人头皮发麻的样子,胡子中的黑洞若隐若现:“……噢,快点。” 几乎是半麻木地,林三酒收回了【女奴的捆缚绳】,阻止了灵魂女王要跟上来的脚步后,她僵直着身体走向了圣诞老人。 ……眼下这一幕之所以能够发生,或许她还应该感谢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十分钟以前,当圣诞老人慢慢地转过头时,林三酒在惊恐中终于下定了决心——眼见前三个进化者都已化成了血泡,再想想他们的说辞,她决定试试另一条路。她将自己和人偶师之间的过节一五一十地全部坦白了:包括对方是怎么在成长者联盟守株待兔的,自己又是怎么从人偶手上逃出来的…… 这个形状诡异的圣诞老人,到底与人偶师是什么关系、又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天才知道;在她讲述的过程中,林三酒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嗓子以外的身体部位了——她的目光死死地凝固在圣诞老人身上,生怕她漏看了一个动作,自己就会也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当她终于说完时,林三酒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连眼眶都在隐隐发酸。 不过万幸的是,圣诞老人似乎很满意她的“故事”,最终决定还是要给她一份圣诞礼物。 “你的礼物跟那三个臭气熏天的家伙不同,”他浑厚的嗓音轻飘飘地滑进耳朵里,“……如果你乖巧一点,我给你的可不止是你的命噢,噢噢。” 在理解了“自己能活下来”的那一刹那,林三酒浑身的皮肤毛孔都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即使再恐惧也好,就是打死她,林三酒也发不出一个“您”字。 好在圣诞老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小小的不敬,仍然保持着微笑,等待她走过去:“……等你许过了愿,你就知道了。”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然而字里行间那微妙的语气,却立刻让林三酒的汗毛站起了一片——如果不许愿的话,那么自然就是没有“礼物”的;而没有礼物的下场,此时正在她脚下滑腻腻地润湿了地板。 没有……没有出手的机会,也看不见胜利的希望。 ……当林三酒终于颤抖着坐上了圣诞老人的膝盖时,她恨不得能够抓烂自己碰到他的皮肤。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试图镇静下来,然而却是无用功—— 是恐慌还是恶心,她几乎分不清楚了;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收紧得不能再紧,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少接触他一点似的;圣诞老人崭新的衣料气味,混着腐臭和新鲜的血腥气,浓浓地扑了一脸。 身子底下一片冰冷,毫无温度。 “……告诉我,你会听圣诞老人的话,做一个好孩子吗?”圣诞老人嗓音甜蜜地问道,尾音腻腻地,好像一旦黏上耳朵就擦不掉了似的。 “我……”林三酒现在愿意拿她身上所有的特殊物品,换来一个看一眼刚才那几个成长型的机会;只不过当那蓬雪白的卷胡子慢慢低了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我……会的。” 下一秒,她只感觉自己小腹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似的;随即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立刻将她掀下了膝盖。 圣诞老人畅快的笑声震得她耳朵发麻,林三酒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事。她双腿发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二花正呆呆地看着她,也琢磨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极了!不但是一个成长型,还跟玩娃娃的有过节……”圣诞老人弯弯的两只眼睛从她身上挪了开来,也站起了身:“……太好了,噢噢。我现在需要找到那个玩娃娃的藏在哪儿了,所以你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当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迸进了空气里的时候,林三酒终于明白所谓的“许愿”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答案一直都明摆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没想明白——就在“做个好孩子”之前,正是“听圣诞老人的话”。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是饿了知道要吃、困了知道要睡一样,林三酒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现在一定要“跟圣诞老人去他所指定的地方”,不然的话—— ……她刚才小腹一紧的地方,正是另几个进化者上半身爆成血沫的分界线。 “等、等等!” 脚下不敢耽搁,她几步跟上了前方的绿色人影,林三酒却不由心中一急,忙叫了一声——当圣诞老人果真转过头的时候,她激灵灵地压下去了一个寒战,尽量不去想这算不算是不听话:“那个,我的朋友……能跟我一起来吗?” 她指的自然是灵魂女王。 有了灵魂女王,她手里就等于多了一张牌;在有可趁之机的时候,说不定她能够借其脱身——然而圣诞老人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带上一个帮手么? 叫她没想到的是,前方那个高高的肥壮老人却似乎完全不在意。 不,事实上,与其说他是不在意,还不如说圣诞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欢迎这个主意。 “噢噢,不错,当然可以。”他甚至几步又走了回来,目光在灵魂女王和二花身上来回扫了两圈,“……你要带哪一个?” 林三酒看也没看二花一眼,一伸手:“她——另外一个只是我来这儿之前恰好碰见的,没有用。” 既然她拿了二花的红晶,那么就不妨尽可能帮他一下,给他一个脱身的机会。 灵魂女王抬头看了圣诞老人一眼,隔着它套上的人皮,也不太能看出来一个确切的表情——它小心地从对方身边绕过了两步,快速地走向了林三酒。 圣诞老人眯着眼,盯住了它的背影,慢慢地歪过头。 ……当脚步声越来越远,从大厅中逐渐消失了以后,二花战战兢兢地动了动,抬起了头。 百科论坛的大厅里依旧灯光雪亮,无数个屏幕一同亮着盈盈的光芒,一条条各式各样的通知与公告仍然从这一边无声地滚动另一边——在没有了丝毫人声以后,百科论坛看起来与往常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地方了。 刚才圣诞老人所在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早就带着林三酒二人走得影子也不见了;他来过的唯一痕迹,就是飞溅了一地的烂碎血肉。 好在……没有人理会他。 当迈开腿的时候,二花才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僵了,像是在刚才短短的半个小时里被冻成了冰。 “真是,怎么会这么倒霉,”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跌跌撞撞地朝正门口走去:“……圣诞老人都多久没出现过了,我还以为是他妈都市传说呢……” 越接近门口,他的胆气恢复得就越多;当门外的天光洒到二花身上时,他眯起眼,隐隐约约听见外头有人似乎喊了一句——“有人出来了!” 作为红鹦鹉螺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发生在木鱼百科论坛里的事,早就随着之前脱身的人而传遍了整个自由区;对等在门外的几个人说了一声“他走了,里面没人了”以后,二花感觉自己再也没精力理会他们的问题了,自顾自地一头撞进了一条小巷里—— 他现在需要找点儿钱,再好好休息一下。 或许是还一时头昏眼花着,二花的身手确实钝了不少,一个不小心,他险些在拐弯处撞上另一个影子。当他脚步一错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以后,二花抬眼一看,脸上顿时一振,立马换上了另一幅神色。 “您好,”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希望自己在对方面前尽量能显得体面一点儿:“您好……真对不起,是我刚才没看路……” “没关系,别着急,”对方非常有风度地原谅了他的冒失:“既然遇上了你,我正好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不敢不敢……您尽管说!” “我初至贵地,很多地方还不大熟。请问,假如我想打听消息的话,应该去哪儿呢?” “诶哟,您可问着了。一般来说我们都会去木鱼百科论坛,那儿什么消息都有……只不过……您最好现在别去啊。” “为什么?” “刚才……那儿来了一个很危险的人物,死了人了,一地的血……现在怕是正乱成了一团呢。”二花有点儿担心地说道。 “噢……这个我倒是不介意。”对方语气温柔,不管是胡子抖动的频率,还是偶尔舔一下爪子的动作,看起来都是那么有教养。“毕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人类似乎都很难拒绝我啊。” 小猫碧绿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亮润泽的光。(未完待续。) 603 来,冲我吐痰吧 【今天大概会到一点左右才更,别等啦】 在西格拉广场三楼的西北角上,穿过层层管道、爬过许多楼梯以后,会发现有一扇几乎被铁锈挡住了本来颜色的小门。门把手上挂着一块“正在修理中”的塑料牌子,已经盖了厚厚一层灰蒙蒙的尘土,连字都快瞧不清楚了。 一个身材高大、全身都罩在袍子里的黑发英俊青年朝身后点头一示意,一个小姑娘立刻走上来握住了门把手——“吱嘎嘎”地一声,仿佛好多年都没有开启过的门,吃力地被拉开了一条缝。 被碰着的地方,灰尘一点儿也没少,就像是粘上去的一样。 见门开了,另一个小姑娘也凑过头往门后看了一眼,满眼疑惑。她跟刚才那一个开门的双马尾小姑娘看起来倒有些像是一对姐妹花:年纪差不了多少,都是一副瘦瘦弱弱的样子,细伶伶的胳膊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也不知道是有多少天没吃好饭了。 只不过当她迈开步子的时候,从她那只小得出奇、好像连一丁点儿肉都没有了的拳头里,一条黑皮绳瞬地晃荡了下来,一路向上没入了黑发青年的袍子里。她这一动,黑发青年顿时被拽得一趔趄,忙不得不跟上了。 门后是一条封闭起来的圆形走廊,走廊上那十分没有品味的墙纸已经破得差不多了,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每踩一步,就能听见一捧浮灰随着小小一声“扑”而被激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里顺着它望下去,尽头似乎隐隐约约有另一个模样差不多的小门。 “……从这儿出去,就能直达百科论坛了?” 外貌变成一个细弱小女孩的林三酒,即使刻意压下了嗓子说话,好像仍然没有那种严肃冷冽的意味——尤其是在她被飞灰呛得咳了几声以后。 不过黑发青年——也就是二花,却一点都不敢对她轻忽。 【面具】这个东西,说穿了就是一个障眼法,并不能真正改变佩戴者的外貌。本来身高只有不到一米七五的二花,即使如今看起来又高又帅,但其实就算他使劲儿踮起脚伸长胳膊,也还是碰不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灯。 同理,林三酒的骨翼也只是一时瞧不见了而已,实际上还在那儿张牙舞爪地挂着——要是运气不好有人撞了上来,仍旧是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二花和灵魂女王必须时刻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阻挡不知情人的脚步。 二花是一个经历丰富、能屈能伸的男人,自从被林三酒攥住脚腕子抖空了钱袋以后,他连微弱的抗议都咽了回去——毕竟战力差距在那儿摆着呢。 “这扇门后就是木鱼百科论坛了,”当林三酒拧开门把手时,二花的声音殷切地响了起来:“……别看灰尘这么大,其实这条路不少人都知道。” “唔”了一声,林三酒有点儿迟疑地拉开了门。 另一个世界随着她的动作扑面而来。 因为人的呼吸而浊热起来的空气,在她踏出第一步时就轰然将她包围住了;此起彼伏的嘈杂人声一瞬间灌进了耳朵里,明亮的白光迅速点亮了林三酒的视网膜。目光从不远处的平台边缘落下去,划过了无数的、一排排的大屏幕——愣了半秒,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正站在一个高台上。 “这边是楼梯,”二花好像生怕她看不见似的,“亲娘,慢点儿下楼,陡。” 要不是顾忌着自己此时的外貌,林三酒真想再把他倒拎着甩两下。 木鱼百科论坛远远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从长长的楼梯上走下来以后,林三酒正站在了一个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厅里,天花板高高地隐没在了灯光照不亮的黑暗中;两侧墙壁上是一个一个浮凸出来的小房间,错落有致地排列成了有趣的形状,而大厅中央—— 让她想起了老家里常常看见的华尔街股市照片。 一人多高的银亮大屏幕,放眼望去足有数百个,排成了整整齐齐的几排,大部分屏幕前都围着密密麻麻的一帮进化者;在大屏幕之间,还散布着数量惊人的单人操作小屏幕,此刻有不少都被占用了——屏幕盈盈的光芒点亮了千百张形貌各异的面目。 林三酒徜徉在过道理,感觉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些大屏幕,一般显示的都是十二界内的公告,”二花指了一下离她最近的屏幕,在别人看见他被黑皮绳捆住的手以前,就放了下来:“比方说有人想交换物品、询问签证官动态,或者看不顺眼了约个决斗……像我之前接的任务,就是在这儿找到的。” 瞥了一眼,林三酒的目光从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上方迅速捕捉到了半句话:“……寻求另一位合作签证官,本人签证官能力已达到三级……” 这句话在滚动了一会儿后就消失了,她带着满心的奇妙感,也随着二花继续朝大厅深处走去。 “这些大屏幕播放的信息,也是分了类的;所以对什么信息有兴趣,就去相应的分类。”二花简单地介绍完了,领着她走向了一个角落里的单人小屏幕。每一个单人小屏幕都身处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为使用者提供了一点儿**。 “这一种,可比大屏幕的数量多多了。”二花看着“盒子”笑道:“查询、发布……干什么都可以;偶尔我也会过来添加资料,赚点儿外快。” 说到外快,他到底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林三酒手里的小布袋,表情有点心痛。 “添加资料?”林三酒顿时来了兴趣,“什么资料可以赚钱?” “十二界有一个共享的系统,”二花说到这儿的时候有些骄傲似的,“……非常了不起的系统。每一次从末日世界出来,你都可以在这个系统里输入该世界的信息——取决于你信息的宝贵程度,你可以赚到相应数量的红晶;而下一次如果有人想知道自己目的地是什么样儿的话,花点儿钱就能看见你输入的东西了。” 他没说错,这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发明——林三酒钦佩之余,也突然明白了楼氏兄妹是从哪儿搜集到“如月车站”信息的了——就算成长者联盟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知道每一个去过如月车站的进化者都是谁;而有了这个系统,却能够将信息有效集中起来,怪不得十二界居民的生存率高! “能查十二界内的消息吗?”林三酒走近小屏幕,有些茫然地在上头点了几下。“比如我想了解兵工厂,我就直接搜兵工厂吗?” “噢,可以呀,只是要花些红晶而已……不同的消息,价钱也不一样的。”一边说,二花一边从她手里接过了一把“原本属于自己的红晶”,不忍心似的将它们扔进了屏幕下方一个小托盘里。(未完待续。) 604 如何上天 【今天九点以后就能更新,连我都惊讶了!】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现在根本就成了林三酒的照明工具,而【劫贫济富箱】因为太宝贵了,反而成了一直压箱底的东西。 “啊……这个。”林三酒从卡片堆里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画着代表任楠的小小死人,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一起埋了算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前男友,她居然心境很平淡。 将卡片都收了回去,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收好以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依然没有出现要传送的迹象。 “是不是没有签证就传送得晚?要不再趁机看一遍能力……” 她刚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遥遥喊出一声“我走了”,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迅速从伊甸园中消失了。(未完待续。) 605 多亏了这么一个试水角色 【听说今天一点半要系统维护,我会在那之前更新】 虽然抱怨是这样抱怨,但林三酒自己心里也隐隐清楚,为什么她幻觉中的人说话总是这样含含糊糊—— 那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出现在幻觉中的人,也仍然是幻觉;跟【意识力拟态】时出现的女娲不同,这些人物只是林三酒思维的一部分。比如不可能会知道双色球的楼琴,却提示了她关于双色球的事;方丹早已死了,却能告诉她那间房里住着捕食者——也就是说,其实这些信息都是林三酒本身意识里的东西;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了而已。 换句话说,她自己没想明白的事,这些幻觉人物也不可能说明白。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此刻的精神分裂症状,倒是有一点像在极温地狱时出现过一次、后来由于意识力枯竭而再也无法启用的【观察力】…… 林三酒呆呆地看着斯巴安那张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脸,陷入了沉思。 她的思绪,是被一声充满了焦躁的尖叫给打断的。 “我找不到!”45号的声音听起来又高又尖:“我到处都找了,我这个区域里就是没有水珠,这不公平,有水珠的区域都分给别人了!42大哥,我要求大家轮流换区域找!” 她这话一说,顿时土室里就响起了回应;找到了水珠的人当然不肯同意,而没找到水珠的人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一时间众人几乎吵起来—— 也难怪。林三酒叹了口气,捏着腿,仍然没有从地上站起来。 眼下新找到的水珠,一共只有5颗;而最讨人厌的44号,竟然一口气找到了三颗,叫谁都觉得公平不起来。事实上,在45号发话之前,她已经隐隐看见有几个影子在朝44号的区域去了…… “喂,我的区域最小,只有11个格间,我当时可都没说什么啊!”44号当然不干了,高喊道:“你们这样可不行,分给我最小的地方,又见不得我这儿的水珠多!” “那给你一个换区域的机会,你不是更应该高兴才对吗?”43号冷笑着应道——他的区域紧挨着44号,却什么都没找到,早就不忿了。 他这话一说,立刻又叫别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侧耳听着纷纷杂杂的一片吵嚷声,林三酒只觉自己实在提不起兴致参与进去——她的直觉告诉她,谁在哪个区域找水珠,也许根本不重要。自打进了这个地洞以来,幻觉中的人物就在不断地提示她什么;这说明她的潜意识其实已经留意到了,在表面上这一切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身边的斯巴安扬手将头发梳到了脑后,再放下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宫道一的样子。 盯着他阴柔漂亮的下颌线,林三酒隐约记起,好像自己收到的第一个提示就是宫道一发出来的——“举例”。 “举例?例子?”她一边嘀咕着,一边从格间里爬了下去。“用什么例子,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大家也已吵得差不多了,作为少数派的水珠发现者,果然逐渐处在了劣势,根本没法扭转众人换区域的决定了。既然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换到哪,林三酒干脆出了格间,浑身蒙了一层土地坐在那一小片空地上,只静静等着别人的安排。 “你并不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争吵的人呢。”宫道一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你看。” 顺着他的指点抬头一看,林三酒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影正沿着窄窄的土墙挪到了另一边,一矮腰就消失在了小格间里;那人动作无声迅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她在一闪之中看清了他胸前的一个“8”字。 “这两个人还挺聪明的,”林三酒回忆了一下,觉得那应该不是分给48号的区域,不由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空气说道:“……趁着别人吵架时,他们两个倒是开始分头搜索起其他人的区域来了。” 她没有挪开目光。过不了一会儿,那个人影果然又探出了身,先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润泽柔顺的头发在昏暗中泛着微光;随即,他攀爬着土墙,朝下一个格间出发了。 这对情侣虽然计划得不错,只是小动作没能维持多久,其他人就已经决定好了轮换区域的顺序。林三酒被分到了原先45号所在的地方,当她正打算过去时,与她擦肩而过的女孩“嗤”了一声,对她说道:“祝你好运吧,我那儿可什么都没有。” “我的也是。”林三酒朝她一笑,忽然问道:“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蜂蜜沼泽。”45号飞快地答了一句,随即她娇小匀称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格间里。 进了45号的格间,林三酒只随便扫了一眼就又坐下了。 她根本没有搜索的必要。 几乎每一个格间都已经被45号掘地三尺,土被一寸寸翻了起来,脚下根本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她自问自己做不到比这更仔细深入的搜寻了,还不如干脆休息休息,养养体力,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在她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其他人自然是一刻也没停;然而在换过了区域之后,不知怎么,再也没有人找到任何水珠了。 当然,是真的没找到,还是是有人找到了却不肯出声,这一点谁也说不好。 “水珠会不会是要花时间才会出现?”大概是察觉到了土室内的气氛越来越低沉焦躁,42号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努力给大家打气:“……刚才咱们找了一个多小时,出现了五颗;也许下一个小时内,又会出现五颗呢?” “……也有可能啊。”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应了一声。“那咱们等等看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43号冷不丁地说道:“那我就先睡一觉,等起来了再看有没有出现新水珠。” “也对,没必要一刻不停地找。等时间到了,或许每一个格间里都会像最开始时一样出现新水珠的……”45号应和道。 “我看种子期真正的考验,应该是怎么分辨纯净水源和污染水源。”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得到了不少赞同。 众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怎么分辨水源上去,然而林三酒却还在愣愣地发着呆。 举例、冯七七、同性情侣、Harry’sFarm、号码牌……进入地下以来留意到的种种迹象、提示,都在她脑海里盘旋着,如同一层朦胧的迷障一样;她明明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可以想到真相了,却怎么也突不破这一层障碍。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思考了多久,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土室中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里——疲惫不堪的种子们,似乎都没有余力再说话、再搜寻了。 光靠直觉果然是不够的,林三酒心想。 幸亏她有的不止是直觉。 “【意识力拟态】,季山青。”(未完待续。) 606 你说这叫不叫偷? 【今天会早点更,大概9点半以前吧,大家9点半以后再来看啊,现在别买!】 现在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猛烈的时候。大地上布满了龟裂后的深深裂痕,灰尘黄沙在毒辣的热度里漫漫扬扬,连呼吸都困难,让人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在这种时候,幸存的人们一般都会找一些阴凉的地方睡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二三十个人围着一个白色帐篷坐在太阳底下,忍受着高温的折磨。 尽管人人都是一头热汗,看起来难受之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站起来离开——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时不时瞥一眼帐篷的方向。 这个一人高的帐篷是用隔温布料做的,如果坐在里面的话,一定凉快的很。 此时帐篷的入口关得严严的。 “这家伙真会装腔作势,老子都快热死了。” 从一个模样斯文的青年大腿旁边,忽然传来一句低低的骂声——青年忙一把按住了说话的东西,露出手上一双明显是用袜子改出来的灰色手套,轻声斥道:“别捣乱!万一让他们听见,咱们可就没戏了。” 从他的手掌里挤出一只兔头,皮毛上盖着小粉胡萝卜的棕毛兔子,很不满地砸了咂嘴。 “妈的,不过是一个破能力,还这样作威作福……”它咕哝了一句。 其实胡常在也大有同感——但是他跟任性的兔子不一样,依旧坐得端端正正。 又在烈日下等了好一会儿,安安静静的帐篷里终于传出了动静。一些窸窸窣窣的衣料声音,随着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帐篷外坐着的人们,稍稍起了一点小骚动,随即大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又低下了头。 十分钟左右,帐篷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满面潮红的女人。 她一只手在背后拉着短裙拉链,一只脚才迈出来,就已经有人适时地出声了:“美欢小姐,阿先生午睡醒了吗?” 被称作美欢的女人,用水汪汪的眼睛瞥了一眼说话的人:“阿先生刚刚起来,口有点渴。如果谁能为阿先生提供一些新鲜水果,就能进来拿签证。” 她话音一落,包括胡常在在内,二三十个人都不由有点傻。 要是放在从前,新鲜水果不算什么,可是在极温地狱—— “美欢小姐,你也知道水果保存不下来。你看果汁行吗?我这儿有好几种口味的。”一个中年男人忙出声问道。 有果汁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其他人身上充其量也就是一些矿泉水,因此一时再没有人说话。美欢不置可否地掉头进了帐篷,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道:“有果汁的那个,你进来吧!” 那个中年男人一脸喜色地进去了——也是,这位姓阿的签证官对于每张签证都要价不菲,能够用几瓶果汁换来一张签证,他确实是赚到了。 “不知道他等一会儿会向咱们提什么要求。”胡常在不无担心地低低叹了一口气,“我们身上,也就是几件特殊物品还拿得出手了。” 说话的工夫,美欢正好走到了他身边,手里还拿了个小本子,冲他抬了抬下巴:“哎,你,你要申请几张签证?” “噢,我、我不是来申请签证的,我是来查两个人的名字,看他们有没有开过签证……” “查人?”美欢手里的笔顿了顿,打量了他几眼:“那可贵了。什么名字?” 胡常在忙应道:“一个叫林三酒,一个叫海天青……对,喝酒的酒,大海的海。” 林三酒的那一击,的确是让人飞到了天边不假——胡常在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又走了半天,发现自己已经在邻省了。也是他运气好,被打飞了这么远,竟然很快又遇见了兔子。 可是接下来,不管一人一兔怎么找,都找不到半点林海二人的踪影。 就在他们实在没办法的当儿上,碰巧听说这附近来了一个外世界的签证官——一想到林三酒也许会来找签证官,一人一兔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也来了。 登记完一圈下来,美欢回了帐篷,与走出来的中年人擦身而过;然而后者脸色却不太好看。有人立即问道:“怎么了?没拿到签证?” “拿到了,”中年人晃晃手里的一张纸,兴致不高。“我把三箱果汁都送了出去,结果却只拿到了一个通往B级世界的签证。” 那年轻人立刻抽了一口气:“哎呀,B级!那可有点危险了,还不如随机传呢……你本来想去哪儿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中心十二界了!”中年人不再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走了。 胡常在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听着那中年人的脚步声远去了,他拉住了说话那人低声问道:“对于签证官来说,给出哪个世界的签证还有分别吗?为什么不给刚才那人他想要的签证?” 那人一头长发,听了这话后斜睨了他一眼,嗤地笑了:“第一次?” 他点点头。 长发年轻人说了句“怪不得呢”,就不说话了,只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两个玻璃球。胡常在等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有点着急,正准备问,只听方才那个远去的中年人一直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停了。 胡常在抬头扫了一眼,那中年人的小小身影站在街尾处,似乎正抬着头朝远方张望着什么——随即他的一声惊喊就传回了帐篷附近:“人偶师!” 胡常在的心跳猛地停了一下。 “人偶师,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X,咱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紧接着,身边的人都纷纷地站了起来,窃窃私语带着不安的气氛瞬间浸染了每一个人。 一条街的距离,实在算不上远——低语声还没有落下,要走避的人还没来得及抬步,人偶师的模样已经清楚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视野里;仿佛没怎么迈步,他却已经站在帐篷前面了。 跟在码头时相比,人偶师没怎么变:还是一样奇怪的装束、苍白的皮肤,只是眼睛周围的金粉变成了红粉——最大的变化,还是跟在他身后的人。 一个塑料模特模样的人都没有了。 无论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是那个一米九的大汉,或是那个个子矮小的少女……每个人的头发、皮肤、毛孔,都是透着活生生的真实触感。有个年轻人的脸上,甚至还有一颗青春痘——很显然,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塑料模特。 只不过,所有人的眼神都一样空洞,行动间关节僵硬;每一个人的脖子上都缝着粗大扭曲的线——看起来,好像每个人都在咽喉处动过手术一样。 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知是谁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声音十分响亮。 有零星几个不认识人偶师的,也被这场面震住了。一时场内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人偶师的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愿意轻举妄动。 美欢白着一张脸,神色有点无措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人偶师大人,您怎么来了……” “你是签证官?”人偶师木着一张脸问道。 美欢悄悄瞥了他一眼:“不,阿先生才……” 下一刻,她已经被一股风给重重扔回了帐篷里,帐篷受不住力道,支架顿时哗啦啦地倒了。 “不是还不叫签证官给我滚出来!” 从倒塌了一地的帐篷布里,立即钻出了一个满头是汗的胖子:“这不是人偶师大人吗?我是阿险险,请问您是要开签证吗?” 人偶师睨了他一眼,胖子立刻殷勤地笑了:“您是要回中心十二界?您开个价,我这就给您……” 也不知怎么的,面对人偶师时他居然还有心思要价。 “慢着。”人偶师出声叫住了他往回挪的短腿,悠悠地说:“在开签证之前,先替我找一个人名。” 胖子擦了一把汗:“您说。”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人偶师的目光在场内巡弋了一圈,皱了皱眉毛,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林三酒。” 正在哆哆嗦嗦地往帐篷外爬的美欢,一下子愣了,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喝酒的酒?” 人偶师尖锐的目光顿时凝聚在她的身上:“你认识这个人?” “不、不不,是……是这样的,刚才有个人,说也要、要查这个名字……” 她现在只想要人偶师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连忙伸手一指:“他就在那儿呢,还带了个兔……咦?” 被她手指之处,一个黄发年轻人慌忙跳到了一边,露出后面空荡荡的一片地方。(未完待续。) 607 过去与未来 【是这样的,生日浪放在了今天,所以一直在外头野,10点才开始码字……你们先睡吧,更新要挺晚了】 层层叠叠的枝叶从身旁两侧飞快地朝后退去,随着林三酒每一次落下的步伐,脚下塑胶质地的草地都会在摩擦下发出一声“吱”来。林子内的地面崎岖不平,每当她不得不纵身越过一根倒下的枯木、或者横卧的一块巨石以后,她都会立即条件反射地抬头望一望天空。 透过从立而茂密的林木,天空被分割成了许多细小的碎块;那一点隐隐约约的小黄点就在碎片似的蓝天里忽隐忽现,甚至连目光难以捕捉住它的位置。 深深喘了一口气,林三酒抬头扫了一眼天空,继续一刻也不敢停地朝前方奔了过去。 她已经跟着黄鸟跑了将近十分钟了。 这一路上,她翻过山岭、跨过溪流;为了追上黄鸟飞翔在天空里的速度,她竟连朝身边四周看一眼的功夫也没有——不敢转向、不敢放松,林三酒甚至张开骨翼、一连从好几个卡通人物的家中碎墙而过,这才勉强跟上了天空中的那一抹小黄点。 然而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她紧接着又一头扎进了这片森林里。 眼看着前方地势一陷,林木忽然在前方顺着一个小山坳而矮了下去,林三酒精神一提,立即在山坳边缘停下了半秒;在飞速地扫了一眼地势以后,她一口气也没有功夫换,一个翻身便跃下了山坡,落进了厚厚的一地落叶里。 没成想身子刚一站稳,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天空呢,从斜刺里猛然爆发出了一声吼“怪物!”——下一秒,一个庞大的影子便朝林三酒扑了上来。 为了能够全神贯注地追踪黄鸟,“纯触”状态早就已经关闭了,因此林三酒倒真被结结实实地给惊了一跳;情急之下,她骨翼豁然打开,向上一扬,正好架住了来人的剑。 “你这怪物,”一抽没有抽|动手里的剑,那人更加恼怒了,拉着缰绳脚下一夹,胯|下白马便“嘶嘶”地一声叫而立了起来:“……竟敢出现在我的王国里!”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骑术了得——在林三酒严丝合缝、如同牢笼一般的骨刺里,竟然借着马力而一把将佩剑给拔了出来——在几声叫人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金属摩擦响声里,佩剑登时被拽出了几条缺口。 一身精致皮甲、背上披着一件厚毛皮大氅的金发青年,见状面皮顿时涨得通红;一把扔下了纤细的佩剑,他反手从后背上抽出了一把重型单手剑。 “我不是怪物,”眼前这个人一看就是卡通片里的人物,听意思好像还是个王子;林三酒当然不肯陷入这种无谓的争斗里去,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她急急地吼了一声:“你看不出来我是个人吗!我正赶时间呢!” 王子模样的人丝毫不为所动,一拉缰绳,单手擎剑地便冲了上来;眼看着天空中的小黄点转眼间又远了不少,林三酒心里也起了邪火,骨翼顿时长长地完全伸展开来,倏地从半空中狠狠地切下了一个半弧形。 这个人物的战力看起来不怎么强,这一击应该足够可以逼退他的了——这个念头一起,骨翼还没有收回来,林三酒就忍不住再次转头瞥了一眼远方的天空。然而还不等她的目光找着那个小黄点,几滴鲜红的影子便突然笼进了她的视野里——紧接着,她脸上就被热热的几点什么东西给溅了一个正着。 带着几分茫然地转过眼一看,林三酒正好瞧见胸膛被刺了一个对穿的王子,挣扎着从马上摔了下来——“咕咚”一声,人体重重地砸进了地上的落叶里,震得旁边几棵树又纷纷扬扬地落下了一阵叶雨。 ……这,这就死了?这也太干脆了吧? 林三酒愣愣地看了地上的尸体几秒,在确信他的身体果然真的不再起伏了以后,立刻又想起什么什么似的一惊,忙跑出去了几步,目光焦急地在天空中搜寻了一会儿。 那个小黄点,早就连半点踪迹都找不着了。 “妈的!”狠狠地骂了一声,林三酒泄愤似的一脚踹上了身边的一棵树——树干登时发出了一阵“咯啦啦”的响声,从她踹的地方慢慢裂开了一道纹;要不是她没用上全力,只怕这树早就断在地上了。 收回了脚,颇有几分气急狼狈地,林三酒大步走回了尸体旁边。 那匹马早就在主人摔下来的时候,就跑得影子都没了;只留一个金发青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从镶着金色丝线边的雪白毛皮披风上,慢慢染开了一摊血。根据模样打扮看起来,这应该不会是进化者——这个游乐项目与“时空之旅”那时不一样:当时每个进化者的外貌都被自己扮演的“角色”覆盖住了;而这个体验馆里却并没有角色扮演这一说。 林三酒打量完了尸体,直起了腰,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路眼也不敢眨地跟着黄鸟跑到了这儿,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清楚;现在鸟也不见踪影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还真叫人头—— “啊呀,你杀死了王子!” 从她身后的缓坡上,忽然响起一声刺破了空气、尖锐高昂的呼叫——一边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林三酒一边黑着脸转过了身。 一个与身体相比完全不成比例的大脑袋正趴在缓坡上,一手捂住了嘴巴,眼睛里连泪花都出来了;他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下,一个圆圆的大鼻头看起来特别明显:“你……你真的杀死了王子,我的天啊!” 话音未落,他猛地蹦起了身,露出了两条短短的腿。 慢着,这不会是—— 几乎是伴随着林三酒的这个念头,斜坡上又冒出了六个差不多模样的脑袋来。 “怎么办哪,”一个声音尖锐地哭泣道,“她杀死了王子,” “现在没有了王子,”像唱歌剧似的,另一个声音接了下去,“……谁来履行他的任务,拯救我们的公主呢?” “可怜的公主,”第三个声音立刻高昂地说道:“难道真的要就这样下葬了吗?” “不,不行!”剩下几个小矮人异口同声地说,“谁杀死了王子,就让谁来负责!”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他们,半晌,口中能发出的只有一声“……啊?” 负责?……怎么负责? “你上来!”头一个小矮人气势汹汹地朝林三酒一点手指,见她果然一个纵身跳了上来,又不由得跟同伴一块儿“呼啦啦”地往后退开了一大片;见这个长着骨头翅膀的女人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才又梗着脖子叫道:“……你看!我们的公主就在那儿呢!” ……其实不必小矮人的那一指,林三酒早就看见不远处的林地里多了一口水晶棺材。 ? (未完待续。) 608 不分开你就老忘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眼见17号选那头炸开了似的头发,像颗花菜一样一颤一颤地消失在了前方,林三酒甩了甩头,重新把速度压了下来。 风在跑道上呼呼地刮,仿佛一阵一阵密集的尖刀,誓要将人的皮肉给削下去似的。在喘息声、脚步声和心跳声里,林三酒隐约听见后方的选手大部队也跟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她疲惫地抬眼一扫,发现出发时一共四十多人,到现在却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选手们就像是初春的冰雪一样,不知不觉就消融了。 也不知道她在无意间,到底送了多少个人上路。 正当林三酒在心里叹了一口长气的时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空气中,淡淡地、一点一点地浮出了一个泡影——正是那个一脸大胡子的选手。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赛跑了,不但没有被林三酒刚才那一下给连累,在二人擦身而过时,反而还朝她点了点头。 另一个年纪轻轻的男选手,可就没有这么平和了;他在赶上来时,扬声喊了一句“刚才真他妈谢谢你啊!”——或许是差点也被时间给吞没了;更多的人,却仍然一脸麻木,连一路长跑下来的痛苦,仿佛都没有力气展示在脸上。 也许17号不让她往前跑,只是为了能够保证他自己的第一名;不过为了能看看领头选手们是怎么度过接下来半程比赛的,林三酒也有意将自己的位置保持在了中等偏后的位置上——在这儿,时间离她大概只有不到一分钟的距离。 灵魂女王蔫蔫巴巴、软软塌塌地趴在她的火箭塑料壳上,勉强打起精神盯住了后方的光影;时间看起来如同透明的灵蛇一样,闪烁翻腾着,迫不及待地要择人而噬一般。 “嗯?” 盯了一会儿,它忽然又干巴巴地发出了一声疑惑。 “又怎么了?” “那个白胖子,”灵魂女王转了转头,看清楚来人以后,满是惊诧地叫了一声:“他、他居然还活着!” 林三酒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她一定神,忙朝后一扫,第一眼甚至没看见白胖子在哪儿;只是紧接着,她的眼睛就瞪大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皮肤肥胖男人,此时正踉踉跄跄、一脸痛苦地跑在另一个选手身后,正是那个已经被时间吞没了两次的白胖子。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比起第二次见时,他的体型又小了,怪不得灵魂女王一开始竟没看见他——他现在大概也就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头身、手脚和一身脂肪,都好像按照某种比例而一齐缩小了。 被时间碰上的其他选手,没有一个还能活下来,唯有这个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的胖子—— 这个念头才刚刚从林三酒头脑里闪过去一半,那白胖子突然冲她的方向使劲挥起了手。 “他是在叫咱们吗?”灵魂女王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这个问题,很快就由那白胖子的叫声回应了——他似乎是拼了命似的、使劲往前赶了一段,浑身的皮肉荡得如同波浪一样;离近了一些以后,他的叫声穿过二十多条跑道,隐隐传了过来:“帮、帮我一回吧!” 林三酒朝他看了一眼,还不等她出声,那胖子又断断续续地一边喊,一边朝她的方向冲了过来:“你、你能……能救我一命,我真的快跑不动了……”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 代表时间的透明光影在后方扑闪着,大地在它身下看起来微微变了形;不知道开赛以来,时间已经吞掉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她而死的。 “我怎么救你?”她转头向那胖子叫道。 “让我像她一样,行吗?”白胖子跑近了,一张大肥脸上的高鼻深目、灰蓝眼珠也更清楚了:“我……我保证,我不会拖累你的速度!” 身上已经扛着一个灵魂女王了,再来一个一米六的胖子,那么林三酒也不用跑了,直接等着时间把她吞掉算了——见她拨浪鼓似的使劲摇头,那白胖子急了,立刻叫道:“不背、不用背!拽、拽着我跑……总可以了吧?”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自觉呢,”先上了车的灵魂女王嗤了一声,“你挺胖挺沉一人,带上你,我们两个就——” 它话还没说完,那白胖子突然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弯下脖子,紧接着居然将自己的身体拦腰打开了。 林三酒一转眼,差点以为自己又见到了一只灵魂;在灵魂女王磕磕巴巴的惊呼声中,那个白胖子的腰部像是装了个拉链似的,毫不费力、波地一声将他整个人分成了两半。 随着旧身体软软地倒向了地面,一个比一米六白胖子更小号的白胖子从里头钻了出来——新出来的这一个,刚刚才到林三酒腰那么高,仍然是一样的胖,声音倒是又尖了几分:“等等啊!” 说着话,这个小胖子一低头,又一次将自己的腰部打开了。 第二次钻出来的白胖子,只有林三酒小腿那么大了。 望着身后一大一小、像壳子一样倒在地上的旧身体,林三酒几乎连思绪都呆住了;要不是白胖子使劲朝她尖叫了几声,只怕她压根回不过神——一醒过神,她急忙伸手捞起了白胖子。 由于缩得太小,要是她再不出手帮忙,对方就要因为腿短迈不开步,而落进身后的时间里去了——好在这个尺寸的白胖子终于不沉了,她将他往灵魂女王身上一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从时间里逃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吗?” 白胖子死里逃生,呼呼地喘着气,半天才缓过来。“这、这是我的能力……要不是因为它,我第一次被时间吞掉时就死了。” 【俄罗斯套娃】 只有一个叫做俄罗斯的国家中的国民,才能发展出这项技能。一旦能力成型,进化者立刻被动式地成为一串“大娃套小娃”的形式;能力每升级一次,就可以多套一个“自己”。不要在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因为它们全都是。 一般来说,施加于外层身体的伤害,都会与内层娃娃隔绝开来,从而保证进化者不死;除非有某种伤害能一口气在所有身体上都造成致命伤势——当然,这个就不详细举例了。 “诶呀,”灵魂女王听了,不由叫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胖子:“你这能力跟我倒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你也是俄罗斯人?”白胖子有点楞地问了一句——在奥林匹克的环境下,他的声音听起来倒一点也不带俄罗斯口音了。 “不,我也喜欢套衣服,”肉虫子趴在火箭壳上,盯着白胖子的眼神慢慢起了变化——好像忽然开始思考起了什么事儿:“要是我穿了你,也不知道是穿进哪一层去……” 白胖子一个激灵,正要说话时,只听前方的选手们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几人神色一震,随即林三酒就听见了17号的声音,正隐隐约约地回荡在风中:“大家注意!我们马上就要到十二界赛区了,铅球比赛就要开始了!” 他能够提醒这么一句,实在是已经很仗义了;林三酒扬头朝远方一瞧,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十二界赛区里人数众多,即使是抛铅球这么一个有点儿冷门的项目,参与的选手们依旧在远处聚集成了一片密密麻麻、不住涌动的乌青——在他们与跑道之间,足足几千米的距离上,堆集的全是汪洋一般的铅球。 在这样漫天落雨一般的铅球攻势里,接下来考验选手们的,就不仅仅是速度了。 离进入铅球区,大概最多也就只有两三分钟的距离了—— “我再重申一次,”一个慢慢悠悠,阴柔低沉的嗓音,忽然在前方的铅球区里响了起来。那声音不高,就像是附在耳边低语一样,却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你们死没有关系,但是不能惹我生气。我说过,你们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也没有任何意义。唯一一点,就是要按照我说的话把这场比赛打完。我可以把你们变作人偶,也可以不把你们变作人偶,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一点。” 在顿了一顿之后,那声音阴鸷轻柔地笑了一声:“彻底放弃自己,匍匐在我的脚边,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给我吧。”(未完待续。) 609 出场亮相 林三酒恐怕不会想到,她之所以一直没能找到礼包和人偶师,其实说白了,只有一个原因—— 相比其他三个人来说,季山青可能有点儿太聪明了。 掉入奥林匹克以后,他们二人掉落的地点其实隔得很远,但没想到走了一会儿以后,竟然反而迎面碰上了——当季山青发现远处那人是人偶师的时候,再想掉头跑已经晚了,只好硬着头皮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人偶师看见他时的表情,并不比礼包好多少。 虽然没有经过明确讨论,不过两个人的目标倒是都很清楚:找到林三酒。就这样,这两个彼此都不愿意和对方组队的人,还是别别扭扭地组成了一个临时的队伍。 接下来,礼包二人的经历和林三酒倒也差不多:他们在石碑上得知了奥林匹克的必要信息,又一路走向高墙,进行了选手登记;只是有一点——当石墙询问上一个末日世界是什么的时候,季山青突然拦住了人偶师。 “如果我随便报一个不存在的末日世界,不就可以直接赢得比赛了吗?”礼包皱着眉毛问道。 “我们可以从你携带的信息中分辨出来,你有没有去过你所说的末日世界。” 礼包不由一怔,下意识地要往身边那个高大黑影看,又急忙扭回了头。 “那也就是说……就算我提出一个我没去过的末日世界,你也能知道?” “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点与比赛无关——不过我可以简短地告诉你。人与环境是互相影响的,你从一个末日世界中出来,身上自然也带了那个世界的印记。” 礼包又等了一会儿,见石墙上始终没有再显示出更多的信息,这才有点儿不死心地道:“那……那我如果说上一个世界是荤食天地……” “荤食天地吗?好的。” “不不,等等!”季山青忙叫住了它,“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讨论完了再告诉你!” “要时间干嘛?”人偶师挑高一边眉毛,盯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温度:“上一个世界是哪里,有什么需要讨论的?不就是神之爱吗!” “不是。”在对方若有若无、似隐似现的杀气中,季山青呼了口气,定了一定神,这才说道:“数据流管库不是一个库。” “什么?” “我终于想通了,”季山青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它不是一个库,我们都被它的名字给误导了。” “那它是什么?”人偶师轻轻地问道——他的语气越轻柔,就叫人越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季山青面色有点儿苍白,他转头四下看了看。高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奥林匹克是什么?不管末日不末日,它首先——”说到这儿时,他跺了两下脚,在地上踩了踩,道:“是一个星球吧?” 人偶师望着高墙没出声。 “神之爱是什么?也是一个星球。”季山青平稳了一下呼吸,语速渐渐快了些:“数据流管库是一片无边无际,如同宇宙太空一样的空间,这片空间又连接着、存在着至少两颗星球。很简单……一个长得像狗、叫得像狗、习性也像狗的生物,它就是狗。” “如果它是宇宙,那我们怎么可能在宇宙中生存下来?” “本来是不能的,”季山青一边沉思一边说道,“但是现在不是多了一群数据体吗?它们很显然已经对那一片宇宙空间进行过改造了。” “那么其他末日世界呢?难道也是这个宇宙里的一颗星球吗?” 礼包顿了顿,犹豫了一瞬才回答道:“不,我想不是。有进化者用‘平行空间’来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个末日世界,你听说过吧?我想,有可能其他的末日世界,都分布在别的宇宙空间里。” 见人偶师依然微微皱着眉头,似乎还有些难以接受,礼包又加了一句:“我的想法,还有一点佐证——我们不是因为14个月到了才被传送走的。我们只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个宇宙空间中的另一个星球上,而这个星球恰好也是一个末日世界。如果我的理论没有错,那么……你和我姐姐的传送时间应该不会重新从头计算,因为在这个空间里,14个月还没有过完。” 他现在心思都被这件事给占满了,直到这段话脱口而出,礼包才意识到自己竟无意中露出了“你和我姐姐”这样的马脚——一瞬间,他连汗毛都乍了起来;但再一瞧人偶师,礼包又不由在冷汗中微微松了半口气。 对方没有留意到他这句话更深一层的含义,似乎还在思考着他刚才的话。 “你的意思是……进化者在没过完14个月以前,就算进入了同一空间里别的末日世界,也仍然是按照剩余时间计算?” “没错。”礼包一边点头,一边又悄悄打量了一下人偶师的神色。见他一眼也没往自己身上看,他不由更放心了,忙继续道:“从概率上来看,我认为当然也有人从神之爱被传送到了奥林匹克的……那就又不同了。”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报神之爱?”人偶师看样子已经被说服了。“反正这个石墙只能看出来我们去过哪,看不出我们上一个世界是什么。” “毕竟数据体还在找我们啊。”礼包苦笑了一下,“它们找的第一个目标,一定就是神之爱……再说了,来自神之爱的选手一定不多,不好藏身。” 见人偶师没吭声,他趁热打铁道:“大……大人,你一定是去过中心十二界的吧?不如咱们选一个我们都去过的十二界吧。我第三个去的世界就是红鹦鹉螺,你去过么?” 季山青有意把重点放在“你去过么”上,捎带着将一个“我也传送过好几个世界”的假信息给夹在了话里,给自己刚才露出的马脚打了一个补丁。 “当然,”人偶师哼了一声,同意了这个提议。“不过我看林三酒就想不到这一点。” 季山青一笑,“不会的!”他对林三酒很有信心,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意识力拟态】的能力;至不济,她也能够靠着模仿自己的思维方式而得出同样的结论——“我姐姐人不笨,更何况我是看着她和那个大肉虫一起掉下来的,她肯定在这儿,也肯定想得到这个办法!” 林三酒和灵魂女王经历中的唯一一个交集点,也同样是在红鹦鹉螺;只要他们二人去了红鹦鹉螺赛区,就有很大可能性找见姐姐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季山青的想法没有错——他的确是在红鹦鹉螺赛区里见到林三酒的。 只不过二人都没想到,她居然是作为抛铅球比赛的目标而出现的。 ——说起来也巧,“抛铅球”这个项目,是人偶师挑挑拣拣地选了半天,才终于从几百米长的说明和介绍里挑出来的;而他挑中了这个比赛项目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在这个项目里,他不必亲自出手,可以用人偶代替——至于人偶从哪里来? 红鹦鹉螺赛区里一共有2157个选手,这个问题,他一点都不担心。 在人偶师走进赛区后的五分钟时间里,这个选手数字就降到了2051——这还是因为十二界的进化者们要远远比其他地方的人更识相乖巧。 “这一次比赛的有多少人?”人偶师坐在一张高背软椅上,遥遥地望着面前的一片汪洋似的铅球和已经做好准备了的选手,声音低沉轻柔地问道。 “大人,算上您的人偶,一共是三百多个。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已经能够看见远处的人影了……也不知道这一次来的是哪个赛区的赛跑选手。”一个极瘦极瘦、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得了厌食症一样的女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答道。 “你看,这就是活人比人偶强的一点。”人偶师冲她柔和有礼地一笑,夸赞了一句。礼包一声也不出,拢着手站在一旁,眉头深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敢,不敢,”那女人忙应了一声,“啊,来了!” 跑道上第一个出现的,是一个头发炸着、如同一颗花菜一样的男青年;在即将进入铅球射程的时候,他遥遥地向身后大叫了一声“大家小心,我要加速了!”,随即猛然一个加速,他化作一条影子冲进了漫天雨点一样的铅球之中—— 人偶师歪着头,一手拄着面颊,百无聊赖地望着前方,只有亮粉偶尔一闪。随即,他呆了一呆。 在骤然加快了速度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影子,不但看起来很怪异,而且还很眼熟。 林三酒扛着一只塑料火箭壳,背着一个浑身皮都松了的双马尾女人,肩头上还坐了一个小腿长短的极小号白胖男人,一路噔噔地狂奔进了人偶师和礼包的视野里。(未完待续。) 610 冲着她砸 当人偶师、林三酒双方都终于意识到了彼此的存在时,他们什么也来不及做了,因为铅球比赛在这一刻开始了。 数百只乌压压的铅球,同时从比赛选手手中破空袭来,裹着尖锐气流冲入了视野,登时布满了整片天空——几乎在一眨眼间,林三酒就看不见前方的选手了;她心里才刚刚咯噔一响,只听后背上灵魂女王急忙叫道:“退后退后退后!” 它才喊到第二个退后,林三酒已经猛然一下刹住了脚——离她最近的那一颗呼地一下擦着她的面前冲了出去,刮起的风打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小号白胖子又喊道:“不行,快跑,时间要来了!” 不仅仅是时间要来了。 刚才第一波铅球在进化者的臂力下,来势又快又狠,轰地一下已经从眼前呼啸而过;还来不及看清楚刚才有没有人被砸中,远方的比赛选手已经又抡起了第二波铅球,眼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发球了。留给他们的空隙大概还不到一个呼吸,一人一虫一娃身后的时间也即将扑到;灵魂女王急得在一张人皮里直拧,尖声叫道:“大人,大人,是我们呀!” 它的尖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等传进了铅球选手区域时,已经只剩下了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一点儿音波了。人偶师面皮抽动一下,轻柔地向身边那得了厌食症的女人说道:“照着那个39号砸。” “等等等等,”礼包登时跳了起来,“别、别冲动!那是我姐,”他朝那骷髅般的女人解释一句,又哭笑不得地说:“我……我以为你和我姐姐已经解开误会了……” 出于各种考量,他没有选择铅球,而是有意选了一项时间排在铅球之后的国际象棋,因此还能观赛——当礼包发现这儿的奥林匹克居然还包含了各式棋类比赛的时候,他几乎立即决心要靠着下棋撑到离开这个世界了。 人偶师阴沉着脸,一眼也没有朝他看,只冷笑了一声:“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要再捎带救一救别人,我看她既然这样想死,我就成全她。” 在二人说话的工夫,第二波铅球早就已经被重重抛向了跑道。 礼包刚才的话显然一点儿作用都没起。人偶师显然没有在开玩笑,即使那瘦女人犹豫了一瞬,他手下的人偶们可没有;这一次,起码数十只铅球都是冲着林三酒去的——那密集一片的铅灰色转眼就将场中的高个儿女人给笼住了,礼包激灵一下,大步冲向前方,死死地盯紧了跑道,高喊道:“避开抛物线!避开抛物线!” 在铅球尖啸似的破空声中,他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淹没了,几乎一点儿也没传进林三酒的耳朵里。 不过,就算林三酒听见恐怕也来不及了。密集的铅球在一瞬间就冲入了她身边的每一寸空间,别说反应了,甚至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就在身后的时间也即将扑上来的时候,她右肩被一颗铅球击中了。 即使是被一架高速行驶中的火车头给撞上,恐怕力道也不会这样大了。林三酒只听自己肩骨咯咯一响,还来不及感觉疼,骤然间眼前天旋地转,已经远远地飞了出去——她不知道,就在她飞出去的同一时间,礼包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季山青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人偶师。后者一眼也没有朝他的方向看——因为他正望着自己手下那长长一排人偶,皱着眉头,似乎正准备发动下一波攻击。 第三波铅球朝跑道上袭去的时候,林三酒才刚刚落地。 伴随着重重砸上地面时那“咚”的一声,她眼前一黑,有足足好几秒什么都看不见了。直到这个时候,她右肩上才传来了几乎能叫人昏过去的剧痛,刚要试着想抬一抬胳膊,她差点因为那阵子钻心的痛叫出声来。 好不容易等视野清亮了,林三酒喘息着勉强从地上抬起了头。 “妈的!”刚刚看清楚自己身边环境,她顿时骂了一声,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一把捞起了地上的灵魂女王,又冲白胖子叫了一声:“抓住我!马上走!” 被进化者投掷出来的铅球力道惊人,她竟然被这一下给远远砸出了跑道,一路掉进了一群体操选手的比赛场地里——林三酒根本不想知道体操比赛的规则,也一点儿不愿意有知道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她脚下的大地上已经开始出现倒计时的数字“10”了。 一旦数字归零,她还没有回到跑道上的话,那时——那时,她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了;因为石墙规则上只是含糊地说了句“会受到惩罚”。 光是离开体操场地,就花了林三酒五个数字的时间。她不知道体操比赛到底是什么规则,也一眼都没有朝后头看;她只是打开了纯触,利用身体的每一次感应与机动,尽可能快地朝前方还没有被时间所覆盖的跑道冲了过去。 “快呀,已经数到四了!”灵魂女王尖尖地叫了一声。 右肩就像是被谁把肩骨给挖走了一块似的,沉沉地发痛,抬都抬不起来,更别说随步伐摆动了——林三酒抬眼一看,跑道离自己最少还有好几秒钟的距离;她一咬牙,将火箭速度调成了中档,风声蓦然大了。 就在跑道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又一颗铅球腾地划过了前方视野。林三酒心脏突地一跳,这才反应过来那铅球在她眼前,打不着她——只不过那铅球上还“挂”了另一个人,那人一头花菜般蓬松炸开的头发,在空中一颤,就随着主人一齐被打了出去。 是那个17号! 林三酒心中一惊。 17号经验丰富,连他都被铅球打中了,那么说明接下来的铅球攻势一定更加猛烈密集了;好在被打中也只是痛得难受罢了,倒没有什么别的副作用,这一点倒比林三酒预想中的安全多了……只不过,为什么她见到的是17号?她和17号中间隔的那么些人,都哪儿去了? “嗨,你也发现了啊!”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后方遥遥叫了她一声,打断了她思绪的时候,那声音主人也迅速沿着一条斜线冲向了前方跑道;林三酒一脚踏上跑道,抬头一看,登时又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17号回头冲她一笑,浅棕色皮肤浸在汗水里,光泽一闪:“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挨上铅球的时候,立刻朝它施出反作用力,打不出去多远……呼,妈的!” 他一声骂还没完,又一颗铅球已经袭至17号身边。林三酒刚要叫,却只见那棕色皮肤的青年猛一顿住步子,将自己的身体直直对准那颗正要砸上他的铅球,随即一抬手,在一手抓住铅球的同一时刻,再次被击飞了出去。 ……看起来,他简直像是有意要被铅球砸中的一样。 明明知道身后时间离自己不远了,明明知道另一侧正有更多、更密集的铅球在呼啸飞来,但在这一个瞬间里,林三酒却依然定定地站在跑道上,直盯着17号被击远的身影—— 正像他自己所说一样,铅球在反作用力下飞出去的距离,不像刚才林三酒那个铅球一样;球一落地,17号腾地跳了起来,动作灵活得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伤也没有;他飞快扫了一眼时间所在的位置,大喊一声:“你还不快走?”接着,掉头就朝跑道前方冲了出去。 当17号在遥遥的前方又一次踏进跑道里时,他脚下地面上的数字才刚刚变成5。 林三酒根本没有时间去分析他为什么要故意挨砸了——因为这个时候,又一波铅灰色的圆影已经铺天盖地朝她飞了过来。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听从常识的劝告,躲过铅球,继续在跑道上向前跑;二,是选择被铅球击飞出跑道,从远处绕一个圈子,进入跑道前方。 “快呀!”在她犹豫的那一刹那里,灵魂女王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转过头,林三酒一咬牙,将自己的身体对准了一颗朝她袭来的铅球——这一点不难办到,因为人偶们仍然很“照顾”她。 再一次被铅球击中时,林三酒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承受了所有冲击力量的肩膀处,骤然亮起一阵白光,已经由【防护力场】给护住了;在身边有人时,意老师虽然始终不怎么说话,但却一直在主持着她意识力的恢复与运转。此时刚一被砸上,意识力顿时汹涌而出,死死地抗住了铅球的冲势,虽然依然被打出去了很远,但林三酒这一次,甚至都没有摔倒。 “咚”地一声,那颗铅球落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面上,震得地面发出了一声闷响。林三酒见脚下出现了“10”,忙正要走,突然只见那铅球闪了一闪,紧接着像泡沫一样从空气里消失了——随着铅球刚才一闪,一条亮闪闪的抛物线在空中一现,惊了她一跳;还来不及看清楚,那条光泽闪动的抛物线就像是一条两头起火的导火索一样,由两头向中间急速收拢,嗖地一下也不见了。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林三酒怔怔地问了一句。 “先回跑道上再说吧!”灵魂女王不客气地尖声叫了一句,白胖子又忙点点头——白胖子与林三酒不熟,又受了她救命援手,再紧急的关头,也一个字都不好意思催,只好等每一次灵魂女王出声催完了,他再点头表示赞同;几次下来,大肉虫倒是对他有了点好感,似乎已经决定不穿他了。 林三酒盯着身后时间的光影,将火箭速度调至中档,再次朝跑道冲了出去的时候,她终于又听见了那一道阴沉轻柔的嗓音。 “这个铅球比赛我玩够了,”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声气中含着微妙柔和的阴鸷感,“反正我也已经是击倒人数最多的了。接下来,就由你们负责把铅球全部抛完吧……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这道每一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到这儿顿了顿,似乎在听谁的回答。随即人偶师再次开了口,近乎温和似的说道:“……还有三分钟?那太久了。你们在一分钟内把球都投完吧,我懒得再看这帮白痴跑步。”(未完待续。) 611 滑溜溜的林三酒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猫医生走了以后,或许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形凶器的原因,连堕落种也出现得少了。楼氏兄妹俩每天只觉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似的,之前的生死历险好像全被他们忘了,每日大呼无趣,到了后来,两个孩子甚至还天天拉着林三酒出去逛街、找副本——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来如月车站就是为了历练的嘛!” 在他们这样令人敬佩的努力下,几个人果然如愿以偿地踏进了一个连环副本。 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这个副本简直可以说是令人焦躁之最——刚在里面过了没两天,林三酒就被烦得忍不住先把楼氏兄妹给揍了一顿。最后能够从那个副本里挣脱出来,除了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以外,还全靠了不少运气成分——而在被揍过一顿以后,两个顶着一身淤青的孩子也老实了,发展出了不那么危险的爱好。 “……今天不如试试这个好了,”楼琴的头都埋进了一本菜谱里,只能听见少女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虽然没有新鲜的鲍鱼,但是可以拿厨房那些冻虾替代嘛……” 盘腿坐在舒适大床上的林三酒,倒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末日世界的舒服之处。 多亏了两个孩子的少爷小姐精神,他们此时正住在一家漂亮的五星级酒店里。 或许是前两个世界给林三酒造成了惯性,她从未想到过其实自己不用随便找个角落打地铺的。如月车站里时断时续的水电,在这儿得到了最大的利用——林三酒可算是过了一把洗澡的瘾,每天都至少要在按摩浴缸里泡上半个小时;自从发现酒店厨房里冷冻食材一应俱全以后,楼琴就天天开始对着酒店菜谱琢磨吃什么好——至于楼野。因为特别喜欢楼顶的游泳池,几乎已经快成了半个水池维护工了。 ——这样舒适而自在的日子虽然不长,也缓解了不少林三酒对于下一个世界的担心。 这家五星级酒店足有20层高,从这间总统套房的窗户边正好能将大半个城市都纳入眼底。当初他们遭遇楼灵的那一片住宅区,如今好像是一个正处于换牙期的孩子,楼房稀稀拉拉地仿佛被拔掉了不少;连当时给他们不少苦头吃的那一幢楼灵,如今它的所在之处也只剩下了一片空地——大概是当时被斯巴安给收走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同样来自十二界的人。也有不少将目光都投在了这家酒店上的;但是如今林三酒在重新拿到了自己的特殊物品卡片以后,战斗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可以说是凶名远播——人人都知道这酒店里住着一个脖子上扎着绷带的高个儿女人。非常不好惹,也就没有人再来了。 在这样无风无浪的状态里,楼氏兄妹传送的日子缓缓逼近了。 “……既然胡医生没拿上,那么这些就给你吧。阿酒。”楼野带着一种非常痛心的表情将几根深红色晶体放进林三酒手里,“看见这个大一点的了吗?它能够换10个小的……这些红晶只有三种大小。都是以十进位进阶……” “这种最小的,花四五个就能吃上一餐饭了,所以你去了可别被傻乎乎地骗了钱。”楼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精明。 “红鹦鹉螺界是十二界里地理面积最小的。所以找到接头地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楼野嘱咐道,林三酒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得给你讲讲几个常见的标示……免得你头脑一热。和不该打架的人打了架。”楼琴边说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了纸笔,以一种简直称得上是可悲的画功示意道:“老鹰翅膀下卷着战锤的标志。你已经知道了,是兵工厂的——这些人除了被人求惯了、所以眼高于顶之外,倒也没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就行;这一个三根竖线的,是红鹦鹉螺本地最有名的一个佣兵组织,人特别多,怎么说呢……他们……挺肉麻的。” 不顾林三酒诧异的目光,楼琴接着说道:“你真正应该小心的,是耳朵上佩戴一个小小提线木偶耳环的人——这些人全是人偶师的手下,有活人,也有他的人偶。啊,不过,你脖子上的这个绷带能拿下来么……呃,这样啊?那还真没办法了……噢,主要是因为当时人偶师给出的特征之一,就是这个绷带,所以……” 林三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绷带,心里倒没太在意。 自从经历了被“新人”细胞改造一事以后,她不光是身高猛然拔高了近十厘米,连五官也似乎更深了一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现在颜色浅淡得几乎能让阳光折射——如今站在镜子前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更何况是人偶师手下的人? 只是说到这个,林三酒突然想起了一件令她隐隐有些在意的事。 不过抱着一种鸵鸟心态,她迅速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转而朝两兄妹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别担心了。回去以后,要记得找到猫医生啊。”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楼野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你说过要和以前的同伴聚头,不过那个聚头地点可不在红鹦鹉螺——我记得好像那是诸神黄昏界的一个挺有名的接头点吧?那个世界,嗯,怎么说呢,虽然我还没去过,听说也挺不好混的……总之,恐怕你还得等到下下一次传送才能过去了。” 只要能相见,早晚并不是问题;更何况有了一个本地人小依在,林三酒也不太担心——她应了一声,把这事记在心里以后,又跟两兄妹聊了一会儿天,问了一些关于诸神黄昏界的问题,眼看着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 楼氏兄妹的身影,忽然在空气淡了下去。 “那么,两星期后见了。”楼琴朝她歪歪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两星期后见。”林三酒也笑了。(未完待续。) 612 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今天居然这么快就要写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现在根本就成了林三酒的照明工具,而【劫贫济富箱】因为太宝贵了,反而成了一直压箱底的东西。 “啊……这个。”林三酒从卡片堆里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画着代表任楠的小小死人,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一起埋了算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前男友,她居然心境很平淡。 将卡片都收了回去,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收好以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依然没有出现要传送的迹象。 “是不是没有签证就传送得晚?要不再趁机看一遍能力……” 她刚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遥遥喊出一声“我走了”,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迅速从伊甸园中消失了。(未完待续。) 613 交给你们了 【马上就写完了,等30分钟吧】 暗沉沉的云压在如月车站世界的天空里,天地间见不到半抹亮色。世界被涂成了一片乌蒙蒙的,不管呆多久,也仍旧见不到半抹阳光;人类社会留下的建筑物们,在死寂中静静伫立,只有偶尔一声轰然作响,才让人意识到这并不是一片死城。 在各种各样的建筑物、街道、城区间,一列列电车呼啸着飞速滑过去;呼隆隆的响声,往往在电车的影子已经彻底消失后,还余音未绝地飘荡在空气里。 即使只有一瞬,电车黄锈的外壳裹着惨淡的气息,也足以让人留下鲜明的印象。 然而刚刚从“伏羲站”疾驰而过的这一辆电车,看起来却不大一样。 伏羲站里本来是有两个正在等车的进化者的;然而一辆电车在停进了他们企盼的目光里以后,却从前一节车厢里探出了一张脸——一个看起来散漫得很的少年,朝他们抬着下巴说:“劳驾,等下一班。” 语气自然得仿佛电车是他家开的。 虽然对方不太讲理,但是既然已经摆出了这么一副模样来,再硬上恐怕就要引起无谓的争斗了;两个进化者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眼看着车门再次关上,疾驶出了视线范围内。 见车外的景物再次模糊了,楼野重新盘腿坐回了地板上,对着地上一只小猫笑笑说:“你继续说。” 猫医生非常不忿的样子。 “我也没想到你们人类居然心胸如此狭窄。”小猫冷笑了一声,义愤填膺地说。“……我也不知道拆了楼以后会被反噬,生存数字直接降到一呀!再说了,虽然降到了一,但是他们也没有死嘛,本来目的不就是这个吗?真是没礼貌,也没有感恩之心!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楼氏兄妹自然是猛点头的,但林三酒却只能感到一阵好笑。 “让你逞能,”她笑着骂了一句,“还回去看看医院怎么样了……不过也好,既然这样,你就乖乖认命跟我们走吧。” 胡苗苗立刻趴了下去,将下巴搁在了前爪上,翻着一双绿眼睛,显得对此不是很有兴趣。 “你不是说我的身体可能还会有变吗?”林三酒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如今自己的两条长腿,“如果那些细胞不只是把我变高了,那我身上肯定有不少其他的变化可以供你研究呢。” 胡苗苗打了一个呵欠,随后从它尖尖的一排小牙之间懒洋洋地吐出了一句:“……你也没什么好玩的;在活人身上还得小心翼翼……” 为了留下这个小家伙,林三酒感觉自己还真是费尽了心思;想了想,她又道:“……听说红鹦鹉螺界的美食特别多,而且,我们以后要是杀了人,尸体都给你留着。” 胡苗苗抬了抬眼睛,过了好半晌,这才很勉强似的对楼氏兄妹说:“……怎么用?拿来吧。” 楼琴忙将他们最后一张空白签证递了过去:“——只要写上自己的名字就能直接到目的地了,很简单的!不过,你在如月车站呆了多久了?” 猫医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到底能不能转换世界,还真是不好说。 “我今年都2岁了。”猫的语气有种莫名的自豪,“不过,我成为医生也就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三个人立刻盯紧了它。 “一年……多少?”楼琴正在替它写名字的手顿了一下,签证上只有“胡苗”两个字。 “……零一两个月吧?”猫歪头想了想,“咳,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楼野腾地就跳了起来,一叠连声地催促妹妹“快写快写”;而其余两人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猫医生在如月车站的时间即将逼近14个月,如果它也是需要转换世界的话,也许很快就要被送走了;必须在它被送走以前,将签证写好、想办法固定在猫身上才行。 几人匆匆忙忙地写好签证,又找了一根细绳子将签证系在了胡苗苗脖子上;小猫虽然不大喜欢这种安排,但到底还是忍受了下来。 “这么看来,胡医生会是第一个走的,那么我就把告诉阿酒的事再给你说一遍——”楼琴严肃地望着小猫,又看了看林三酒,似乎是示意她也听着:“包括红鹦鹉螺界在内,每一个十二界都是被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分割盘踞的,地盘分布很复杂;而传送过去的地点偏偏又是随机的,我们也不能预知你们会出现在哪儿,你们也不知道落进去的地方,是不是属于成长者联盟的敌对势力。所以一是不能冒冒失失地报上我们的名字,二就是要先找好一个接头的地方。” 接头的地方似乎是处于一个各大势力的真空区,因此混杂了各方三教九流的人;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来掩藏耳目、接头碰面的绝佳地点。 如果说到这儿还挺正常的话,那么楼琴接下来的话真是叫林三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像你们这样的,一进红鹦鹉螺的地界就能被一眼认出来,肯定不是我们中心十二界的原住民。所以,”楼琴加重了每个字的语气,“要是遇见主动上来找你们搭话的,千万不要理会——什么住店啊、换钱啊、带你参观啊之类的,不要理、也不要惹,当做看不见,直接走开就好。” ……这句嘱咐让林三酒隐隐十分耳熟;好像,她以前在一种名为“旅游攻略”的东西上经常看到这样的话…… 猫医生倒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噢,不过如果有卖地图的倒是可以看看。”楼野补充道,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什么来,“你们刚去也不会有钱,来,拿着这个,够买两份地图了——如果饿了,还可以再来一份包子。” 林三酒瞪着被交到她手里的东西——她手心里是两三只细长的深红色晶体,被切割得整整齐齐,打磨得十分光滑。 ——不是说,十二界也是末日世界来着吗? “来,胡医生也拿上,”楼野又抓了一把晶体,怎么看都觉得比给林三酒的多:“拿着钱也好——” 他一句话没说完,傻在了原地。 猫医生刚才趴着的地方,只留下了一点余温。(未完待续。) 614 水鬼女王 【今天能更得这么早,真是惊讶。再过一小时放新章,不会更新防盗的不要买,不小心买了的,一会儿点击简繁切换或重新下载】 ……又等了一会儿,林三酒终于略略有些不安地走到了门边。 不知从哪儿来的风,从门缝底下呼呼地往客厅里灌,吹在她光|裸的腿上,激起一片凉意。听着远远传来的、“咣当”“咣当”的声音,她定了定神,扬声喊道:“师傅!我的东西你鉴定好了吗?” 然而门的那一端,却仍旧一点声息也没有。 ……难道自己被骗了? 林三酒皱眉想了想,随即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一把拉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后并不是一个房间。 一条铺着竹席的走廊正静静地陷在一片昏暗里;天花板上吊着的两只黯淡的灯,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势里来回摇摆,光影交错之下,走廊看起来宁静得诡异。 林三酒迈步出了客厅,小心谨慎地走进了走廊里。 这一间民宅的构造十分混乱,像是一个不懂建筑的人随便造出来的似的。客厅像是垂悬在一根棍子上的灯笼似的,只有这一条走廊连接着;而走廊两侧又没有其他房间了,只有尽头似乎隐约有个门的样子——加上比起客厅来说,天花板出奇地低矮,林三酒不得不将骨翼往下压到了极致、又拉伸得长长的,这才算是勉强在走廊里活动开了。 在不住扑进来的风势里,走廊尽头的门被吹得一开一合,撞在门框上,终于让她明白了之前听见的声音是来自哪儿。 快步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林三酒顿下步子,打开了意识力扫描。 虽然这个能力像肉眼一样,同样会受到光线影响、也不能穿透障碍物;但是它除了看得更远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借由这个能力,林三酒的视线可以“转弯”了。 从半开的门里望进去,铺着日式榻榻米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半个人影。 她一闪身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 ……这个房间说不上来哪儿,好像有点怪怪的。 这是林三酒下意识里的第一个感觉。 地板上浸了一片片棕色的污痕,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角落里有几只被打开了的箱子,里面空空如也;左手边立着一只大衣柜,门的正对面是一扇打开的窗户,冷风正是从这个窗户里灌进来的。被风一吹,地板上一些白色的纸便被刮得满地乱卷——林三酒伸手捉住一张,目光一扫,顿时有点吃惊。 那是一张名为【横江制造有限公司】特殊物品的鉴定证书,她一目十行地将视线挪到页面最下方,发现鉴定师的名字叫“红发老杰克”。 她立刻想起了刚才仅见过一面的,那个头发鲜红、急脾气的中年男人。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一个鉴定师——林三酒又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纸,每一张都是规格一模一样的鉴定证书,除了物品名称每一件都不同之外,它们都是由“红发老杰克”发出的。 特殊物品鉴定完了以后,东西可以由原本主人带走,但鉴定证书却要押在鉴定师手里找买主——这一点,林三酒也从小伙计那里听说了,因此倒不奇怪为什么这个“红发老杰克”手里会留着这么多的鉴定证书;只是…… 既然对方不是骗子,那自己岂不成了擅闯了吗? 林三酒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忙将手里的鉴定证书拢好了,又高声喊道:“师傅,你在吗?” 她抱着会被那个急躁的鉴定师傅训一顿的觉悟,一连喊了好几声,却仍然没有半点回应;她在走廊上来回找了一圈,这个房子里也确实再没有其他房间了——也就是说,刚才的鉴定师、小伙计连带着那一本【悲伤的少女】一块儿,真的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 “怪事!”林三酒一推门回到了刚才那个房间里,由于搞不明白状况而有些烦躁:“难不成那本书是什么惊天的宝贝,他一看见,就连自己的窝都不要了?这些鉴定证书可都是钱!” “按理说应该不会,”意老师答道,“一个地方出来的特殊物品,水平应该相差不多才对……另外几本,也没有什么特别逆天的地方呀。” 冷风一阵阵地从窗子里吹进来,倒是把林三酒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一些。她皱眉想了想,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目光不住地在几件有限的家具上来回扫视—— 当她不经意间,瞧见另一边的大衣柜时,突然心里一动,紧接着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红发老杰克静静地坐在衣柜里,正好与林三酒四目相对。 在一声惊呼险些从嗓子眼里泄露出去的同时,林三酒猛退两步,终于也意识到这个红发老杰克已经不是活人了—— 两个小时以前还粗声大气、满面急躁的鲜红头发男人,此时安静得仿佛一尊木偶,软软地倚在柜子里,满是皱纹和刀疤的一张脸上,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林三酒死死盯着这一具尸体,轻轻走上前,拽了一下—— 紧接着,红发老杰克的身体像是一个空心球似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给咕咚一声拽了下来;四肢接二连三地、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发出几声“吧嗒”的响声。 林三酒只觉这尸体四肢给人的感觉不对,仔细一瞧,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从他的后脑勺开始,一路到后腰上,皮肤被平滑地切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顺着这个口子扒开皮肤一看,里面居然空空如也——除了一些干涸黏连的血丝、碎肉末以外,不论是骨头还是内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成了一个空皮袋子,只有一颗头还算保留完好。 ……看起来,他的身体简直像是被什么给吃空的一样。 “难道是刚才被人杀掉的?”林三酒惊讶地喃喃道:“我可是一点呼救声也没听到……” 尸体上还裹着那一件写着“鉴定师”的袍子,连污渍的大小和位置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她想了想,打开袍子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这具尸体的腰部上,已经遍布了不少尸斑——甚至离得近了,还能闻见隐约的臭气。 “死了起码有四五个小时了。”意老师肯定地说。 林三酒不禁有些傻。 ……那么,她刚才看见的人是什么?(未完待续。) 各位姥,晚上好 姥姥们晚上好,我在这儿给您各位拜年了。 是这样的,由于我今天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对敌情没有一个完整的了解,在战场上贪功冒进了,导致末日今天必须请假一天。由于对不起姥姥们的月票和打赏,为了弥补,我决定明天一章写得肥一点,最起码3k字打底! 豪言壮语放在这里了!大家都知道,我言而有信,绝不食言而肥,因为减肥很难。 谢谢大家体谅,晚安,早点睡 615 你猜他是谁 【一小时内可以更新】 现在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猛烈的时候。大地上布满了龟裂后的深深裂痕,灰尘黄沙在毒辣的热度里漫漫扬扬,连呼吸都困难,让人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在这种时候,幸存的人们一般都会找一些阴凉的地方睡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二三十个人围着一个白色帐篷坐在太阳底下,忍受着高温的折磨。 尽管人人都是一头热汗,看起来难受之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站起来离开——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时不时瞥一眼帐篷的方向。 这个一人高的帐篷是用隔温布料做的,如果坐在里面的话,一定凉快的很。 此时帐篷的入口关得严严的。 “这家伙真会装腔作势,老子都快热死了。” 从一个模样斯文的青年大腿旁边,忽然传来一句低低的骂声——青年忙一把按住了说话的东西,露出手上一双明显是用袜子改出来的灰色手套,轻声斥道:“别捣乱!万一让他们听见,咱们可就没戏了。” 从他的手掌里挤出一只兔头,皮毛上盖着小粉胡萝卜的棕毛兔子,很不满地砸了咂嘴。 “妈的,不过是一个破能力,还这样作威作福……”它咕哝了一句。 其实胡常在也大有同感——但是他跟任性的兔子不一样,依旧坐得端端正正。 又在烈日下等了好一会儿,安安静静的帐篷里终于传出了动静。一些窸窸窣窣的衣料声音,随着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帐篷外坐着的人们,稍稍起了一点小骚动,随即大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又低下了头。 十分钟左右,帐篷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满面潮红的女人。 她一只手在背后拉着短裙拉链,一只脚才迈出来,就已经有人适时地出声了:“美欢小姐,阿先生午睡醒了吗?” 被称作美欢的女人,用水汪汪的眼睛瞥了一眼说话的人:“阿先生刚刚起来,口有点渴。如果谁能为阿先生提供一些新鲜水果,就能进来拿签证。” 她话音一落,包括胡常在在内,二三十个人都不由有点傻。 要是放在从前,新鲜水果不算什么,可是在极温地狱—— “美欢小姐,你也知道水果保存不下来。你看果汁行吗?我这儿有好几种口味的。”一个中年男人忙出声问道。 有果汁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其他人身上充其量也就是一些矿泉水,因此一时再没有人说话。美欢不置可否地掉头进了帐篷,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道:“有果汁的那个,你进来吧!” 那个中年男人一脸喜色地进去了——也是,这位姓阿的签证官对于每张签证都要价不菲,能够用几瓶果汁换来一张签证,他确实是赚到了。 “不知道他等一会儿会向咱们提什么要求。”胡常在不无担心地低低叹了一口气,“我们身上,也就是几件特殊物品还拿得出手了。” 说话的工夫,美欢正好走到了他身边,手里还拿了个小本子,冲他抬了抬下巴:“哎,你,你要申请几张签证?” “噢,我、我不是来申请签证的,我是来查两个人的名字,看他们有没有开过签证……” “查人?”美欢手里的笔顿了顿,打量了他几眼:“那可贵了。什么名字?” 胡常在忙应道:“一个叫林三酒,一个叫海天青……对,喝酒的酒,大海的海。” 林三酒的那一击,的确是让人飞到了天边不假——胡常在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又走了半天,发现自己已经在邻省了。也是他运气好,被打飞了这么远,竟然很快又遇见了兔子。 可是接下来,不管一人一兔怎么找,都找不到半点林海二人的踪影。 就在他们实在没办法的当儿上,碰巧听说这附近来了一个外世界的签证官——一想到林三酒也许会来找签证官,一人一兔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也来了。 登记完一圈下来,美欢回了帐篷,与走出来的中年人擦身而过;然而后者脸色却不太好看。有人立即问道:“怎么了?没拿到签证?” “拿到了,”中年人晃晃手里的一张纸,兴致不高。“我把三箱果汁都送了出去,结果却只拿到了一个通往B级世界的签证。” 那年轻人立刻抽了一口气:“哎呀,B级!那可有点危险了,还不如随机传呢……你本来想去哪儿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中心十二界了!”中年人不再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走了。 胡常在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听着那中年人的脚步声远去了,他拉住了说话那人低声问道:“对于签证官来说,给出哪个世界的签证还有分别吗?为什么不给刚才那人他想要的签证?” 那人一头长发,听了这话后斜睨了他一眼,嗤地笑了:“第一次?” 他点点头。 长发年轻人说了句“怪不得呢”,就不说话了,只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两个玻璃球。胡常在等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有点着急,正准备问,只听方才那个远去的中年人一直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停了。 胡常在抬头扫了一眼,那中年人的小小身影站在街尾处,似乎正抬着头朝远方张望着什么——随即他的一声惊喊就传回了帐篷附近:“人偶师!” 胡常在的心跳猛地停了一下。 “人偶师,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X,咱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紧接着,身边的人都纷纷地站了起来,窃窃私语带着不安的气氛瞬间浸染了每一个人。 一条街的距离,实在算不上远——低语声还没有落下,要走避的人还没来得及抬步,人偶师的模样已经清楚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视野里;仿佛没怎么迈步,他却已经站在帐篷前面了。 跟在码头时相比,人偶师没怎么变:还是一样奇怪的装束、苍白的皮肤,只是眼睛周围的金粉变成了红粉——最大的变化,还是跟在他身后的人。 一个塑料模特模样的人都没有了。 无论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是那个一米九的大汉,或是那个个子矮小的少女……每个人的头发、皮肤、毛孔,都是透着活生生的真实触感。有个年轻人的脸上,甚至还有一颗青春痘——很显然,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塑料模特。 只不过,所有人的眼神都一样空洞,行动间关节僵硬;每一个人的脖子上都缝着粗大扭曲的线——看起来,好像每个人都在咽喉处动过手术一样。 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知是谁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声音十分响亮。 有零星几个不认识人偶师的,也被这场面震住了。一时场内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人偶师的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愿意轻举妄动。 美欢白着一张脸,神色有点无措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人偶师大人,您怎么来了……” “你是签证官?”人偶师木着一张脸问道。 美欢悄悄瞥了他一眼:“不,阿先生才……” 下一刻,她已经被一股风给重重扔回了帐篷里,帐篷受不住力道,支架顿时哗啦啦地倒了。 “不是还不叫签证官给我滚出来!” 从倒塌了一地的帐篷布里,立即钻出了一个满头是汗的胖子:“这不是人偶师大人吗?我是阿险险,请问您是要开签证吗?” 人偶师睨了他一眼,胖子立刻殷勤地笑了:“您是要回中心十二界?您开个价,我这就给您……” 也不知怎么的,面对人偶师时他居然还有心思要价。 “慢着。”人偶师出声叫住了他往回挪的短腿,悠悠地说:“在开签证之前,先替我找一个人名。” 胖子擦了一把汗:“您说。”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人偶师的目光在场内巡弋了一圈,皱了皱眉毛,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林三酒。” 正在哆哆嗦嗦地往帐篷外爬的美欢,一下子愣了,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喝酒的酒?” 人偶师尖锐的目光顿时凝聚在她的身上:“你认识这个人?” “不、不不,是……是这样的,刚才有个人,说也要、要查这个名字……” 她现在只想要人偶师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连忙伸手一指:“他就在那儿呢,还带了个兔……咦?” 被她手指之处,一个黄发年轻人慌忙跳到了一边,露出后面空荡荡的一片地方。(未完待续。) 616 普及生活小知识的林三酒 【今天光顾着谈恋爱,根本无心写文,终于拖到了现在……再过一个半小时左右来看吧,就算又有人说“又是防盗浪费我感情”也没用,我现在还没写完呢,咋地也看不着啊……】 这一趟居然走了两个多月,连林三酒也没有料到。 被她留在原地的白小可等三个人,一个个儿眼都是绿的,早就饿成了猴子精的模样;还剩下一塑料兜食物的时候,三个人就开始计划着吃了:可即使一天一口面包,粮食储备也早在大半个月前就消耗殆尽。 因为不能下地,三人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在附近被挖开的一片根茎旁立了不少木头桩子;每天换地方把绿肉瓜像风筝似的升上天,就为了寻找林三酒回来的迹象。 “林姐,你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把那个姓千的给吃了。”绿肉瓜好不容易塞饱了,打着嗝儿说。“后来没吃,主要是因为他瘦得太多了……” 千正关黑下脸,一边嚼面条一边挪到了另一根桩子上——他确实瘦成了个瓜子脸,显得一双大眼溜圆。 绿肉瓜的一句玩笑话,却立刻勾起了另几人的心思——春之樱雪知道他与517一向亲密,与双胞胎姐妹一块儿把绿肉瓜单独叫到了一边,低声说起话来。 林三酒见状叹了口气,目光转到另一边。 薛衾和白小可隔了一重生死再度相逢,却一点儿都不见融洽,在薛衾时不时的冷笑之中斗嘴斗个没完;兔子最近却多了个爱好,刚一坐稳当了,立刻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瓶啤酒倒在【吹泡泡的女孩】手心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酒池,把脸埋进去喝。 “喂,咱们还得加把劲找签证官啊。”林三酒凑过去看着它舔了一会儿啤酒,苦笑着说。“虽然我因为一些缘故拿到了一张签证,可你们都还没有……现在人都快被苹果树吸光了,也不知道哪里还有签证官。” 她声音不大不小,话一出口,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连不远处低声交谈的春之樱雪一行人都住了口。 “这样的世道,怎么还会有签证官活着?”白小可忍不住叹息道,“我们在这儿两个月了,连一个活人都没见过。” 千正关傻乎乎地听着,嘴里一不小心还喷出了一点面。 “你的签证是谁给的?”兔子立刻问到了重点,“那人还在吗?” 林三酒摇了摇头。她一想起女娲,就想起了在地心空间模仿她时的经历,不由得记起自己还得抽个空去一趟【意识力学堂】,把上回意老师没讲完的话听下去。 “那就没办法了。”薛衾也跟着浮起了愁容,想了想,劝慰似的说道:“不然,你拿着签证先走好了,至于我们……不是还可以在那个什么中心十二界碰面吗。” “呃……那个……”千正关刚才一口面吃得有些多,这个时候才咽干净了,忙发话道:“我说……” 兔子压根没听见他微弱的声音,充满豪气地一摆手:“对!一会儿你们把碰头地点记下来!大丈夫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句话好像用错了……”白小可马上指出。 “第一次没有签证,总有点害怕呢……” “不知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了。” 在众人嗡嗡的交谈声里,千正关发现自己的话竟然谁都没听见,终于一下子抬高嗓音,把大家吓了一跳:“我说!你们都没发现什么吗!” 迎上来的是八双迷茫的眼睛。 “哎呀能笨成这样也真是让人着急……”千正关挠了挠头皮,“我说,你们难道一点都没从我的名字上联想过什么吗?” 众人静了几秒,似乎在处理他话中的意思,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诶?!”了一声。 “……千正关,代表着签证官?” “你丫真是个签证官?这是你真名?” “这种能力和名字的搭配,是不是太随便了一些啊!” 大家立刻炸了,一股脑儿涌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惊叹了大半天——千正关骤然成了被众星所捧的月亮,自己也不是很适应,懦懦地应了几声,寻安心似的不自觉地靠到了林三酒身边。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兔子摇头晃脑地叹了一句。 这一次连白小可都觉得这诗词用得毫无错误。 好不容易等大家静下来一些以后,林三酒忙问道:“……你的能力不是【乾坤大挪移】吗?怎么又会是签证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兔子提过,签证官一般不会再有其他能力了——因此才需要靠着签证换取最大程度的庇护。 “咳……一般来说,签证官的确不会有第二个技能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名字特殊吧?我自打出生以来就叫这个名字了。”千正关自己也是一脸标志性的迷茫:“总之,我的主战技能是【乾坤大挪移】,但却还有一个附属性的签证官能力。” 众人个个儿张着嘴,满脸不可思议。 还是兔子头一个有了反应,蹭地跳了起来:“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看看小酒的签证目的地,然后给我们一人开一张啊!” 林三酒也忙拿出那张写着“目的地:农业养殖场”的签证,小心地递给了千正关。 后者“哦哦”了两声,用一副很不可靠的表情仔细将签证看了一遍,边看边慢慢地发出了一声“诶……?” 林三酒险些忘了这个人最会吊人胃口,很着急:“又怎么了?” “嗯,有两件事。”千正关比出了两根手指,语速慢得让人恨不得打他几下,看看能不能打出更多的词儿。“第一个嘛……这张是‘不记名签证’哦。” “什么意思?” “据说签证官的能力升级到一定程度时,可以开出这种不记名签证……嗯,也就是说,不必非是你用不可,谁用都行。”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睛似乎晶晶亮。 “……行,这张给你用了。正好你自己的签证,你用不了。”林三酒手一挥就定了下来:“还有一件什么事?” “呃,这个……”千正关立刻支支吾吾起来。 “说!” “哦,好好……大概是因为双能力的原因,我的签证官技能,呃,有点儿低级。” 众人盯紧了他。 “怎么个低级法?”林三酒忍着气问。 “我……只能开出七张签证。”千正关磕巴了一下,随即忙问道:“这张签证还是我的吗?”(未完待续。) 617 你惭不惭愧? 【恋爱影响了生产力,到现在我才写了一千多字,你们先睡吧。另外,我觉得我就算在文头说了这么一句,也是p用没有,因为很多人显然是不看第一句话,就来问为什么放旧章的……】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未完待续。) 618 与河道的告别 【快写完了,再给我一小时吧。最近一直是个废人……恋爱误国啊同志们。】 Q:“Siri,如果一直没有人找到5本目标书会怎么样?” A:“在这种情况下,图书馆的寻书活动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找到书为止。或者当持续天数与所有小队成员的生存数字之和相当的时候,就会一次性将生存数字扣完。” Q:“那不就都死了啊?” A:“到时我会再次打开大门,欢迎下一批参加寻书活动的读者。” Q:“……好吧。如果集齐了五本书,但不确认的话呢?” A:“按照无人找到书的情况处理。” Q:“也就是说必须要确认了……确认一定要到工作台这儿来吗?如果我举着5本书给你看,这样行不行?” A:“不行。” Q:“……那么,现在馆内所有人的生存数字之和,能说吗?” A:“能。” Q:“……那你倒是说啊!” A:“522。” Q:“啊,这么多……谁有多少,这个能说吗?” A:“不能。因为这个不涉及到寻书活动本身的持续时长。” Q:“反正你怎么都有理。对了,五本目标书是怎么会从图书馆系统里不见的呢?” A:“……因为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很喜欢看书。在闭馆休息的时候,她总是在图书馆里消磨一整天的功夫,不管是吃饭也好,午睡也好,走到哪里手上都会拿着一本书看。或许是因为太放松了的关系,一段时间后就发现有5本书不见了。” Q:“那个管理员就是你吧!” A:“……不予置评。” ……在黑夜的掩映下,林三酒和楼琴悄然又迅速地靠近了墙角;她们停下了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隔壁那一条走廊里的动静。 从楼野与Siri对话中所得到的提示看来,基本上能够确定是“图书管理员”在消磨时间的时候,把五本书弄丢在了她的行动轨迹上:而从读书区、多媒体区发现的三本书,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而Siri提到了“吃饭、午睡”,似乎在暗示这个“图书管理员”有着跟活人一样的日常活动;而图书馆里又显然是没有食堂的—— 林三酒在意识力扫描里看过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以后,朝楼琴比了个手势,二人快步拐进走廊里,头顶一个写着“洗手间”字样的标牌,在黑暗中绿莹莹地亮着。 两组人马分开之前,斯巴安拉下头顶的单兵作战眼镜,遮挡住半张脸的动作,不知怎么让人印象特别清晰——“我们先去找西馆的人谈谈,”他随意地将胳膊甩在楼野肩膀上,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似的:“你们找书的时候务必小心,南馆现在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当林三酒正好想起这句嘱咐时,她与楼琴刚刚推开了女洗手间的厚重木门。木门在二人力道的控制下无声地滑开了,暗黄色的光顿时泻了一地。虽然灯泡瓦数不高,但总算没被损坏;被它映亮的洗手池、干手机,以及一间间的独立隔间,都静静地坐在洗手间里。 目光扫了一圈,见洗手间里没有人影,楼琴微微地松了口气。关上木门,她轻轻地嘟哝道:“真希望书在这个洗手间里……” 这已经是她们搜索的第四个洗手间了。 在搜完了中央大厅里的两个女洗手间以后,她们又上了东馆二楼;要是这儿也没有,林三酒真想回头把男洗手间也看一遍。 “咱们还是一人一个地找?” 反正一路走来四下无人,楼琴也有些松懈了;她大喇喇地推开头一个隔间的门走了进去,嘴里又挑剔上了:“厕所找起来怪恶心的,Siri也真是……” 林三酒走进第二个隔间,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她,一边放下了马桶盖,将马桶后面的缝隙里也检查了一遍。 “对了,你真的不想告诉斯巴安大哥你的名字吗?”即使在找书,也不耽误楼琴跟她闲聊:“像他那样的绅士可不多啦,再说,十二界里也不是人人都是人偶师的走狗……” “不了,我觉得你们现在叫我阿酒就挺好。” 或许是在伊甸园里时,宫道一给她留下的莫测感实在太深;所以对于拥有这样外表的斯巴安,林三酒怎么也找不到什么信任。再说,他对于身边女性一律过于温柔的态度,也叫她十分不赞同。 楼琴检查完了第一个,抬步走过她身边,钻进了第三个隔间里:“嗯,这个好脏!据说其实女厕比男厕脏多了,说不定我今天能确认一下……” 年纪小的孩子身上,似乎总有这样无穷无尽的精力;不管是打了多少场苦战、受了几次伤,只要一缓过口气来,立刻就又活蹦乱跳的了——林三酒想到这儿,不禁微微一笑。 这个隔间里也是空的;林三酒在离开之前,顺便往门后看了一眼。 ……一个女式挎包正静静地挂在吊钩上。 她顿时心里一阵激动,伸手就将它取了下来;隔着PU的质感一摸,里面似乎传来了一个厚厚的手感——林三酒一把拉开女包,果然从里面抽出了一本书,就着光线一看,正是《偷心王妃带球跑》。 她的目光几乎是刚从书封皮上挪开,Siri模模糊糊的通报声已经穿过走廊和木门,传进了她的耳里:“进度:第四本书已被找到。” 林三酒控制不住地长长呼了一口气,面上浮起了笑意:“太好了,这下就只剩最后一本了……看来洗手间里不会再有了,咱们去找找这儿有没有适合午睡的地方。” 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她也忍不住开了句玩笑:“……你别说,这个书也还真就适合在厕所看了——” 话说到这儿,林三酒突然意识到了哪儿有些不对。 洗手间里未免太安静了些。 她僵直了身子,慢慢地将目光挪到隔间挡板下的空隙处。 一双穿着红色亮皮高跟鞋的脚,正站在刚才楼琴身处的位置上;仿佛是感觉到了林三酒的目光,那双脚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弯下了腰来。(未完待续。) 619 终点线外 当林三酒终于将一只水淋淋的脚迈过了终点线的时候,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在这一刻,就像是有人突然抽走了她的每一根骨头,她身体沉沉软软地,“咕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她并不是唯一一个瘫在地上、犹如死尸一般的选手——在比赛的时候,大家都远远分散开了,那时还不觉得如何;如今所有幸存的选手一同横七竖八地挤在这一小片地上,放眼望去,倒好像是堆叠了满满一地的尸体。 从这些选手身上,甚至连沉重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当人累到如此地步时,沉重的呼吸都成了一件耗费生命力的事情;空气里回荡的,只有长长的、尖尖的、细细的喘气声,就像一股风从一个小孔里吹出来时那样尖锐,仿佛下一声就会随时断气,从此陷入死亡的沉默。 头上那一片白雾茫茫的天空,在她颤抖的睫毛中,占据了林三酒的整个视野。她早已经严重透支了,累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转一下念头,也提不起力气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还剩下力气说话——至少亲自跑完了全程的选手们,是连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只不过这儿还有两个选手是坐了一路顺风车的。 “第一名是谁呀?”灵魂女王一点也不顾忌自己此刻深红肉虫的模样,在地上扭动着、滑腻腻地穿行在横尸之间,一张张脸打量辨认过去:“刚才在河里,是谁骂我来着?” “休息的时候不能伤害别人,你可别乱来啊!” 白胖子慌慌张张地跟上去叫了一声。 他显然有点儿畏惧灵魂女王的这种模样,因此在离肉虫还有好几步的距离时就停下了,一脚在前、一脚在后,探着头与它说话——看他样子,一旦情况不对,他一掉头就能跑得比谁都快。 “这不是才刚刚下午吗?”灵魂女王转头问道。 林三酒闻言,几乎眼前都黑了一黑——怪不得她感觉自己仿佛就要死了! 她是从早上七点开始赛跑的,在全力冲刺的极高速度下,她竟然一直跑到下午,才终于跑到了终点;这么说来,这些选手们至少已经横穿了半个大陆,又折返回来了才对。 “比赛一结束就不行了,”波尔娃忙道,“除非……除非你一会儿还有一场比赛。要不然……要不然,你看,他们比完赛都躺这儿了,万一来个想杀人的,岂不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虽然不知道白胖子的解释对不对,不过形态可怖的这一大条深红肉虫听了,还是停住了寻找衣服的试探。它颇有几分不甘地嗅了嗅——或许是嗅——身旁一个选手,这才转过身来,又把目标换成了林三酒:“你休息完了吗?怎么躺这么长时间?” 下一次你自己跑跑试试! 这句话在林三酒脑海里来回转了几次,却始终没能吐出口——因为她已经精疲力尽,连张嘴都没有力气了。 她望着眼前一片雾白,只觉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灌了铅、又被人沉进了深海里一样,叫虚弱给压得动弹不得;她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等她终于积攒起了一点力气的时候,被白雾笼罩的天空已经又比刚才暗了一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赛跑终点又回到了神之爱赛区里;这儿的选手不多,此刻除了偶尔响起的遥遥几声惊呼之外,就只剩下了远处细微模糊的脚步声与风声——赛跑选手们恢复过来一些以后,就接二连三地走了;要不是身边的波尔娃和灵魂女王,好像世间连活人都不多了。 “那个……我得把我的身体再套起来了。”白胖子忽然对一人一虫轻声说道。 “你套呀!”灵魂女王一拧肉条似的身子,“又没人拦着你。” “不……不是……”白胖子压低嗓音,好像有些窘迫似的:“我……我得回休息区套。” “为什么?” “因为……那儿有遮挡的地方。” “你不好意思?”身上一张皮也没有的灵魂女王突然明白过来,嘶嘶笑了两声:“你脱都好意思,穿反而不好意思了?” “不、不是,不一样……”波尔娃登时结巴起来——林三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别欺负人!”她嘶哑地骂了一声,挣扎着翻身起来;只是她的每一下动作,都像是被无数把小刀扎进了骨头里似的。她艰难地一点点坐起身,浑身又疼又累,面色惨白——“你们等……等我一会儿,我们就回休息区。” “等多久?” 一个阴沉轻柔的声音,冷不防地在空气里响了起来。 林三酒只觉自己头皮一炸,血液登时流得快了——然而她确实是累得太狠了,居然在听见人偶师的声音时,依然还提不起力气来;她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低声道:“你为什么打我?” 人偶师拢着双手,高瘦单薄的影子凝成了一线深黑。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要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融为一体似的;只有眼周灰色的亮粉,闪烁着阴晴不定、喜怒难辨的光泽。 他身后不远处,正聚集着一大片乌央央的人,每一个都静默着、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反正打了也不会死,为什么不打。”人偶师慢条斯理地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然后又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早已一动不动的灵魂女王二人身上。大肉虫与他目光一遇,立即一改刚才乖张之气,忙不迭叫了声:“大人!” 人偶师没理会它,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波尔娃。 “我万一死了呢?”林三酒心中有气,居然也勉强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只是她双腿颤颤巍巍,脚底板也疼得钻心,连这句话都跟着发起了抖。 “我哪敢奢想这种好事?想都不敢想,”人偶师语气尖酸讽刺地一笑,“那可真是美梦成真了。” 白胖子显然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躲在灵魂女王身后,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被人偶师的气势压得不敢出声。 “礼……李山青呢?”林三酒不想再和人偶师纠缠下去了——论气人,她是拍马也追不上对方的。 “比赛去了。”人偶师皱起半边脸,显然十分不耐烦了:“他非要我和你说,晚上在休息区中央见面。” 也不知道礼包是使了多少手段、如何软硬兼施,才能劳动他亲自过来传一条口信的——林三酒想到这儿,又升起了一肚子疑问:礼包比的是什么项目?他武力那么弱,能完成得了吗?而且,他们两个人怎么跑红鹦鹉螺区去了? 她正要问,然而刚一抬眼,却正好瞧见人偶师又将目光投向了波尔娃。 “你捡的这个人……挺独特的。”他慢慢地开了口,声气虽然柔和有礼,却阴鸷得叫人后背发凉:“做成人偶以后,应该和一般的人偶不一样。” 白胖子激灵一下,一头卷发都立了起来;正当他面无人色的时候,林三酒急忙颤抖着手脚走了过去:“他不是人偶!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你捡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有一个我还能看得上眼的。”人偶师轻轻一笑,也不说自己还要不要白胖子当人偶了,只问道:“你这个鸟笼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净问些不好办的事,叫林三酒头疼得很;她皱紧眉头,一边想着如何不叫他起疑心,一边挑着最能叫他心烦的话回了一句:“没什么,我在路上还认识了另一个朋友,替他先保管着这个人。” 她不敢说这是自己的俘虏,否则不知道人偶师会干出什么来;但假如让他以为自己会为了保护光头男人而与他对抗的话,他多少就会有些顾忌了…… 有一句话是,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这句话确实很有几分道理。 人偶师太阳穴上青筋跳了几跳。 对他来说,林三酒不比路上一片污渍好看多少,哪怕能少忍受她一分钟也是好的;他阴沉沉地笑了一声,在扔下了一句“我等着看看你的这些朋友”之后,竟转身就走了——连礼包在哪儿、参加的是什么比赛都没有说。 随着他的动作,一队一队的进化者人偶,立刻悄然无声地跟在了他身后,像是护送人偶师一样,拥簇着他走出了林三酒视野——同时也把她的呼喊声给隔绝在了人群之外。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望着他们逐渐在远处消失了影子,又咕咚一下坐回了地上。 好在礼包一直跟在人偶师身边,想来知名度不低,他在什么比赛里,去红鹦鹉螺区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大人这就走了?”灵魂女王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他怎么没带上我?” 林三酒瞥了它一眼,连一个字都不想和它说。 “离赛区关闭还有好几个钟头呢,接下来干什么去?”才不过短短几分钟,大肉虫就像是完全忘了波尔娃的要求,转而问道。 “现在……现在先让我歇一口气。”林三酒揉着自己的小腿,疲倦地叹道。(未完待续。) 620 天色将晚 怪不得奥林匹克里所有的比赛选手,都是一副行尸走肉、摇摇晃晃的模样在林三酒好不容易积攒起力气站起身的时候,她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强多少。 白雾遮挡了天光,因此才刚刚下午三点,天色就已经暗得像是即将迟暮一样了。林三酒背着一个鸟笼,脚边跟着一条没有了人皮外衣、像肉虫一样蠕动前行的灵魂女王;白胖子一颠一颠地跟在它的身边,因为人小腿短,跑得颇有几分吃力。 赛跑终点离起点不远,却同样与石墙很远;一行人不得不穿过整个神之爱赛区,因此也有了远远观望其他比赛的机会。 慢慢地拖着脚步走了半个小时,林三酒已经看见了好几种项目:除了像弓箭、搏击之类能隐约辨别出内容的比赛之外,还有一些比赛,她甚至压根分不出来是什么有的选手站在地上,慢慢被升高的土地堆了起来,又突然掉进了豁然打开的土坑里;还有的选手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小圆筒,好半天了也不挪一下地方。 不同的比赛项目,也被分进了不同的会场里,由一条窄道串过了所有的场地,以供选手进出;顺着这条窄道,林三酒一行人好不容易再一次来到了石墙之前。 “欢迎奥运健儿们!恭喜你们在健美与力量中度过了第一天!”稍一接触,石墙上立刻凹陷下去了一行大字:“需要查询成绩吗?需要预约下一场比赛吗?” 林三酒毫不在乎排名反正在场二人一虫肯定不会是第一名再说,在每一场比赛之后,她都还有三天时间可以休息,因此立刻回应道:“我要看地图。” 从地图上看起来,红鹦鹉螺和猫屎咖啡这两个赛区,处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上;再加上一个神之爱的位置,正好在圆形休息区的边缘,形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三角。 这一来,倒不太好办了:她与木辛有言在先,已经约好了赛后相见,不去的话倒像是她想独吞似的;但林三酒又放心不下礼包,想赶紧去瞧他比赛正在她踟蹰的时候,只觉脚下忽然微微颤动起来,伴随着轻轻的摇晃,右侧的石墙也隆隆地发出了低响,一点点缩进了两侧墙壁里,打开了一个出口。 此刻已是下午,许多比赛已经结束了,因此进进出出休息区的人为数不少。林三酒抬头瞥了一眼,正要将目光投回地图上时,又猛地抬起了头紧接着,她腾地就蹲在了地上,正好被灵魂女王挡在了身后。 波尔娃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干什么?”大肉虫微微一拧,抬高了肉红色的头:“谁出来了?” 从石墙中走出来的,是一个身子细细薄薄、如同一片柳叶似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不过十几岁,仿佛一棵刚刚探出来的绿芽,即使在末世里也残存了几分清嫩;她在远处左右张望了一圈,目光在大肉虫身上一震,似乎也被这个模样的东西吓了一跳,随即快步走向了神之爱赛区。 “这不是那个……那个鹿什么的孩子嘛,”灵魂女王登时来了兴趣,然而随即又不无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躲她干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三酒简短地应了一声,“我还要赶时间呢。” 虽然对鹿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这可不是她躲着对方的原因。说林三酒直觉敏锐也好,说她反应快也好,在她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的时候,她就立即意识到了鹿叶特地折返神之爱的原因她可以算是露富了。 对于一个售卖特殊物品的人来说,一件像战斗物品这样能够随意模仿其他特殊物品的道具,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 不管鹿叶是想买,想抢还是要干别的什么,林三酒都不愿意跟她浪费时间。 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那个小姑娘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了远方以后,灵魂女王这才又叹了一口气。 它没有人类那样的口腔构造,全靠摩擦肉芽来模仿人类的各种声音,这一声叹息不仅听起来惟妙惟肖,而且它越来越人性化了,对于叹气的时机场合也用得十分到位林三酒瞥了它一眼,转头对白胖子道:“你不是要把身体套起来吗?” 波尔娃点了点头。 “那你帮我个忙吧。你在神之爱区替我盯着些,要是遇见了木辛,就代我说一声……”林三酒本想约晚上见面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明天赛前我去猫屎咖啡区,到时再给他分东西。” “没问题,”波尔娃一拍胸口,震得皮肉一阵晃荡,“你救了我一命,这点小事是应该的。” 林三酒对这个白胖子颇有几分好印象,对他一笑,又在分别时想起来了点什么,警告道:“你明天早上在开始比赛以前,小心一点身边……要是又瞧见了今天下午那个穿黑皮衣的男人,你就赶紧跑,或者来找我。” 波尔娃似乎胆子不大,一张脸顿时又白了。在他惴惴不安的目光里,林三酒与他告了别,顺着石墙外侧走向了红鹦鹉螺赛区的方向两个赛区之间的距离,不管是从里走还是从外走都差不多;林三酒不想冒险又撞上人偶师,干脆贴着墙根出发了。 叫她没有意料到的是,她这一趟走得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儿意义。 等林三酒拖着疲累交加的身体赶至红鹦鹉螺、又好不容易打听着了礼包所在的时候,她没想到礼包的比赛也早已经顺利地进入了尾声;匆匆朝围棋场地赶去的林三酒,刚刚来到那一黑一白两根石柱大门前,正好迎面从门后走来了一个人影。 此时天色近乎全黑了,微弱的暮光好像随时都会消融败退似的;那人影从一片昏暗模糊里渐渐走近了,这才叫林三酒认出了他。 季山青一头长发散落在肩膀上,被风吹得漫漫扬扬;发丝间的面孔像玉石一般温润冷硬他在石柱旁顿足停了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远的另外几个比赛选手就立即停下了脚,似乎对他心存防备似的。 这样的季山青,看起来竟有几分陌生。 林三酒犹豫了一秒,还是轻声招呼了他一句季山青闻声转过头,立即楞了楞。随即,他的面庞随着笑容柔和了起来:“姐姐,你来了!” “比赛怎么样?”林三酒呼了口气,朝他紧走了几步,迎上礼包,笑道:“没事吗?” 同样是刚刚从围棋比赛里出来的选手们,一个个都沉着面色,一言不发地从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来回跑,跑得我腿都疼了。”礼包半是抱怨,半是得意地一笑:“不过不知怎么,这个围棋比赛有点让我想起镜屋了……你放心吧,我是第一名。” “围棋也有第一名?” “这个有。”礼包简单地应了一句,并没有多解释。他的目光在林三酒背后的鸟笼上扫了几下,皱起眉头问道:“姐姐怎么来了?不是约了晚上见面吗?” “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季山青微微抿起嘴唇,顿了顿,又朝她露出了一个笑。 就是在这样短暂细微、一闪而过的表情里,林三酒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好像……礼包并不希望她过来。 “姐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天色也不早了。”礼包轻声对她说道,“你的比赛太耗体力,你的面色都很不好看了。” “那你呢?”林三酒扬了一扬眉毛。 “我……我去找人偶师,再带他一起过去找你。”季山青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 " " 621 休息区 【今天晚上干了很多件重要工作,安慰开导了朋友,主持了正义,导致到现在我才写了一点点。不要等了,你们去睡吧,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明天早上再来看新章。】 随着“啪”一声轻响,林三酒的脚便已离开了地面——被她一脚蹬裂的大理石地板立时混着烟尘,飞溅出不少细微的碎片。借助这一蹬的力量,林三酒已经腾空跃起,身体在空中做了一个半旋的动作,右拳带着她浑身的力道便击了下去—— “真是不死心啊?”从斗篷下传来一声淡淡的笑,在面对这几乎能夺天地之色的攻势时,南馆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一句话快说完时,她最后一个“吗”字微微一颤,似乎被什么给打断了一下——打断她的,正是林三酒再一次砸进她小腹里的拳头。 血液、气息、内脏的翻滚,与林三酒的拳头只隔了薄薄一层肌肉和脂肪;感觉上似乎很脆弱,只要撕开这层屏障,就能将拳头深深送进对方的腹腔了。然而在一秒钟后,林三酒又一次感觉到了刚才那叫人眼前一黑的力量,身体也再次被掀飞了出去。 “再试多少次也没有用的啊。”斗篷下的阴影里,女人笑着说。 林三酒好不容易稳住势子从半空中落下来,盯着她抹了一把脸,狠狠笑了一下。 “原来我现在的力量这么强,真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她说到这儿竟咳了一声,“……看来你是真打算一动不动任我打了?” “只要你自己受得了,我没有意见呢。”斗篷女人的声音悠长,仿佛对她的行动饶有兴致:“真好奇你打算怎么办?在我的‘反射’之下,一个不小心死了的也不是没有。” 回答她的,是林三酒再度猛扑上来的身影。 当林三酒朝她冲去的那一瞬间,即使身负【镜子】这样特殊能力的斗篷女人,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因为对方身上那一种猛虎即将择人而噬般的气势,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了。只是斗篷女人仅花了一瞬间便克制住了自己的逃生本能,微微昂起头,再一次吃下了林三酒一击。 说是“一击”,但当这股力道返回林三酒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深切地感觉到了这个形容是多么苍白无力。 幸好她只是意识体;幸好意识体即使被震散了一些,也能重新聚拢。 假如自己此时是个肉身的话,恐怕此时半截身体都会爆成一瀑血肉四溅的碎末了吧? ——即使是这样,林三酒仍然浮在空气里蜷成了一团,半天都动弹不得;这痛苦,甚至让她想起了“人之毒”。 说来也好笑,在如月车站里能给她最重一击的,竟然是她自己。 “老实说,我有点儿无聊了。”从斗篷下传来的声音悠悠地,“有我【镜子】——” 她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没有机会说了;因为这个时候,刚刚恢复过来的林三酒没有耽搁多余的哪怕半秒钟,身子已经第三——不,第四次地扑了上去。 如果说前几次的攻势只是让人瞧了心惊的话,那么这一次,甚至能叫人忘了思考。就像是瞬间席卷陆地的海啸、或者将要一口吞掉城市的巨兽——明明只是一个不庞大的女性躯体,然而当林三酒凌空而上时,斗篷女人却像是被对方的阴影给牢牢钉死了一样,甚至连动一动的余地都没有了。 “不管怎样,我——” 她才强自说了这么几个字,身体已经被山呼海啸一般的攻势重重击中。 图书馆震颤不已地摇摆起来,从天花板上落下了扑簇簇的灰。 这一次,飞出去的人终于变成了斗篷女人——当她身体腾空的时候,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都”字在嘴里终于变成了不敢置信的半声惊呼,面前的对手停下了冲势,在昏暗的光芒里,凝成了一个线条凌厉的剪影。 斗篷女人再次碰到地面的,是她轰然炸开的一团、齑粉般的血肉白骨。 从首当其冲的小腹,一路延伸到胸口和盆骨处,此时都成了空荡荡的一片;由于没了躯干的连接,两条腿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若不是血迹和碎肉,恐怕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唯独连着脖子的一颗头颅倒仍然是完好的。破碎的斗篷被气波掀开了,露出了一张面色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还有生存数字暂时没有被消耗掉呢,还是因为残存了一点最后的神经反应,这个面容平平无奇的女人竟然还没有死。 “不、不可能……”她使劲瞪大了眼,视力似乎已经不行了,黑瞳仁像雾似的漫开了,就是找不到林三酒的所在之处。“我……我……镜子……” 林三酒一抹脸,几步走到了她的旁边。 在破碎的布片堆里,惨白的女人头张着嘴不动了,失去了任何活着的迹象。 “到最后也没忘了’镜子’。”林三酒注视着地上的人头,有些莫名的感触。“难道你自己到死都还没有明白这个能力的实质?” 所谓“像镜子反射光一样,将攻击也反射回去”的说法,其实早就在斗篷女人能力的介绍中说得明明白白了:这只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你的确可以将攻击反射给我不假……但是你忘了,”林三酒弯腰捡起布料,将它扔在了女人脸上。“——你不是镜子,而我的攻击也不是光。” 在林三酒第二次攻击时,她终于确认了拳头上传来的,真的是对方内脏翻滚、肌肉颤抖的触感——也就是说,她的攻击在这一个瞬间里,是有效的。根据斗篷女人自己的说法,她即使受到了攻击,也感觉不到异样,只会原样将伤害反射回去,因此她看起来才始终那么平静无碍。 “就算你真的是一块镜子,在光线投上你、但还没有反射的那一瞬间,光线也是结结实实地照在了你的身上。” 而不管斗篷女人到底是变成镜子也好还是维持肉身也好,无论是什么,都会有一个所能承受冲击的“上限”——林三酒一次比一次猛的攻击,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上限。 一旦达到了这个上限,斗篷女人自己就先会被击成碎片:自然也无从谈起什么反射了。 林三酒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再没有朝地上的女人看一眼,转身便朝楼氏兄妹所在之处跑去。 两个孩子早就看见战斗结束了,此时都跳了起来,脸色红通通地,不住发出一声又已声兴奋的尖叫和高呼——林三酒冲到了他们身边,见二人都还好好的,不由也放下了心;只是抬眼一扫,她又觉得有些怪了。 ……图书馆里,未免太安静了些。 南馆小队剩余的堕落种,是一个也没瞧见了;刚才还在与他们缠斗的西馆小队,此时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斯巴安也不在,空荡荡的图书馆大厅里,一时间竟只剩下了静坐不动的Siri,以及两兄妹欢呼声的回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怪异。 “……那些人呢?”林三酒忍不住问道。“都去哪儿了?” 楼氏兄妹俩的神色忽然顿了一下。 “这个……”楼野似乎感到有什么话很难启齿似的,面色复杂得奇怪:“呃,说起来……” “果然打赢了啊。” 一道悦耳的男声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截断了楼野没说完的半句话。楼氏兄妹像是为不必再解释而松了一口气,跟着林三酒一块儿,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刚才Siri工作台前明明是空的,但此时斯巴安却正双手插着裤兜,姿态闲适地倚在台子上——他的金发、他的战斗服、他的半侧身子,都被大片血染成浓重的黑红色。 他笑起来时,只有一口白牙仍然闪着光:“五本书都拿到了,我们去确认吧。” 林三酒盯着他,半晌没有动步。(未完待续。) 622 劳碌命 伴随着吸溜一响,几点飞溅起来的汤水在橘红火光下一亮,全落在了礼包的衣服上。季山青盘腿坐在伞下,将长发扎在脑后,白玉一般的双颊上隐约泛粉,嘴唇也被手里的一碗热食烫得嫣红湿亮,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好吃吗?”林三酒一边看着他,一边伸手抹了抹他裤子上的汤渍。 礼包和人偶师坐下有好一会儿了,这一片休息区总算是又回复了点儿刚才的喧哗热闹;只不过招揽人的吆喝声、小食的热乎气儿,占卜摊上的喃喃低语……这一切热闹人气,都被大伞旁边一圈人影给远远地隔开了,更衬得大伞下一片幽静。 林三酒一行人,此时正被许许多多一动不动、早已被做成了人偶的“进化者”们给围在了中央。在他们毫无温度的呆滞目光里,林三酒早就没了卖面的兴致,只能托着下巴看礼包吃饭。 季山青吞下最后一团面条,咕咚咚喝了半碗汤,一抹嘴,神态满足地呼出一口长气——他吐出的白汽还带着牛肉味儿,在夜空里像雾似的飘散了;他转头对林三酒笑道:“好吃,我觉得身子都活泛过来了!不过虽然好吃,吃着却没有闻着香,我估计要是能再撒一把葱花,打一个鸡蛋……” “说正事!” 避开火光坐在一旁阴影里的人偶师,阴沉沉地打断了他。 “可以一边吃一边说嘛,”眼看礼包激灵一下,赶紧放下了面碗,林三酒皱起眉头向他道:“你要是饿了就也来一碗,我听说人饿的时候血糖低,脾气就容易不好。” 人偶师登时冷笑了一声——他有没有被这句话气白了脸,林三酒看不出来,因为他面色本来就总是一片惨白的。他拧着半边脸,轻声道:“废话少说两句。这么喜欢吃,不如我让你们两个血管里流的都变成面汤吧。” 原本望着【出前一丁汤面】刚要张嘴的灵魂女王,闻言登时又埋下了头。 林三酒悻悻收起了自己的特殊物品,当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季山青身上时,她碰巧发现礼包正望着自己背后的鸟笼,微微皱起了他形状好看的眉毛。 在荤食天地时,礼包与这个光头男人只有匆匆一面之缘,而且还是在裂缝张大、风势猛烈的情况下远远瞧见的;虽然林三酒觉得他肯定记不住光头的容貌,还是挪了一下身子,将鸟笼挡在了背后,轻声笑道:“给别人保管的……你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 季山青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笑了:“姐,我跟你说过我们为什么会去红鹦鹉螺赛区,对吧?那个数据流管库,其实是一片太空……你还记得么?” 林三酒点点头——对于两个末日世界同处于一个宇宙空间的概念,其实并不难懂,经过礼包一解释,感觉也十分理所当然;只不过若不是礼包先揭破了这一层,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往那个方向上想的。 “我把我的想法,简单地和这位大……”礼包顿了顿,“人,提了一提,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细讲,正好咱们现在人齐,能够一起说。” 他清了清嗓子,看看身边二人和一只灵魂女王,低声道:“数据体首先改造了这一片太空,让它们自己能够容身其中;接下来又改造了至少两颗星球——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了,一个是神之爱,一个是奥林匹克。” 二人一虫静静地听着,只有休息区里隐隐约约的人声与烟火,被夜风一阵阵吹散在远处。 “目前我们已经在奥林匹克里度过四天了。”像怕几人不识数似的,礼包比了个四的手势,接着道:“我原本担心那些数据体会追着我们下来呢,那样的话,它们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搜查神之爱赛区。这也是我选择红鹦鹉螺的原因……不过现在看来,我倒是白担心了。神之爱赛区的人这么少,它们如果来了,肯定早就发现姐姐了。既然没被发现,那么说明它们很可能没来。” 人偶师又抓住时机冷笑了一声。 礼包神色有点儿尴尬地看了林三酒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木然不动,又接下去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既然数据体不来,我们就多了一条路可走。” “什么意思?” “按照我推测的,你们——”礼包说到这儿,忽然醒悟到自己差点又犯了同一个错,忙改口道:“我们在奥林匹克的时间,是不会从头算的;神之爱还剩下几个月,咱们在这里就呆上几个月。这样一来,我们大可以在奥林匹克直接等到传送日,时间一到我们就走了,从此再也不必和数据体打交道了。如何?” “那不行!”林三酒一口否决了,一指人偶师:“我还有朋友被他放在神之爱了,我必须得回去找人。” 灵魂女王腾地立起半边身体:“那猫在哪儿都可以活得好好的,你管它干什么!” 季山青也苦下了一张脸:“姐,你在末日里怎么还有这么多朋友……” “把你的手放下。”人偶师轻柔地警告了林三酒一句,转向礼包道:“这条路不行。我还要回去给那些数据体一个教训。” 灵魂女王不说话了。 听了这话,礼包面色更不好看了。他不敢提出什么质疑,只好指了指头上漆黑的夜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必须得回到天上了。” 两个人点了点头,唯有大肉虫僵在那儿。 “这可有点麻烦。”礼包叹了一口气。 在末日到来以前,上太空是必须动用国家机器、花费惊人数量的资源才能做到的一件事情;即使对有许多特殊物品的进化者而言,这也绝对不容易——上次被活活拉出了神之爱星球表面时,林三酒和灵魂女王差点就把命给交代了。 更别说,这一次连“拉”的力量都没有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林三酒忙问了一句。 “说到这个,”礼包长叹了一口气,一张脸都垂了下来,“那就得对眼下这个世界先做一番分析才行。” “我们倒是可以帮着分析分析……”林三酒一句话没说完,灵魂女王已经迅速点起了头;不料季山青却举起一只手,止住了她后半句话——“那倒不用,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了。” “是什么?” “奥林匹克一定是被数据体的力量改造过的,不然一个自然星球,不可能呈现出这个模样来。既然它们没有追过来,那此时在这个星球上,最有可能是数据体、或者说最有可能与数据体有关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季山青目光清亮地盯着面前几人,轻声道:“最高神宙斯。” “宙斯有办法回数据流管库的可能性很高,”礼包继续说道,“只要我们找到他,我们应该就能进入太空了。到时要和数据体算账也好,通过数据流管库回神之爱也好,都能办到了。”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得赢了比赛、拿到第一名,才能见到宙斯?”林三酒皱起眉头,“我记得石墙上给出的信息说,每个区域里获胜项目最多的人……” “对,就能面见宙斯了。这个我也记得。”礼包应道,“只不过石墙当时没说,要在多长一段时间内获胜才算数……是一个月,还是一年?不过现在休息区内部的石墙都已经不工作了,想查信息也没法儿查了,只能等到明天。” “那这么说来……” 林三酒一边寻思着,一边慢慢地变了脸色。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尽是疲惫:“……我们就不能比一场休息三天了。” 季山青点点头,半是不好意思半是同情地凑近了两步,一股牛肉味儿扑鼻而来:“姐,你明天可不能再选择赛跑了……你看看,选一个尽量轻松的吧。” 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经历至少一次今天这样的折磨,林三酒就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手掌里。礼包见她这样沮丧,也有点慌了手脚,忙劝慰道:“姐,也不是一点好都没有。幸亏你和这位大……人,进了不同的区域,免得彼此竞争了呀。你们各自拿到了第一之后,正好一人带一个,我们四个就全都能见到宙斯,进入太空了……”(未完待续。) 诶嘿嘿嘿你们挺好的呀?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23 踏破铁鞋无觅处 【目前进度2K,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写完……等不及先睡,明天再来看。】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正确的废话。 比如说,树根是从树里长出来的,有树根必然有树。 林三酒直起腰,极目远眺之下,一望无际的旷野里,只有零星几段残垣断壁,荒草凄凄。 如果说这些覆盖几百公里的“白萝卜”都是树根的话,那么—— “……树在哪儿?” 当林三酒的脑中浮起这个疑问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宫道一也轻轻地问出了同一句话。他略有些阴柔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极少见的迷惑,反而叫他看起来有种孩子般的气质了。 听见这个问题,站在他不远处的人影缓缓转过了身来。 宫道一身处的这一幢楼,在经年中折断了一半的高度,又塌损了一半的墙体,此时也只有二人立足的地方,还能够勉强算是一个完整的房间。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她柔和平静的眉眼。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她眼角下方的肌理,还是会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弯折出几条浅浅的纹路。 细细的皱纹在红唇一弯时,赋予了她一种奇异的魅力。 “就在这儿啊。”容貌陌生的女人指了指脚下的大地,笑着说。 跟这个女人打了一会儿交道以后,宫道一也差不多对她的性子有了一定了解。遇见这种含糊不清的回答时,就算他再怎么刨根究底,对方也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顿了顿,他干脆另起了一个话头。 “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宫道一的语气缓了下来,从他形状漂亮的唇齿之间,轻轻地吐出了后半句话。“我应该称你为……女娲?” 夜色里,女娲点点头,用一种赞许的笑容对他说道:“——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我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个世界里遇见一个与我抱有相同理念的人……某种角度上来说,你也算是我的后辈了吧?” 在额前碎发的遮挡下,宫道一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更像是困惑。 “不……我想,我与你还不完全一样。”他的字句听起来很轻很含混,却很好听。“我可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啊。” 他否决得这么快,女娲听了却不生气。她只是宽容地笑了笑,看着宫道一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还在摸索道路的孩子——二人这样静静地立了半晌,她忽然拿出了一张纸片,递了过去。 “你不是要这个吗,给你。”她手上的纸片很厚实,内嵌的暗纹闪烁着微光,纸面上大大的“VISA”字样看起来尤为显眼,正是一张签证。“她可是我重要的观察对象,你去了可不能胡来。” “当然不会。”宫道一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看,只见目的地一栏上写着“农业养殖场”——不禁歪头问道:“你给她的签证,也是这个目的地?” “对,这个目的地的签证,我也只有两张而已。” 宫道一点头致谢,收好了签证,不由感叹了一句:“你能够强行催生出‘签证官’能力,当真叫人不可想象。” 女娲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远方的大地。只是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眼神一震,小小地吃了一惊:“扩散得好快!” “什么?” “就在刚才,树根生长的速度加倍了,看来又一次跨过了一个生长节点。要不了多久,这个星球的土地上就会满布树根……我必须要走了。”女娲的声音听起来竟也有一丝动容,“以后传送来这个世界的进化者,十不存一……人类的路,果然越走越窄。” 宫道一刚刚张口想说什么,只听她最后一个音似乎有些飘忽,转头一看,女娲已经不见了人影——竟然连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去的。 他一手拢起额前的头发,将它们梳至脑后,盯着小楼下方的地面,怎么也看不出来一点树根扩张的痕迹。 只是他也丝毫没有去查看的打算。轻轻叹了口气,宫道一盘腿在断层的边缘坐下了,手里来回把玩着刚刚拿到手的签证。 “农业养殖场……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绿肉瓜一边看着手里的签证,嘴里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他和千正关因为不敢下地,此时根本等于是无用之人——只好由林三酒一个人在不远处,不眠不休地按照刚才指出来的方向拼命朝下挖土。 “林姐,要是我们这一趟拿不着签证的话,你还是把这一张用了吧。既然叫养殖场,可能不缺少吃的……”绿肉瓜想到这儿,叹了口气:“老大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林三酒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回应,只见她的身影越来越低,说明她挖出来的坑也越来越深了。 “诶,你来自哪个世界啊,你没有看过金庸吗?”坐在机器娃娃另一个肩膀上的千正关,忽然凑过了头问道,似乎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不过叫他吃惊的是,绿肉瓜却“啊?”了一声,说:“我看过啊!好几百年以前写骑士小说的那个嘛……他有一本《天鹅剑》,写得真是好……” 千正关愣愣地张大嘴巴。 平行空间之中,演变出再怎么千变万化的世界来,都不算出奇,这并不是他惊讶的地方——千正关猛得一扭头,扯着受了伤的嗓子使劲朝林三酒的方向喊道:“林姐!林姐!” “这家伙听说过金庸啊!我之前试图交换位置的,肯定不是他,你继续从刚才的那个地方向下挖,肯定还有一个没听说过金庸的人!”千正关激动坏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一连与绿肉瓜交换了好几次位置——后者一脸茫然之下,猛然发现自己从左肩到右肩来回变换,吓得差点没掉下去。 这句话一入耳,林三酒只觉自己浑身登时充满了力气——她高声地应了一句以后,在发现绿肉瓜的位置附近加快了速度,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又一截裹着人形黑影的粗壮树根露出了地面。 这一次从树根里掉出来的,是白小可。 白小可身材瘦小,往常还老是抱怨自己看起来没有气势,但这一次却救了她一命——高大健硕的面首团成一个球状,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保护得极好,大手也捂住了她的头脸,没有让多少细须子钻进去。 当她摔在地上的时候,除了因为缺氧而短暂的昏迷了一会儿以外,很快就被林三酒叫醒了——反倒是面首,由于没有衣服的隔离,身上的皮肤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不得不被收了回去。 “小酒……” 由于机器娃娃上没有能坐的地方了,绿肉瓜给白小可穿上了【云拟态雨衣】,把她像风筝似的放上了天。林三酒一边喘着粗气继续挖土,一边听自己的头顶上传来了白小可抽抽噎噎的哭诉声。 “你真好,一直没有放弃我们……大、大家一定会被找到的……” 随着找到的人越来越多,林三酒心里也逐渐地没有那么焦虑了——她抹了一把汗,甚至还有空抬头笑了笑:“别哭了,你眼泪都滴到我身上了。你要是感觉好点了,不妨把里头的事情说给我听。” 头顶上那块乌云里,顿时传来了一声“嗯”。 在绿肉瓜、千正关二人的基础上,现在又多了白小可的描述——林三酒仔细地盘问了几句,发现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句话:“……好像在一直不断地朝下走。” 朝下? 下面有什么?(未完待续。) 624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一个好玩的人 【大家都知道我卡文了对吧?为了疏通文思,我刚才吃了一碗冒菜,现在感觉又找回了革|命的信心。你们等着吧,天亮以前能写完!】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未完待续。) 625 直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灵堂中的尸体们,即使在听说自己能走了以后,一开始也还是小心翼翼、充满戒备的,没有一个人迈步——直到宙斯慢慢退到一旁,让出了大门口,天光一下倾洒进灵堂里,尸体们才终于微微地躁动了起来;只是他们互相对望一眼,谁也没有先动。 这些进化者能在末日中生存下来,果然也都不是无能之辈。 毕竟宙斯此时依然站在灵堂里,一颗头被天花板压得低低地,脖子几乎要折断一样,一双巨大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 他平移着脑袋,脸上还挂着一个层层叠叠的笑容,仿佛正等着尸体们从他身边走过似的;在他直直的目光下,其中一个看着依稀是个女性的尸体好像终于受不住了,硬着头皮低声说了一句:“干脆咱们一起走!” 尸体们彼此瞧了瞧,狠心一点头,果然纷纷同时以最大的速度冲向了门口—— 他们这一番小心谨慎倒还真是白费了,因为宙斯连一点要阻拦的意思也没有。这几人带着惊容,顺顺利利地冲出了灵堂,一头扎入门口白茫茫的天光中,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林三酒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堂屋。 胖大尸体浑身发着颤,连一张僵硬的死人脸都掩不住惊惶了,却没有跟着另外一群人走。 “你怎么还在呀?”宙斯笑眯眯地问道,翘起兰花指扶了一下自己的丝袍。 “我……我难得见您一回,太、太激动了,有点儿走不动。”胖尸体忙点头哈腰地说,“您几位先走,先走……我最后走不迟,不迟。” 闻言,林三酒与礼包对视了一眼。宙斯形态诡异,对于奥林匹克的人来说奇诡难测是有的,但不至于吓得连路都走不了了,再说他一开始还逃过一次——灵魂女王腾地直起身子,嚷嚷出了声:“这种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想拿灵堂!这么一个只能睡觉的破玩意儿,你要来干什么?” 胖尸体吃了一惊似的,连连摆手,往旁边退了几步:“不不不,我哪有这个心思……” “那就好,”宙斯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翘着手指拍了拍自己胸口:“因为这个东西是我的呀。” 胖尸体登时闭上了嘴,左右瞥了一眼——下一秒,他的身子就化成了一道虚影,蹭地一下窜出了灵堂大门。 宙斯转过长长的脖子,棕色头发在天花板上擦出了沙沙的响声;他脖颈成九十度朝前伸着,目送着那胖大尸体消失在了门外。 等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林三酒已经不知何时一步一步退到了店主尸体的身边,刚要蹲下来,一与他那双巨大的眼珠子相遇,立刻僵住了身体。 “你要干什么?”宙斯的语气很慈爱。 “我给他收尸。”林三酒冷冷地说。 “收尸可以,不要动我的东西。”宙斯一双茶杯口那么大的眼睛,来回扫视了一圈。礼包一直将鸟笼拎在身后,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和灵魂女王一起往林三酒的身边凑了凑。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蹲下身。 当她的目光与手掌一起落在了店主的尸体上时,她刚才升起的几分疑惑与惊诧也都消散了:店主似乎至死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被什么击中的,一张青紫交加的面孔,仍凝固在一觉刚醒时浮起的困倦迷茫上,眼皮还半开着。 林三酒轻轻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店主眼睛闭上的同一时间,他也消失在了她的手掌下。 “我多纵容你啊,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宙斯一合手掌,叹息道。“走吧!” 几人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迈出灵堂大门,白雾弥漫的清晨天光顿时凉凉地浇在了林三酒一行人身上。 白日一至,昨夜所有的暖热人气就全消散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片清清冷冷。 看起来时候已经不早了,不仅是一把把大伞都重新收回了地面以下,而且休息区里的进化者也已经走了十之七八,只剩下远处稀稀落落的人影,大概是今日不参赛、也不去观赛的——怪不得宙斯的现身,竟没有在休息区里造成任何骚动。 “你等等我呀,我去看看怎么收了这个房子。” 宙斯在户外直起了长长的、足有几十厘米的一条脖子,嘱咐了一声,转身走回灵堂墙边;林三酒盯了他的背影一眼,脑子里忽然一热,双手不知不觉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只是手臂上一凉,她转头一看,发现是礼包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胳膊上;二人目光刚一相交,礼包忙摇了摇头,林三酒这才总算是硬生生地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哟,你那朋友在哪儿呀,叫什么呀?”宙斯收起了灵堂,正一边走来,一边甜腻腻地问道:“你看这儿都不剩多少人了,你可不要蒙骗最高神。” “他叫人偶师。”林三酒沉着嗓子,轻声应道:“放心吧,我们约好了今日一起查询参赛细则来着。” 她只需要忍到与人偶师见面时就够了! 宙斯望了她一眼,忽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仿佛肚子里藏着一件什么好笑的事,林三酒却不知道一样;他肩膀一抖一抖地笑了半晌,这才朝前伸长了脖子,盯着几人道:“我怕你们找不着他呀。” 林三酒心里猛然一提,与礼包对视一眼,二人面色都在一瞬间难看了下去——他们连一句话也来不及回应宙斯,一拽地上肉虫,急匆匆冲向了他们昨夜来时的方向。 宙斯光光的脚肉皮,响亮地拍打在地面上,迅速跟了上来。 ……昨夜众人歇脚的那一把大伞早就不见了。与它一起从休息区里消失的,还有人偶师与他的一众人偶。 二人一虫在昨夜那一片地方疯跑了几圈,脚步声哒哒地在空空的休息区里回荡着;放眼望去,视野里只有偶尔几个零星人影,靠着石墙或坐或卧,却哪一个都不认识。 难道他已经出去了?去了赛区? 林三酒额头上已经微微见了汗,又被晨风吹得冰凉;这一个念头刚一浮起,几乎立刻就被她自己否决了——她顿下了脚。 下一秒,她猛然回身一扑,像离弦之箭一样直直扎向了宙斯。 “姐!”礼包声音惊惶地在身后叫道。 “你把人偶师怎么样了?”林三酒双目血红,在一声怒吼里冲近了后方那一个高大人影;她浑身一亮,早已由意老师开启的【防护力场】给包裹了起来——然而她那一只开着【天边闪亮的一声叮】的手还不等挨近宙斯身边,她突然急急一刹脚,停住了冲势。 当她在这一瞬间警铃大作的时候,宙斯忽地伸长了脖子,朝她和她身后的礼包肉虫笑了。 层层堆叠起来的肉皮,高高地隆了起来,将他的耳朵都埋住了;宙斯抬起一只手,朝几人勾了勾:“别废话了,找不到人,就跟我走吧。” 这句话仿佛带上了某种改变力场的力量似的,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几人就控制不住身体前倾之势,竟然纷纷脚下一软,咕咚咚地朝宙斯滚了过去;石砖地明明仍然平整着,但几人却像是坐上了一个滑坡,尽管百般挣扎,依旧一路摔到了宙斯脚下。 “再不走,我可就要以为你们不虔诚了哟。” 宙斯低下头,茶杯口那么大的眼睛笑眯眯地弯了起来:“你们几个,一块儿跟我去新的赛场吧。” 林三酒咬得嘴唇都白了,终于强逼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来,被他一把抓住了领口,拎在了半空里。(未完待续。) 更新时间调整公告 诶嘿嘿,这个标题好严肃,你们有没有跟着板起脸色?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要出远远远远门了,从今天起到11号,这段时间将不定期更新了。 今天我要收拾行李,我就先不更新了哈。 不过我编辑给了我推,我23号是肯定会更新哒! 大家债见! 626 坑人不倦 【不是说了我要出远门20天么,怎么评论区都像是没看见我的公告一样……】 ——事实证明,楼氏兄妹担心林三酒一过去就会被人偶师发现,这个顾虑是毫无必要的。 在两个孩子离去后的第七天,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林三酒传送的时候了。在如月车站里的大半时间,林三酒都是以意识体的形态度过的;临到走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这14个月里收到的特殊物品少得可怜,只有一本《悲伤的少女》和一本《世界艺术史绘本》——其中一本,还是要拿到红鹦鹉螺界卖掉作为生活费的。 将一开始转化成卡片的自动贩卖机给扔掉以后,林三酒就再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收拾的了。想了想,她又到酒店的其他房间里搜罗了一些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以防日后万一用得上;而像如月车站这种人类痕迹保存得相对完好的世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非常难得——林三酒走遍了整栋酒店大楼,终于在第四层里找到了客房部的仓库。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捏,门锁就像是饼干做的似的,哗哗地碎成了粉掉在地上,门应声而开。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库房里面装满了毛巾、牙膏、牙刷、卫生纸之类的日用品;自从【扁平世界】又升了一次级以后,如今她转化物品的重量上限已经达到了3吨——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几个大床单里以后,一个闪念,地上就空空如也了。 保守地说,这些东西起码够她用三年。 顺手拍死了一只吊在货架上探头探脑的堕落种以后,林三酒步态悠闲地朝外走。 在刚把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她就感觉似乎有哪里隐隐不对。 她回头看了一眼。 库房里很正常,没有半分异样。 然而后背上那种痒痒的感觉,却仍然清晰地存在着——林三酒慢慢转过身,往外走了两步,同时打开了意识力扫描——在身后划过去一个黑影的时候她猛地一个转身,这才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一个空了的卫生纸塑料袋。 感受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异样感,过了两三秒,林三酒才意识到原来这种不对劲是来自自己的身上。 她低头看了看。 长腿、长胳膊、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她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登时傻在了原地。 紧接着她“蹬蹬蹬”一路狂奔,冲到了大厅里的全身镜前——目光一落在镜子中自己的身影上,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发出了轻轻的一声悲鸣。 “搞什么啊……” 之前那个由于鸵鸟心态而被她硬压下去了念头,此刻再也逃避不了了——猫医生曾说过她身体的变化可能不会到此为止的言论,终于成了真。 镜子里一个修长高挑、面容冷淡的女人正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原本凉得如同海面坚冰似的一双浅淡的琥珀色眼睛里,说不上来是一个什么神色—— 在她身后,两只巨大得如同翅膀一般的骨刺,正以一个非常缓慢的速度,从肩胛骨的位置探出来,刺破了背心的布料,缓缓地朝天空中生长着。 不,与其说它是骨刺,不如说更像是骨翼更贴切一些;然而面对模样如此凶狠惊人的“翼”,林三酒半晌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洁白的骨质呈现出一种密实的质地,看起来非常坚硬;一排排犬牙交错的长长尖刺从骨翼的尾部、顶部慢慢伸出来,随着关节的转动,可以像毒蛇一样在空气中摇摆、突袭。当两只骨翼彻底完成了生长,终于定下型以后,林三酒腿一软,只想坐到地上去——然而连这么一件小事她也没能做到——因为骨翼尾部坚硬有力的尖刺扎入了酒店大堂的地板里,稳稳地、牢牢地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足有近2米的骨翼,收缩在她的背后,形成了两只窄窄的巨大三角;虽然还没有展开试试,但光从它外表上的众多关节来看,林三酒就知道这两个大家伙肯定会是惊人的灵活。 “……我X。” 脑海中,连一向为人师表的意老师都忍不住骂了一个脏字。 即使猫医生早就指出过这个可能性,但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继身高之后自己身体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她近乎无力地喃喃问道:“……这两个……是什么啊?我明明记得先贤它们是没有骨头翅膀这种东西的啊?” 意老师踟蹰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似乎也被她背后的景观震着了;过了足足好几分钟,她才轻声地、犹豫地说道:“……有没有可能,你所见到的先贤们的那一种外表,只是它们外表中的其中一种?” 这个想法倒是非常有道理——林三酒转过目光,盯紧了自己在镜中的倒影,一时完全没有了话说。随后,她又低头朝自己的骨翼尾部看了一眼。 尾部生长了少说也有七八根错立参差的尖刺,每一根都比她的手臂粗长,在尖端上闪着幽幽的光,看起来不像白骨,倒像是金属般的质感了;林三酒试着活动了一下背后的骨翼,发现这跟控制一块肌肉、或者自己的小拇指也差不了多少,心念一转,右边的巨大骨翼就慢慢张开了。 完全伸展开了右边骨翼以后,它的横宽甚至不止两米,已经远远地探到了酒店大堂的那一头去了。林三酒念头动了动,几根骨刺便“唰”一声豁然张开,撕裂的空气声听起来仿佛是厉鬼要择人而噬一般,随即随着她的又一个念头,骨刺又像是一只巨兽之口般缓缓合拢了。 意老师也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飞?”她傻乎乎地问道。 叫人有些失望、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是,骨翼并不能带着林三酒飞起来——当它们展开以后,空气便会从骨头与骨头的缝隙之间扑出去,不管掀起的风势再大,林三酒的双脚也仍然稳稳地停在地上。 “这个……能收回到身体里去吗?”意老师又想到一个问题。 林三酒刚想应一声“我试试”,忽然一抬眼间,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忽然变淡了。 看来她要带着这两只巨大骨翼,前往红鹦鹉螺了。(未完待续。) 627 慷慨的季山青 【大家好,我回来了,可以正常恢复更新了。今天的新章在三十分钟之内就能放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正确的废话。 比如说,树根是从树里长出来的,有树根必然有树。 林三酒直起腰,极目远眺之下,一望无际的旷野里,只有零星几段残垣断壁,荒草凄凄。 如果说这些覆盖几百公里的“白萝卜”都是树根的话,那么—— “……树在哪儿?” 当林三酒的脑中浮起这个疑问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宫道一也轻轻地问出了同一句话。他略有些阴柔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极少见的迷惑,反而叫他看起来有种孩子般的气质了。 听见这个问题,站在他不远处的人影缓缓转过了身来。 宫道一身处的这一幢楼,在经年中折断了一半的高度,又塌损了一半的墙体,此时也只有二人立足的地方,还能够勉强算是一个完整的房间。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她柔和平静的眉眼。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她眼角下方的肌理,还是会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弯折出几条浅浅的纹路。 细细的皱纹在红唇一弯时,赋予了她一种奇异的魅力。 “就在这儿啊。”容貌陌生的女人指了指脚下的大地,笑着说。 跟这个女人打了一会儿交道以后,宫道一也差不多对她的性子有了一定了解。遇见这种含糊不清的回答时,就算他再怎么刨根究底,对方也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顿了顿,他干脆另起了一个话头。 “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宫道一的语气缓了下来,从他形状漂亮的唇齿之间,轻轻地吐出了后半句话。“我应该称你为……女娲?” 夜色里,女娲点点头,用一种赞许的笑容对他说道:“——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我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个世界里遇见一个与我抱有相同理念的人……某种角度上来说,你也算是我的后辈了吧?” 在额前碎发的遮挡下,宫道一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更像是困惑。 “不……我想,我与你还不完全一样。”他的字句听起来很轻很含混,却很好听。“我可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啊。” 他否决得这么快,女娲听了却不生气。她只是宽容地笑了笑,看着宫道一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还在摸索道路的孩子——二人这样静静地立了半晌,她忽然拿出了一张纸片,递了过去。 “你不是要这个吗,给你。”她手上的纸片很厚实,内嵌的暗纹闪烁着微光,纸面上大大的“VISA”字样看起来尤为显眼,正是一张签证。“她可是我重要的观察对象,你去了可不能胡来。” “当然不会。”宫道一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看,只见目的地一栏上写着“农业养殖场”——不禁歪头问道:“你给她的签证,也是这个目的地?” “对,这个目的地的签证,我也只有两张而已。” 宫道一点头致谢,收好了签证,不由感叹了一句:“你能够强行催生出‘签证官’能力,当真叫人不可想象。” 女娲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远方的大地。只是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眼神一震,小小地吃了一惊:“扩散得好快!” “什么?” “就在刚才,树根生长的速度加倍了,看来又一次跨过了一个生长节点。要不了多久,这个星球的土地上就会满布树根……我必须要走了。”女娲的声音听起来竟也有一丝动容,“以后传送来这个世界的进化者,十不存一……人类的路,果然越走越窄。” 宫道一刚刚张口想说什么,只听她最后一个音似乎有些飘忽,转头一看,女娲已经不见了人影——竟然连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去的。 他一手拢起额前的头发,将它们梳至脑后,盯着小楼下方的地面,怎么也看不出来一点树根扩张的痕迹。 只是他也丝毫没有去查看的打算。轻轻叹了口气,宫道一盘腿在断层的边缘坐下了,手里来回把玩着刚刚拿到手的签证。 “农业养殖场……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绿肉瓜一边看着手里的签证,嘴里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他和千正关因为不敢下地,此时根本等于是无用之人——只好由林三酒一个人在不远处,不眠不休地按照刚才指出来的方向拼命朝下挖土。 “林姐,要是我们这一趟拿不着签证的话,你还是把这一张用了吧。既然叫养殖场,可能不缺少吃的……”绿肉瓜想到这儿,叹了口气:“老大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林三酒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回应,只见她的身影越来越低,说明她挖出来的坑也越来越深了。 “诶,你来自哪个世界啊,你没有看过金庸吗?”坐在机器娃娃另一个肩膀上的千正关,忽然凑过了头问道,似乎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不过叫他吃惊的是,绿肉瓜却“啊?”了一声,说:“我看过啊!好几百年以前写骑士小说的那个嘛……他有一本《天鹅剑》,写得真是好……” 千正关愣愣地张大嘴巴。 平行空间之中,演变出再怎么千变万化的世界来,都不算出奇,这并不是他惊讶的地方——千正关猛得一扭头,扯着受了伤的嗓子使劲朝林三酒的方向喊道:“林姐!林姐!” “这家伙听说过金庸啊!我之前试图交换位置的,肯定不是他,你继续从刚才的那个地方向下挖,肯定还有一个没听说过金庸的人!”千正关激动坏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一连与绿肉瓜交换了好几次位置——后者一脸茫然之下,猛然发现自己从左肩到右肩来回变换,吓得差点没掉下去。 这句话一入耳,林三酒只觉自己浑身登时充满了力气——她高声地应了一句以后,在发现绿肉瓜的位置附近加快了速度,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又一截裹着人形黑影的粗壮树根露出了地面。 这一次从树根里掉出来的,是白小可。 白小可身材瘦小,往常还老是抱怨自己看起来没有气势,但这一次却救了她一命——高大健硕的面首团成一个球状,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保护得极好,大手也捂住了她的头脸,没有让多少细须子钻进去。 当她摔在地上的时候,除了因为缺氧而短暂的昏迷了一会儿以外,很快就被林三酒叫醒了——反倒是面首,由于没有衣服的隔离,身上的皮肤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不得不被收了回去。 “小酒……” 由于机器娃娃上没有能坐的地方了,绿肉瓜给白小可穿上了【云拟态雨衣】,把她像风筝似的放上了天。林三酒一边喘着粗气继续挖土,一边听自己的头顶上传来了白小可抽抽噎噎的哭诉声。 “你真好,一直没有放弃我们……大、大家一定会被找到的……” 随着找到的人越来越多,林三酒心里也逐渐地没有那么焦虑了——她抹了一把汗,甚至还有空抬头笑了笑:“别哭了,你眼泪都滴到我身上了。你要是感觉好点了,不妨把里头的事情说给我听。” 头顶上那块乌云里,顿时传来了一声“嗯”。 在绿肉瓜、千正关二人的基础上,现在又多了白小可的描述——林三酒仔细地盘问了几句,发现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句话:“……好像在一直不断地朝下走。” 朝下? 下面有什么?(未完待续。) 628 游泳时请勿便溺 在两个孩子离去后的第七天,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林三酒传送的时候了。在如月车站里的大半时间,林三酒都是以意识体的形态度过的;临到走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这14个月里收到的特殊物品少得可怜,只有一本《悲伤的少女》和一本《世界艺术史绘本》——其中一本,还是要拿到红鹦鹉螺界卖掉作为生活费的。 将一开始转化成卡片的自动贩卖机给扔掉以后,林三酒就再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收拾的了。想了想,她又到酒店的其他房间里搜罗了一些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以防日后万一用得上;而像如月车站这种人类痕迹保存得相对完好的世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非常难得——林三酒走遍了整栋酒店大楼,终于在第四层里找到了客房部的仓库。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捏,门锁就像是饼干做的似的,哗哗地碎成了粉掉在地上,门应声而开。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库房里面装满了毛巾、牙膏、牙刷、卫生纸之类的日用品;自从【扁平世界】又升了一次级以后,如今她转化物品的重量上限已经达到了3吨——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几个大床单里以后,一个闪念,地上就空空如也了。 保守地说,这些东西起码够她用三年。 顺手拍死了一只吊在货架上探头探脑的堕落种以后,林三酒步态悠闲地朝外走。 在刚把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她就感觉似乎有哪里隐隐不对。 她回头看了一眼。 库房里很正常,没有半分异样。 然而后背上那种痒痒的感觉,却仍然清晰地存在着——林三酒慢慢转过身,往外走了两步,同时打开了意识力扫描——在身后划过去一个黑影的时候她猛地一个转身,这才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一个空了的卫生纸塑料袋。 感受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异样感,过了两三秒,林三酒才意识到原来这种不对劲是来自自己的身上。 她低头看了看。 长腿、长胳膊、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她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登时傻在了原地。 紧接着她“蹬蹬蹬”一路狂奔,冲到了大厅里的全身镜前——目光一落在镜子中自己的身影上,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发出了轻轻的一声悲鸣。 “搞什么啊……” 之前那个由于鸵鸟心态而被她硬压下去了念头,此刻再也逃避不了了——猫医生曾说过她身体的变化可能不会到此为止的言论,终于成了真。 镜子里一个修长高挑、面容冷淡的女人正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原本凉得如同海面坚冰似的一双浅淡的琥珀色眼睛里,说不上来是一个什么神色—— 在她身后,两只巨大得如同翅膀一般的骨刺,正以一个非常缓慢的速度,从肩胛骨的位置探出来,刺破了背心的布料,缓缓地朝天空中生长着。 不,与其说它是骨刺,不如说更像是骨翼更贴切一些;然而面对模样如此凶狠惊人的“翼”,林三酒半晌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洁白的骨质呈现出一种密实的质地,看起来非常坚硬;一排排犬牙交错的长长尖刺从骨翼的尾部、顶部慢慢伸出来,随着关节的转动,可以像毒蛇一样在空气中摇摆、突袭。当两只骨翼彻底完成了生长,终于定下型以后,林三酒腿一软,只想坐到地上去——然而连这么一件小事她也没能做到——因为骨翼尾部坚硬有力的尖刺扎入了酒店大堂的地板里,稳稳地、牢牢地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足有近2米的骨翼,收缩在她的背后,形成了两只窄窄的巨大三角;虽然还没有展开试试,但光从它外表上的众多关节来看,林三酒就知道这两个大家伙肯定会是惊人的灵活。 “……我X。” 脑海中,连一向为人师表的意老师都忍不住骂了一个脏字。 即使猫医生早就指出过这个可能性,但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继身高之后自己身体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她近乎无力地喃喃问道:“……这两个……是什么啊?我明明记得先贤它们是没有骨头翅膀这种东西的啊?” 意老师踟蹰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似乎也被她背后的景观震着了;过了足足好几分钟,她才轻声地、犹豫地说道:“……有没有可能,你所见到的先贤们的那一种外表,只是它们外表中的其中一种?” 这个想法倒是非常有道理——林三酒转过目光,盯紧了自己在镜中的倒影,一时完全没有了话说。随后,她又低头朝自己的骨翼尾部看了一眼。 尾部生长了少说也有七八根错立参差的尖刺,每一根都比她的手臂粗长,在尖端上闪着幽幽的光,看起来不像白骨,倒像是金属般的质感了;林三酒试着活动了一下背后的骨翼,发现这跟控制一块肌肉、或者自己的小拇指也差不了多少,心念一转,右边的巨大骨翼就慢慢张开了。 完全伸展开了右边骨翼以后,它的横宽甚至不止两米,已经远远地探到了酒店大堂的那一头去了。林三酒念头动了动,几根骨刺便“唰”一声豁然张开,撕裂的空气声听起来仿佛是厉鬼要择人而噬一般,随即随着她的又一个念头,骨刺又像是一只巨兽之口般缓缓合拢了。 意老师也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飞?”她傻乎乎地问道。 叫人有些失望、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是,骨翼并不能带着林三酒飞起来——当它们展开以后,空气便会从骨头与骨头的缝隙之间扑出去,不管掀起的风势再大,林三酒的双脚也仍然稳稳地停在地上。 “这个……能收回到身体里去吗?”意老师又想到一个问题。 林三酒刚想应一声“我试试”,忽然一抬眼间,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忽然变淡了。 看来她要带着这两只巨大骨翼,前往红鹦鹉螺了。(未完待续。) 629 茫然的比赛 “哗啦”一声水响,当灵魂女王的尾部刚刚一离开海水,一道鲜黄色的长蛇就瞬地扑至了它刚才所在之处;在它激起的波浪纹路下,这一道林三酒以为是液体的东西,竟在海面下方稳稳地停住了。 就像是知道自己扑了一个空似的,它缓缓地绕着这块礁岩流动起来。更多鲜黄的影子在幽蓝海水里跟了上来,深深浅浅、高高低低地浮游在海里,像是一群有意识的鲨鱼的幽灵,在猎物身边徘徊不去。 不管它们是什么,都不太可能真是“尿”。 林三酒一抹脸上海水,感觉自己的眼睛仍然因为海水刺痛着。她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所有礁岩周围的海里,都被这些黄色长蛇的影子给填满了。刚才在水里时还看不太清楚,此时从水面以上看起来,这些礁岩果然遵循了同一种规律排列:每一块礁岩都大概有一平方米大小,彼此之间隔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岩石上,为它们刷上了一层又一层深深的、湿漉漉的颜色。 隔着一大片黑色礁岩,林三酒只能隐隐看见远方的白色岩石影子,但是她想那边的情况应该也是一样的。 “奇怪了,那家伙怎么知道十秒到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数的?” 灵魂女王在泡过海水以后,看起来反倒比之前有精神多了,也饱满红润了不少——虽然一饱满起来,它的模样就更恶心了。水分和盐分,看来帮了它很大忙。 “如果是宙斯话音一落就开始计算时间的话,到现在已经有36秒了。”只有季山青才能够在一边说话、一边思考的同时,还可以在心里精确地计时。他说这句话时所用的那一两秒钟,显然也被计算进了这36秒里去。 “在27秒之前,”他顿了一顿以后回忆道,“当时根本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他应该开始计时了。”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正趴在岩石边缘、盯着水下黄影的灵魂女王,闻言不禁直起了上半身。 “他很显然不知道。”礼包一边说,一边试探地伸出手,在即将碰到海面的时候停住了。一群黄影像是感觉到头上有猎物一样,急切地弯了起来,好像蛇抬起了身子——不过却始终没有离开海水。 所以,这些古怪东西是为了封禁海面,不叫人下水的吗? 浑身湿透了的林三酒,在大概只有零上几度的海风里微微颤抖起来,很快就连胸腔骨都震得隐隐发疼。这样一来,木辛会不会失去他的优势?她并不后悔把他叫来——如果不叫他来,他们几个此时早就淹死了——但是,她接下来必须得想个办法保证木辛不受伤害。 “你是什么意思?”在她出神的时候,灵魂女王向礼包问道。 “我想,或许是他所使用的特殊物品让他能感应海水变化。”季山青分析时的语气十分平静,既没有了刚才的愧疚,也丝毫不愤怒。“所以他才故意引我说话,拖延时间。” 这也合情合理,他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如果换作林三酒,她说不定还会做得更狠一点儿。 她呼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礁岩上的年轻人。 他穿的海蓝上衣吸饱了水,浸成深黑,沉重地挂在身上,浑身都在不断地往下滴水。在遇见了林三酒的目光后,木辛将湿漉漉的黑发划到脑后,从他们的所在之处转过了目光——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恢复了常态,除了一副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的样子之外。 “看起来,黑色阵营只有我们四个人了。”礼包收回目光,有点儿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姐,你看得到白色阵营的成员吗?” 林三酒只能隐约瞧见几个人影也刚刚爬上了礁岩,但是离得太远了,她连对面阵营有几个人也数不清楚。 “必须得让他合作才行,至少不能让他给我们捣乱。”礼包朝木辛的方向抬抬下巴,贴在他面颊上的一绺黑亮的长发,顿时顺着他的脖颈皮肤滑了下来,溅落了几颗水珠。他拢起湿头发,笑道:“希望他能看清局势,这对双方都好。” 林三酒皱起眉头,“现在我们只能道歉,没有资格提要求。” 季山青正要说话,忽然又顿住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后,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像让步一样轻声道:“姐姐,你说得对。” “你们老提他干什么?还没完了。”灵魂女王凑近了头,一层层鲜红滑腻的肉蠕动着,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个比赛该怎么进行?按理说现在比赛已经开始了,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几个人所处之处,正好是黑色礁岩群中等偏后的位置,从这儿往前望去,在越过了一大片礁岩之后,又隔了一片空荡荡、只有波涛起伏的海面,才是白色阵营的起点。 由于宙斯没有说过一句明白话,对面阵营的人应该也陷入了犹豫迟疑里;因为茫然地在冰冷的海风里站了一会以后,林三酒始终也没瞧见对面有人过来——假如这是一场海上跳棋比赛,那对面的“棋子”也该朝他们跳过来了才对。 木辛在附近几块礁岩上来回换了几次位置,看样子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最终抱着胳膊停住了。一想起他曾经帮过自己的忙,林三酒就感觉那句道歉堵在喉咙口处灼烫着她;想了想,她低声对礼包二人说了一句“你们等我一下”,随即纵身跃向了百米外的另一块礁岩——落在这块石头上以后,她和木辛之间就只剩两块礁岩了。 向他道歉的过程,比林三酒想象中要顺利多了。 在她磕磕巴巴、半是道歉半是道谢地说完了以后,木辛开口了。 他依然抱着胳膊,神色冷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叫她楞了一楞:“如果你那个朋友是担心我不配合的话,你回去告诉他不用多心了。不管我愿不愿意,现在我们都是一个阵营的人,我还不至于那么傻。” 他这样,反倒叫林三酒更不好意思了:“比赛里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因为我们真的很抱歉。” “你也许是有一点抱歉,”木辛慢慢地说道,“你那个朋友……我可不这么认为。”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被留在原地的季山青,此时正望着远方的白色阵营,时不时沉思一会儿,偶尔还低头和灵魂女王商量几句,压根没朝这个方向看。 “你认为保存实力是什么意思?”还不等她转过头,木辛突然问了一句。他话题转换得太快,林三酒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啊,我想大概是哪边剩下的选手多,哪边就赢了吧?” “跳棋没有吃掉棋子这一说,除非那个神在暗示我们动用武力。”木辛紧皱着眉毛,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跳棋里,应该是最先一个进入对方起始点的人赢得比赛。问题是,起始点在哪?你看,双方阵营的礁岩更像是狭长的两个长方形,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地被中间那片海隔开了……如果我和一个白色阵营的人同时站在最后一排礁岩上,这怎么算呢?这儿的礁岩足够容纳我们双方的人,如果我们只是换一换位置,一个人也没死,那又算谁赢呢?” 林三酒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你如果不介意我们过来的话,咱们就一起商量一下,”她想了想,提议道:“另外,我也愿意把这个男人身上的东西都给你作为补偿。”毕竟说起解决难题,还是礼包更擅长。 木辛瞥了她一眼,好像微微有点儿吃惊,正要开口,林三酒突然只听身后季山青遥遥地喊了一句:“姐!” 林三酒猛一扭头,目光在扫上季山青之前,先看见了他所示警的景象—— “白色阵营有人过来了!”(未完待续。) 630 再见,林三酒 ——事实证明,楼氏兄妹担心林三酒一过去就会被人偶师发现,这个顾虑是毫无必要的。 在两个孩子离去后的第七天,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林三酒传送的时候了。在如月车站里的大半时间,林三酒都是以意识体的形态度过的;临到走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这14个月里收到的特殊物品少得可怜,只有一本《悲伤的少女》和一本《世界艺术史绘本》——其中一本,还是要拿到红鹦鹉螺界卖掉作为生活费的。 将一开始转化成卡片的自动贩卖机给扔掉以后,林三酒就再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收拾的了。想了想,她又到酒店的其他房间里搜罗了一些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以防日后万一用得上;而像如月车站这种人类痕迹保存得相对完好的世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非常难得——林三酒走遍了整栋酒店大楼,终于在第四层里找到了客房部的仓库。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捏,门锁就像是饼干做的似的,哗哗地碎成了粉掉在地上,门应声而开。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库房里面装满了毛巾、牙膏、牙刷、卫生纸之类的日用品;自从【扁平世界】又升了一次级以后,如今她转化物品的重量上限已经达到了3吨——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几个大床单里以后,一个闪念,地上就空空如也了。 保守地说,这些东西起码够她用三年。 顺手拍死了一只吊在货架上探头探脑的堕落种以后,林三酒步态悠闲地朝外走。 在刚把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她就感觉似乎有哪里隐隐不对。 她回头看了一眼。 库房里很正常,没有半分异样。 然而后背上那种痒痒的感觉,却仍然清晰地存在着——林三酒慢慢转过身,往外走了两步,同时打开了意识力扫描——在身后划过去一个黑影的时候她猛地一个转身,这才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一个空了的卫生纸塑料袋。 感受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异样感,过了两三秒,林三酒才意识到原来这种不对劲是来自自己的身上。 她低头看了看。 长腿、长胳膊、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她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登时傻在了原地。 紧接着她“蹬蹬蹬”一路狂奔,冲到了大厅里的全身镜前——目光一落在镜子中自己的身影上,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发出了轻轻的一声悲鸣。 “搞什么啊……” 之前那个由于鸵鸟心态而被她硬压下去了念头,此刻再也逃避不了了——猫医生曾说过她身体的变化可能不会到此为止的言论,终于成了真。 镜子里一个修长高挑、面容冷淡的女人正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原本凉得如同海面坚冰似的一双浅淡的琥珀色眼睛里,说不上来是一个什么神色—— 在她身后,两只巨大得如同翅膀一般的骨刺,正以一个非常缓慢的速度,从肩胛骨的位置探出来,刺破了背心的布料,缓缓地朝天空中生长着。 不,与其说它是骨刺,不如说更像是骨翼更贴切一些;然而面对模样如此凶狠惊人的“翼”,林三酒半晌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洁白的骨质呈现出一种密实的质地,看起来非常坚硬;一排排犬牙交错的长长尖刺从骨翼的尾部、顶部慢慢伸出来,随着关节的转动,可以像毒蛇一样在空气中摇摆、突袭。当两只骨翼彻底完成了生长,终于定下型以后,林三酒腿一软,只想坐到地上去——然而连这么一件小事她也没能做到——因为骨翼尾部坚硬有力的尖刺扎入了酒店大堂的地板里,稳稳地、牢牢地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足有近2米的骨翼,收缩在她的背后,形成了两只窄窄的巨大三角;虽然还没有展开试试,但光从它外表上的众多关节来看,林三酒就知道这两个大家伙肯定会是惊人的灵活。 “……我X。” 脑海中,连一向为人师表的意老师都忍不住骂了一个脏字。 即使猫医生早就指出过这个可能性,但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继身高之后自己身体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她近乎无力地喃喃问道:“……这两个……是什么啊?我明明记得先贤它们是没有骨头翅膀这种东西的啊?” 意老师踟蹰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似乎也被她背后的景观震着了;过了足足好几分钟,她才轻声地、犹豫地说道:“……有没有可能,你所见到的先贤们的那一种外表,只是它们外表中的其中一种?” 这个想法倒是非常有道理——林三酒转过目光,盯紧了自己在镜中的倒影,一时完全没有了话说。随后,她又低头朝自己的骨翼尾部看了一眼。 尾部生长了少说也有七八根错立参差的尖刺,每一根都比她的手臂粗长,在尖端上闪着幽幽的光,看起来不像白骨,倒像是金属般的质感了;林三酒试着活动了一下背后的骨翼,发现这跟控制一块肌肉、或者自己的小拇指也差不了多少,心念一转,右边的巨大骨翼就慢慢张开了。 完全伸展开了右边骨翼以后,它的横宽甚至不止两米,已经远远地探到了酒店大堂的那一头去了。林三酒念头动了动,几根骨刺便“唰”一声豁然张开,撕裂的空气声听起来仿佛是厉鬼要择人而噬一般,随即随着她的又一个念头,骨刺又像是一只巨兽之口般缓缓合拢了。 意老师也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飞?”她傻乎乎地问道。 叫人有些失望、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是,骨翼并不能带着林三酒飞起来——当它们展开以后,空气便会从骨头与骨头的缝隙之间扑出去,不管掀起的风势再大,林三酒的双脚也仍然稳稳地停在地上。 “这个……能收回到身体里去吗?”意老师又想到一个问题。 林三酒刚想应一声“我试试”,忽然一抬眼间,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忽然变淡了。 看来她要带着这两只巨大骨翼,前往红鹦鹉螺了。(未完待续。) 631 新年新气象,新年新女(?)主 【半小时内更】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现在根本就成了林三酒的照明工具,而【劫贫济富箱】因为太宝贵了,反而成了一直压箱底的东西。 “啊……这个。”林三酒从卡片堆里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画着代表任楠的小小死人,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一起埋了算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前男友,她居然心境很平淡。 将卡片都收了回去,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收好以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依然没有出现要传送的迹象。 “是不是没有签证就传送得晚?要不再趁机看一遍能力……” 她刚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遥遥喊出一声“我走了”,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迅速从伊甸园中消失了。(未完待续。) 632 愉快地继续比赛吧! 【今天这章不长,我会在半小时内发。】 在懵懂的楼氏兄妹二人眼里,此时表情不住变幻、神色越来越凝重的林三酒,大概看起来很奇怪。 意老师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似的,从她的脑海深处平稳地响起来。 “一切都起源于伊甸园中的黑塔。在你和’先贤’们战斗时,你和圣彼得彼此都受了伤,圣彼得的身上还出了血……你还记得吧?” “对……在后来的战斗里,圣彼得身上身处的血液沾染到了你的伤口上——事实证明,这绝非无意之举。” “带有那种奇怪生物基因组的细胞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导向性,迅速渗入了你的皮层,从微循环等路径进入了你的身体系统……此后,就一直在你的身体里’住下’了。” “这一批细胞液内所含有的基因信息量,可以说是超乎寻常地大——从它的构成上来看,它不仅仅携带了全部由女娲一手设计建立的’新人’生物数据库,而且还具有像病毒一样侵蚀、感染、改变原宿主的能力,在我发现不对劲之前,你可能已经被深入改变了一小部分了……这么说吧,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成另一种形式的癌细胞。” “在入驻了你的身体系统以后,这一段属于’新人’的特殊基因信息,便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进攻;它们到底要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一点:这些细胞液如果没有被女娲重新编辑过的话,那么’新人’们就绝对不会像它们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和——从它们细胞层面上的好战性来看,真叫人很难相信这是一群爱好和平的家伙。” 当意老师一口气将话说完以后,林三酒怔了好一会儿才算把这些信息都消化了——想了想,她声音发虚地问道:“你说它们像是癌细胞……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点儿异样也没感觉到啊?” 意老师似乎叹了一下气。 “它们和癌细胞的攻击性很相似,但是……形式和手段却不一样了。”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如果你以后再一次见到女娲的话,一定不要多跟她交流,立即能避多远避多远!因为我怀疑……她也是一个意识力修炼者。” “莫非——” “没错。这一段入侵了你身体的细胞液,如果仅仅是在生物领域内进行攻击的话,可能我都未必会察觉到;然而我之所以察觉到了,就说明它们本身也是携带有意识力的——女娲的意识力——不仅如此,你的【意识力学堂】已经被它们所携带的力量冲击了好几回了。” 林三酒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得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说……你一直在用我的意识力去抵御这段细胞液的攻击?”她顿了顿,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似的:“那么,这段细胞到底是要干什么?如果它们成功了的话,我会发生什么?” “现在还很难说。”意老师似乎也说不好,“不过,恐怕连女娲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干脆利落地死了,意识力也脱离了**;现在所有的攻击都没了用不说,连这段细胞本身也处于了岌岌可危的状态下——” “它被设计出来的初衷,就是要成为一个’战士’,因此生命力也极其强韧;这一点,早在我与它的几次对抗中我就发现了。现在,咱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段细胞还没有死亡,只是陷入了沉睡状态;如果能够找个什么办法把它重新激活,以此作为契机,诱导它去攻击你已经死亡了的细胞,并且与它们融合,成为新的、有生命力的细胞,或许你还有恢复肉身的机会。” 林三酒对于这段发生在自己体内的战争本来就一无所知,此时听得精神都绷紧了——“融合以后……我会怎么样?” “不知道。”意老师立即回答道,噎了她一下。“但是,你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 意老师刚刚说到这儿,只听一个隐隐克制着激动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也许我能帮上忙!” 林三酒抬头一看,黑白花小猫的双眼从来没有这么亮过。 说不好究竟是一个什么存在的猫医生,竟也能够像阴灵一样听见意老师的声音;在她对林三酒解释情况的时候,小猫一动不动地将每个字都听进了耳里。它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表情亮闪闪地对林三酒说:“……如果你们想要试图激活细胞群的话,我应该能够帮得上忙——别忘了,我可是医生呢。” 对于这个医生,林三酒的态度是很保留的——然而胡苗苗接下来的话,却不由得叫她吃了一惊。 “在省级医院里时,我们开展过这样一个研究项目——”猫医生似乎瞧出了林三酒的疑虑,很矜持地一抬下巴:“那个时候我抓了大概三五个快死了的活人,观察他们在死亡那一瞬间的身体变化、以及在死亡之后又是如何慢慢变成堕落种的……这中间的医学术语我就不多解释了,免得你们听着也糊涂,不过总而言之,如何将变成堕落种的过程第一步唤醒,我觉得你们正好可以用得上。” ——这个实验听起来有多不正常就不说了,林三酒愣愣地盯了它几秒,这才意识猫医生的意思不是要让自己变成堕落种,只是要借助同样的办法把“新人”的细胞唤醒而已。 “……你所说的办法,要怎么做?”她小心地问了一句。 “在这儿可不行。”猫医生摇摇头,“有些必须要用的设备,只有省级医院里才有。你们既然想试试这个办法,就必须跟我回到省级医院才行。” 林三酒微微一怔。 “但是你说过——” “对,”黑白花小猫眨了眨碧绿一双大眼,“省级医院现在已经成为变异建筑了——我离开那儿的时候,为了得到生存数字而涌入的进化者,简直是一拨接一拨地没个完。” 633 三缺一 在经过了短短的一个白昼以后,如月车站的夜,又一次悄然而至。 残余着的一点点天光,仿佛仍然不甘心这样离去似的;在浓墨一般的黑色里纠缠着,渲染着,最终双方妥协了,天空被映成了一片深深的蓝,连云看上去也是浅蓝色的了。 风轻轻地吹过发际,失去了人类以后的世界只由风声送来了更深沉的寂静。 如月车站成型的时间应该还不长,但脚下的楼体已经爬上了枝枝蔓蔓的绿芽。站在大楼天台上举目眺望,远方不知何时,零零落落地亮起了几盏小小的橘黄灯光,成了死潭一样的天地间唯一的一点儿活气。 “……应该是堕落种开的灯,为了引诱幸存的人们过去吧。”似乎注意到了林三酒眺望的方向,一旁的黄晓霓忽然毫无预兆地说了一句。 林三酒被她的观察力吓了一跳。 ——虽然说好了由楼氏兄妹这一边负责警卫工作,但也许是因为还不敢完全对这些外来者放心,跟林三酒搭配巡逻的,是被旦力派来的黄晓霓。 在晚上吃过了一次饭以后,她的嘴唇再一次鲜润红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补上的唇膏;每当她迈开步子时,高跟皮靴就会发出响亮的“磕哒、磕哒”声,隔了老远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但黄晓霓似乎毫不介意,仍旧穿着高跟鞋,一点儿也没想把它们换下来。 这样一个横冲直撞的人,观察力却偏偏特别敏锐。 见西面的街道静静的,好一会儿也没有半丝异动,二人便转过身,朝另一个角走去。 “你这个能力也挺奇怪的,”两人间静默了半天,黄晓霓还是忍不住说话了,“是为了吓人用吗?”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只摇了摇头。脖子上的肌肉随着她的动作一阵阵地收缩,呈现出叫人肉酸的形态,黄晓霓立刻转过了目光。 ——为了能够留一手,她始终没有在旦力一行人面前靠写字沟通过。 跟个哑巴巡逻,只怕也比跟这个丑巴巴的鲜红肌肉人巡逻来得有趣些——黄晓霓嗤了一声,扭过头不理她了,蹬蹬朝前走。 林三酒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在末日里生存下来的。 大概是十二界居民专有的奢侈吧?即使身处于备战状态,黄晓霓的妆容仍然完好,大波浪也仍然整齐,身上穿了一件高领酒红短背心和一条紧身短裙——虽然包裹出来的身体线条很好看,却叫人无法想象她要怎么战斗。 或许她的能力是可以远距离操纵的?林三酒忍不住想道。 四周静得甚至可以称之为安宁。她跟黄晓霓的这一班警卫,已经是今天的第二轮了;上一班是楼野和旦力,同样也是什么异状都没发现。 出于警惕,林三酒意识力扫描的范围一直维持在直径六七百米的大小上;然而好几个小时下来什么动静也没有,反倒消耗了不少意识力,让她左边小腿的腓肠肌都缩小了一圈——想了想,林三酒干脆将范围调整成了方圆两百米。 “真是的,还得跟它一起巡逻两个小时才能回去……” 黄晓霓在远处低低的自言自语,清晰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脑海里。 像这样的抱怨,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只是转着脖子四处扫了一圈——就算意识体还不算是真正的身体,林三酒仍然很珍视这个久违了的感觉,一有机会,总喜欢活动活动。 当她把脖子扭回来了的时候,黄晓霓几缕烫成了大卷的长发忽然朝着天台边缘的反方向飘了起来。 起风了吗——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了个头,林三酒甚至还来不及真正反应过来,她已经突然觉出了不对,身体在直觉的操纵下,猛然直直向后飘出了一段距离,避过了擦着她鼻骨尖过去的风。 的确是起风了,只不过这阵风却是被空中一个圆圆的球状物鼓起来的;球状物像一颗炮弹一样,从远处高楼的另一个天台上发射出来,呼啸着扑向了林三酒二人所在的地方,势道之猛,使风势尖利得仿佛可以刺破人的皮肤。 “敌袭——!”黄晓霓立刻高声朝联络器里吼了一句,颇有几分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这时,空中的圆球已经摸近了天台,在边缘处突然打开了,一张人脸吐着舌头一笑,伸出手来抓住天台边,一个翻身落了进来——刚才的圆球竟然变成了一个深褐色皮肤、赤着上身的男人。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另外的那六人在哪里,只知道光是眼前这一个就很不好对付了;事到如今,再说什么“只是来做警卫的”也不现实,她当机立断,压低了身体迅速地朝那男人扑了上去。 “哇,这是什么啊!”深褐色的男人一愣,连忙避开了她的这一下冲势。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脸颊,目光在林三酒压低了的背部一扫,登时神情一变,接着几个腾翻闪到了一边,正好堵住了黄晓霓的去路。 “我不想跟你打!”男人朝林三酒喊了一句,制止住了她的步子,转头对黄晓霓嘿嘿一笑。“你才是我的目标呢!” “别不自量力!”黄晓霓喝了一声,猱身而上,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团盈盈的光影,就往那深褐色皮肤的男人头脸上罩去——出乎意料的,她竟然选择了近战。 林三酒故意压住了步子,没有冲上去帮忙。 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正好可以顺便一探黄晓霓的虚实——看了几眼,林三酒发现她果然是有几分实力的:几下连攻抢占了先机,逼得那男人连连后退,眼看快要退到天台门口了,这时从楼梯里也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看来听见警报后前来支援的旦力一行人正好将深褐色皮肤给堵在了中间。 深褐色皮肤骂了一句什么,灵活地一矮身子,从黄晓霓的攻击下钻了出来,紧接着一口气也没敢喘地冲到了天台边缘。当朱明春撞开了天台门闯进来的同时,他已经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朱明春和黄晓霓立刻跟了上去;只是他们没有从高楼上跳下的本事,两人只好趴在天台边上往下张望,嘴里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很显然那个男人是从空中逃掉了。 “怎么样?你没伤着吧?”跟随在旦力身后的楼氏兄妹正好扑了个空,没看见刚才那一瞬间的短短激战,只满面担心地跑到林三酒面前——楼琴当然又是迅速地挪开了眼——“刚才发生什么了?” 林三酒看着他们没说话。 旦力一行人就在身边站着,她不能写字。 ……当那个深褐色皮肤的男人跳下楼去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他的后腰上写了一个“7”字。 634 林三酒倒是没死…… 迷迷糊糊地从鸟笼里掉出来以后,那光头男人好像还兀自回不过神来;他恍恍惚惚在地上滚了半圈,就在他滑落一条腿、就快要从礁岩上栽下去的时候,光头男人一把抓住了岩石,抬起了头。 他的大脑好像还没有从一连几天的囚禁中清醒过来,眼珠一上一下;使劲晃了晃脑袋,光头男人的目光才总算有了焦点。 “啊?” 他抹了一下嘴,慢慢地爬起来,四下看了一圈。 即使不用转头,木辛也能感觉到季山青正紧紧地绷直了身体。尽管他一言未发,但是仿佛有一种无声的沉重,已经将空气都浸透了。 “是……是你把我方……放出来的?”光头男人问话时,口齿还有点含混不清。 “恭喜你,自由了。”季山青平静地答道。 “这……是哪里……?” 这句话叫季山青猛然一下大失所望,紧紧抿着嘴没有回应;他一瞬间难看起来的神情,甚至叫木辛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开了两步。 “等等……”那光头男人像是才从麻醉里醒过来似的,咂咂嘴,又看了看四周,似乎正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事——紧接着,光头男人突然一个激灵,直直跳了起来:“你小子抢了我的东西!” 顿时,木辛听见季山青吐了一口气;他转头一看,发现后者像是放下心一样,将长发撩到耳后,露出了一个和熙温柔的笑容。 “对,”季山青语气都轻松多了,“是我干的。我本来还担心你在笼子里会不会全无知觉,既然你知道是我拿走了你的东西,那就好办多了。” 光头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他头顶上因为脱发而光泽闪亮的头皮,此时甚至因怒气而隐隐地涨红了;他猛地朝海里啐了一口痰,“保护你的那个女人不在了,我的东西,你以为我拿不回来吗!” “嗯,”季山青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在礁岩边上蹲下来,像小孩儿似的拄着下巴道:“那你过来拿吧。” 光头男人脸上刚才浮起的那一个冷笑,在季山青话音刚落下时,猛地扭曲了、刹那间化作了满面惊恐——就像是他的身体突然背叛了他似的,光头扑通一声摔倒在岩石上,像被什么人拖住了似的,控制不住地飞快朝礁岩边缘滚了出去。 “妈的,”当那男人半个身子都悬空在海面上时,他终于一把死死抠住了一块凸出来的岩石,顿时用四肢紧紧地攀住它,生怕一松手就会直直掉进底下一团团的黄影里去:“又、又是【百鸟朝凤】!” 别看【百鸟朝凤】的作用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自从丢了这件特殊物品以后,光头已经不知道吃过它多少次亏了——“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他似乎想高声吼,嗓音却在巨大拉力和自己的奋力反抗下被挤成了一根颤巍巍的线。 季山青干脆在礁岩上坐了下来。 “刚从鸟笼里放出来,你身手好像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啊。”那光头男人越着急,他就越平静,“你最了解【百鸟朝凤】了,我这可还没有加大力道呢。你觉得,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答案显然不会很长。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用十个手指头抠进岩石缝里,吊住如此沉重庞大的一个身体,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季山青对力道把握得很好,既不让光头有爬回去的可能,也始终不再加力,就这样让他一直攀在礁岩边缘上,丝毫也不能放松。 “很简单,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季山青抬起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你不仅来过奥林匹克,你刚才还是跟我姐姐一起掉下水的……现在,你告诉我,我姐姐在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人呢?那个宙斯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个……你先松手!”光头喘息了几口粗气,“我、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季山青不知可否地在那个凤冠刺青上抚了一下。 隔了一百米海面,木辛好像都能听见光头激烈的心跳声。他一边喘一边骂,又一边小心翼翼、费尽力气地爬回了礁岩上——季山青没有完全撤回【百鸟朝凤】的吸力,只是减轻了一点儿罢了;当光头瘫坐在岩石上,用脚死死抵住一块凸起时,不仅他额头上全是一片冷汗,连四肢都在微微发抖。 “我、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我的……”他浑身大汗,被零上几度的海风一吹,登时打了个颤。“我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参加了觐神赛……虽然形式和你们这个不太一样,不过也是在海里,同样有——” 他顿了顿,朝海里一抬下巴:“这些黄色的玩意儿。” “上一次,你们刚才见的那个宙斯说他感冒了,所以鼻涕比较多,让我们小心别碰着。”光头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看了季山青一眼。“你也是个聪明人,你没注意到吗?有件事不太符合逻辑,对不对?” 季山青没有泄露出一丝表情。木辛也不知道他是早已猜透了,等着看光头说不说实话呢;还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故作高深。 光头眯着眼睛观察了他好几秒,到底还是作罢了。 “觐神赛……最终目标,是为了让我们觐见最高神宙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似乎希望自己这句话能对两个年轻人造成震动:“但是你们不是早就见过宙斯了吗?你们没有想过,这样一来,这个觐神赛不就没有了意义吗?” 木辛皱起眉头——以宙斯那副德行来看,也许没有一件事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他也许只是在拿我们寻开心,”他忍不住冷冷地说道。 “错了。”光头摇摇头,“你们真是运气好……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一件用不知多少人命换来的秘密。”他想压低声音,却因为身体还死死地对抗着【百鸟朝凤】,而显得声音很不平稳:“你们见到的人,不是最高神宙斯。” “什么?”木辛抽了口气。 “他自称宙斯,没错;但我名字也叫黑格尔,难道我就是一个哲学家?”光头嗤地笑了一声,忽然盯着季山青,像是接下来的这句话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叫宙斯的人,可多了。” 叫宙斯的人当然不多。叫宙斯、又有那种能力的,自然更不可能“多”了……就在木辛陷入迷惑时,只听身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凌乱的“磕哒”响;他一惊之下再一抬头,发现原来这声音竟然来自季山青的牙关。 “你看,聪明人果然已经想到了。” 叫做黑格尔的光头咧嘴一笑,就像是终于报了一箭之仇似的。“我这么说吧,最高神宙斯从来不在觐神赛终局以外的时候露面。在除了控制这个世界运行、按他心意增减删改比赛内容之外,还有一些需要亲手去做的事——比如把人抓进觐神赛赛场——既然最高神不能出面,那么他就会找些人手去做。” 他又一次朝海面扬了扬下巴;关在鸟笼里的几日,已经叫他下巴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稻草般的胡须了。 “明明只有一个神宙斯,为什么叫‘最高’神?那是因为,在他底下还有许许多多个比他等级低的家伙。想要创造出这些家伙也很简单……” 木辛已经明白了。他只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全站了起来,麻麻地叫人发寒。 “被那些黄影裹住进化者,就会变成一个宙斯。你的姐姐……你刚才已经亲眼见过了,你不是还从她身上骗来了【百鸟朝凤】吗?”黑格尔的笑容带着几分残酷,“看着吧,这个比赛里还要出来更多的宙斯呢。” 635 慷他人之慨 原来每一个掉下海的人,都会被水中黄影改造成一个“宙斯”;而这些黄影,又来自于那个他们素未谋面的最高神宙斯。 光头的话,嗡嗡地在木辛脑海里回荡了好一会儿;他从来没想到和这个结果一比,死亡看起来居然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那些变成了低级宙斯的人都去了哪儿?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在他望着海面发怔的这一会儿工夫里,木辛什么也没有错过,因为就连季山青也有足足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海风吹起他的长发,无数黑细发丝将他面庞上的震惊怔忪给切碎了,如同一张被人一把推成碎片的拼图,每一块碎片都将他的情绪放大了数十倍。光头看着季山青这副样子,即使仍不得不手脚发颤地抵着岩石,还是忍不住“嘿嘿”地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一入耳,季山青顿时浑身一震,立即低下头抹了抹眼睛。 过了几秒,他才干哑地张开了口:“真……真的吗?” 这真是一个傻问题。 “假的,”黑格尔咧嘴一笑。当季山青猛地抬起头、眼睛都亮了起来时,他又仰头发出一阵大笑,肩膀和肚子都在一颤一颤:“——那就好了!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那女人掉下去后就被黄影包住了,打散了黄影,却钻出了一个宙斯……你还想要什么证据啊?这又不是太空物理,很复杂么?” “你闭嘴吧!”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从木辛喉咙里迸了出来,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明明知道季山青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妈的,事实上除了这一点之外,他对季山青的性格毫无了解,说不定帮他说话反而会叫这个家伙反感;但是他还是说了,而且一说就没停下来。 “你总共才有几项能力?两项,还是三项?你好好看看形势,你想要在这个比赛里活下去,现在只能仰仗我们的慈悲。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木辛冷笑了一声,猛地一吹口哨——“那个……女王,你过来!这个人给你穿了!” 大肉虫遥遥地抬起上半身,隔着近千米,居然也听清了他的话。 “我不要,”它尖尖地嘶叫道,“他太丑了。我是女王,我应该穿女孩子。” 黑格尔一张脸紫涨着,吊起了眼角;或许是因为下不来台而恼羞成怒,他面上一会儿恨恼、一会儿冷笑——然而当季山青踏上一步的时候,他目光在后者身上一扫,终于硬生生地将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吞了回去。 “谢谢,” 一个轻轻的声音在木辛身边响了起来。如同清晨林间幼鸟颤巍巍的一声软啼,它听起来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差点叫木辛以为自己出了错觉;一转头,他正好见季山青微微有点儿难堪似的低下头,乌云似的长发滑了下来,遮住了他红玉一般的眼睛。 林三酒眼中的季山青,应该一直就是这样的。 听见这一声道谢,木辛才暗暗放下了半颗心。老实说,正是因为他时不时就会感情用事,所以才最不愿意被情绪所左右——他以后还得再注意一点才行。 他没奢望季山青会因为这几句话与他变成好朋友,点点头退开了一步。他本来一直想提醒对方一句,半个小时的时限已经过去快一半了;但是适合说这句话的时机,好像总也不来。 “你还有没有别的话想告诉我?” 短短几息,季山青已经重新稳住了情绪。他平静地注视着黑格尔,却又像是没把他放置在目光里似的,透过他落向了海平线。 “还要我说什么?”光头也控制了一下情绪。他咬着牙,一边抵抗【百鸟朝凤】,一边低声道:“我上次输了比赛,没见到最高神宙斯,也没什么可告诉你的了!” “输了,却没有死?” 季山青好像只是在“为问而问”。 “没在途中被对手干死的话,输了觐神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惩罚。”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见宙斯?” 这个问题叫黑格尔突然沉默了片刻。他努力抵住岩石,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我在十二界里碰巧买到过一个消息……消息说,这个最高神宙斯能够实现人的一个愿望。” 季山青一震,目光顿时重新有了焦点。他眯起眼睛在黑格尔脸上打量几秒,就在木辛以为他会继续拷问起细节的时候——毕竟实现一个愿望,听起来就像神话一样——没想到季山青想了想,却换了个方向问道:“变成了宙斯以后的人……他们会去哪儿?” 光头显然误会了他这句话的用意。 “你不会是打算利用那一个愿望,重新找回你姐姐吧?我告诉你,那可真是一个天大的浪费。”他一抬眼,见季山青皱起了眉头,又接下去说道:“我不知道他们都去哪了,但是时不时就会回来一两个,巡视一下赛场什么的……哦,对了,我记得上次当获胜小队去见最高神的时候,他们就是被三个宙斯护送过去的。” 也就是说,林三酒还有可能回来! 季山青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竟陷在沉思里,好一会儿没有出声。在这样的时候,他看起来不知怎么有点儿像小孩,像一个一时想不起该怎么回家的小孩。 也许现在是提醒他的好时机。 木辛知道他得赶紧走了——其实就算现在走,他也来不及像计划那样跳过一百块礁岩了;但是真要走,他又有些莫名地不甘愿。不过,大概是因为情绪已经赢过一次了,这一次他的理智占了上风。 正当木辛张开口要说话的时候,季山青正巧在这个时候也出声了:“这就是说,我还有机会见到她……我问你,我姐姐从你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 光头楞了一愣,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东西不是被你拿——噢,”他匆匆瞥了一眼木辛,好像这才想起来林三酒曾经拿了他身上的东西、打算都塞给这个年轻人来着。“你问这个干什么?” “下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我必须得保证不会被她用你的特殊物品打个出其不意。”季山青简单地说了一句,将肩上那块展板转了个个儿,让它正对着黑格尔,隔了一百米海面问道:“你好好看看,哪些东西不在这个上面?” 即使还要不断发力抵抗【百鸟朝凤】,黑格尔的眼珠子也像是被展板给吸了过去似的,慢慢地跟着转了一圈脖子,却死死盯了展板好一会儿也没吭声。这上头的每一件,都是他的东西;为了收集这些道具,他以前花了多大力气,此刻就得有多不甘心—— “你看的时间已经够了。” 木辛刚刚想到这儿,没料到季山青一句话说完,忽然将展板一转,又背回了背上;同时他伸手将那鸟笼也拎起来,用夹子夹在了展板上。原本足有膝盖那么高的鸟笼,立刻乖顺地变成了一个冰箱贴的尺寸。 “诶,”黑格尔就在这时忍不住叫了一声,眼睛突然瞪圆了——谁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想起来林三酒拿走了什么;不仅如此,恐怕他还意识到了一点儿别的事。 别的重要的事。 季山青盯着他微微歪过头,长发从肩上滑了下来,像一裘女神的长袍。他眯起眼睛却没有发问,只是叫了声“你等等”,随即转头朝木辛吩咐道:“你该走了!” “嗯?”木辛一怔。 “还有十三分钟,剩下的八十九块礁岩就都要消失了。” 季山青神色自然,双唇嫣红,好像没有想起来他压根跳不了那么快。不过还不等木辛发出异议,只见他飞快地从展板上拽下来了一个小玩意儿;在黑格尔响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同时,那玩意儿登时在半空中迎风见涨,迎头盖脸地将木辛给罩在了下头。 在毛茸茸的一片阴影里,木辛听见了季山青柔和的声音,也很快明白了黑格尔那一口冷气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大概见不得如此纯粹的浪费。 “去吧,这是一个近距离瞬间转移装置,一共有一百次使用机会。够你用的啦,加油。” 636 速战速决 季山青伸手拽下道具、又一扬胳膊将它扔过来的那一幕,就像是被人卡住了回放键似的;木辛跳了多少块岩石,它就在脑海里重播了多少遍。 叫他感到紧张的是,他当时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季山青有没有可能伤害他?对于这个问题,木辛眼睛都不眨就能得出答案——假如能用他一条命换林三酒再露一面,他的尸体恐怕早就在水里泡发了。 这样一个人往自己身上扔特殊物品,他竟然一点提防也没升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哪根神经没搭紧,但是这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再犯了! 木辛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一边朝最后一块岩石跳了出去。他四肢间毛茸茸的皮膜顿时无声无息地张开了,随着尾巴在身后笔直地一抖,他已经乘着气流滑翔到了第一百块岩石的上方。这样一来,他总算是在十三分钟结束前,把所有的岩石都跳完了。 季山青给出的描述其实很不准确——“近距离瞬间转移装置”——近距离是有了,但瞬间转移可谈不上。尽管有了这一张鼯鼠皮以后,他只需要伸出脚轻轻一点岩石,就能继续朝前滑翔,节省了木辛不少时间,不过因为与预想中的“瞬间转移”不一样,一开始还真叫他手忙脚乱一会儿,差点沾上了海水;至于那一百次限制……木辛也不知道滑翔时点一下脚,算不算“一次”。 季山青怎么会把这个给说错了呢? 不,不对……这些东西不是季山青的,所以问题应该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作用?再聪明的人,也没法光凭外表判断…… 就在木辛扒下鼯鼠皮的同时,他也突然想明白了:季山青手上那块展板,除了能收纳特殊物品以外,一定还能对它们的效用作出分析猜测——这些猜测未必精准,但是起码靠边儿。 单凭这一点,那块展板的价值就已经高得令人咋舌,要是拿去中心十二界,它都足够换一套附带帮会保护的房子了。说来也讽刺,他长大的社区正是因为被帮派占据,所以人人才避之不及;但在十二界,帮会房却像学区房一样抢手价高,买都买不着。 “他们还在拖拖拉拉地干什么?” 灵魂女王,这条似乎始终游离在状况之外的大肉虫,在不远处另一块岩石上昂头叫道:“林三酒刚才掉进水里,你们怎么不赶快救她上来?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因为距离太远,黑格尔的话它是一句也没听见。 “林三酒被变成宙斯了”这句话,比木辛想象中更难说出口;而当他好不容易解释完了以后,灵魂女王也正像他预料的那样,对这个消息接受得十分困难——它张开一层层口器,愤怒地嘶叫道:“什么变成宙斯了?我听不懂,不信!宙斯还能变?你变一个我看看啊!” 木辛叹了口气,脑仁都被它震得发麻。按理说,半小时时限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这个时候灵魂女王应该马上赶回第一块岩石才行——然而在大肉虫夹缠不清、乱七八糟的打岔里,他几乎连个句子都说不完整;好在一人一虫没有争辩多长时间,季山青就一脸沉郁地回来了。 他用一句话就打发走了灵魂女王。 “你不按我说的办,三十秒内我们比赛就要输了。”季山青瞥了它一眼,“比赛一输,就救不回来姐姐了。” 平时看起来对林三酒生死并不怎么上心的大肉虫,闻言竟然立刻闭了嘴,转身就走——它只有两条柔韧的开叉肉尾,不能像人一样跳远;然而靠着打开身体、重组形态,它正好能把身体抻长、攀住远方的礁岩,除了过程有些触目惊心,倒总算不至于被困住。 收回目光,木辛看了一眼季山青。 “怎么了?”他的语气比他预想的要柔和多了。 季山青略有焦躁地吐了口气。 “那个家伙想到了一件事,我敢肯定和姐姐有关,但他怎么也不肯承认。”他皱起眉毛,乌黑的瞳孔里几乎一点儿光泽也没有,“我软硬兼施这么半天,最多却只能让他同意去替我跳岩石。” 木辛这才发现黑格尔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四下里一张望,发现那个光头果然正朝第一百块礁岩的方向赶过去。后者体能似乎很不错,一口气跳了这许多块岩石,也丝毫没有要停下休息的迹象。 尽管黑格尔是计划外的人,但宙斯的规则里可没有对踩上岩石的人提出任何身份要求;这样一来,他们总算是能把林三酒留下的空白弥补上一点儿了。 “你放心,”就像是看出了木辛想法似的,季山青不等他开口,就出了声:“我答应他,我们赢了的话就让他也跟着一起见最高神,为了这个,他也不会让我们的礁岩减少的。” “那你——” “我得想办法进入白色阵营,”季山青一把抓起长发,迅速在脑后打了个结,露出一张白玉雕琢似的面庞来;他把将展板从背上解下来,往礁岩上一扔,道:“我要找出一个适合跨海的东西,你也来帮我看看!” “我?”木辛一怔,“这是你的东西……” “有三分之一也是你的。”季山青蹲下身子,抬头朝他一笑,嘴唇像春花一样绽开嫣红:“我信任你,再说,我们现在要速战速决。” 信任我? 即使木辛的理智怀疑这不过是季山青的一种手段,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然而就在他跟着蹲下身的时候,二人同时发现,想要速战速决的不仅仅只有黑色阵营而已。 “有人来了!” 仍在第一排岩石上艰难前进的灵魂女王,突然用一声尖锐的嘶叫撕破了海风。二人脸色立时有些发白,季山青腾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朝前冲了出去;木辛急忙套上鼯鼠皮,借着滑翔速度比他快,抢先一步赶到了他前头去。当他在一块礁岩上空刹住滑翔之势时,远方海域上的那个人影也正以高速朝他冲近了—— “间隔海域里没有那些黄玩意儿!” 浮在半空里的木辛一愣神,立刻转头朝季山青吼了一声;他这句话吼完时,人已经又落回了礁岩上:“真的,我刚才在半空里看见的!第一排岩石外还包围着一大圈黄影,但是远处海水是干净的!” “包围住岩石的黄影,大概有多大一片范围?”季山青一边匆匆跳过岩石,一边扬声问道。 “好像和阵营里两块岩石之间的黄影一样,都延伸了一百米,”木辛一边喊,一边紧紧盯着那个冲到黄影包围圈外的人,“我来拖住他,你快走!” 来自白色阵营的成员,是一个留着波浪长发的年轻男人;他光着上半身、套了一件刺绣背心,脖子上挂了一串着爱、和平、彩虹与大|麻的挂件装饰,打扮得活像六十年代的嬉皮士。他笑着朝木辛遥遥打了个招呼,在黄影包围圈之外停下了脚步——没错,确实是脚步,因为他是从海面上一路走过来的。 也正是同一时间,季山青跳到了木辛身边的礁岩上。 “我知道了,”他匆匆地说,“他就交给你了。一是不能让他踏上我方的岩石;二是在你战斗的时候,绝不能让灵魂女王他们停下来!” “好,”木辛应了一声,将人鱼尾巴套上了胳膊。然而季山青转头看了木辛一眼,忽然又从展板上拽下两件物品,一甩手扔了过来,这才迅速走了。 当木辛一把抓住了那两件物品时,他又一次意识到,他这次仍然没能对季山青提起半点儿警惕。只不过他还来不及沮丧,那个嬉皮士已经猛然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不止是他;在他身后的海域上,还迅速跟上了另外几个影子,分头扑向了黑色阵营。 一、二、三、四……四个人。木辛咽了一下嗓子,没想到白色阵营居然全员出动了。 637 交战! 第一个三十分钟时限,正好在白色阵营四个成员全部赶到的时候结束了。一波比一波高的海浪拍击着跃入半空,当雪白浪花重新落回海里时,没被木辛踩过的礁岩就悄无声息地从水天之间消失了。 广阔深蓝的海面上,只剩下一个整整齐齐、十乘十的礁石行列。两侧的海水里,尽是漫漫无边、纠缠翻滚的黄影,几乎看不见尽头;白色阵营成员一字排开,不仅堵住了前方去路,还有一个没来得及冲出去的季山青。 看样子,他原本是打算绕开第一个嬉皮士、从最末一块礁岩处离开的,没想到不等他跃过黄影包围圈,对面就又来了三名成员——这一下,季山青和木辛一起被堵在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目光在对面四人身上一扫,季山青登时皱起了眉头,似乎不知怎么隐隐有些失望。 “一排十块,似乎有十排……”最先来到黄影包围圈之外的嬉皮士,这个时候也数完了黑色阵营的礁岩;他收回手指,笑嘻嘻地对身边另一个成员道:“看来他们的体力一般嘛,只选择保存了一百块礁岩。” 离他大概两三百米的海面上,一个穿着熊猫睡衣的少女,正以同样的姿势站在海面上——刚才跳礁岩的人似乎就是她,此时她将熊猫帽子兜在头上,阴影下隐约露出了一张心形小脸。 “就一百块岩石,你们还需要两个人配合着走呀?那肉色的长条儿又是个什么玩意?”她清脆地问了一句,嘴里吐出了一个粉红色口香糖泡泡,像个老熟人似的朝木辛一抬下巴:“喂,你们谁养的蛆?” 不等木辛张口,熊猫少女身旁的下一个人就出声了。 “这个小哥生得真好,”那人软绵绵的目光在木辛身上流连了一会儿,语气里尽是赞叹:“你看他,五官线条多利落,眼睛像漆星似的,干干净净……” 假如说这话的不是一个涂着厚厚白粉、模样萎靡不振的老男人,木辛也许还会感到几分高兴。 在雪白妆容和粉红唇膏之下,他的脸颊僵硬地饱满着,仿佛随时会维持不住,因衰老而滑坡。他似乎对木辛的兴趣更大一些,当他瞥了一眼礼包以后,他只皱着眉头说了句:“你是……男孩儿?以后别打扮得这么女气,不好看。” 季山青不为所动:“我不是。” 不是? 木辛激灵一下,不由仔细看了一眼季山青。她是女孩子? “都少说几句废话吧,”第四个人冷冷地出声了。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被裹在一件长长的褐色袍子里看不清面容,甚至连性别都难以区分——他像是透过一个变声器说话一样,嗓音沉闷古怪:“我们还有正事要干。” “别急嘛,”嬉皮士指了指布满黄影的海面,“我还没……” “当心!”叫出这句话的是那个老男人;他一直紧紧望着木辛,此时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动——然而木辛的冲刺疾如闪电,对面几人刚一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脚踏上季山青所在的礁岩,同时也将人鱼尾巴套上了胳膊。 “我拖住他们,你走!”他低低对季山青叫了一句。 季山青一愣,“那可是四个人!” “我不会让他们安全度过黄影的!” 季山青蹙起眉毛,嘴唇被咬得嫣红;还不等她说话,这时嬉皮士和熊猫少女却已经趁机朝没人的礁岩处发起了冲锋——木辛半是懊丧半是焦躁,人鱼尾巴在海面上重重一打,一片裹着黄影的海浪顿时被拧成一股长龙,轰然在水中立成一道高墙,朝那几个人迎头击去。 “现在要在他们的封锁下穿过黄影太危险了,”季山青低声说,“我先和你一起抵抗,等时机合适,你再掩护我出去。” 后方礁岩暂时由灵魂女王和黑格尔维持,最起码在半个小时之内还不用担心;木辛望着远方两个人影急急后退、终于在白浪吞没他们之前,从水墙下退回了安全地带,不由皱起了眉头。 确实,让季山青一个人穿越他们的封锁有些太危险了。 “你不用冒险!既然他们全员都在这儿,”他匆匆地说,“我们如果能拖住他们三十分钟,他们的礁岩就会自动消失……” “不是三十分钟,”季山青摇摇头,“是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木辛刚浮起这个疑惑,心念一转却又想明白了:可不正是一个小时吗! 每次礁岩被踩到一次以后,它都会重新开始倒计时。如果以出发时为第一分钟来计算的话,那么在第一分钟内踩过的礁岩,自然会在第三十一分钟消失;但是在第三十分钟踩过的礁岩,却要等到第六十一分钟时才会消失。 黑色阵营可等不了一个小时;在三十分钟之内,木辛就必须回去接手灵魂女王跳过的礁岩了。 “所以我必须尽早出去。”季山青的神色坚定,“我一走,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木辛咬着牙点了点头。远处水浪轰然落回了海里,无数黄影仍不甘地在半空中扑腾着,仿佛正渴望能从空气里抓住一个猎物。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蝗虫雨,它们噼噼啪啪地摔进水里、落在礁岩上,暂时将白色阵营的四个人阻隔在了外头。 正当木辛要走时,却不妨被季山青一把拉住了手腕。一回头,他正对上了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 “黑格尔,”她低声道,“他体能足可以应付这些礁岩,必要的时候,你让他来跳。还有……”顿了顿,季山青的声气里带上了一丝恳求。“他知道一件和姐姐有关的事,我很想知道……他不告诉我,但也许会告诉你。拜托你了。” 木辛重新跃回方才的礁岩上时,他手腕皮肤好像还微微温热着。 他回来的时间掐得正好,才刚一站稳,对面阵营就再一次发动了攻击:熊猫少女将手指放进嘴唇,仰天吹出一声尖锐呼哨;木辛的疑惑没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就明白她在干什么了——天空中厚厚的白雾仿佛听见了召唤一样,从头上滚滚倾泻下来,霎时间水天之间一片迷蒙氤氲,目光所及之处,尽被浓重得化不开的雾气给涂抹成了一片模糊的灰白色。 木辛笔直地伸长胳膊,发现竟看不清自己的指甲了,就像是被人给浸在一桶脏牛奶里了似的。 这一下,就算是他们欺到眼前,他也看不见了——但是对方怎么办?那个熊猫少女倒还罢了,其他几个人,难道不怕一脚踏进黄影里去? 木辛竖起耳朵,在一片白雾中仔细地监听着一切声音。波浪缓缓地拍打着岩石,风偶尔吹散一片白雾,又有一团雾气迅速填补上了空缺;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倒仿佛比什么都响亮。 安静极了。 无论是白方阵营的四个人,还是己方阵营的季山青、灵魂女王……都像是被这浓白雾气给一块儿从世上抹掉了。海涛的声音越响,反而越发衬得身周一片死寂。 木辛一条胳膊仍套在人鱼尾巴里,他蹲下身,摸索着碰到了礁岩的边缘。这个时候,他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转着圈子四下张望;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面朝的到底是哪个方向了——如果此时他猛地掀起海水,倒霉的会是白色阵营,还是季山青? 他刚一想起季山青,没想到远方白雾中正好响起了她的一声隐约惊叫—— “姐!” 木辛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见的是错觉。然而季山青的声音不仅没有低下去,反而接着化作了一声沉闷的低呼;她似乎猝不及防遭到了攻击,带着痛苦又叫了一声:“姐姐!” 顺着那个隐约的方向,木辛冲了出去。他借用鱼尾卷起的海浪往前一打,从海浪撞击声判断出了下一块岩石的大致位置;咬着牙,他尽量不去想掉下去以后会怎么样,在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茫茫白雾里朝前跃了出去。 当他开始下落的时候,他听见脚下那一片细微的波浪拍击声。 新春快乐!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38 罩袍下的女人 木辛明明已经算准了声音来源的方向和距离,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跳到底是哪儿出了错。茫茫白雾遮蔽的不仅是视线,也迷惑了人的其余感官;一瞬间,他的头脑里炸开了无数个念头,但恐惧却攥住了他的身体,他只能僵硬地跌向波涛起伏的海面。 他没有能在海面上制造出一个平台的能力;也不能无视重力随意改变身体行进的方向。他怎么想,都知道自己完了。 死还不可怕。此刻木辛想的不是死,而是宙斯破开海面时,脸上那种叫人牙酸的笑容——那张脸前一刻还属于林三酒。 很快,他的脸也要变成那样了。 就在木辛快要碰上海面的时候,他喉咙里终于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惊恐的低叫;紧接着,从他身侧极近的地方猛地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尖嗓子:“是游泳那个吗?”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属于谁之前,一股热血已经冲上了脑子;随即他只觉自己的腰上一紧,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耳朵里一时全是震雷一样的心跳声,他总算发觉自己停住了下跌之势,正手脚发软地悬在半空中。 他的脚尖离海面只剩下不足三公分。 失望而愤怒的黄影在海水下方徘徊游弋,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机会。木辛有几分怔忪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腰上是一圈攥得紧紧的深红肉条,就像一只巨型章鱼的长爪。 深红肉条从水面上缓缓收了回去,带着木辛冲破了雾气,露出了前方礁岩——和一颗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可爱过的肉虫的头。 “怎么回事?”深红色肉虫嘶嘶地质问道,“你不想活了?” 木辛死里逃生,一时心跳过急,还说不出话来;他白着一张脸,听肉虫继续说:“多亏遇上我了,看看我这反应,多快啊!你发出那么一声半人不鬼的喊,我都听出来是你。” 它这话并不过分,灵魂女王的反应确实迅如雷电——它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该干什么;因此不等话音落下,弹射出的一条肉肢,就将木辛牢牢握在了海水上方。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跌坐在礁岩上,感觉胸口都被自己的喘息烧疼了,“幸亏你过来了,不然我真的没有命了。” 他记得灵魂女王在后方维持岩石,与他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你说什么蠢话呢?”灵魂女王收起它的肉肢,遮住皮下纠缠的白筋,又蠕蠕地成了一条巨大肉虫的模样。“是你到我这儿来了。” 木辛茫然地看了它一眼。 “看我干吗?不是你们要大材小用,让我跳石头吗?”灵魂女王如果有肩膀的话,一定会耸耸肩膀:“雾这么大,我还跳个屁,所以我已经歇半天了。” 难道木辛跳错方向了?可他明明是朝季山青的声音冲出去的,而且灵魂女王离他隔了好几块礁——木辛突然掐住念头,明白了。正是因为他和灵魂女王之间的距离远远超过了一百米,他才会在全力以赴的一跳以后,还险些掉进海里去。 “看来这些雾气能够混淆声音的方向,好阻止敌人靠声音合作。”他不无沮丧地抹了一把脸,“我刚才听见季山青叫了一声姐。” “林三酒还活着?” “我看不像。我想她可能遇见麻烦了。” 大肉虫垂下肉皮,没出声。 木辛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我得去找季山青了……她不是个普通女孩儿,但我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灵魂女王慢慢歪过了头。它歪得用力极了,连半条身子都被拧了过来,紧紧望木辛,仿佛他脸上刚刚开了一朵海葵。“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帮她。你既然不能维持岩石数量了,不妨一起去。” 灵魂女王直起身子——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脸”,不过在头部深浅排列不一的肉红色里,木辛怀疑自己看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隐约笑容。当然也有可能是雾气的关系。“啊,对。一起去,一起去……他一个女孩子,说不定正需要帮忙嘛。” 木辛望着它眨了眨眼睛,决定不去深究。一人一虫试探性地彼此看了一会儿,大肉虫终于问道:“对面阵营里是不是有个女孩子?” “对,”木辛出声应了,随即明白过来:“她还是召集了雾气的人呢。你想穿她?” “废话。她头发长吗?” “我不知道,她戴着帽子。” 灵魂女王渴望地咂咂嘴,“反正我没有别的选择,就她了。” 对此木辛明智地什么也没说。 雾太浓了,黑格尔大概也没法再继续跳了,木辛不知道在下一块礁岩消失前,己方还有多少时间。他站起来张望一圈,然而白雾仿佛有生命一样时浓时淡、深深浅浅,只要一转眼,他就不认识刚刚才打量过的方向了。 这叫人往哪儿才合适? 在末日世界中旅行,非签证官往往很难避免陷入一个悖论式的情境里去:想去简单的世界,就得去难的世界。低等级末日和新末日相对而言比较轻松,所以进化者最多、签证要价最高;然而正是因为它们充斥着来自各个世界的进化者,人人都像蝗虫般搜寻扫荡着各种物资,所以收获也最小。这样一来,理论上除了签证官以外,几乎没有人能够永远在轻松的末日世界里轮回下去——因为总有一天,你的物资会不够换下一张D级世界签证的。 很不幸,现在木辛正处于这个“没有足够物资”的阶段里。 因为灵魂女王身体柔韧有弹性,所以一人一虫很快制定出了一个前进的计划:由木辛在它的尾部系一根线,一手抓线、一手抱紧大肉虫的尾部;灵魂女王会拉长身体、在前方海面上搜索下一块礁岩。当它捉稳新礁岩的时候,大肉虫就能像刚才一样将自己的身体缩过去。接下来,只要木辛顺着线的方向跳一百米就行了。 无疑,这样的行进方式又慢又危险。 他和灵魂女王像瞎子似的摸索前行,在白雾里一点点试探着下一块礁岩的位置;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往哪个方向走。木辛焦虑之余,不知道回忆起了多少此刻用得上,却早就被他换了签证、换了其他物资的东西:有热能探测装置、能闻见生物信息素的鼻子眼镜、还有几只很好用的传讯纸鹤…… 灵魂女王消失在前方的雾气里,连接着二人的细线轻轻一晃。 木辛揉了揉肌肉酸痛的大腿,看准了细线的方向,再次朝前跃了出去;奶白色的雾不断扑上面孔,又不断在他眼前分开,终于蓦地一散——他又落在了礁岩上。 这块礁岩上简直称得上是人满为患。 “不是我晃的,”灵魂女王如今看起来像是一块吊起来风干的腊肉,老老实实地从那个裹着罩袍的人手中垂下来,竟没有丝毫反抗:“晃线的人是、是她……” 它……似乎已陷入了深深的恐惧里。 木辛从来没有见过这条肉虫真正害怕过。 “两个,”那个裹在袍子里的人出声了,声音依然晦涩难辨、低沉暗哑。那人抬起一只手,将头上罩帽掀了下去,露出了底下的面容。“很好,再解决一个,我们就可以赢得这场比赛了。” 在木辛被雷打了一样僵立在原地的时候,灵魂女王猛然颤抖起来,仿佛绝望攥得它不能自已了:“女、女娲大人……我、我……拜托你,林三酒说过……” 女娲? 木辛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他认识这张脸。 罩袍一滑落下来,她一头柔软的短金发顿时失去束缚,从耳旁滑了下来,在鲜艳红唇边荡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大海就像是投映在了她的瞳孔里似的,反射起一片深深浅浅的蓝。 即使是岁月留下的年龄痕迹,也没能遮掩去她半分光彩,如同一杯陈年红酒。 木辛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脸,即使他只短暂地见过这个女人一次。 那一天的记忆像潮水一样顿时笼罩住了他,几乎掐住了他的脖子,叫他不能呼吸了;木辛恨不得转头就逃,然而刚刚退了一步,就硬生生地逼迫自己停下了脚。 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急促地喘气——他浑身上下每块肌肉都在发颤:“你、你在说什么?这个人叫女娲?” 那女人松了手,大肉虫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已经拎不成个儿了。 “她不是叫大巫女吗?” 大肉虫一震,颤巍巍地抬起头;但是刚瞥了那女人一眼,登时又委顿了。 “这是女娲大人……” 那罩袍下的女人微微挑起嘴角。她没有什么动作,但是木辛感觉到她已经准备好杀人了;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什么有效的反抗也做不出来。 世界上总有那种人:你不必浪费体力挣扎反抗,就知道你没有任何希望。 像山,像深渊一样的绝望,海绵一样吸干了木辛所有的求生**。 大肉虫和他一样,此刻也瘫坐在礁岩上,看起来同样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木辛浑身像灌了铅一样,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只是勉强延长了几分钟。在那女人轻轻走过来的时候,他满嘴苦涩地想起了季山青。想不到最后还是要一起死在这里,不过死了或许也好。这样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他也早就厌倦了…… 肉虫管她叫女娲,自己以为她叫大巫女,季山青管她叫——等等。 季山青? 就在那女人的影子刚刚笼罩上他的时候,木辛登时明白了。他猛然一振手中细线,在那根细线恰好绊在那女人脚步之间的时候,他一跃而起,朝她扑了过去。 “起来!这个人谁也不是,这是他的能力!” 灵魂女王抬起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头”,愣愣地望着前方厮打起来的两个人影。 “他有能力变成你最忌惮害怕的那个人!”木辛又叫了一声,气喘吁吁。 他真觉得侥幸极了——老天爷或许也觉得他还不到亡命的时候吧。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意识到,季山青最忌惮害怕的人竟会是林三酒呢? 639 呼应季山青的后方配合 【刚一恢复更新就卡文了,我也很无奈……你们先睡好了,今天更新会很晚了】 “我让他去厨房弄点吃的了,”楼琴原本润泽的皮肤上,因为压力而冒起了几颗痘痘。她有点神经质地抚了一下脸颊,语调又紧又轻:“我们得快点动手。” 看着不远处的楼野果然走进了厨房,林三酒微微叹了口气。 ……自打发现楼野不对劲以来,已经又过去了几天功夫。 这几天以来,林三酒和楼琴二人内紧外松,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处处盯着这一个“楼野”。虽然他此后再没有露出过任何马脚,但一场战斗显然在所难免,因此这几天林三酒修炼得非常刻苦,几天下来,上半身的胸椎中,已经成形了三四根肋骨,延伸出去的锁骨也快与肩胛骨汇合了,再给她一点时间,想必肩膀也能初现雏形,连意老师都啧啧惊奇她的进度之快。 但事态的发展,却不容许她准备万全了。 “你说话呀,”楼琴有些焦虑地看了看她,“今天晚上怎么样?” 林三酒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骷髅头的嘴巴微微张开了,又闭了起来。 她现在仍然不能直接说话——毕竟骨骼是不能够发声的——但是林三酒现在可以拿下来自己的一根肋骨当介质,用意识力直接在上面写字,无论是效率还是隐蔽程度,都比前几天好得多了。 楼琴的提议倒没什么毛病,拖了这好几天,也该速战速决了——但是林三酒心里有问题想不通,老有些惴惴的,下不了决心。 眼下这个状况的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见眼前的骷髅头就是一声不出,楼琴也急得要命,正要再催,楼野却已经从那边的厨房里走出来了——手里端着两只盘子,表情比前两天明显轻松得多了。 这种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是从楼琴给了他两盒速食食品以后出现的。 这也是叫林三酒困惑不解的一点。 楼氏兄妹从红鹦鹉螺界带出来的食物,平时基本都是由楼琴背着——能够拿出红鹦鹉螺界的产物,也相当于多多少少地侧面证实了楼琴的身份,如果是真正的楼野的话,会松一口气是很正常的。 但是眼前这个明明不是真正的楼野,又为什么会做出这副表情? 难道这只堕落种的心思已经细腻到这种程度了,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没有放过? “来吧,吃饭了。”楼野将盘子放在桌上,发出磕的一声轻响。盘子里的东西看起来与美味差得很远:黄黄绿绿的东西里混着一块一块的白,压成了砖头似的形状后又被切成了小块,表面粗糙不平、裹着一粒粒的渣子,猛一看简直像是冻结成型的呕吐物。 楼琴表情不动,坐在了餐桌旁。 “这玩意儿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恶心,”她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了一把叉子,面色平静地捅了一下一个小方块。“竟然还卖得挺贵。” “没办法,谁知道在外头能不能找到吃的。”楼野不以为然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味道虽然淡了点,但好歹不算难吃……” “嗯,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剩不剩没被暗物质侵蚀的食物。”楼琴把食物切得细碎,但就是不往嘴里送。 楼野没发觉妹妹的拖延,只是又吃了一口问道:“应该没有了吧……对了,林三酒,你这两天怎么又乱跑——” 他一句话才刚刚说了一半,嘴里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眼前却突生惊变——桌子猛地被楼琴掀了起来重重一踹,连叉子带盘子顿时劈头盖脸地朝楼野砸了过去。紧接着还不等他有所动作,楼琴又先一步冲了上去,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拂尘,冲着楼野的面门一扫,顿时他“啪”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手脚僵直,竟然好像不能动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楼野落地的那一刻,林三酒才突然像一个雷击中似的,猛然间什么都想明白了——她一个猛子冲了上去,一根肋骨骤然变长,险险将即将再次扫上楼野的拂尘给拦了下来,随即将自己拉长成了扁扁一片,挡在二人中间。 “你干什么维护他?”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一击没有得手,楼琴眼睛都红了:“难道你也是堕落种?” 拂尘显然是一件威力强大的特殊物品,她一句话说完了,楼野竟然还不能动——林三酒深知接下来的几分钟至关重要,急急开始写字。 然而写字终究比不上说话快,才写了一个“他”字,楼琴已经失去耐心,一挥拂尘又冲了上来。 林三酒写到一半的“是”字被打断了,聚集起大量意识力,猛地冲向她挥击的方向,硬生生抗了一下——这拂尘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一下力道之猛,那一小片意识体甚至出现了摇摇欲散的趋势,吓得她急忙将它重新聚拢。 而楼琴似乎比她还惊讶,张大了嘴,看看林三酒,又看了一眼拂尘,脸色苍白。 林三酒又急又气,趁着她吃惊的功夫,赶快写完了刚才那一半“是”字,又飞速而潦草地写了一个“你”——然而楼琴却像是没瞧见似的,将拂尘往背上一插,猱身而上。 这一次再拦恐怕就拦不住了,在楼琴还差一点就要从自己身边过去了的时候,林三酒猛然一缩,将自己压成一个足球大小的模样,顺着她激起的风势向后一退,险险地比她先一步击中了楼野的肩膀——倒在地上的楼野被这大力一推,登时直直滑了出去,终于再一次避过了楼琴。 而这时,楼琴也终于偃旗息鼓,疑惑地盯着林三酒没吭声。因为最后一个“哥”字此时终于写完了——“他是我哥?”少女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疯啦?我哥是个人!要是脑袋转成180°早就死了!” 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只好匆匆写了句“真的”,随即不管她面色多么疑惑,转身就扑向了身后的楼野——她将意识体拉长成了一条绳子似的形状,飞快地缠住了对方的脚腕,快速朝阳台滑去。 拂尘的威力还没退,楼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自己一口气拉到了阳台边上,两眼瞪得圆圆的,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林三酒哪有空管他,用力一撞,半面阳台的墙壁轰然破碎,楼野的身体连同着无数碎砖石块一起被她甩下了26楼。 “你干什么?”楼琴止不住地惊呼一声——她才刚刚开始思考这个人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哥哥的可能性,紧接着他就被林三酒给甩了下楼,登时心跳都快漏了一拍,猛地冲到了阳台边:“拂尘还有十多秒才——” 一句话没有说完,背后突然也被一股大力一撞,她尖叫了一声便不由自主地翻落了下去。 难道林三酒才是堕落种—— 失重感瞬间包裹住了这个念头,仿佛在她的脑子里冻结起来了一般,楼琴再也想不了其他的事——然而下一秒,一个骷髅头模样的东西跳了下来,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大。 “抓住我,我们跑”,骷髅头的头盖骨拉长了,出现了这几个字。而它的半个身体又变成了绳子的模样,迅速卷住了楼琴的腰——绳子的另一头从楼琴的身下落了下去,直直地追上了楼野,迅速地也在他的腰上绕了个圈,兄妹二人的落速登时一缓。 跑? 谁在追我们? 楼琴疑惑地想了想,随即转眼看了一眼林三酒身后的住宅楼。 在他们掉出来的阳台上,从客厅里伸出了两张面无表情的脸——这两张脸她太熟悉不过了,正是她和楼野的脸。 是堕落种!楼琴一声惊呼正卡在嗓子眼里,只听下方突然响起楼野的一声喊:“快离开这个方向!” 640 又一个宙斯……? 【今天感冒了,想早点睡觉,所以这一章比较短。大概12点就能更新了】 林三酒惊异地望着眼前的空间,脚下迟迟没有动地方。 从外面绕着黑塔走一圈,也不过才十分钟。门已经那么厚了,里面的空间不可能大—— 可是,面前的景象让林三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清风像精灵似的擦耳而过,吹起了她的头发。隔着鞋子,仍然能感受到脚下柔软丰厚的土地,在勃勃的青草中,泛起春日酥软的气息,仿佛灿星似的鲜嫩野花,顺着山坡一路欢唱,与郁郁葱葱的树林一道,翻过了矮山包,消失了踪影。 只走了两步,已经叫人忍不住想倒进花草丛里,好好儿地打上几个滚。 而林三酒也的确这么干了——她感觉自己此刻像是一头初生的小羊,天生属于这片春日的土地——感受着皮肤被新草扎得痒痒的,她在一蓬白色小雏菊旁边睁开眼睛,望向了天空。随后忽然刷地一下,她浑身冰凉。 入眼,是一片湛蓝干净的天空,挂着一丝丝云,阳光晴好。 望着太阳,林三酒眯起眼睛,脑海里是一片震惊后的空白——因为她走进黑塔的时候,才刚刚深夜一点。 太阳……是从哪里来的? 浓重的青草味道,和风吹过面颊时的触感,清楚地说明这不是幻觉——林三酒猛地在草丛里坐起身,努力回想刚才的每一个细节。 在光芒亮起来以前,她可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春风的流动、青草的气息…… 当时,只有一片单纯的黑暗。 林三酒爬起身,望向眼前可爱的一切,喃喃地说:“这,是……副本?” 不可能会错——这种彷如走入另一个空间似的感觉,跟前两次的经验太像了。但是这个如果是副本的话,为什么它会在塔里?难道说,副本有可能被人工创造出来吗? 她皱起眉头,开启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一朵小黄花。 自从这个能力升级后,林三酒发现自己可以一段一段地开启它:初级是原始版本,第二阶段才是黑暗的【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倒是很方便。她手才刚一碰着,小黄花突然连根拔起,直直地飞入蓝天,“叮”地一声变成了一个光点。 林三酒直起腰,惊得甚至没有了表情。 在有顶的地方,这个能力是无法发动的,按理说在伊甸园中的塔里,根本不能用。 这也就说明了,副本并不是“位于这个空间中的某一处”,而是“连接着这个空间的另一个空间”……而形成原因却和无数平行末日世界一样,仍是个谜。 想到这儿,林三酒后背上猛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然而果然正如她意料之中的一样,她足足跑了近十分钟,也依然没有看见类似于出入口一样的地方,入眼的始终只有山坡、树林、池塘…… “怪不得进来的人都失踪了!”林三酒焦躁地抹了一把脸,刚才的惬意劲儿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恨不得回到半小时以前,扇自己两个巴掌才好。 好不容易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了一会儿,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当初一定有人不知怎么地,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副本,于是在副本周围垒起了一座塔——或许它奇怪的外形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将副本包了起来。 进门以后那短短一瞬间的黑暗,大概就是将“副本空间”和伊甸园连接在一起的通道—— 难怪没有守卫,换作谁,也不可能想到这里面竟然是一个副本…… “可是,伊甸园的人自己建了这个塔,怎么自己反而不知道?”林三酒皱着眉头,顺着一片树林走了一会儿,仔细地回忆薛衾曾告诉过她的每一个字。“当时她的确说过,多年以前伊甸园里也有不少人中过招啊……” 如果说建塔时的记录遗失了,也不合理。先不说伊甸园的历史只有短短的五六十年,要知道塔和记录可都在玻璃罩下保护着,能遗失到哪儿去? 这么一想,林三酒心头不禁浮起了一个熟悉的疑惑——当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向薛衾打听过,后者给她的回答差不多也可以为她解惑。可是如今,一切看起来都不对了……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副本出口。 林三酒走着走着,突然住了脚步。 此时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轻轻的哼唱声,有人正哼着一个陌生的小调,脚步轻快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在她所站立的位置,看不见来人——严严密密的林荫,将那唱曲儿的人遮掩住了,只能从声音辨别来人是一个女性。 她的声音很随意、也很愉悦。 林三酒有点紧张,将开启的能力换成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唱歌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声音还很嫩,好像主人的岁数并不大。 林三酒掩身在一棵树后,悄悄地探出了视线。 一条窄窄的、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的土道,从树林深处延伸出来,带着走在它上面的人,闯入了林三酒的视野。 有那么足足一分钟的时间,她不太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应该……不可能吧? 但是除了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她一时间想不出别的任何解释。 林三酒慢慢从树后踱出来,迈出的每一步,都让她觉得有点恍惚——自己有可能在进副本以后,就疯了吧…… 猛地从树后走出了一个人,果然把小姑娘给吓了一跳。她一惊之下,差点没有拿住手里的篮子,细长的葡萄酒瓶一歪,就从篮子里掉了出来——林三酒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抓住了瓶子,将它递还给小姑娘。 小姑娘很后怕似的,忙抓紧了瓶子放回篮子里,抬起一张生了几颗雀斑的白嫩小脸,冲她一笑:“谢谢你,你也是想抄近道去森林吗?” “呃,我、我是……”林三酒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句,看见她低下头,将葡萄酒放在一个装着蛋糕的透明盒子里,红艳艳的丝绒帽子十分显眼。 “你的帽子真好看,很合适你……”她试着说了一句。 小姑娘一笑:“是的,我可喜欢它了,所以大家都叫我小红帽。” 641 防不胜防 【目前这一章的进度是52/2500,所以你们懂的……去睡吧,别等了……】 “干了跟你之前一样的事。”林三酒抬起眼睛,瞥了一眼新加入的成员后,淡淡地说。“我们问了Siri一些问题……不过在说这个以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本来是不太在乎的,不过既然现在斯巴安成了盟友,她就不得不问了。 金发男人疑惑地一歪头,样子有点像小狗。 “……你的队友呢?” 斯巴安顿了一秒,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他揉了揉自己一头蓬松金发,吐气道:“……你是知道兵工厂一向以小队形式出动呢,还是之前见过我?” 不等林三酒张口,他忽然自己笑了:“——噢,你一定是之前见过我。” “你怎么能肯定?”她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印象不太好。”斯巴安歪头的样子非常孩子气,笑起来时一口牙在昏暗中也是雪白的:“嗯……基本上很少有女孩不肯告诉我名字。” 能明显地感觉到,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谦虚了一下。 这确实是实话——别说女孩了,连楼野都在几句话内主动向斯巴安报上了姓名和出身地;不过好在两个孩子还算理智清醒,像能力以及林三酒名字之类的重要情报,都捂住了没说。 面对十二界来人时,林三酒不想多讨论自己的名字;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的确见过你,但别转移话题。你之前的队友呢?” “殉职了。”他的声音依然悦耳,只是淡淡地冷了下去。 林三酒一愣。那个楼灵竟然这么难缠? “这些事等从这里出去之后,再慢慢说不迟。”斯巴安也没有问林三酒是何时见过他的,只是低下了头,头发细碎的影子遮住了他的眼睛。“现在能告诉我,你们和Siri的对话了么?” 楼野立即清清嗓子:“……Siri告诉我们的规则其实很少,所以我们就整理出了许多问题,一条一条地找她问了。” 首先楼野问的是,Siri对于已找出的目标书大概位置是否知情。 Siri的答案是“不知情”。 “现在第三本书肯定落在了南馆手里,”楼野神色兴奋地说,“……Siri就算不知道,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真正让我吃惊的,是接下来的问题——你们刚才不是还在担心西馆的人吗?等着瞧啊。” 少年咳了一声,显得有些激动——接着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他忽然抬高声音喊了一句:“Siri,请你通报一下各小队人数!” 众人一惊,都没有想到他竟然问了这个问题。紧接着,只听Siri平板无波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响了起来:“好的。中央大厅3人,西馆4人,东馆1人,南馆11人。” “11人”这三个字才在空气里响起来,登时便激起了一片哗然;甚至连已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的林三酒一行人,也惊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Siri通报的很显然是“现在还活着的”人数。那么算上被楼琴和斯巴安杀掉的堕落种,也就是说南馆的初始人数其实是13人。 这么多堕落种,林三酒不信它们一直乖乖呆在楼上。 西馆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怎么搞的?人数差距这么大,这还打什么?”“他们分明是堕落种啊,这也能让他们混进来?” 不知道是谁的哪句话恰好被Siri听见了,她平静地回答道:“只要是身上有生存数字的,都可以成为图书馆五队之一,并不局限物种。” “原来Siri还能这么用啊,真有趣。” 从南馆蓦然传出的女性声音,顿时把哗然压了下去——女人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说话间吐字悠长,叫人很难想象这个口吻竟然出自一个堕落种。 “不过无所谓,就算我们损失了两个成员,这一次的生存数字我们也是志在必得。”南馆女人轻笑了一声说。 “……为什么堕落种也能进入副本?”林三酒忍不住轻声向斯巴安问道。 在场的进化者中,除了她之外,其余都是来自十二界的;看起来,他们对于堕落种进入副本这件事一点都不吃惊。 “低级的堕落种和没进化的普通人一样,都不能进入副本,也不能转换世界。”斯巴安瞥了她一眼,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但是,堕落种也会进化的。” 林三酒瞬地想起了在极温地狱见过的飞行堕落种。 她脖颈上的皮肤感受到金发男人温热的呼吸,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好像想把这感觉抹掉。 “既然人数差距这么大,我想西馆的蘑菇们大概也愿意帮点忙了。”斯巴安直起身子,语气里不无嘲讽。他转头对楼野一笑:“怪不得你说不用担心他们。” 少年立刻受到了鼓舞,笑着说了一声“还有呢!”,随即又轻又快地将自己刚才得知的情报都一骨脑儿地说了——不得不说,虽然“问问题”这个主意还是林三酒出的,但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楼野探知的消息,竟然顺利地让几人做出了一个行动计划。 “现在南馆已经知道我们手上有两本书了,所以一定会把我们当做重点目标袭击。正好现在西馆也把光灭了,”林三酒重申似的说道:“那么我们就两人一组,我和楼琴一组,楼野你跟着他走……在避开他们的袭击同时,尽可能地按照Siri的提示,搜索一些目标书可能在的区域——只我们是不知道最后一本书的英文名字,有点麻烦。” “那个……”斯巴安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随即从自己的单兵作战眼镜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零件。接下来从他口中吐出的,是一串流畅自然的英文——再也没有了之前说话时,用词吐句间那种微妙的不协调。 林三酒登时傻了。 斯巴安悠悠然地将零件装了回去,朝她一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林三酒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十二界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 642 木辛的能力是末日最强吗 【想着今天能早点写完,结果还是拖到了现在……大家去睡吧,明早看好了,不要熬夜等。】 楼琴并不知道林三酒的意识力扫描透过大楼的窗户,早就将外面她与黄晓霓的战况都一一收入了眼底。 但即使看见了楼琴直挺挺地硬抗了一下攻击,可林三酒依然什么都做不了;银行一楼大厅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的黑暗,影响得扫描画面也十分不清楚。每一刻,她都必须提起全副精神防备着可能来自旦力的袭击。 在看见楼琴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以后,林三酒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环境里。 进来也有一会儿功夫了,可不仅旦力的能力迟迟没有露出端倪,连他本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而自从林三酒进入了银行大厅以后,所有的门窗都仿佛融化在了黑暗里似的,要不是扫描画面里还能看见窗户,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被扔进了另一个空间;但不管朝哪个方向走,哪怕直直走上好几分钟,入眼的仍旧只有一片黑暗,竟然怎么也找不着刚才进来时的大门了。 这也是她无法前去支援楼琴的真正原因。 林三酒忍不住微微地有点焦躁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脑海中的意识力扫描突然毫无预警地快速抖动了两下,随即啪地一下黑了;当它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前方的景象已经变了。 此时在几步远的黑暗之外,盈盈地亮着一盏暖暖的橘黄色灯光;与四周的黑暗相比,显得有些突兀而扎眼。 昏黄的光晕下,一家三口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在拍一张全家福似的,面上扬起了一个略有几分僵硬的笑。 这是一个怎么看都非常正常的家庭:人近中年、面容温和的爸爸,胳膊被一旁娇小玲珑的妻子伸手揽着,在他们前方坐了一个大概**岁的男孩,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来回在椅子上扭动,似乎很不耐烦跟爸妈一起坐在这里拍照。 只是他们身处的环境太不正常了。 漆黑一片的银行大厅里,只有这一盏诡异的光芒照亮了这一家人。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是一片浓过头了的黑暗,小小的一处光圈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着,然而这一家子像是半点也没有察觉似的——妈妈伸手在不安分的儿子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即一家三口调整好表情,一起抬头微笑起来—— 正好直直地面对林三酒。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从扫描范围里渐渐出现了更多的人—— 不全是父母带着孩子,也有年轻两口子、一群朋友、或者老年夫妇带着孙儿的;每个人看起来都血肉丰满,充满了真实感——除了他们所在的环境不大对劲之外。 每一个人都浸泡在浓黑色的昏暗里,表情却很怡然,好像自己正在公园里散步、在家里喝茶。 “是堕落种?”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不过自然意老师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她只是充满担忧地提醒了一句:“你别逞能,千万小心。虽然意识体强度大、又会变形,但可不代表你对所有攻击都免疫。” 的确——伤害值大的攻击对此时的林三酒来说一样有效;假如之前旦力用的不是“泰山压顶”,而是一串波纹球的话,林三酒如今恐怕也是一个负伤的状态了。 她谨慎地与身边的人保持着距离,沿着角落缓缓走了几步,打算先看看四周的环境。 可是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在短短的两三分钟之内变得非常困难。 越来越多的人从黑暗中渐渐地浮现出身形;三三两两的人群聚成一处一处的,有的是家人,有的似乎是朋友,有的低声交谈,有的一动不动。这些人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将有限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每一个角落里都站着人影——要想在周围走动,而不碰到这些诡异的人,几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随着一个又一个接连出现的人,林三酒的精神也逐渐紧张起来。她死死盯住了自己的意识力扫描画面,生怕漏过一丝异动;然而叫她奇怪的是,半晌过去了,这些人似乎却没有要袭击她的意思。 这是在干什么?她有点疑惑地想。 当扫描画面中层层叠叠的人群数量达到二三百人的时候,旦力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地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嗡嗡地回荡在四面墙壁所组成的宽广空间里,好像被喇叭给放大了无数倍似的,震得人耳朵疼。 “欢迎来到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叫它提炼之家。从现在开始,我奉劝你最好遵从这个空间里的规则……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规则?什么规则? 就在林三酒一愣、正要写字的时候,旦力的声音又“唰”地一下静了下去,再没有了声息;紧接着,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两个人动了。 那是一对手拉手的年轻情侣,两个人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二人突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林三酒一眼之后,紧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你有十秒钟时间,”高个儿男孩麻木平静地说,“分辨出我们两人中谁是旦力。” 林三酒骤然一惊,一肚子的疑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听旁边的女孩子开始一声一声倒计时了起来:“10、9、8……” 每一秒都过得这么快,转眼她已经数到了4——然而林三酒根本还没有一丝头绪——眼看不知道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事,她情急之下忙指向了女孩。 无论猜哪一个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几率,她干脆瞎猜算了。 被指骨笔直指着鼻子的女孩,在“2”的时候卡住了,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 说对了? 林三酒的手还来不及收回来,忽然只觉一道黑影挟风袭至了眼前,直直朝她眼窝处击来——她措手不及下,手忙脚乱地一侧身,感觉那黑影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太阳穴肌肉挥了过去,力道迅猛之极。 直到这时,女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猜错了。” 攻击林三酒的高个儿男孩,并没有显露出旦力原本的样子来;他见林三酒避过一击,伸手从腰后抽出了一把长刀,手臂发力朝前一刺,直直地冲着林三酒的腹部内脏刺去——女孩说完一句话,往后退了两步,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个时候,林三酒也在高个儿男孩长刀的攻势下镇定了下来;她仗着自己的身体强韧,手背向上一掀,正好击在刀背上;她这一击是暗暗使了劲儿的,果然只听“咯啦”一声,刀背出现了几道裂纹,随即碎成了几块,呛啷啷地掉在了地上。 “这样的攻击,还不如在外头打的时候厉害呢!”她在心底说了一声,左手一个虚晃,作势要朝高个儿男孩的腹部攻去似的,在对方朝反方向一侧身的时候,右腿已经如影随形般跟上了,一脚便正中了他的腰眼。 一击得手,林三酒并不恋战,几步便退了下来——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身处的诡异环境。 然而高个儿男孩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不依不饶地再次扑了上来;林三酒正要反击,忽然只听身边的黑暗中再次响起了一句:“你有十秒钟时间,分辨我们中间谁是旦力。” 她惊得一怔,回头一看才发觉,刚才那个照全家福的一家三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平静,甚至称得上是阴沉。小男孩张口数道:“10、9……”( 643 林三酒需要什么才能活下去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今天突然发了雄心壮志,想写一篇大!长!章!你们等着吧,明早回吓你们一跳的!】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644 你可算死了 【今天情人节,我干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在闲鱼上卖了第一件东西……你们呢?我感觉大部分都是单身狗。没错吧?】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现在根本就成了林三酒的照明工具,而【劫贫济富箱】因为太宝贵了,反而成了一直压箱底的东西。 “啊……这个。”林三酒从卡片堆里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画着代表任楠的小小死人,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一起埋了算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前男友,她居然心境很平淡。 将卡片都收了回去,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收好以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依然没有出现要传送的迹象。 “是不是没有签证就传送得晚?要不再趁机看一遍能力……” 她刚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遥遥喊出一声“我走了”,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迅速从伊甸园中消失了。(未完待续。 645 目标是宙斯军团! 【11点半准时更新,这是防盗章。不知道怎么刷新的,不要订阅本章,直接订新章就好。】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猫医生走了以后,或许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形凶器的原因,连堕落种也出现得少了。楼氏兄妹俩每天只觉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似的,之前的生死历险好像全被他们忘了,每日大呼无趣,到了后来,两个孩子甚至还天天拉着林三酒出去逛街、找副本——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来如月车站就是为了历练的嘛!” 在他们这样令人敬佩的努力下,几个人果然如愿以偿地踏进了一个连环副本。 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这个副本简直可以说是令人焦躁之最——刚在里面过了没两天,林三酒就被烦得忍不住先把楼氏兄妹给揍了一顿。最后能够从那个副本里挣脱出来,除了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以外,还全靠了不少运气成分——而在被揍过一顿以后,两个顶着一身淤青的孩子也老实了,发展出了不那么危险的爱好。 “……今天不如试试这个好了,”楼琴的头都埋进了一本菜谱里,只能听见少女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虽然没有新鲜的鲍鱼,但是可以拿厨房那些冻虾替代嘛……” 盘腿坐在舒适大床上的林三酒,倒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末日世界的舒服之处。 多亏了两个孩子的少爷小姐精神,他们此时正住在一家漂亮的五星级酒店里。 或许是前两个世界给林三酒造成了惯性,她从未想到过其实自己不用随便找个角落打地铺的。如月车站里时断时续的水电,在这儿得到了最大的利用——林三酒可算是过了一把洗澡的瘾,每天都至少要在按摩浴缸里泡上半个小时;自从发现酒店厨房里冷冻食材一应俱全以后,楼琴就天天开始对着酒店菜谱琢磨吃什么好——至于楼野。因为特别喜欢楼顶的游泳池,几乎已经快成了半个水池维护工了。 ——这样舒适而自在的日子虽然不长,也缓解了不少林三酒对于下一个世界的担心。 这家五星级酒店足有20层高,从这间总统套房的窗户边正好能将大半个城市都纳入眼底。当初他们遭遇楼灵的那一片住宅区,如今好像是一个正处于换牙期的孩子,楼房稀稀拉拉地仿佛被拔掉了不少;连当时给他们不少苦头吃的那一幢楼灵,如今它的所在之处也只剩下了一片空地——大概是当时被斯巴安给收走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同样来自十二界的人。也有不少将目光都投在了这家酒店上的;但是如今林三酒在重新拿到了自己的特殊物品卡片以后,战斗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可以说是凶名远播——人人都知道这酒店里住着一个脖子上扎着绷带的高个儿女人。非常不好惹,也就没有人再来了。 在这样无风无浪的状态里,楼氏兄妹传送的日子缓缓逼近了。 “……既然胡医生没拿上,那么这些就给你吧。阿酒。”楼野带着一种非常痛心的表情将几根深红色晶体放进林三酒手里,“看见这个大一点的了吗?它能够换10个小的……这些红晶只有三种大小。都是以十进位进阶……” “这种最小的,花四五个就能吃上一餐饭了,所以你去了可别被傻乎乎地骗了钱。”楼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精明。 “红鹦鹉螺界是十二界里地理面积最小的。所以找到接头地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楼野嘱咐道,林三酒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得给你讲讲几个常见的标示……免得你头脑一热。和不该打架的人打了架。”楼琴边说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了纸笔,以一种简直称得上是可悲的画功示意道:“老鹰翅膀下卷着战锤的标志。你已经知道了,是兵工厂的——这些人除了被人求惯了、所以眼高于顶之外,倒也没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就行;这一个三根竖线的,是红鹦鹉螺本地最有名的一个佣兵组织,人特别多,怎么说呢……他们……挺肉麻的。” 不顾林三酒诧异的目光,楼琴接着说道:“你真正应该小心的,是耳朵上佩戴一个小小提线木偶耳环的人——这些人全是人偶师的手下,有活人,也有他的人偶。啊,不过,你脖子上的这个绷带能拿下来么……呃,这样啊?那还真没办法了……噢,主要是因为当时人偶师给出的特征之一,就是这个绷带,所以……” 林三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绷带,心里倒没太在意。 自从经历了被“新人”细胞改造一事以后,她不光是身高猛然拔高了近十厘米,连五官也似乎更深了一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现在颜色浅淡得几乎能让阳光折射——如今站在镜子前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更何况是人偶师手下的人? 只是说到这个,林三酒突然想起了一件令她隐隐有些在意的事。 不过抱着一种鸵鸟心态,她迅速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转而朝两兄妹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别担心了。回去以后,要记得找到猫医生啊。”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楼野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你说过要和以前的同伴聚头,不过那个聚头地点可不在红鹦鹉螺——我记得好像那是诸神黄昏界的一个挺有名的接头点吧?那个世界,嗯,怎么说呢,虽然我还没去过,听说也挺不好混的……总之,恐怕你还得等到下下一次传送才能过去了。” 只要能相见,早晚并不是问题;更何况有了一个本地人小依在,林三酒也不太担心——她应了一声,把这事记在心里以后,又跟两兄妹聊了一会儿天,问了一些关于诸神黄昏界的问题,眼看着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 楼氏兄妹的身影,忽然在空气淡了下去。 “那么,两星期后见了。”楼琴朝她歪歪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两星期后见。”林三酒也笑了。 646 这就是命运的相逢啊 没有人愿意和自己性命过不去。人偶师话音一落,二人一虫同时反应过来了,连句商量也没打,一齐朝他身后的方向猛扑了出去。 在末日里遇见过的危急时刻太多了,许多人都培养出了一种近乎智慧般的本能,能迅速察觉怎样才能最好地避过危险:如今四周大雾迷茫,他们虽看不清礁石位置,但唯独人偶师走过来的方向上是肯定有岩石的;他们甚至不必担心掌握不好距离,因为那个方向的海面上还铺着一张地毯。更何况,有人偶师在前头挡着,还有比他身后更安全的地方吗? 当水上地毯忽然颤动起来的同一时间,二人一虫也一头冲上了礁岩。 “都站住!” 灵魂女王刚从石头上一直起身子,立马横在二人面前,浑身肉皮一起一伏,挡住了通往下一块礁岩的方向——一连走过两块礁岩,据此推断出第三块的位置就不是件难事了。“大人说了,不许走。” “你是个看家狗怎么的?”黑格尔挑起一边淡淡的影子似的眉毛,哼了一声,停下脚步。“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抓住宙斯。” 木辛也默不作声地站起身,回头望向身后。 从这么远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楚人偶师的背影了,入眼只有沉沉浮浮、卷卷滚滚的白雾。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礁岩下一张长长的地毯正浮在水面上,不断微微震颤。 刚才宙斯正准备开始介绍新规则,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声音被打断了,一直没再响起来。木辛犹豫了几秒,回头看了身后二人一眼,终于一狠心,走下了岩石。 “你去哪儿?” 大肉虫这句话问得毫无意义,因为它马上就得到了答案:木辛小心翼翼地踩上地毯,一步一步朝浓雾深处慢慢摸索过去。 “我没有恶意,”他扬声朝远方叫了一句,“你和林三酒是朋友,那你认识季山青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下来——这完全不像他会做的事。他独自一个人在末日中存活这么久,早已学会了明哲保身,知难而退。换作以前,林三酒一行人与他有什么关系?就算人偶师在与宙斯的对战中失利了,不能帮助季山青他们脱险,那又怎么样?他又为什么要关心季山青究竟去了哪儿? 当眼前白雾中影影绰绰地露出了一个轮廓时,他立刻停了步子。人偶师没有作出任何表示,他不敢再向前贸然深入了。 木辛蹲下身子,眯起眼睛;待他的目光穿透雾气,顿时不由暗暗一惊。 宙斯才开了一个头的新规则,全被堵在了他的嗓子眼儿里;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堵”——宙斯的下颌骨像是断了一样,嘴巴松垮地悬在胸口处闭不起来。他的脖子足有好几十厘米长,此刻竟全被黑红黑红的嘴给挡得看不见了;他的两只手都埋在口腔里,手忙脚乱地在自己嘴里、咽喉里翻掏着什么。 随着“嗤啦”一声令人头皮发紧的生肉撕裂的声音,宙斯掏出了一手鼓囊囊、丝丝拉拉的肉块状东西;他顺手将那肉块往水里一扔,还不等肉块入水,他已经又迫不及待地将手再次伸进了喉咙眼儿,面上竟然少见地浮起了几分痛苦之色。 “人恶心,生的病也恶心。这个病很适合你嘛。”人偶师声音阴柔地笑了一声。 宙斯为什么不走?光顾着掏嘴里那些掏不完的东西有什么用? 木辛才浮起一个疑惑,只见宙斯竟抓紧了一个空隙,含含糊糊地喊道:“新规则是哈……”才说了几个字,偏偏咽喉嘴巴里又生了一团一团大块肉瘤似的组织,把接下来的规则全给挤了回去。 他面上的焦躁不耐透过变形扭曲的五官折射出来,好像被加强了好几倍。 等等,木辛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 是不是……宙斯介绍不了新规则,就走不了? 这么一回忆,好像林三酒那一个宙斯就是这样。他是等到把两条规则都介绍完了的时候,才一转身走了的,快得像是眼花,根本拦不住…… 一阵闷雷般的轰隆声,猛地将木辛惊醒过了神。他一抬头,发现原来是宙斯似乎终于被激起了怒意,猛地抽出双手;接下来,他竟然伸手抓起了脚下海浪。 海浪以一种诡异得如同布料般的姿态,被宙斯高高抖了起来,登时掀起了一堵又一堵咆哮的水墙;地毯顿时被海浪扔上了半空,腾空翻卷起来,险些将木辛甩下去。他死死抱住了地毯,虽然没被扔进海水里,却抵挡不住从漫天海水里扑棱棱往下掉的黄色长蛇。被黄蛇擦过的皮肤顿时灼烧疼痛起来,直往骨子里钻,仿佛连他的意识都能够一举吞噬一样。 相比之下,人偶师却自如得多:他双脚稳稳踏在地毯上,身边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影,将他团团围住了;漫天的黄影不等落在人偶师身上,已经先被他身边几人纷纷出手捉在了手里。叫木辛在痛苦之中仍感到吃惊的是,那几人紧接着就将抓住的黄蛇全都接二连三地拍在了身上。 地毯终于重重地落回了海面上,木辛浑身都已经被海水湿透了。海盐扎得他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但总算是保住了一命,比远处那个穿短裙的姑娘命运强多了——因为人偶师一伸手,就将她推进了水里。 木辛愣愣地看着那姑娘毫不反抗地沉下海去。 这是干什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偶师已经又朝宙斯出手了。其实在他刚才一分神的功夫,二人已经不知发起了多少次攻击,似乎一时仍分不出胜负;在木辛回过头的时候,他正好瞧见半空中一个长方形的边框隐隐闪了一下亮光,直朝宙斯笼罩而去。 宙斯的嘴里已经被红肉瘤挤满了,一声发不出来,却也知道不好,掉头就走。木辛见识过宙斯的速度,假如他存心要走,估计谁也留不住他;果然,在几乎一眨眼的功夫里他已远远遁向海平线,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然而他毕竟还没能介绍新规则。 过了没几秒,远处突然又破开了一道冲天白浪,宙斯在水中掉头欺近了人偶师。 但是他那种近乎恐怖的速度,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了。空气里多了几个像刚才那一个长方形一样的边框,正好将人偶师四周都拦住了,此刻正在空气中隐隐闪过流光。只要宙斯想靠近他,就必然会先一头扎进这个作用不明的边框里——宙斯脚下一踩,在急急刹住脚步的同时,一股巨浪顿时裹着无数黄影扑向了那一个边框。 这一次的巨浪声势比刚才还要惊人,就在木辛腾地跳了起来,准备往后撤的时候,那股白浪却突然凝固了一瞬间,随即从半空中消失了。当它再出现的时候,它看起来就像是被缩小了无数倍的一幅画,悬挂在空中的边框里,一动不动,老老实实。 “我想PS的不是这个,”人偶师叹了口气。“你怎么不过来呢?” 他这句话一说完,他脚边的海里正好伸出了一只湿漉漉的惨白的手,“啪”地一下搭在了地毯边缘。木辛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宙斯的头颅从海水里浮起来,慢慢爬上了地毯,朝他投来了麻木平淡的一瞥。然而人偶师却像是全无所觉似的,连头也没回。 “那是他刚才推下去的人吧?” 直到背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把木辛吓了一跳,他才意识到原来黑格尔和灵魂女王也都下了岩石,不知观望多久了。 “那是大人的人偶,”灵魂女王立刻嗤了一声,颇有几分骄傲似的。 就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似的,人偶师微微一侧头,甚至没有出声,那穿短裙的宙斯就凑近了他,顺从地低下了脖子。 他一把拽过短裙宙斯的头发,将对方的脸拉近眼前,仔细打量了几秒。 “看来掉进海里的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会被改造成宙斯的样子。”人偶师终于开了口,声音依然阴沉平静。“不过,这一个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短裙宙斯垂着头从他身边退开了。人偶师一挥手,他重新跃入了海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浮上来。 “他到底看上宙斯的什么了?”黑格尔低低地用气声问了一句,“为什么非要抓宙斯当人偶?”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除了人偶师之外。 “你省点力气,”前方那个被黑色皮革紧紧包裹住的人影,听起来几乎有些不耐烦了,好像这只是一出无聊冗长的戏剧:“你能使出的全部手段,带我来这儿的宙斯都已经用过一次了,对我造不成威胁。想击退我只有一个办法,你是知道的。” 披着一件破烂长袍的宙斯,嘴里仍旧鼓鼓囊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他却近乎固执地摇了摇头,使劲咧了咧已经因脓疱而裂开的嘴角,发出了一阵模模糊糊的沉闷声音。 “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人偶师的声气忽然柔和起来,仿佛马上要开始赞赏他似的。 宙斯一双巨大的眼珠凝固在他身上,不动了。他的身体随着海浪一起一伏,好像突然失去了生命一般。 “他干什么呢?”灵魂女王也有点儿忍不住了。“要不……咱们回礁岩上去吧?” 木辛闻言一转头,发现黑格尔早就悄悄地退出去了好几步。 “回去就看不见了,”他有点儿犹豫地低声对大肉虫道,“万一人偶师遇险……” “他遇险,关你屁事?”黑格尔一边倒退着往后走,一边还不忘冷笑了一声,“难道你也古道热肠——” 他后面的半句话硬生生被截断了,一双稻草般的眉毛像是突然脱离了地心引力,蹭地冲上了额头。木辛急忙一回头,立时也僵住了。 从远方的海平线上,正走来了密密麻麻、衣着各异的一大群宙斯。 抱歉,今晚临时出门一趟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47 比赛结束与卡尔·荣格 【目前进度还不到一千字,等不了的就先睡吧。我很想继续开始修文,上次修到107就停了,前后有很多搭不上的地方,居然没有什么人问……你们很包容我嘛】 【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猛地挥了出去,伊甸园实验室给它加装的特别延长设计,一下子被甩开到了极致——切割刀近达两米的刀身在昏暗暧昧的光线里一扫之下,手感却觉得空空的,竟然叫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砍中了那个东西没有。 ……传说从中世纪的欧洲,就时不时会出现一个身高惊人、没有五官的男人,一直到现在还偶尔会有目击者。被他在树林中跟上的人,或是半夜从床边看见他的人,据说都永久地失踪了。 这当然只是怪谈而已,并不符合事实。 ……因为事实是,那并不是一个男“人”。 【能力打磨剂】早就在林三酒受惊的时候掉落在了地上,瓶子一晃一晃地来回滚,使光线也极不稳定;在这忽闪忽闪的光影里,她猛地停下了挥刀——因为高个男人忽然不见了。 ……周围都是树林,又是一片漆黑,他只要转一个身,就能消失在山林中。 不知何时又会悄悄地走近身边。 眼睛一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林三酒赶快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摸到了打磨剂的小瓶子以后,再也不敢逗留,转身就朝来时的路上跑。 并不是来路更安全些,而是她刚才在凌乱的光影中无意间一瞥,发现远处山坡上的林子里,每一棵树的顶端都有一个椭圆形的白色东西—— 虽然没有五官,但那依然是脸——而树当然是不会长出脸来的。 那些是漫山遍野、肩膀挨着肩膀、静静地站立着、默然地瞧着她的无数个高个男人。 【防御力场】在她受了惊吓以后白光大盛,盈盈地将上半身点亮了,腿部却仍被笼罩在黑暗里——林三酒此时也根本顾不得什么意识力的强度控制了,她只下意识地把【防御力场】开至最大,在肺部一阵一阵的灼热感里拼命朝前飞奔。 连接竹林山景区与车站广场的,只有一条主路;而几栋旅馆和大部分居民楼,都建在主路的两旁。当林三酒闷头冲下山路,跑过便利店——那个纸板人像似乎不在了——几乎快到宾馆楼下时,她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在自己粗重的呼吸中,林三酒眯着眼在暗中打量,不敢放过一丝异动。 宾馆楼的灯光已经全灭了。之前陈河探出头来的那扇窗子,此时仍然开着,只是黑黑的屋子里再没有人影。 ……老布鞋、陈河,或许还有更多的、窥伺着她的东西,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 在漆黑中,仅凭着一个光线暗淡的打磨剂瓶子,林三酒根本无法照应过来四面八方——更何况,她脑子里正发出一阵一阵的刺痛,似乎是意识力即将见底的征兆。 如果没有了这一点点保护,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得似乎从另一条街就能听见了,但是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东西却似乎都在装聋作哑。 “陈河,我不知道你自己发觉没有,”林三酒的声音勉强维持着平稳,一边试探性地说说,一边朝前慢慢走了一步。“……你其实已经死了,在数码店里就……死了。我、我可以给你好好安葬……” 她脑子里一片糊涂,连电视剧的台词都想了起来:“……要我给你安葬、烧纸都行,你就安息了吧?” 身周仍然是静静的,也不知道宾馆楼里的陈河能不能听见这句话——如果他还在宾馆里的话。 林三酒侧耳听了一息。 黑暗如同浓雾一般,遮住了一切,什么声息也没有。她心里咕咚一跳,忙趁着这个机会撒步就跑,打算无论如何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 然而未曾想到,她才刚跑了几步,自己却慢下了步子。 前方不远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个用白色布料扎成的小东西。 一看见它,林三酒心里立时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了不少。 “怎么被扔在这儿了,”她急喘了口气,弯下腰一把将晴天娃娃抄在手里,脚下一刻也没敢多停:“……算了,能找回来就好!” 有了晴天娃娃,她就不怕意识力用完了——林三酒心里顿时有了目标,一口气冲回了车站。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即将进入车站广场的时候,她就瞧见了从站门口漏出的白光——车站里的灯光还亮着! 它成了茫茫黑暗中唯一的灯塔——靠近光亮是人类的本能,林三酒顿时安心多了。 她一个翻身跃过了检票口,在刚刚进入候车月台的时候就关掉了【防御力场】,毕竟现在意识力宝贵,万一枯竭的话,她很可能会当场昏迷过去。 月台里似乎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空旷无人。头顶一个时间显示屏上亮着红光,现在才刚刚过晚上六点而已。 正当林三酒考虑去哪儿找个梯子将晴天娃娃挂上天花板的时候,她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并不是自己太神经质了……她慢慢转过头。 在车站玻璃墙的外头,陈河正站在黑暗里,一脸笑容地望着她。 他抬起手,指了指检票口的方向,笑容更大了——接着冲林三酒点点头,陈河抬步朝月台口的方向走去。 他脚上正穿着那双老布鞋。 陈河要进来——就像那群师生一样—— 林三酒汗毛倒竖,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竟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而就在这时候,月台的另一侧猛然亮起了异样的白光,接着仿佛毫无预兆似的响起了轰隆隆的响声——一辆列车好像感知到月台上有人了一样,从隧道的另一端黑暗中驶了出来。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它停进了月台,唰地一下打开了所有的车厢门。 一模一样的车厢、绿皮椅子、日光灯……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门一开,便扑出来了一股冷风。 ……要上吗? 念头才刚刚升起来,检票口就传来了“咔哒”一声响,一个人形的影子从转角后面投在了地板上。 上吧! 林三酒不及多想,一头扎进了熟悉的车厢里。 648 小师师,你的愿望要达成了 【正在写新章,大家先睡】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现在根本就成了林三酒的照明工具,而【劫贫济富箱】因为太宝贵了,反而成了一直压箱底的东西。 “啊……这个。”林三酒从卡片堆里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画着代表任楠的小小死人,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一起埋了算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前男友,她居然心境很平淡。 将卡片都收了回去,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收好以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依然没有出现要传送的迹象。 “是不是没有签证就传送得晚?要不再趁机看一遍能力……” 她刚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遥遥喊出一声“我走了”,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迅速从伊甸园中消失了。 649 虎口夺食 【新章正在码,一边码字一边吃合味道,你们闻见了吗?我好久都没吃这种垃圾食品了,真特么香。】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听说你们爱看请假条,免费来一张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50 红色比基尼 一只小小的纸鹤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在海风与众人的目光中一上一下,终于摇摇摆摆地消失在了身后的大雾里。 它应人偶师之命去召唤后方的莉丝和老女人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其余所有进化者——不论此前是敌是友、是活人还是人偶——此时都已聚集在人偶师身边,沉默地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地毯在海面上远远铺开,压在海浪上,面积宽广得足以同时容纳三四场足球赛;在踩上地毯之前,宙斯们就纷纷停下了脚,仿佛也担心地毯上会有什么古怪的,弯下一条条长长的脖子来回打量了一番。一时间,一触即发的海面战场上,竟然陷入了一阵微妙的宁静里。 木辛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自己的心跳才这么响亮得惊人。 像以往面临大战时那样,他尽力维持冷静,有意放松了全身的肌肉,让它们一块块变得柔软热活、随时能够迎战。灵魂女王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怕,立起身子“嘶嘶”地朝宙斯们示威;四个人偶无声地分头而去,在地毯上占据了几个角落位置;黑格尔坠在人群后头,脖子抻得堪比宙斯,正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动。 唯一一个神色安详、好像马上要去公园里散步似的人,自然非人偶师莫属。事实上,他现在一手仍然牵着季山青——不知是他用了什么手法,还是因为季山青一直紧紧按着衣服腾不出手,她好像一点儿反抗能力也没有,只无能为力地任人偶师在自己脖子上套了一根绳索;他走到哪儿,就被牵到哪儿。 “你随我去攻击林三酒,”人偶师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一点儿也不怕被宙斯们听见似的。“其他人分散开,各个击破。” 即使算上四个人偶、即将到来的两名白营成员,一共也只有九个人;况且这九人之中,黑格尔是不能算作一个战力的:他就相当于草原上的秃鹫,只等着一个在死尸身上喂饱自己的机会。对面的宙斯,却足足有二十人…… 木辛还来不及皱眉,对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咯咯笑。 “见到老朋友很高兴哦,”林三酒宙斯摸索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绷带,深深裂开的嘴边挤起了无数层皮:“不过真可惜,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不能奉——” 他转头就冲向了天边。 他显然根本没打算说接下来那一个“陪”字。 人偶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化作一道虚影紧紧咬上,霎时间同林三酒宙斯一样看不清身影了;其余的宙斯们像是从冬日复苏过来的群蛇,轰地一下从美杜莎的头上张扬开来,仿佛就要去追赶拦截人偶师似的——灵魂女王立刻一声尖叫,首先扑入了宙斯群中,一场混战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打响了。 木辛刚刚朝不远处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宙斯奔出几步,余光一扫,却发现黑格尔的影子正在急速往后冲。宙斯们确实言而有信,只要选手们不主动攻击他们,他们也就不来攻击选手,此时连一个阻拦他的都有;木辛一咬牙,猛地刹住步子,转头也朝后方飞奔了出去。 “咱们各走一边,”黑格尔听见身后声响,回头一眼瞧见是他,忙急急地低声叫道,“别逃一处去,容易被追上!” “他们顾不上,”木辛面无表情地加快了速度,“他们自顾不暇了。” 假如黑格尔刚才没有主动找上他、要合作逃跑的话,他不会任木辛冲着自己跑来而不作半点警惕;而木辛这句话一说完,他没有给黑格尔一丝反应时间,当即伸手就抓向了对方后心。 等黑格尔听见风声不对时已经晚了,木辛右手手指刚一在他衣服上攥紧,立即向后一拽、一撞,把他撞下了地毯,顿时“哗啦”一声水响,激得足有半人高的浪花溅入了半空。他以有心算无意,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套着人鱼尾巴的左手已经朝那浪花处一甩,卷起了一股长长的水流,连着里头的黑格尔一起击了出去;动作像行云流水般顺畅无碍,好像已经把这个过程在脑子里演习了无数遍。黑格尔正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刚一入水,连手脚都没来得及划上几下,已经被水流裹着直直地打在了一个宙斯身上。 那宙斯一扭头,在太阳草帽的阴影下朝黑格尔裂开了一个深深的笑容。 “又来了一个,”他轻快地说,“你好呀,你别跑。” 木辛不等那宙斯抬头看见自己,“咚”地一声入了水。在水下屏息等待几秒,见四周没有异动,他一打水,朝着刚才混战的战场方向冲了出去。 只要攻击了一个宙斯,好像立刻就会变成所有宙斯的敌人;灵魂女王此时左右支拙,在三四个宙斯间不断游走抵抗,正渐渐落入了下风。木辛目光四下一转,见另外四个人偶也各自拖住了五六个宙斯,还有几个不见了踪影,大概去追人偶师了。在水上他能使的办法不多,水里才是他擅长的领域;因此他想了想,一吸气,再次沉入了水里。 刚在灰蓝海水里一睁眼,木辛鼻尖上就贴住了一张宙斯的脸。 正像其他所有宙斯一样,这一个宙斯打招呼的方式是也裂开了一个笑容。他一张脸上顿时现出了三个黑漆漆的大洞:一双眼洞,一个口洞,好像是苍白面孔上挖出来的深坑,与二人脚下的海底一样幽深黑暗。 美人鱼尾巴卷起的一股海浪,像是条件反射般地朝前猛击了出去,登时将这张带着黑洞的雪白面孔给打远了——然而攻击一出手,木辛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这个宙斯是正打算去偷袭谁,结果恰好被他拦住了? 木辛有几分懊恼地意识到,他此时正拦在黑格尔和这个宙斯之间。 现在就算是请这个宙斯去继续找黑格尔麻烦,他也不会去了;那一股海浪没能将这个宙斯推出去多远,他身上那一套艳丽的红色比基尼影子就再次破开海水、飞速向木辛逼近了,仿佛还隐约带着一声高高的、兴奋的尖呼。 直到这一刻,木辛才明白了“神”的力量。 在这一场战斗打响之前,宙斯们显然从来没有真正使出过全力;甚至当时连被人偶师压制得走不能走、进不能进的集人宙斯恐怕也是这样——他那时还惦记着有规则没有宣布,可能不免束手束脚。 木辛一向引以为豪的、对水的控制能力,在转眼间忽然烟消云散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落进琥珀里的小虫,不管多努力挣扎,身周的水却仍然黏滞沉重,又厚又密,如同水泥沥青,要一点点将他困死其中似的。他既浮不起来,也动不了地方,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肺里的空气正一丝一流地迅速消失,变成二氧化碳充斥在他的血管里——木辛的心脏搏命似的强跳着,撞击着他的胸膛,却叫人无端怀疑它是不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随时就要停下来似的。 宙斯却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那两片艳红影子越游越近,渐渐在木辛眼前清晰起来,变成了一套模样奇特的比基尼式样。他努力摆动着手脚,想退远一些不让宙斯抓着;然而他几乎费尽了浑身力气,那宙斯只需轻轻松松一伸手,就将他的面孔抓在了掌心里。 一连串水泡咕嘟嘟地在宙斯嘴边吐了出来,深蓝海底下一串银亮不住朝上升去,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能呼吸倒是小事,木辛的憋气时间很长,区区几分钟还不至于危及性命;只是不知道这个宙斯打算做什么——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思索有什么东西能派上用场时,他忽然头晕了一下。 怎、怎么回事? 在水里泡得雪白的脸上,又一次裂开了三个黑漆漆的深洞。 这一次,那串银亮水泡靠近了木辛的脸;与水泡声一起含含糊糊地传进他耳朵里的是两个字,意外地清晰——“再见。” 木辛才刚一意识到不妙,方才那股晕眩感骤然重新袭上头脑;与此同时,他的手脚忽然软了下去,就像是多少天没吃饭了似的,虚软难受得找不出一丝力气。意识像是被一桶水冲稀了的墨,立即稀淡模糊了;他艰难地打开了【虚张声势的智慧】——然而苦于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这样的“虚张声势”,只叫那宙斯楞了半秒,连手掌都没松一松,马上又无声地在脸上笑出了一个黑洞。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辛的视野越发含混不清了;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手,这才在头昏脑涨之中发现自己的肤色雪白得吓人——与他一比,连眼前的宙斯都算得上红光满面。青蓝近墨色的血管全浮凸出来,竟能勉强看清它们在皮肤底下一鼓一鼓的模样,好像使劲吸吮也得不到奶汁的绝望婴儿。 木辛这时才意识到,他体内的血液和体外的海水一样,都渐渐沉重黏滞了,正在趋向于凝固。 如果他还能苦笑的话,他真想苦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偶然为他人出一次头,就落得了这个下场:他竟连一次有效的反抗也没能使出来,就已经被剥夺了行动能力。他在末日里见过无数个能力卓然,只因为时运不济、正巧被克制住而丢了命的进化者,如今他也终于要成为那些人之中的一个了。 对于一个他这样出身的人来说,从生下来那一天起,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他以前活下去只是为了活下去,即使今天马上就要死了,木辛仍然想不出有什么事是他想做而未做的;从这个角度看,或许他比这个穿红色比基尼的宙斯生前那人要幸运一些——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甘心…… 等等。 比基尼是女人穿的……木辛的思绪开始模糊了,好像听见自己脑海深处响起了隐约音乐声。一个女人,在危机重重的末日中穿着比基尼四处走动…… 为什么呢…… 他不得不努力把思维拉回来,但血液供应近乎停滞下来的大脑,已经完全出于半罢工的状态了。宙斯似乎放松了警惕,慢慢游近了,扒开了他的眼皮,仔细观察他想必已经涣散了的瞳孔。 季山青紧紧抓着胸口衣服的场景,慢慢浮了起来。 她在保护自己……穿比基尼的女人就不愿意保护自己吗? 露出整个身体……怎么保护……?太危险了…… 除非…… 木辛已经涣散了的黑瞳孔,微微地转了一转。 651 这场比赛里的敌我之分永远在变化 【这是防盗章,QQ阅读和微信阅读的旁友们,如果买了以后不会刷新内容,就憋买了啊!已买的人试试重新下载本章,或者简繁体切换。今天11点半就能放新章了,解放了!终于可以把我的书看完了!】 林三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被怀疑到的人,竟然是自己。 “……所以说,我觉得小酒很可疑。”胡常在神情极不自然地扭开头,不去看她,结结巴巴地说:“因为不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避免我们能力被剥夺的局面……” 林三酒的嘴巴张圆了,忍不住扫了一眼海天青和棕毛兔。 海天青突然对桌上的东西起了极大的兴趣,全神贯注地把玩着一把叉子,仿佛以前从没见过这种餐具似的。 兔子把脸埋在盘子里不肯抬头,只有一个毛绒绒的屁股露在外面,声音模糊地说:“那个,其实我也觉得你有点奇怪……” “你们这么一说,”唯一一个没开口的海天青,终于跟着点了点头:“的确,刚才大家一人说一个经历,只有她说的事是离这个副本最近的。” 林三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你们别这么快就认定是我了!我可不是点先生啊!” 她话刚出口,胡常在就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慢慢道:“她刚才没有说谎。” 还不等林三酒松一口气,却见棕毛兔抬起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胡常在的目光里充满疑虑:“算了吧……你的能力现在不是根本看不出来谁在说谎吗?又或许你才是点先生呢?说不定你是故意这么说,让我们对小酒放心的同时,也下意识地相信了你……” 胡常在立时急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什么呢,要是这么说起来,你明知道食物可能有毒还偏要去吃,更可疑!” “放屁!我那是饿的!再说如果我真是点先生,不是更该避免这么做吗!” “也未必,说不定你就是想装成大大咧咧的样子,反而容易博取信任……” “你这么有经验,你一定是点先生吧……” “兔子,你怎么一会说是他一会说是我,你到底……” “都别吵了!” 在越来越大的纷杂吵闹声里,海天青终于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一声怒吼镇住了三个人。 这一巴掌拍得银餐具、玻璃器皿一阵摇晃,随即一块断裂的餐桌板就咔嘣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个个说!只说疑点,别整些什么胡乱猜测的废话!”海天青北方汉子的性格流露了出来,低沉的吼声在鸦雀无声的小隔间里回荡着:“大家都是为了找出点先生,说了谁也不许着急生气,听见没有!”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棕毛兔打破了寂静。 “我想了想,觉得小酒不会是点先生。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几个傻X想趁着我少了一个进阶能力的时候把我抓住吃掉……还都多亏了小酒把我救了回来。”它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肚皮上厚厚一层的绒毛:“点先生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胡常在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会是谁?” 林三酒看了看他,忽然冷冷地说:“难道不是你么?” 这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棕毛兔和海天青立马将目光投向了胡常在。 “刚才我急着证明自己不是点先生,却忘了往深处想一想。”林三酒托着下巴看着他,表情很冷淡:“这么说吧,如果点先生变成了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那么当他说自己不是点先生的时候,立刻就会被你发现了,对吧?” 胡常在愣愣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思维好像还没太跟上。 “以胡常在的性格来说,他一发现有谁是点先生,一定会马上嚷嚷出来的……就算可以说些什么话转移视线,这样一来对点先生来说风险也太大了。”林三酒转头向余下的一人一兔解释道:“但如果点先生变成了胡常在,这个危险就没有了。” “不但没有了危险,反而因为他知道我们三个都不是点先生,所以还能假装自己可以分辨真假,让我们不去怀疑他……” 对啊!的确是这样——兔子抖了抖耳朵,与海天青对视了一眼。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林三酒盯着胡常在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面无表情地说。每当她面对敌人的时候,神情就会变得像铁板一样冷冰冰的——“胡常在至今没有进化出体能强化,仍然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饿了两个多月可能吗?按理说他早就该饿死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样,震得在座众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胡常在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来回看了看身边同伴狐疑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一点,我……我虽然可以解释,但是你们肯定不信。” 棕毛兔严肃地望着他:“你说来听听。” “迷宫刚刚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就是饿了43天,我的确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因为小酒一直昏迷着,我必须每天都给她做饼干糊喝,一天要喝好几次……所以我已经习惯总在裤兜里揣一包饼干了。刚开始,我是靠吃饼干撑下来的,这一点海干部也知道。” 海天青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说法。林三酒愣了愣,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每过一分钟就等于一天,一包饼干怎么能撑一个多月?” “所以我说,你们肯定要不相信的。”胡常在叹了口气,“饼干吃完了以后,我越来越虚,走路都困难了……结果终于和海干部他们走散了。在我倒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饿死的时候,我生成了体能强化。所以我才活到了海干部回来找我的时候……”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偏偏是在身边无人的时候,生成了性命攸关的体能强化? 海天青皱着眉头,有点疑虑地问道:“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说过啊?” 胡常在苦笑了一下:“那不是因为当时你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嘛!” 谁也不能证实这件事的真假——空气里又一次沉寂了下来,大家都有点拿不准了。 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股尖锐的饥饿感将林三酒从思绪里唤醒了——刚才吃的那几口鱼肉,在相当于十多二十天的时间里,根本如同没有一样。她忍着一阵一阵低血糖引起的头晕目眩,一把抓过了纸笔,没去看胡常在一眼:“再继续说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不说了,投票吧。” 胡常在顿时慌了,他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海天青,有几分忐忑地恳求道:“你们不会真要投我吧?我真的不是点先生啊……” 林三酒无视他欲哭无泪的样子,唰唰地写好了自己的投票纸。 受到了她的带动,海天青也低下了头,神情闷闷地在自己白色的投票纸写下了一行字。 唯有长了一双绒爪的棕毛兔不能握笔写字,它目光在桌上转了转,选择了林三酒作代笔人:“小酒,你帮我写吧。就投他。” 胡常在一听,脸色都灰了:“完了,肯定要增加第五轮游戏了。” 不一会儿,在他的长吁短叹里,桌上就放下了两张红纸、一张白纸——这说明红队二人和海天青都已经投票完毕了。 即使是被怀疑成了点先生的人,也一样要投票的——胡常在看了看桌旁的三个同伴,终于还是咬牙写好了最后一张投票纸,将它放在了另外三张小纸片上。 当四张投票纸在桌上摆好的那一瞬间,几人仿佛都听见了“咕咚、咕咚”的紧张心跳声。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了。她心里突然充满了对自己刚才推断的怀疑,很不自信地看了看胡常在,忍不住低声说:“该开票了……海天青,要不你来吧?” 高大壮实的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有几分迟疑地伸出手,掀开了第一张投票纸——也就是胡常在刚才放下的。 白色的投票纸上,写着“棕毛兔”三个字。 兔子顿时不屑地嗤了一声,斜睨着胡常在:“你选我是在垂死挣扎么?”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最不可能的人就是犯人……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吗?”胡常在提出了一个非常弱的理由。 海天青咳了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随即翻过了第二张白色的投票纸,也就是他自己的。 粗狂的字体写着“胡常在”。 这一次连胡常在本人都没有表示出惊讶来,只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接下去就是红队的投票了,也不知道是林三酒的还是兔子的。 海天青用他巨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三张。 “海天青”三个字赫然纸上。 “开什么玩笑?”他顿时皱起了眉毛,瞪了林三酒一眼。这一下三个人得了三张票,也就是说,顶多只能出一个有效嫌疑人了……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第四张投票纸被转了过来,上面写着——海天青。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寂静之中。 啊啊啊啊写不出来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52 季山青与林三酒的你死我活 【照例晚一点更,最近好像看文的人越来越少了,可能是因为我更新的少?】 “呜呜呜……” 从前方拐角的小巷里,传出了女性低低的一阵呜咽声。虽然声音明显被抑制过,但在夜深人静的街上,仍然清晰地飘了出来。 哭声越传越远,终于化作空气里的一点波颤,融了似的消失了。 远处一团团橘黄的路灯光里,走出了两个悄然无声的黑影。 “宫大哥,应该就在前面了。”一个身形瘦削的人看了看手里的卡片,低声对前方另一个全身都藏在了长袍里的男人说道。 “不会就是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吧?” 虽然是反问句,不过男人的语气却已经很笃定了。他脚下加快了步子,无声无息地拐进了小巷。 漂浮在小巷里的路灯被人拿外套盖住了,光芒透过衣服变得很昏暗。在这一片模糊里,一个女人背靠自动贩卖机,正坐在地上抽泣。长袍男人刚一现身,她立刻被吓了一跳,慌张地爬起来要跑,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回头颤声问道:“……是宫道一先生吗?” 穿长袍的人沉默地点点头,走近了一步,看了看自动贩卖机,又看了看她。 女人低下头,羞臊地攥紧了拳头。她的脚边洒了一地莹莹发光的小圆球,数量足有好几十颗,正是防辐射橡皮糖。 宫道一垂下眼皮,看了看面前个子娇小的女人一眼,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抹掉她脸上一片片的糖渍,嗓音低沉而温柔:“已经这样了,就算吃再多糖也无济于事的……你看,弄得这么脏。”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明显让女人僵了僵,但见他轻轻地收回了手指,她的身子顿时放松了。这一松懈,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她捂住嘴,含糊不清地哭道:“……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宫道一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一张白净俊秀的面容。地上红光染亮了他漂亮的下颌线,一双眼睛泛着星光,显得异样地干净温暖。女人抬头看了看他,顿时目光怔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在伊甸园里,很少能看见这么清秀漂亮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十分清澈温柔,看着自己时让人很安心——一点儿也不像其他男人一样,被他们瞄上一眼,脊梁骨上就要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几乎都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按理说应该让人闻之色变的特殊物品走私犯。 “你叫什么名字?”大概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宫道一温和地问了一句。 “我、我叫薛衾……” 这个叫做薛衾的女人,大概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狼狈了些,但五官却很标致。她定了定神,目光不安地在瘦削男人身上转了转。 “这是我的伙伴,他叫雷明,你不用担心。”宫道一笑了笑,唇边的笑纹很漂亮。 雷明有几分局促地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他离得远,地上橡皮糖的光芒还没等照亮他,就已经被黑暗吞噬了——这让雷明心下松了一口气,忙将染满鲜血的右手背在了身后。 “宫先生,我是从丈夫家偷偷溜出来的,不能出来很久……”面对宫道一时,薛衾不知怎么有点自惭形愧,攥紧了自己的领子,想要遮掩住胸口上的淤青。“……我听说您手上有可以帮到我的东西,是真的吗?” 宫道一点点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薛衾闻言立时打了个颤。 面对宫道一这样的人,她并不想撒谎——好像想压下汹涌而起的回忆似的,薛衾别过了头:“是、是有一次,我昏过去了半个月,醒过来以后也不能动,只能在床上养着,所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吃糖……但是伤养好了以后,身体却一直没出毛病,体力也越来越好了,我就没想起来……” 说到这儿,她的音调猛地变了:“直到我发现——” 宫道一很不忍似的,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句“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怕”,见她稍稍冷静下来了一些后,随即拿出了一个黑黑的小玩意,在她的左右太阳穴旁各扫了一下。 “滴”的一声,黑色手柄上亮起了一个荧光数字。 薛衾抹了一把眼泪,目光很不解。 宫道一看了看,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歉意:“潜力值177,你……真的进化了。” 听见这个只有在变异人身上才会发现的数值,薛衾的喉咙间立刻爆发出一个短促的声音,又被她压了回去。 生为伊甸园中的女人,已经很不幸了——唯一比这更凄惨的,大概就是成为变异人了吧。 宫道一叹气连连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黄色海绵,放进了她的手里,讲解了一遍用法:“……记住,只要随身带着,异能就不会发作,也不会进化。但是等它变得很沉的时候,你记得要把里面的液体都挤出来……” 紧紧地攥着这块【独家鲁迅同款海绵】,薛衾感激地点头不迭,付过钱之后,小心地收进了口袋。见时间也不早了,她深深地朝宫道一一鞠躬,哑着嗓子告别道:“我走了,再不走,恐怕会被夫家发现。谢谢宫先生……” 虽然本质上是一场交易,但是宫道一那温暖的气质,已经在无形中给了她很大的安慰——薛衾甚至觉得,即使面对以后的凄苦日子,只要想一想今晚,她就有力量坚持下去。 看着她抹干了眼泪,转身消失在了黑暗的小巷中后,宫道一从怀里拿出了一只伊甸园居民特有的腕带,呼叫出了一个光幕。 雷明傻乎乎地看着他:“宫大哥,你是什么时候……” 宫道一没有理会他,只是戴上了帽子,将自己漂亮的脸藏了起来。 “您已接通国民警|察部,现在为您连线……”一个机械而单调的电子声从腕带里传了出来,回荡在小巷的墙壁之间。 呃?雷明一惊,连手上血迹的粘稠感都忘了。 “49384号国民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光幕里出现了一张冷淡的中年男人脸。 “那个,我想举报一个人。”宫道一的声音忽然变了,再不是刚才干净悦耳的质感:“我觉得我们这条街上有个女的好像是变异人,不知道是不是一早就混进来的……” 冷淡的中年男人一下子来了兴趣,他的脸在光幕里放大了:“请告知姓名和具体信息!” “薛衾,21岁,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我刚才看见她在萨德玛小道上一把一把地吃橡皮糖,然后朝西去了……” “……好,朝西去了是吗……走了多久?好,我明白了,49384号国民,你的国防意识非常灵敏,感谢你对伊甸园的贡献……是的,我们马上出发捕捉!” 一直到宫道一关闭了光幕,将腕带踩碎了扔进一边的花坛里时,雷明仍然呆呆地反应不过来。 “为……为什么……” 宫道一漂亮的唇形勾了起来,亮晶晶的眼睛扫了他一眼:“虽然很抱歉,但是我需要她被捉起来。” 不等雷明把下一个“为什么”吐出来,他已经先迈开了步子,一边走一边说:“平时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如果在新春格斗赛期间发现了女变异人的话,按理是统一会送去格斗赛委员会的……我不知道委员会在哪儿,需要有人给我带个路。” “可可可是,她说不定会死啊!” 雷明感觉自己一定是被震惊地无法思考了,因为尽管他不赞成宫道一的做法,但脚下却不知不觉地再次跟了上去。 “谁又没有一死呢?”宫道一温和的声音,让人听了犹如春风拂面:“以她目前的生活来看,死说不定也是解脱。” 对方不说话了,只有身后粗重的呼吸声,昭示了雷明乱成一团麻似的情绪。二人都是体能强化过数次的进化人类,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国民警|察部门口,隐藏了起来。等了半晌,宫道一侧耳听了听,随即仿佛很满意似的笑了:“把眼球给我。” 雷明默默无语地递过去了他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眼球。 在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出出入入了一阵之后,终于由国民警|察部队抬着一个昏迷的女性出发了——她的身体软软地从一个士兵肩膀上垂了下来,头发在空中晃荡着,皮肤紫红,已经看不出是薛衾。 雷明目光才一落在她身上,就忍不住闭起了眼。 可是宫道一却似乎毫无所觉似的,拍了他一把,起身跟了上去。 能够潜入伊甸园走私,二人的身手自然是很不错的——就这样跟了一路,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格斗赛会场的门前。 “原来委员会就在赛场的楼上?”宫道一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看着赛场旁边一栋小楼的灯亮了起来。等那一队士兵都离开了之后,他带着雷明走到了赛场的侧面入口处。 将眼球对准了扫描窗,一道绿光将其上下扫了一遍以后,登时在空中弹出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头像。伴随着“欢迎归来,祝您今日工作顺利……”的声音,入口的小门无声地打开了。 宫道一面色平静地迈步走进了会场。 这时,忽然一道女性的喊声如同利刃一样,撕破了会场内寂静的黑暗。 653 一只礼包的注定命运(上) 木辛不知道刚才众人之中,有没有人想过这样一件事:林三酒宙斯为什么要在发招之前,特地先走过来做一次预告?他为什么不直接突袭? 当这个问题从他脑海中升起时,已经晚了。 它是和答案一起姗姗来迟的——现在木辛明白了:林三酒宙斯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个障眼法。早在他说话之前,他该做的布置都已经做完了;他一步一步、像“稻草人”游戏一样地接近众人,只是为了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发觉自己其实正在酝酿真正的攻击。 结果,宙斯的计划很成功。 此时的海面战场上,几乎每一个进化者都被牢牢按倒在了地毯上。他们彼此相隔不远,像是一具具散乱没有人收的尸体;沉重的喘息声在众人间此起彼伏,每一张冷汗涔涔的脸都被震惊抹得一片苍白。 木辛全身上下都紧紧地贴在地上,连脸皮都被地毯硌出了深深的红印,背上那股无形沉重的力量压得他连呼吸都困难,每一次吸气时,胸腔里听起来就像装了一个破风箱。每个人都挣扎着不知试了多少办法,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成功摆脱掉这股力量。 季山青、老女人,也像他一样伏在地上,面色难看极了。在他视野里稍远一点儿的地毯另一端,趴着灵魂女王隐隐约约的肉影子,好像一座连绵的小小肉山。虽然瞧不见黑格尔和莉丝,但想来他们一定也差不多;要说此时地毯上还有谁站着,就只有远处那几具表情木呆呆的人偶了。 伴随着鞋跟陷进地毯时柔软的闷响,头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细微而尖锐的皮革摩擦声。木辛很清楚这个声音的来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此时才浑身冰凉:那是一双高过膝盖的黑色长靴,紧绷在主人的身上,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而咯吱作响。 人偶师缓缓漫步在众人之间,像一个黑色死神在打量他制造出的尸体。 当那双黑色长皮靴靠近自己的时候,木辛甚至停止了呼吸。直到皮革咯吱响声又一次走远了,他才猛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偶师一走远,那个老女人就第一个按捺不住出声了。他一脸白粉都被冷汗吃出了一条条道子,使劲挪过唯一一个还能活动的部位,用一双眼珠瞪着季山青:“那个宙斯到底干了什么?人偶师……大人怎么突然对我们出手了?” 季山青将脸埋在地上,远看去好像只有一团黑发。他半晌没有出声,等他终于开口时,木辛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自从加入了这个比赛,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情况都好像能不断变得更坏。 “我姐姐那一个能力,允许她用钱收买生物,去做她想让对方做的事。生物的能力智力越高,要做的事越多越难,价格也越高……”季山青伏着头,简单地解释道。从平板麻木的声音上,听不出他此刻是什么心情:“所以,人偶师是被收买了。” “被……被宙斯收买了?”老女人的声音都颤了起来,“怎么可能……?他那、那么……” “那么”如何,他虽然没说,木辛也能猜到。 “跟强不强大没有关系,”季山青依旧埋着头,“只是价钱多少的区别罢了。” “收买人偶师……得多少钱?”木辛原本已经不愿意再和季山青说话了,但是此时震惊之下,还是不自觉地问出了声:“况且……这个世界里,有什么东西能当钱用?难道宙斯用的是林三酒身上的特殊物品?” 能买动人偶师——他只要稍微一细想,就越发觉得这个任务近乎不可能——宙斯得开出一个什么样的惊人价钱,才能叫人偶师的正常理智背叛他本人?更别提还要驱动着他为自己做事?按照季山青的说法,现在人偶师迈出的每一步都是要花钱的…… “不可能。我姐姐告诉过我,她以前花了两件特殊物品,才勉强买通了一排树。”季山青声音瓮翁的。 照这么说来,足够收买人偶师的特殊物品一定是一个天文数字;而林三酒看起来跟“富有”二字毫不沾边。 “那他是用什么收买了大人?”大肉虫嚷嚷似的说道。 “我也在想。”季山青似乎叹了一口气,声音苦涩:“唯一能对宙斯造成威胁的就是他了……他一被收买,对我们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但是……奥林匹克的硬通货,除了特殊物品还有什么?” 木辛隐隐感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又不大敢肯定;他心里一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现在最有力量的人成了宙斯手里的枪,而最有智计的人正一筹莫展。 “想知道吗?我把他这段时间买下来了,他这段时间里,只能做我让他去做的事情哦。” 一个甜腻腻的嗓音猛然贴着他的耳朵响了起来,将木辛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一双圆滚滚凸出的巨大眼睛忽然从他头顶上方垂下来,好像黑潭里浮着的两个惨白皮球:“来问我呀,你问,我就告诉你。” 木辛死死地瞪着这张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是……是什么?” “刚才骗你的,人家不想说啦。”宙斯咯咯笑了。 木辛一点儿都不意外,但他还是很想揍谁一拳。 “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拆了我?”季山青听见宙斯走近了,冷不丁地开了口,“你不是想毁了我,也想毁了他吗?你叫他现在来拆了我,这样一来不仅我死了,他也没有回神之爱复仇的希望了。只是在你买下的这段时间里,多加一件事罢了……这么好的办法,你为什么不用?” 宙斯的脸一下子从木辛眼前消失了,声音从高高的半空中传了下来:“我不乐意。我还有更好玩的办法,不行吗?” 像是为了威慑众人,宙斯猛地转头朝远处喊了一声,那个皮革咯吱作响的声音顿时又一次走近了——地毯随着人偶师的脚步轻微地上下晃动,好像连海浪也在他面前雌伏下来,静默着不敢声张。 季山青咽了一下嗓子,似乎正忍受着对人偶师的恐惧。 “一百一十秒了,”他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从我们被人偶师制服,已经过了一百一十秒。但是你没有让他杀死任何一个人……甚至连人偶也没有让他收。说明你花钱买了时间,还要再花钱叫他去做事,对吧?你所谓的更好玩的办法,难道是要像个原始人一样,一个个地亲手敲碎我们的脑子?” 回应他这句话的,并不同样是语言。 随着一声尖锐呼哨,木辛只觉眼前一花,一阵疾风就从半空中扑了下来;不等他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已经溅上了一片热热的东西——有的顺着皮肤滑了下去,有的粘附在他的头发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腥气。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鼻尖挂着一小片粉红色、滑腻腻的肉状物,恰好在他目光里“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不行吗?”宙斯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次,蹲在地上死死盯着季山青。他一只手陷在一团模糊得如同垃圾般的东西里,血红雪白粉红乌黑全交杂在一处,震颤着人的神经。木辛一开始没有认出那是什么东西来,直到他目光一转,落在了与那团垃圾相连的一具人体上。 是老女人。 他的死来得如此突然,恐怕他根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死的过程。 “我就喜欢打地鼠,你提醒得真好。”宙斯试图笑起来,却不很成功。这是头一次,他看起来隐隐有些生气了。“他的这条命,要算在你头上哦。” 如果木辛不是被重压压得动弹不得,他可能已经扑上去了——去他娘的什么林三酒吧!眼前的宙斯已经不是林三酒了,他们看不出来吗?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存留世间的必要? 季山青静了几秒。 “我亲手杀掉的人,我都不记得数目了。”半晌,他轻轻地、叹息似的说道。“你想让我良心有愧,完全是无用功。因为姐姐不了解真正的我……我没有良心。” 宙斯腾地站直了身子——在这一瞬间,木辛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竟然和宙斯同时升起了一股莫名怒火。 “好,好。”宙斯努力地笑着,“我喜欢没有良心的人。对了,对了,你知道吗?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主意。我为什么不干脆试试拆了你呢?虽然你没有攻击过神,按理说我也不能攻击你,但是从**的角度来说,你可是我的东西呀!” “完全可以。”季山青的声音重新平稳了下来,“只不过,你得先买通人偶师,让他同意你把他的东西抢走。让我猜猜看,这又得是多大的一笔代价?” 他这句话显然击中了宙斯的软肋。 “那就这家伙好了,”宙斯猛地抬高嗓门,声音尖锐地靠近了木辛。“他不是一直围着你转吗?我把他也砸烂,好不好?咱们一个个来。” 木辛又一次不自觉地停止了呼吸。 季山青像刚才一样,沉默了一会儿。 “随你的便。”他终于轻声开了口,像无情无感的冷风吹过冻结的大地。“现在对局势重要的人只有三个,你,我,人偶师,可惜你动不了。其他人,你杀光了也无所谓。” 远处灵魂女王登时愤怒地尖叫了一声——听在木辛耳朵里,却仿佛笼了一层纱,一切都朦朦胧胧地不甚清楚了。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活着;原来宙斯又走开了,终究还是没有一拳击烂他的脑袋。 季山青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一不能自己拆了我,二不足以让人偶师拆了我,三杀不掉人偶师。之所以有这个僵局,是因为你付不出更大的价钱了,没法让人偶师干更多事了。要我看,在你实行【ScroogeMcDuckPower】之前,没料到他的价钱居然这么贵吧?问题是,你到底是付不起,还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付了呢?”他伏在地上,明明连一动也不能动,却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掌握住了场中局势。 “奥林匹克的硬通货,到底是什么?”季山青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木辛只觉忽然身上一轻,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能行动了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撑在地面上,站直了身子。他突然回忆起了自己在末日前上班的感觉——不想干,但是看在钱的份上……等等,钱? 宙斯又一次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声不太一样了,尽管还有点儿恼怒,却比刚才带上了几分放松,好像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对付季山青的办法。 “你说得没错,继续收买人偶师可行不通了。”他甜腻腻地说道,“但是,我还可以把收买目标换成别人呀。” 木辛一步一步走向远处那个被黑色皮革包裹的人影。他不是唯一一个,莉丝、黑格尔、灵魂女王,所有人都从各个方向上站起了身,除了季山青之外,其他人都像是被火光吸引的飞虫一般,正朝人偶师逐渐靠拢。看来宙斯应该是撤销了他让人偶师“压制住众人”的命令——人偶师猛一拧头,看起来也恢复了神智。 “我只要他们拦住他几秒就好,”宙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一层层挤起来的脸颊。“几秒钟的时间,足够姐姐拆掉你的了,我亲爱的礼包。” 654 一只礼包的注定命运 在宙斯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与礼包之间还有十余步的距离。 以宙斯的速度来说,跨越这点儿距离的时间甚至还不够人眨一次眼睛;但是他却一点儿都不着急,有意压着步子,慢慢朝礼包抬起了一只脚,又慢慢地落下了。当然,他没有忘记朝季山青露出一个层层叠叠的巨大笑容。 “一秒。”宙斯的嗓音和气息都在颤抖,兴奋极了。 第一秒,宙斯做的所有事情就是迈出了这一步。 从战斗中存身下来的剩余宙斯们,仿佛都不着急攻击了,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地毯边缘处。而地毯另一头的进化者们,却已经在这一秒钟里朝眼前目标倾泻出了无数攻击——人偶师刚刚从“被收买”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声闷雷就轰地一声在他头上炸响了,雪亮闪电骤然撕裂了空气和他肩上的一块皮衣;不等眼前眩晕褪去,一条条刺目闪电就将人偶师所在之处编织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白亮笼子。 黑格尔双手握拳,伴随着一声怒喝,将双拳重重砸在脚下地毯上;地毯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被一股肉眼可见的波浪掀进半空,紧接着,那股波浪直直地扑向了刺目电笼。 与此同时,季山青手脚发软地从地上爬起了身。尽管他面色苍白如纸,却连看也没有看一眼宙斯,反而死死盯着激斗的进化者,目光不住闪烁,似乎正在飞快地思考。 “两秒。” 随着宙斯的笑声,他又走近了一步。这种慢慢逼近猎物的感觉,让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像是被嘴巴分成了两半的一只人皮灯笼。 刺眼电光交融成雪白的一团,映在人偶师裹着黑色皮革的身影上,让他看起来雪亮得几近失真。在那股地毯波动刚要触及他的鞋跟时,人偶师一甩手,竟抓住了一条粗如蚯蚓般的白色电光抛向脚下,电光立即一口吞没了那股波动——闪电仿佛得到了新生,顿时顺着波浪来路飞快地反扑回去;黑格尔猝不及防,一声惨叫,就被闪电打得滚了出去。 莉丝仿佛被这一次挫败激励了,更多的雪白电光紧接着劈开天空,朝人偶师咆哮而去;灵魂女王游走在激战的众人之外,正窥伺着一个出手的机会。在木辛终于拿出真正实力投入了战斗以后,他却反而如同鬼魅一样消失了——几个人暴风密雨一样的袭击,似乎还能够继续将人偶师阻拦下去。 “我好兴奋哦……三秒。” 一条长长的、野战裤甚至包不住的腿,在空中弯成了一个大弧;宙斯忍着激动,慢慢用骑单车一样的方式落下了脚。常人的十余步距离,他只走三步就将它拉近了一半,现在连礼包额头上渗出的几颗汗珠,他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给季山青的性命做倒计时,看起来让宙斯很享受。 说来也讽刺。在几分钟之前,季山青还得想方设法从人偶师手上保住自己一条命;但转眼之间,他的命运却全仰仗人偶师是否能及时从包围圈里脱身了。只不过随着木辛第一次攻击脱手而出,礼包的希望登时又渺茫了下去——这个在比赛里一直试图给季山青帮忙的人,在终于发挥了他全部实力的时候,却也把季山青进一步推向了绝路。 人偶师从电光中伸出的那只手,被映得与闪电一般雪白。 那只手仅仅是平缓地伸了出来,什么花巧速度也没有,却推开了一切气流与攻击,竟叫人无法抵挡。然而就在它刚刚碰上熊猫少女的喉咙时,包裹着他的空气骤然沉甸甸地被木辛化成了水波,层层阻力一下子迟滞了他的动作;莉丝趁机一拧身跌倒在地,顿时响亮地咳嗽起来——声音听着却断断续续、不知怎么十分古怪。 她也听出来了;熊猫少女抬起一张面无人色的脸,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颈部皮肤,随即皮肤发出了一阵塑料般的“咚咚”闷响。 “我要加钱!”莉丝厉声吼道,声音却像是瓶盖掉在了桌板上。 在她喊话的时候,第四秒来临了,宙斯也同时落下了他的第四步。 这一次宙斯没有报时,他转头瞧了一眼莉丝,不知怎么犹豫了一瞬。 按理说,他先收买了人偶师,接着又一次性买动了四个进化者攻击他,不管这个“钱”是什么,宙斯都证明了自己绝对不缺——刚才停止收买人偶师,真的是因为“钱”不够吗?那现在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有继续收买下去,对宙斯来说才最有好处。除非——除非他不能这么办。 季山青的眉头突然松开了,一双漆黑瞳孔里跳跃起了亮光。 在他匆匆转头、朝人偶师方向张开嘴的同时,灵魂女王却恰好在这个时候抓住了一个攻击的机会。莉丝的闪电一停,人偶师的身影立时也露了出来;大肉虫猛地刹住身子,人立起身,朝他豁然张开了口腔中的层层红肉。 季山青的喊声,也许是与它的攻击一起落在人偶师身上的:“我知道——” 第四秒过去了,第五秒到了。 “钱是什么了!”季山青不管不顾地高喊道。他必须要让人偶师赶快过来,他再不来,一切都会太迟了,礼包和林三酒也许都将掉进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去:“你不要——” 尽管他已经拼命加快了语速,第五秒还是不留痕迹地轻轻滑走了。 宙斯的第六步迈得明显比刚才大了不少,几乎一步就跨到了礼包面前。后者仿佛对贴上眼前的一张脸毫无所觉,仍然继续拼命喊道:“浪费时间,攻击——” “攻击谁呀?” 宙斯笑眯眯地将巨大的脸盘凑近了,挨着他的鼻尖问道。一股酸腐气息从他喉咙下黑幽幽的深洞里扑出来,仿佛有毒似的,叫人浑身发冷。在季山青瞪圆了的眼睛前,宙斯一点点抬起了手,放在他的嘴唇上:“真刺激。这种不知道到手的老鼠会不会逃掉的感觉……嗯,真刺激。你不是还有不少特殊物品吗?怎么不拿出来用?要知道,我就喜欢看你垂死挣扎。” 季山青一个激灵,突然后退一步——他实在不该这样做,因为一后退,就相当于给宙斯发出了一个攻击提示——但他也确实忍不住。也许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忍受宙斯把滑腻腻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凉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 他一抖手腕,气流顿时拧成数缕丝线般的模样,从指尖扑向了宙斯;宙斯咯咯一笑,一抬手就将所有“丝线”都抓紧了掌心里:“这种程度,太差……” 但季山青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攻击他。 在宙斯一分神的功夫,他扬声冲人偶师喊完了刚才没出口的那半句话:“攻击宙斯!他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宙斯的脸突然掉了下去。 是真正地、确实地“掉”——他的笑容转眼冰冷下去,高高隆起的肌肉和颧骨随着下巴一起沉向了锁骨。笑容一消失,那双眼球根本占不满的、黑洞一样的眼睛看起来就像窟窿一样,好像从地狱窥视人间的孔洞。 宙斯不笑了,也不说话了,一言不发地踏上来了一步;礼包慌乱之下,甚至还没想好要用哪件物品、该怎么抵御他的手,就已经被他牢牢攥在了手里。季山青虽然手上有特殊物品多,但是不擅战斗,反而就像小孩子拿着枪一样无用。 “拆礼物咯,”他面无表情地贴着季山青低声说道。 “嘶拉”一声刺耳厉响,礼包后背上的衣服顿时被扯下去了一大块;好几层布料失去了束缚,在海风里散开,迅速被吹卷走了。 季山青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闷棍似的,脚步一个踉跄,身体失去了一半的力气。他撑不住自己了,软软地从宙斯手臂上垂了下来,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但他还不肯放弃。 礼包艰难地朝人偶师的方向抬起头。他不知道对方听见了他的喊话没有,更看不清楚现在战况到底怎么样了、人偶师有没有摆脱围困;季山青只能近乎绝望地不断低声向那个模模糊糊的方向叫道:“快……快攻击宙斯……他给的钱,一定是这个世界里的某种优势……”所以他才不能给得太多。现在,是人偶师该利用刚才收到的“贿赂”的时候了——宙斯会受到刚才付出去的“优势”所制衡。 “还有这么多屁话要说吗?” 宙斯突然不耐烦了,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叫季山青再也挤不出来一个字。 他朝身后飞快地瞥了一眼。或许是觉得人偶师一时半会还不是威胁,宙斯到底是本性难改,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一扬,当即多了一个A4纸那样大小的文件夹来。 “你心心念念想要我拿出来的东西,我拿出来了哟。但是,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了……” 即使戏耍别人的希望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宙斯也并没有笑。 两只深洞一样的眼睛,紧盯着季山青,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原本已经被人偶师割开的前胸衣服,几乎在眨眼间就全被撕裂了,露出了一部分幽深而空荡的内里。 最后,还是被姐姐拆掉了。 这是季山青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655 一只礼包的注定命运(下) “你,上当,了,哟。” 不管何时听起来,宙斯的声音总是如此讨厌;但他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超过了“讨厌”的程度,直叫人浑身毛孔、皮肤、骨骼都厌恶得发冷,恨不得能像踩死虫子一样,将那些面孔彻底从世界上抹干净。 有足足三两秒钟的时间,海面战场上的进化者们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人人面上都是一片刚刚从长梦中醒来的茫然。 他们如此怔忪,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才从“被收买”的状态脱身出来,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能力贿赂下来、去攻击人偶师。几个进化者一反应过来他们都干了什么,不由都勃然变色,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活了下来——虽然人人都带着不同的伤。 另一个原因,说起来就有点儿复杂了:首先一点,他们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在海面湿润腥咸的空气中,宙斯的余音仍然在黏黏腻腻地回荡着,但是林三酒宙斯明明已经不能说话了。此时他的人头正被人偶师攥在手中,被海风吹得一摇一晃。 套着黑色工字背心和野战裤的长长身体,倒在地毯上。仍旧裹着绷带的颈部断口里只有一片黑漆漆、乱糟糟的东西,像是败絮也像是肉酱,唯独没有渗出来一滴鲜血,没有露出一截白骨。 人偶师手里的人头总算是遵循了生物常识,没有开口出声;尽管那张宙斯的面孔上,皮肤已经坠不住两只深黑眼眶,任它们垂得越来越长,仿佛即将代替嘴巴张开说话。 木辛第一个彻底清醒过来,一抬眼睛,登时明白了;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低声叫道:“是那边!” 灵魂女王一动也没有动,莉丝和黑格尔却噔噔退了出去。他们刚才被收买了,一时竟都忘了:海面战场上的宙斯绝不止林三酒一个,在地毯外的海面上,还站着三两成群、并没有战死的宙斯;他们一模一样的长脖子正挤挤挨挨地贴在一处,一张张相同的面孔耳鬓厮磨。 刚才说话的,应该就是他们其中一个。 “林、林三酒死了?”灵魂女王好像始终反应不过来眼下的情况,愣愣地竟朝人偶师游了过去:“她……她死了?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黑色皮革咯吱一响,那只苍白的手松开了宙斯人头。人头咚一声摔在地毯上,骨碌碌滚了出去;人偶师黑沉沉的背影仍然像雕塑水泥一样凝结着,没有说一句话。 谁也不知道,刚才人偶师被几个进化者围困住,到底是他真的一时无法脱身,还是有意装作无法脱身的样子——在林三酒宙斯拿出那个A4纸文件夹、又顺利撕下了季山青衣物时,也是他最大意、最无瑕他顾的时候,人偶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林三酒宙斯死得和老女人一样突然,突然得甚至叫人感觉可笑。只不过,即使他死得如此猝不及防,人偶师竟然还是没能将季山青抢回来——被撕去了大部分衣物后,身体残损减少了至少一半的礼包,轻得就像一张揉成团的礼物包装纸;他被临死之前的林三酒宙斯一把推出去、推进了风里,当即就被海风吹卷着滚出了地毯,正好被那一小群宙斯给踩住了。 季山青一动不动地浮在海水上,现在看起来又如同一块破布了。他身上还艰难地维系最后一层破碎的布料,尽管与完整扯不上半点相干;但是至少,情况还没有变成最坏的那一步——应该说,暂时还没有。 在这个鬼地方,情况总是会变得更坏的。 “那个什么文件夹,不是能把她救回来吗?”灵魂女王怔了一会,突然尖尖地爆出一声问。“那个文件夹呢?” 那个文件夹,此时正压在无头尸体的身子底下,露出了一个角。不过除了大肉虫之外,谁都觉得没有必要去翻了——因为刚才那一个发话的宙斯,又一次出了声。 有言道“藏木于林”,当那个宙斯站在一群一模一样的身体之间时,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在说话:“我不是说了吗?你们都上当了哟。” “怎、怎么回事?”大肉虫左右摆了摆头,似乎想找出说话的宙斯。 “女王,”木辛忍不住叫了它一声。“那文件夹应该是假的。” 灵魂女王腾地拧过身子,死盯住了他。 “按照黑格尔的话来看,如果文件夹是真的,那么里面的养人就会在宙斯死前一刻替换掉他。”木辛将眼前明摆着的事实一一解释道,“但是现在死的尸体仍然属于宙斯,那只能说明……要么黑格尔在撒谎,要么文件夹是假的,里头根本没有什么养人。” 黑格尔一张脸顿时涨得血红,青筋跳了几跳,见人偶师始终没有动、也没有转过身,终于还是强咽下了争辩的话。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哟。” 海上那一群小树林似的宙斯们一起咧嘴笑了起来,叫人分不清声音到底来自谁:“用一个随随便便哪里都能找到的破文件夹,就诱使你们把林三酒的头切下来啦。现在好了,她再也没有复生的希望了,没有后患了!不单是这样,连这只礼包也落入我们手里了。今天咱们可真演了一出好戏,对不对?” 又一个宙斯赞叹着应道:“可不是吗!扑朔迷离、反转连连,戏就应该这样演。” “咱们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对,对。按理说比赛打完了,唯一有资格去见最高神的,就只有这个礼包……接下来怎么样最精彩?” “人偶师特别想拆它,咱们拆不拆?” “拆是一定要拆的,但是咱们什么时候拆、怎么拆,才最符合戏剧美学?最富有娱乐性?” 一小群宙斯,每个都摇晃着一模一样的脸,好像被海风吹动的一片肉森林。他们对眼前宙斯的无头尸体视若无睹,对刚才战场上残留下来的宙斯遗尸也毫无所觉;甚至连那个一直被木辛困在水里的宙斯,也没有一个同胞上去搭救。他们在乎的,好像只有一点:如何把眼下这个局面弄得更有趣。 用另一句话说,是如何把眼前这群人耍弄得更彻底。 所有的进化者都像是失了声。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好;甚至连黑格尔和莉丝这样,与林三酒没有多大关系的人,也已经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了起来,尽管他们自己可能也不太明白为什么。 至于人偶师——自从人头落地以后,他就再没有说过一个字,没有动过一根手指。现在地毯上看起来好像有两具尸体:一具伏着,一具站着。 唯一一个仍然勉强保持住了正常状态的,是灵魂女王。 或许是因为种族不一样,有时从大肉虫身上那股不可思议、近乎冥顽不灵的韧劲儿,实在叫人类羞愧。它原地团团转了几个圈,猛地尖叫道:“你们说!怎么把林三酒弄回来?你们肯定有办法,我就不信了,只要我不放弃,死人我也能弄活过来、空皮囊我也能填满肉!” “那说明你的生物学得不太好呀。” 有个宙斯嘿嘿地笑道,另一个宙斯立刻叫了声“这句台词好!”。 他们好像只关心眼前这些人,能不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娱乐。 灵魂女王受了这一句羞辱,却竟然忍住了没发作。它几步冲到人偶师身边,刚抬头叫了一声“大人”,但目光一落在对方脸上,不知怎么却又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它干脆一扭头,一把抓起那颗人头,扑向了地上那具无头尸体。 “接回去,”灵魂女王的声音尖尖地发颤,使劲把人头往断颈上撞。“怎么才能接回去?缝、缝起来?” “女王,”木辛实在看不下去,叫了它一声:“女王!回来吧。” “回个屁!”灵魂女王一点都不认他的好意,抓起宙斯几十厘米长的断颈摇晃起来,怒道:“你没看见这家伙的脖子里,全是垃圾吗?垃圾断开,再接上就好了!又不是骨骼神经血管什么的——我分得清楚,我分得很清楚!” “这一幕很好看,”有一个宙斯既满足、又忧伤似的说,“表达了同伴之间不离不弃、即使一方死亡也不肯承认的悲哀。演员的真情实感,真是叫人动容。” “我真他妈受够你们的戏剧屁了,”灵魂女王一把将断颈扔回地毯上,又抓起了人头。然而就在这时,它动作顿了一顿。一眨眼那么长的沉默扫过海面,忽然有一个宙斯低低地向同伴问道:“诶?好、好像……不能让它这样吧?” 这句低语被海风吹散开,隐隐约约地飘进了进化者们耳朵里。 不能“怎么样”,那个宙斯自然没说;但灵魂女王却好像冻住了,有那么一会儿,它一动没动。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只肉触手才从缓缓地伸出来,带着几分不确定,轻轻戳了几下宙斯尸体的断颈。 “他妈的,”这一次骂粗话的,变成了不知哪一个宙斯:“去抓住它!” 今日不更……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56 关键时刻还是得上礼包 【【看这里,看这里!这是防盗章,所以是旧文!新章一小时候放,现在还在写,所以这个不是真正的更新,你们可以不要买,等我更新了再买!这不是我在骗钱,QQ阅读的同学你们看见了吗吗吗吗吗】】 【刷新防盗章的办法:在目录里找到最新章,重新下载它就可以了】 “赞助商”这个名称,林三酒是在比赛开始后第四天听见的。 ……头三天的比赛结束后,胶囊区里少了二十九只胶囊。 那二十九个女人里,有能力出众的、有头脑灵活的、有懂得联手的……可是她们仍旧以一种最没有意义、也最没有尊严的死法,化作一滩滩血浆肉泥,浇在了新春格斗赛的赛场上,在一群群堕落种来来回回的脚步下,发出了“咕叽咕叽”的挤压声。 有一个女人的能力,似乎是和她的视力有关,她的尸体成了碎渣以后,一颗眼球却还是完整的,堕落种怎么走也踩不碎,总是圆溜溜地在血泥里滚动,雪白的部分直瞪天空。 每一场结束后,就像地上越来越厚的残尸血肉一样,战胜了对手的堕落种数量也在累积。上一场里,没有被女选手们反抗杀死的堕落种,是不被拉下去的,只在场内游走着,等着第二场新加入更多的堕落种。或许是被伊甸园实验室“加强过”的原因,头三天的堕落种看起来似乎智力并不高,战斗方式也不新鲜…… 从第四天开始,林三酒便觉得,其实头二十九个女人是幸运的。 此刻大屏幕上,镜头正快速地扫过欢呼潮涌的人群,摄像机飞到哪儿,就会激起下面一片高兴的尖叫,甚至还有人摘下长袍的帽子,跳起来朝摄像机挥手的。到了今天,场中已经座无虚席了,在一排排座位间来回走动的小贩一脸红光,所贩卖的各种样式新奇、色彩丰富的小吃和纪念品,一会儿就能全卖空。 对观众的欢迎镜头播完了以后,在一片片山呼海啸似的叫好声里,一个女选手的近景大图出现了。 看样子,图像是由胶囊中安装的摄像头传出来的。屏幕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倚着囊壁,一脸憔悴地低垂着眼皮,模样颓然地已经没有一点斗志了——甚至当她看见自己的图像被放大了许多倍,映在赛场中央的时候,也只是动了动眼珠。 她不过十**的年纪,样子虽然不能算是漂亮,但胜在年轻,也很有几分动人。 “这是我们的第14号选手,年纪只有18岁的新宜——她很荣幸地成为今年第一只拥有赞助商的女变异人,请大家给她一些掌声!”随着主持人的话音一落,一道光投入观众席,在空中变成了一道动画投影,一捧捧花瓣散开后,组合成了“伊甸园农作物复制粘贴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采広庆贺全国人民新春快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公司地址。 新宜这才瞥了一眼空中投画,缓缓浮起一点疑惑。 “赞助商伊甸园农作物复制粘贴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采広,为14号选手选择的未来是——”主持人故意拖长了调子,吊了一会儿观众胃口后,这才大声揭晓道:“在吃过强力春药的堕落种身下,咽气的前一秒,14号选手被斩头!” 大屏幕上,新宜的五官仿佛凝住了,不会动了。她刚才麻木的表情,仿佛是碎裂的面具一样,哗啦啦从脸上掉了下来。 观众席静了一息。 随即,从不知哪个角落拍响了第一下鼓掌声,好像这声音也有传染性似的,迅速地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波及了开来——很快,掌声便汇成一道洪流,响彻赛场。 林三酒觉得自己应该是听岔了,神色十分茫然地看着屏幕上的新宜捂着嘴,“呜哇”一下吐了出来——随着淡黄色的胃液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镜头切换到了下一个选手。 这是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风致成熟,丰满白皙。如果不是她正疯了似的捶打着囊壁,震得镜头画面一抖一抖,大概还能更加赏心悦目些—— “全国知名美食家、人气美食节目主持人、《温柔一口食》创作者奥汀,恭贺全国人民共赏佳节,他为70号选手选择的未来是——” 那个成熟的女人停了手,呆呆地抬起头来,露出了她脖子下面一片雪白。 “——在**时切下**、以及大腿内侧的嫩肉,这一部分将会有奥汀亲手料理成一道‘奶汁颤’,在其稍后的节目中播出……如果有希望能够收藏70号完整标本的朋友,请注意,这些部位将会是模型……” 原来自己的确没有听错。 林三酒双手颤抖着攥成了拳头,感觉到右侧太阳穴正在凶猛地一跳一跳,仿佛一头野兽要从她脑子里钻出来吃人似的——不知是哪一股情绪冲击得太猛了,她连全身都在打战,牙齿“磕磕”地响,她努力控制了几次身上的肌肉,竟然还是停不下来。 在今天这场比赛的五人之中,只有这两人“有幸”得到了赞助商,主持人顿了一顿,便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针对14号选手能够在堕落种身下坚持多久,目前有三种猜测。一、她能坚持3到5分钟;二、她能坚持6到9分钟;三、她能坚持10分钟或以上。经过专家分析,14号选手的能力初步被判断为灵巧敏捷类的……” 承载着新宜的胶囊,已经开始朝赛场内滑去了——林三酒难以想象,她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五只胶囊在赛场中央停了下来的同时,大屏幕上也开始了全伊甸园民众对14号选手的下注。头两个选项下的注最多,赌金池正在飞速地扩大,大概只有意图搏个冷门的人,才会在第三个选项上下注吧。 很快14号和70号的下注环节就结束了,一辆林三酒已经熟悉之极的黑色囚车驶到了场外。 由于赛场里已经被死人的血肉染遍了,大概出于防滑的原因,囚车在场外就停了下来。 这一次下来的堕落种,明显跟前三天不一样了。 如今还在场地内游荡的那一帮堕落种,外形上连人的影子都很难找到了,好像也只剩下了一味的暴虐好杀——然而此时走下来的堕落种,虽然依旧浑身光秃秃的没有毛发,但却保留了一项人类重要器官,甚至可以看出来,伊甸园实验室一定将其强化过…… 足有男人小腿那么长的东西,随着堕落种的步子,在它们的膝盖边一晃一晃的,使人想起了公马。从堕落种们扭曲的面部,扯开了一个不知该说是什么表情好的动作,但是它们眼里的兴奋却越来越浓了,东西也越来越粗涨了。 伴着新宜猛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声,从她胶囊透明的部分里,翻滚起了一阵白雾,顿时勾起了堕落种们的注意力——那一阵阵白色气体,正是针对堕落种的习性而开发出的引诱剂。 林三酒瘫倒在地上,手指狠狠地抓着囊壁,由于用力太大,指甲几乎都快要翻开了似的,朝心脏传达出一阵阵剧痛。只是她此刻眯着眼,大喘着气,却丝毫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 不知道是怎么了,连她自己此刻也在心里暗暗地诧异。浑身抖得几乎不成个儿了,酸痛的肌肉、模糊的视野,让她想起了刚刚来伊甸园时,倒在旷野上的时候。那时是因为没有抗辐射的手段,可是现在已经身处于玻璃罩下了,不会再因为辐射而有生命危险了才对…… 林三酒双眼充血,努力地忘掉身体上的怪异之处,想要看清楚外面的一切。 她要看,她要把一切都记下来,她要为了这些素昧平生的女人报仇…… 越来越朦胧的视线里,一个离胶囊区比较近、坐在第一排的观众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胶囊们、又瞧了一眼堕落种,终于还是掏出了一个小包,倒出了一把橡皮糖,从帽子下的一根管子里一颗一颗地放了进去。 林三酒顿时明白了。 一阵熟悉的黑暗从她的意识深处涌了起来,她心有不甘地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在她昏过去的几分钟后,全伊甸园的居民,都为14号选手终于被抓住了而发出了一阵欢呼。 657 看,你背后 人偶师垂下眼睛,漆黑的一缕缕头发从苍白皮肤上滑了下来,一双瞳孔被亮粉映得仿佛正流动着血光。顿了半秒,他轻轻开口了:“你没有任何权利。你只是一个礼包。” 季山青的面孔霎时间白了下去,死死咬着嘴唇,却不敢抬头。 “林三酒对我没有半点用处,我也用不着救她。” 季山青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拽着刚才从人偶身上脱下来的外衣,看起来像是被遗忘在冬天之后的一个雪人,随时都会颤抖着从世间消逝。 海面上静了下来,只有一阵阵波浪拍打的涛声更响亮了。 宙斯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似乎都在等着看局面怎么发展。木辛浮在海水里,一时间进退不得。 “我要做什么事,只是因为我想做。你的理由,你的性命,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人偶师慢慢弯下腰,皮革在他腰间咯吱吱地响起来。一股浓浓冷香随着他的话一起扑了下来:“现在,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宙斯们顿时嗡嗡地交头接耳起来。 好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季山青猛地吐了一口气,嗓子眼里差点因为骤然放松而发出半声呜咽。他急急忙忙地往前挪了两步,说话时仍然带点儿哭腔:“是、是这样的……我们都被骗了……姐姐变成的宙斯,在那里。” 他说到这儿,抬手一指远方那一小群宙斯。 被人抓在手里的灵魂女王也听见了,从它顶部那块很难辨别不出是不是脸的红肉上,竟奇迹般地浮现出了隐约的惊奇;这位陛下明明自己还身陷囹圄,却仍然压不住好奇,使劲拧过身子、翻过眼睛,试图打量身边的宙斯,好像想要看看到底哪一个才是林三酒。 “收买人的能力,不是林三酒才有的吗?”人偶师拧起了一边眉头。 “是,的确是姐姐独有的能力。”礼包气息顺畅多了,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正是因为刚才那一个【ScroogeMacDuckpower】,我才推测出了姐姐是谁。” 这次不等人偶师发问,礼包赶紧继续解释道:“其实很简单。如果一个宙斯穿上姐姐的衣服,而姐姐却躲在一旁悄悄对我们使用出了能力,那么我们谁都不会怀疑,穿着工字背心的人一定是姐姐,对吧?这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简单计策,转移了我们的视线。” “只不过,想要用出这个能力,姐姐本人不能离得太远。所以她一定还在这里。我想,她就在这一小群宙斯之中。” 遥遥地,宙斯们有的互相看了几眼,有的面无表情。 “那么……到底是哪一个?”人偶师直起腰,望着他们轻声问道。 “被绷带藏在下面的是一个项圈,那个项圈有一个很古怪的特征。除非被砍下头,否则一旦戴上就再也摘不下来了。”季山青的目光一遍遍在各个宙斯脸上梭巡着,终于慢慢地停住了,定格在了其中某一个宙斯身上。 “她把脖子上的绷带给了别人,就得另找一个什么来遮住项圈。要不然,这个把戏从一开始就演不下去了。” 季山青白玉一样的手指,定定地指向那宙斯,微微地有些颤抖。 “诶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一个宙斯笑着叹了一口气。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伸手解下了自己系在脖子上,用于挡住前胸、给婴儿喂奶的罩巾。 【皮格马利翁项圈】顿时在灰沉沉的海天之间迸发出了宝石般耀眼的光芒,跳跃的颜色像带着无穷生命力一样,灼灼燃烧在人们的视野里。 “大人,”季山青面上浮起哀求,刚刚一转头,却不由一怔。他身后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人偶师的影子——身后骤然爆发出了一声熟悉的、灵魂女王的尖锐嘶鸣声;礼包匆匆扭头一看,正好看见大肉虫挣脱出了海水束缚,像是被嫌碍事儿一样,叫人给甩上了半空。 “拦住他!” 所有的宙斯一瞬间都慌了神。他们像是不慎被黑狼闯进来的羊群,一下子就被人偶师的攻击冲散了;那个刚才系着喂奶罩巾的宙斯转身想跑,然而上一个宙斯已经用性命证实了,在人偶师面前他们的速度并不占优势。 “搞什么啊!崩了啦!” 一道捏得尖尖的嗓音从宙斯后方响了起来,听起来像是某一个宙斯不满地叫了一声。然而季山青刚一抬起头,却正好瞧见所有的宙斯都猛然停下了步子;他们一听见那声音,每一张脸都顿时跌了下去,面皮仿佛即将撑不住某种情绪了一般。 自从来到这一片海面战场上以后,季山青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那种神色,他自己也不知体验过多少次那种情绪了——宙斯脸上的,分明是恐惧。 木辛和灵魂女王甚至没有来得及冲上去帮忙,脚下地毯就被彻底掀翻了。 轰隆隆的声音不知从世界何处炸响了,却没有人看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片海洋像是突然被人颠倒了一个个儿,万丈海浪在呼啸间吞没了天空;海底陆地从头上倾泻下来亿万吨的沉重海水,黑沉沉的世界再不见一丝光,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叫人知道自己似乎还活着。 只是好像也活不了很久了——水,到处都是的水,从来没有这样凶狠无情过;它席卷了一切,颠覆了一切,将性命、呼吸、思绪、灵魂……猛烈的海浪将一切都能冲出了人类躯壳之外。汪洋与天空再也没有了界限,仿佛造物主突然发了怒,要将所有东西都一把抹掉,要让这个末日世界再迎来一次末日。 这一次席卷天地的海啸好像无穷无尽一样,与意识一样漫长,好像亘古以来就存在于世间,还要继续永远存在下去。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海水终于跌落回陆地、天空再次出现茫茫白雾时,海浪缓缓地趋向了平静。 七零八落的人体,像一根根折断的浮木一样,无知无觉地漂浮在海面上。 “哗啦”一声水浪四溅,却清脆得像炸雷一样,猛地打破了水天之间的静谧。伴随着破风箱似的喘息声,一个看起来与浮尸没有区别的人忽然一动,却紧接着就沉了下去——他挣扎着使劲拍了几下水,终于重新浮了起来。 不是他水性不够好,是他在昏迷之时依然死死地一手攥着一截肉皮,一手抓着一个衣领。那两个颜色各异的后背都沉沉地坠在水下,险些把他也一起拽下去。 木辛仿佛把这辈子吞进去的水都咳出来了,才终于又一次看清楚了眼前的大海。 人……太多了。 在他被滔天巨浪冲击得失去意识以前,他明明记得海面上一共才不过十几个人。 但是现在…… 轻缓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打上来,又落下去,推得水面上衣着各异的无数浮尸也一摇一晃地,就像是全部被放在了一只大摇篮里。木辛用力眨了眨眼睛,目光在海面上扫了几圈,却越发茫然了。 最起码也有数十具……不,数百具。成百上千的人一路铺展出去,七零八落地一直蔓延到了天边。这些人是谁?是从哪里来的?其他人去了哪儿? 想到这儿,他猛然回过神,忙一边蹬水一边将手里的人拉出了水面;那截深红肉皮一点点被海水吐出来,好半天才终于露出了一个疑似是头的部位。木辛一咬牙,喘着气将另一人一扔,甩在了自己肩膀上——礼包像是一袋土豆似的软软地摔下来,双目紧闭,气息全无。 海风吹过无数死尸,奥林匹克里静得好像再没有活人了。 木辛又干起了老本行。他找不着那张地毯了,只好一肩扛着礼包、一肩扛着肉虫,随便挑了个方向朝前游去;不料他才刚刚划开水,远方水面上忽然“哗啦”一响,人偶师的声音就在海面上传开了:“是你?过来。” 木辛楞在海里,四下看了看。 “就是你,往哪看?”人偶师听起来顿时不耐烦了,“我在这,带着礼包给我过来!” 直到这时,木辛才终于隐约察觉到海平线上似乎有一个极小极小的黑点。即使对方是人偶师,也比一海面不知道哪里来的死尸要强得多;他拽上两个休克过去的人,气喘吁吁地游了过去:“这、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当他见到人偶师的时候,后者正阴沉着脸,盘腿坐在一具浮尸上,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连人带尸体地一起沉下去。他看起来好像一个拾荒者,将收集品铺满了身边的海面;只不过他收集的不是垃圾,而是一具具宙斯的尸体。 “怎……怎么连宙斯都死了?”木辛游近了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我还以为刚才的海浪,是他们掀起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反正他们都死了。”人偶师极不耐烦的样子,双臂抱在身前,朝旁边一具具浮浮沉沉的尸体扬了扬下巴。他苍白的面颊随着这个动作,看起来尖尖得十分削瘦。“你把他们放下,找找哪个是林三酒。” 木辛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又有几分狐疑地看了一眼人偶师,迟疑地没有松开拽着礼包的手。“那个……你……你怎么不找?”他鼓起勇气问道。在他到来以前,对方似乎一直就在这儿坐着,完全不必等他来了才找。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你觉得我想拆他,还至于骗你?”人偶师半张脸拧了起来,比之前那种全无血色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惨白了几分。“你要是不嫌累,背着他们去找!” 木辛咽下了怀疑,决定什么也别说,缓缓朝最近的一具宙斯游了过去。还不等他靠近,他已经看出来这不是林三酒了,因为那条浮在水面上的长脖子上空荡荡的。就在他一转身,即将游向下一具尸体时,木辛忽然顿住了动作。 人偶师慢吞吞地抬起了眼睛,挑起一边眉毛。“怎么了?” “你……”或许是因为海水太过刺骨,冻得木辛好像连骨头都在打颤。一件最糟糕的事情,发生在了一个最糟糕的时机上——他感到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吐得很艰难:“你……受伤了,对吧?” “那又怎样?” 正因为人偶师受伤了,行动不便,所以才叫自己去检查尸体。 所以,他才会没有发现“那个”。 木辛重重地咽下一口口水。 “你背后的海面上……有、有一个人。” 那人这时正盯着他们慢慢地笑了。 658 他欣赏文艺作品的品味原来是这样的 人偶师一拧身的时候,手臂不由落了下来,露出了横跨他胸腹的巨大伤口。苍白的皮肤、渐渐失去血色的血肉,以及沉沉的浓黑,在一眨眼间就闪了过去;紧接着他头也不回地一摆手,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猛地划破空气,猝不及防地打上木辛的鼻子,将他重重地送进了水下。 人偶师这时才转过身,轻轻发出了一声冷笑。 “你以为我受伤了,你就有可趁之机了?” “你干什么!”木辛一边在水中扑腾,一边疼得连嗓音都变了,脸上的血正不断地被海浪冲走,“你疯了?回头,回头啊!” “我身后没有人。”人偶师慢慢抬起了一边眉毛。 木辛不住地拍水,终于重新稳住了平衡;他即使在挣扎之中,也不忘了拼命往后退:“你说什么——” 忍着海水刺痛一睁眼,他也怔在了水面上。 人偶师背后的确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海面和无知无觉的浮尸。 木辛的面色渐渐白了下去,好像受伤的人是他。 “那、那个……”他又像刚才一样打了个寒颤,舌头再一次沉滞起来。“是,现在你背后的确没有人了……” 因为那个人在不声不响之间,已经从人偶师背后的海面上挪近了他的身边,此时正靠在他的耳朵旁边,朝木辛露出了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 人偶师似乎全无觉察—— 直到那个人转过头,朝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他说的没错啦,因为我在这里哦。” 人偶师下意识挥出的攻击竟然全数落空了,只在海面上激起了数股高高的水浪。还不及海浪落回去,那个裹着皮革的单薄人影已经在转瞬之间远远退了出去,落在另一具尸体上站稳了。所那具浮尸竟连晃也不晃,稳稳地撑住了人偶师;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失去了颜色的幽灵,浑身上下只有黑白二色。 “你太唐突啦,” 不速之客曼声一笑,不慌不忙地用手指梳理着他金棕色的闪亮短发。“搞得我好像很吓人似的。” 木辛下意识地转过头,与人偶师交换了一个目光,二人又同时将眼睛落回在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看看我,”他微笑起来,仿佛一缕阳光投进夏日的森林。“我的模样,难道很可怕吗?” 他的模样不但不可怕,正相反,世上很少有人竟能够长得这样俊美无铸。 如果说宙斯是把漂亮的五官扭曲、放大、摆错了位置的话,那么这个人可以说是完全抹除了那些错误。事实上,他的长相身材几乎找不出半点儿缺憾——他笑起来时唇红齿白;眼波流转之间,就像有夏夜星辰在幽幽地闪光。 “嗯?这样呆愣地盯着我,是因为我身体太好看了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年轻人又笑了一声,伸手在自己胸口前示意了一下。随着他在海面上迈出了一步,他浑身赤|裸的健美身体和下方的……一个部件,都一起晃了晃。 水中的两个男人不得不一直抬着眼珠,以免自己的目光不慎划向他的锁骨以下。 “你是谁?”人偶师阴沉沉地问道。 “你们猜一猜,都不是笨人,我想你们应该都能猜到。”那俊美男子叉开腿蹲了下来,木辛赶紧拧过头去,额头上跳起了几根筋。“我给你们一个提示好了!我现在可是一个丧子的悲痛父亲呢……这些宙斯,都是我宝贵的孩子呀。” 他一边笑,一边抓住脚下那个宙斯尸体的手腕,像一个手欠的小孩儿一样,拽着尸体在海里来回划圈。木辛条件反射似的先看了一眼那宙斯的脖子,见他脖子上什么也没有,这才皱起了眉头;不等他开口,人偶师先出了声:“你是最高神?” 年轻男子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小狗般的笑容,叫人一看就觉得他是打从内心里觉得欢喜。 “对,就是我!” 他喜滋滋地说,一甩手将刚才那具宙斯尸体拽起来,反手扔向了身后的大海。水花四溅的“哗啦”一声响,不知怎么叫木辛打了个抖。从刚才人偶师叫他去翻宙斯尸体的时候,他就隐隐存了一种古怪感觉,仿佛这中间有一个什么不合理、说不通的地方。但是在今天短短一日之内发生的——拿宙斯的话来说,“剧情反转”——实在是太频繁了,加上他无数次死里逃生之后又一直头昏脑涨,竟始终想不起来那不合理之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的海啸……” 刚才那一场席卷天地的大洪水,感觉上就像是整个海洋都被翻了个个儿;除了眼前这个号称最高神的男人以外,始作俑者不作他想。但是…… 木辛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掉这些宙斯?”随着这句话问出口,那种感觉竟然更强烈了些,隐隐地折磨着他,徘徊不散。下意识地,木辛往人偶师那儿望了一眼。那个黑沉沉的侧影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最高神盘腿坐了下来,伸手划了划水,又抓住了一具宙斯尸体。他掐着那宙斯脖子将他拎出水面,笑道:“因为他们太过分了。” 水中两个男人保持着目光端正,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场觐神赛一开始,跟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大家各施手段啦,明争暗斗啦……不是很新奇,但也不难看。” 最高神将第二具宙斯也扔了出去,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呵欠。“其他的比赛也是那样,老样子,好多年啦。改一改规则,也只是新鲜一会儿……怎么说呢?就像一部已经演了一万多集的肥皂剧,或者连载了很多年的小说。虽然对情节设置很熟悉了,但还是会继续往下看。” “等、等等,”木辛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你的意思——你的意思难道是——奥林匹克所有的比赛,你都在看?这些比赛对你来说,只是一个观赏节目?” 最高神耸了耸肩膀。他的肩膀、肌肉、胸口,每一处线条看起来都确实如同希腊的神袛雕塑一般,流畅漂亮。 “要不然呢?”他一边说,一边又一次伸手抓向了第三具尸体。“体育比赛这种东西,你以为是干什么用的啊?最初在希腊,就是为了要将比赛展示给神看的嘛。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个观众而做的啦。” 木辛轻轻发起抖来,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席话,还是因为突然想明白了脑海中缠绕不散的那一个疑惑。 “不过,后来因为这个家伙,” 最高神一甩手扔掉了第三具尸体,在抓向了第四具的时候,朝人偶师抬了抬下巴。“觐神赛忽然变得有意思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居然有人想抓比赛主持人的。” 木辛怔怔地浮在水里,身上依然扛着季山青和灵魂女王,双臂浸在水里,好像一个探出水面的雕像。 “怪不得那些宙斯一直在说……什么戏剧、什么娱乐性……” “他们是在讨论怎样才能让我看得高兴。”最高神一笑,一排雪白润泽的牙齿让他看上去如此干净,仿佛他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识过世间艰险的天真青年。“老实说,因为谜团和反转设置得很不错,尤其是那个假装林三酒的简单计策也成功了,有一阵子我确实看得挺开心的。” 在甩出去第四具尸体以后,他歪过头,水珠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滴下来,顺着他的胸膛、腹肌,一路滑了下去。“因为宙斯是我创造出来的孩子,所以理所当然,对于我来说宙斯们才是主角。我就喜欢看主角智高一筹、大杀四方,把敌人耍得团团转……你们一开始的战斗戏中死了不少宙斯,就让我很不满意。要不是还有一个林三酒的戏码支撑着我,我正等着反打的情节,恐怕早就放弃了!” 木辛忽然想到了那个救了他一命的老女人。 他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生死存亡其实只是一场瞬忽而过的配角戏。 “结果搞什么啊!”最高神说到这儿,那张俊美无铸的面孔上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气恼:“哪有这样虐待主角的啊?计策被识破了,主角被抓住了,连个礼包都没拆开,我看得好憋气!高开低走,剧情崩了,真是一群蠢货!所以一生气,我觉得连陆地上的比赛也很没有意思,干脆全弃了算了!反正还会有新人来的。” 他眨了眨一双长得惊人的睫毛,眼睛里水润润地又泛起了光泽。在最高神伸手抓向第五具尸体的时候,他又明熙开朗地笑了:“不过我都忘了,那些宙斯用‘神的眷顾’收买了你们,所以我还得照顾着你们不被大水淹死。就算那个家伙受伤了,也是他自找的……” 在木辛屏住呼吸、越发紧迫的目光之中,最高神捞起了一具模样陌生的男性尸体。这个人五官模样很平常,与宙斯没有一丝吻合的地方;换一个人,也许会猜他只是个在大陆上遭受了池鱼之殃的进化者——只不过他颈间那个耀眼漂亮的【皮格马利翁项圈】,正鲜明地否认了这一点。 “啊,找到了。”赤|裸的年轻男人高高兴兴地笑着说,“就是这个。” 木辛一回头,又与人偶师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了。 他的猜想果然没错。 诶嘿嘿大家节日快乐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59 三酒!三酒! 【照例防盗,怀疑我骗钱的可以关掉不看了。】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正确的废话。 比如说,树根是从树里长出来的,有树根必然有树。 林三酒直起腰,极目远眺之下,一望无际的旷野里,只有零星几段残垣断壁,荒草凄凄。 如果说这些覆盖几百公里的“白萝卜”都是树根的话,那么—— “……树在哪儿?” 当林三酒的脑中浮起这个疑问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宫道一也轻轻地问出了同一句话。他略有些阴柔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极少见的迷惑,反而叫他看起来有种孩子般的气质了。 听见这个问题,站在他不远处的人影缓缓转过了身来。 宫道一身处的这一幢楼,在经年中折断了一半的高度,又塌损了一半的墙体,此时也只有二人立足的地方,还能够勉强算是一个完整的房间。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她柔和平静的眉眼。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她眼角下方的肌理,还是会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弯折出几条浅浅的纹路。 细细的皱纹在红唇一弯时,赋予了她一种奇异的魅力。 “就在这儿啊。”容貌陌生的女人指了指脚下的大地,笑着说。 跟这个女人打了一会儿交道以后,宫道一也差不多对她的性子有了一定了解。遇见这种含糊不清的回答时,就算他再怎么刨根究底,对方也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顿了顿,他干脆另起了一个话头。 “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宫道一的语气缓了下来,从他形状漂亮的唇齿之间,轻轻地吐出了后半句话。“我应该称你为……女娲?” 夜色里,女娲点点头,用一种赞许的笑容对他说道:“——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我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个世界里遇见一个与我抱有相同理念的人……某种角度上来说,你也算是我的后辈了吧?” 在额前碎发的遮挡下,宫道一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更像是困惑。 “不……我想,我与你还不完全一样。”他的字句听起来很轻很含混,却很好听。“我可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啊。” 他否决得这么快,女娲听了却不生气。她只是宽容地笑了笑,看着宫道一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还在摸索道路的孩子——二人这样静静地立了半晌,她忽然拿出了一张纸片,递了过去。 “你不是要这个吗,给你。”她手上的纸片很厚实,内嵌的暗纹闪烁着微光,纸面上大大的“VISA”字样看起来尤为显眼,正是一张签证。“她可是我重要的观察对象,你去了可不能胡来。” “当然不会。”宫道一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看,只见目的地一栏上写着“农业养殖场”——不禁歪头问道:“你给她的签证,也是这个目的地?” “对,这个目的地的签证,我也只有两张而已。” 宫道一点头致谢,收好了签证,不由感叹了一句:“你能够强行催生出‘签证官’能力,当真叫人不可想象。” 女娲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远方的大地。只是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眼神一震,小小地吃了一惊:“扩散得好快!” “什么?” “就在刚才,树根生长的速度加倍了,看来又一次跨过了一个生长节点。要不了多久,这个星球的土地上就会满布树根……我必须要走了。”女娲的声音听起来竟也有一丝动容,“以后传送来这个世界的进化者,十不存一……人类的路,果然越走越窄。” 宫道一刚刚张口想说什么,只听她最后一个音似乎有些飘忽,转头一看,女娲已经不见了人影——竟然连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去的。 他一手拢起额前的头发,将它们梳至脑后,盯着小楼下方的地面,怎么也看不出来一点树根扩张的痕迹。 只是他也丝毫没有去查看的打算。轻轻叹了口气,宫道一盘腿在断层的边缘坐下了,手里来回把玩着刚刚拿到手的签证。 “农业养殖场……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绿肉瓜一边看着手里的签证,嘴里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他和千正关因为不敢下地,此时根本等于是无用之人——只好由林三酒一个人在不远处,不眠不休地按照刚才指出来的方向拼命朝下挖土。 “林姐,要是我们这一趟拿不着签证的话,你还是把这一张用了吧。既然叫养殖场,可能不缺少吃的……”绿肉瓜想到这儿,叹了口气:“老大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林三酒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回应,只见她的身影越来越低,说明她挖出来的坑也越来越深了。 “诶,你来自哪个世界啊,你没有看过金庸吗?”坐在机器娃娃另一个肩膀上的千正关,忽然凑过了头问道,似乎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不过叫他吃惊的是,绿肉瓜却“啊?”了一声,说:“我看过啊!好几百年以前写骑士小说的那个嘛……他有一本《天鹅剑》,写得真是好……” 千正关愣愣地张大嘴巴。 平行空间之中,演变出再怎么千变万化的世界来,都不算出奇,这并不是他惊讶的地方——千正关猛得一扭头,扯着受了伤的嗓子使劲朝林三酒的方向喊道:“林姐!林姐!” “这家伙听说过金庸啊!我之前试图交换位置的,肯定不是他,你继续从刚才的那个地方向下挖,肯定还有一个没听说过金庸的人!”千正关激动坏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一连与绿肉瓜交换了好几次位置——后者一脸茫然之下,猛然发现自己从左肩到右肩来回变换,吓得差点没掉下去。 这句话一入耳,林三酒只觉自己浑身登时充满了力气——她高声地应了一句以后,在发现绿肉瓜的位置附近加快了速度,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又一截裹着人形黑影的粗壮树根露出了地面。 这一次从树根里掉出来的,是白小可。 白小可身材瘦小,往常还老是抱怨自己看起来没有气势,但这一次却救了她一命——高大健硕的面首团成一个球状,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保护得极好,大手也捂住了她的头脸,没有让多少细须子钻进去。 当她摔在地上的时候,除了因为缺氧而短暂的昏迷了一会儿以外,很快就被林三酒叫醒了——反倒是面首,由于没有衣服的隔离,身上的皮肤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不得不被收了回去。 “小酒……” 由于机器娃娃上没有能坐的地方了,绿肉瓜给白小可穿上了【云拟态雨衣】,把她像风筝似的放上了天。林三酒一边喘着粗气继续挖土,一边听自己的头顶上传来了白小可抽抽噎噎的哭诉声。 “你真好,一直没有放弃我们……大、大家一定会被找到的……” 随着找到的人越来越多,林三酒心里也逐渐地没有那么焦虑了——她抹了一把汗,甚至还有空抬头笑了笑:“别哭了,你眼泪都滴到我身上了。你要是感觉好点了,不妨把里头的事情说给我听。” 头顶上那块乌云里,顿时传来了一声“嗯”。 在绿肉瓜、千正关二人的基础上,现在又多了白小可的描述——林三酒仔细地盘问了几句,发现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句话:“……好像在一直不断地朝下走。” 朝下? 下面有什么? 660 一只礼包的注定命运(终)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个标题没完没了?没料到又会看见它一次吧?哈哈哈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正文12点更。】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守在这儿的,是几个干部之中块头最庞大的海天青。他实在是太魁梧高大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肌肉厚实、精干得充满了威慑力的小山——此时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他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661 林三酒 【今天更新得要晚一点点,大概12点半吧!目前还在写,等不及的就先睡吧。】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守在这儿的,是几个干部之中块头最庞大的海天青。他实在是太魁梧高大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肌肉厚实、精干得充满了威慑力的小山——此时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他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662 论起仁义,当属女王 你真的就是你以为自己是的那个人吗? 养人们或许都没有想到,自己今日竟会被这一句话所困扰。 在那女声落下后的一瞬间,海面上每一个“林三酒”都愣愣地拧过头,像是见了鬼一样望着这个声称自己刚刚拆了礼包的女人。她们脸上的泪痕湿漉漉地被海风逐渐吹得冰冷、干涸,连神情也和眼泪一起凝住了。 “不,不可能!” 被最高神抓住的那个“林三酒”猛地高声叫嚷起来:“你能狠心下得了手,说明你才是养人!我——我和礼包的感情——” 她的叫声回荡在海面上,却像清风吹上顽石,没有在对方脸上吹出半分波动。 “你把他拆了!现在他没了!”被最高神抓在手里的“林三酒”呜咽般地哭诉道,“你怎么可能是真正的我呢?” 那个林三酒看了一眼礼包最后消失的地方,垂下了眼睛。 她看上去仿佛正陷入了隐隐的落寞里,眼神飘散,又有些茫然怔忪。这句话像勾起了她的一个什么心事,她使劲抹了一把脸,轻声道:“你错了。只要能让他摆脱这样的命运,真正的林三酒……她什么都愿意尝试。” 人偶师忽然重重地冷笑了一声:“是愿望吧?” 这句话没头没脑,林三酒却点了点头:“是。” “是不是为了他许的?”说到这儿时,他半边脸都厌恶地拧了起来,“你就这样浪费了我一个机会?” 林三酒张了张嘴,这回连声也没出,只是又点点头。 原本已经渐渐浅淡起来的亮粉,骤然间加深了一层,颜色像血海般凌厉刺目;人偶师一双幽黑得惊人的眼睛,陷在血红里,一眨不眨地看了她一会儿。 一时间,仿佛连风都不动了。海面上一丝声音也没有。 在他如此鲜明凛冽的杀意下,每一秒钟都好像漫长得没有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然一眯眼睛,仿佛借由牵动眼部肌肉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你真幸运,”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得好像一夜没睡,“我答应过不杀你。” 木辛此时正抱着沉甸甸的灵魂女王,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他看看人偶师,又看看林三酒,看上去显然迷惑越来越重了:这二人到底是不是朋友? 林三酒只垂着头,不吭声。 “别摆出这副无赖样子,”人偶师确实用上了极大的克制力,每一句话都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他人呢?” “我……我也不知道。虽然不在这儿,但我猜他应该还在这个星球上……”林三酒终于抬起了头,“他都已经不是礼包了,你还要找他吗?” 人偶师沉默了几秒。“你许的是什么愿?” “他一直没有跟我说实话,我也是在宙斯几乎拆了他的时候,才知道里面真是一个愿望的。”林三酒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许愿有没有什么限制条件……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当时说的是‘希望你能以自己想要的生命形式,带着你想保留的一切重生’。我那时只顾着把条件说全,但现在一想,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一个愿望了。” “你想事情这么周到,我又怀疑了。”人偶师冷笑着盯了她一眼,“这可不像是林三酒智商能覆盖得到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在面对人偶师的冷嘲热讽时,那股子习以为常、压根不往心里去的劲儿,却又的的确确是林三酒。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拆开他,难道反而是对他好?”木辛终于忍不住了。他本来就对礼包的身份一知半解,听到这儿更糊涂了;见林三酒重重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他又满腹狐疑地问道:“你刚才不站出来,只是因为想要趁乱拆开他吗?” “倒也不全是。” 在另外几个“林三酒”或愤怒或无助的目光里,林三酒望向了最高神。后者正以一种异常的沉默,静静地立在海面上,望着几人你来我往,连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他倒像是正在神游天外。 “这话说起来有点复杂。他——”她一指那赤|裸的年轻神袛,轻声道:“他让每一个养人都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林三酒,但是同时又把这件事故意告诉了我,让我以为,我之所以觉得自己是林三酒,全都是因为他的把戏使然。” “我一直在自我怀疑,搞得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要是礼包的话,恐怕早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惜我不久前才想通。” 如果为了让养人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是林三酒,就没有必要、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最高神的“使每个养人都误会自己是林三酒”这个做法;正是因为他这么做了,从逻辑上来说,那一个知道他这么做了的林三酒才是真正的林三酒。 “你们看,表面上这是一个辨伪的问题,实际上这是一个逻辑问题。” 林三酒说到这儿,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浮起了小半个笑。她好像把人偶师、最高神、木辛和还未清醒的灵魂女王都当成了自己的听众:“我用拟……我换了个角度一想,就觉得你们想判断谁真谁假其实很简单。被误导以为自己是林三酒的人,不会主动去拆礼包,因为他们都受到了我记忆中做法的影响,觉得不拆才说明自己是真正的林三酒。所以说自己没有拆的人肯定不是——” 然而她并不比刚才最高神的遭遇好多少,同样没能把一句话说完;她刚吐完一个“是”字,突然激灵一下,像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一猛子就扎进了水里。人偶师在瞬息之间已扑了上来,飞快地伸手在水中一捞,竟然迟了一步,没有及时把她捞起来。 林三酒游泳不行,沉底倒是很在行的。 人偶师望着海水下模模糊糊、越来越小的影子低低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对木辛吩咐道:“你把她抓上来。” “你们……你们不都说开了吗?”木辛闻言不由有些迟疑。不过再朝人偶师瞥了一眼,他立即下了决定,将大肉虫往海面上一抛;自己吸了口气,低头就往海底潜去。 然后,他就潜不动了。 毕竟当一个人的脚腕被最高神牢牢抓住的时候,再想挣脱是很难的。 木辛显然吃了一惊,在水下猛地挣扎起来,一时间水花四溅,打得海面波浪摇曳;最高神一偏头,躲过了一股迎面袭来的海浪,面上仿佛是落过了一场大雪的凛冬,冷漠空荡。刚才那种看戏般的轻快神色,早就化成了一层沉沉的乌云。 “谁都别动,”年轻神袛一手抓住了木辛,望着众人,平淡地说道:“这出戏我看够了,你们可以停一停了。” 随着他打了个响指,脚下海面忽然高高低低地起伏起来,一股海浪像是有生命一般,“哗啦”一声将林三酒卷了出来,溅开一片白色泡沫。与此同时,最高神的目光却牢牢地钉在了人偶师身上,警告似的轻声道:“我再重复一次,你们谁都别动。” 人偶师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横跨胸腹的巨大伤口像黑洞一样横亘在他身体上。要不是他的眼珠随着林三酒微微一转,他现在看上去简直比一个人偶更像人偶。 现在,谁是养人、谁是林三酒,一清二楚了。 最高神命令一落,远远近近的那些“林三酒”们突然全部抹掉了脸上的悲痛,只呆呆地浮在海水里。唯有那个被海浪卷出来的林三酒顺势扑腾了几下,仍然警惕地与人偶师拉开了一段距离,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觉得,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一个让我很在意的词。”最高神慢吞吞地说,歪头看了看林三酒。 “什么词?”林三酒问道。 “解析。”最高神皱起眉头,光洁的额头上陷下去了深深的纹路。 林三酒一愣。 “所以,刚才我从她的脑子里看了一下你的记忆。”最高神朝远方的“林三酒”抬了抬下巴。“我可真没想到,原来你们能带给我的,不止是一出好戏。” 这一句话,就相当于承认了林三酒的正主儿身份——也意味着,最高神现在已经彻底放弃戏耍逗弄他们的这一出娱乐剧了。 “你解析了我,却没有读过我的记忆?” “你们一般都是好几十年的无聊记忆,谁有那功夫一点点看?”最高神哼了一声,“我倒回去看了几个月的时间跨度,才发现原来你们是从数据流管库掉下来的。” 这么说来,最高神一是能力不如数据体;二是还没来得及看到人偶师的过去……想到这儿,林三酒下意识地朝人偶师望了一眼,没想到却正好在半空撞上了他的目光。当然,后者立即转开了眼睛,似乎多看她一眼都难受。 “你们想要通过我,回到数据流管库去?” “你和那些数据体是什么关系?” 最高神和人偶师的问话同时出了口,二人又同时瞪着对方住了口。 “我是神,你先回答我。”年轻神袛毫不客气地说:“别忘了,你朋友还在我手上。” “他不是我朋友,”人偶师很干脆利落,“这些人都不是,你都杀了吧。” “那可不行,”就在木辛立刻挣扎扑腾起来的时候,林三酒眼也不眨地把话接了过去,“我回答你,我们是想回去。而且你还得把我们送回去。” “我?”最高神不由失笑,“凭什么?” 还不等林三酒张口回答,灵魂女王却正巧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大肉虫一睁眼,第一眼没有看见那十来个林三酒,却看见了赤身裸|体、制住了木辛的最高神;它腾地就从水面上扑了起来,尖声叫道:“哪儿来的变|态,敢抓我的人?” 就在最高神下意识地一转眼的同一时间,人偶师沉沉地吐出了一个字:“上!” 林三酒刚一怔,面前已经冲过去了一道虚影。 663 就在人偶师冲向了最高神的时候,林三酒也动了。 只不过她是往另一个方向去的。 当然,以她的狗刨速度来说,她还没有游出去多远就被后方的人偶师发现了;在他“你干什么去!”的怒喝声里,林三酒充耳不闻、不屈不挠,仍然在拼命朝那一个站着几个呆滞“林三酒”的方向沉浮扑腾。只是在茫茫海面上没有参照物,不管怎么咬牙努力,面前那一截海域也始终不见缩短。 “你临阵脱逃可不行!”灵魂女王甩着肉尾,远远地也朝她叫道。它好像暂时还没发现远处的“林三酒”们,一双眼只死死盯在最高神身上,“你不穿衣服,我穿你!” 在它高声威胁的时候,人偶师倒是再也没有功夫开口了;从身后的声响听起来,他与最高神似乎已经交上了手。 “你们先撑住!我马上回来!” 林三酒气喘吁吁地喊道。她本来就谈不上什么泳技,身后二人的战斗一响,她顿时更加寸步难行了:海浪喧腾着轰然站立了起来,卷着她所在的水域高高升入了半空;不等她挥起胳膊,这堵十几米的水墙又重重砸落了回去,一下子将她砸进了深深海底。她刚才千辛万苦游才出去了一段距离,在转息之间就又被冲了回来,差点没能浮上海面。 “她倒是聪明,” 几分钟以后,当她终于挣扎着吸入了第一口空气时,海风将最高神不知在哪个方向的笑声隐隐地吹进了耳朵里。他气息平稳、笑意盈盈,听着不像正在被人偶师攻击,反倒像是正在做水疗:“她比你有自知之明多了,知道不应该来攻击我。” 他的对手什么也没说,也许是无瑕发声了。 林三酒抹了一把脸,眼睛半眯着,因海水而刺痛得没法全睁开。使劲揉了两下眼角,她紧紧抿着嘴唇,一眼也不回头看,继续朝刚才那个方向游了过去。 被刚才的巨浪一掀,原来海面上的浮尸都被冲得远远近近、七零八落了;林三酒眯着眼睛找了几秒,却始终看不出来自己的目标在哪儿,不由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世上那么多鲜艳颜色的衣服她不穿,偏偏穿个黑色的背心;现在这么多具尸体都在海水中泡着,颜色尽是一片乌沉沉,简直不知道哪一具才是她要找的。 然而她的运气比想象中稍微好点儿——刚刚朝前方游了一会儿,林三酒就知道自己蒙对了。 两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林三酒”,好像忽然醒了过来,双手撑着海面一跳,就从水里跃了出来——那副模样,就像她们是从地洞里跳出来的一样。她们似乎也放弃了“自己才是真正林三酒”的念头,面无表情地踏在起伏的海浪上,一步步迅速向她接近。 妈的。 林三酒飞快地从她们小腿之间的空隙里,往后瞥了一眼,隐约瞧见水面上正飘着一具浮浮沉沉的尸体;只是匆忙之间不等她看清楚那尸体的脖子,对面一个女人已经张手朝她抓了下来。 “你已经完全放弃了扮成我嘛,”林三酒叹了口气。 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女性面孔,冰冷冷地没有一丝神情,像一具睁着眼睛的尸体。但对方手掌心从空气中按压下来时激起的气流,很显然说明她不仅不是一具尸体,而且正全心要把林三酒变成一具尸体。 别看养人们的记忆被挤压碎了,但对能力的操控却好像已深植入骨。 那手掌划过的地方,似乎在空中腐蚀出了一条真空轨道;那一长条轨道刚刚出现,四周的空气就疯狂地涌了进去,试图填补它留出来的真空——林三酒哪敢让那只手掌将自己的头脸也“真空”一下,一缩脖子,故技重施,“咕咚”一声又躲回了水下。 但是这一次,她面对的是两个敌人。 黑沉沉的海水骤然幽闭了视野,填满了耳朵,不仅光线昏暗,一切声音也都在海水中被浸成幽幽的、遥远的、空空的模糊音节;正是因为这样,当林三酒察觉到身后同时也潜下来了一个女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防护!”意老师叫了一声,在她匆匆忙忙打开防护的时候,身后海波一荡,两个什么巨大的东西也一左一右地冲来了林三酒的身旁两侧。 【意识力防护】能挡住部分攻击,但对这一种招数却全无办法:因为那两只长达两米的黑色巨钳,正好将她全身都紧紧地夹在了中央——林三酒被压住了胸腹,头昏脑涨下急忙反转过右手,按在那双冰凉巨钳上及时发动了【扁平世界】。 对于送上门来的特殊物品,她可不—— 嗯? 【扁平世界】一连发动了几次,然而巨钳不但没有化作卡片,反而冷冷硬硬地加重了力道,仿佛要挤碎她全身的骨头一样。林三酒只觉眼前全是金光点点,艰难地扭头一看,发现原来这两只巨钳竟是从身后那女人双肩处探出来的,看上去应该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太好了,”意老师几乎要松了口气,“你正好可以用画风突变——” 她说到这儿,自己也发现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用不了。 因为林三酒刚才试图躲避时,正好将一只手卡在了左侧巨钳的开合处,被死死地绞住了。她手腕勉强只留了一半在外头,手掌悬在海水里不上不下,却碰不着巨钳;林三酒急得一张脸都白了,手指尖被卡得彻底没了血液流通,即使她使足了劲儿往上伸,却始终也够不着钢铁般的钳子壳。 她还没来得及试第二次,第一个女人已经从水上探下来了一张脸。 林三酒困在水中,一身战力已经去了一大半;最糟糕的是,她就算叫出了特殊物品也没用——她现在双手连动都不能动,叫出来的东西又要怎么用?眼看那张属于自己的脸越沉越深,她也越来越心焦如焚。猛一咬牙,她甚至没有给自己多想,已经一狠心扑出去了一股意识力。 这股意识力既不是朝上,也不是朝后的。意识力在水中受阻,威力早就消了十分三四;但是想用它来伤敌不行,用于自损倒是足够——林三酒一狠心,在第一个女人彻底沉下水里的时候,也用意识力包住了手掌;硬生生一折,她将自己的掌骨从中折断成了两半。 即使身处冰冷的海水里,林三酒也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骤然渗出来的热汗。她一眼也没有朝那女人看,紧接着用意识力将那只软软的断掌一推,这一次,她终于同时用两只手碰着了巨钳。 海浪轰然一震,在无数远远散开的余波中,铁渣子一样的钳壳碎末、血液、丝丝缕缕的黏液、骨末和肉碎,在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已经铺满了这片海域。从这一片噩梦般粘稠沉重、布满碎片的水后,林三酒双脚一蹬,疾箭似的朝第一个女人扑了过去——那女人一惊之下,立即抬起手掌又朝她按了过来。林三酒一低头,借着水流托起的力量,在她碰着自己之前,提早一步把完好的手按在了她的胳膊上。 她的运气比刚才的养人好得多,她没有化成千万碎片,反而像是一只火箭炮似的“腾”地冲出了海面,远远地消失在天边的白雾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隐隐“叮”地一亮。 林三酒急忙使劲向上蹬水,刚一露头,就狠狠地往胸腔里灌了几口空气。 一见那二人失利,远处另几个“林三酒”登时像是惊醒了的看家狗,二话不说也跳上波浪,大步朝她跑了过来。不过,林三酒应该还有点儿时间——刚才水下的战斗其实仅仅只维持了二三十秒;另外几个“林三酒”距离还远,人偶师大概也还能再支撑一会儿,起码能撑到她从那具尸体上拿下项圈。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接下来最困难、最叫人觉得不好下手的部分,只剩下“砍下那养人的头”这么一件事了。 “对不起,”她用意识力抓住那具男尸,还完好的右手上攥紧了一把刀。那男人双目紧闭,表情安详,看起来像是在休息;只是此时的刀锋已深深地陷进他颈部皮肤里,从切开的口子中,却没有血流出来了。“你替我丢了一条命,我却要毁你尸首……我会将你的尸身下葬的。” 她闭了闭眼睛。身后那些“林三酒”踩水而来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快切!”意老师喊了一声。 当林三酒重新将【皮格马利翁项圈】拿在手里时,那具男尸也已经变成了两张卡片:身体一张,头一张。她迅速收起卡片,将项圈在自己脖子上一套,“嗑哒”一声,项圈老马识途一般地重新扣紧了。 “人偶师!” 项圈一扣紧,林三酒顿时有了底气。“我现在可以——” 她原本是想说,她现在可以用数据体的手段来对付最高神了;然而她在水中一转身,却忽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人偶师黑沉沉的影子此时正倒在海面上,即使离得这么远,好像也能看见他浑身不住发颤。 更了这么长时间,我今天歇歇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64 “林三酒!” 一声尖尖的高喝,在林三酒奋力冲向最高神的时候传遍了海面。她一向都知道灵魂女王嗓门很大,但没有想到竟然可以这么大,离得老远依然震得人耳朵发麻:“你再不过来,我们就要死啦!” 它不知何时已经游向了人偶师的身边,一次又一次从水中往半空中跃,也不知道是在试图攻击最高神,还是在借此阻拦他。那情景,不由叫人想起小孩子玩的溜溜球——球总是在线的牵引下不断腾空而起。 林三酒又焦虑又害怕,刨的每一下都使足了劲儿;但游泳这件事,和你用的力气多大是没有关系的。她急得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来,距离却没有拉近多少——正焦急无奈的时候,最高神脚下猛地扑起了一片浪花,紧接着,林三酒只觉身下闪电般袭来了一股湍急暗流。 与暗流一起到来的,是木辛挣扎着从水中抬起脸、拼命发出的短促喊声:“进去!” 进……进暗流里去吗? 她一怔之下,想扭身躲避的动作就缓了一缓。那股海流像有生命一般,在她脚下瞬间绽放出庞大的吸力;她毫无抵抗之下,眼前一黑,就被吸入了漩涡中央。一时间天旋地转,直到失重感忽然攥住心脏的时候,林三酒才发现自己正被高高地扔进了半空,正朝最高神、人偶师所在的海蓝波涛上直直落了下去。 “来了?倒省得我去找你了。” 最高神咧嘴一笑,一歪头,轻轻避开了灵魂女王突然冲他大张开的、几层***似的嘴巴——尽管它喷出的生物激素无色无味,显然却还是被对方先一步躲了过去。 从半空中掉进水里,就像是击穿了一堆小山似的石块一样,即使有了【意识力防护】,还是打得人浑身皮肤、骨头、内脏都在疼痛中震荡起来。林三酒刚一落水,漆黑视野中仍是一片银色水泡时,她猛一扭身,用意识力将自己急急从落水处推远了—— 几乎是她才一冲出去,一个什么东西就重重砸进了她刚才落水之处,登时激起了一股冲天的雪白水柱。 在纷纷扬扬洒下来的漫天水花里,林三酒一抹脸,在起伏不平的海浪上发现了人偶师的身影。他像一个生病了的小孩,在一摇一晃的摇篮中浑身发抖,白得没有血色的皮肤像海水一样泛着一层层雪似的波浪。 林三酒的一颗心猛然落回了肚子里,嗓子眼儿里甚至发出了一道像风吹进隧道时的声音,像呜咽又像叹息。 “没、没事,”一只手略略发颤地伸向空中,迟疑地不敢落下去。当它终于轻轻挨上了一片凉凉的皮革时,林三酒不由自主地长吐了一口气。“升级了,他是在升级……” 她游近了一些,紧紧攥住了人偶师的胳膊,以免他被海浪推走。然而她刚刚吐出了这么半句话,一低头,神色就僵在了脸上。 人偶师的确是在升级不假,但他远远称不上“没事”。 他胸腹间的伤口太深了,翻开的皮肉像蜡一样惨白而没有人色;他没有及时包扎处理,深及内脏的裂缝间早就红红黑黑地凝结成了一片。此时他浑身上下都因为进化带来的波动而剧烈颤抖着,从内脏、骨骼开始,一直蔓延到皮肤,全都在一次次被震开、被扯断,林三酒几乎错觉自己能听见他血肉层层撕裂的声音。 血在海水里漫漫荡漾开,一片一片地扩散、逐渐变淡;但更多暗红的血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进海里,叫人吃惊他瘦弱的身体里怎么竟能藏下这么大量的鲜血。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等人偶师升级完了,人也完了。 “女王!” 林三酒的脸色难看了下去,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一个逐渐扩大的伤口,不敢去想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不是内脏;她刚才的声音似乎还不够响亮,没能透过海浪和战斗传到灵魂女王那儿去。她猛一抬头,正要再叫一声“女王”的时候,那一声喊却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了。 从她落水以后,最高神一直没追上来,全是因为灵魂女王纠缠住了他。然而大肉虫的一切手段都对最高神没有半点效果,单靠着一股子执拗撑到了现在;要不是最高神嫌它丑、也忌讳着被它钻进皮里,再加上受制于人的木辛仍然在时不时地反抗骚|扰,灵魂女王只怕早就成了历史。 别说退回来了,那一人一虫此时连自保都难。现在能帮得上人偶师的,只有林三酒自己了——她浸在寒凉刺骨的海水中,隐约感到不断有一阵阵暖意扑上她的皮肤,每一次都激得她浑身一颤。那是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各人情况不同,人偶师能力升级所花的时间远远比她长;林三酒不敢耽搁时间,忙从卡片库里叫出了两条浴巾扯成了碎长条,在对方胸腹间紧紧地包扎了几圈,眼看着白浴巾马上就染开了血红——但是老实说,面对这么严重的伤,她也拿不准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帮倒忙。万一浴巾反而压迫了内脏呢? “谁让你不把我朋友还给我?”林三酒低声嘀咕一句,见他已经被浴巾缠成了一个有四肢的粽子,这才松了手。“要是猫医生在这儿,你肯定没有性命危险!你说你活不活该。” 人偶师雪白的脸上,睫毛仍然在不住颤抖。 不解决掉最高神的话,不止他救不回来,只怕他们几个也落不到更好的下场。林三酒顾不得人偶师会不会顺着海浪飘走了,一扭头游向了最高神——他似乎很不耐烦不断捣乱的木辛,正好在这个时候一甩胳膊,喊了声“你的眷顾用完了”,随即竟一把将一个身高与他差不多的修长青年给凌空扔了出去。 最高神立即眯起一只眼睛,伸出食指,比成枪的样子,对准了半空中越来越远的人影;他刚刚抿起嘴唇,好像马上要脱口而出一声“砰”的时候,一团意识力也急急赶到,正好撞上了他的手腕,一下子将他的手指撞歪了焦点。 “砰!”——与此同时,最高神口中也吐出了这个字。 当木辛的影子遥遥地朝天边飞出去时,紧追着林三酒从远方跑来的另外几个“林三酒”,却正好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正冲在最高神被撞歪的手指方向上。随着“手指枪”一响,那几个“林三酒”猛然从原地化为肉泥,直直冲上天空,衣服、骨头、头发,全绞在这一股股肉喷泉里,星星点点地落在附近半里之遥的海面上。 林三酒差点忘了,她还有一个【无巧不成书】。 最高神收回手指,慢慢抹了一把脸。他一点点拧过头,一眼也没有看飘在水里、气喘吁吁的大肉虫,只是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林三酒,仿佛一条被猎物惊醒了的眼镜蛇。 自从他现身以来,头一次面无表情。 要糟糕——在意老师往【意识力防护】中注入更多力量的同时,林三酒动作飞快地朝灵魂女王的方向一扑,扬声朝它喊道:“女王,帮我!项圈,说句话!” 匆忙仓促之间,林三酒连说一个完整句子的机会也没有,不过要是换成礼包之类的别人,一定第一时间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只可惜,偏偏她面对的是灵魂女王。 大肉虫被海水泡得越发膨胀,浮在水面上老大一个儿,却一点用都没有,只是一个大号的茫然:“说啥?” 林三酒急得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尖,但脑后的风响却正在告诉她,她没有时间解释了。她勉强翻身一倒,半边身子沉进海里,连鼻子里也咕嘟咕嘟地灌进了海水;但最高神的手却仍然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她的面门直击而下,破开空气时甚至发出了尖锐的唿哨声。 怪不得先把木辛扔了出去,因为有他在,海水对自己的阻碍就没有那么大了……这一个念头不等转完,在意老师的高声示警中,林三酒下意识地一闭眼,猛地抬起一只手。 半秒以后,海浪仍然无知无觉地击打着,风声静了下来。 “你们俩在干嘛呢?”灵魂女王的声音,叫林三酒立刻睁开了眼,自己不由也傻了。 她刚才一切行动都是下意识的,但是此时睁眼一看,她也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一个动作来了—— 属于最高神和林三酒的两只手正停各自半空中,一只成剪刀状,一只成布状。 林三酒愣愣地望着自己大张着五指的手掌,已经明白过来了:原来最高神也有进化能力。他不是进化者,但他不知道已经在奥林匹克解析了多少进化者;既然他像数据体一样会解析,那很有可能也会“编写”。 “诶哟,你输了哦,”年轻神祗终于重新高兴了起来,一张俊美的脸上像是朝日初升一样,亮起了灿烂耀眼的笑容。“啊哦,接下来一分钟内,你都要不断被剪了。” 不断被剪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脑中才浮起这个念头,对方就用行动解答了她的疑问。随着最高神两根手指一开一合,她猛然感觉到身下的海、与头顶的天,撕裂一般剧烈摇晃着分开了——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像她身旁的大海和天空原本是组成一把剪子的两条刀片,由于太久没有使用而有些锈住了;此时重新被叫醒了以后,又以千斤之势合拢起来,试图将中间夹着的一只小蚂蚁剪碎。 林三酒一颗心都几乎沉进了胃里,剩下的大半意识力像开闸洪水一样倾泻而出,全力以赴地击打在身后海浪上,这才好不容易将她勉强从剪刀之间推了出去。但是剪刀刚才那一次的开合,只花了五六秒的时间,看样子还会越来越快;但她的意识力已经迅速地见了底,根本不足以再支撑她抵抗一分钟。想到这儿,她不得不急忙高喊道:“女王!我可以模仿那个,你还记得吗!只要你说一句,我就——” “模仿什么?” 这句话不是灵魂女王说的,出自紧跟着走过来的最高神之口。他随即露出雪白牙齿一笑:“噢,但我是不会把它说出口的。你还不如像那个男人一样默默等死呢。” 林三酒又急又恨,怎么也想不通己方几个进化者,加上一条灵魂,竟然对他连一点儿制衡也没有。她对灵魂女王尤其升起了一腔怒火,想把话挑明了说却又不敢——一旦被最高神知道了她的打算,她还能剩下几分成功的可能性就不好说了。毕竟,【皮格马利翁项圈】能实现多大程度的能力,是受到潜力值制约的。 “剪,” 最高神张开了手指。 “子。” 两根手指合上了。 这一次,连林三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她甚至觉得自己逃脱得完全没有道理——她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希望过礼包就在身边。 身后,最高神又一次跟了上来。剪子显然是有长度限制的,他必须在林三酒身旁范围之内才能剪她。 “啊!”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惊叫,叫林三酒浑身皮肤都激动得酥麻了起来。灵魂女王尖尖地喊道:“我明白了!” 665 论朋友多有什么好处 【今天更得可以早一点嘿嘿嘿】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666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67 大家都是社会|主义的一颗螺丝钉(上) 【今天写得还蛮顺,大家等我好消息吧!】 暖橘色的光芒挥洒在雪白的餐桌布上,银亮的刀叉和餐盘泛起了柔和的反光。此时坐在这样一张干净优雅的餐桌边上的,却是四个一脸死气沉沉的人和兔。 因为身处在极温地狱之中,倒是无需担心晚餐变凉;只是四个处于垂死边缘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盯着面前蒸腾着热汽的食物,却谁也没有动一动。 “不行了,老子受不了了!”过了好一会儿,脾气最躁的棕毛兔终于第一个忍不住了,蹭地跳上桌子怒喊道:“管他娘的,就让我做个饱死鬼吧!” 说着它兔爪迅捷地一挥,划破贴着黄纸的薄膜,顺爪揭开扔到一边,还不等其他三人出手制止,兔子已经一个猛子把头扎进了汤碗里,随即传来了一阵“啊呜咕噜”之类的怪音。 林三酒自己也饿得手脚发软,却立刻伸手使劲拽住了兔子的一条后腿:“你冷静点,不要吃啊,吐出来!” 一边说,她一边努力避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食物上,好像不敢看面前热腾腾的食物。 海天青和胡常在也急急地将兔子从汤碗里架了出来——不过很显然已经晚了,才不过五秒的时间里,那碗金红色的鲜汤竟然已经见了底,都被棕毛兔舔喝干净了。 它脸上挂着半块胡萝卜,尽管四肢被三人给按住了,兔子还是努力地将胡萝卜晃进了自己嘴里,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说:“啊、啊……老子可算是又吃上饭啦……呼……” 看着兔子半个头的毛都湿了,打成了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却仍然一脸无怨无悔的模样,林三酒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她才使劲一拍桌上的一张纸,声音虚弱地骂道:“明明这封信你也看了,怎么还这么大胆子!你最好希望你的食物没问题!” 那张洁白厚实的纸在桌上晃了晃,字迹在耀目的光芒下,仿佛更清楚了似的。 亲爱的选手们: 你们好,我是红白对抗赛的主持人点先生,很高兴能够在第四轮游戏里与大家一起坐在这张晚餐桌子旁。 刚看到提示的时候,想必大家都很惊讶吧?其实无需惊讶,因为在对抗赛中,很少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在座四位中,有一个人/兔从第一轮游戏以后就被我冒名顶替了——不过别担心,这个人/兔生命无忧,此时他大概正在睡觉呢吧。 或许你们会奇怪,我为什么会偏偏混进你们之中;那是因为我早就发现你们是同伴的缘故。 这一轮游戏到底要怎么进行呢?请务必仔细留意我接下来的话。 在每个人的餐盘下,都压着一张投票纸;从装餐具的篮子里,你们会发现四支笔。在投票纸上写下你认为是点先生的人名,然后把投票纸背面朝上放在桌子的中央。当四个人都投好票之后,如果我真的被票选出来了,那么我就会站起来承认自己的身份。投票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能重复投哦。 需要注意的是,只有得票达到2票的人,才会被认为是有效的“点先生嫌疑人”。 什么意思呢?打个比方吧。 白队的海选手和胡选手,都认为红队的林选手是点先生,于是他们都写了林选手的名字。那么林选手得到了2票,她就是有效的嫌疑人了。如果她真的是点先生,那理所当然地就是白队获胜。 但要是他们分别将票投给了不同的人,林选手和兔选手各自得到了1票,那么他们就都不是有效的嫌疑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林选手真的是点先生,白队也不能算获胜了。 看到这里,你可能要问了:如果我的队友就是点先生的话,怎么办? 假如你认为你的队友是点先生的话,你可以发表意见,说服另一队的人将票投给你的队友。投对了,你和另一队都可以获得胜利者待遇;投错了,那么本次游戏将没有胜利方,比赛将增加第五轮。 另外如果投票完毕后,发现没有一个嫌疑人是点先生的话,比赛也将增加第五轮。 好了,规则只有这么多了,由于第三轮游戏中“过一分钟饿一天”的时间效应仍然存在,那么现在就请大家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尽情地讨论吧! 诚恳的,点先生 PS:四份食物中有一份掺杂了特殊物品【乌苏毒】,哪一份才是只有我知道。也许你们更希望揪出点先生以后再吃饭?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打算放在PS里面混过去……”林三酒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腹中一阵阵的酸水让她几乎想要把桌子啃下来。 唯一确定安全的,是桌子中央一只长颈瓶里的清水——所以除了兔子之外,其余几人只好不停地喝水,企图骗骗自己的饥肠。 棕毛兔仰面倒在它的餐盘旁边,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叼起了一片沙拉里的生菜:“没、没关系!我想好了,不就是四分之一的几率吗,我愿意冒这个险!更何况,要是我一会儿没死,你们一人来吃一点我的食物,这样大家暂时都饿不死了……” 话虽然仗义,但是从它兔嘴不断飞嚼的速度来看,它不像是要剩下点什么的样子。 胡常在饿得面色发青,倒在椅背上,鼻子上的眼镜都歪了,也没力气扶;海天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然后好像用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意志力似的,把剩下的三个餐盘再次用罩子罩上了。 香气一轻,林三酒顿时松了一口气,趴在了桌上——至于肚子正在逐渐变得滚圆的棕毛兔,此时真是什么都晚了,只能希望它没踩中四分之一的概率。 没想到即使找到了小隔间,饥饿而死的阴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重地压在众人心上。这局势真让人不知道从哪下手好;每一个都是一起并肩过的伙伴,应该怀疑谁? 气氛凝滞住了,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就在一片死寂里,突然“呃啊”一声,惊得众人忙抬头一看——只见棕毛兔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又打了个嗝,抚摸着肚皮说:“……嗯,吃得真饱。我看我这盘里没毒,你们都来点吧?” 它的餐盘里,还剩下了一大块用黄油煎烤的鱼排。 ……对啊,兔子不吃鱼肉的嘛!剩下几人一颗心刚刚放下来一半,顿时眼睛都冒出了惊喜的光,哪还有人多说半个字,三下五除二就把鱼排给分了。 林三酒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鱼肉,一边下意识地扫了另几人一眼。 ……点先生真的就在他们当中?装得跟大家一样饥肠辘辘,也正在拼命地吃? 虽然三个人一分就没多少了,但是几口热腾腾的、嫩而多汁的鱼肉顺着食道一滑下去,林三酒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空虚了太久的胃里猛然进了肉食,没过一会儿就隐隐地疼了起来。 “我说,到底谁是点先生啊?”林三酒有点烦闷地将餐盘一推,果然露出了下面的一张红色的投票纸,大概是为了红队成员而准备的。她拿起纸问道:“咱们要怎么找?” 略微恢复了一点儿精神的胡常在,推了推眼镜,仔细地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随即摇了摇头:“不行啊,大家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我倒是可以看看你们说谎了没有,可这样又没法证明我自己不是点先生了——毕竟点先生说,在这儿很少有他做不到的事。” “妈的。”酒足饭饱的兔子往餐桌上一倒,撑得直喘气:“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想进入第五轮游戏的,一定要把点先生找出来!” “……要不然大家一人说一件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事,怎么样?”沉默了半天的海天青,倒是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点先生应该不会知道我们在来这儿之前的记忆吧?” “说的有理……我先说好了。”胡常在第一个响应道。随即他想了想说:“小酒救过我一命。” 林三酒点点头,接下去说:“泡澡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 “她的进阶能力是我见过的最没用的能力,没有之一。”棕毛兔用爪子指了指林三酒,被后者白了一眼。 海天青低下了头,轻声说:“我曾有一个妻子和一对女儿。” 说完了,四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没什么破绽——这一次,点先生竟然一点马脚也没露出来。 胡常在苦笑了一下:“我看谁都是在说真话。” 众人叹了口气——这下又该怎么办?难道点先生在伪装成一个人的时候,连他过去的经历都一并知道了? 几人不禁都有点傻。 过了一会儿,林三酒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几人都没有抬头,互相之间避免着目光的接触——她顿了顿,终于低声说出了那句盘桓在心头已久的话:“……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来说说怀疑的对象吧。” 话一出口,刚才还着几分轻松的气氛顿时变了。 668 大家都是社|会主义的一颗螺丝钉(中) 【今天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直到11点才坐下来码字。我之前到底在干什么,现在一回想,仿佛只记得不断地吃吃吃吃……玩玩玩玩玩……难得周末放个假,我也放飞了自己……结果现在新章只写了几百个字。我要说什么你们都懂,去睡吧,明天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别等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更新,搞不好我能看见日出……大家晚安!】 林三酒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个玩意儿确实动了。 从伊甸园拿的智慧果实牌速热面还剩下半碗,此刻连碗带叉子一起都从林三酒的手里迅速消失了。她腾地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满面戒备地来到堕落种前方。 尽管夜晚晴朗,但景物仍然都陷在一片混沌暧昧的深浅光影里,几乎看不清什么。只有夜光淡淡地反射在面前的“白萝卜”上,让它看起来有点儿蓝——被包裹在里头的堕落种,随着天色浓暗下来,早就看不清楚样子了,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子。 等了几息,里头的黑影子没有再动。 在天光尚亮的时候,那只堕落种的样子倒也被林三酒看了个七七八八——刚才之所以会认为它是个死物,是因为它连脸都烂了一半,露出了一大块畸形的头骨。 林三酒想了想,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将银亮的光芒贴近了“白萝卜”,眯起眼睛。 “咦——?” 这一看之下,她不禁大吃一惊,险些连手里的【能力打磨剂】都没拿稳——紧接着,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大脑更快,林三酒一把抄起了挖土用的板子,狠狠一下插进了土地里,飞快地将这一截“白萝卜”从土里挖了出来。 小心地比了比距离,林三酒双手放在离那黑影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接着轰然一声响,伴随着无数黏液和细须,人形的黑影从“白萝卜”的断口里滑落了出来,摔在地上。 “喂,你醒醒啊!”她突然见到了一线希望,激动得声音都拔尖了,她冲上去将那人从黏液里捞出来,来回拍打他的脸:“你还活着么?醒醒!” 一个陌生的青年躺在她怀里,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成了湿漉漉的破布条子,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在这张对于男人来说,有些太小了的脸上双目紧闭,满脸都是黏液和细须,胸口连一点而起伏也没有——林三酒没有学过急救,只是以前在电视上见过,此时迫不得已也只好学着那个样子将手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按——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这么病急乱投医地胡按了一会儿,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还真有了反应——手下的胸口似乎刚微微一颤,随即青年猛地一声咳,“呜哇”一声转头吐出了一堆东西来。 林三酒忙收了手,抬眼一看,发现那一滩液体竟很眼熟——混着一条一条还会活动、彷如长蛆似的细须子,不是“白萝卜”里的黏液是什么? 男青年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已经被自己胸口咽喉里的东西折磨得痛苦不堪了——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断干呕的同时,两手还下意识地使劲地从嘴里、耳朵里、鼻腔里往外掏东西,长长的须子像是受了惊的虫,纷纷抛弃了这个巢穴,从他脸上的五孔里游钻出来,慌慌忙忙地朝不远处的“白萝卜”游去。 这种让人看了发毛的景象,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 细白的长须子从这个男青年的鼻孔里钻出来,逃窜而去的场面,林三酒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她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叫出长刀在地面上迅速挥砍起来。 可是与长刀相比,须子们实在太细小了,加上它们竟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躲避得很灵活,一番功夫下来,林三酒也只砍断了一小把。 “别、别砍了,”冷不丁地,身后的青年虚弱地说话了,嗓音听起来十分嘶哑,似乎喉咙受了很大的损伤。“太多了,没有用……” 林三酒唰地转过身,紧紧地盯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脸上全是一片紧张和希冀。 “你好一点儿了?”她咽了咽干干的嗓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面?这个东西是什么?” 男青年趴在地上,好半晌才勉强爬了起来,倚在林三酒刚才吃面的石块上,大口大口直喘气。“谢谢你……救了我。多亏你了……”他吐得嘴唇都白了,还不忘记道谢:“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一上来就这样,真够吓人的……” 这正是在一行人行进的途中,从半空中掉下来的倒霉鬼。 据春之樱雪说,他在传送以前,想必是在一个很高的地势上,结果一被传送过来就摔昏了;还不等醒过来,已经被卷进了“白萝卜”里,直到现在才睁开眼看见了这个世界。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林三酒险些被他给急死,要是对方还存有衣领的话,早就上前揪住了:“还有,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之前消失的地方,离这里可远得很;再说,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位置上不是你,是一个堕落种!” 男青年一愣,听她又解释了两句,才明白原来二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就见过面了——他咳了几声,表情放松了不少,解释道:“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有好多触手一样的东西往我的鼻腔、嗓子眼儿里钻……空气含量也很稀薄,连呼吸都困难极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是因为我的能力——” 【乾坤大挪移】 名称取自一代武侠名家金x的某部小说,连功能也很近似,不禁让人怀疑起这个能力的主人是不是平常就缺少创新意识。 作用:本能力已经历过一次升级,目前可以与方圆250米以内的任意目标交换位置。不管是物件还是生物,只要目标的大小与己身相仿,就可以成功交换。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对方是人类,而该人类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武侠名家的话,则交换不能成功。 也就是说,全看这位武侠名家在亿万平行空间中的名气了…… ……令林三酒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这个青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救了一命的关系,竟然一上来就把自己的能力和盘托出了。 “本来脑子就因为缺氧而不清楚了……我还不敢睁眼,生怕那些东西会顺着我的眼球钻进去。一边忍着它们爬进鼻腔耳朵里的奇痒,一边还要强迫自己不能昏过去,不断地发动能力……” 这个叫做千正关的青年,此时提起来在“白萝卜”里的经历时还心有余悸,一张小脸惨白,一副要吐吐不出来的表情。 林三酒耐着性子听了几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我有九个朋友都在这附近失踪了,我怀疑是遭遇到了与你一样的情况。你再仔细想想,当你发动能力的时候,有没有哪个时候探测到附近有活人的迹象?” “怪不得你在这里挖土!”千正关讶然地感叹了一句:“你有这么多朋友,真好,不像我——噢噢,我知道了,你别急,容我想想……” 这个家伙似乎是个慢性子,而且思维发散的程度,可以说是林三酒所认识的人中之最——一个不小心他就跑题了,必须时刻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给她急得够呛。 在“白萝卜里”,千正关发动了足有数十次能力,因此想得很费劲儿。最后他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嗯……好像有一次,大概是在第20次到30次之间吧,我感觉到250米内有个人,想换位置来着……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听过金庸的名声,没换成功。莫非那是个外国人?” 林三酒腾地就跳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在哪儿?” 千正关刚刚露出的一脸茫然,在看见她的表情时立刻被吓了回去:“我可以倒着走一遍,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找到。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里头的黏液是会流动的,一直在推着我前行,就算找到了位置,也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原地了……” 对于林三酒来说,这根本不是事:“那我也要试试!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这个东西太吓人了,”千正关的小脸上满是后怕,“我在里面发动能力,却死活不能交换到外头来。你刚才说一碰到就会被卷进去,我怕我——” 话没说完,林三酒一把抓过他的胳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千正关已经发现自己的视野里天地倒悬——他一个一米七十多的男人,像口猪似的被林三酒给扛在了肩膀上。 “你指路!”林三酒喊了一声,在他“啊”的一声惨呼里,跳上了“白萝卜”。 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滑出去的千正关,猛地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事。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在林三酒耳边说道:“那边……好像是往右……你怎么没事呢?嗯,对,我在这儿跟一个死人交换过……” 林三酒觉得自己自打进化以来,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而在背上那家伙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她竟然还能够再次提速。 “嗯,好像那些黏液有一点轻微的腐蚀性……我的衣服本来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嘛。” 669 牧童遥指杏花村 小时候,林三酒有一阵子曾经很害怕往自己床底下看。不管什么时候,床下总是黑漆漆的,吞没了一切投进去的光线。妈妈胡乱塞进床底的几包杂物和旧衣服,袋子口总是打开的,落满了灰。有一个夜里她鼓起勇气,趴在床上,借着台灯光往床底下看。 床底黑幽幽一片,一件红色高领毛衣慢慢地从袋子里探了出来,长衣领像是从黑暗中蜿蜒伸出来的一条脖子,软软地搭在地上。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太记得了,那个时候她毕竟还小。现在想想,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光怪陆离的,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都不稀奇。 只不过时隔多年,如今当林三酒真正钻进床底以后,小时候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竟然又一次活了。意识力没有了,纯触也不太起作用,四周漆黑得连一丝光都不透;她好像又回到了手无寸铁、无能为力的小时候。 林三酒爬了一会儿,顿住了动作,伸长手臂摸索了一下前方的黑暗。 她有点儿担心自己会摸到一张脸,一条毛衣脖子,一具尸体,或者是其他什么古怪的东西;不过好在前方黑暗里只有一片干燥的水泥地。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微微喘了一口气,她又向前爬了出去。 手肘、膝盖,在沙沙的摩擦声中领着身体一点点往前挪。动作都机械化了,不用多想就能完成。在黑暗中爬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的心越来越凉。 ……她已经爬了足足一分钟了。 一分钟其实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就算是再大的床,一分钟也应该足够她爬出来了,更何况它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张双人床。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发现她爬进来的入口蒙着一层暗光,遥远得缩成了一个小光点,看起来就像是她钻进了一条隧道一样。 难道这床的面积也像其他家具一样,会无限增加? 她趴在地上,轻轻地抬手碰了碰头顶,仍然是那一张木板床的质感。 要不要收了它?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发动【扁平世界】。这毕竟不是一件寻常家具……思虑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不再前行了,前方黑暗越来越深、看上去简直没有尽头。她像只蜘蛛一样勉强转过方向,朝来时的入口再次爬了出去。 听着一片寂静中分外响亮的“沙沙”摩擦声,她从床底窄窄一截空间里往外望出去,发现自己刚才经过的那张高脚茶几、那只大衣柜的柜脚,都在朦胧夜色中逐渐靠近了,不由松了口气。 幸亏出口的距离没有无限增加,要不然她恐怕真要困死在这张床下了。 在林三酒终于来到了床边的时候,她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停住了动作,低头朝外边打量了一圈。她不能冒冒失失一头冲出去,得先看看—— 她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被冻住了。 她已经停下不爬了,但是那个衣料摩擦表面的“沙沙”声却没有停下,仍然正贴着她的耳边响。 林三酒血液几乎都倒涌上脑了,猛地一拧头,本以为会在身边看见一张人脸——但触目间只有漆黑一片,连气流好像也没有一丝波动。 “沙沙”声突然停了下来。 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猛然叫出一条浴巾在身边挥出了一个半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浴巾在黑暗中却什么也没打着,“啪嗒”一响,毫无阻滞地落在了地上。 她身边的黑暗中似乎什么也没有。 但是刚才那个声音,确实离她非常近……一股热热的、呼吸一样的微弱气息,吹上了她的头顶。 林三酒慢慢地抬起头,正好在木板的缝隙之间对上了一只白白的眼珠。 刚才她在床底下爬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在床板上一直跟着她爬吗? 林三酒根本来不及去想了——她后背紧紧贴在水泥地面上,不敢从咫尺之遥的床边爬出去;只狠狠一甩【龙卷风鞭子】,朝那只紧贴在她头上的白眼珠击出了一股旋风。 轰轰风势顿时击碎了床板,在一片木料飞溅的炸响中,同时掀起了一声尖叫。比床底浅淡一层的黑暗终于重新笼了上来,迎面扑来一阵外头带着霉腐味的凉空气,她立刻跳了起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别,别——” 一个尖细尖细的嗓子惊叫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影子一边叫,一边飞快地就要钻进旁边那一摞桌子中间去,却“轰”地一声将整摞桌子都撞翻在地,余音在夜里回荡不绝。 “啊,”那个小得出奇的影子被砸了个正着,被埋在桌子下方,使劲乱踢着一双腿,“别、别过来……” 见这人如此害怕自己,林三酒倒放松多了。她四下望了一圈,见最高神似乎没有要出现的迹象,几步冲过去,一把拽住了那人的双脚。她从来没有握过这么细的脚腕,两只脚腕合在一起,可能还不如一把筷子粗;骨头直接抵住了她的手心,叫她不由浑身都没来由地一颤。 “出来!你是什么人?” “别、别碰我,”那人又尖叫起来,声音细细的,分不清男女。林三酒一使劲将他拽了出来,却险些被他吓了一跳;即使在黑暗模糊的夜色里,她还是被这人的相貌吓了一跳。 硕大的头颅被一段细细的脖颈支撑着,躯干、四肢都细如柴棒;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他的皮肤泛着一种死人白——要不是这种白法,林三酒只怕还会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饥饿的非洲儿童。 他的身量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佝偻着身体,骨头软软地已经变形了。他瞪大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球,断断续续地叫道:“不要杀我……痛,痛……” 林三酒微微松开了一点他的脚腕,皱着眉头又问了一次:“你是什么人?” “我,我,”他似乎惊恐至极,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我妈叫我小皮蛋……” 林三酒一楞。 “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他嘶嘶地抽着冷气,浑身都在发抖:“我妈妈说我五岁了……但是她后来不见了……” “你妈妈不见多久了?” “好久好久了……”说到这儿,这男孩突然一顿,一双凸出得分外厉害的眼睛里干巴巴地甚至泛不起水光了,只有哭腔浓重了起来:“妈……她……没了。” “你怎么来到这儿的?”林三酒也不忍心继续捏着这孩子的脚腕了,她忍着心惊,扶起了这个瘦骨嶙峋的男孩。她不敢在原地耽搁,领着他迅速穿过床的碎屑——那张床现在看上去又是一堆正常大小的碎片了——绕过一地桌子,挤进了两个柜子中间。 “妈带我来的,”小皮蛋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声气忽然低得像是奄奄一息。“我家、街上到处都是火……妈跟我说,等我过五岁生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火了。然后我们就来这里了。” 这孩子说话还算清楚有条理,林三酒问了几句,总算捋清楚了脉络。他原先的世界遭遇末日以后,他妈妈一直带着他艰难求生,好不容易撑过了14个月,居然还幸运地拿到了两张签证,于是带着孩子来到了奥林匹克。 结果这儿最终成了那一位母亲的葬身之地。 她费了不知多少心思带在身边的儿子,就被抛在了最高神制造出的家具墓场里,日日夜夜流浪徘徊到现在,似乎已经有好几年了。他对谁都没有威胁,谁也提不起兴趣去杀他,所以竟然保住了一条命;只是瞧他的样子,要是没遇上林三酒,这条命也保不了很久了。 “你都吃些什么?这儿有水吗?”林三酒问话的时候,已经将【出前一丁泡面】卡片捏在了手里。 “好久没有吃过了……”小皮蛋有气无力地说,“有时跟在像你一样的人后面,他们会给我一点东西吃……有时我吃一点棉花和木头……” 在性命攸关的奥林匹克里,想来愿意给他发善心的人也不会很多——否则他也不会饿成这个样子。想到自己刚才差点一抬手把这孩子杀了,林三酒就不免内疚起来;她对小孩很不在行,于是干脆将吃食当作补偿他的办法,不仅给他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还又拿出了不少干粮,装了一只袋子,让小皮蛋背在身上。这孩子刚才一边吃面一边哭,不知道到底遭了多大的罪。 “你今天绝对不能多吃,”她生怕小皮蛋一个控制不住把自己撑死了,“明天再吃下一顿,听见没有?” 小男孩点头的动作,直叫人担心他的头会掉下来。 见他精神活泛了一些,林三酒四下张望了一圈。远处【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已经微弱得几乎要快看不见了,短短几分钟之内,又离她拉开了远远一段距离。放眼望去,她好像也变成了另一个迷失在家具墓场里的小皮蛋。 “我问你一件事,”林三酒一向学不会那种温柔的、哄小孩的语气,硬邦邦地问道:“你今晚有没有看到除了我之外的人?” 小皮蛋又点了点头。 林三酒眼睛一亮:“什么样的人?往哪里去了?” “一个、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小皮蛋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身上包了白白的布,布上还有血……衣服咯吱咯吱地响。” 抱歉,今日休息一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70 那个人死了 【今天很累,所以这章比较短,半小时就能发了。】 时间往回倒三十分钟,当林三酒仍然在堕落种的汪洋大海中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时,当冯七七仍然跟在小灰高飞等人身后逃命时,玛瑟正坐在医务室里,将一套急救用具收好了,放进了冰箱里。 医务室大概是全绿洲——不,全升海市唯一一个地方,还有冰箱的地方吧?玛瑟有点佩服地暗暗想道。在高温下,针筒会融化,药物会变质,酒精会爆炸……想要好好地保存医疗用品,只能放在冰箱里。她想起当时卢泽受伤时自己在路边药店找到的急救箱,里面连纱布都发了霉斑……当时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幸亏有黑泽忌的药! “哎,你还没走吗?” 想到出神的时候,忽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探进来一张脸。 “是陈干部呀,我正准备要走呢。”玛瑟笑了笑,关上了冰箱。 陈今风打开门走了进来,在看诊用的桌子旁边坐下了,说:“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了铁刀——你包扎得很专业嘛!以前是干什么的?” “就是个坐实验室的。”她说得很轻描淡写。 没想到陈今风反而来了兴趣:“哦?具体研究什么?” “生命科学。”玛瑟简短地答了一句,“陈干部你坐着,我先回去了——” 话音没落,她在走过陈今风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后者冲她笑了笑:“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玛瑟迅速抽回了手,抬起眼睛。 顿了顿,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开腔了:“来来,你坐下……唉,我跟你说,绿洲里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少,但惟独没有医生。医务室里现在只有一个护士,小伤小病什么的倒可以,可是出了大问题就不行了。既然你以前是生命科学家,那么想必也对医学有了解吧?”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这儿给人看病?”玛瑟在他对面坐下了,有点儿为难地问道。 陈今风一拍巴掌,笑了:“对!你愿意吗?这可是治病救人的事啊!” “也不是不行……没有任务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过来。”玛瑟一边考虑一边说道,话才说到了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给覆盖住了——她低头一看,发现陈今风粗短的手指头,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玛瑟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今风对她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也跟着站起了身。他虽然健壮,可身高比玛瑟还矮半个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玛瑟的身上转了一圈,他笑了:“我一心扑在绿洲的事务上,虽然帮助了许多人,但是我也很寂寞的……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一边说,他一边站起来,关上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你干什么!”玛瑟一下子有点慌了,随即扫了一眼四周,想找些防身的东西。 “别怕呀,我就是找你说说话。” 陈今风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医务室的一张小床上。他看着玛瑟,粘腻地笑了:“……绿洲,不,世界上都没有多少人类剩下来了。人类要想复兴,光靠幸存者可不够,总要有新生一代的嘛。所以下一步,我打算号召大家,男女之间不要有什么忌讳……” 他拍了拍床,示意玛瑟坐到他身边去。 玛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股风似的冲到了门边,伸手去拧门锁。锁一下就开了,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劲,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难道这是他的什么能力……? 就在玛瑟惊怒不解之间,她忽然听见陈今风潮湿凉腻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难道你不想为人类复兴做出贡献吗?听说人种离得越远,生下的孩子就越聪明……” “你给我滚开!”玛瑟受不了了,一脚踹向了陈今风。 陈今风又矮又粗壮的身子,却是意想不到的灵活,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我劝你不要白费劲了。我的能力一展开,这整间医务室都是我的巢穴,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他一边笑,一边猛地扑了上来——玛瑟被他大力一撞,立即摔倒了,紧接着,陈今风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他似乎很享受身下女人不断的挣扎反抗,双手攥住了玛瑟的胳膊,也不动,坐在她的身上眯着眼看她。 “哎呀,白种女人就是不一样……身子丰满……”他嘿嘿笑了起来,忽然重重一拳打在了玛瑟的肚子上,她立刻像虾似的缩起了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方都有过体能强化,按理说玛瑟怎么也该有反抗之力——可是她现在,正处于陈今风的巢穴里。 陈今风毫不犹豫地大力抓住了她,不断摸索着——“哦,好软……咦?” 手下的丰盈感突然变得奇怪了——一会儿手里满满的,一会儿又握了个空。简直好像这女人的身体会躲一样! 他睁开了眯着的眼睛,迷惑地看去。 身下的玛瑟像老式电视机里信号不良的图像似的,忽闪忽闪,突然刷的一下没了,下一秒又“啪”地现了身。她没了的时候,陈今风的手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她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挣扎,抬起了一张如同模糊变形、电视画面一样的脸,厉声问道:“你不是说,走路到龙华路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吗?” 陈今风立即惊得跳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忽闪忽现的玛瑟,吃吃地说:“你……你怎么回事……” 那个颜色都浅淡了、像个光影似的人站起了身:“回话!” 情势一下变了,现在反而是陈今风躲着玛瑟了。——“谁知道他们闹什么鬼!”他有点惊慌地骂了一句,忽地觉得脖子有点痒,伸手一摸,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不知怎么地,这点伤却叫他突然戾气横现,发狠似的说:“今儿算你运气好。告诉你,你那两个朋友回不来的,以后老子要弄你,机会多的是!” 672 收回来的第一个 【昨天试图睡觉的武器装备全都失败了,我很生气。拉倒了,不睡了,写完这章再说吧,日子就瞎**过了。你们不要等了,你们熬不过我的】 ……偏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林三酒从厚厚的、有些扎人的草垛里睁开了眼睛。 光芒初初映入瞳孔,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猛地吸了一口气从草垛里跳起来,干草顿时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将一旁正在掏炉灰的辛德瑞拉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灰姑娘的脸和双手都是一片黑蒙蒙的颜色,语气很温柔:“你做噩梦了吗?” “我……啊,是,没错。”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的心神似乎仍被留在了那个犬吠声震耳欲聋的雨夜小屋里——她缓了几秒钟,目光投向了窗外。 外面仍然是一片黑沉沉的夜,半边发白的月亮隐隐地挂在云层里,没有一丝下雨的征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林三酒平静了一下呼吸,有点疑惑地看了看辛德瑞拉。“你怎么这个时候干活?” 辛德瑞拉叹了口气。“我一向都是这个时候起床干活的……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到时厨房就该忙着做早饭了。” 说罢,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慢慢地顿下了手,双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炉子,出了神。 林三酒倒是猜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从在这儿听见的只言片语看来,舞会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按理来说,灰姑娘应该早就弄丢了一只鞋才对,可是都过去了快一个月了,也迟迟没有什么王子来找她…… 对于辛德瑞拉来说,所有的宝石裙子、璀璨灯光、王子和舞会,通通变成了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梦,梦结束了,她还是要照旧蹲在肮脏的厨房里,满手灰泥地干活儿。 灰姑娘这个故事,想必也快要和小红帽一样,迎来关键时刻了吧?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借口洗漱,走到外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卡片。 她交给辛德瑞拉继母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些香薰蜡烛和手电筒而已——对方虽然想也没想地就收了下来,不过到底还是因为不是宝石首饰而有些失望,所以只给她安排了一个草垛。 整理完了卡片,林三酒忍不住托腮回想起雨夜小屋中的另两个人来。 不管是小红帽还是爱玛,谁都不像是狼人……行为举止也丝毫没有可疑之处。仔细想想的话,狼人又是什么样儿的? 当林三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天光渐渐地亮了——辛德瑞拉忙进忙出地做好了饭,给她的继母和姐姐们送了过去,自己只煮了两碗土豆和豆子的混合物,分给了林三酒。 味道虽然不好,但只要能吃上一口热饭,对林三酒来说已经是无比的幸福了——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辛德瑞拉忍不住低声一笑:“想必你在路途上受过不少的苦吧?” 这句话倒是让林三酒怔了怔。 如果说末日世界是她的征途,她真的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平时林三酒会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去想那茫茫而没有尽头的千万个末日世界,也尽力不去想自己死去、失散的朋友伙伴——但是这情绪就像水面下的泥沙,此时被辛德瑞拉轻轻的一句话给搅了起来。 “啊,是的,很少有能吃上饭的时候。”她回过神来,笑着应了一句。 辛德瑞拉仔细看了看林三酒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忽然不远处一阵喧嚣声给打断了——一个男仆的声音在一片吵嚷声里,显得特别地高:“夫人,夫人!您在哪儿啊,快些出来迎接王宫的总管吧!” 来了——!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放下饭碗,一把拉起还兀自迷茫的辛德瑞拉,闪身从后门进了屋。 辛德瑞拉家庄园式的大屋,此刻一点都没有了往日矜持的气派。 继母拎着裙子冲了出来,头发显然是刚刚才抹平整的,还泛着油光。她身后是辛德瑞拉的两个姐姐,三人显然都着意地打扮了一番,手上身上挂着一串串亮晶晶的宝石——“王宫总管怎么来了?”继母喘匀了一口气问道。 王宫总管是一个银灰头发的中年人,脸色板得冷冷的,严肃得让人忍不住也要摆出跟他同样的一副表情来。 “我奉王子之命,在全国寻找能穿上这一只鞋的少女。”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解释了一句,随后一挥手,身后有人亮出了一只装在盒子里的水晶鞋。“能够穿上这只鞋的人,将会获得无上殊荣,从此陪伴在王子身边。” 水晶鞋闪着剔透的粉芒,才一露出来,林三酒立刻听见身边的辛德瑞拉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好在这时候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总管和鞋上,倒是无人留意她。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童话里差不多了。继母的两个女儿,虽然不至于像童话中那样削足适履,但是也费了大工夫——用布条将脚一圈一圈地缠起来,脚趾头都被卷在脚掌下头了,简直成了欧洲版的裹小脚。 可她们疼得脸都青了,仍然没能将脚挤进鞋子里去。 水晶鞋没有一点伸缩的空间,只能适应它主人的脚型——总管甚至还想让林三酒也试试,但在看见她伸出了一只套着天木兰的脚以后,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当辛德瑞拉略有点战战兢兢地,将她小巧又纤薄的赤足滑入水晶鞋里时,林三酒简直被身边人的惊呼叫嚷声给震了个半聋。 “太好了,”总管板得紧紧的面孔,丝毫也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意味。“我们终于找到您了,想必王子会十分安慰的。” 辛德瑞拉一张小脸红通通的,任几个王宫中的侍女将她拉了过去,一番又是清洗又是打扮的,终于露出了几分她在舞会上时所展现出的美貌。 能够身处于童话之中,与其中的人物共同经历每一件事,这种感觉也十分奇妙——因为一楼大厅里的人已经挤得满满的了,林三酒就站在了二楼的窗户旁,看着辛德瑞拉被总管迎出了房子,恭敬地送到了一架特别气派的马车边。 在林三酒的印象中,这个部分王子是出现了的——下令惩罚继母和两个女儿的,也正是他。这架马车里,坐的大概正是王子吧? 眼前的景象,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测。 总管对马车中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随后让辛德瑞拉也走了过去。 辛德瑞拉朝马车中看了一眼,回头跟总管说了些什么,又急急地摆手…… ……咦?林三酒眯起了眼。 辛德瑞拉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她脸色有点白,一直在拼命地摇头——因为离得太远,说的话也听不清——但她还没有说上几句,刚要转身走,忽然走来了两个高大的士兵,一把架起了辛德瑞拉,强行将她塞进了马车里。 辛德瑞拉的两只脚仍然在外头踢蹬着,似乎她在马车里头被什么人给按住了而出不来,而马车轮子却已经迫不及待似的转了起来,很快就从大屋前掉头离开了。 屋子里,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静了一息。 变故来了! 林三酒一咬牙,趁人不注意,直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落在地上时,身体重量震得她双脚一麻。然而还没等激起的尘土落下去,她的身影已经跑出去了远远的一段距离,直咬住了那辆马车不放。 由于拿不准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完全放开速度追上去,只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观察情况。 好在一个能够把全国少女都翻出来试鞋的国家,疆土也不会很大——这么跑了大概几十分钟,王宫到了。 672 【卡文了。严重卡文了。莫等,你们熬不过我。】 “啪”的一声,楼野的双脚从那一对猫爪子里掉了出来,在地上砸起了淡淡的一阵尘土。 两只黑溜溜的瞳仁左右转了几圈以后,猫眼若无其事地、慢慢地眨了眨。 “又见面了呢。”猫医生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地笑着说——也许是笑,猫脸上看不太出来是什么表情——说话的工夫,后腿悄悄地朝后迈了一步。 “看来你们还有事,那么,我就不打扰了……”黑白花小猫的动作奇快,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里,它已经蹭蹭连着退出去了好远;本来就小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一个小点—— 楼琴和林三酒刚才都被这个意外弄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此时突然见这个猫医生又要脚底抹油,林三酒猛地一拍楼琴肩膀,两个大字跃然空中:“追它!” “啊?”楼琴却又是一脸迷茫未醒的样子了,跟之前在药店里时的德行一模一样:“猫医生可能有事,这样留下人家不太好吧……” 因为必须有留一个人下来看着朱明春,现在又没时间跟楼琴说什么对方很可疑之类的话了;林三酒瞥了远处越来越小的猫一眼,匆匆写了两字:“看病!”,随即一头冲了出去,直奔猫医生而去。 “噢,对对,还要请猫医生给哥哥看看呢!”从她身后传来了楼琴咕哝的声音,似乎深觉有理。 猫科动物速度本来就非常快,这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猫医生速度就更快了,甚至远远抛下了它的亲戚猎豹;以林三酒的飞行速度来说,竟然勉强才能跟上—— 只不过三十秒以后,刚才还在没命狂奔的小猫突然“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肚皮因为剧烈喘息而一起一伏,一副再叫它跑下去还不如死了好的样子。 这是猫科动物都有的一个毛病:持久力不行。 ……林三酒缓缓地在它面前降了下来。 追上它简直没有悬念。 “回去”,她写了两个字。尽管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这只猫,但这些都可以等它回去之后再慢慢问。 身为一个人类的林三酒,如今说话竟然还不如一只猫利索,这么一想,真是让她心理感受挺复杂的。 猫医生很显然对身边人有一种奇妙的影响力;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为意识体的缘故,林三酒却一点儿都不受它的影响——黑白花小猫喘息了一会儿、又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朝林三酒看了一会儿以后,见面前的骷髅没有半点放自己离去的意思,终于爬了起来,对她矜持地一点头:“……既然你们如此诚心请我,我就过去看看好了。” 在它的剧本里,也许听见这句话的人会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麻烦医生了”之类的话——然而骷髅头仍然冷冷地盯着它,并不为它所动。 叹了一口气,在林三酒的监视里,黑白小猫有些惴惴地回到了楼野身边。 “医生回来了!真不好意思,在百忙之中还麻烦您……”楼琴一见黑白小猫,立刻十分局促客气地问道:“您要先用茶吗?要休息吗?” ——很显然,指望楼琴来承担问话的任务不太现实。 猫医生咳了两声,在林三酒阴沉沉的目光里,上下将楼野检查了一遍。 “内脏大出血啊,腰上的数字也只有1了,很危险、很危——呃,也没有那么危险,”它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的意思是,其实不用看医生也可以的。” 到底是怎样? 猫医生一回头,突然见骷髅头逼近到了眼前,忙解释道:“……本来是很危险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你们可以转移数字嘛!只要数字增加了,他就死不了,那么伤自然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医生说得有道理。”楼琴连连点头说。 林三酒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 “你知道这个数字是怎么回事?”林三酒看着猫医生忙忙活活地打算暂时将楼野叫醒,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忙写了一句。 如果说数字是副本的话,那猫医生怎么会知道?它看起来并不是进化者……也不像兔子似的,是得了什么机遇才有了神智的。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了想,林三酒又把问题改了。 猫医生出爪在楼野颈部扎了两下,随着两颗血珠缓缓地渗出来,少年居然真的悠悠醒了。它将楼野交给了楼琴之后,这才充满了自矜地朝林三酒自我介绍道:“……我叫胡苗苗,是一个医生。” ……它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 林三酒顿时升起了一肚子的疑惑,猫医生这时却正好一回头,看见楼琴扶着楼野的手,正要扎进朱明春的后脖颈里,连忙跳了过去:“——这样不行!” 楼琴疑惑地看着它。 “你扶着,那就等于人是你杀的;到时候数字还是转移到你身上去的。”胡苗苗严肃地说,“让他自己来,哪怕用个特殊物品什么的也可以。” 楼氏兄妹闻言,都沉默了一瞬——楼琴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朱明春,这才一咬牙,将拂尘递给了哥哥,低声说:“朝喉咙处打,这样……死得快。” 猫医生抱着两只前爪,像观察什么科学实验一样,认真地看着拂尘重重落在了朱明春的咽喉上——楼野虚弱之下,体力不够,一连打了**次,被楼琴死死按住了的朱明春才终于溘然而亡。 这种像杀猪一样杀掉了一个人的感觉,不知怎么比将黄晓霓炸成碎片时的感觉更差——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被猫医生打破了寂静:“哎呀,好了,他再歇歇就没事了。” 小猫的声音似乎很有几分雀跃:“那么,这个尸体想来你们是不要的;作为诊金,我就勉强收下它好了……” 说着便又要去拉尸体的腿。 楼野果然慢慢恢复了血色,似乎也有一些精力了;他早忘了自己怕猫这件事,一脸感激地应道:“没问题,医生尽管拿去……”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迷惑了! 林三酒在心里骂了一句,蹭地便冲了出去,拦住了胡苗苗。 “先把话说清楚再走。”她写道。 673 决定好了下一个目的地 【今天写得还算顺利,大概半个小时内就能发了!】 白队站位:花衬衫A5,胡常在A1,大长腿C1,老女人C3,海天青D3,败将C4。 红队站位:林三酒A5,老王E2,钟俊凯D5。 “真是不巧!白队和红队的选手都选择了A5格呢……这一格中的+1分奖励,看来只好归决斗胜出方所有了。”点先生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巴。“这一次如果红队再次落败的话,本轮游戏就要结束了,真是令人紧张啊!” 听了这话,红队剩下的两个人脸色都是青的。 躺在网格旁边的陈凡尸体,一双血红的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脸上的震惊和不甘竟然比血肉模糊的伤口更触目惊心。几分钟以前他还活着——死亡的注视下,钟俊凯只觉得自己身子一阵一阵地发软,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的只有迷茫。 不出林三酒所料,白队的花衬衫果然跟自己踏进了同一格里。红白两边的A5格离得很近,几乎是面对面了,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花衬衫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 这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穿了一身不知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流氓式打扮,一件夏威夷花衬衫显得非常乍眼。在黑色光壁逐渐回升的时候,他才将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挪开了——仿佛还有几分期待。 “林小姐,你千万不能输啊!” 林三酒刚抬起了步子,就从身后传来了钟俊凯焦急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钟俊凯一张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水珠,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雨:“你如果输了,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如果这一轮输了,就意味着白队能拿到+3分和3个进阶能力——当然,陈凡也就白死了。 “知道了,我尽力吧。”林三酒点了点头,学着刚才海天青的样子,后退了一段距离,一个助跑和跳跃,攀上了青石台。 决斗场浮在半空,林三酒站在青石台上朝下一扫,竟然连白队场地都看清楚了一部分。此时白队成员正凑在一起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商量下一次的站位……朝点先生的方向看过去,仍旧只有一片迷迷蒙蒙的白雾,再也没有其他了。 “……你竟然还有闲心到处看啊?” 从前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每个字都好像粘连着。林三酒转过头,丝毫也不意外地看见了刚刚跳上来的花衬衫。 看着林三酒,他嘿嘿地笑了几声:“算了,你马上要贡献出一个能力,也挺可怜的……” 林三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觉血液都像是流火一样,从血管中燃了过去;她轻声一笑:“我给你几秒钟认输的时间。” 花衬衫楞了楞,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没理会他,目光又一次投向了白队的场地。 就在刚才,当她带着棕毛兔去交能力的时候,兔子立刻一扫在外头的那副垂死相,把从海天青那儿打听来的消息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她——在白队几人里,最要注意的还是衰老女人,据说是从另一个新世界来的,心黑手辣,武力也是一流;至于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一只纸老虎。 除了还没有体能优化的胡常在之外,大概就属这个花衬衫无能了——当然,除了他那一张最有威慑力的嘴。 几秒钟的认输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然而花衬衫却显然选错了路。 林三酒只觉面前风声一动,一只拳头已经当面砸了过来——在拥有全面体能增幅的她眼里看来,这个拳头不仅只是慢得可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选择了肉搏,也真是叫人吃惊。 她侧退一步,找准空子,一脚踹在了花衬衫的膝盖窝里,“咚”的一声,他就跪倒在了青石台上。她不等对方爬起来,脚下已经像裹着风似的,狠狠从后踹向了他的大腿骨—— 随着“喀拉”一个让人肉酸的声音,花衬衫顿时爆发出了一声惨叫,涕泪一齐崩了出来。他双手在地上徒劳地挠了好半天,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一眨眼就撂倒了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林三酒的双手却一直没从裤兜里拿出来。 “虽然断了,但是你又没有瘫痪。”她蹲下看了看,竟还安慰了他一句。“认便宜吧,你我没有什么仇怨,所以我下手也有所保留,没有砸断你的脊椎……别哭了,听人说话!” 花衬衫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看着她。 “你回去跟你们队里那个老女人说,我下一步会去B4格,叫她在那儿等着我。”林三酒盯着花衬衫,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要是下一次站位我发现她不在B4格上的话,接下来两轮游戏我一定会追杀你到死。听见了没?” 花衬衫慌忙点了点头。 “懂了的话,就赶紧认输。”林三酒示威似的,将一只脚放在了他的后背上。 连一秒钟都没耽搁—— “我认输!”花衬衫生怕喊少了似的,又一连叫了几次:“我输了我输了!” 林三酒轻声一嗤,没再理会他。她从青石台上跳了下来,在红队众人如释重负的目光里径直走回了网格。 A5格里的一分奖励,顺理成章地归了红队;这一下,红白两队的总分变成了5:4——虽然表面上红队依然以一分领先,不过队员却只剩下了岌岌可危的三个。只要再出局一个人,这场游戏就要输了。 这时叮咚一声,红队三人的脚下浮起了得失分提示,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老王得到的是“你前方有+1分奖励”,钟俊凯得到的是“你前方有-1分惩罚”,而林三酒身边则什么分数都没有。 提示信息一消失,很快,第五次站位也在点先生的指令下结束了。 黑色光壁以一个大家都看腻了的速度,再次逐渐展露出了红白双方的位置。 只是这次光壁刚一落下,白队的网格里立刻又一次闪起了莹莹红光——穿着红色短裙的长腿女人,站在光芒里抱着胳膊,一脸又得意、又失望的样子,看着从她身边错过的红队队员,目光里尽是不满意。 看着她,林三酒跟一旁的棕毛兔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海天青的话—— “这一次追杀红队的站位策略,基本都出自那个穿短裙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但实际上却是个危险人物……” 真是叫人无法相信——因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冲动型的人。 “噢……白队选手踩到了+1分奖励,白队+1分。”点先生的语气突然变得懒洋洋的。 这么快比分就拉平了,现在是5:5。 “那么,现在我来报一下位置——” 白队站位:胡常在B2,海天青C3,大长腿D2,老女人B4,败将D5。 红队站位:老王E1,钟俊凯E4,林三酒B4。 红白两队又一次撞了车。这么看来,林三酒的威胁很有效——瘸着一条腿的花衬衫,果然把她的话带到了。她抬头看看跟自己站在同一行的衰老女人,朝对方露出了个微笑。 在对方灰暗干枯的面庞上,也回应了她一个干巴巴的阴沉笑容。 当光壁回升上去以后,林三酒转过身,扫了一眼老王和钟俊凯。 尽管刚才她击败了花衬衫,可是对他们的士气来说却没有多少帮助——从老王的站位来看,他宁可放弃近在咫尺的+1分奖励,也要避免与白队撞车。钟俊凯也像是被陈凡的死给吓着了,只敢绕着白队成员的格子走…… 叹了口气,林三酒走出了网格。结果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不远处浮在半空中的青石台上,已经站着一个人了。见衰老女人的眼珠子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转了转,林三酒一个翻身,就上了决斗台。 今天写不出来啊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74 同伴回归——? 【因为昨天写了部分,所以今天很快,大概12点半前准保能发。我这个破折号狂魔,终于把这个符号用进了标题,人生完满了!】 “赞助商”这个名称,林三酒是在比赛开始后第四天听见的。 ……头三天的比赛结束后,胶囊区里少了二十九只胶囊。 那二十九个女人里,有能力出众的、有头脑灵活的、有懂得联手的……可是她们仍旧以一种最没有意义、也最没有尊严的死法,化作一滩滩血浆肉泥,浇在了新春格斗赛的赛场上,在一群群堕落种来来回回的脚步下,发出了“咕叽咕叽”的挤压声。 有一个女人的能力,似乎是和她的视力有关,她的尸体成了碎渣以后,一颗眼球却还是完整的,堕落种怎么走也踩不碎,总是圆溜溜地在血泥里滚动,雪白的部分直瞪天空。 每一场结束后,就像地上越来越厚的残尸血肉一样,战胜了对手的堕落种数量也在累积。上一场里,没有被女选手们反抗杀死的堕落种,是不被拉下去的,只在场内游走着,等着第二场新加入更多的堕落种。或许是被伊甸园实验室“加强过”的原因,头三天的堕落种看起来似乎智力并不高,战斗方式也不新鲜…… 从第四天开始,林三酒便觉得,其实头二十九个女人是幸运的。 此刻大屏幕上,镜头正快速地扫过欢呼潮涌的人群,摄像机飞到哪儿,就会激起下面一片高兴的尖叫,甚至还有人摘下长袍的帽子,跳起来朝摄像机挥手的。到了今天,场中已经座无虚席了,在一排排座位间来回走动的小贩一脸红光,所贩卖的各种样式新奇、色彩丰富的小吃和纪念品,一会儿就能全卖空。 对观众的欢迎镜头播完了以后,在一片片山呼海啸似的叫好声里,一个女选手的近景大图出现了。 看样子,图像是由胶囊中安装的摄像头传出来的。屏幕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倚着囊壁,一脸憔悴地低垂着眼皮,模样颓然地已经没有一点斗志了——甚至当她看见自己的图像被放大了许多倍,映在赛场中央的时候,也只是动了动眼珠。 她不过十**的年纪,样子虽然不能算是漂亮,但胜在年轻,也很有几分动人。 “这是我们的第14号选手,年纪只有18岁的新宜——她很荣幸地成为今年第一只拥有赞助商的女变异人,请大家给她一些掌声!”随着主持人的话音一落,一道光投入观众席,在空中变成了一道动画投影,一捧捧花瓣散开后,组合成了“伊甸园农作物复制粘贴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采広庆贺全国人民新春快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公司地址。 新宜这才瞥了一眼空中投画,缓缓浮起一点疑惑。 “赞助商伊甸园农作物复制粘贴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采広,为14号选手选择的未来是——”主持人故意拖长了调子,吊了一会儿观众胃口后,这才大声揭晓道:“在吃过强力春药的堕落种身下,咽气的前一秒,14号选手被斩头!” 大屏幕上,新宜的五官仿佛凝住了,不会动了。她刚才麻木的表情,仿佛是碎裂的面具一样,哗啦啦从脸上掉了下来。 观众席静了一息。 随即,从不知哪个角落拍响了第一下鼓掌声,好像这声音也有传染性似的,迅速地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波及了开来——很快,掌声便汇成一道洪流,响彻赛场。 林三酒觉得自己应该是听岔了,神色十分茫然地看着屏幕上的新宜捂着嘴,“呜哇”一下吐了出来——随着淡黄色的胃液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镜头切换到了下一个选手。 这是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风致成熟,丰满白皙。如果不是她正疯了似的捶打着囊壁,震得镜头画面一抖一抖,大概还能更加赏心悦目些—— “全国知名美食家、人气美食节目主持人、《温柔一口食》创作者奥汀,恭贺全国人民共赏佳节,他为70号选手选择的未来是——” 那个成熟的女人停了手,呆呆地抬起头来,露出了她脖子下面一片雪白。 “——在**时切下**、以及大腿内侧的嫩肉,这一部分将会有奥汀亲手料理成一道‘奶汁颤’,在其稍后的节目中播出……如果有希望能够收藏70号完整标本的朋友,请注意,这些部位将会是模型……” 原来自己的确没有听错。 林三酒双手颤抖着攥成了拳头,感觉到右侧太阳穴正在凶猛地一跳一跳,仿佛一头野兽要从她脑子里钻出来吃人似的——不知是哪一股情绪冲击得太猛了,她连全身都在打战,牙齿“磕磕”地响,她努力控制了几次身上的肌肉,竟然还是停不下来。 在今天这场比赛的五人之中,只有这两人“有幸”得到了赞助商,主持人顿了一顿,便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针对14号选手能够在堕落种身下坚持多久,目前有三种猜测。一、她能坚持3到5分钟;二、她能坚持6到9分钟;三、她能坚持10分钟或以上。经过专家分析,14号选手的能力初步被判断为灵巧敏捷类的……” 承载着新宜的胶囊,已经开始朝赛场内滑去了——林三酒难以想象,她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五只胶囊在赛场中央停了下来的同时,大屏幕上也开始了全伊甸园民众对14号选手的下注。头两个选项下的注最多,赌金池正在飞速地扩大,大概只有意图搏个冷门的人,才会在第三个选项上下注吧。 很快14号和70号的下注环节就结束了,一辆林三酒已经熟悉之极的黑色囚车驶到了场外。 由于赛场里已经被死人的血肉染遍了,大概出于防滑的原因,囚车在场外就停了下来。 这一次下来的堕落种,明显跟前三天不一样了。 如今还在场地内游荡的那一帮堕落种,外形上连人的影子都很难找到了,好像也只剩下了一味的暴虐好杀——然而此时走下来的堕落种,虽然依旧浑身光秃秃的没有毛发,但却保留了一项人类重要器官,甚至可以看出来,伊甸园实验室一定将其强化过…… 足有男人小腿那么长的东西,随着堕落种的步子,在它们的膝盖边一晃一晃的,使人想起了公马。从堕落种们扭曲的面部,扯开了一个不知该说是什么表情好的动作,但是它们眼里的兴奋却越来越浓了,东西也越来越粗涨了。 伴着新宜猛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声,从她胶囊透明的部分里,翻滚起了一阵白雾,顿时勾起了堕落种们的注意力——那一阵阵白色气体,正是针对堕落种的习性而开发出的引诱剂。 林三酒瘫倒在地上,手指狠狠地抓着囊壁,由于用力太大,指甲几乎都快要翻开了似的,朝心脏传达出一阵阵剧痛。只是她此刻眯着眼,大喘着气,却丝毫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 不知道是怎么了,连她自己此刻也在心里暗暗地诧异。浑身抖得几乎不成个儿了,酸痛的肌肉、模糊的视野,让她想起了刚刚来伊甸园时,倒在旷野上的时候。那时是因为没有抗辐射的手段,可是现在已经身处于玻璃罩下了,不会再因为辐射而有生命危险了才对…… 林三酒双眼充血,努力地忘掉身体上的怪异之处,想要看清楚外面的一切。 她要看,她要把一切都记下来,她要为了这些素昧平生的女人报仇…… 越来越朦胧的视线里,一个离胶囊区比较近、坐在第一排的观众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胶囊们、又瞧了一眼堕落种,终于还是掏出了一个小包,倒出了一把橡皮糖,从帽子下的一根管子里一颗一颗地放了进去。 林三酒顿时明白了。 一阵熟悉的黑暗从她的意识深处涌了起来,她心有不甘地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在她昏过去的几分钟后,全伊甸园的居民,都为14号选手终于被抓住了而发出了一阵欢呼。 675 林三酒成了没有手的人 【我这几天状态很不好,又烦又down又憋屈,今天这章到现在只有不到一千字。你们不要等我了,熬不过我的。我要带着这种心绪,继续写我阴森沉重的章节去了】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守在这儿的,是几个干部之中块头最庞大的海天青。他实在是太魁梧高大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肌肉厚实、精干得充满了威慑力的小山——此时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他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676 【现在写出来了600个字了,你们懂的,都去睡吧。】 三个人没有出声,只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面上浮起了警惕之色。 孔芸的问话在空旷的超市里带起了一点回音,还不等回音消失,紧接着又是一阵猛敲,这一回她甚至提高了嗓门:“你们过来开门呀!我知道你们在这儿的,刚才的那个大米,你们不就是从这儿拿的吗?开门!” 是了——她就住在附近,想必经常在这儿买东西,因此一眼就认出来那袋原装进口米的来源了。 三人还没想好说什么呢,没想到她的叫喊声却成功地把员工室里的王思思给唤醒了,在一声刺耳的尖啸后,紧接着员工室的门就被她大力撞得砰砰响了起来——林三酒忍不住了,猛地起身走到了铁门边。 似乎是王思思的声音震住了孔芸,铁门外面安静了几秒。 等了等,林三酒忍着气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楼上的那个姑娘吗?”孔芸反问了一句。 “你跟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林三酒重重地喝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跟你老公一样,乖乖地让你吸收吗!” 另一边的孔芸顿时沉默了。顿了一顿,她的声音才幽幽地隔着铁门传了过来:“……我其实就是想过来谈谈。老实说……我需要来说一声谢谢你。” 林三酒咬住嘴唇,没说话。 “要不是你点醒了我,恐怕我一直等下去,周围没有人让我吸收,最后也是一个死。可是吧……我又真的恨你。”孔芸的声音极不稳定,语音忽高忽低的,听得让人难受。“被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夺走了我的希望……我好痛苦,真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告诉我,是我杀了他?我不甘心,我,我,我想杀了你,心里才好受呢。” 林三酒一愣,不由退后了半步。即使有一扇铁门相阻,她也仿佛能嗅到空气里那股不正常的疯狂。 对面的孔芸又说话了:“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如今你开不开门也没有什么分别。你不开门,我就跟你说说话……你开了门,我就把你的骨头化成汁儿喝了。” 林三酒面色被她激得一白,正要张口,可是孔芸好像知道瞧见了屋里的人想说话似的,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道:“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一个小时内只能发动一次能力。对我来说活的生命,比死掉的尸体能量要强得多,而人又比其他的东西强得多。而在吸收的时候,我和我的……猎物,在十分钟之内都不能动。不管是主观还是被迫,只要我一动,就完全前功尽弃了,只能等到下一个小时再吸收。可是我在初期需要吸收的量太大了,承担不起一连几个小时都无法吸收的局面……” 这么看来,吃过鸡肉粥后孔芸一直在拖延时间了—— 忽然玛瑟“啊”的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刚才一直没对我们下手。不是你不想,而是你根本没机会!其余的人只要一发现不对,你既暴露了自己,又浪费了一个小时!” 她话音一落,卢泽就低声但清晰地爆出了一句国骂。 “没错,”虽然看不见,可林三酒却不知怎么觉得孔芸脸上此时应该浮起了一个笑,“我本来在等你们中间的谁落单来着……可没想到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倒真舍得,把自己的老底揭得真干净啊。”林三酒对她这番话半信半疑,冷笑着刺了一句。 “说了又能怎么样?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死。”孔芸的语调高挑了起来,“我还怕死?你杀了我,我就能见到我老公了,到时我还要谢谢你呢。” 林三酒一怔,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在她身后的员工室里,又猛地响起了王思思的啸叫。 “那是什么东西?”这种非人的啸叫听起来很有震慑力,铁门外静了一会儿,才又传来了孔芸的声音。 “什么都不是,”林三酒一个字也不想告诉她关于堕落种的事,“大概是什么人快要死了——” 明知道她在胡扯,孔芸还是笑了一声,“好吧,希望咱们两个再也不见。” 她倒是干脆,话音才落,只听铁门外的脚步声便转了方向,上了电梯,逐渐消失得听不见了。 刚才林三酒虽说一直努力强硬着,可听见她走了,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走回了超市里铺着浴巾的地方,林三酒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耳边依然回响着王思思一声比一声刺耳的尖啸,可是三个人好像都习惯了——谈论了一会儿孔芸以后,玛瑟和卢泽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起了物资;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把剩下的食水都搬出来,顺便点一点数。 “你俩去吧,”林三酒只觉身心俱疲,一点也不想动了,挥了挥手说,“让我躲一会儿懒吧。” “别在意,那个女人不能把你怎么样,”玛瑟以为她还在惦记孔芸,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起身和卢泽走了。 能力打磨剂在小瓶子里盈盈地亮着,照着周围都是一片流动的银光——要不是王思思的撞击和尖啸声坏了气氛,此时还真算得上是宁静。 躺了一会儿,林三酒发现自己脑子里此刻拥挤极了——任楠、新世界、自己的能力、死去的父母、朱美、孔芸……各路人马在她的脑海里熙熙攘攘,此起彼伏,差点叫她喘不过气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点事做——林三酒翻了几次身,终于烦躁地跳了起来,打算去找另外两人一块儿清点食水。 不料身子才刚刚离地,猛地一阵热流从头贯到了脚底,一刹那间,林三酒只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急速地颤抖着,血液像疯了似的在血管里涌动起来,连牙关都打起了战。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仿佛身体失控了似的怪异感觉,一声低呼从嗓子眼里不能自制地滑了出去。 碰巧这时王思思也刚停住了,这一声立马在超市里传开了。紧接着,玛瑟急急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三酒很想张口说话,可是她的肌肉、舌头根本就完全不受控制,耳朵里只有牙关在高速震颤下猛烈撞击发出的声音。 “咱们过去瞧瞧!”卢泽喊了一声。 两人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对于林三酒来说是那样模糊不清——一直到两人在身边蹲了下来,她才感觉到了玛瑟冰凉的气息——“这、这是怎么了?” 卢泽的声音听起来也慌乱极了:“她的、她的脸,不,全身,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的林三酒,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块巨大的、果冻做成的人形,正在什么外力下不停地摇摆颤动——她的皮肤、头发、肌肉,都像水波似的剧烈地波动,足足过了近一分钟,这种奇异的震颤才逐渐地消失了,身体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林三酒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两张大脸,正近距离地、不安地看着她。 “我……我刚才是怎么了?”她迷茫地掐了掐自己身上的皮肤。年轻女性紧致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正常,皮肤下的肌肉、骨骼和血液,也似乎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卢泽和玛瑟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点儿茫然。 “我给你抽个血,检查检查吧。”玛瑟一边说,一边伸长了指甲,在林三酒身上划了一下。 林三酒也正有此意,忐忑地看着自己的第二滴鲜血落入了玛瑟的手心里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数据打底,这一次她忐忑不安地等了还不到二十分钟,玛瑟就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林三酒,嘴角向上高高地挑了起来,眼角处挤出了几丝笑纹:“小酒,恭喜你啊,你有喜了!” “噗呲”一声,正在一旁喝水的卢泽,喷了林三酒一个满头满脸。 林三酒眼前一黑,脸色却一下就白透了,眉梢睫毛上的水都顾不得擦:“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是必然的规律呀。”因为疑惑,玛瑟的笑容消了几分,她来回看着卢泽和林三酒二人:“生成了第三项基础能力难道不是喜吗?” 她看着对面二人张大了的嘴巴,十分不解:“而且第三个基础能力还是个高级别的体能增幅能力呢,哎你干什么……等等,卢泽,你干嘛不拦着她,啊!疼!” 677 【今天特别困,跑了一天,这一章只写了一小半,你们睡吧。我尽量早点发,也早点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早砸键盘,幸福安康?】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678 林三酒检阅了一遍伙伴们 【诶呀妈呀幸亏刚才去了一趟Q群里,被新人发的图提醒了,原来上一章是677,这一章应该是678。我本来正要发688的。我觉得吧,677,688,699,这样数下来分明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可惜小学数学对此表示不同意。今天晚点发,目前刚写了一半多。】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679 终于把你盼来了 【今天更得会很晚~大家别等了】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680 原来如此 【不能进本章说,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好了。鹿叶的尸体是收起来了,但是她四肢的肉被刮下来了啊,你们是不是忘了……照旧发得晚,非修仙人士勿等】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清明节怎么能不放假呢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81 说来有点尴尬 【12点就能更了,这章我本来想写成紧张的战斗章,结果写了一大半发现不受控制,变成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一章……再改来不及了,你们凑合看吧。不想看不要买这章啊!别说我没提示啊!】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682 养偶千日,用偶一时 【今天进度还行吧,不快不慢,目前写了一半了。你们不要着急,睡一觉,起来就能看见了。我发现我一连写很多章的时候,就会失去对章节好坏的感觉。我完全不知道正在写的这章究竟写得好不好,还是那句话,不满意可以骂街,就是不退钱。】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683 解构主义怪物与没有艺术细胞的林三酒 【今天出去看了电影,现在新章才开了个头。大家不要等了,去睡吧,今天我能写出来就发,写不出来就明早上发。对了,昨天那章里有一个“一分钟内吃一万个包子”,是来自评论区的,我忘了是谁,你看见了在评论区吱一声啊】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684 轻轻的一声咳 【今天12点半前可以更新】 在林三酒的指引下,玛瑟一路将车开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休息。 毕竟是顶级的社区,与外面相比人少得多了。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此时的花园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幽静别致。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挡上破碎的车窗,打开了冷气。如今朱美已经不在了……节省油电已经没有了意义。凉爽的环境不但能让她快一些恢复元气,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好处,不至于在高温下引起发炎感染……只是虽然道理很明白,但当冷风吹起的那一刻,她依然有些黯然。 卢泽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大姐,你别太伤心了。你的朋友……总算不是死在堕落种的手上……” 一块儿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双方的关系早不知不觉地近了许多——林三酒感受到了卢泽的善意,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姐了?我真不比你大多少……对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叫林三酒。嗯,刚……刚进化。” “取自万丈红尘三杯酒?”卢泽立刻扁起了嘴巴,“比名字我输了。那我叫你小酒吧……对了,你为什么在脖子上包着一条毛巾?” “噢!”一语提醒了林三酒,她忙解下了又湿又热的毛巾,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卢泽一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玛瑟也挑高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她。林三酒打开了一瓶纯净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将任楠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概是这两人曾经在危急关头救过她一次的原因吧,林三酒此时很愿意信任他们。 与卢泽呆呆张着嘴的反应不同,玛瑟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忽然伸手指了指纯净水瓶子,对愣了愣的林三酒说:“让我来吧,我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医科的人。”说完,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和一些抗生素。 ……分化出来的人格难道也有自己完整的人生经历?林三酒不解地看了一眼卢泽,没说什么,还是乖乖一仰头吞了两片抗生素下去。有了玛瑟的技术,没过一会儿,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听完了故事的卢泽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吃人能力……只是我跟玛瑟从没见过,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个任楠大概也才刚进化没多久,才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了。不然假以时日,他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 “幸亏我们没遇上过这样的人。”玛瑟静静地说。 相处了半个晚上,林三酒也看出来了大概,玛瑟虽然无法实战,可是身手敏捷,个性冷静,阅历也广(?),感觉上倒比卢泽还靠谱些。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什么世界吧……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个世界啊?”林三酒忍不住朝玛瑟问道。 “为什么你问玛瑟不问我……”身旁响起了卢泽的抗议声。玛瑟跟没听到似的,反问了林三酒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理论吗?” 林三酒“啊”了一声说:“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一次的测量行为,甚至是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都可能会分裂,不,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她也是看过不少科幻小说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玛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我事先声明,这只是一个猜测,有的进化者赞成,有的进化者不赞成——我?我是赞成的。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上有多少人,我们的世界里一共有43亿人。每一个人的一生中,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空间。你今天早上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那么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你,选择了右边的路……而新空间中的每一个人,又会继续不断地创造出新空间。这样算起来,一共有多少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无穷大。” “原本咱们都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平行空间开始变异了……就像这里一样。” 趁着玛瑟停了一下的空档,林三酒赶忙问道:“难道都像这儿一样,变成了高温环境?” 回答她的是面色难得沉重一次的卢泽:“不一定。我们的世界里,是由于发生了一场病毒实验泄露……超过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病毒造成的瘟疫里。” 林三酒忽然想到,大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失去了亲人好友。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还是玛瑟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空间同时变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字决不会小。当初我们从病毒中活了下来,也进化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努力生存就行了。但是——” 玛瑟停了停,好像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说法。 “在第14个月的时候,我和卢泽已经适应了那个充满了瘟疫和堕落种的新世界了。变故出现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 “我和卢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战场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才刚睁开眼,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就被扔下了一颗炸弹……”玛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当时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们起码很快搞清楚了一点:我们已经不在原先的世界里了。我们四处打听,总算是得知那个世界叫做‘被血染成黑色的土地’。在那个被战争统治的世界里,我们又辛苦地活了14个月。直到第14个月的最后一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卢泽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遥远。 在车内凉爽的空调气里,林三酒额头上爬下了一滴汗。 她明白了。不等卢泽开口,她就轻轻地说道:“……你们来了这儿。” 卢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极温地狱。” 极温地狱! 林三酒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卢泽却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仅仅只有我。两个世界里,几乎我遇见的所有进化人类,都会在第14个月的时候被送走。而且……好像每个人、每一次去的地方也都不同。” 心脏猛地砰砰跳了几下,林三酒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说来,我14个月后也会……” “到另一个‘新世界’里去。”玛瑟以肯定的语气说。“大概因为我是分化出来的人格,所以我只是跟着卢泽行动罢了——但其他的同伴,都失散了。” 一个又一个超乎想象的消息充斥了林三酒的大脑,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醒悟过来:“慢着……你刚才说每个进化人类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是在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里,随机被扔出去——” 这就意味着一旦离开,她有可能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了? 不,还不止——这也意味着,14个月一到,卢泽和玛瑟就会被送到鬼知道哪一个世界里,有可能几人再也遇不上了。 才遇到了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却马上就被告知要分离,这种感觉真叫人有些奇怪。 汽车玻璃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很显然,就在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外面的温度再度攀高了。林三酒将空调关小了一些,在沉默中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等等,在平行空间理论中,是有无数个‘我’的。那么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遇到另一个我?” 出乎意料地,玛瑟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像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一样,平行空间理论只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能最好地解释这些末日世界的一种说法,并不是真理。但你刚才所说,正好是这个平行空间理论的一个缺陷;因为在另一个新世界里,是根本没有另一个你的。” 林三酒有些恍惚,——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由靠在了椅背上,脑子里尽是关于新世界的一切,一时怔怔无语。 今天带猫去医院,请假一天 带猫真是一件痛苦的任务……一进笼子他就接近崩溃边缘,使劲摇晃笼子、叫、试图撞门……每个出租车司机都以为我是卖小孩的。 唉,能给他灌醉就好了。 685 忍辱负重的林三酒 【目前写了一半了,一点后可以更新吧。】 “这是一种全方面超越了人类的生物。” 当女娲这句话再次从林三酒的脑海中回响起来时,亚里士多德的两只长长右臂,舒展开了十余个关节,像两条有生命的长鞭一样,朝她高速袭来。 尽管没有攻击性,但这些所谓“新人”的战斗意识,却比许多历尽艰险的进化人还要敏锐高超——林三酒矮下身子想躲,却发现由于对方特殊的生理构造,弯下腰也仍然不免会被扫个正着。 眼看手臂已经袭至眼前了,她连忙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头皮却微微一疼,原来亚里士多德带起的风劲太狠,已经刮掉了她一小撮头发。 这得是多大的力量? 还没等她从地上跳起来,另一个阴影已经来到了身边,朝她的肚子抬起了一只脚。林三酒双手连忙同时击出,希望能够先将这只脚打个稀烂——然而一边的孟德斯鸠忽然尖锐地短鸣了一声,圣彼得立刻骨节一缩,以一种人类无法办到的姿势,避开了她的双手。 一打四不说,它们不但力量奇大、动作迅猛,智力也很高,互相之间照应得滴水不漏。 几个回合下来,林三酒右臂已经被擦出了一道伤口,她捂着胳膊,颇有几分狼狈地与它们拉开了距离——正如她在副本中所见过的一样。 女娲早在战斗开始时就离开了,按照她的说法,只要能够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到时你自然就会知道解体防护罩的方法”。 “这还真他妈有点儿难呢。”林三酒喃喃地骂了一声,身体突然一跃而起,在她刚才站着的那个点上,碎石猛地四溅开来,激起了一股白烟——一击落空,不知何时绕到她后方的李耳缓缓地收回了胳膊。 光靠肢体战斗,肯定是毫无胜算的,林三酒暗暗想道。【录音机】里似乎还有几个威力不错的能力——但是她却用不了。 因为刚才电光火石的几下交手、她几次退避以后,此时圣彼得和孟德斯鸠正好拦在了她与录音机的中间。 目光穿过它们高高长长的小腿,还能隐约看见录音机。 好在它们还没察觉到这个小东西—— 林三酒才刚刚浮起这么个念头来,只见亚里士多德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铁疙瘩,轻轻用脚尖碰了一下录音机。 虽然女娲说它们的智力并不逊色于人类,但毕竟它们没有人类的生活经验,这里也不是地球。对于“先贤”们来说,录音机是个从没见过的古怪东西—— 林三酒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眼睁睁地看着亚里士多德用左边肋下的第二只手捡起录音机,嘴里似乎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声波,她努力立起耳朵来,却什么也没听见。 但是显然另外三个“新人”都听见了,除了圣彼得还在紧紧地盯着林三酒,以防她发动攻击之外,其余的家伙都将头凑近了录音机,嗅了一会儿,又在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似乎在商量这是个什么东西。 林三酒的心几乎提到了喉咙眼。 万一录音机被毁,她得胜的希望也就等于没有了——偏偏她又不敢出手去夺,一旦对方发现她有多着紧这件东西,还不立马就毁了? 脖子上印着“李耳”字样的高大生物,口部以高频率微微颤动起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将录音机拿在了手里,随即在林三酒瞪得直直的目光里,长长的手指按了几下,落在了“洗带”上。 录音机里顿时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声音,说明里头的磁带正在一点点被洗掉录进去的内容——一时间,林三酒的心几乎都快炸出来了,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不要!”,就猛地冲了上去,口器急急地朝几人的头脸扫了过去。 圣彼得似乎早有准备,一扬手臂,两条手臂便卷住了口器的去势,将它牢牢固定住。它的浅青色皮肤虽然十分坚韧,但到底还是被口器尖锐的边缘扎破了,透明的血液从细小的伤口里涌了出来。 林三酒使劲一抽,发现自己抽不动,索性一把扔了口器,合身就朝它身后扑去——然而这时令她惊异的事情发生了——李耳回头看了她一眼,歪了歪头,接着竟然按下了停止键。 录音机登时一静,洗带中止了。 一时间,四个高大的先贤都低下了头,看着由于震惊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林三酒,谁也没动。 李耳停止了洗带,这绝对不是巧合——在听见林三酒的叫声以后,对方那双犹如平静深渊一样的眼睛里,很显然是有了一个迅速的思考过程—— 是要拿它做筹码?要挟自己?投鼠忌器? 一瞬间,从林三酒乱麻一样的头脑里,滚过去了无数思绪。 李耳拎起录音机,看了她一眼,弯下腰。 将录音机递到了林三酒面前。 “尼的。”发出这两个音节,对它来说似乎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林三酒愣愣地抬起头,看了“先贤”们一圈,愣愣地接过了录音机。 东西一入她手,四个高大的生物立即噔噔连退几步,纷纷作出了一个戒备的模样来。看样子,它们似乎也猜到了,之所以对方这样看重这个铁疙瘩,一定是因为它威力大。 手中录音机冰凉的触感,在体温下渐渐变得不可察觉。女娲说过的一句话,这时却忽然毫无预警地闯入了林三酒的脑海:“……跟它们相比,人类应该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羞愧。” 要四个“新人”联手与林三酒战斗,是女娲下的命令。除此之外它们的一切行为,便都是出自于它们的本身意志了—— 林三酒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迅速后退,再次与它们拉开了距离,突然重重地吐了口气,苦笑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生物?”她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样一来,不是随便使点诈就好了吗?” 就算她不是聪慧绝顶的人,也能想到不少办法——比如突然要求停战走人,再趁它们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或者干脆借口离开,等它们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再一举杀回来——到时是火烧还是水淹,就看她高兴了。 使诈,可是人类的种族天赋。 女娲的声音仿佛低低地在她的脑海里笑了一声。 “去他的,”林三酒一咬牙,啪地按下了播放键。“就算是光明正大地打,我也能赢!” 如果对手是人类,她并不介意用点诡计;但面对“新人”时,林三酒非常不愿意身体力行地去证实女娲的理论是正确的。 录音机即将会赋予她什么能力,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除了林三酒自己的主意以外,来自同伴们的能力,他们都只能极含糊地提一句,不能多说,否则皮格马利翁项圈一发动,这个能力就等于废了。 久违的熟悉声音从机器里传了出来,正是胡常在。林三酒忍住心中一瞬间涌起的情绪,静静地听了下去—— “小酒,这个能力是我突然想到的,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他还是有点啰嗦,“我不是鼻敏感吗?有的时候犯起来,真是什么也干不成……你的新能力,就是使指定的敌人一刻不停地打喷嚏!” ……摸着绷带下渐渐热起来的皮格马利翁项圈,林三酒呆了。 如果胡常在此时在她眼前的话,她一定会把他活吃了的—— 谁知道“新人”这种生物,究竟会不会打喷嚏?! 她傻乎乎地抬眼望去,房间对面安安静静的四个身影,似乎已经告诉了她结果。 686 安息在天空中的魂灵 【目前写了一千多,目测这一章挺长的,大家不要修仙了。因为码字,我培养出了听古典乐的爱好,真是意料不到。交响曲还真是很引人入胜的,不过我刚入门,还需要被科普,目前只能听个高兴。有前辈吗?】 林三酒按下了胸腔里一颗砰砰猛跳的心脏,避开海天青露在外面的皮肤,把手放在他的衣服上,使劲推了几下。 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个上午帮同伴们清理了几十吨的货物,就是强悍如海天青,也疲累得早早进入了梦乡。 “唔……?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昏暗的集装箱里,林三酒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泛着猫眼似的光芒。 “我知道贝雷帽们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海天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此时集装箱里,已经住进了近百个人。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不断地有脚步声在集装箱外响起,每次大门开启的时候,都有一些神色仓皇的人被贝雷帽推进来,成为这个囚笼里新的成员。人数越来越多,不由让人心惊:贝雷帽和他们的同伙们,到底在外抓了多少人? 眼看着这只集装箱就要装不下了,外面的一个贝雷帽将门砰地关上了,从门上的空洞里穿过一条铁链,将门锁死了。 当然面对着近百个进化人,这根铁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叫这些“囚徒”们忌惮的,还是透过空洞朝外望去时,所能看见的那一个个端着枪的贝雷帽。 有了那个四肢骨头都被打断了,倒在地上绵软得一动不动的中年白领做样本,新来的人们也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能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历过一些凶险了,见怪人们似乎对他们没有杀意,大家在短暂的交谈后,为了保持体力,都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休息了。 由于还顾忌着【乌苏毒】,几个同伴们分散得很远。林三酒担心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会不小心碰着人,于是在门边不远处拣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从门上空洞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又热又亮,周边自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起来,与以往不太一样。 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个头不高的人,正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走来;他们的脚一定非常小,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一队大老鼠,在飞快地赶路。 林三酒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眯着眼从空洞里朝外一看——她傻了。 紧接着,她冲到海天青身边,叫醒了他。 “你去叫胡常在,我去叫兔子,咱们在门边空洞那里见面。”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匆忙嘱咐了一句;她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跑到兔子所在的角落。 海天青起身去叫醒了胡常在,四人在门边碰了头。 原先林三酒所在的地方,被阳光投下了一个圆圆的光斑;胡常在打头走进了这片阳光里,弯下腰朝洞外看去。 刚才那一队人人数太多了,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完,正好都落进了几人眼里。 她们身高矮极了,连一米也不到;相比身子来说,头大得不协调——好像也是混血儿,每一个人都是金黄的头发,碧蓝的大眼睛,漂亮得怪异。兔子迷惑地抖抖耳朵,望着林三酒:“这是一队外国侏儒?这跟贝雷帽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林三酒苦笑一下,手里顿时多了一个东西:“你们看看这个,再看看外面。” 一个60厘米长的玩具艾莎,在透明的包装盒里一动不动地微笑着。 三个伙伴都傻了眼,一会儿看看玩具,一会儿看看外面行走着的“侏儒”。 “这、这这……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胡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我之前发现了一个集装箱,里面全是这种玩偶。贝雷帽当时就把那个集装箱给保护起来了,谁都不许接近……我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往深里想。现在看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 “是有某个人、或者说某种力量,可以把人形的玩偶……嗯,姑且说它们是变成人了吧。这样一想,有些怪事就顺理成章了。玩偶很多特征没摆脱掉,看起来就怪——比如说它们的表情从来不变、走路也只能踮着脚尖走,因为他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海天青皱眉想了想,“踮着脚尖、身材还好,身高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是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啊。”林三酒再次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和兔子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连毛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流血而死了。” “原来如此!那种模特的材质跟一般塑料不一样——熔点高,不怕高温不说,当然更不怕累。”胡常在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句。 “那究竟是谁把这些假人、玩具都……弄活过来的?”海天青的词汇量有点不够用了。“而且那么厉害的武器,这些假人怎么人手一个?” 这个问题把三人都问住了,谁也答不上来,一时只能愣楞地望着外面的“艾莎”们。空洞毕竟还是太小了,加上时不时巡逻经过的贝雷帽,只能看见碎片似的画面——要想搜集信息,这一点可不够。 “咱们在集装箱上方开一个洞朝外看,”林三酒出主意说,“所谓站高望远嘛。别忘了,咱们所在的这个集装箱可是白色的。” 胡常在闻言一拍巴掌,被黑色电子回路花纹覆盖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个惊喜的笑:“对呀!我还有豆腐刀。” 【豆腐刀】 介绍:集市里豆腐西施专门委托王麻子打的一把刀。这把刀干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切豆腐却是一把好手——时间长了,不光是豆腐,凡是白色的东西,切割起来都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了。虽然这个逻辑很奇怪,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是在红白对抗赛中赢来的第三件特殊物品,想不到此时用正合适。有了豆腐刀,登高就不是难事了——林三酒从海天青的肩膀上纵身一跃,一摸到顶,赶紧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扎进了集装箱的箱壁里,豁出了一条口子。豆腐刀果然名不虚传,集装箱壁还真软得跟块豆腐似的,半点阻力都没有。 林三酒来回跳了几次,切出了一个人头大的正方形窗口,一大片箱壁顺势掉了下去;胡常在怕它发出响动,忙一手抓住了。 虽然他抓得快,可是几人这一番动作还是惊醒了周围几个人。 那几人见了他们的阵势,纷纷围拢了过来,仰着头、张着嘴看着扒在窗口上的林三酒。 “外面什么情况?” “那些怪人还在吗?巡逻的有多少个?”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该去睡觉了吧?” 这几个人了解的情况还不如林三酒他们多,此刻都是一肚子的问题。 林三酒咬着牙,说不出话——由于“窗口”的边缘太利了,此时全身的重量又都挂在边缘,她感觉到自己掌心很快就被割出了血。 人们眼看着她,也都急得够呛——林三酒能跳那么高,是因为她的强化能力要比其他人都优越,换了第二个人根本上不去。海天青看出了端倪,忙一把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卷成一团扔了上去:“小酒,你拿它垫着手!” 林三酒伸出手,衣服擦着她的指尖划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没够着的时候,她手里忽然甩出了一根口器,将那衣服卷了回来,随即又消失了。林三酒将衣服垫在手掌下,双手扒着边沿,靠一双手臂的力量,将身子稳住了。 底下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外面怎么样了?”底下一个声音带着焦虑问道。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外面,充耳不闻。 自从极温地狱降临以来,她还没从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码头上、路上、集装箱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头,黑压压的,仿佛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了似的,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涌动着的人群寂静无声,数量庞大,却井然有序,好像在遵从着一个听不见的声音。 一眼望去,这片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有贝雷帽那样的塑料模特,也有艾莎那样的人形玩具;甚至还有一些身形极其单薄的女人,转过身去时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了,以前应该是宣传用的人型纸板。 大多数“人”,都保持无生命般的僵硬微笑,看得林三酒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因为吃惊而有些愣住了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分出来了一条空道。她顺着空道望出去,终于见到了一个容貌正常、有血有肉的男人—— 那男人装束古怪极了,像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上了码头。 林三酒露出半个头,紧盯着他,不敢错一错眼珠。 走着走着,他顿住了脚,转头向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随即像是有人下达了指令,成千上万张僵硬的脸缓缓地扭了过来,一双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对上了窗口后的林三酒。 687 朝上空进发! 【现在只有一千字,进度还不如昨天。你们该睡的睡吧。我最近有点想去打个肉毒诶,有打过的姑娘么?分享一下心得?】 寂静如死的公路上,没有了鸟叫、没有了车声,只有偶尔一阵风,吹得没关严的车门来回直晃。越发浓烈的阳光,仿佛要烫死每一个胆敢活着的生物似的,洒下了**得致命的温度。 从不远处昏暗幽深的隧道里,隐约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一行人逐渐地走近了。 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年轻男人当先走出了隧道口,红唇弯弯的,笑容很愉悦。他身裁轻盈,四肢修长,腰几乎可以称得上为纤细,虽然不够男性化,看起来却很灵巧——可是走起路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劲儿。 林三酒几人跟在他身后,像囚犯一样,正被十来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贝雷帽男人押着走在中间。 虽然双手没有被绑起来,但是见识过了贝雷帽手里的武器以后,谁也没起要跟十多个人硬抗的心思,大家都走得很老实。 “你们为什么要去海关仓库。” 前面的贝雷帽没有回头,只是突然问了一句。 林三酒根本不想说话。 “因为海关仓库里,可能有很多进口食品……城市里没有能吃的食物,我们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胡常在答道。 贝雷帽似乎“唔”了一声,随即不吭声了。 “……我们能不能休息一天,到晚上再出发?如果在太阳光下一直行走的话,很危险。”胡常在鼓起勇气小心地问了一句。 “没关系我们不怕。” 胡常在一噎,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林三酒,随即靠近两步,低声地问道:“小酒,你觉不觉得……他们走路有点奇怪?” 岂止是奇怪。 林三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是这样走路的——脚尖踮着,后脚跟抬在半空,走路时同手同脚——这些都不说了,最古怪的地方是他们走路时关节都不打弯,直直地迈腿、收腿,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真让人奇怪他们怎么还没摔倒。可从刚才射杀朱美的行动来看,他们的关节不是不能弯曲…… 想到朱美,林三酒的心立刻像蒙上了一层灰似的,黯然了。 在灼热的日光下,贝雷帽们不但没有摔倒,反而走得还很快——一直匀速地向前走了三个小时以后,几人还真有些撑不住了。在饿了两天以后,被这些怪人押着在阳光底下走了这么远,叫兔子第一个闹起了脾气——它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喊了一声:“累死我了!老子走不动了,不走了,随便你们打死我好了,快点动手!” 话虽然说得视死如归,但瞧它四爪抓地,背毛直竖,显然已经准备好跳跃躲闪了。 走在最后方的贝雷帽们似乎没想到它突然不走了,一时措手不及,差点被绊倒几个——正当林三酒冷汗都快下来了的时候,没想到其中一个贝雷帽却放下了枪管,伸手抓住了棕毛兔,将它托在了手里,随即又迈开了步子。 阳光下,兔子身上的一个个粉色小胡萝卜看起来清晰极了,正是来自于【乌苏毒】的花纹——三人一兔互相看看,都傻住了。 糟了! 这个抱着兔子的人一死,想必会被认为是他们做出的反抗,到时候真打起来,己方这几个又累又虚的人怎么办? 【乌苏毒】发作得很快,在皮肤接触后的第6秒,被感染的人就会流血而死;就算兔子现在马上跳下来也晚了。 “咦?”然而胡常在走了两步后,忽然低低地讶异了一声。“怎么……怎么那人没事?” 六秒钟早已过了,可那个抱着兔子的人没有半点异样,依然健步如飞。 棕毛兔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同伴,随即有点郁闷地拉下一只耳朵。它用爪子压着耳朵上的金属环,悄声问道:“咱们不会被点先生给耍了吧?” 【哥特装之黑金耳环】 介绍:身为哥特装四件套之一,具有“传音入密”的功能。用手按住该耳环时,能够将声音传至心中所想的目标的耳朵里,而不被外人听见,称得上是说情话、讲坏话、考试作弊……等场合利器。不过条件是目标本人必须曾经摸过这只耳环,且距离不能超过500米。 【哥特套装】是从游戏里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一件——当初从副本一出来,几人就轮流把这只耳环摸了一遍,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 兔子这话一说,其余几人有点吃不准了。在副本结束后的这一个月里,日子平静,他们都没有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乌苏毒】。 “不会吧?”林三酒心里也有点没底,她没有耳环这么方便的道具,因此只好压低声音回应道:“也许是你的兔毛把皮肤遮住了,所以不算是直接接触?” “有可能。”海天青也简短地参与了讨论,“露出皮肤的话,那人说不定早中毒了。” “那老子总不能突然开始剃毛啊!”兔子非常不满:“何况我的毛还这么漂亮!剃秃一块多难看!” 林三酒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贝雷帽,他背影挺得笔直,似乎对身后的对话一无所知。她狐疑地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目光,紧赶了两步上前叫了一声:“哎——” 一边说,一边好像不经意似的,伸手去碰他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 虽然是短短的一瞬间,林三酒全身的汗毛也已都站起来了,生怕贝雷帽一个不高兴,回头就是一枪;就在她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好跳开时,手指却毫无阻滞地碰到了他的皮肤。 凉凉的,有点硬,非常光滑。 “不要随便碰我你有什么事。”贝雷帽仍然没有回头。 看来除了堕落种,这些贝雷帽倒也不会随便杀人——林三酒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六秒钟一眨眼就过去了,贝雷帽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不说话。” 平淡得如同电子声一样的语调,也听不出来他是不是不耐烦了——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乌苏毒】根本没有发作。随即,兔子的声音传进了耳里:“看吧,根本不是老子毛的事!” 大概是不见回应,贝雷帽慢慢转过头,眼珠仍然在眼眶正中央,呆滞无光:“你说话。” 要是再不说话,可能会有麻烦——林三酒忙找了个话头:“……那个,你们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 “到时你就知道了。”又是同样的回答。 她不甘心地说:“我们体力真的透支了,不管你们目的是什么,但总需要我们活着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撑不住了,让我们休息到晚上再继续出发吧。” 虽然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但没想到贝雷帽沉吟了几秒,忽然停了脚,平平地应道:“好吧你们可以原地休息到晚上但是不要想逃跑。” 几人一听,不由都松了口气。 身后的贝雷帽们听见这话,也都纷纷停了下来,站成一个包围圈,将几人围拢在中央。虽然【乌苏毒】没有在贝雷帽身上发作,但现在谁也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被点先生耍了,仍然像以往一样,各自找了一辆车坐了进去。 贝雷帽们看起来没有一丝要进车休息的意思,仍然笔挺地站着,纹丝不动。让人奇怪的是,即使是在站立的时候,他们的脚尖仍然是踮着的。 不累吗? 林三酒的目光从他们的脚上一划而过,浮起了个诧异的念头。 两天水米没打牙,今天又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她才一坐进车里,立时觉得从骨头里渗出了疲意。海关仓库不远了,她一想到怪人们莫测的意图,心就缩紧了;加上朱美的死,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心上,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异动,林三酒手心里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白色的布偶娃娃。布偶娃娃很简陋,用皮绳和白布扎出了一个头,画上了五官,身子却还是一块布。林三酒将布偶往车顶上一拍,布偶立刻自动挂住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脸却始终朝着车外。 【防卫版晴天娃娃】 介绍:只能在有“顶”的地方使用。挂在屋顶或天花板上后,该晴天娃娃会自动执行守卫功能,辨认潜在的危险来源,在方圆30米内出现敌情时第一时间发出警报。真人发声、节省电源、感应灵敏,一节7号电池可以持续500小时,为海马宝宝儿童玩具公司最新出品。 这是在游戏中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二件,虽然是个玩具,但却意外地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盯着日光下一动不动的贝雷帽们——现在林三酒已经根本分不清是哪一个杀了朱美——她焦虑的神经终于被无边的黑暗所征服,慢慢闭上了眼睛。强盛的日光透过眼皮,投下了橘红色的光影,她就在这光影里、抱着满腹的心事,缓缓地睡着了。 大嘎好,在这个清冷的周四夜晚,我要请假。 在你们生气以前,先听我说一句啊!我今天请假的理由是非常非常正当的。 今晚本来已经打开了文档,标好了688章节序号(并且再三确认了没错),然后在构思新章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完全不记得以前的情节了。 回头看了几章神之爱打算找找印象——结果发现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居然能够这样陌生,根本像是在看别人的文一样!气死我了,妈的,我肯定是老年痴呆症预备役。以前写下来的,和要写还没写的,全忘光了!我没法写了,我要去看旧章节了。 感觉自己像是一个16GB的Iphone,反应不慢,就是储存空间总是装满,所以不得不每天都在删文件。 这也许说明我不适合写太长的文……下一本我收一收心,写个一百九十万好了。 大嘎好,在这个清冷的周五夜晚,我要请假。 因为昨天没有回顾完。 看的时候不由发出了一个感想:末日乐园是谁写的?咋这好看尼?诶呀,真是希望大家都来看看,太有趣了,有趣得不用看,闭着眼全订准没错。接下来不看不要紧,看了不喜欢也不要紧,全订了就行。 读者骂街什么的,我都习惯了。 这次回头看,挖出了不少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特殊物品,还把它们的去向也都记起来了。原来【山移愚公】在清久留身上啊?我这回可得列个表了…… 688 论最高神与兔子的共同点 【现在才500字,连标题都没想好,先睡吧,不要等了】 昨天晚上突然生成的第三项基础能力,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在黑暗中林三酒一个闪身,躲过了从员工室里扔出来的一把菜刀,心中暗暗地感谢了一下老天。要不是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别说绿藤那迅诡的攻击了,就连王思思突然扔出来的这把臭菜刀,她也未必能躲开。 菜刀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发出了呛啷一声——趁着王思思一击不中的工夫,林三酒身手迅捷地往后一跳,顺势“砰”一声地关上了门,挡住了它的攻势。直到这时,她才听见从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拖拽声,接着卢泽和玛瑟模糊的声音响了起来。 隔了两道门,玛瑟声音里的焦急依然遮掩不住:“小酒,你没事吧?快点离开,我们没有钥匙进不去!” “我没事!我已经出来了!”林三酒忙高声应了一句。“小干尸刚才把她口器上的刀拔下来扔我,不过我没受伤!” 王思思愤怒地啸叫了一声,林三酒顿时感到自己倚靠着的这扇门一震一震的,似乎正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重重击打着,应该是王思思的口器——她忙从门边退开了几步,重新拿钥匙锁好。听着王思思不甘心的尖叫声,她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亮了。 自从有了体能增幅以后,她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就是没有光,也能看清楚个六七分,不必跟个瞎蛾子似的四处找光源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刚才她一心想着赶快回超市,也没来得及查看四周,见到一扇门就往里进——这才跟王思思干瘪变形的脸打了一个照面。 现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她干脆借着火机的光芒探查起地形来。目光一扫,林三酒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排排足有两人高的货架。这些货架一瞧就与超市里的不同,几乎碰到了天花板,每一层的架子上都堆满了包装完好的货物箱子,能看出来其中饮料食品占据了大部分。 她强抑住激动的心情,小跑着来到货架前,忍不住轻轻用手抚摸起一箱箱的矿泉水来。 ——昨天晚上在她进化出能力以后,三个人又重新回头,将超市里的食水都点了一遍。毕竟是经过一番洗劫****的,尽管超市的货存还有不少,可经过了三个人几天的吃吃喝喝下来,剩下的也就只能够维持两个星期了。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仓库呢……”林三酒笑得双眼熠熠生辉,自言自语地轻声骂了一句:“原来藏在这里,有个干尸给你们看门儿啊。” 看来回去以后,得想个办法把仓库里的东西都收起来才行。 包裹着一瓶瓶生命之源的粉红色塑料硬壳,在打火机的光芒下沉默着。看着这满满一货架的矿泉水,正好口干舌燥的林三酒干脆动手拆开了一箱,取出一瓶喝了。 这时从员工室的另一头,再度传来了玛瑟和卢泽的声音:“小酒,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想办法回来?” “我没事!我发现了这家超市的仓库……”林三酒应了一句,一屁股坐在员工室的门口,打算调整休息一下。她的声音里含着一种强韧的自信: “我肯定能想办法回去的,你们别担心。” 员工室的另一头响起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话,似乎是两人嘱咐了她几句什么,随后就没了声息。 林三酒啪地关上了打火机,仓库里又重新回到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这个时候,恐怕门后的王思思也在想对策呢吧?林三酒喝了一口水,感受着清凉的液体从喉间滑进身体里,一边暗暗地想。这个小干尸还真不能小瞧,刚才自己匆忙间掏钥匙开门,可是闹出了不少动静。但王思思硬是屏气凝息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让林三酒根本没想到自己开的是员工室的后门——要不是门一开扑出了一股死尸腐臭的气味,让她警觉了一下,恐怕她还真躲不过王思思的攻击。 现在返回超市的两条路,都牢牢地占据着一个拦路虎。大厅里,是奇诡莫测的植物林;员工通道里,又必须经过王思思。 所谓两害权其轻——不知等了多久,林三酒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无声地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将火机、水瓶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了一边。随即她搓了搓手,轻呼了一口气。 是时候来看看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到底有多强大了。 钥匙轻轻地被插进了锁孔,向右一转,金属锁发出了细微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里,简直响亮得惊人,王思思绝对不可能听不见——紧接着,就像在印证她的想法似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串低沉的咕咕声,林三酒能感觉到门后有个东西走近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缓缓地滑开了一个人那么宽的距离。 浓重的黑暗依旧保持着沉默,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细长的黑影忽然唰地一下从门缝里射了出来,直直地刺向了门把手的后方。这速度太快了,即使有了体能增幅,林三酒也绝对躲不过去—— 可是这十拿九稳的一击,却依然落空了。 “咦?”房间里的王思思时隔许久,又发出了人声。她用口器在门外来回扫动了一会儿,发现林三酒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竟然哪儿都没有。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王思思谨慎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口器中响起了一个甜美的童音:“姐姐,你在哪里呀?思思不想跟你打架,你放思思走,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半开的门外,仍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没有林三酒的人影,也没有任何响动,就像从来没有过人似的。 门缝中伸出了一只干枯得几乎不像人的手,似乎要去推门——可是顿了顿,又放下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形状可怖的东西,悄悄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正是王思思。 几日没见,它变得更加干瘪了,如同那个保安一样皮肤都堆叠了起来。因为被卢泽踹的那一脚,胸口还深深地陷了一个大坑下去,连最后几分人形都消失殆尽。门缝不大,不过对于王思思来说,却足够了。 “姐姐,姐姐,我出来了,你别伤害我,好不好?思思只是想回家,找妈妈……”两只雪白的眼球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仓库,可始终没有半点林三酒的踪影。 口器焦躁不安地在空中挥了挥——它能闻见空气里属于活人的血气味道,就是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这让好几天没进食的王思思又冲动又烦躁。它口器里发出的童音含着浓重的哭腔:“姐姐,你不出来,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思思这就走了,回家去了……” 小女孩的声音还回荡在黑暗里,口器已经朝门后飞刺了下去——这是唯一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了!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口器,一下子刺了一个空。 “……你要去把你妈也吸干了么?”一个淡淡的、嘲讽着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来。 王思思一惊,忙要抬头。就在它还来不及从门后收回口器的时候,一个黑影迅捷地扑了下来,借势向后一蹬,门“哐”的一声狠狠夹住了口器。王思思的一声嘶叫还来不及出口,它的头顶白光一现,已经被一把厨师刀给贯穿了。顿时,王思思连身体带口器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见地上的干尸一动不动了,林三酒这才呼了一口气。她刚才一直蹲坐在窄窄的门边上——维持着绝对的安静,还要从门上扑下来伺机袭击,这确实是太艰难了——她在新世界降临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像忍者一样的事。 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从死尸的身边走过,林三酒打开了员工室的另一扇门。 随着门一打开,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如月光一样地泻了出来,照亮了林三酒的全身。堵住门的货架刚才就被另外二人合力推开了,卢泽和玛瑟一个站,一个坐,正静静地等着她。 “欢迎回来。”卢泽一手提着能力打磨剂,靠在墙上笑嘻嘻地说。 689 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 【今天不是五百字了,一千字了!不过还是一样的,你们不要等了,睡吧】 几乎是在点先生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几个人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古怪了。 这次的双六游戏,只允许每队派出一个人参加。 而根据规则第七条“每个不参加游戏的人,都要拿出一件奖品”,这样一来显而易见地,大家都希望能当上选手,而不是被留下来。 毕竟,作为选手就是输了比赛也没有惩罚;但如果交了奖品,别人又输了比赛,受损失的可就是自己了。 第一轮游戏还没有正式开始,众人就已经避开了彼此的目光,各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第一次游戏,要派谁出去比较好呢……”见半晌无人出声,连小怜细声细气地问了一句。 陈凡一点都没客气,张口就说:“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游戏到最后肯定是以决斗定胜负的,那么就由我们男人中的一个去参加好了!” 连小怜脸色一顿,被噎得说不出话。想了想,她才好像要补救似的说道:“也不是这么说!毕竟是运用能力去作战,跟体力关系不大嘛……再说,如果白队派出了女选手,我——哦,还有林小姐,也是可以参加的!” 钟俊凯一副不太好意思计较的样子:“无论谁参加,我都没有意见……”话没说完,就被女朋友拉了一下袖子,把剩下的话咽回去了。 老王看了一眼连小怜——这次倒没怎么看她的胸脯,只笑着说:“小妹妹,你这可就天真了。第一轮游戏的压力是最大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到时候心里承受不了怎么办?如果不嫌弃,我也可以参赛。” 这话一说,除了没表态的林三酒和兔子,剩下几人之间都有点不自在了。 林三酒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争了半天,突然扬声问道:“点先生,请问决斗如何判别胜负?” 她猛地这么一喊,另外几人顿时闭了嘴,等着听点先生的答案。 “哎呀这么巧,白队也刚问了同样的问题呢!那么我就一块儿解答了吧——”点先生停顿了几秒才出声说,“既然是决斗,当然是以一方死亡为结束了。” 棕毛兔一个趔趄,差点从林三酒肩膀上掉下来。 红队成员围着站成的一个小圈里,立刻就沉默了——在50%的死亡率面前,什么能力、物品都显得不重要了。只是刚才差点为了这个争起来,气氛现在也仍然僵持了一会儿,一时间大家都在找台阶下——过了半晌,还是老王吞吞吐吐地先开了口:“如果对面是那个老女人参赛的话,就让我上吧。” 白队的成员基本都是青壮年——海天青自然不用提,往那儿一站已经威胁十足;穿红色短裙的长腿女人个子高,看起来性子也很烈;剩下的人包括胡常在在内,都是正当盛年的男青年。只有一个看上去未老先衰的女人,应该是最好捏的软柿子。 所以他这话一说,几人彼此看了看,心知肚明地微微笑了笑。 就在红队举棋不定的时候,点先生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些:“好了,看来白队已经决定好选手了,请白队选手走到出发点!红队,你们还有两分钟时间。” 红队成员忙扭头去看——只见从白队的方向,走出来了一个模样寻常、但是身高足有一八零的陌生男青年。 他朝红队咧了咧嘴,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走进了标记着出发点的方格里。刚一站定,男青年忽然猛地一拳砸在了地上,冲击起了无数的白色雾气,力量之大,连红队这边的地面都震了震——当他再站起身的时候,方格旁边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头大的深坑。 面对着这样简单但有效的示威,红队里一时间都沉默了。没了奖品固然心疼,但有没有命才更要紧…… “那么,就让我去参加好了。” 在一片静默里,冷不丁地,林三酒开口了。 简直像被解救了一样,大家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连小怜苍白着一张小脸,笑着说:“啊,林小姐对自己的武力很有自信吗?真羡慕你,你一定要当心啊。” 陈凡张口说:“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唉,算了,既然你执意要去,那也没办法。” 老王只是嘿嘿地笑。 钟俊凯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如果是担心奖品的话,其实不必拿性命冒险……” 林三酒冲他笑了笑,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很清亮:“没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说罢,她就站起了身,目光最后扫了一圈:“大家都没意见吧?要是同意我去参赛的话,就请举个手——毕竟规则里说了,是要投票通过的。” 四只手接二连三地举了起来。带着十万分的迟疑,一只小小的兔爪最后才在空中抬了起来——棕毛兔压低了声音,在林三酒耳边问道:“喂,你有把握吗?你那破能力如果用来战斗的话,还不马上就死了啊……” 林三酒瞪了它一眼:“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对自己的应战能力,还算有点信心。” 棕毛兔一急,刚要说话,却被打断了。“红队也决定好选手了!请红队选手也走到出发点。” 迎着对面胡常在和海天青吃惊的目光,林三酒放下了棕毛兔,走进出发格子里站好了。 出发格子和终点格子一样,都没有问号,只写着开始二字。 虽然中间还隔着34个格子,但是她和那男青年的直线距离却不远,她甚至连对方那根突出来、特别长的眉毛都瞧见了——男青年望着她嘿嘿一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 选手已经各就各位,接下来就是交奖品的程序了。 红白两队各自剩下的五个队员,就像刚才林三酒开宝箱时那样,依次走入了白雾里——谁交出了什么,别人谁都不知道。交完了东西从白雾里走出来时,众人的面色看起来都有些复杂,像是一群惴惴不安的新股民。 “第一轮,我收到了白队五个特殊物品作为奖品,红队五个特殊物品作为奖品。为了宝贵的奖品,请选手们努力吧!”奖品收齐了以后,点先生笑意满满地宣布道。 这倒让林三酒吃了一惊——真是没想到,场中众人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特殊物品,第一次交奖品,连一个进阶能力都没有。 “咳,真是的,我还以为对方会交出一些能力来呢……”陈凡甚至还有点失望地嘟囔了一句。 失望的不止他一人,从林三酒的方向看过去,白队里的气氛似乎也差不多。 “大家准备好了吗?现在第一轮游戏——【命运取决于人的双六】正式开始!” 随着点先生的一声令下,脖子上少了一个皮圈的棕毛兔顿时紧张地站立起来,用后脚支撑着身体,朝林三酒望去。 红白两队之间的通话限制仍然还在,只有点先生一个人的声音被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好,刚才白队已经报过数了,现在请红队决定一下对手的前进格子数。” “1格。”林三酒想也不想地答道。 这个游戏里,最小只能叫1,不能叫0,也不能让对方后退……也就是说,对方叫的想必也是1。 “好,那我现在来宣布第一次报数!”点先生的嗓门更高了:“——白队前进1格,红队前进1格!” 果然双方叫的都是1。 林三酒的目光和那男青年在空中对碰了一下,随即两人挪开眼,朝前走了一步,迈进了第一个格子里。 伴随着“叮咚”一声熟悉的响声,脚下的问号消失了,一个哭泣的卡通小人和一只狗浮现在了地面上。还不等林三酒的疑惑表现在脸上,只听点先生说道:“啊,双方的运气都很不好呀!白队选手由于撞倒了一个老人,为了赔偿老人的医疗费,白队的奖品被扣除一件。” 红白两队的人一时都愣住了,过了几秒大家才恍然大悟——因为都被这局双六特殊的规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几乎没有人记得在玩大富翁的时候,会因为站在不同的格子上,而受到不同的奖赏或惩罚——比如中奖五百万、或者被拉进警察局什么的…… 丝毫没有顾虑到选手们心情的点先生继续说道:“……即使白队选手在本次游戏中获胜,能够拿到的奖品也只有己方的4件和对方的5件……被扣除掉的奖品,将会被放进随机的宝箱中,作为开宝箱之人的私人奖励。” 私人奖励……也就是说,是不计在队伍的“奖品”里的吗? “而红队——” 林三酒立刻竖起了耳朵。 “红队选手踩到了狗尾巴,被狗一直追出了两条街,鞋子都跑掉了。为了买鞋,红队选手不得已卖掉了一件奖品。” ……同样的,这件奖品也被放进了宝箱里。 游戏才刚刚开始三分钟,红白双队已经各自损失了一件奖品了——现在不管哪一方获胜,得到的奖品都只有己方的4件和对方的4件,一共8件。 虽然说那两件被放进了宝箱,可到底怎么样才能拿到宝箱,或者拿到宝箱后,是否准能开出奖品来,谁也说不清。 两队的人,面色都凝重了下来。 690 【防盗,千字,不等。】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你的能力不知不觉地发动了,迷迷糊糊地把你老公给吸收了。当你清醒了一看,自然只有他的一身睡衣还留在床上……”林三酒冷冷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她对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此刻充满了忌惮。这个能力到底是有多强大,才会在意识迷糊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里,将一个成年人给吸收了个干净?竟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孔芸愣愣地,神情很古怪,似乎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她表情近乎狰狞地“哈”了一声,眼泪却掉了下来:“你胡说个什么!你懂什么!你只是不想被我吸收掉,所以才在这儿瞎扯!” “……是吗?那我问你,你醒来以后,口还渴吗?”林三酒静静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犹如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把孔芸的精神压得崩溃了——突然之间,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哭,吓得几人不由往后一跳——随即却只见她将脸埋在了手臂里,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断一前一后地摇摆着,仿佛要给自己一些安慰似的,放声大哭。 “我……我不知道!”孔芸一边哭一边喊,眼泪湿了满脸,句子破碎得含糊不清。 “人人都说他配不上我,是我、是我……配不上他……我配不上他!他是那么好的人……那么好啊……”她的哭声听着像块破碎的布片,蕴含着极大极深的愤怒和痛苦,叫人一听就忍不住心惊。 听着女性悲痛欲绝的哭号声,一时叫林三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还愣着干什么?” 她的胳膊忽然被人扯了扯,扭头一看正是玛瑟。她用气声说:“不趁现在赶快走,你还想等她清醒过来以后吸收你吗?” 林三酒这才反应过来。再一瞧,原来卢泽一脸紧张,已经贴着沙发,一步步地都快挪出客厅了——他一抬头看见两人还在原地,几乎给气得够呛,忙用口型做了个“你们傻啊”。 两人赶紧加快了几步,从孔芸身边溜了过去。后者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一边无意识地嚎叫着,十指一边紧紧抓着沙发,在柔软的皮子上挖出了几个深深的洞,压根也没留意到身边人的动向。 几人就这样在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里,悄无声息地飞跑下了楼。 经过了方才一番提心吊胆,再返回超市的一路就显得很轻松了。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购物中心前的马路上,几人迅速地钻进了车龙里,匆匆从汽车中间穿过。 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车内垂死的人,不少人在几人经过时都勉强坐了起来,绝望而无力地拍打着玻璃。人虽然都还活着,可眼神却早已跟死了一样,没了半点光采。 林三酒有些不忍地看了他们一眼——在车窗玻璃后扬起的十来只手臂中,不知道有多少能够撑下来,成功进化…… “等等!”带头的卢泽忽然猛地刹住了步子,转头对玛瑟吩咐了一句:“你去看着来路,别让那个孔芸跟上来,小酒,你把你的刀给我。” 白光一现,林三酒将厨师刀递了过去,同时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卢泽向一辆白色的宝来扬了扬下巴,一脸凝重:“那边那个,马上要变成堕落种了。”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看,林三酒身上顿时窜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宝来车的挡风窗后,正紧紧地贴着一张深褐色的、不辨男女的脸。水分已经蒸发地差不多了,只有一叠叠的皱褶皮肤堆在两颊上,嘴部高高拱起,似乎马上就会有一根口器从中破肤而出。一只眼的眼皮掉了,而另一只眼上的正在眼珠前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而那两只雪白的眼珠子,正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三人。 屏住呼吸,卢泽警惕地走近了车子,车里的眼珠子也随着转动到了一侧。 “哐啷”一声玻璃的碎响,驾驶座的车窗就被砸破了。紧接着还不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卢泽猛一发力,将刀捅进了这个半人半堕落种的脑子里。过程如电光火石一样,林三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好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闷叫后,车里的身体便已经软软地委顿了下去。 他把刀顺手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了,走回来递还给了林三酒——看见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卢泽只好叹气说:“我知道看起来实在不舒服,但是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林三酒点点头,收起了刀。 尽管方才那人仍然依稀保留着一个人形,但很显然是再也救不回来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尽量适应一下这种场景才好。林三酒一边重新迈开了步子,一边忍住了胃里一阵阵泛起来的恶心——毕竟这和自卫杀人太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孔芸是不是伤心太过,她似乎一直没有追上来,三个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跑进了超市,迅速地关上了铁门。从里边儿反锁好了,林三酒这才顺着门滑到了地上,出了一口大气。 玛瑟取了几瓶水过来,一人一瓶地分着喝了。她将刚才趁空拿到手的能力打磨剂也取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货架上当作照明——还别说,确实比蜡烛强多了,超市的一角立刻就像亮起了一盏日光灯一样。 休息了几分钟,林三酒的心思忍不住回到了刚才的纸片上:“对了,我们刚才找到的那个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掏出了纸片。其余两人也顿时集中起了精神,目光一起落在了纸片上。 纸片上的字迹在银亮的光芒中清晰可见——由于初见之下受了不少震撼,四个边角都让林三酒给攥皱了。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黑死城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极温地狱 ValidFrom生效日期:极温地狱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黑死城签证官发放。 即使已经看过了一次,林三酒依旧有些哑口无言——她将这张签证递给了卢泽和玛瑟,他们俩的脸上也尽是一片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不懂……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什么签证,还不是照样进来了吗?”卢泽喃喃地重复了几次,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签证。 “其实仔细想想,你和他并不一样。”林三酒顿了顿,若有所思。“你们是一定要呆满了14个月以后,才会进入另一个已经变异了的空间,可是在任楠来到我这世界的时候,这儿还好好的没有变异呢……” 看来签证不光可以指定目的地,还可以让人在变异前提前进入? 玛瑟指着签证背后一行“JourneyPerformed”的字样,轻声解释说:“任楠还真是靠这张签证来到这里的。” “……你们一点也没听说过什么签证之类的事吗?”虽然看样子就没什么希望,林三酒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果然,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卢泽将签证铺在地上,盯着它苦笑说:“如果知道有这种东西,我们上一回就不必被炸弹叫醒了。” 说得也是——林三酒低下头,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感。 “先不管那个姓任的是怎么拿到签证的,提前六个月进入可是一个优势啊。”卢泽砸了咂舌,对林三酒说:“你可以在一切都还平静的时候就开始做准备,无论是储备物资、身体训练……你的生存机会都要比那个世界里其他人大多了。” 这倒也是——“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签证对任楠来说更有用些……就算咱们准备再全,也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而他那个能力,多了六个月,就是多了一堆潜力值呢。”想起了自己被骗得晕头转向的那半年,林三酒的脸上就不由浮起了一个自嘲似的冷笑。 卢泽叹了一口气,很成熟似的拍了拍林三酒的肩头以示安慰。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签证,咱们现在就是想问也没地方问去了。”玛瑟犹有不甘地摆弄着手里的纸片。 “看他身家也不多,不像去过很多地方的样子……”卢泽忽然眼睛一亮,笑着说:“要是咱们能找到极温地狱的签证官,说不定就可以一起生存下去,不必因为传送分开了!” 在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中挣扎求存,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如同浮萍一样,来了又去——这的确是一件让人觉得很疲惫的事情。难得遇到了默契相投的人,要是能成为伙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问题是怎么找到这个签证官——几个人心里同时浮起了这个念头。林三酒刚要说话,忽然只听超市门口的铁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你们在这儿吧?开开门啊。” 孔芸的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嚎哭过后的沙哑和鼻音,但语气却已变得从容多了。 691 大善人 当雪白光芒骤然缩紧、像管道一样裹卷起林三酒的时候,在一片天旋地覆中,灵魂女王的尖叫潮水一样不断往她脑子里灌。她挣扎着想要重新稳住身体,却仍然像是一个布袋里的皮球,被撞得头昏眼花。 怪不得数据体始终没有出现,原来这根光丝是最高神一手编写出来的。 等颠荡感好不容易消失之后,林三酒赶紧爬起来,环顾一圈,这才发现白芒不知何时灭了。大肉虫肚皮翻天地躺在她脚边,她伸手一碰,发现一人一虫似乎被紧紧地拘束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 透过这堵无形的墙,人偶师正漂浮在远处,死死地盯着一人一虫,看起来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即将爆发前的黑夜。老实说,比起最高神,他看起来好像更想杀了林三酒。 最高神正站在牢笼外,冲自己的敌人啪啪地拍了拍那堵墙,好像一个准备卖猪仔的农夫。见人偶师果然按捺住怒气不动了,他转过那张俊美漂亮的面孔,朝林三酒一笑:“你们没想到这是我编写的吧?” 林三酒只觉自己额头上都跳起了青筋。 “你刚才编写它,只是为了要转移我们注意力?”她使劲撞了一下那堵无形的墙,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今天运气这么不好,被人轮流往笼子里扔。“你就不怕引来数据体?” “你们真可怜,”最高神带着几分同情地说,“你们像是水里的浮游生物一样,根本是走一步看一步嘛。这条光丝在五十公里之外就断了,没有和其他光丝连接在一起哦。”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人偶师;他猛一拧头,紧接着却没了动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林三酒发现黑格尔不知何时已经远远退开了,退到了一个叫人几乎追不上的距离以外。见人偶师没有扑过来,那个小小的人影似乎也松了口气,赶紧又退了几步。 “你刚才是为了要走,对吧?”林三酒向最高神问道,“怎么现在又不走了?” 最高神咯咯一笑:“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走啊。万一你们被数据体抓住了,关于我的情报可就全都藏不住了。” 林三酒一愣。 他刚才明明已经冲进了金属墙里——她皱起眉毛想了想,随即不由恍然大悟:“你是想悄悄跟在我们后面?” “对,在这个数据流管库里,不一定要保持这个外形的。”最高神充满了感情地抚摸了一下自己肌肉微微起伏的腰腹,“只不过保留着这个外形,才比较好误导你们,让你们以为我已经走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最高神忽地一下消失了踪影。林三酒的面色立刻难看了下去:他竟能变成和数据体一样叫人看不见的形式,接下来这一仗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也就是说,你只是想利用我们来替你试探数据体。在我们快要失手的时候,你还得先把我们解决掉,对吧?” “解决掉这三个字,总是有点伤感情的。不过差不多是这样吧。” “你说吧,你现在要怎么样?”林三酒压下怒火,朝眼前的虚空喊道。她吐了一口气,伸手抓起了灵魂女王。后者似乎被强光刺激得狠了,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还问了一句:“变|态呢?” “你何必这个口气?被我抓住了可是一件大好事。” 最高神显然十分舍不得自己希腊雕塑一般的外形,忍不了几秒,就再次从空气里露了头。“你们不是想找数据体的麻烦吗?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对付它们的武器——” “当心!” 黑格尔一声惊叫,顿时令最高神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他甚至连头也来不及回,仓促间一抬手,从背后猛然划下了一道刀片似的薄薄阴影;当最高神终于有几分狼狈地逃开时,他连后脑勺上的头发都被自己叫出来的阴影给削掉了一片。 最高神反手摸了摸头发,又看了看仍然立在原地、纹丝没动的人偶师。 一片淡淡的烟雾被那阴影击了个正着,二者一起消散在了幽深的黑暗里。 “干得好,”裸男的头发又一次蓬松地跳了起来,他向黑格尔奖励似的笑了笑,“你再这样哄我开心,我说不定要提前完成你的心愿了。” “真、真的有那样的世界么?”黑格尔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问你,你的儿女怎么办?”最高神笑眯眯地问道。 “谁还能管我死了以后的事情?”黑格尔嘶嘶哑哑地答道,连他的字句都颤抖着,仿佛不敢相信似的。“让他们自己操心自己去吧。不是有一句话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么?” 三十七岁的黑格尔——林三酒忽然想了起来——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儿女,那些儿女又如何“有福”了。 “噢,”最高神长长地应了一声,“两百年以后才末日的星球,我是不知道有没有啦。” 黑格尔一愣时的模样,仿佛清晰得近在眼前。最高神停了下来,好像在享受着叫人提心吊胆的这几秒钟。“不过我恰好知道有一个星球,是不会有末日的噢。” 有这种地方? 林三酒在墙后霍然而起,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人不仅仅是她一个,连人偶师都顿住了动作,似乎正在仔细听着最高神说的每一个字。 “那个星球,就在这片宇宙里。你想去的话,随时都能去噢。” 最高神展开双臂,在虚空中转了一下线条漂亮的躯体。回应他的是一片震惊下的静默,裸男笑着问道:“怎么样?去吗?” 过了几秒,黑格尔似乎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思绪。“这儿……是一片宇宙?我怎、怎么会……” “这里不是数据流管库吗?”林三酒面色苍白地盯着最高神,忍不住问道。她一直以为,数据流管库与意识力星空一样,只是看起来像宇宙罢了。 最叫林三酒意料不到的一个人——一个虫,却忽然理所当然地应道:“这儿也是一片宇宙呀。我早就察觉了,难道你们都没发现?” 最高神抬头看了看林三酒和人偶师,不由失笑道:“不会吧?你们不是从神之爱辗转到奥林匹克的吗,怎么会没有察觉呢?数据流管库里有神之爱,也有奥林匹克,还有更多的你们不知道的星球;因为这里只是被数据化了的一片宇宙呀。只有宇宙里才会有星球,这一点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灵魂女王立刻摆了摆肉肢:“别把我算进去。我当初就是在宇宙间,从一个星球飘荡到下一个星球的……我可比他——她聪明。” 如果这儿是宇宙的话,那么在浩瀚万千的星球之中,有一个不会发生末日,是的的确确有可能的。毕竟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几率问题。 一想到彻底离开末日世界的大门竟然离自己如此之近,林三酒即使知道不能信任最高神,但还是忍不住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只是有人比她更早一步采取了行动——“我去!”黑格尔立刻叫道,“你不会骗进化者的,对吧?关于你的传言,我都研究过一遍了……假如是真的,那请你送我去那个星球吧!” 不过黑格尔似乎没有料到,他的愿望似乎还没等开始实施就被人一手掐断了。 或许是被自己的未来牵扯了所有的注意力,这一次连黑格尔也没有发现任何一样;当又一片淡淡的烟雾从最高神腹腔中弥漫腾空时,所有人——最高神自己尤甚——都楞住了。 “你真是叫人难受的生物。” 人偶师第一次慢慢地开了口。他苍白而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张开,迷蒙烟雾就从他的唇齿间袅袅升腾起来,轻轻地抚过他的唇齿与肌肤纹理。 最高神现在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四面漏风的烟囱,滚滚浓烟从每一处意想不到的地方冒了出来,迅速吞噬了他的躯体。远处骤然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即使死了爹,恐怕黑格尔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发狂了;他甚至忘记了人偶师的威慑,疯了一样飞快地扑了过来。 人偶师一眼也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片浓烟,勾起了半边嘴角。 但接下来的半秒,他泛着寒气的笑容就凝固了。 “我不是说了吗,”最高神的字句从滚滚烟雾中透了出来,“在这里,你们的攻击看起来都好清楚哦。” 他从烟雾中钻出了一个头,紧接着是肩膀与身体。 “是我故意让你打中的啦。”最高神十分满意地一笑,“谁叫你那么滑不留手,叫我抓不住呢?现在我总算是有了一个与你连接的东西了。” 即使没有听明白,林三酒和灵魂女王都不由勃然变色了。 人偶师——这个最大的战力,此时竟猛然蜷起了身子,似乎已经无法对抗自己的身体了一样;他看起来几乎像是一个被折成两半的纸人,又像是一缕孤独濒死的黑色魂魄,浮在虚空中时,单薄得触目惊心。最高神一边叹息,一边不住用手拨弄着浓烟:“哎呀,何必逞强呢?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抬起头,朝不远处的黑格尔点了点头:“你挺不错。过来。” 黑格尔不敢来,又不敢不来;他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抵抗不住逃离末日世界的诱惑,一咬牙,绕了一个圈子,从人偶师的反方向接近了最高神。 走近了林三酒才发现,他好像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连黑格尔光秃秃的头顶上都浮起了一根根青筋,露在外头的皮肤,全因激动而充斥了一片血红。 “我马上要送他们上战场啦,”最高神的心情看上去特别好,“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也不需要你了。就让你得偿心愿吧!” 不管如何,最高神倒真的算是言而有信——甚至也许算得上是体贴。他一手以烟雾牵扯住了人偶师,给黑格尔细细地解释了一遍自己将如何折叠虚空,开启虫洞,把他送到那个星球上去;后者脸上始终带着做梦一般的表情,慢慢消失在了最高神为他打开的黑色缝隙里。 相比起末日世界里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晚的日子来说,或许干干脆脆地冒一把险更好。至少黑格尔的冒险就为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我真是一个大善人。”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最高神满足地叹了口气。他转头看了看林三酒一行人,笑道:“虽然你们不领情,但我还是要送你们一份大礼。” 这个周三很不清冷,但我还是要请假。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692 Boomshakalaka 在她一边使劲挣扎、一边仍然控制不住地向最高神跌了过去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娘。 她身为一个成长型,从来没有尝过一天成长型的好处;她一路以来遇见的对手和敌人,战力水平似乎一直在不成比例地往上翻倍,差距之大远远掩盖了她自己本身的战力增进。 林三酒也没想到,她居然也有无论怎么努力、却连敌人的寒毛也伤不着一根的一天。 即使面对女娲和大巫女时,她也不曾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不要像条鱼一样翻来跳去的了,”最高神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了——那张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似的,笑着叹了一口气。他形状长长的绿眼睛里闪烁着水亮亮的光,看起来像是一个非常兴奋的小孩子:“没有用的啦。我说过,这是给你的大礼呀。” 他好像是打算先把最大的“刺头”给解决了,再对昏迷不醒的人偶师和构不成威胁的灵魂女王下手。 在林三酒的怒骂里,最高神充耳不闻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从指尖开始,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一点点像融化了一样消失了形态,很显然被数据化了。林三酒猛地闭上了嘴,目光飞快地在身边扫视了一圈又一圈,试图发现那只手的踪迹——即使她知道,这实际上一点帮助都不会有。 唯一勉强能算得上是一点安慰的是,作为一个成熟复杂的生物体,必须打破她的屏障才能对她的数据进行解读。别说最高神了,连数据体当初想解读她,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和心思的。最高神绝对不可能随便—— “你看,” 林三酒的念头被一个轻快愉悦的语气打断了。最高神对她笑道:“一点都不痛吧?我说过,给你们的东西是份礼物,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什么? 林三酒一愣。对方那只手重新现出了形态,在银色金属墙壁的反光下,肌骨皮肤润泽地泛着微光;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银色金属墙壁是哪儿来的,下意识顺着那只手所指的方向一望,登时呆住了。 上一秒,她视野中的宇宙还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说得通”。 不,不对;与其说是宇宙变得让人好理解了,还不如说是宇宙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得一眼望不见边的银色封闭空间,而最高神和他们几人此时正漂浮在这个银色空间里。柔和得近于黯淡的人工光芒,微微地照亮了视野,像是给空间抹上了一层浅白雾气;林三酒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它看起来很眼熟了:这个银色空间叫她想起了电影中的太空舱。 她愣愣地转过头,发现通往奥林匹克的金属墙壁此时已经和“太空舱”墙壁连成了一片;作为出入口的孔洞倒是没变,仍然整齐地排列在墙上。想来与太空舱一样,在这片银色金属墙壁以外,也同样是浩瀚无垠的宇宙虚空——数据体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还没有将其数据化的宇宙虚空。 最叫人惊讶的,还算是那些光丝了。 事实上,它们已经失去了光芒,也不再是“丝”了;而是一条条密闭的金属管道,层层叠叠如同蛛网一样交织在一起。它们像无数条泛着冷光的长蛇一样,彼此相连,共同盘踞在这个上望不见顶、下看不到底的银色空间里。 说来也奇怪,当林三酒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希望能再将它们看清楚一点时,她的视野骤然被拉近了——就像是在透过一个望远镜观望似的,惊了她一跳。她正要说话时,目光一转,却又不由被吸引住了,一时忘了发问;在管道周围,还遍布着许多半透明、看上去软软的古怪物质,形态又像云,又像是显微镜下的细胞。望着它们,林三酒几乎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很吃惊吧?” 最高神轻快地笑了,“这可是我根据好几种特殊物品设计出来的东西哟,是不是很好用?” “这、这是什么?”林三酒急忙看了一眼人偶师和灵魂女王——还好,他们还是老样子;或许大肉虫看起来比刚才更呆了一点。 “眼镜。”两个字刚一吐出来,最高神见她立刻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睛,不由又笑了:“你把它理解成隐形眼镜好了。” “为什么……” “对你们来说,数据流管库是一个很抽象的地方,对吧?”最高神懒洋洋地抓了抓头发,转身看了一眼灵魂女王。“你们看不见数据体,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在这里行动的……换言之,你们根本没法理解这个地方。所以我给你们特地编写了这个眼镜,帮助你们以一个你们可以理解的方式,来看待数据流管库。有了它,你能看见数据体了。” 他补充了一句:“而且还可以调整距离,我真的是太贴心啦。” 仔细一看,除了那些像细胞一样的东西之外,万千管道还像是有生命一般,正在不断地释放一些烟雾状的东西,浓浓地飘散弥漫开来,渐渐消湮在空中;林三酒既不认识它们,也不理解它们,目光却控制不住地流连在远方,仿佛多看一会儿就能看出门道来似的。 是一阵她曾经体验过一次的异样感,猛地唤回了她的神智。 林三酒猛一拧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灵魂女王一张一合的几层大嘴,却始终没有字句传出来;她在一怔之下,一低头,紧接着明白了——最高神手中多了一片刀刃般的尖锐薄片,此时正深深地吃入了她的后心里。就像上一次被“阿云”偷袭时一样,她没有怎么流血,也不怎么疼;只不过这次有一点不同了。 有了最高神“眼镜”的帮忙,她能清楚地看见自己一切生理数据、脑中记忆的画面、不知从何而来的文字、基因链、卡片……像投在了电影幕布上的画片一样,从那片尖锐薄片上飞快地汇成一道洪流,朝最高神滚滚而去。 又一次,在心神不属的情况下,她被解读了。 林三酒保持着半拧身的动作,望着那一张尖锐薄片在自己的身体里越陷越深,数据流动也越来越快。 “不反抗就对了,真是识相。”最高神一笑,“别担心,我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的。毕竟你是我宝贵的人形自走战斗机械……” 他闭上眼睛,金黄色的长长睫毛在脸颊上不断颤动着,好像正在观看着什么直接传输到了他脑子里的东西。“身为我的机械,你最好不要拥有关于我的记忆。嗯,除此之外,我还可以给你改造一下……啊,你能被我这么顺利地解读真是太好了。” 他的能力很显然还没有达到数据体的高度,林三酒记得她上一次被解读时,似乎只花了短短数秒;最高神却只能靠着那一片刀刃般的薄片,将她的内部数据一点点回传给他。林三酒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死死盯着那个薄片;直到将近两三分钟以后,她才终于看见自己的数据流逐渐稀疏缓慢、渐渐终止了下去。 在数据流终止的那一瞬间,她悄悄发动了【山移愚公】。 她已经被彻底解读了——这一点林三酒清楚,最高神清楚,连被困住的灵魂女王也清楚。 “被解读”已成定局。 从理论上来说,被解读的数据中也包括了【山移愚公】的所有资料,最高神应该可以破解它或对它免疫才对——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林三酒被数据体解读的时候,没有用上这件特殊物品的原因。 但是最高神的能力显然比数据体差上好几个级别,林三酒刚才半点也不反抗,就是在赌他处理数据的速度,没有数据体那样快。 她赌对了。 “诶?”最高神忽然一抬眉毛,猛地抬起头:“你的数据哪儿去……” 迎接他视线的,是一把沉重的黄铜枪。黑洞洞的枪口没有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骤然高速发射出了一片麻醉针;与此同时,最高神不闪不避,反而一把按住那片薄刃,显然要再次将它刺入林三酒身体里去。 麻醉针噗噗地扎进他浑身赤|裸的皮肤里,像雨点落在大地上一样。为人类设计的麻醉剂对最高神没有一点儿效果,反倒是他手中的薄刃再一次于眨眼之间挨近了林三酒的腹部。 “谢谢,”林三酒忽然勾起嘴角,朝他冷冷地挑起了一个笑。 在最高神一愣时,【求之不得的爱恋】顺着最后一根麻醉针骤然从他的皮肤上跳跃了起来;仿佛熊熊野火燎原一般,眨眼之间就吞没了他的半边身体。 在猛然大盛的刺眼光芒中,林三酒紧接着叫出了【战斗物品】;她迅速在心中回忆了一次人偶师的那个透明盒子,竟侥幸模拟了出来——她狠狠一抹嘴唇,组成盒子的“囚禁”物质顿时像潮水一样扑了过去,将那个由刺眼光芒形成的人形给困在了里头。 尽管最高神处理数据的速度稍慢一些,但她刚才依然不能肯定对方究竟已经破解自己多少能力;在这种情况下,用一个最高神从来没有防备的能力攻击他是最有效的——也就是他自己的能力。 林三酒压下砰砰的心跳,死死盯着那只透明盒子里的光人;才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光芒已经又渐渐黯淡了下去,一点点露出了最高神的身体轮廓。 接下来怎么办,才是真正的挑战。 这个透明囚禁盒是困不住他多久的,迟早也会被解读、被破解;一旦他脱身出来,林三酒就不知道该如何再击败最高神一次了。 还是得赶快弄醒人偶师! 林三酒忙一转头,朝刚才人偶师的方向冲了出去。只是才冲了两步,她就如像是冻住了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姐,” 季山青轻轻地叫了一句,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仍然清楚地印在了林三酒的脑海里。他远远地飘在半空中,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一头黑色长发漫漫扬扬地飘在空中,衬得他一张小脸白得几乎透明,红唇嫣然得像沾染了血迹。 锚。 林三酒突然又一次想起了他坐在天台围墙上时,嘟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才抱怨似的说出口的那句话——“姐,”礼包清柔的嗓音被蓝天下的风吹动着,像山泉一样淙淙响:“要是有一个锚就好了,把我们之间的某一个人定住。这样一来,就算我们失散了,另一个人也知道该去哪儿找了。” 她能看见数据体了,所以她看见了季山青。 693 最高神与季山青 【防盗章报数,目前一千,你们有何话说。我看入侵之包表示看不见后更的标题,所以瞎攒了一个。如果写完以后发现标题不合适,只好到时候再改……话说礼包上章出场,似乎并没有多少人care的样子】 此刻外头的绿肉瓜、白小可,想必一定焦虑上火得很吧…… 占据树根内部的,是持续不断的、“咕咚咚”的水流声——张开眼望去,树根里头倒并不是林三酒所想象的那样昏暗不见五指,反而是白雾茫茫的一片,时不时有一大片数量繁多的须子迅速游过去。 虽然感觉上好像如果自己这么做了,有点对不起同伴们的这份担忧,但是林三酒还是没忍住腹中的饥饿,从自己的卡片库里找出了上次吃剩的半碗速热面。 所有被卡片化的物品,都会一直维持着变成卡片前那一刻的状态;因此面碗刚一端在手上,蒸腾的热汽混着什锦海鲜的香味顿时扑了她满脸——在走之前,她已经将装满食品的背包挂在了机器娃娃腰间,足够吃上半个多月,倒是不用担心外头的那三个人饿肚子。 从身体的感觉上来判断,自打她进了树根,已经又过去了一天。 刚开始被卷进树根里的时候,林三酒终于尝到了白小可等人曾经吃的苦头:粘稠得几乎切不断似的黏液,裹着无数细细的须子,像一张厚厚的湿纸一样,一下子就糊住了她的头脸——耳朵眼、鼻腔里,也迅速传来了轻微的痒痒触感,说明已经有须子在试图往里钻了。 空气其实早已被隔绝了出去,想要保持呼吸,必须使劲地吸取在黏液空隙中的那一点点氧气;这无疑等于是为细须子提供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很快,肺里就开始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东西钻进去了。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这些东西立刻对她失去了热情。 当窒息、灼热、湿重和奇痒从林三酒身上渐渐地消退了的时候,她挪了一下眼珠,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长长的白须子从自己的鼻子下方伸了出来——伴随着一股好像被人搔到了骨头似的痒意,那根须子从她鼻腔里游了出来,掉头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黏液里。 亲眼见到自己身上出现过那样的场面以后,还能够镇定地往嘴里吸热汤面,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似乎又一次变强了。 ——此刻她之所以能够这么悠哉地吃面,还多亏了在新春格斗赛里收起来的一只胶囊。 当时为了从赛场中脱身,她把自己的胶囊卡片化了;随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收进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她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玩意儿。 要不是当时呼吸困难、头脑迷迷糊糊地想到“要是有个盒子把我装进去就好了”,恐怕林三酒此刻还在辛苦挣扎呢。 最叫她喜出望外的是,黏液中轻微的腐蚀性对于胶囊来说似乎不算什么,漂流了这么长时间,囊壁看起来仍然是好好的,只是有一点儿花了。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个东西并不能为自己提供养分——在前行的过程中,有那么两三次,林三酒察觉到胶囊似乎正在被一波一波的黏液向外推。 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她当然不会这么让树根将自己“吐”出去。一旦发觉胶囊开始左右摇摆时,她就将其收起来、再叫出长刀,紧紧插进白色硬皮里固定自己的位置——这么干了几回以后,或许树根也知道疼了,终于默认了这个玩意儿的存在,一视同仁地将胶囊裹进黏液里,朝未知的方向流动。 放下吃空了的面碗,林三酒透过胶囊壁看了看她系在外头的一截绳子。 这个主意还是她不久前才想到的,通过绳子摆动的方向,可以判断自己在朝哪儿走——此时,绳子正被迎面而来的一波波黏液冲刷得左右摇晃,林三酒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它是在隐隐向上飘动。 ……这说明,自己果然在朝下方前行? 她有点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一片一片的黏液在她的视野里,如同白雾一样缓缓流动。 即使流速不快,林三酒也在树根内部呆了足有一天多的时间;按照半个小时一公里来算的话,她现在已经在地下五六十公里深的地方了? ……然而,眼前白茫茫的树根内部没有丝毫变化,仍然在一直朝下走,仿佛要这样一直走进地心里去似的。 在这样的深度上,林三酒除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胶囊里等待以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了。此时这条容纳她的树根也成了她的救命绳索:若是这条树根突然没有了,或是一个不小心被它推到了外面去,林三酒就会陷于深深、漆黑的土层里,在窒息以前就被会身上大地的重量压得粉身碎骨。 一旦想到这一点,吃面时的那一点悠然,就全都不见了。林三酒盯着胶囊地面的目光甚至逐渐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生怕自己放过了一丝摆动,就会被不知何时想起了她的树根给推出去。 液体流动时,打在胶囊上的“沙沙”声,单调地重复了很久,让人觉得好像世界都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方景象。 胶囊随着波流而轻轻地、有规律地晃荡着,如果不是周遭太诡异,也算得上是时光静好。 连续多日来的疲劳,在沙沙声里被麻木、被碰触了,渐渐地从血液骨子里浮了上来。 眼皮开始越来越沉,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猛吸了一口气,心里却迷迷糊糊地想——就算睡过去了,只要胶囊一摇摆,自己也会有感觉吧? ……念头一起,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明明好像前一秒还在告诫自己不要睡,然而当胶囊一震,林三酒骤然惊醒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不知多久了。胶囊随即稳定了下来,看来刚才只是一股乱流。她拿起面碗看了看,发现刚才剩下的一层汤已经干涸成了一层硬块;因为姿势不好,自己的腿也麻了。 “这样看起来,足有六七个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变化?” 她嘀咕了一句,一转头,猝不及防地正对上了一张惨白微笑的人脸。 即使已经身经百战,林三酒浑身的汗毛仍然唰地立了起来——她压下了喉间几乎失声喊出的惊叫,连退两步,这才发现原来这张人脸正身处于胶囊之外。 盯着它足足缓了十来秒钟,林三酒才感觉自己的心跳平稳了下来;她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心里顿时被揪成了一团。 这是一个刚刚顺着黏液飘过来的陌生男人,浑身上下几乎没剩哪一块皮肤是好的了。因为是重点保护对象,此时只有一张头脸还能瞧出本来的样子。他的腹腔和胸腔都被打开了,裂口的边缘是密密麻麻的小小半圆形,很显然是在无数个小孔连成一片后,人皮终于撑不住裂了开来,一些像是筋膜的东西在液体里沉沉浮浮。 原本是内脏的地方空空如也,林三酒可以一眼看见他的脊梁骨——空空的腹腔里,只有一片惨白色。 这个人死的时候面目扭曲,透过被轻微地腐蚀花了的囊壁望去,第一眼看起来简直像是在笑。 如果兔子他们一直在黏液里硬抗的话,恐怕此时也跟这个男人差不了多少了。 刚才的一激灵,已经彻底驱走了困意,林三酒忧心忡忡地坐下来,看着脚面发呆,努力回想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力、或者特殊物品,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咦? 她的念头顿了顿,转过头。 外面那个惨白的男人尸体,仍然载沉载浮地飘在胶囊外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三酒歪着头,努力地寻找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树根里飘过来一个死人,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的,毕竟这些树根吸收了大量的生物;然而叫她不得不注意到的是—— 之前这个死人可不在这儿。 如果是同一条树根吸收的东西,林三酒肯定早就瞧见了——比方说一直漂在她头上的一只肥胖的“走地鸡”,就是个陪伴了她一路的旅伴。 因为树根中各处的黏液流速都是一样的,也不可能有前面的东西慢了下来,或者后面的东西追了上来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走近了一些,看着那张残破的脸,心跳咚咚地加快了,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林三酒强迫自己静下来,等了好一会儿,果然胶囊又陆陆续续地震荡了几次。 这并不是树根在把她向外推了——这些震荡有的持续时间长,有的只一晃而过;而在震荡结束后没多久,她总能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头上的“走地鸡”不知道被乱流冲到了哪儿去,刚才的死尸也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树根内部的生物忽然多了起来,东一个西一个地漂浮在胶囊四周的空间里,都是些以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有几个进化者看起来似乎还活着,用上了各式保命的手段:一个人缠在厚厚的金丝带里,像个木乃伊似的;另一个人浑身发着黑光,看不清面目——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境况也只是比死尸略强一些罢了。 林三酒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把他们救进胶囊里。 就算挤挤挨挨地站着,胶囊里最多也只能站下两个人多一点儿位置,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同伴考虑。 “抱歉,你们再撑一会儿吧。”她低低地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现在所有树根中的黏液和生物都汇流了……会有办法出去的。” 694 一醒来就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在像太空舱般的数据流管库一角,一小撮神态古怪、行为诡秘的人正凑在一起,像是一群找到了甜食的蚂蚁,围成了紧密的一团。 被包围在中央的“甜食”,是一个浑身赤|裸、五官精致的男人。他体型优美得足以称得上是古希腊雕塑家的梦想;即使以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他,也很难找出他身体上哪怕最小的一处缺点。 他此时叹了口气,盘腿在囚禁盒中坐了下来;屁|股还不等坐稳,就有人接受不了这种古希腊的美法了。 “你就不能穿上一条裤子吗?”刚刚被放出来的灵魂女王仰着头,让自己的视线始终保持在最高神胸口以上,“哪怕你穿条内裤也行。喂,林三酒——” “我怎么会有男人内裤?” 同样高挑瘦削、浑身肌肉线条也十分流畅的女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她低下头想了想,到底还是拿出了一张【野战裤】卡片:“你穿我的备用裤子好了。” “遮住我这样的身体?”最高神近乎不可思议地反问了一句,绿眼睛里闪烁着惊奇的亮光。“这种身体?遮住?” “算了,这个不重要。”礼包终于软软地劝了他姐姐一句。他一点都不在意;对于他来说,多一块肉少一块肉造不成任何冲击。 “你别拖延时间,该说什么你是知道的。”他一边说,一边敲了敲囚禁盒。 最高神挠了挠脸,像个大孩子一样嘟起嘴唇。这种别人做出来非常肉麻的表情,在他带几分少年感的俊美面孔上倒很自然,只是林三酒看了更不耐烦了——“快点!” “好啦,这是我从进化者身上复制下来的能力。”最高神看了一眼人偶师——后者身上的伤势已经停止扩裂了,但是任谁皮下少了一层,恐怕一时半会都是醒转不过来的。“准备好了没有?”他回头冲礼包抬了抬下巴,态度居然十分配合:“我要把这个能力的解析数据告诉你了。” 季山青点点头。 【求之不得的爱恋】 深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眼前尽管一片漆黑,却不断在脑海里描摹着同一张面孔。想到他上勾的嘴角,略有棱角的下巴,令人想轻轻含住的喉结……啊,受不了了,就这样又不知不觉地想了他一整夜。抬头看时,窗外天空已白。这种销魂蚀骨的单相思,就像是实质一样侵蚀着暗恋者的身心。 假如它真的是实质呢? 过于狂烈的感情有如毒素,在释放到目标身上的时候,会给予对方三个层次的伤害:第一层是“恨不得把我自己打开给你看”;第二层是“没有你我只是一具空壳”;第三层是“你像毒|品一样折磨着我,我将永远沉沦”。 “他抵抗力不错嘛,” 眼看着季山青拿走了自己的能力数据,最高神却像是不大在意似的;他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朝林三酒笑了一笑。“没想到过了这么半天,这个能力也没开始第三层伤害。只要没进入第三层,就还有活命的机会,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林三酒语气生硬地答道。看了一眼已经被礼包接手过去的人偶师,她皱着眉头问道:“你解析过多少进化者?你身上有很多能力吗?” 如果只要解析一个进化者,就能复制下他的能力,那么最高神身上的能力数字很可能大到不真实。 “进化者解析得很多,不过能力只留下了两三个吧。”最高神一笑。或许因为他金棕色的头发与灰绿色双眼,他笑起来时总是叫人想起夏末秋初的森林——这副皮囊在他身上可真是浪费了。 “为什么这么少?”林三酒挑起眉毛,有点儿难以置信。 她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最高神的坦诚却叫她吃了一惊。 “从本质上来说,解读是一个在本体内大量产生信息、数据的行为。”最高神倚在盒壁上,解释时甚至还有几分耐心:“本体内信息、数据越多,你就需要越多的能量与物质来维持。打个比方说,对一个人或物的解读就像是翻开了一本书。要把整本书的内容都理解、都记在你的脑子里,你需要足够的理解力和记忆力吧?从物质层面来说,你需要神经元、额叶、海马,还需要吃东西获取能量,支持你的大脑运作……” 林三酒有点明白了。 “虽然这是针对人类的比方,不过对于我、或者数据体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们储存住的信息越多,对我们系统的消耗和占用就越大。这还只是储存……如果编写出进化能力,再把它们安放在自己身上,那么负担就更不止几倍了。”最高神瞥了她一眼,笑道:“一个进化者的全部数据,也许相当于人类的上百万本书吧。要不然,为什么数据体要建造那些光丝?” 林三酒难以想象自己脑海中储存上百万本书的情况。“你说你是子民,那你确实是数据体编写出来的了。” 有一瞬间,最高神身上那种夏天般的气息消失了;他望着林三酒的时候,只能叫她想起阴暗角落里蜥蜴没有温度的僵硬眼睛。过了几秒,他轻轻舔了一下嘴唇,点了点头。 灵魂女王打量了几眼最高神,咕哝了一声。“这不是也凑合着弄出了一个后代嘛,虽然是个变|态。”它忍不住又瞧了他一会儿,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说不定我也该去找数据体打听打听……” “那你得先变成数据体。”林三酒堵了它一句,转头继续发问道:“数据体是怎么编写出你的?你一开始就是这样吗?其他子民呢?” “你不是去过神之爱吗?”瞥了一眼仍然在埋头救治人偶师的季山青,最高神有点不耐烦了,“那里是所有子民的孵化器。其他子民什么德行,你已经都看过了。” “你与我在神之爱里见过的那些可不一样。你应该是数据体编写成功了的典型例子吧?” “算是吧。”最高神带着浓浓的嘲讽一笑,“它们对复杂高等智慧生物的编写始终是失败的,所以在很久以前决定换个方式。数据体从神之爱这个孵化器里挑出了几个发展还算均衡的子民,其中就有我一个。它们把我们这几个子民都放在了不同的星球上,施加不同的外部条件和刺激,来观察我们的成长,看看能不能达到它们的要求。一段时间以后达不到的,就会被消灭。换言之,我们是一群培养菌。” 顿了顿,他的笑容忽然不见了,像是不愿意再花心力维持它了一样。 “我很幸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不知道其他的子民要在什么条件下成长,但我恰好能在不被观察、不被干扰的情况下,逐渐生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自我意识。我在大约十年前,想办法回到了数据流管库,但我不敢走得太深,因为很可能会被它们发现。” 最高神目光空荡荡的,仿佛他对自己的来历和命运都漠不关心一样。“只不过这样躲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数据体给我的自生长状态定下了一个期限——这个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但你也说了,你的自我意识很完整。”林三酒忍不住问道,“数据体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你觉得我和它们相似吗?” “不,不相似——” “那就对了。”最高神转开目光,盯着远方光丝化成的管道,低声道:“我依然不符合它们的要求。我不知道我的脑子里,会有什么东西被抹掉。不管你们觉得我如何自恋、变|态、残忍也好,这是我在奥林匹克里觉醒的意识,我不想让任何一部分被抹掉。” 林三酒终于找到了他为什么会如此配合的答案——原来他在害怕,他在寻求同伴。想通了这一点的时候,她也不由明白了另外一件事,不由回头看了季山青一眼,正好遇上了他清澈的目光。后者似乎已经完成了救治工作,只是人偶师一时还没醒过来。 “姐姐,”礼包苦笑着开了口,显然刚才把最高神的话都听见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在变成了数据体以后,一直不敢进入光丝……我和他一样,都在害怕同一件事。所以我也没办法调用光丝里储存的——” 他一句话甚至没能说完,猛然被一道阴影袭上了咽喉;人偶师白纸一样的手紧紧箍住了礼包脖颈,低沉地咬着牙问道:“你是数据体?” 695 四人团,四日游(1) 【防盗章报数:5】 年轻女孩鲜嫩又弹牙的皮肉深深地陷在了任楠的口齿之中,散发着铁锈气的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只要轻轻一加力,林三酒脆弱的生命就会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可是任楠却不动了。——不是他不想吃掉眼前这个好种子,而是他动不了了。他的后脑勺上此刻深深插着一把厨师刀,一直没到了刀柄处。 任楠雪白的眼珠里还残留着一丝兴奋——他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林三酒空空如也的双手,在空中做了一下无谓的挣扎,自己就死了? 一时间,林三酒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在沉重的死尸下扑通、扑通——她忍着脖子上的剧痛,使劲将身上的任楠一推,砰地一声,沉重的死尸仰面倒在了地上。插在任楠后脑上的刀被这样一推,刀尖一下就从他大张的口中探了出来。 林三酒捂着脖子,一只手已经成了血红。她呼哧呼哧地大喘了几口气,狠狠地踹了地上的尸体一脚,声音嘶哑地轻声骂道:“……谁说我只进化出了两种特征?”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喉间的剧痛已经让她受不了了。 刚踹了那么一脚,林三酒猛然觉得眼前一黑,险险摔倒——失血带来的头晕目眩,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顾不上别的了,此刻包扎伤口才是最要紧的,她踉跄着找了一条毛巾,紧紧地压迫住了伤口。她喘着气,再度坐倒在了地板上,用尽了力气,死死地按着毛巾。 刺耳的警笛声在城市中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模模糊糊地,还伴随着人的尖叫声、哭喊声——越发衬得38楼公寓里寂静如死。 半昏迷、半清醒地过了好一会儿,出血终于止住了——看来林三酒命不该绝,到底没有伤到动脉。休息了这一段时间,她也积攒了一些力气,勉强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喝了一些水。 放下水杯一抬眼,就看见任楠形状诡异的尸体,仍然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想了想,林三酒拖着手脚发软的身子,挪到了尸体的旁边。她颤颤巍巍地将一只手放在了尸体上,哑着嗓子轻声说:“给我收起来。” 话音刚落,只见她的掌心里一道白光迅速一闪,地上扎着尖刀的尸体消失了,“啪”的一声,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摸出手机,照亮了卡片。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卡片上简陋的蜡笔画,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大张着嘴、脑袋里插了一把尖刀的男人。卡片下方还写着一行黑体字:“任楠的尸体”。 【任楠的尸体】 姓名:不会看卡片标题吗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了 潜力值:204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极端温度适应、体能增幅、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你好我好大家好、营养学家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林三酒瞪着卡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古古怪怪的东西,正是她进化出来的第三项能力,今晚刚刚救了她一条命。 ——只要她愿意,林三酒能够将手掌碰到的物品都转化成卡牌,存进身体里。要用的时候,只需一个念头,卡牌就会在她的手掌上还原成本体。 之前她故意抓了一把剔骨刀,又把刀朝任楠扔去,都是为了放松对方警戒的障眼法。真正的杀着,是在林三酒被他一口咬住,她挣扎着将手放在他脑后的时候。一个闪念,早上藏在林三酒身体里的“厨师刀”卡片,就化身尖刀深深地刺穿了任楠的大脑。 经过好几天的实验,林三酒发现自己现在每天最多只能转换物品四次。 尽管对自己创造出来的卡片已经不陌生了,可内容这么……丰富的卡片,林三酒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忙将【任楠的尸体】翻了过来,果然卡片背后写满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 任楠,男,28岁,来自另一个“新世界”。从小就很内向,不受女生欢迎,大学的时候竟收到了男性学长的告白。新世界降临后,他挣扎求生,以下略。总之,来到犯罪嫌疑人林三酒所在的世界之后,任楠吃掉了一个潜力值为2的亿万富豪,接手了他的财产,有目的地接近了犯罪嫌疑人林三酒。就在他将要吃掉林三酒的时候,反被其击杀。 “该说的不说也就算了,为什么要一口一个‘犯罪嫌疑人’地称呼我啊?”林三酒有点儿郁闷地用手指拨了一下这段文字,文字立刻消失了,另一个段落滑了出来,浮现在卡片上。 【你好我好大家好】:在芸芸人海中,慧眼识别潜力值很高的种子。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亲吻、拥抱等),该能力能激发出平常人类的潜力,使之更快地进化出各种能力。正所谓一个占便宜,一个不吃亏。 【营养学家】:吃掉一个人后,将最大程度地获取食物的潜力值、进化能力、身体素质。均衡的膳食营养,才能保证一个美好明天。 注:脑袋里的厨师刀产自德国,刀口锋利,轻便结实,599元购于京西商城。 如果不是有“敏锐直觉”这项能力,林三酒只怕会当自己在做梦。她低声骂了一句,拿着【任楠的尸体】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不愿意把一具尸体收进身体里,想了想,只好顺手揣进了口袋。 任楠的卡片上把他的能力写得这么清楚,不知道自己的卡片上会不会也有能力和所谓“新世界”的介绍呢?这虽然也是个主意,可林三酒总不能把自己变成卡片吧——她眼珠一转,伸手拔了一根头发,轻声说道:“收起来!” 白光一闪,手中又多了一张卡片。 【头发】 主人:林三酒 发质:黑色、健康,发尾略有干枯。 功用:粘在扫把上会很烦人。 注:根据发根的状况判断,该头发主人在四十岁左右也许会有脱发现象。 妈的。一点用都没有。林三酒郁卒地将手一挥,白光闪过,头发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个炎热的新世界吗……?她有些出神地想。 五十六摄氏度……连自己这样进化出了“高温适应”能力的人都快热得受不了了,不知道平常人得会是个什么样子? 忽然间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朱美!她怎么差点把自己的朋友都给忘了! 想到朱美现在可能正处在危险里,林三酒也顾不上自己还是个伤患了;急急忙忙地找出了一个背包,冲进厨房,将冰箱里所有的瓶装水、饮料,都一口气装进了包里。换过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她找出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应急门,冲进了黑乎乎的楼梯间。 尽管只是下楼,可当林三酒一口气下了38层以后,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喝了口水,继续朝负一层走去。 任楠的车子——或者说,被他吃掉的那个人的车子,就停在负一层。朱美家离这儿足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在这样的高温里,林三酒可不打算走着去。 没想到才一迈步进停车场,林三酒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给掀了一个跟头。 看着眼前的停车场,林三酒呆呆地关掉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这里是不需要手电了。 此时每一辆停在车位里的汽车,车头灯都晃眼地亮着,竟是全都处在发动状态——“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在回音下扩大了几十倍,充斥在整个停车场的上空。几百根排气管齐齐地往外喷放着热气,使半封闭的停车场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烤箱,起码比外面高了有三四度不止。 能来到停车场的人都来了。在城市断电的情况下,受不了严酷高温的人类,不约而同地都躲进了汽车里——现在也只有汽车里的空调还能发动起来了。 在这样滚烫的空气里才走了两步,林三酒就感到背后的衣服被汗湿个了透。她经过的汽车里,每一扇车窗后都是一张张惶恐的、陌生的脸:有的人在不断地试图打电话;有的人控制不住地抱着孩子哭;有人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来停车场的路上就脱水了。还有的人正诧异地盯着她,似乎想不明白她怎么还有力气走路。 尽管身处在汽车冷气的包围里,许多人的脸上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绝望。车里的空调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油和电一用完,就凭车外的恐怖高温,恐怕这层停车场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下来。 林三酒清楚得很,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帮助这些车里的人——她的背包里只有五瓶矿泉水、三罐可乐,几包创口贴,就这么点水分,还不知道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咬了咬牙,林三酒忍下了心下恻隐,一路目不斜视地找到了那辆熟悉的奥迪,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开空调,只是打开了车窗。反正她也不会因为高温致死,顶多就是难受一点儿,还不如把这宝贵的油电节省给朱美用呢——林三酒抹了一把汗,打着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与停车场那个地下蒸笼一比,外面56°的空气竟也让林三酒感觉好过了一点儿。街道上空空的,几乎没有什么汽车在跑——大概是大家都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油电吧。 停在街道两边的车子,也几乎都像那个停车场里一样,处在发动状态;车子里的人们,正带着恐惧和绝望享用着最后一点冷气。 就在林三酒从一辆红色的马自达旁边疾驰而过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从右边高高飞来,“砰”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了奥迪车的车门上。 696 五人团,四日游(2) 【防盗章报数:2900。哈哈哈你们没看错,真的是两千九,我自己也很惊异。昨天报数是5,今天怒涨2895,我真是一匹黑马。】 第二次从人偶师手中逃脱的胡常在和兔子,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拼命寻找的目标之一,此刻正躺在一张铺着真丝床单的舒适大床上。 ……海天青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要说起来,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当林三酒躺在海沙与石粒上的时候,他身下是厚实柔软、如同云朵一样的床;在胡常在和兔子啃着粮食站里的生米时,新鲜的蔬菜配着米饭被盛进银餐盘里端到他的嘴边,有时甚至还有饭后甜点。 但是海天青仍然非常、非常不高兴。 因为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内裤,双手双脚分别被绑在了四根床柱上,并且已经把这个造型保持了两个月。 他所处的房间不大,被精心打理过——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靠近窗户的墙根下,摆了一排大花盆,花盆里种着许多番茄黄瓜之类的蔬菜,正是海天青这段时间以来的食谱。由于房间里的温度比外界低不少,因此这些植物看上去还算生机勃勃。 一只手抬起了一棵植物的枝条,随即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快活的声音:“海哥哥,你爱吃辣吗?我看这个小红辣椒长得很好,应该可以吃了!” 海天青阴沉着脸,盯着天花板里的自己不吭声——如同一些低俗情人旅馆一样,这个房间里的天花板上也镶着一块大镜子。 “哎呀,海哥哥你不要老是这个样子嘛……”声音的主人好像在撒娇似的靠近了他。“你难道不喜欢小依给你做饭嘛?” “你离我远点。” 女孩一下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白皙的心形小脸,和一双画着眼线的大眼睛。这双眼睛里的委屈停留了还不到两秒,声音再次坚定地充满了希望:“海哥哥,虽然你现在不理解我的心意,可是我相信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要不是一动不能动,海天青真想一头撞墙上。 他运气背,在被林三酒一拳击上了天以后,竟然直直地朝着一栋楼掉了下去——尽管他用手臂护住了头脸,身子也尽量蜷成了一团,可海天青还是一连冲破了好几层楼,最后终于浑身是伤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剥光了衣服绑在了大床上,旁边坐着这个自称小依的“蜗牛女”。 叫她蜗牛女,因为她的能力就是【蜗牛】——这间二十平米大的房间,是她的蜗牛壳;在这个壳里,外界攻击一般伤害不到她,除了她本人之外的人,进入房间时,能力也会全部无效化。 她用的绳子似乎也是特殊物品,导致一向以力量而自豪的海天青,竟落入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 “海哥哥……”小依忽然有点伤感似的,一边说话,一边将头靠在了他的腹部,长发像水一样散开在海天青的身体上。“人家好喜欢你哦,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心意嘛……”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海天青忍着情绪回答。 小依嗤了一声:“我知道呀!可你老婆不是死了吗?难道你要为她守一辈子……不过,痴情的海哥哥我最喜欢了。”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两个月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除了“我结婚了”以外,还有“你是不是花痴啊”、“强扭的瓜不甜”、“我哪里好,你何苦非要找我这样的大叔”……等等对话,无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小依就是听不进去。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海天青,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绑在床上,恐怕会被他啐一脸,可是现在—— 海天青烦躁地躲开小依伸过来的手,不过身体能挪动得有限,到底还是被她摸上了自己的胸肌,他顿时没好气了:“……你不肯放我走也没有用,我在这个世界的14个月马上就要结束,到时你想不分开也不行!” 不妙的是,小依听了这话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抬头冲他嘻嘻笑了一声,样子很俏皮:“海哥哥,我比你先一步想到这个了哦!哎,我的经验毕竟比你多嘛。” “……你干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两天好像的确没怎么见到她。 “上个星期我听说,有一个签证官就在这个区域里,叫做阿险险,我刚好还认识呢!”小依不顾海天青仿佛两眼一黑的表情,继续笑着说:“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是蜗牛,走得有点慢嘛,所以这几天我拖着蜗牛壳,一直在朝阿险险所在的方向走……”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什么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震断了她还没说完的半句话。 屋里两人都是一惊,小依有点害怕的样子,朝海天青做了个“嘘”的手势。 从门口传来了一个很粗鲁的骂声:“我X,为什么这个门打不开?” 听见这个声音,海天青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刚刚张开嘴巴要喊,没想到小依立刻塞了一块枕巾,喊声顿时变成了“唔唔”的沉闷声响。在他不甘心的挣扎里,小依站了起来,走向了门边。 “打不开就算了,咱们换个地方。”另一个声音劝道。 “不行,老子就要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气质独特,适合我!”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不知道那家伙随时都可能会追上来吗?一个藏身的地方,你那么挑拣干什么?”这个听起来要斯文许多的声音也挺生气:“再说了,大马路上突然冒出来个房子,万一是陷阱……” “那个……你们是谁?”小依怯怯地问道。 女孩有些害怕的声音刚一传出门外,门外立刻安静了。过了几秒,那个斯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警惕:“不、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这就走。” “不行,我不走!喂,门后面的,你这里是不是有白菜?老子闻见了!” “嗯、嗯……有是有一点——” 听见这个回答,门外的声音几乎雀跃地快上天了:“快开门,价钱好商量,我不是坏人!” 小依想了想,还是拉开了窄窄一条门缝,刚说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一些”,只见一个棕黄色的小小影子突然从脚边“噌”地就窜了进来——她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手一松,门缝开得大了点。 门边露出了一张脸,正是胡常在。他的目光顺着门缝投了进去,立刻跟地板上的兔子一样,都傻了。 “海、海……干部?” 小依一听顿时急了,刚要关门,门被胡常在一把拦住,接着他一头冲进了屋子——海天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可惜发出的仍然只有“唔唔”的声音。 棕毛兔看看小依,又看看海天青,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看不出来,老海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女孩子捂住羞红的一张脸:“没有!不是的,海哥哥一直不肯……我也很想的……” “够了!你们胡闹什么呢!”胡常在终于忍不了了,大步冲上床前,一把将枕巾从海天青的嘴里抽了出来,后者喘了一口气,忙喊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兔子还来不及说话,随着小依“咔哒”一声将门关上,海天青的警告声也传进了它的耳朵里:“进来能力就用不了了!” 刚进来的同伴们傻了。 现在也晚了——看着一人一兔,想到小依也不算恶人,海天青叹了一口气,问道:“小酒呢?她逃出来了吗?” “没有……我们一直没找到她,这事说来可长了。”胡常在显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女孩是谁?” 小依也有疑问:“小酒是男的女的?” “你们都干什么了?白菜在哪?”这个是兔子。 面对三道问询的目光,海天青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十分钟后,大家的信息终于同步了。 虽然能力都被无效化了,在二对一的情况下小依不占上风——很快,在她泫然欲涕的目光里,胡常在板着脸,觉得自己好像铁石心肠一般,把海天青从床上解开了。后者连忙跳了下来,近乎感恩地穿上了衣服。 看着他的身体被衣服迅速遮住,小依的表情顿时灰了。 面对这个除了有些花痴过头、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恶意的女人,两个男人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好了。最终,还是海天青哼了一声:“你趁人之危,把我关在这儿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路——” “不要!”小依抬起了泪眼婆娑的一张脸,“我要跟着海哥哥走!” 海天青失去了耐性:“那你跟着好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以她背着个蜗牛壳的速度,如果能跟得上才有鬼了——就在两个男人和一只抱着白菜的兔子刚刚跨过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小依咬着牙的声音:“我有办法找到那个小酒!” 697 五人团,四日游(3) 【防盗章报数,今天只有500。真不该看评论,一盆冷水浇灭了好心情。话说我从上架那天开始就一直被人说高开低走、不如以前、越写越没劲……我知道我没法满足每个人的口味,但是这种评论有任何建设意义吗?有必要非塞到我鼻子底下吗?个人观感真没有那么大价值,因为一人一个感受,不说具体意见的话,没有任何意义。以后这种话自己留着吧,不用告诉我了。为了保护发言人我把该条评价删了,也免得搞得好像我在挂人似的。】 碰碰车场馆内的灯光,是常年亮着的,从不因昼夜变化而调暗半点。在这样的强烈光芒下睡觉,闭上眼后连眼皮里头都是白亮的,自然谈不上舒适——然而林三酒仍然像是一块遇了水的海绵似的贪婪地陷入了梦乡,汲取着每一丝让她得以复原的元气。 黑泽忌从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了一会儿林三酒。见她仍然沉沉地睡着,他无声无息地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 睡梦里的林三酒皱了皱眉毛。 忽地一下,他的右手成拳以高速破开空气砸了下去;从势道上看起来,这一拳若是砸实了,只怕林三酒连内脏都能吐出来。沉睡着的女人呼吸声顿时一促,接着她在硬拳碰上自己之前一个翻身,呼吸再次绵长起来。 黑泽忌眯了眯眼。 当他再次抬起手来的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忽然变得很难形容。尽管之前曾经打了一架,但假如林三酒此刻醒着的话,就会发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动作:黑泽忌只是轻轻将手放在了空气里,接着,犹如在跟随着某种旋律似的,他一点一点地,空中画出几个幅度极小、却速度极快的诡异弧度,既快又慢地刺向了林三酒的脖颈。 虽然这个词听起来自相矛盾,却奇妙地很准确。 熟睡的女人无知无觉地躺着,一直当他的手指几乎碰到了她的颈动脉时,林三酒才猛地瞪大了眼,身后的骨翼微微一扬——黑泽忌的手停在了离皮肤毫厘之距的地方,对她皱起了眉。 刚从梦里骤然睁开眼的林三酒,一时还有些不清醒,也说不好他的表情是赞扬还是不满—— “……我要是不停下,你现在已经死了。”黑泽忌抬起嘴角时,雪白的虎牙一闪而现:“你是怎么发现的?为什么花了这么久才发现?” 林三酒可不愿意躺着回话,一撑地面坐了起来,肋骨间的隐隐余痛令她的眼角抽了抽;抬起头,她才有几分狐疑地答道:“……这不是你昨天教给我的吗?” “仔细说说。” 刚才短短几秒发生的事,还真不太好形容——林三酒歪着头,回忆起刚才睡梦里时的感受。 当第一次的冲拳刚刚破开空气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没有了白日里思绪的干扰,在睡眠中时,林三酒始终处于一种纯粹的本源状态里;正如昨天的“纯触训练”时一样,她的神识充斥在每一寸皮肤与毛孔中,再也没有了身体与心灵的区别,彻彻底底地融合在一起,清楚而灵敏。 在这样的状态里,动势引起的拳风、以及它一路击破的空气,简直就像是一声震天鼓一样,自然早就被感知到了—— “那你的反应……就仅仅是翻身而已?”黑泽忌微微地抬起一边眉毛。 林三酒张了张嘴,“这,我……对啊,我知道打拳的是你,又不是别人。对了,为什么第二次我险些没有察觉到你呢?要不是当你快碰到我时,我感觉到了空气里微微的热意,恐怕我现在还在睡觉呢。” 她得到的回应,是黑泽忌轻轻点了一下的头。黑豹似的男人似乎矜持地对她表示了一点儿肯定——“……看来你对这个状态已经更加精熟了。” “这……怎么说?” “仅仅是感觉到了动势,只是最基础的第一步。” 黑泽忌一边说,一边示意林三酒跟上他,二人再次走进了碰碰车场。 “……随着你对它的理解逐渐加深,你能感受到的也就越来越多——呼吸、血液的流速,攻击在空气里留下的轨迹……都会清楚得如同眼见。达到一个最精纯的状态以后,哪怕你五感尽失也没有关系;当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你身边时,你依然能够感受到空间维度的变化——‘占据了一部分空间’的感觉,正来自于它的体积和重量;相对周围空间来说,物体重量会产生改变维度的引力,就像星球在宇宙中的引力一样。” 林三酒听得瞠目结舌。相比星球亿万兆吨的数字来说,人体重量根本不值一提;如果连这种小得完全几近不存在的引力都能察觉到,那——那人得厉害什么样? 即使黑泽忌已经十分强大了,显然也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 “昨天我跟你说过,身体的运用有两个方面。感受身体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最基础的一步;另一个方面是如何用这种纯触的状态来战斗。” 跳进了碰碰车里的林三酒,看着他一愣。“你不进来吗?” “这个游戏难度提得再高,也不能让你学习怎么用它战斗,”黑泽忌不耐烦地吐出一句,态度有点凶:“……用你的难度,赶紧把剩下两局打通关。” 场中没有了黑泽忌,即使其实已经是第二局了,难度也明显比林三酒预料中来得低。假如黑泽忌的难度指数是30,那么翻了三倍的第二局就是90;而林三酒的难度只有他的一半,第二局也不过是45而已——虽然一点也谈不上轻松,但是她依旧还算顺利地将后面两局都打了下来。 正如星空游乐园所设置的那样,她果然随着游戏难度提高而成长了。 得知了额外奖励的规则以后,林三酒自然好好利用了它一把;当她走出碰碰车场馆时,她身上已经一口气多了27个体力值。 穿着F1赛车服的老太婆,看起来总像是对人生没有留恋了似的,垂头丧气地打开了碰碰车场馆的后半部分墙壁。在墙体“轰隆隆”的移动、拼接声里,外面的天光投了下来,染亮了下一段青蛙之路。 “你通过了第一关,要换路么?”她干巴巴地问道。 “换什么路?”林三酒奇怪地问。“游乐园里不是仅仅只能在自己最开始选的路上前进吗?” “……除非你通了某一关。通了关之后,你可以任意选择一条路继续走,直到通了下一关,又可以继续换路了。” 回忆了一下游乐园的地图,林三酒觉得换路这件事真是没必要极了。见黑泽忌好像也不反对,她冲老太婆一点头:“就青蛙之路了,不换了。” 在离开碰碰车场馆之前,受到圣诞老人能力的约束,林三酒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掏出了两只纸鹤,将自己即将前往的地点录了进去后,将它们往空中一放,纸鹤顿时“扑棱棱”地飞远了。 原本她还有些怀疑圣诞老人是在自己的体内种了类似于遥控炸弹的东西;可是用纯触状态感受了几遍之后,林三酒仍然什么也没发现——看来圣诞老人的能力影响是无形的。 黑泽忌对于这种跟自己无关的事,连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自然一个字也不会问;事实上,当林三酒放飞了纸鹤后一转身,发现他竟然靠着栏杆睡着了——纸鹤的翅膀声总算叫醒了他,揉揉眼睛,黑泽忌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碰碰车场馆。 ……第二段的青蛙之路,看起来与第一段差不多;只不过喇叭里的音乐换成了一曲柔和温缓的钢琴曲,空气里的甜香越发浓了,在道路两旁渐渐多了各种造型可爱、五彩缤纷的小商铺——这倒也能理解,在第一关以前,谁会有多余的体力值买东西? 仔细一看,商铺里卖的商品五花八门,不光有气球、画像、旅游纪念品这些叫人怎么想都毫无用处的东西,还有像炸面热狗、辣炒面、鲜榨果汁、服装、睡袋之类用得上的物资。 走了一段儿,林三酒甚至还发现了一个卡通小屋的门上挂着写着“B&amp;BHOTEL”的牌子,20体力值一个晚上。 “从天鹅之路上再往里走一关,还有卖枪支子弹的,”走过一家蘑菇形状的门店时,黑泽忌忽然开口道:“……不知道会不会有卖特殊物品的店。” 看来他之前走得还挺深入——林三酒想起了那个穿着大熊马甲、似乎叫逸东的成长者;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遇见黑泽忌的,结果丢了性命。 二人并肩走了一会儿,下一个娱乐项目已经遥遥在望了。 跟碰碰车场馆那种朴实无华的模样不同,这一个的外表简直极尽华丽之能事;即使日头正盛,一条条粉彩亮紫盈蓝的光管依然将它妆点得五光十色,耀眼得远远就能瞧见。霓虹的光芒十分剔透,好像由许多个彩色的透明大冰块堆积而成的一样,看起来别有一种公主般的梦幻之美。 “这什么玩意儿,”黑泽忌的脸拉长了,“……我不想进去了。” 面对这种任性的态度,林三酒也多多少少习惯了,甚至还发展出了应对的办法;她好说歹说地将黑泽忌给劝到了场馆门口,一抬头,“时光之旅”四个字就映进了视野。 “在特别甄选出的故事里,亲身体验过去的风貌……本项目与玩家的互动十分有趣,请心脏病人、高血压患者切勿尝试……” 林三酒读了一遍门口的告示,回头看了一眼黑泽忌。“这个能用来做战斗练习吗?” “进吧,”后者十分不耐烦地一挥手,当先走进了门里。 698 五人团……算了,还团个屁,都失散了。众人持续努力集合中! 【防盗章报数:1500。今天的标题特别长吧,因为我意志消沉,要放飞自我,想啥写啥,不顾后果,爱咋咋地。】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今天的努力失败了。 如题,我刚回家不久,目前憋了大概二十字吧,心情非常烦躁不爽,憋不下去了。 明天没什么事,我决定早起写下一章,请大家拭目以待早上10点——嗯,中午12——诶,做人要留余地,下午2点——仔细想想,还是下午五点的更新吧! 对了,以前的请假条我删掉可以吗?重温的人应该不会重温请假条了吧?毕竟放在那儿显得我好像经常请假似的,这与事实分明不符啊。 699 没有空气的阿拉伯城市和冰人奥茨 【我下午清点了一下口红色号,把胳膊涂成了斑点狗,终于想起来还没有更新。稍等我一下,这一章已经两千字了,更新在望!】 第二次从人偶师手中逃脱的胡常在和兔子,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拼命寻找的目标之一,此刻正躺在一张铺着真丝床单的舒适大床上。 ……海天青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要说起来,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当林三酒躺在海沙与石粒上的时候,他身下是厚实柔软、如同云朵一样的床;在胡常在和兔子啃着粮食站里的生米时,新鲜的蔬菜配着米饭被盛进银餐盘里端到他的嘴边,有时甚至还有饭后甜点。 但是海天青仍然非常、非常不高兴。 因为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内裤,双手双脚分别被绑在了四根床柱上,并且已经把这个造型保持了两个月。 他所处的房间不大,被精心打理过——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靠近窗户的墙根下,摆了一排大花盆,花盆里种着许多番茄黄瓜之类的蔬菜,正是海天青这段时间以来的食谱。由于房间里的温度比外界低不少,因此这些植物看上去还算生机勃勃。 一只手抬起了一棵植物的枝条,随即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快活的声音:“海哥哥,你爱吃辣吗?我看这个小红辣椒长得很好,应该可以吃了!” 海天青阴沉着脸,盯着天花板里的自己不吭声——如同一些低俗情人旅馆一样,这个房间里的天花板上也镶着一块大镜子。 “哎呀,海哥哥你不要老是这个样子嘛……”声音的主人好像在撒娇似的靠近了他。“你难道不喜欢小依给你做饭嘛?” “你离我远点。” 女孩一下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白皙的心形小脸,和一双画着眼线的大眼睛。这双眼睛里的委屈停留了还不到两秒,声音再次坚定地充满了希望:“海哥哥,虽然你现在不理解我的心意,可是我相信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要不是一动不能动,海天青真想一头撞墙上。 他运气背,在被林三酒一拳击上了天以后,竟然直直地朝着一栋楼掉了下去——尽管他用手臂护住了头脸,身子也尽量蜷成了一团,可海天青还是一连冲破了好几层楼,最后终于浑身是伤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剥光了衣服绑在了大床上,旁边坐着这个自称小依的“蜗牛女”。 叫她蜗牛女,因为她的能力就是【蜗牛】——这间二十平米大的房间,是她的蜗牛壳;在这个壳里,外界攻击一般伤害不到她,除了她本人之外的人,进入房间时,能力也会全部无效化。 她用的绳子似乎也是特殊物品,导致一向以力量而自豪的海天青,竟落入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 “海哥哥……”小依忽然有点伤感似的,一边说话,一边将头靠在了他的腹部,长发像水一样散开在海天青的身体上。“人家好喜欢你哦,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心意嘛……”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海天青忍着情绪回答。 小依嗤了一声:“我知道呀!可你老婆不是死了吗?难道你要为她守一辈子……不过,痴情的海哥哥我最喜欢了。”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两个月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除了“我结婚了”以外,还有“你是不是花痴啊”、“强扭的瓜不甜”、“我哪里好,你何苦非要找我这样的大叔”……等等对话,无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小依就是听不进去。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海天青,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绑在床上,恐怕会被他啐一脸,可是现在—— 海天青烦躁地躲开小依伸过来的手,不过身体能挪动得有限,到底还是被她摸上了自己的胸肌,他顿时没好气了:“……你不肯放我走也没有用,我在这个世界的14个月马上就要结束,到时你想不分开也不行!” 不妙的是,小依听了这话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抬头冲他嘻嘻笑了一声,样子很俏皮:“海哥哥,我比你先一步想到这个了哦!哎,我的经验毕竟比你多嘛。” “……你干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两天好像的确没怎么见到她。 “上个星期我听说,有一个签证官就在这个区域里,叫做阿险险,我刚好还认识呢!”小依不顾海天青仿佛两眼一黑的表情,继续笑着说:“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是蜗牛,走得有点慢嘛,所以这几天我拖着蜗牛壳,一直在朝阿险险所在的方向走……”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什么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震断了她还没说完的半句话。 屋里两人都是一惊,小依有点害怕的样子,朝海天青做了个“嘘”的手势。 从门口传来了一个很粗鲁的骂声:“我X,为什么这个门打不开?” 听见这个声音,海天青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刚刚张开嘴巴要喊,没想到小依立刻塞了一块枕巾,喊声顿时变成了“唔唔”的沉闷声响。在他不甘心的挣扎里,小依站了起来,走向了门边。 “打不开就算了,咱们换个地方。”另一个声音劝道。 “不行,老子就要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气质独特,适合我!”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不知道那家伙随时都可能会追上来吗?一个藏身的地方,你那么挑拣干什么?”这个听起来要斯文许多的声音也挺生气:“再说了,大马路上突然冒出来个房子,万一是陷阱……” “那个……你们是谁?”小依怯怯地问道。 女孩有些害怕的声音刚一传出门外,门外立刻安静了。过了几秒,那个斯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警惕:“不、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这就走。” “不行,我不走!喂,门后面的,你这里是不是有白菜?老子闻见了!” “嗯、嗯……有是有一点——” 听见这个回答,门外的声音几乎雀跃地快上天了:“快开门,价钱好商量,我不是坏人!” 小依想了想,还是拉开了窄窄一条门缝,刚说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一些”,只见一个棕黄色的小小影子突然从脚边“噌”地就窜了进来——她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手一松,门缝开得大了点。 门边露出了一张脸,正是胡常在。他的目光顺着门缝投了进去,立刻跟地板上的兔子一样,都傻了。 “海、海……干部?” 小依一听顿时急了,刚要关门,门被胡常在一把拦住,接着他一头冲进了屋子——海天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可惜发出的仍然只有“唔唔”的声音。 棕毛兔看看小依,又看看海天青,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看不出来,老海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女孩子捂住羞红的一张脸:“没有!不是的,海哥哥一直不肯……我也很想的……” “够了!你们胡闹什么呢!”胡常在终于忍不了了,大步冲上床前,一把将枕巾从海天青的嘴里抽了出来,后者喘了一口气,忙喊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兔子还来不及说话,随着小依“咔哒”一声将门关上,海天青的警告声也传进了它的耳朵里:“进来能力就用不了了!” 刚进来的同伴们傻了。 现在也晚了——看着一人一兔,想到小依也不算恶人,海天青叹了一口气,问道:“小酒呢?她逃出来了吗?” “没有……我们一直没找到她,这事说来可长了。”胡常在显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女孩是谁?” 小依也有疑问:“小酒是男的女的?” “你们都干什么了?白菜在哪?”这个是兔子。 面对三道问询的目光,海天青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十分钟后,大家的信息终于同步了。 虽然能力都被无效化了,在二对一的情况下小依不占上风——很快,在她泫然欲涕的目光里,胡常在板着脸,觉得自己好像铁石心肠一般,把海天青从床上解开了。后者连忙跳了下来,近乎感恩地穿上了衣服。 看着他的身体被衣服迅速遮住,小依的表情顿时灰了。 面对这个除了有些花痴过头、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恶意的女人,两个男人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好了。最终,还是海天青哼了一声:“你趁人之危,把我关在这儿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路——” “不要!”小依抬起了泪眼婆娑的一张脸,“我要跟着海哥哥走!” 海天青失去了耐性:“那你跟着好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以她背着个蜗牛壳的速度,如果能跟得上才有鬼了——就在两个男人和一只抱着白菜的兔子刚刚跨过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小依咬着牙的声音:“我有办法找到那个小酒!” 700 七百章了!妈呀!数据体听了都害怕。 【防盗章,八百字,欲请假,终克服,等表扬。】 林三酒按下了胸腔里一颗砰砰猛跳的心脏,避开海天青露在外面的皮肤,把手放在他的衣服上,使劲推了几下。 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个上午帮同伴们清理了几十吨的货物,就是强悍如海天青,也疲累得早早进入了梦乡。 “唔……?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昏暗的集装箱里,林三酒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泛着猫眼似的光芒。 “我知道贝雷帽们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海天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此时集装箱里,已经住进了近百个人。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不断地有脚步声在集装箱外响起,每次大门开启的时候,都有一些神色仓皇的人被贝雷帽推进来,成为这个囚笼里新的成员。人数越来越多,不由让人心惊:贝雷帽和他们的同伙们,到底在外抓了多少人? 眼看着这只集装箱就要装不下了,外面的一个贝雷帽将门砰地关上了,从门上的空洞里穿过一条铁链,将门锁死了。 当然面对着近百个进化人,这根铁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叫这些“囚徒”们忌惮的,还是透过空洞朝外望去时,所能看见的那一个个端着枪的贝雷帽。 有了那个四肢骨头都被打断了,倒在地上绵软得一动不动的中年白领做样本,新来的人们也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能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历过一些凶险了,见怪人们似乎对他们没有杀意,大家在短暂的交谈后,为了保持体力,都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休息了。 由于还顾忌着【乌苏毒】,几个同伴们分散得很远。林三酒担心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会不小心碰着人,于是在门边不远处拣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从门上空洞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又热又亮,周边自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起来,与以往不太一样。 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个头不高的人,正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走来;他们的脚一定非常小,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一队大老鼠,在飞快地赶路。 林三酒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眯着眼从空洞里朝外一看——她傻了。 紧接着,她冲到海天青身边,叫醒了他。 “你去叫胡常在,我去叫兔子,咱们在门边空洞那里见面。”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匆忙嘱咐了一句;她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跑到兔子所在的角落。 海天青起身去叫醒了胡常在,四人在门边碰了头。 原先林三酒所在的地方,被阳光投下了一个圆圆的光斑;胡常在打头走进了这片阳光里,弯下腰朝洞外看去。 刚才那一队人人数太多了,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完,正好都落进了几人眼里。 她们身高矮极了,连一米也不到;相比身子来说,头大得不协调——好像也是混血儿,每一个人都是金黄的头发,碧蓝的大眼睛,漂亮得怪异。兔子迷惑地抖抖耳朵,望着林三酒:“这是一队外国侏儒?这跟贝雷帽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林三酒苦笑一下,手里顿时多了一个东西:“你们看看这个,再看看外面。” 一个60厘米长的玩具艾莎,在透明的包装盒里一动不动地微笑着。 三个伙伴都傻了眼,一会儿看看玩具,一会儿看看外面行走着的“侏儒”。 “这、这这……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胡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我之前发现了一个集装箱,里面全是这种玩偶。贝雷帽当时就把那个集装箱给保护起来了,谁都不许接近……我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往深里想。现在看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 “是有某个人、或者说某种力量,可以把人形的玩偶……嗯,姑且说它们是变成人了吧。这样一想,有些怪事就顺理成章了。玩偶很多特征没摆脱掉,看起来就怪——比如说它们的表情从来不变、走路也只能踮着脚尖走,因为他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海天青皱眉想了想,“踮着脚尖、身材还好,身高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是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啊。”林三酒再次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和兔子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连毛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流血而死了。” “原来如此!那种模特的材质跟一般塑料不一样——熔点高,不怕高温不说,当然更不怕累。”胡常在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句。 “那究竟是谁把这些假人、玩具都……弄活过来的?”海天青的词汇量有点不够用了。“而且那么厉害的武器,这些假人怎么人手一个?” 这个问题把三人都问住了,谁也答不上来,一时只能愣楞地望着外面的“艾莎”们。空洞毕竟还是太小了,加上时不时巡逻经过的贝雷帽,只能看见碎片似的画面——要想搜集信息,这一点可不够。 “咱们在集装箱上方开一个洞朝外看,”林三酒出主意说,“所谓站高望远嘛。别忘了,咱们所在的这个集装箱可是白色的。” 胡常在闻言一拍巴掌,被黑色电子回路花纹覆盖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个惊喜的笑:“对呀!我还有豆腐刀。” 【豆腐刀】 介绍:集市里豆腐西施专门委托王麻子打的一把刀。这把刀干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切豆腐却是一把好手——时间长了,不光是豆腐,凡是白色的东西,切割起来都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了。虽然这个逻辑很奇怪,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是在红白对抗赛中赢来的第三件特殊物品,想不到此时用正合适。有了豆腐刀,登高就不是难事了——林三酒从海天青的肩膀上纵身一跃,一摸到顶,赶紧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扎进了集装箱的箱壁里,豁出了一条口子。豆腐刀果然名不虚传,集装箱壁还真软得跟块豆腐似的,半点阻力都没有。 林三酒来回跳了几次,切出了一个人头大的正方形窗口,一大片箱壁顺势掉了下去;胡常在怕它发出响动,忙一手抓住了。 虽然他抓得快,可是几人这一番动作还是惊醒了周围几个人。 那几人见了他们的阵势,纷纷围拢了过来,仰着头、张着嘴看着扒在窗口上的林三酒。 “外面什么情况?” “那些怪人还在吗?巡逻的有多少个?”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该去睡觉了吧?” 这几个人了解的情况还不如林三酒他们多,此刻都是一肚子的问题。 林三酒咬着牙,说不出话——由于“窗口”的边缘太利了,此时全身的重量又都挂在边缘,她感觉到自己掌心很快就被割出了血。 人们眼看着她,也都急得够呛——林三酒能跳那么高,是因为她的强化能力要比其他人都优越,换了第二个人根本上不去。海天青看出了端倪,忙一把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卷成一团扔了上去:“小酒,你拿它垫着手!” 林三酒伸出手,衣服擦着她的指尖划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没够着的时候,她手里忽然甩出了一根口器,将那衣服卷了回来,随即又消失了。林三酒将衣服垫在手掌下,双手扒着边沿,靠一双手臂的力量,将身子稳住了。 底下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外面怎么样了?”底下一个声音带着焦虑问道。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外面,充耳不闻。 自从极温地狱降临以来,她还没从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码头上、路上、集装箱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头,黑压压的,仿佛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了似的,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涌动着的人群寂静无声,数量庞大,却井然有序,好像在遵从着一个听不见的声音。 一眼望去,这片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有贝雷帽那样的塑料模特,也有艾莎那样的人形玩具;甚至还有一些身形极其单薄的女人,转过身去时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了,以前应该是宣传用的人型纸板。 大多数“人”,都保持无生命般的僵硬微笑,看得林三酒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因为吃惊而有些愣住了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分出来了一条空道。她顺着空道望出去,终于见到了一个容貌正常、有血有肉的男人—— 那男人装束古怪极了,像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上了码头。 林三酒露出半个头,紧盯着他,不敢错一错眼珠。 走着走着,他顿住了脚,转头向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随即像是有人下达了指令,成千上万张僵硬的脸缓缓地扭了过来,一双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对上了窗口后的林三酒。 701 抓住了一个 灵魂女王的肉芽以一种惊人的灵巧劲,将细绳飞快地穿过了项圈的缕空,又打了个结,林三酒就这样被系上了。数据体刚才只把她融化到了一半,就受骗上当离开了;现在她仍然保持着被融化到了一半时的状态,像烟雾一样在半空中飘飘浮浮,随着大肉虫一拽,她就跟着往前飘一截儿。 眼看着灵魂女王高高兴兴地牵着自己往前走,她也不由有点好奇了:“诶,我现在有重量吗?” “没有,”大肉虫头也不回地说,“咱们现在不都是一组组数据吗?哪来的重量?” 林三酒也说不好,一个人的各项指标在数据流管库里到底是个什么表现形式;她估摸着自己现在应该像是一个解压到了一半的压缩包,再“解压”一会儿,就要被装进数据流管库这台“电脑”里了,所以失去了体积、重量等等物理特质——只不过当她把这个猜想提出来的时候,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却用一片茫然回应了她。 “你别解释了,我没听说过压缩包这种东西。”人偶师带着几分不耐烦和讽刺,冷冷地打断了她:“你说的东西太原始了,我又不是考古学家。” 林三酒郁郁地吐了口气。她倒不太担心自己的状况;不管怎么说,等见着礼包以后,他肯定有办法化解这个状态。她四下看了一圈,又浮起了一个新问题:“我们上哪儿去找他们?” 环绕着他们的仍然是同一座阿拉伯城市,街道小巷、城墙街门,在一栋栋民居和寺庙之间交错穿插,叫人无从辨别到底应该往哪儿走。不过叫她安心的是,人偶师的步伐又稳又快,接连几个毫不犹豫的拐弯,就将刚才那条巷子远远抛在了身后。看起来,他似乎胸有成竹。 “不知道,”她话音一落,裹在长袍里的人就回答道,“走着瞧吧。” 如果林三酒仍有四肢,她一定早已上前一把拉住人偶师了。 “不、不知道?”她一时又惊又急,“等等,等一下!我们有可能正离他们越来越远,那怎么办?” “那就算他们运气不好。” “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人偶师猛然一拧身,长袍下方他眼周的亮粉闪烁起了沉沉的暗蓝光芒:“我死在这里的话,不见得那个礼包会来救我。我愿意走这几步找他,是看在他正和那个最高神一起的份上。” 看在最高神的份上? 林三酒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话来,他又冷笑了一声:“你这种靠自我感动就能高|潮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被那个礼包给搅混脑子了。你忘了刚才数据体是怎么说的了吗?’他们二人已经接到了一个林三酒,此时正在寻找出去的办法’——对吧?我不稀罕他们救不救我,你也别指望我会尽心救他们。他们能活多久,就看我能不能碰巧撞上他们了。” 见林三酒哑口无言,只愣愣地飘在半空里,人偶师立刻拧过头去,似乎看她看得十分心烦了。“那个礼包费尽心机,终于靠着操纵你而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如果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在二人相处的过程中,礼包一定有用过心机的时候,但林三酒现在想来,却一点也不在乎。她明白这话她不能说,一时间憋出了一脑门汗,不知道该怎么劝人偶师才好,急道:“但是他有编写能力——” “又不止他有。”人偶师语气中的阴沉,几乎像厚重乌云一般拧得出水来。“他死了,还有一个最高神。” 怪不得他会说是看在最高神的份上才愿意走这几步路;原来人偶师根本就不在乎礼包是死是活,就算他真有一个目标,那个目标也只能说是最高神。想到这儿,林三酒朝灵魂女王看了一眼,偏偏大肉虫这个时候出奇地安静,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赶路。 如果她有一个类似于信号弹一样的东西就好了——她咬着嘴唇愣愣想了一会儿,目光刚刚从身边一堵石墙上扫了过去,人偶师却正在此时突然说话了:“想也别想。” “什么?”林三酒硬着头皮反问道。“我什么也没想。” 她的语气好像有点儿过于欲盖弥彰了。 “你如果想通过摧毁这里的建筑物来给他们发信号的话,我劝你赶紧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林三酒一惊,连否认都忘了。 “对于数据体来说,咱们几个现在是不存在的。”灵魂女王抬起头,对着它的“气球”解释道:“但是数据体自己也说了,它能监视一切数据流动啊!你说,要是一个‘不存在’突然把一大片城墙给毁了,会不会引起它的注意?它要是稍微往深里检查一下,咱们还能躲得过去吗?” 林三酒心焦之下,倒把这一点忽略了;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那我们岂不是不能与这里的数据发生任何反应吗?一旦发生反应,数据体就该知道不对了。” “就是这样。”灵魂女王答了一句,凑到了人偶师脚边:“大人,我解释得对吧?” “什么都不能做的话,还怎么救出礼包?”林三酒不由抬高了嗓门。“无论如何,我也不——” 她这句话才传递了一半,身边石墙、路面、民居墙壁上,骤然闪过了无数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它们像游鱼一般就高速滑向了视野尽头,眨眼就在远方的一座高高白塔处不见了踪影。二人一虫同时刹住了步伐,彼此看了看,面色都有些发白。 “是、是数据体吧,”灵魂女王尖尖细细地问道,“刚才那个?” “谁说我们什么也不能做?”人偶师盯着远方的白塔,蓦然拧起半边脸,勾着嘴角笑了:“不能打草惊蛇,但是我可以直接打蛇。” 他话音一落,林三酒猛然视野一花,随即才发现原来是灵魂女王为了跟上人偶师而加快了速度,把她四肢上的烟雾都拽成了飘带。她盯着远方那座画着一个新月的细长白塔,只觉口干舌燥——一行人刚刚冲近了一半的距离,精巧纤细的白塔忽然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的雪糕筒一样,从塔身中央蜿蜒地伸出了一条黑色裂缝。 裂缝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几条蛛网般的纹路,半座白塔轰地一下在空中解了体;无数白色墙块被一股大力撞进了半空,却像失去了重量一样,飘飘忽忽地浮在空气里,烟雾般逐渐一点点消失了,正像林三酒刚才所经历过的一样。 很显然,这座塔的“表象”在被破坏时,又重新变成了信息库里的一部分数据。这座白塔并不孤单,伴随着它的碎块一起飞入空中的,还有一个林三酒很熟悉的身影:她自己。 那一个“林三酒”被击飞出塔的时候,身体四肢都拧成了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角度,脖颈贴在后背上,翻向后方的脸上面无表情。不等身体落地,她也像白塔碎块一样渐渐在半空中化成了烟雾,最终飘散了——即使明知道那是一个被编写出来的复制品,林三酒还是不由打了个寒战:她刚才差一点就要变成这个复制品的“源文件”了。 “看,我说了那不是姐姐吧。”季山青的声音远远地说了一句。“你能不能编写一个什么东西,让我们尽快找到她?” 在碎了一半的白塔上,露出了两个小小的人影。其中一个浑身不着寸缕,另一个长发飘飘,正是最高神和礼包。在他们脚下,数据体化身而成的金色丝线正顺着白塔墙体疾游而上,直直扑向了二人;而他们却似乎毫无所觉。 小心!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化作讯息传递出去,数据体已经蓦然在二人身边张开了,露出了它原本的形态——一片庞大而深邃的、抽象的“池”。点点金芒亮光大盛,一时间映得白塔上刺眼之极;林三酒只觉自己连心跳都停止了,只嘶哑着朝人偶师低声吼道:“你快去帮他们一把!” 人偶师一动未动,只回应了她一声冷笑。 “帮谁?”他轻柔而低沉地问道,“帮最高神,还是帮你那个礼包?” “帮谁不都是一样的吗?”林三酒又气急又迷茫,“他们都被攻——” “你的眼睛也变成了烟雾吗?”人偶师轻轻地站起身,一步步朝白塔走了过去。灵魂女王一愣,赶紧沙沙地跟上了。“你好好看看。” 林三酒怔怔地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了白塔断裂处被包裹在金色光芒下的一片残垣。 两个人影之中,有一个被金光染成一片隐约的人形正僵立在庞大的数据体下方、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另一个正踉踉跄跄地往后退,退得几乎快要瞧不清楚了——但她还是看出来了,那个仍然能活动的人正是礼包无疑。 怎么回事? “你果然是我们放置在‘无观察状态’对照组里的子民啊,”数据体平静的声气缓缓地说道。它似乎正在一圈圈地打量着最高神,没有理会不远处的礼包:“你发展得很好,把解析和编写能力都发展出来了。你放出的那些纸鹤,足以证明你编写的速度够快了。不过你的整体能力还很粗糙简陋,想领着几个人类攻打我们,还是太早了。” 诶? 林三酒死死地皱起了眉毛。 702 有计划的分散 【防盗章报数:这章我写得文思泉涌,成果卓著,从9点半开始写,到现在已经完成了光芒四射的32个字。正好离目标差了100倍呢!啊,真是一个叫人信心倍增的数字。问我为什么不请假?因为最近起点搞515如火如荼,老子不敢,我怕掉毛。所以你们不要等了,早点睡吧。】 目送李姐和卢泽走进了工厂的大门,留下林三酒一个人坐在卡车的驾驶座里。车门已经锁上了,窗户也牢牢地关着。卡车旁边是三三两两聊着天的人,有男有女。他们看起来是如此自如,仿佛不必挣扎着度过每一天,甚至叫人隐隐想起了末日以前世界的模样……在遇上了她的目光时,许多人甚至还会朝她点头笑笑。 一个年轻妈妈推着一辆婴儿车从她的卡车边经过,里面那个一岁多的白胖孩子还指着她咿咿呀呀地说了些什么。 即使她谨慎地把卢泽派下去查探情况了,看到这副景象也不由得松懈了肩膀。 对讲机里玛瑟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句:“他一个人跟李姐去了,没问题吧?” 三个人里,只有卢泽是最适合出去的。如果当真起了什么变故,以他的变形能力,只要有一个空隙就能够顺利回来——不过还不等林三酒回应,卢泽自己就先在对讲机里笑了一声:“别担心,他们这儿的人看起来不错。” 旁边隐隐约约地,李姐说了一句什么。 林三酒叹了口气。她担心的还是车上的物资。 虽然她相信人类的确有很多高尚的情感,但不求回报地庇护所有流亡的人类……这怎么可能呢?不说意图了,“绿洲”有这个能力吗? 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会要求每个人都上交所有物资,然后统一进行分配——这样才合理,换她是绿洲的管理人,她也会这么干。 “小酒,玛瑟,他们这里非常大……好像是把后面靠山的半片工厂区都打通了。啊,这个是……他们排队干吗?”卢泽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惊讶。 “这是食堂啊。”李姐凑近了对讲机,似乎也想让另两人听一听:“每天早上六点、晚上九点,我们都在食堂里供应一顿饭。现在正好是时候了,这些都是还没吃早饭的人。” 还不等林三酒回过神来,卢泽那边传来了一阵杂音,随即是他惊奇的语气:“小酒,他们的早饭是小米粥、烤玉米,和一碟子榨菜。看着还挺多的……” “你应该看看我们的晚饭——每个人都是一菜一肉一米饭的标准!” “这……怎么可能?温度这么高,怎么可能还有以前的菜肉留下来?再说,做这么多饭,要消耗多少水啊!”卢泽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他说的,也正是林三酒和玛瑟心里想的。 “你不是也看见我们的烤玉米了吗?放心,这样的蔬菜和肉,我们要多少有多少,水也不用担心。你们还没加入呢,按规定我不能说得太多了。等你们也成为了绿洲的成员,自然就知道了。” 吃了一惊以后,林三酒的好奇心被吊得越来越高——不过她倒是相信李姐这话不假。 看看车外的这些人就知道了:个个儿都精神饱满,皮肤润泽,嘴唇和指甲都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林三酒几个人虽然吃喝不愁,可是毕竟只有袋装食品,谈不上什么营养,吃饭不过是填饱肚子、获取热量而已,跟绿洲的人们一比,真称得上是一脸菜色。 就在她望着绿洲成员发呆的时候,对讲机里卢泽说话了,声音有点断断续续地:“李姐……我的对讲机范围到头了。我先……商量……” 听这意思,大概是快回来了——林三酒把目光投向工厂门口,果然没过一会儿,卢泽的身影就兴奋地一路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李姐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一行人来到车队前,卢泽敲了敲车门,林三酒打开了窗户。 “简直不敢相信!”卢泽的兔牙在早上猛烈的阳光里闪闪发光:“太厉害了!这里有光伏发电机,有供电。楼上都贴着反光布,后面还有建起了一个很大的隔温遮光大棚,走进去立刻凉快多了!” 林三酒点了点头,看向了他身后的李姐和那个陌生男人。 “我给你介绍一下,”李姐指着那个身材健壮、个子不高的男人说:“这是我的领导,他听说有新人找过来了,很关心,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领导? “你好,我叫陈今风,是绿洲八组的一层干部。”被称为领导的男人自矜地笑了一下,说:“能够看见又一个幸存下来的同胞,真是太好了。” “幸会……”林三酒又一次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绿洲里的气氛,和她这一个月以来身处的环境太不一样了,让她产生了一种错位的怪异感。“稍等,我把玛瑟也叫来,我们可以下车一起说。” 接到消息的玛瑟锁了公交车门,小跑着过来了。她一头蓬松的红发在阳光下显得很耀眼,陈今风瞥了一眼,立刻愣了一楞,随即笑说:“哎哟,想不到还有外国友人!如今这个世道,大家都是同胞!”说着,就伸出手来跟玛瑟握了一下。 林三酒也下了车,跟玛瑟并肩站在了一起。 “那么,我来简单给大家说一说。”陈今风很有气魄地一挥手,说:“绿洲之所以能够拯救一千八百多人的性命,都是多亏白教授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你们还记得那一百多天的高温期吧?白教授从很早以前起,就开展了一项农作物研究的实验项目……如今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如今我们绿洲的农作物,在催发下,生长周期已经缩短到了30天,还能抗高温!” 大概是看见了三人脸上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李姐笑着补充了一句:“小卢今天看见的烤玉米,就是我们这儿的农作物之一。” “可是……怎么可能呢?而且白天的温度,连塑料都会融化啊!”玛瑟捂住嘴巴惊叹道——不管怎么说,这听起来都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建造了一个低温大棚,专门用来培育农作物。”陈今风笑了笑。他看了看三个人的模样,口气很委婉:“你们一直流落在外,没有见识过集体的能力,一时不理解是正常的。小卢刚才见识到的,不过是绿洲的九牛一毛,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说着说着,他有些激动了:“我知道现在人类的处境太艰难了。可是看看人类的历史吧——从大洪水、黑死病、西班牙流感……哪一次不是人类的灭顶之灾?不也撑过来了吗?这次也是一样的!我们在困境中寻找希望,寻找出路,救援同胞……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后人。等到千百年以后,子孙后代提起我们的时候,都会说一声,绿洲是人类的火种!” 他双眼熠熠生辉,语气充满激情。因为心情高昂,皮肤都隐隐地发红了。看得出来,陈今风是真心相信绿洲、相信人类的未来——与这样的大义相比之下,林三酒简直快为自己的发言而感到羞愧了:“那个……我想问一下……如果加入的话,我们自己的物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李姐顿时看了她一眼。 陈今风呵呵一笑,“年轻人有顾虑,其实是好事,说明想得周全。这个你放心,绿洲里有足够的物资给大家生活,不会强行收取任何人的东西。物资愿意自己留下也行,上交也行,跟别人做交易也行……总之,你们的还是你们的。” 这一下,可真叫林三酒惊讶了。 绿洲里已经有了一千八百多人,在他们之前,肯定也有自带物资的人——但瞧这平和的样子,似乎没有人因此闹过风波。 玛瑟又向陈今风提了几个问题,陈今风也一一耐心地答了。叫人心生好感的是,绿洲成员除了一些必要的日常工作以外,其他所有的时间都能随便支配,自由度很高。 说到这个,李姐不好意思地笑了:“这群年轻人平时没事就喜欢守在这里等路过的人……放那么大声的音乐,一个是表示欢迎你们,一个也是他们年轻人喜欢玩;因为这附近没有那些恶心玩意儿,都叫我们清理光了。”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林三酒。 “小酒……你怎么想?咱们要不要——加入绿洲?”玛瑟轻声地问。“我们俩无所谓。” 林三酒咬着嘴唇没吭声,暗暗埋怨自己的“敏锐直觉”这个时候发动不起来。思虑之间,昨晚离之君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去人多的地方找签证官。” 一千八百人,算人多了吧? “请问……如果想退出绿洲,可以吗?”她也是豁出去了,干脆她来做坏人,把得罪人的话都问完算了。 果然李姐又抿了抿嘴。还是陈今风看起来有风度得多,他笑着说:“虽然这么做很傻,但绿洲是自由的,想走随时可以走。” “既然这么说……”林三酒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同伴。“那我们就暂且先加入吧?” 703 季山青的战场 “不错,非常具有迷惑性。” 闪烁弥漫着浅金光芒的半空中,传来了数据体平稳的一句话。“你们分散后各自使用的战术并不复杂,但是在它们的交互作用下,加上时机和外部因素,导致这个情况正好落在了小概率事件范围里,因此你们成功了。不过,你们应该能想到这种局面只是一时的侥幸。” 人偶师一言未发,一甩手,几个小小的什么东西啪地一下砸在了地上;登时那几个小小的影子便立住了,打开身体、越伸越长,终于变作了奇形怪状、五官错位的人。他们的一双双眼睛骨碌碌四下一转,仿佛马上要掉出来了似的——正是来自奥林匹克的宙斯。 “如果我能随时切断你操纵人偶的线,你再多拽几个人偶都是没有用的。”数据体一边说,一边似乎在缓缓收拢它的身体。浅金光芒渐渐重新聚回了“池”中,像是流进了空气中的低洼一样;数据体转向了季山青的方向:“你又是一个什么呢?” 礼包轻轻地笑了一声,“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人呀。” 数据体难得地静了几秒。 “人类是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开辟出一条路径,对我进行数据层面攻击的。你是根据这座城市里的人类资料,制造出了一个伪装吧?”它这句话刚一说完,林三酒猛然只觉眼前一亮,一时间瞳孔里盛满了一片浅金色光芒,像是一扇敞开的大门一样,任光芒直直地照进了自己的脑海。 “他是什么?”数据体又慢慢地问了一句。与其说它提出了一个问题,不如说更像是在她的头脑里下达了一个搜索指令;即使拼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林三酒依然不由自主地被勾起了与礼包相关的一切记忆。 这就是一个被解析过后的生命,在面对数据体时的境况:全面开放,毫无反抗之力。 “原来如此,是一只礼包吗?试图变成我们的礼包?”从数据体的话里,听不出一丝激动意外。“好,你可以继续了。” 继续什么? 林三酒刚刚浮起这个疑问,一低头,就得到了答案:她原本已经停止了消散的身体上,烟雾再次袅袅升腾起来,蚕食消融着她的四肢——要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一次速度加快了。 灵魂女王腾地跳了起来,居然是第一个有了反应的;它急急地一拽绳子,把林三酒拽低到身边打量几眼,一层层鲜红口腔都张开了:“喂,越来越少了啊!这样下去女娲还能认出你吗?” 她连骂一声的心思都没有了;眼看着烟雾离自己的目光越来越近了,林三酒只觉热血冲击得她耳中嗡嗡作响,眼前昏昏一片,几乎要被焦虑感攥碎了心脏——就在这时,季山青回头望了她一眼。 “姐姐,”他的长发从肩膀上飘散下来,丝丝缕缕地划过了他白玉似的面庞。他微微眯起眼睛,朝她露出了一个清风淡云似的笑容:“你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林三酒一怔,不等她有所反应,只听不远处人偶师忽然凉凉地哼了一声;像听见了一声命令一样,数道黑影紧接着拔地而起,在空中四散跳跃了开来——季山青立即回过头,轻轻在地板上一按,身子朝塔外一跃,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他就这样扔下你跑啦?”灵魂女王尖尖地叫了一声,正好贴在林三酒耳朵边上,扎得她脑子都疼了;大肉虫一松手甩了绳子,“我上!” 它话音未落,几个宙斯人偶已经先一步失了利——他们未等挨近数据体,就被一股力量给远远扔了出去,纷纷砸在了白塔墙壁上;墙壁非但没有如同预想之中那样破碎四溅,反倒像是一张黏黏的网似的,立即“捕捉”住了几个人偶,将他们牢牢地按住了。 “你控制他们的线,我切断了。”数据体平静地说了一句。 “有解析能力就了不起吗?”在这一眨眼间,灵魂女王的“现实”能力也同时朝它发动了——“试试看没有是什么滋味吧!”;大肉虫的战斗数据并没有被解析过,“没有解析能力”这一现实汹涌而至,看起来竟多多少少地将数据体的反应拖得迟滞了一瞬。 然而也只有一瞬罢了。林三酒和人偶师都知道怎么样破解它的能力,这个信息自然也就早存在于数据体的资料里;半空中那个深邃庞大的“池”只是微微顿了一顿,随即再次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林三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她身上最长的部位——一双腿,在须臾之间就被烟雾吞噬干净了;在她的目光里,她的小腹正一点点模糊了颜色,虚软了形体,荡漾成了一片新的烟雾。 礼包说等他一会儿,马上就好。 林三酒不知不觉地咬紧了嘴唇,近乎茫然地抬起了头。在她进入末日世界以后,她一直以最大的努力顽强挣扎,艰难求生——不,就算连带上她以前的人生,她也从没有过这样无能为力,只能将所有生存希望寄托依赖在别人身上的时候。 人偶师,灵魂女王,季山青……有的曾经是她最大的敌人,有的她曾经切骨痛恨过,有的她只想尽力叫他平安……命运把这样几个人推到此时此地,将她的生命沉甸甸地放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因果真是奇妙的东西。 她的目光有些模糊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自己化散的烟雾遮蔽了视线。朦胧中,数据体的方向又一次金芒大亮;几乎是同一时间,人偶师的漆黑影子向后一跃,一片松散飘荡的东西就忽然在他面前张开了,犹如一片裙摆般迎风招展,恰好替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金色光束。 假如被那光束打中了,或许他也要和自己一样被融化了吧? 林三酒强迫自己不再低头去看她的身体,但烟雾飘散起来的地方,离她的头已经越来越近了。烟雾源源不断地挤进了她的视野,侵略着每一寸还算清楚的视线。就在她使劲眨了眨眼的一瞬间,数据体骤然响起了一长串声音;这一次,她根本听不明白它到底说了些什么——它传递信息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类大脑对于信息的处理速度,第一个字符与第二个字符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细微,听起来只有一片“乱码”,仿佛是把所有信息都压缩在了一块儿以后传递出去的一样。 这一次它向同伴传递的信息显然庞杂繁复得惊人,与刚才提示“遭受攻击”的简单警报完全不一样了。 只是没过几秒,数据体的信息流传速度就忽然慢了下来,如同响起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季山青的声气像一阵清风吹过水波般,轻柔地弥漫进了塔内。“你的同伴还需要多久才会赶到这里?” 林三酒精神一振,刚要抬头寻找他声音的来源,蓦然间只见空中高高跃起了一个身影;那影子浑身赤|裸,双手、两臂,都正灼灼地起伏着一片形态像火一样的耀眼白芒,直冲向了半空中的数据体。 她曾经亲身体会过一次那白芒的威力——那正是最高神的【求之不得的爱恋】。 他还活着!但是,这样的攻击对数据体来说能有用吗? 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在刚一接触到“池”中散发出的金色光点时,最高神身上登时熄灭了一切光芒,霎时又陷入了颜色黯淡的僵硬状态里。灵魂女王愤愤地叫了一声,正要扑上去时,却见那一大片深邃的“池”骤然一晃,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后……后门……”数据体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几个字,像是一架没了电的录放机。“他的后……你……” 林三酒眯起眼睛,这才发现最高神后背上被掏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说来讽刺,如果不是最高神给她编写了“眼镜”戴上,她只怕根本看不出他有哪儿不对劲。 “也轮到我给你讲解一次了。”季山青轻盈地从塔外翻了进来,黑发像飘落的花一样落在肩膀上。“我早就把他解读过了,彻彻底底地解读过。我固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你们留的后门,不过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只要让你控制住他一次,我就知道了。” “刚才……” “对,刚才让他被你制住,是我计划中的一步。找到这个后门,在你下一次通过后门控制住最高神的时候,我就能顺着它一路反溯到你身上了。当然,反溯的过程对他多少有些损伤。” 数据体沉默了下来,金色光点摇晃得更加剧烈了,仿佛即将泼洒倾散一般。林三酒一直呆呆地望着礼包,此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还在继续消融,连胸口和锁骨都开始渐渐飘散了。 看来数据体下了指令以后,这个消融过程就可以独立完成了,并不受它的状态影响。 “喂,你姐要不行了。”人偶师带着几分讽刺地提醒了一句。他阴鸷的嗓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息,似乎刚才也吃了亏。 季山青点点头,几步走了过来。 “你……难道你拦截了我发出去的信息……” 季山青将一只手放在林三酒还未消散的肩膀上,回头对数据体笑了一笑。“我还办不到那样的事,因为我对你们的了解太少了。” 半空中庞大的“池”忽然又震了一震,终于重新稳定了下来。 “我的同伴们到了。”数据体平淡地说道。 在灵魂女王和人偶师同时抬起头的时候,季山青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我知道,”他话音未落,一按林三酒的肩膀;烟雾登时疯狂翻滚起来,她的右肩刹那间消失了——与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在一眨眼间就散开了形态的礼包。 这么早发的,除了假条还会是别的吗。 起点搞活动的时候我却请假了,真是一个顶风作案的惯犯啊。既然都是惹人(毛)不高兴,不如一次性得罪干净吧:是这样的,11日12日我人在北京,跟连载坠灵公约的公司见面,到时又要请假了……话说坠灵扑成这个德行,我实在没脸推开他们公司的门,所以打算淘宝一张面具。到时不管咋说说啥,我表面上都可以面不改色,淡定沉稳,毫不愧疚,真·二皮脸。 悔就悔在晚上不该吃烤鱼。本来就天天熬夜睡不好觉,还壮着胆子吃烤鱼,现在吃饱犯困,困意咕嘟咕嘟地在血液里发酵,头盖骨里已经不剩几两脑子了。明天坠灵和末日都要更新了,可我手上连个屁也没有。怎么办? 如有富豪看见这张假条,希望你能主动联系我、包养我,我最大的优点是什么都不会。翘首以盼。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梳毛。 704 钓鱼执法 浮动着日光的蓝天、石砖制的阿拉伯城市、断裂了一半的宣礼塔……全在顷刻之间,化作由一片片五彩斑斓搅和在一起的漩涡;在眼前急急地后退、缩小,像一个越来越远的万花筒,终于重新露出了灰色的管道墙壁。 不止一个数据体,连成了一片庞大的、流动着浅金色光芒的“池”,将管道中映成了满目柔金。 右肩的消散似乎加快了林三酒的融化速度;在季山青失去踪影后一眨眼的工夫里,滚滚烟雾就迅速吞噬了她下半张脸。在灵魂女王惊惊地尖叫了一声“林三酒!”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最后留在她视野中的,是人偶师向数据体们直直扑去的黑色影子;那影子被金芒侵蚀得闪烁不定,好像随时也要消失了一样。 就像是不断坠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林三酒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在这件事过去多年以后,她有时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如同死亡般陷入了黑暗的那一刻。当时她身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当然,她并不是不知道答案——她只是不知道那个答案是否真实。 仿佛在幽深海底漂浮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被轻柔的波浪一点点托上了海面;重新唤回她神智的,是一个熟悉舒缓的声音:“姐姐,姐姐?” 林三酒慢慢睁开眼睛,像是从一场长梦中刚刚苏醒过来,一时间还怔忡茫然着。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季山青那一张永远白皙鲜妍的面庞。二人目光刚一碰上,他水光潋滟的眼睛里立刻闪烁起了喜悦:“姐姐,你醒了?” “我……我在哪儿?”林三酒使劲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神智断断续续的,像是一个信号不好的接收器。“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事的,姐姐,”礼包轻轻靠近了她,长发在她脖颈间漂浮着,发丝间一股清风般的气息微微摩擦着她的皮肤。他伸出一只凉凉的手,抓住了林三酒的手腕:“我在这儿呢。” “发生什么事了?”她又问了一次,思绪渐渐重新清楚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手脚身体又回来了,完好无缺;带着几分迷茫地抬起头,林三酒四下扫了一圈。 她虽然能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一点儿也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都是什么。 谁见过一个透明的空间呢? 在日常世界里,空气自然是透明的,玻璃和许多其他东西也是;但是当一个人的目光穿过这些透明的东西以后,最终总会落在一个不透明的物件上——大地、树木、楼宇。 然而此时四周的空间里,正充满了某种没有颜色的透明“波流”;也只有这种波流。目光穿过去,空空落落地竟没有一个着落的地方,因为每一处都是透明的。 这种“波流”满满地、密集地从她身边流动过去,好像毫无重量,又好像密度极大、粘稠得沉滞。她被波流托了起来,飘飘悠悠地浮在半空中,压根看不出来自己究竟在哪儿。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一次,连最高神的“眼镜”也没能帮她理清头绪。 “这是什么地方?”林三酒有点儿急了,“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呢?” 季山青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看了她一眼,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姐姐,你刚才被数据体变成了它们信息库中的一组资料了。” 林三酒楞了半秒,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里是信息库吗?可是我怎么……怎么还有意识?” “我把自己的数据打散了,穿插在你的数据中,跟着你一起进来了。”季山青声气柔和地解释道,“我进来以后,姐姐也全部进来了。我刚才要做的很简单,只是重新激活了你的自我意识而已。” “打散了?”林三酒被这几个字一惊,后头的话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没事吗?” “没事的。” “那人偶师他们怎么样了?” 季山青顿了顿,笑容又像桃花一样绽开了:“我想他们应该还在外头的光丝里。姐姐别担心,他们一旦落败了,就也会被送进这里来,到时我只需要一样激活他们的意识就好。老实说,这样说不定反而更好。”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林三酒点了点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你跟我进来是为了救我吗?”她一边问,一边四下张望了一圈——尽管看了也是白看。“为什么说他们进来更好?” “救你是一个原因,”季山青软软地说,“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进来了对咱们更有利。我不是说过吗,我虽然已经数据体了,也拥有了它们的能力,但是我储存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因此能做的事也太少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如果也进来了,说明数据体大概没有生疑。” 林三酒不由有些恍然了:“你是想进它们的信息库,盗取它们的信息!” “盗取未免太不好听了吧,”礼包微微嘟起红唇,他的小脸上看起来像是被一朵花亲吻了一下。“读取,是读取啦。” “怎、怎么读?” “姐姐你在这儿等我就好。”季山青朝她一笑,绽起了嫣红与雪白。 数据体的行事方式,或许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理解范围之外;见他没有解释,林三酒也没再问。她望着礼包飘开了几步,仅仅是在波流中伸出了双手,似乎平平常常、全无特殊之处——这样望了一会儿,她忽然下意识地一摸额头,发觉自己一双眉毛竟正紧紧皱着。 自从进入了数据流管库以来,她所见所闻的一切,几乎全处于一个她很难理解的范畴里;更何况变故一件接着一件,她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她在超负荷下时,连脑子转起来时都仿佛在吱吱作响;隐约觉得自己还有满肚子的疑惑,她却偏偏连一个合适的问题也提不出来。 这种感觉堵得人难受。 季山青一双手轻轻地放在半空里,时不时被看不见的波流推得一动。林三酒半是迷茫半是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身处于这个古怪的空间里,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这么半天也不见人偶师和灵魂女王进来,她不由有些不放心了。 不敢打扰礼包,她悄悄转了个身,挑了个方向走了几步。到处都是透明的,走不走其实全无分别,要是有一个哪怕暗一点儿的地方,或许她还可以试着发动一下【灵光乍现】……林三酒想到这儿,回手摸了一下自己后脑勺,手指毫无阻滞地落在了短短的头发丛里。 诶? 她忙上下摸了摸——但是她脑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是刚才兵荒马乱的时候弄丢的么? “意老师,”她试着叫了一声,“我的【灵光乍现】呢?” 意老师回应得很快:“你失去意识以后,我也跟着陷入了沉睡……我不知道它去哪儿了。” 大概是面对数据体时掉了吧……?林三酒想到这儿,又转头看了一圈这个空间。 人偶师和灵魂女王仍然没有出现。 时间过去得越长,她一颗心就提得越高。一个已经被解析过人和一个战斗力早就被看破了的肉虫,按理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才是;他们迟迟不出现,可不是个好兆头。林三酒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走近了礼包。 “姐姐,”他立刻叫了一声,没有转过目光。“怎么啦?” “这个读取……要多长时间?” “它们的信息量几乎称得上是无穷无尽,一辈子也读取不完。”季山青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它们之上,正流过去了世间最复杂的事物。“我在尽快挑选出能够帮助我们找到数据体弱点的有用信息。” “我担心人偶师他们撑不住,会出什么意外。” “姐姐,”礼包忽然头也不回地笑了起来,嗓音清澈:“你太着急了,你醒过来以后才过了一点七秒。” “一、一点七秒?”林三酒吃了一惊,她感觉最少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这儿的信息交换速度,快得非常惊人。”季山青语气轻盈地解释道:“说不定有些传说里‘天上一日,世上千年’就指的是这种情况呢。” “那现在呢?过去多久了?” “还不到一点七一秒呢。”季山青又像带着点儿无奈、又像带着点儿撒娇似的笑道。 林三酒有点儿窘迫地挠了挠自己的短发。 “对了,最高神呢?”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人偶师和灵魂女王,她一边问一边皱起眉毛:“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利用了他?” “姐姐,”虽然季山青没回头,也能从他侧面的细微动作里看出来,他又撅了一下嘴。“我让他一直打头阵,让他编写纸鹤,让他找你、让他挨揍,还在他身体里监视着数据体的动作……没有他的同意,我能办得到吗?我得拿什么说服他,才能让他毫无怀疑地走进这一连串圈套里啊!” “那你们是早就说好了的?”林三酒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对最高神并无好感,但是既然决定了一起作战,她就不能忍受再背后捅人一刀。“你没有陷害他?” “当然没有了。在白塔上的时候,他被数据体控制住了;那时如果不是他跟我之间还有联系,我根本找不到他的数据组;更别提通过他的身体反溯回去了。”礼包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委屈,“他打开【求之不得的爱恋】攻击数据体,这也是我们计划里的一个步骤。” 简而言之,礼包和最高神一直在钓鱼执法。这个计划里的诱饵,仔细一想,的确也没有比最高神更适合的人选了。 那么……这股不安和疑惑是从哪儿来的呢? 705 【别看今天防盗章更得很早,其实705章我连一个字都没写。最近特别丧,连活着的动力都没有多少了,何况码字。脑海里构思的情节非常阴暗,时不时有一种杀光所有人拖全世界一起抑郁的冲动,不得不对自己进行克制。人活着是不是有点太难了,累他妈死我了。反正就这样吧,大家最近避着我点,听说丧能传染。你们还是睡去吧。等也等不到更新的,谁知道我能几点发。】 再次见到玛瑟以后,林三酒真是松了一大口气。尽管还有不少疑惑,不过慢慢去解开也就是了——接下来的事,是要把田鼠揪出来。既然上次在负一层里见到了他,那就说明田鼠也住这栋楼,一个个房间找过去,还怕找不到? 不过叫林三酒吃惊的是,一连三天,她竟然真的连田鼠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过去三天中,她趁着早上大家入睡了以后,悄悄爬起身搜寻。负一层里每一个单间她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收获。为了保险,林三酒把负二层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找不到田鼠这个人。 难道不在这个楼里?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有点棘手了。因为这栋楼的生活干事小雨,最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刺激着了,神经总是保持着高度紧张,每到睡觉的时候,她就搬一张椅子去楼梯口坐着,似乎生怕有人白天出去的样子。 平静而毫无收获的第四天又过去了,林三酒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地焦躁起来。 这几天她的“敏锐直觉”跟个警报器一样,一直在脑子深处发出嗡鸣,搅得她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晚上给绿洲的人打打下手,倒是能暂时忘记这种焦虑,可一到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躲不过去了。 林三酒闭上眼睛,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它吐了出去。这样重复几次以后,她的心神就全投注在了自己的呼吸上,杂念像夏天的冰雪一样渐渐消融了,淡出了意识的角落。 脑海里是一片浓浓的黑蓝色,什么都看不见,如同万物俱寂的深海。林三酒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她自己反倒像一个外人,正在静静地观察着 “林三酒”的意识深处。目光顺着海浪向下,在水波轻缓的拍打里,她突然发现水里藏着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庞然巨物。 它太大了,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它就是海! 这巨物好像有引力一样,猛地将林三酒吸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跟它撞上的时候,巨物忽地轰然一声,从海面破水而起—— 与此同时,林三酒猛地睁开了眼,腾一下坐起了身,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她清楚地感觉到,“敏锐直觉”升级了! “升级成了什么?……让我看看……”林三酒闭上眼,再次调整呼吸,进入了刚才的冥想模式里。 【意识力学堂】 就像拉小提琴的人知道自己会拉小夜曲、踢足球的人知道自己会带球一样,她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刚才坐起来只花了一眨眼的工夫,但是当她再次进入意识的深处时,林三酒就发现景物完全不一样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头小凳子上,脚下是厚厚的垫子,房间里散落着许多玩具熊、小汽车之类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张看图识字,胸前还戴着一朵小红花——在一个成年女性的身体上,显得十分怪异。 这……什么地方啊? “各位同学大家好!”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惊得她忙抬头一看——四周没人,只有墙上挂着一张银幕,银幕两旁的两个喇叭正随着声音而嗡嗡地震动着:“我是你们的幼儿园老师意阿姨!恭喜大家突破了敏锐直觉阶段,成功进入意识力学堂幼儿园部就读!” 林三酒张着嘴,看了看周围。房间里除了她之外,的确还有几张凳子没错,可是……上面坐着的是小熊、芭比和变形金刚。 你这根本就只是在给我上课吧! 那对喇叭可没管自己的听众是谁,语气轻快地开始了:“大家一定很奇怪直觉和意识力之间的联系吧?……所谓直觉,其实就是人基于过去的经历、体验、感情等等因素,而对眼下状况做出的一种判断哦。所以就算是‘敏锐直觉’,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直觉的基础,正是我们不为人知的潜意识。而意识力,就是从潜意识中发展出来的力量,是很厉害的哦!”喇叭的语气还真像跟小孩子说话似的,“那么,大家接下来就要学习如何掌握意识力——学习它的第一步,是对它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小熊同学,请不要摸芭比同学的腿。” 林三酒刷地扭过了头去,想看看这个如果放在过去一定会被扫黄掉的幼儿园学生。 小熊静静地坐着,芭比脸上也还是一样的笑容。 “……好了,果然林三酒同学被老师活跃气氛的话给转移注意力了呢。你们看,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身处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环境里,可是还是会因为这种八卦而转移心神……”喇叭得意满满地说。 这什么老师啊!有没有正经啊! “因为在人类意识的深处,充满了遗传基因带给你的影响。在涉及人类生殖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在这件事上投入注意力。你自以为无意识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潜意识在作主哦。” “怎么听怎么像随便找的借口……”林三酒的脸色依旧很差。 好像听见了她的抱怨一样,喇叭生硬地转开了话头:“那么现在进入今天的学习时间。请大家把手里的看图识字卡拿起来。” 林三酒拿起来一看,纸上画着一个电脑主板——说真的,没有小朋友能看懂这种东西。 “这是我们今天要讲的内容,潜意识里的资料库。” “许多人为了锻炼观察力,费尽心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人没有留意的状态下,有多么庞大的信息量,都被你的眼睛、鼻子、耳朵,甚至身体、皮肤,记录了下来。只不过,这些信息是常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因为它们都存在潜意识里。” “拥有意识力以后,潜意识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自动过滤分析它存储的大量信息……这么说有点不好懂,咱们来看一个例子吧。” 喇叭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银幕上出现了一碗泡面的大特写。 “喂,我很不喜欢这一脑袋的红头发啊。”玛瑟的声音忽然在喇叭中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两只林三酒非常熟悉的手,撕开了调料包。 她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就是她的。这碗面她也有印象,在地下超市的那一个月里,她经常吃这种泡面——只是玛瑟说过的这句话,林三酒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你已经被分裂出来了。”这是卢泽的声音。 “那你也可以把我变成娜塔莉波特曼嘛。” “别开玩笑了,不说一直开着能力会累死我,娜塔莉波特曼杀堕落种,粉丝可不会高兴的吧!” 画面一黑,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了。紧接着影像一换,变成了她第一次在朱美家见到卢泽和玛瑟二人时,他们两个都变成了自己父母的模样—— 卢泽可以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另一人变形! 明明从一开始就见识过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完全忘了? “那么也就是说,冯七七不是非要自己变成玛瑟不可。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别人,把他变成玛瑟……或者,把那个人变成自己……”林三酒喃喃地说。奇异的是,明明应该很生气的事,她却一点愤怒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冷静。 银幕上忽然黑了,喇叭里又传出了意老师的声音。 “林三酒同学不记得了,不是因为她肌肉比大脑发达——虽然她的确是这样的人——是因为常人把这些信息都储存在了潜意识里,平时根本没有察觉。” “不到0.1秒的一个扫视,潜意识记录下来的内容,可能就长达数十页。那么运用意识力,可以将有用的信息调出,分析,做出判断……最终形成了堪比名侦探的观察能力。当然,每一次调用潜意识中的信息,都会造成很大的意识力消耗,希望同学们谨慎使用——不到必要的时候,可别随便调用信息哦。” “好啦,幼儿园的课程到此结束,希望大家多多运用新知识,争取早日升入小学部。下课!” 这就结束了?林三酒满肚子的疑问,还来不及问一句,喇叭里的声音就消失了。紧接着,景物逐渐地模糊了,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入眼的是她窄小的单间。 比正文更受欢迎的请假条又来了 尾: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猫:诶,晚上好。 尾:给您各位拜个晚年。 猫:现在五月,晚了点儿。 尾:要不怎么说是晚年呢。 猫:您就说,有什么事儿吧。 尾:今天这场演出啊,主要是为了庆祝一个主题。 猫:什么主题? 尾:大丧逼倒床不起,蹉跎一日,萎靡不振,屁事没有,仍然要请假的这么一个主题。 猫:胆子可太大了。 尾:不止这一回哪!周四周五又要请假去北京了,您算算吧,一月下来能更多少天? 猫:不敬业。 尾:您说怎么着? 猫:怎么着? 尾:可能是因为过年没抢着敬业福。 猫:去你的吧! 706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然后发现表死了一朵。 【大家此时看见的这个旧章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谁再tm说我骗更拿旧章节顶数,老子就要原地拉着你一起阿克拉胡巴了。正文还在写,催也没有!目前正文报数为0,因为我在尝试一个新方法,在每章开写之前,先写一个小梗概;目前梗概已有,希望磨刀不误砍柴工,能在天亮之前把这章憋出来。这章看起来会很长,搞不好是4K字大章了。至于睡眠,什么是睡眠,没听说过不认识她是谁。】 人偶师说过,林三酒如果聪明的话,应该希望自己饿死在大海深处里——而这句话,此刻看起来有点不太容易实现。 因为林三酒此时正站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 ……自从差点被人偶师活捉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林三酒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她没有淡水,一直靠喝咖啡活下来;神经整日都处于一个睡眠不足、强迫兴奋的透支状态里,一个月下来,她两眼下方已经被染上了浓重的青黑色。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放弃搜寻兔子几人的行迹。 近海的地方布满了塑料模特,似乎人偶师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码头安顿下来了,所以她根本不能靠近;只能用一圈一圈的迂回搜寻,一边往地势更深的地方行进,一边寻找着同伴们的影子。 可是渺无所获。 不光是这样,林三酒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其实想想,迷路很正常——如果把任何一个人扔到广袤的大海中央去,在没有航海地图、指南针的情况下,都会失去方向的。林三酒早就不知道陆地在哪儿了,这成了一件很致命的事。 没有了海水,海底大陆在日光的灼烤下蒸腾出了奇怪的腥臭味道,经久不散。海底平原没有持续多久,地形就逐渐被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海丘占领了,看起来如同一片山包森林似的。一连爬过了大半的小海丘,林三酒站在地势最高的一个山包上,迷迷糊糊地焦虑了起来。 她刚才数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巧克力只剩下三盒了。食物告罄了,而前路依旧渺茫。 她爬到山包顶点眺目远望,发现在大概近千米之外,地势仿佛忽然断裂了一样,只有黑幽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儿正是一条海底峡谷。 跳下了海丘,她来到了断谷的边缘。 尽管深海里更不可能有食物,但林三酒从来没见过海底峡谷;抱着好奇,她伏在边缘,低头朝下望去。 峡谷从脚下直直垂落,近得触目惊心。海底地面变成了悬崖,猛地一连下跌了几千米,连一个缓势都没有,就一头扎进了幽深晦暗的谷底。夜晚的星光根本照不进峡谷里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角度尖锐的陡峭崖壁。 看到这种地貌,还想下去的人必定是脑子有病——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一边吃力地攀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小心地往下爬。粗粝的岩石和盐沙磨得她手掌生疼,如果不是经过了体能强化,恐怕这个连专业攀岩家也望而却步的悬崖,早就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为什么刚才不回头呢?她有点后悔地问了自己一句。 就算迷路了,可是如果一直朝平地走的话,总比下峡谷来得更有希望吧? 她刚才的确准备掉头离去的——然而就在那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自从新世界降临以后,她几乎再也没听见过了。 那是水声。 听起来,像是缓缓的波涛声,正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岩石。 林三酒蹲下来,目光投向了那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无尽黑暗,在脑海中描摹出海水的样子——即使大部分的世界已经死去了,在这深深海底之下,依然有水,依然活着。 就像人类一样。 水浪的声音,叫人想起了过去,那个安逸寻常,甚至有些无聊的过去——林三酒伏在悬崖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波涛。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正当她出神地看着谷底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就像电源连接不是很灵敏了一样,那光亮连闪了几次,终于稳定地亮了起来。鲜艳饱满的黄色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在黑暗中投下了一圈“M”字形的光晕。 麦当劳。 有一瞬间,林三酒觉得是因为自己扛不住世界毁灭以来的种种,终于精神崩溃了。 否则为什么连世界都完蛋了,可在近万米深的海底,居然有一个麦当劳的招牌灯? 不,不止是一个招牌灯——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M”字形灯光的旁边,又闪了两次光,她耳朵里仿佛还能听见电流通过灯管时发出的“啪滋”声音——接着,一家灯火通明的麦当劳餐厅,就于黑暗中现身了。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门厅——因为离得非常远,有些看不清楚,可是那一排红色的“McDonald’s”却仍然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里。 一连喝了一个月的咖啡,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林三酒,虽然迷迷糊糊之间也知道这肯定不对劲,但她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已经踩住了一块岩石,朝谷底爬了下去。 在巧克力汁面前一点生机都没有的胃口,突然之间活泛了过来,鲜明的饥饿感一阵阵地冲击着林三酒的大脑;一边爬,她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炸得脆脆的辣鸡翅—— 几千米的峭壁,即使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也是艰辛至极的一件事:林三酒用来固定身体的小刀,半途中就已经卷了刃,变了形;手指上伤痕累累,又沾染了一手的盐粒,那种痛法,简直能一路疼进人的心里去。到了后半段,她几乎是滚下去的——没有了背心的保护,当林三酒爬起身的时候,早已遍体鳞伤。 但是,好歹终于下到谷底来了。 那个暖光融融的麦当劳餐厅,正在离她大概二百米的地方,像是一个美妙的梦。 透过干净的玻璃大门,能看见里面一尘不染的红砖地、散发着金属色泽的银色台面、亮度几乎刺眼的英文餐单……一个颜色漂亮、牛肉丰满、菜叶芝士厚得一口咬不下来的巨无霸,正在广告牌上亮着,仿佛一个诱人的海妖。 林三酒呆呆地朝它走了几步,踩过了泥泞柔软的湿沙地,一脚踏进了海水里,发出了“啪沙”一声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一家干干净净、还亮着电灯的麦当劳。 那自己亲眼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她不用扇自己巴掌,身上无数小伤口传来的鲜明痛意,已经说明了她此刻清醒得很。 玻璃门感应到了有人靠近,立刻无声地打开了,一股食物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林三酒像梦游似的走了进去。 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严了。 林三酒茫然地四周看了看,餐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食物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后厨的方向飘出来——她叫出了口器,谨慎地靠近了点餐台。 从这儿朝后头张望,什么也看不见,炸薯条的机器里也是空空的。林三酒觉得自己失望得好笑:万米深海下的餐厅里,怎么可能会有食物呢? 但是她的步子,依然不受控制地绕过点餐台,抬步就要走向后厨。 忽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咕噜”一声,很低沉,好像来自厨房后面很远的地方。 林三酒顿足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又没有声音了。情况实在太过奇诡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不太适合轻举妄动,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进厨房,反而爬上了点餐台,伸直手臂将【防卫版晴天娃娃】贴在了房顶上。 刚一挂上去,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就撕破了空气——防卫娃娃找不到危险来源的固定方位,此时正疯狂地转着圈,几乎成了一道虚影。她被这样一惊,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赶紧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跳下台子就往门口跑。 玻璃门纹丝不动。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似脆弱的玻璃门,在林三酒用尽最大力量砸了几次之后,仍旧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她焦躁地去找窗户,这才发现这家麦当劳里根本没有窗户——偏偏晴天娃娃简直又像吓破了胆一样,虽然被摘了下来,尖利的哭叫声仍旧持续不停,叫人心烦意乱极了。 红色的地板砖上,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水,变得粘腻湿滑;灯光忽闪忽闪的,周围迅速暗了下来,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最叫人惊恐的是,地板慢慢地倾斜了,没过一会儿竟然直立成一个陡峭的坡度,仿佛有人将这个餐厅抬起了一边,誓要让林三酒顺着地板滑进后厨一样—— 地板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林三酒咚地一下摔倒在地,双手徒劳地在地板上抓着,试图稳住身子不掉下去,然而入手的,除了一片滑凉湿腻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像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下滑,点餐台忽然像融化了似的消失了,清空了她掉进后厨的路——那儿到底有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就在她拼命地扑腾着、挣扎着的时候,忽然餐厅顿住了。 地板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地放平了;虽然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从门口的方向忽地吹进来了一股海风,似乎是门开了。变故去得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林三酒趴在地板上,正兀自发着楞,忽然一股潮水猛地从后方涌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被这股腥臭的浪潮给冲出了门。 “啪叽”一声,她一头栽进了外面的海水里。 林三酒忙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周围没有一丝光,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四下静悄悄的,好像刚才诡异的麦当劳只是一个梦。 要是有光就好了——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划过,林三酒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叫出了一张卡片;随着手里银光一亮,方圆好几米登时被染白了,那正是从任楠身上找到的【能力打磨剂】。 在莹莹的、彷如会流动的银光之下,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东西,说不出来话。 这是一条巨大的鱼。 一双死白、没有瞳仁的眼睛正对着林三酒,足有地铁车厢那么长的嘴巴半张着,大量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如同密密麻麻的树林一样,从嘴里伸了出来。巨鱼的身体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半,深色的鱼皮上,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像无数股小型喷泉一样,滴滴答答地滴落进了脚下的海水中。 最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还是它下颌的一根长长的、灯管似的东西。 “林小姐……?这条深海龙鱼,是你干掉的?” 从巨大鱼头的身后,那片幽深的漆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707 形势逆转 【今天太困了,实在不想多写了,目前正文写了一千多。这是防盗章,不要说我tm拿旧章抵数。】 随着土地越挖越深,林三酒一个人的力量,开始逐渐显得微不足道了。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人,两只手,总有必须休息的时候——她停下来吃饭睡觉的工夫,就由绿肉瓜他们操纵着【吹泡泡的女孩】,进行一点一点的爆破。 这项工作也不大好干,既要时刻留意着别把里头的幸存者给炸飞了,他们又只能像是踩高跷似的在地上活动,因此三四天下来,除了救出了几个陌生人以外,兔子一行人竟仍然连影子也没瞧见。 时间过去得越久,人还活着的可能性就越小。 “这样不行……这些根实在太多太深了,根本挖不到头。”林三酒颓然地顺着一条巨大的树根滑坐下来,感觉自己身心俱疲。 经过三四天的挖掘爆破,此时方圆近千米的地域,早已变了一番模样。 林三酒最开始挖土的地方,现在是一个能容纳两人的出入口,从出入口走下去,就是一条斜斜向下的坡道了。 如果有人从这条坡道上往下走的话,走上百米,就会发觉自己仿佛突然置身于一片树林里似的——说是树林还不太准确,毕竟由巨蛇一样的树根缠绕在一起而结成的一片林子,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类为它创造出一个词语。 一抬头,半空中是盘结纠缠在一起的巨大根须,遮挡了大半天光,使坡道上永远处于一片昏暗里;两侧是林三酒没有爆破掉的树根,每一根都差不多有十人合抱那么大,交错拧绞在一块儿,一旦附近有了异动,整面树根“墙”都会飞快地颤动起来,吐出一波一波的细小长须,迫不及待地要吞噬周围的一切生物。 在这像是地下矿道一样的环境里,光线也一样不太好;林三酒干脆把【能力打磨剂】挂在一根稍细一点儿的树根上,当作吊灯——说是稍细,也跟她自己差不多大小了。 此时在【能力打磨剂】幽幽的银光下,一个大机器娃娃、一块飘在半空的乌云,面对沮丧的林三酒时,不约而同地都陷入了沉默。 “可、可是……”白小可犹豫了好一会儿,自己也拿不准即将说出口的话,对于林三酒来说到底是鼓励还是反效果。“现在除了这么干,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机器娃娃肩膀上的两个男人互相对望一眼,神情也有点儿沉闷。 “你们有没有算过这笔账?”林三酒忽然反问道,“我们一天下来,最多也只能在一个方向上挖一百多米,没错吧?” 乌云上下晃动两下,似乎是白小可在点头。 “我们现在,把这一百多米都放在了朝下的方向上,其他的方向根本没管,我们也管不了。”或许是连续几日单调的体力劳动,反而厘清了林三酒的头脑,同伴失踪所带来的焦虑渐渐地被她的冷静给压了下去。 “但是如果树根里的东西并不是向下走的怎么办?你们三个当时毕竟处于一个生死攸关的状态,感觉错了也不出奇。”她起眉头,“就是按常理来说,也不该朝下走。树根里的东西应该是运到树干里去的,就算现在这个树干还没长出来,也应该是往上走才对。” 逻辑的确没错——千正关张开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想反驳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嗯”了半天,还是他越飘越远的思维占了上风:“……如果树干在某一处的地面上,那岂不是说明你们得跑遍整个星球?” 这个时候他倒是把自己摘出去了。 绿肉瓜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他机灵一些,想了想,嘴角随即挂起了笑意:“……林姐,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了?” 林三酒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她歪头看了看面前的几人,眼珠儿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忽然朝千正关招了招手:“你来。” “什、什么事?”小脸蛋的青年不知道怎么,突然心里就响起了警报,“林姐你要干啥?我下不去的。” 这个理由差得让人想叹息——为了能够在林三酒睡觉的时候也进行爆破,他们在地上做了不少高高的桩子,可以踩着它们进行一定范围里的活动。 “就问你过不过来。”林三酒的语气非常干脆。 虽然答案当然是“不过去”,但是当千正关意识到的时候,他自己已经从机器娃娃上滑下来了一半——他一脸的懊悔,只能小心地问:“林姐,到底什么事情啊?” “我问你,你发动【乾坤大挪移】要多久……你快点,我等着呢……除了知道金庸的名声以外,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哎呀,怎么你走个桩子这么慢!” 他慢悠悠的样子让人看了实在着急,林三酒干脆起身,揪着衣领将他拎了过来。 千正关挺爱惜绿肉瓜给的这件上衣,忙“哎哎”了两声,手忙脚乱地在桩子上站稳了脚跟,这才摸着衣领答道:“嗯……快是挺快的,一个念头就行了。要求嘛,除了金庸的事以外,对方得跟我差不多大小,也不能太重了……” 也许是错觉,不过林三酒近来总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跟一米七三的千正关比了比,似乎差不多高。 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长高?就算是进化了,也没有身高进化这一项内容啊……她在心里嗤了自己一声,问道:“我这个身高,可以吧?” 小脸蛋的青年看着她想了想,立刻点点头:“可以,现在女孩流行高个儿,你看好多二奶都——” “我说的是【乾坤大挪移】!想什么呢你?” “哦哦,可以的!” 在对上这样思维发散的慢性子时,林三酒老觉得自己好像暴躁了不少——她揉揉太阳穴,将一只手放在了千正关的背后,轻轻嘱咐了一声:“我数一二三,就会把你往那条树根上推,你准备好了吗?” “怎么可能准备好啊!”千正关小脸都白了,急得两手乱挥:“林姐,你到底要干嘛?” 林三酒压低了声音说:“……听好了,我会站在桩子上,在你被完全吞进树根里的前一秒,跟我交换位置。” 自己钻进树根里去这个想法,听起来太冒险了,白小可两人恐怕绝对不会同意她这么干,所以她压根连提也没想过要跟他们提——千正关就不同了,二人相识不久,他又是个慢吞吞的软糯性子,八成会按照她的意思来的。 “原来你是想要进去……” “对,你也知道,这些树根不知怎么,根本不肯卷我进去。所以你一定不能交换早了,要在白色硬皮闭拢的前一个瞬间跟我交换……”林三酒有点儿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决得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二人的交谈声很低,传进绿肉瓜二人的耳朵里时,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只言片语了。二人还被蒙在鼓里,正等着林三酒跟他们说点儿什么呢的时候,只见她忽然重重一推胳膊,将千正关大力拍向了不远处的树根—— 二人的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从口中发出来,无数细须子已经飞快地裹住了千正关和他的一声惨叫,吸一样地将人卷进了树根里,整个过程快得还来不及眨眼。 “就是现在!”林三酒猛然吼了一声,惨叫声在硬皮即将合拢的时候忽然戛然而止,景物一花,呼呼喘着粗气的千正关已经代替她,扶着自己膝盖站在了桩子上。 绿肉瓜二人愣愣地一扭头,正好看见林三酒的影子消失在了闭拢的白色硬皮后头。 708 对美衣的执念 【正文已经写完了,二十分钟后发。明天一早要起床赶飞机,所以必须早点睡了。周四周五人在北京不能更新,我不用再发假条了吧?】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现在根本就成了林三酒的照明工具,而【劫贫济富箱】因为太宝贵了,反而成了一直压箱底的东西。 “啊……这个。”林三酒从卡片堆里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画着代表任楠的小小死人,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一起埋了算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前男友,她居然心境很平淡。 将卡片都收了回去,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收好以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依然没有出现要传送的迹象。 “是不是没有签证就传送得晚?要不再趁机看一遍能力……” 她刚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遥遥喊出一声“我走了”,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迅速从伊甸园中消失了。 这个不是假条,是对明天更新的预告 就是这样的,没错。换个角度看问题,是不是就积极多了? 你们听我说啊(这次我是真的有话要说不是没屁找屁),这一次我去北京,得到了出乎意料的温暖和支持,非常暖心,连我的丧逼抑郁情绪都得到了缓解。之前状态特别不好,再加上最近这段情节主要是填坑,不填不能露着,填得我又很痛苦,这次从北京回来以后,我带着几个很尖锐但是诚恳的意见,仔细审视了一下末日乐园。 我觉得,末日已经走到了一个必须要突破自己的阶段了。 起点长文都是差不多的路子走下来的,开头因为是设定期,随便作者怎么开局,都是一个新鲜、有趣的阶段;一旦开头的世界观定了下来,后面的路子就基本被固定在一个框架中了,不能太过离奇放飞,不然前后逻辑无法自洽。所以写到后来慢慢形成了一个作品内的套路,再加上同一种路数的主意和想法,一个人一段时间内只有那么多,就容易疲。 这种感触在我填坑的时候,是最鲜明的。 末日到现在也有(??我写了多少个来着?)个世界了,这种小众猎奇文,能走到今天,有一群读者而居然没有扑,居然还卖出了版权,是我觉得很神奇的事情。但同时我也觉得自己也陷入了一个舒适区……我不希望以后完结回头看的时候,对它有太多遗憾。毕竟末日对我来说的意义是不同的。 【你要是看到这儿了,说明两百万长文对你的锻炼很充分啊同志。】 说了这么多废话,我其实主要想表达两点——一,这部分填坑情节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从明天开始复更,大概在1-2章内能结束(大概,大概),准备进入下一个新世界;二,在新世界开始之前,我会暂停一到两个星期左右(不会超过这个时间),布置一下下个世界的走向。想突破自己的努力,有可能失败,有可能重走回头路,但不管怎么说,我总得试试。 觉得我是想借口断更的话,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一般断更不找借口。 这几个破字我写了快一个小时,可见我的码字速度…… 709 新的家乡 风从橙红色的大地上呼啸而过,卷起漫漫扬扬的沙尘,泼洒遍了异星球昏黄色的天空。干冰云在天际缓缓地沉浮,像被人用线给拴住了,牢牢地贴在星球大气层上不肯走远。没有肉眼可见的生物,只有无穷无尽的沙。 直到茫茫天地间的沙忽然被分开了一条细细的通道,如同被摩西划开的红海,这片死一般寂静的大地上才终于有了些响动。 一条半人大的鲜红肉虫人立起来,风沙在它身上打出了啪啪的响声。它伸长身子,朝远方望了一会儿,立即低下头,使劲朝沙地里另一个已经昏迷过去的人脸上猛打了一通儿:“快醒醒!” 透过一层又一层被风吹得不断翻滚聚散的红沙,能隐约看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的脸。她胸口仍然在一起一伏,只是气管中尖锐刺耳的咝咝响听起来却不由叫人心惊;随着无数细沙被呛进了口鼻里,连这咝咝响也越发沉重了。 被一连打了几下,她吃力地睁开眼皮,目光涣散。 “来了,”大肉虫尖尖细细地叫道,“你说的没错,真的来了!” 几乎被沙子掩埋了一半的女人眨了眨眼,猛地皱起脸来,一边咳嗽一边抬手将五官里的沙子都抹掉了。她张着嘴,昏昏沉沉地问道:“在哪儿?过去多久了?” 正是林三酒。 “六分钟,”灵魂女王答道,一甩肉肢:“看见那片被分开的红沙了吗?就那儿。” 她憋得一张脸紫红紫红,带着怔忪抬起了头,好像十分神智已经去了七分。分开风沙的来人速度极快,她刚刚朝那个方向眯眼观望了几秒,面前被风卷起的红沙蓦然一分,像被撕开的纱布,从身旁两侧呼呼地飘卷了过去。 “姐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刚刚叫了一句,大肉虫不及看清来人,转头急急一游,两步退到了林三酒身后,警惕地只露出了一线头顶。 “你在这儿,你还活着!” 林三酒喘着气——尽管这是完全徒劳的——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笑了一笑。 越是将近夜晚,沙尘似乎越大;从滚滚沙尘后急速走近了一个人影,几步赶到她身边,瞥了一眼灵魂女王,转头柔声对她说道:“姐姐不怕,很快就有氧气了。” 他的乌黑长发在风中飘飘扬扬,与红沙尘、暗蓝天空之下,越发衬得他肤白如玉。林三酒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季山青的侧脸,气力虚弱地点了点头。 季山青这句话就像有魔法一样,往这个星球上滴下了一丝丝轻柔舒缓的空气,涟漪般从身边荡漾开,覆盖了大地。她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负累不堪的胸膛中,火烧火燎的痛苦正在逐渐减轻,如同一股清泉咕咚咚流下了气管;礼包一边轻轻将她头脸上的沙子抹掉,一边低声道:“姐姐,你怎么会被扔到这里来?真吓着我了,我找了你好长时间。” 他的“好长时间”,是区区六分钟。 在仅仅六分钟后,他就在一片广袤宇宙中搜寻到了一个小小的人类。 林三酒又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然而终究没有说。 礼包的手顿了一顿,替她擦拭沙子的动作继续了下去。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只有灵魂女王不住后退时肉体摩擦沙地的声音,沙沙地远去了。 礼包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它。 “原来数据体骗了我们,”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把手抽了回来。“人偶师也还活着吗?” “还活着,”林三酒嘶哑地答道,“幸好他还活着。” “姐姐很在意他?”礼包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好像不能用“在意”来形容她对人偶师的观感。 “你说我多事也罢,热脸贴冷屁股也罢……”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几不可闻。“不过在我看来,他是和你一样的人。你们孜孜以求的,其实也是同样的东西。” 都是在惊恐、屈辱和痛恨中发的芽,如今好像也要渐渐开出相同的黑色大花了,尽管它们有这里那里的不一样。 季山青一愣,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听见这样一个答案。过了半晌,他苦笑一般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姐姐,我战胜了那些数据体啦。”他柔软地说道,仿佛像个小孩子在邀功。“它们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已经掌握了数据流管库的核心。” 林三酒一点儿也没吃惊。 “是吗,”尽管她不吃惊,还是转过头微微抬高了声调:“怎么回事?” 季山青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数据流管库中的设置,他又是如何借助从资料库中读取的信息,反将了数据体一军;然而当他说话时,那一通复杂的名词、比喻和分析,林三酒却几乎全没有听进去。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的一个念头,声音早就淹没、掩盖过了季山青。 待他告一段落,她不禁问道:“最高神呢?” 季山青又楞了楞,才答道:“他被数据体变成了一组资料……等我和数据体的战争全部结束的时候,我会将他重新激活的。” “那你可别忘了才好。”林三酒点了点头。 毕竟最高神也许会是他以后在数据流管库中的唯一帮手、唯一能陪伴他的人了。 季山青歪过头望着她,好像隐隐地察觉到了点儿什么;他眼睛里闪烁起水亮亮的光泽,熏玫瑰似的嘴唇微微张开了,如同一只忽然发觉自己走错了路的小鹿。 林三酒只想叹一口气。 在她听说数据体认为只有删除掉人偶师二人,礼包和她才会从信息库里出来时,她就突然想明白了:礼包能对她说一次谎,也能对她说第二次。 当她在数据流管库中与他重逢时,那时吃惊、疑惑和喜悦占了上风,把她脑子挤得满满的,压根儿没有仔细思考过。礼包那时说他只有数据体的能力,却没有相应的数据和知识储备,也不敢靠近光丝,她听了就立马信了——因为实在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然而在众人分开以后,最高神却以一种毫无保留、全盘接受的态度,听任季山青对他的一切指挥——即使这意味着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光是靠一张嘴,恐怕很难说服他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他一定知道,季山青是他唯一一个脱离数据体的希望。 为什么? 仅仅凭着礼包比他高一线而已的能力吗? “你与数据体的战争……会危险吗?”林三酒一边轻声问道,一边将一绺头发别过了他的耳际。季山青眨了眨眼,笑了:“不危险。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完啦。” 做完了……这话倒是对。 假如他在刚一进入数据流库时,就立刻进入了光丝的话,他的确有一个大好机会,能够在数据体发觉他之前,把一切该拿的信息都拿到手——比如如何利用反向编写来消解光丝和数据体。 林三酒以及其他几个人,都陷入了一个思维盲点里:就算进入了光丝,也只有当其他数据体对礼包产生怀疑、并将他彻底解读过后,才会发现他身上的可疑之处;但礼包的外表和本质上都已经是一个数据体了,它们又有什么原因要这么做? 打一个不大合适的比方的话,如果一个女性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女厕所,里面其他女人的第一反应绝不会是按住她检查一下性别——更何况女人容易冒充,世界上能冒充数据体的东西却稀有得接近不存在。 数据体没有理由提防礼包。 在这个前提下,礼包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光丝,然后尽可能地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搜集一切优势;当他发现林三酒也来了的时候,再匆匆赶来见她。 不管是怎么知道的,最高神想必都知道了这一点吧? “姐姐,”礼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林三酒这才回过神,忙应了一声:“什么?” “我说,”礼包软软地笑了,想要伸手拉住她的手,不过又顿住了动作。“姐姐,这是我一个人对它们一整个族群的侵略,用的是它们自己的武器。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他,没出声。 “我马上可以掌控整个数据流管库了。”礼包静静地一笑,“这片宇宙以后就会是我的领地了。姐姐,这里将是你新的家乡。” 710 你何时回来? “家乡……?” 寂寥的风声间起间歇,只有红色沙尘漫漫卷卷地回应着一阵阵风,单调、悠长、没有尽头。从来没有过生命的地方,自然也谈不上死亡。 灵魂女王在远方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忽然一低头,钻入了一座沙丘里;只留下了林三酒与季山青,在风沙中肩并肩地坐着。 她转头看了一眼礼包——他仍是自己看熟悉了的那副模样,眼睛里盛着水亮亮的星光。她一直觉得礼包打从一诞生起,就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心智;但现在想想,也许她错了。 在二人相伴的岁月里,他也像一株树苗一样悄悄地产生着变化,只是林三酒始终没有察觉。 “你是什么意思?”她伸手轻轻将他的头发挽到耳后去,就像以前一样。 “家乡嘛,就是你的家啊。”季山青一笑,撒娇似的凑了过来,“姐姐,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在末日世界中这样流浪下去。数据流管库与任何一个世界都不一样……你看,就算是咱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星球,说不定有一天也会产生生命,迎来末日;但是数据流管库不会。它是一片宇宙,它是一片虚无,它是末日与末日之间的空隙。” 他说到这儿,倚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这儿是摆脱轮回末日世界的最终答案啊。” 他说得没错,宇宙空间里没有天敌,没有危险,更没有物质上的匮乏;如果说想要摆脱末日的话,确实再也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林三酒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半晌才低声问道:“你想让我……在这里永远住下来?” 礼包微微皱起眉毛,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连林三酒自己也没想通,为什么当她看见他摇头时,心里竟会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当然不愿意永远在末日中流浪下去,但她也很难想象自己会愿意和礼包一起,永远地、孤独地在一个宇宙间漂浮下去。 “现在还不行,还不是时候。”季山青不甘心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和数据体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你留下来未免太不安全了。等战争结束之后,你就可以一直——”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一转头时却生生地顿住了。他一向冰雪聪明,此时定定地望了林三酒一会儿,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问道:“姐姐?” “嗯?”林三酒没来由地有几分心慌。 “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在这儿的,”他伸出手,凉凉的、白皙的手指,清清楚楚地握紧了林三酒。“是不是?” 很难描述出那一刻林三酒心中汹涌起来的复杂情绪——她一时间竟然又想将他揽在怀里,又想跳起来逃走。她最终只是回握住了礼包的手,吐了口气。 她什么也没说,但季山青却好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整个后背都像小猫一般松弛了线条。人总是对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特别轻信一些,这一点,越聪明的人也许就越难以避免——他们往往会主动搜寻出许多足以支撑自己观点的细节。 “我可以做饭给你吃,可以和你一起打游戏——数据体存储了好多星球上游戏的资料。你不知道,在信息库里翻找资料就像是在【eBay】上浏览商品一样,里头包罗万象,可有意思了。”礼包忽然笑起来,唇红齿白,像是春花在冬雪中绽放。“就我们两个,什么都不用操心,多好啊。姐姐还想要做什么?” “听起来真好。”林三酒像呢喃似的低低说了一句,不由浮起了一个微笑。她是真的被激发起了向往,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一个太过惬意以至于不真实的梦。 “当然啦,”季山青一边笑着应道,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灵魂女王消失的方向——这个动作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浇下来,浇得林三酒猛然醒过了神。 她刚才头脑中被“家乡”充斥得满满的,一时间竟忘了身后的灵魂女王和人偶师。一想到他们,她原本已经到了喉咙眼儿的那一句“其他人怎么办呢”就又被咽了回去。她瞥了一眼季山青,只能看见他干净秀丽、肤色清冷的侧脸,却看不出他是一个什么表情。 林三酒从来没有疑心过礼包会伤害她;但是“礼包不会伤害的人”这个名单里,恐怕也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她了。他在进入数据流管库以后所做的一切,大概都是为了能够在对抗数据体的同时,顺便除掉人偶师和灵魂女王。 人偶师如今对他的威胁其实已经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儿了,但只要是曾经为他带来过性命阴影的,礼包似乎都想除掉;至于灵魂女王——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与他的目标走得太近而捎带上的吧。 在信息库里时礼包曾经对她解释过,由于信息流交换速度太快了,所以即使是感觉上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实际上也只过去了一点七秒;然而在不久后离开信息库的时候,数据体却明明白白地说,他们已经在信息库里呆了十多秒钟。 如果以那一点七秒为准绳来衡量的话,林三酒觉得自己顶多也只在信息库里花了一点八秒。她没法解释时间为什么忽然一下流得慢,又忽然一下流得快了;她想,光丝和信息库里,很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时间差。 现在想想,那应该是礼包为了不让她焦心、急着出去救人而说的又一个谎言;当二人在信息库里耽搁的时候,也正是礼包有意留出来让数据体解决掉人偶师的一段时间。 不过即使是聪明人也没法料全万事;人偶师和灵魂女王最终竟然被“舍不得删资料”的数据体给扔到了这个星球上,这也许完全超出了礼包的意料之外。 “你让他们走吧,”林三酒低下声音,“以后不再来,不是一样的吗?” 这儿也许的确将会是末日世界中最安全的地方,但那只是对于林三酒而言的。猫医生、胡常在、兔子……甚至清久留,也许都不能来。不是没有办法来,是最好不要来。 礼包一震,转过了头。 林三酒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犹如实质般地落在她的皮肤上。风裹卷着细细的红沙,不住打在人身上,打得人皮肤发木。在哗沙沙的风声里,礼包那一声低低的叹息,轻得几乎细不可闻。 他没有问“姐姐是不是知道了”,也没有说“姐姐你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好。” 林三酒干干地咽了一下嗓子,不知道这一个字能给自己带来几分放心。 “姐姐,”季山青靠近了她的身边,长发被风吹起来,柔柔地从她身上抚了过去。“我要走了。” 咦? “我设置了屏障,但拦不住它们太久。”他仰起头,一双眼睛闪烁着近乎恳求的水光。“我现在不能冒险让你留下来,我会保证在你传送前最后这几天的时间里,这个星球一定是安全的……只不过,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低声道:“我这次传送走了以后,最早也要等到下下世界时才有机会拿到回神之爱或者奥林匹克的签证了。” 这句话不假,也没有一点错。 难以想象,她这句话就能将礼包应付过去;他皱着眉毛算了算时间,一再催促了几次林三酒一定要在十四个月以后回来,终于勉强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灵魂女王消失的方向。“姐姐,你下一个世界想去哪儿?无论你想去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都能给你开签证了。” 711 平地一声雷,陡然富家翁 【大家都知道,这章主要是为了数钱,还说不定要数两章,顺便挖一个小坑。】 在三个童话故事之间,来回穿梭了好几次的林三酒,终于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躺在了一张木桌上。 木桌很硬,即使爱玛——也就是小红帽的外婆——给她铺上了一层薄垫子,她依然能感觉到木板正坚硬不平地硌着她。 跟莱拉一比,爱玛的日子的确太清苦了。整间木屋,只有一间卧室兼会客室,连张多余的床都没有,唯一一个值点钱的家什,就是一面据说是由国王赏赐下来的镜子了——旧时候由于技术不到位,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的透亮镜子,可以说是极其少有的宝贝。 在镜子反射出的微光中,林三酒翻了几下身,听着一旁的祖孙俩正在低声细语地说话,心中的焦虑像一把火似的,将她的睡意烧得干干净净。 三个地方都已经入夜了。 在被莱拉拽着手、要求同睡在一张大床上之后,林三酒又被辛德瑞拉的继母打发去了后者的屋里,跟灰姑娘一块儿分享一个大草垛。当她从爱玛木屋中睁开眼的时候,早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 由于参照物总是不断变化,林三酒甚至推算不出自己进来多久了。 薛衾她们见到自己留下的信了吗?宫道一告知的出路,是不是真的可靠?以及最重要的……她到底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副本? 到目前为止,虽然多出了她这么个人,但三个童话故事都仍然好好地在按照既有的轨迹进行——如果实在要说哪里不同了的话,大概就是小红帽还没有遇见狼吧…… 难道说,突破口在这儿? 可是连这个副本中的目标都还不知道……林三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因为这一声叹息而静了一会儿,随即小红帽轻软的声音在暗夜里响了起来:“……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不,我还好。”林三酒忙应了一句,感觉到黑暗中爱玛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只是我必须要快点到一个地方去,所以有点心急……” 刚才在大家分吃蛋糕的时候,爱玛已经旁敲侧击地问了林三酒好半天的话了。或许是因为过去经历有些复杂的原因,她的防备心很重,跟外孙女可大不一样。即使没有从林三酒的话中挑出什么毛病来,晚上睡觉的时候,爱玛依然选择了靠近林三酒的那一侧,而把小红帽安置在了床的另外一头。 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话中渐渐多了一丝雨水敲打窗棂的背景音。顺着窗户朝外一看,淅淅沥沥的雨滴正以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的势头,冲淋着这座破旧的小屋。 林三酒不由想起小红帽说的那句“没客人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爱玛小姐,你在什么地方……呃,这个跳舞?看今天的雨势,挺大的啊。”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啪”的一声,随后小红帽痛叫了一句,似乎是小红帽挨了她外婆的一下打。 “这个孩子,什么都乱说……”爱玛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些窘迫,“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因为我的女儿几乎不跟我来往了,所以我也就不干了,现在只是在家做些手艺活卖钱。” 大概看对方也是个女人,而且没有流露出瞧不起她的意思,爱玛说的也略微多了点儿。 “不过,自从不再跳舞以后,女儿跟我慢慢地也恢复了联系……你看,她听说我不舒服以后,这不是还让小红帽给我送蛋糕来了吗。”她听起来似乎还有一点点欣慰。 林三酒心思一动,刚想问问她们以前有没有见过别的“从远方来的旅人”,但不等话说出口,忽然被屋外一阵突如其来的狗吠声给打断了——似乎是好几条大狗,正声嘶力竭地吠叫着,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竟然离小屋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门口。 屋内的三人“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扑到了窗前。 透过沉重的雨幕,三人都瞧见了外头好几条黑乎乎的狗影子,足有半人那么高,正像疯了似的冲着小木屋不住地发出咆哮。 小红帽第一个害怕了,冰凉的手一把握住了林三酒,又抬头看了看外婆,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是谁家的狗?它们要干嘛,怎么这么吓人?” 爱玛的脸色也有点儿发白:“……这好像是埃维的狗啊?” 听她的意思,这个叫埃维的人,似乎就是住在不远处的猎人之一。 别说是狗了,就算外头是狗妖,林三酒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她正打算转身去开门,一句“我去把它们赶走”还含在嘴里,就被一个男人的怒吼声给打断了思绪。 “爱玛!你还活着吗?” 爱玛愣了愣,虽然被这一问弄得有些糊涂,但有些慌神下,还是忙高声应了一句“林克,我在这儿呢”,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拉门。 没想到木门才被她打开了一个缝儿,就有人从外面猛地一下,将门拉上了。 爱玛的手顿在了空中,盯着木门,面色很难看。 “你们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她吸了一口气,语气重重地朝门外喊道:“我的小红帽今天也来了,你们别吓着她,快把狗赶走!” 这句话传到了屋外,刚才说话的男人突然不吭气了,只有一阵比一阵激烈的犬吠声,仍像要掀翻房子似的,一波又一波地冲进耳膜里。 过了几秒,才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林三酒一怔,缓缓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爱玛长长的细眼。 “……还有另外一位客人。”爱玛死死地望着窗外,林三酒看见她扶着窗台的指关节都白了。“……为什么问这个?” “埃维!理查德!你们带上狗,进院子里去!” 刚才那个叫林克的男人急急地喊了一声后,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木屋。 “我刚才发现了不对,所以赶快叫上了埃维和理查德过来……” “现在的雨势这么大,我们的猎犬仍然表现得这样狂躁,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在你们屋子里的人当中,有一个是狼人。” 712 人生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点钱 【妈的礼包太大方了,我怀疑今天点一章钱还是点不完。目前快两千字了,但小山一般的财富才刚开了个头……】 白队站位:花衬衫A5,胡常在A1,大长腿C1,老女人C3,海天青D3,败将C4。 红队站位:林三酒A5,老王E2,钟俊凯D5。 “真是不巧!白队和红队的选手都选择了A5格呢……这一格中的+1分奖励,看来只好归决斗胜出方所有了。”点先生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巴。“这一次如果红队再次落败的话,本轮游戏就要结束了,真是令人紧张啊!” 听了这话,红队剩下的两个人脸色都是青的。 躺在网格旁边的陈凡尸体,一双血红的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脸上的震惊和不甘竟然比血肉模糊的伤口更触目惊心。几分钟以前他还活着——死亡的注视下,钟俊凯只觉得自己身子一阵一阵地发软,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的只有迷茫。 不出林三酒所料,白队的花衬衫果然跟自己踏进了同一格里。红白两边的A5格离得很近,几乎是面对面了,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花衬衫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 这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穿了一身不知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流氓式打扮,一件夏威夷花衬衫显得非常乍眼。在黑色光壁逐渐回升的时候,他才将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挪开了——仿佛还有几分期待。 “林小姐,你千万不能输啊!” 林三酒刚抬起了步子,就从身后传来了钟俊凯焦急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钟俊凯一张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水珠,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雨:“你如果输了,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如果这一轮输了,就意味着白队能拿到+3分和3个进阶能力——当然,陈凡也就白死了。 “知道了,我尽力吧。”林三酒点了点头,学着刚才海天青的样子,后退了一段距离,一个助跑和跳跃,攀上了青石台。 决斗场浮在半空,林三酒站在青石台上朝下一扫,竟然连白队场地都看清楚了一部分。此时白队成员正凑在一起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商量下一次的站位……朝点先生的方向看过去,仍旧只有一片迷迷蒙蒙的白雾,再也没有其他了。 “……你竟然还有闲心到处看啊?” 从前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每个字都好像粘连着。林三酒转过头,丝毫也不意外地看见了刚刚跳上来的花衬衫。 看着林三酒,他嘿嘿地笑了几声:“算了,你马上要贡献出一个能力,也挺可怜的……” 林三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觉血液都像是流火一样,从血管中燃了过去;她轻声一笑:“我给你几秒钟认输的时间。” 花衬衫楞了楞,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没理会他,目光又一次投向了白队的场地。 就在刚才,当她带着棕毛兔去交能力的时候,兔子立刻一扫在外头的那副垂死相,把从海天青那儿打听来的消息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她——在白队几人里,最要注意的还是衰老女人,据说是从另一个新世界来的,心黑手辣,武力也是一流;至于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一只纸老虎。 除了还没有体能优化的胡常在之外,大概就属这个花衬衫无能了——当然,除了他那一张最有威慑力的嘴。 几秒钟的认输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然而花衬衫却显然选错了路。 林三酒只觉面前风声一动,一只拳头已经当面砸了过来——在拥有全面体能增幅的她眼里看来,这个拳头不仅只是慢得可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选择了肉搏,也真是叫人吃惊。 她侧退一步,找准空子,一脚踹在了花衬衫的膝盖窝里,“咚”的一声,他就跪倒在了青石台上。她不等对方爬起来,脚下已经像裹着风似的,狠狠从后踹向了他的大腿骨—— 随着“喀拉”一个让人肉酸的声音,花衬衫顿时爆发出了一声惨叫,涕泪一齐崩了出来。他双手在地上徒劳地挠了好半天,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一眨眼就撂倒了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林三酒的双手却一直没从裤兜里拿出来。 “虽然断了,但是你又没有瘫痪。”她蹲下看了看,竟还安慰了他一句。“认便宜吧,你我没有什么仇怨,所以我下手也有所保留,没有砸断你的脊椎……别哭了,听人说话!” 花衬衫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看着她。 “你回去跟你们队里那个老女人说,我下一步会去B4格,叫她在那儿等着我。”林三酒盯着花衬衫,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要是下一次站位我发现她不在B4格上的话,接下来两轮游戏我一定会追杀你到死。听见了没?” 花衬衫慌忙点了点头。 “懂了的话,就赶紧认输。”林三酒示威似的,将一只脚放在了他的后背上。 连一秒钟都没耽搁—— “我认输!”花衬衫生怕喊少了似的,又一连叫了几次:“我输了我输了!” 林三酒轻声一嗤,没再理会他。她从青石台上跳了下来,在红队众人如释重负的目光里径直走回了网格。 A5格里的一分奖励,顺理成章地归了红队;这一下,红白两队的总分变成了5:4——虽然表面上红队依然以一分领先,不过队员却只剩下了岌岌可危的三个。只要再出局一个人,这场游戏就要输了。 这时叮咚一声,红队三人的脚下浮起了得失分提示,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老王得到的是“你前方有+1分奖励”,钟俊凯得到的是“你前方有-1分惩罚”,而林三酒身边则什么分数都没有。 提示信息一消失,很快,第五次站位也在点先生的指令下结束了。 黑色光壁以一个大家都看腻了的速度,再次逐渐展露出了红白双方的位置。 只是这次光壁刚一落下,白队的网格里立刻又一次闪起了莹莹红光——穿着红色短裙的长腿女人,站在光芒里抱着胳膊,一脸又得意、又失望的样子,看着从她身边错过的红队队员,目光里尽是不满意。 看着她,林三酒跟一旁的棕毛兔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海天青的话—— “这一次追杀红队的站位策略,基本都出自那个穿短裙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但实际上却是个危险人物……” 真是叫人无法相信——因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冲动型的人。 “噢……白队选手踩到了+1分奖励,白队+1分。”点先生的语气突然变得懒洋洋的。 这么快比分就拉平了,现在是5:5。 “那么,现在我来报一下位置——” 白队站位:胡常在B2,海天青C3,大长腿D2,老女人B4,败将D5。 红队站位:老王E1,钟俊凯E4,林三酒B4。 红白两队又一次撞了车。这么看来,林三酒的威胁很有效——瘸着一条腿的花衬衫,果然把她的话带到了。她抬头看看跟自己站在同一行的衰老女人,朝对方露出了个微笑。 在对方灰暗干枯的面庞上,也回应了她一个干巴巴的阴沉笑容。 当光壁回升上去以后,林三酒转过身,扫了一眼老王和钟俊凯。 尽管刚才她击败了花衬衫,可是对他们的士气来说却没有多少帮助——从老王的站位来看,他宁可放弃近在咫尺的+1分奖励,也要避免与白队撞车。钟俊凯也像是被陈凡的死给吓着了,只敢绕着白队成员的格子走…… 叹了口气,林三酒走出了网格。结果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不远处浮在半空中的青石台上,已经站着一个人了。见衰老女人的眼珠子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转了转,林三酒一个翻身,就上了决斗台。 713 人生更快乐的事,就是继续数钱…… 【希望人与人之间能多一点信任,不要再问我为什么贴旧章了好吗。防盗了一年多还被这样质问,我也很服气。】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Hazzah!放假……不,要开始严肃考虑下一个世界了 嗯,就这样,头三天我打算不考虑末日,好不容易一个休息机会,终于可以开始各种看电影看小说看漫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几天再开始计划下一个世界的故事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给我安利你们不能走!! 大嘎好,三天过去了,可以开始坐下讨论正事儿了。 你们不妨告诉我,你们一直惦记着的坑都有哪些呗? 顺便帮我这个老年痴呆症患者整理一下回忆。 我又来了,这个是更新预告 预计下周二或者下周三恢复更新。 虽然这次休息时间长了点,但是我觉得很有用,这段时间冒出来了不少新想法,自我感觉还蛮有趣的,似乎都可以试着写一写。新世界换一个写法。我觉得自己像个充电宝,休息就是充电,更新就是放电;以我的更新休息频率来看,我是一个划时代高性能的充电宝,目测至少2兆毫安起跳。 诶呀,我简直是一代充电宝宗师。 714 进入新世界啦,“钱,逝者如斯夫”! 【我刚想喊一声六一节快乐,我赶在儿童节更新了,突然意识到五月有31天……复更,就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里登场了。新章很快就要写完了,预计一点半准时更新!这个是防盗章!】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你的能力不知不觉地发动了,迷迷糊糊地把你老公给吸收了。当你清醒了一看,自然只有他的一身睡衣还留在床上……”林三酒冷冷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她对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此刻充满了忌惮。这个能力到底是有多强大,才会在意识迷糊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里,将一个成年人给吸收了个干净?竟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孔芸愣愣地,神情很古怪,似乎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她表情近乎狰狞地“哈”了一声,眼泪却掉了下来:“你胡说个什么!你懂什么!你只是不想被我吸收掉,所以才在这儿瞎扯!” “……是吗?那我问你,你醒来以后,口还渴吗?”林三酒静静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犹如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把孔芸的精神压得崩溃了——突然之间,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哭,吓得几人不由往后一跳——随即却只见她将脸埋在了手臂里,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断一前一后地摇摆着,仿佛要给自己一些安慰似的,放声大哭。 “我……我不知道!”孔芸一边哭一边喊,眼泪湿了满脸,句子破碎得含糊不清。 “人人都说他配不上我,是我、是我……配不上他……我配不上他!他是那么好的人……那么好啊……”她的哭声听着像块破碎的布片,蕴含着极大极深的愤怒和痛苦,叫人一听就忍不住心惊。 听着女性悲痛欲绝的哭号声,一时叫林三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还愣着干什么?” 她的胳膊忽然被人扯了扯,扭头一看正是玛瑟。她用气声说:“不趁现在赶快走,你还想等她清醒过来以后吸收你吗?” 林三酒这才反应过来。再一瞧,原来卢泽一脸紧张,已经贴着沙发,一步步地都快挪出客厅了——他一抬头看见两人还在原地,几乎给气得够呛,忙用口型做了个“你们傻啊”。 两人赶紧加快了几步,从孔芸身边溜了过去。后者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一边无意识地嚎叫着,十指一边紧紧抓着沙发,在柔软的皮子上挖出了几个深深的洞,压根也没留意到身边人的动向。 几人就这样在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里,悄无声息地飞跑下了楼。 经过了方才一番提心吊胆,再返回超市的一路就显得很轻松了。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购物中心前的马路上,几人迅速地钻进了车龙里,匆匆从汽车中间穿过。 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车内垂死的人,不少人在几人经过时都勉强坐了起来,绝望而无力地拍打着玻璃。人虽然都还活着,可眼神却早已跟死了一样,没了半点光采。 林三酒有些不忍地看了他们一眼——在车窗玻璃后扬起的十来只手臂中,不知道有多少能够撑下来,成功进化…… “等等!”带头的卢泽忽然猛地刹住了步子,转头对玛瑟吩咐了一句:“你去看着来路,别让那个孔芸跟上来,小酒,你把你的刀给我。” 白光一现,林三酒将厨师刀递了过去,同时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卢泽向一辆白色的宝来扬了扬下巴,一脸凝重:“那边那个,马上要变成堕落种了。”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看,林三酒身上顿时窜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宝来车的挡风窗后,正紧紧地贴着一张深褐色的、不辨男女的脸。水分已经蒸发地差不多了,只有一叠叠的皱褶皮肤堆在两颊上,嘴部高高拱起,似乎马上就会有一根口器从中破肤而出。一只眼的眼皮掉了,而另一只眼上的正在眼珠前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而那两只雪白的眼珠子,正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三人。 屏住呼吸,卢泽警惕地走近了车子,车里的眼珠子也随着转动到了一侧。 “哐啷”一声玻璃的碎响,驾驶座的车窗就被砸破了。紧接着还不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卢泽猛一发力,将刀捅进了这个半人半堕落种的脑子里。过程如电光火石一样,林三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好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闷叫后,车里的身体便已经软软地委顿了下去。 他把刀顺手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了,走回来递还给了林三酒——看见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卢泽只好叹气说:“我知道看起来实在不舒服,但是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林三酒点点头,收起了刀。 尽管方才那人仍然依稀保留着一个人形,但很显然是再也救不回来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尽量适应一下这种场景才好。林三酒一边重新迈开了步子,一边忍住了胃里一阵阵泛起来的恶心——毕竟这和自卫杀人太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孔芸是不是伤心太过,她似乎一直没有追上来,三个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跑进了超市,迅速地关上了铁门。从里边儿反锁好了,林三酒这才顺着门滑到了地上,出了一口大气。 玛瑟取了几瓶水过来,一人一瓶地分着喝了。她将刚才趁空拿到手的能力打磨剂也取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货架上当作照明——还别说,确实比蜡烛强多了,超市的一角立刻就像亮起了一盏日光灯一样。 休息了几分钟,林三酒的心思忍不住回到了刚才的纸片上:“对了,我们刚才找到的那个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掏出了纸片。其余两人也顿时集中起了精神,目光一起落在了纸片上。 纸片上的字迹在银亮的光芒中清晰可见——由于初见之下受了不少震撼,四个边角都让林三酒给攥皱了。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黑死城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极温地狱 ValidFrom生效日期:极温地狱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黑死城签证官发放。 即使已经看过了一次,林三酒依旧有些哑口无言——她将这张签证递给了卢泽和玛瑟,他们俩的脸上也尽是一片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不懂……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什么签证,还不是照样进来了吗?”卢泽喃喃地重复了几次,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签证。 “其实仔细想想,你和他并不一样。”林三酒顿了顿,若有所思。“你们是一定要呆满了14个月以后,才会进入另一个已经变异了的空间,可是在任楠来到我这世界的时候,这儿还好好的没有变异呢……” 看来签证不光可以指定目的地,还可以让人在变异前提前进入? 玛瑟指着签证背后一行“JourneyPerformed”的字样,轻声解释说:“任楠还真是靠这张签证来到这里的。” “……你们一点也没听说过什么签证之类的事吗?”虽然看样子就没什么希望,林三酒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果然,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卢泽将签证铺在地上,盯着它苦笑说:“如果知道有这种东西,我们上一回就不必被炸弹叫醒了。” 说得也是——林三酒低下头,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感。 “先不管那个姓任的是怎么拿到签证的,提前六个月进入可是一个优势啊。”卢泽砸了咂舌,对林三酒说:“你可以在一切都还平静的时候就开始做准备,无论是储备物资、身体训练……你的生存机会都要比那个世界里其他人大多了。” 这倒也是——“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签证对任楠来说更有用些……就算咱们准备再全,也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而他那个能力,多了六个月,就是多了一堆潜力值呢。”想起了自己被骗得晕头转向的那半年,林三酒的脸上就不由浮起了一个自嘲似的冷笑。 卢泽叹了一口气,很成熟似的拍了拍林三酒的肩头以示安慰。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签证,咱们现在就是想问也没地方问去了。”玛瑟犹有不甘地摆弄着手里的纸片。 “看他身家也不多,不像去过很多地方的样子……”卢泽忽然眼睛一亮,笑着说:“要是咱们能找到极温地狱的签证官,说不定就可以一起生存下去,不必因为传送分开了!” 在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中挣扎求存,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如同浮萍一样,来了又去——这的确是一件让人觉得很疲惫的事情。难得遇到了默契相投的人,要是能成为伙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问题是怎么找到这个签证官——几个人心里同时浮起了这个念头。林三酒刚要说话,忽然只听超市门口的铁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你们在这儿吧?开开门啊。” 孔芸的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嚎哭过后的沙哑和鼻音,但语气却已变得从容多了。 715 这可能是一个留不住钱的新世界 【这是防盗章,正文快写完了,四点半准时更新。】 “有没有搞错啊啊啊——” 一道黑影绕着干部楼,嗖地一下就过去了,激起了漫漫扬扬的一圈黄烟。黄烟里,紧接着又飞速划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紧咬着头一个黑影不放。 过了几秒,三个影子又这样你追我逃地绕了一圈。 “少屁话了,快点停下来让老子咬死你!” 林三酒身后响起了一个愤怒的高音,正是跑得太快了,腾空而起的棕毛兔。 “开玩笑啊啊——说好是干部的,兔子不算啊啊——你们绿洲缺人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声声——” 她才不会停下来——当然她无谓的抗议除了更大地激怒了棕毛兔以外,什么效果都没起到。 被两个干部夹攻的林三酒,不敢带着身后这两个追兵乱跑,生怕一头撞进了其他人那里,连累了同伴。没办法,她只能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干部楼逃,三个,嗯——人,已经这么跑了不知多少圈了。 身后OL女“呿”了一声,脚下一顿,掉头就往回跑,打算从另一个方向截住林三酒。 棕毛兔一见她动作,不知怎么却登时急了,冲OL女叫了一声:“我X你又来——” 话音没落,兔眼一花,一个人影已经从它头顶上飞跨了过去,落在了兔子身后,脚下一刻不停地继续往前冲——正是林三酒。这样一来,三个人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向跑,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这套动作林三酒却是熟悉流畅极了,显然刚才不知已经从兔头上迈过去了多少回。 棕毛兔一双乌黑的眼睛这时都快气红了,高声叫道:“你别掉头了!她又从我头上过去了!好晦气!” OL女的眼镜在夜色里反着冷光,她近乎无情地指出来:“这都是你个子太小,拦不住她的关系,没用!” “我咬死你啊!”棕毛兔的眼睛已经成了血红色的倒三角。 OL女没理会它。尽管脚下又拼命加速了不少,但是他们与林三酒之间的距离还是没有缩短。追逃靠的是本身的体能,而“体能强化”和“全面体能增幅”虽然同是基础能力,但它们之间的区别,基本等于汉堡套餐和圣诞全家豪华餐…… 不光是这两个追兵,大部分人生成的,都是平凡的“汉堡套餐”。 看着前面那个女人游刃有余的样子,棕毛兔终于受不了了。它四只兔爪猛地停了下来,郁闷地高喊了一声:“惊猿脱兔!” 好有文化的兔子! 还不等林三酒脑中念头转完,身后已经急速冲过来了一团棕黄的影子,像个火箭炮筒一样射了出来,骤然直直扑向了她的后背。惯性加上兔子本身的力量,一下子将奔跑的林三酒给撞倒了。 几个呼吸之间,OL女已经赶了上来,拦住了去路。 这个时候再爬起来从兔子身上跳过去,就不太现实了——林三酒站起身拍拍土,对棕毛兔夸了一句:“……挺肥的啊。” “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兔子愤怒的啸叫声中,林三酒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对兔腿雨点似的攻击。 OL女眼镜上的冷光,叫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两只平平展开的手臂,正飞速地变红、变亮,散发出了灼热的光,高温烫得手臂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被那种手臂沾上一点,自己一定会立马变成火人——林三酒的面色凝重了起来。然而OL女变热的过程还不算完,由肩膀开始,红中带白的热光逐渐地朝胸膛、腰部移去,很快她的上半身就变成了一个耀眼的白色人形。风从她身上吹过,竟然连风里的沙子都自燃了起来,变成一个个小火星落在了地上,马上就烧起了几条火线。 【炙热的拥抱】 介绍:上半身高达260°的可怕温度,可以融化或点燃世上大部分的东西。具体物体清单,详见常见熔点表。 虽然这个能力明显的弱点在腿部,不过林三酒一时间还真没有好办法接近对方下盘——因为OL女比她矮多了,目测只有152的样子。 “不公平!”她无奈之下,只好转身继续跑,这回也顾不上会不会撞到其他人了——因为绿洲四个角落的打斗和爆炸声,刚刚已经全部结束了,重归了平静。 虽然不知道胜败情况,不过如果真的情况不乐观,她正好可以把局面搅浑。 “我的潜力值也很高啊!凭什么你们一开局就都是杀招,我什么都没有?”这声低低的抱怨从林三酒嘴唇里吐了出来——自然,没有人应答。 没有跑出多远,刚才喊了一声“惊猿脱兔”后突然速度大增的棕毛兔,就已经再次用同一招追了上来,重新与OL女一起对她摆出了一个合围的架势。OL女二话不说,脚下一蹬,就朝林三酒扑了过来——她哪敢让OL女靠近自己,急忙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只是正在这时,只听兔子又喊了一声:“狡兔三窟!” 还没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两只小小的兔腿已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如同被冲击波打中了一样——下一秒,一股血肉像喷泉似的从她肩膀的洞里喷射了出去,洒溅了一地。 “叫出这个,老子就能在你身上开窟窿啦!”棕毛兔哈哈地笑了一声,又摆好了一个作势欲扑的姿势。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慢慢抬起了头。 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怎么忽然让棕毛兔打了个颤。 林三酒右手一晃,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横握着一把长刀,她纵身就朝地上的兔子扑了过去,模样犹如一只饿狼——棕毛兔一惊,连忙就地打了个滚,长耳朵朝后一扁,这才险险地叫那刀锋从头顶上划了过去。 扑了个空的林三酒,不但没有跳起来再追,反而身子一坠,竟然主动摔倒在了地上。她连头也没回,只是手里一扬,一张卡片便笔直地朝着身后飞射而去;在她身后的,正是尾随上来的OL女—— 卡片的出现叫她猝不及防,紧接着卡片就在即将到达她膝盖的时候,猛地变作了一根长长的指甲,刺穿了OL女的膝盖。 她低叫了一声,身子一歪,在摔倒之前,身上耀眼的亮度就已经消失了。 【玛瑟的指甲】 刚刚从玛瑟手上掰下来的新鲜指甲。虽然带有“洗衣服的肥皂自己也会脏”能力,不过脱离了主体的指甲,不管成为什么形态,都只能够单独存在10分钟。 没有了任何能力的OL女,就是一块会挣扎的肉——林三酒上前两拳,就把她打得人事不知了。 这一切过程都发生在五秒钟之内,棕毛兔在一旁傻傻地从头看到尾,竟还没有反应过来。 从挥刀追上自己的时候,对方的目标就已经放在了OL女的身上;即使一看就知道她没有受过搏击训练,但她动作之精准,简直就像脑后生了眼睛一样—— 念头还没消失,兔子就感觉自己视野突然变高了——随着耳朵根一疼,它知道自己是被提了起来。 林三酒攥着它的兔耳朵,看着它冷笑了一下:“……红焖,还是烧烤?” 棕毛兔打了个抖。被拎在空中,短短的兔腿根本够不着林三酒,就算身上还有之前的“狡兔三窟”效果,碰不到也没用。现在的情况对它十分不利……也只好用压箱底的那一招了。 明明是长满绒毛的一张兔脸,不知怎么地,林三酒却从绒毛里看出了一个冷笑;棕毛兔张开三瓣嘴,低声说:“……胡萝卜都是我的!” 【胡萝卜都是我的】 介绍:从敌对目标身上抽取出一项战斗力最大的进阶能力,获得5分钟的使用权限。5分钟后,胡萝卜都是我的进入冷却状态,冷却过程中无法使用任何带兔字成语。 “哈哈哈!你傻了吧!你最大的战斗力现在在我身上哦!” 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流在体内流窜起来的棕毛兔,立刻高声地笑了:“让我看看……呃,嗯?这什么?” 兔爪一翻,现出了一张日记卡。不用试,看一眼就知道用不上。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棕毛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慌:“等、你等下……啊哈!警棍!” 两个兔爪合抱的警棍,发出了“啪滋”一声以后,就彻底没电了。 “还、还有啊……啊,这个指甲,就是你刚才用的吧……” 画着玛瑟指甲的卡片,扑哧一下化成了烟——10分钟到了。 “玩儿够了么?”林三酒冷冷地盯着它。 棕毛兔终于崩溃了:“怎么会这样?这个就是你的主要战斗能力?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我不信,一定有什么杀招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林三酒的嘴角都抽了起来:“我的进阶能力只有一项,而且还这么没用,真是抱歉啊……我很久没吃过烧烤了,我比较偏向烤肉。你呢?” 如果兔子长了泪腺的话,棕毛兔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了。 “……算了,你放过它吧。” 从一人一兔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三酒攥着兔耳朵转过了身。 身后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说话的正是站在小灰身边的徐晓阳。 “你也要来打么?”林三酒拎着兔子冷冷地问道。皮格马利翁项圈的冷却时间已经过了,她还没有用过,正好可以胁迫手里这只兔子为自己描述一个能力……有胜算! 出乎意料地,徐晓阳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知道你不是人类的叛徒,堕落种的事,不是你们的错……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空气里一时沉寂了下来,只有呼呼的风响,以及刚才OL女留下的几点火星,映红了在场几人的脸。 “你说说看。” 716 我没有不开心,我心里都乐开花了。 【本章标题来自我手机一张丧猫图,我一会儿就把照片发微博哈哈哈。今天写了几乎一整章坠灵,又写了一章末日,我感觉我已经被掏空了……12点能够准时更新的!】 林三酒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很长时间。 中间有好几次,她被谁给叫起来问了一些问题;问话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也不知道,好像脑袋周围包着一包水,一切声音都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脑子几乎都不会转了;就算在睡眠中有人捅她一刀,只怕林三酒也醒不过来。 就这么不知睡了多久,最终叫醒她的还是饥肠辘辘的胃。 一股小麦的香气淡淡地蔓延开来,勾得她鼻子里痒痒的,一直勾到了胃肠里,林三酒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她的视野立刻被一只微微打开了条缝的面包袋给占得满满的。 “你看,我就说了嘛,没有死!”兔子得意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随即面包袋哗哗一动,似乎要往后退。“用吃的就能叫起来!” 感觉上好像已经一年没吃过饭了似的;眼前有了食物,林三酒还能让它跑了?她以一个对于昏睡已久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太迅捷了的动作一跃而起,一把将那只面包按在了地上。 要不是薛衾手缩得快,只怕指头都要被她按断两根。 “啊?怎么回事?我在嘎啊……我在哪?”林三酒狠狠地用牙撕咬了一大块下来,舌头腾挪的空间全被面包占据了,“肥、肥库燕……” “知道了知道了,”薛衾很明白她想说什么,还是忍不住一脸以她为耻的样子:“慢慢来,等你吃完了再说,我们的时间还多得是。” 连着咬了两次舌头以后,林三酒含着疼出来的眼泪把一整块面包都吞了下去,这才得了一点儿空,目光在身下四周转了一圈。 方才刚刚醒来,到处也黑乎乎的瞧不清楚什么;在吃东西的时候,薛衾将她的【能力打磨剂】拎了起来,为她照了一圈,林三酒终于将自己身处之地收进眼底。 这……似乎是一个球的内部。 看这粗糙敷衍的手工,坑洼不平的地面,林三酒都不好意思说它是特殊物品;她走上前看了看,发现周围挂着的是一大张塑料布似的东西,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层,将周围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光都不透。 透过塑料布,液体流动时熟悉的“哗哗”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林三酒“唰”地扭过头,吃惊地瞪着面前久违了的几位同伴,张大了嘴。 “你们不要告诉我……我们又回到根茎里去了?” “啊,没错。”兔子一身毛像被狗啃过似的,但是依然挡不住它脸上隐隐约约、明显是极力抑制后的骄傲感。“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只是在你睡着的时候,造了这个‘船’,现在在逆流而上,往回开嘛。”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一圈同伴,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还是一直梗在她喉咙间的那一个先行脱口而出:“回楚燕呢?” “你别太担心,她不在苹果树那儿,”说话的是薛衾,她一把将跃跃欲讲的兔子按了回去,生怕它又扯到别处去:“她时限到了,早在根茎中就被传送走了。”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想起回楚燕确实跟自己说过她的时限不长了——只是来得这么早,却让她觉得很突然。 “虽然她传送走的时候似乎是昏迷状态,但总比被苹果树吸收掉的好。”薛衾说到这儿,以她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些东西真是太诡异了……” “在你睡着了以后,我们不清楚状况,在原地休整了几天……结果我们也看见了那些蛇脸人吃苹果……”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低低地接了一句话,声音不知怎么地,听起来让人觉得她似乎心里很虚。 “继续留在那儿,我们担心迟早会被蛇脸人找到。”她的口气竟有些像是在辩白什么似的了。 “唉……”另一个似乎是姐姐的,突然没来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不光是她们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低落,连春之樱雪也是一脸难堪,脸涨红得透过胡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薛衾瞥了他们一眼,面色冷冷地抿起嘴角,显然很清楚他们几个是为了什么才会这番模样的,但却好像不屑于说出口。 最终还是兔子发话了。 “那些蛇脸人看起来非常愤怒,把另一具应该是你打死的尸体拖走了,还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苹果树。我们好不容易躲过去了……等它们走了以后,我们把你叫起来问了好几遍,才算是弄清楚了你知道的、所有的来龙去脉。” 说到这儿,兔子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半晌,它才愤愤地骂了一句“龟孙子自己不争气,老子才不给他打掩护!”,随即一鼓作气地开口了:“……知道了肉苹果的效用以后,错误代码517趁我们砍树皮造船的工夫……” “——偷偷吃了两只肉苹果。” 从塑料布的外面,在哗沙沙流淌的液体声中,猛然传来了一个青年平淡的声音。 林三酒骤然一惊,这才意识到错误代码517并不在这个“球”里。 她与随机名五人组相识也是通过兔子,本身对他们并不熟悉;球内光线又暗,她一时竟没察觉少了一个人。 “他……他怎么在外面?”林三酒一时吃惊得够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连兔子也是一脸难看地不说话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还是球船外面的青年答了她的话,声音似乎被刻意维持在一个无风无波、平平板板的调子上:“……林姐,我来说吧。他们现在以我为耻,不愿意说起这事儿,” “林姐,我们之前相处了好些天,你是不是没有见过我的能力?这很正常,因为我的能力实在太不出奇了……噢,是什么你就别问了,反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 “一直靠别人帮忙、给人拖后腿,我也是忍受够了。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反正那些人也是跟死差不多了……我受的苦,总不能白白受了,没有一点补益吧?” 林三酒怔怔地听着。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手救出的同伴里,竟然会有人选择食用那些肉苹果…… “不需要全部吃完,只需在浮出青筋、有活体反应的部分挖下一部分吃掉,就足够了。”错误代码517的语气,听起来仍然是一种强制出来的沉静。“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我吃下去的两个肉苹果都给了我很大的回报……这个代价,我觉得付出得值得。” 还不等林三酒说什么,突然春之樱雪嘶哑地说话了:“……那我们呢?我们几个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如那两个能力重要吗?” 球船的外面沉默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错误代码517才再次开口了,似乎还轻轻笑了笑:“小雪哥……如果不是靠着我的这两个能力,现在咱们能一路顺着根茎游回去吗?你们怎么看我,我管不着……只是毕竟朋友一场,林姐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着也会把船拉回地面上的。” 林三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船之所以能够逆流前行,靠的竟然是517在外头拉! 这一下,连她也没有话说了——明明瞧不起他做的事儿,却偏偏要靠着他才能出去,就眼下这个局面来说,也怪不得兔子看起来这么憋屈。 等了好半天,船内始终没有人再说半个字,林三酒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见517在外面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归于了沉默。 哗沙沙的液体流动声,成了唯一的一道声响,伴随他们走了一路。 往回走的路,远比来的时候要长;错误代码517似乎也是卖了命了,每天除了进来吃一口东西,甚至连觉也不睡,便又一头扎回外头去拉船。林三酒几次想劝他,都被517脸上流露出来的疏离感给堵上了嘴。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林三酒心里暗暗地说。 她之前已经足足昏睡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众人在根茎中又前行了快一个月以后,才终于由517的口中得知,根茎中的光线越来越亮,似乎已经接近了地面。 按照林三酒所给出的方向,他们一路都在朝着被她挖开了的地方前行;差不多走到头以后,打破根茎的硬皮,众人终于再一次重返了人间。 当久违的阳光重新照射在身上的时候,几乎人人都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错误代码517在脱身的同一天晚上,便悄悄地消失了,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告别。 “其实我也并没有很严厉地责怪他啊……” “大概他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吧。”林三酒淡淡地叹了口气,在怅然若失的兔子头上揉了揉。 眼下有些急迫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她的念头才刚刚转到这儿,只听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号哭来:“林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快要饿死了啊!” 717 林三酒的计划 【此乃防盗章,正文十二点准时更新,不要迷茫,不要慌张。】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守在这儿的,是几个干部之中块头最庞大的海天青。他实在是太魁梧高大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肌肉厚实、精干得充满了威慑力的小山——此时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他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718 林三酒的逛街购物日(1) 【12点准时更新正文,这是防盗章。最近更得提前了,好多人不知道怎么看防盗,我解释一下:当你看到这个旧章时,说明我还在脸滚键盘;12点再来,只要重新打开本章,就能见证旧章变新章的奇迹。最近起点app智能了很多,不用简繁切换,不用重新下载,只要再打开一次就自动更新了。】 人偶师说过,林三酒如果聪明的话,应该希望自己饿死在大海深处里——而这句话,此刻看起来有点不太容易实现。 因为林三酒此时正站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 ……自从差点被人偶师活捉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林三酒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她没有淡水,一直靠喝咖啡活下来;神经整日都处于一个睡眠不足、强迫兴奋的透支状态里,一个月下来,她两眼下方已经被染上了浓重的青黑色。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放弃搜寻兔子几人的行迹。 近海的地方布满了塑料模特,似乎人偶师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码头安顿下来了,所以她根本不能靠近;只能用一圈一圈的迂回搜寻,一边往地势更深的地方行进,一边寻找着同伴们的影子。 可是渺无所获。 不光是这样,林三酒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其实想想,迷路很正常——如果把任何一个人扔到广袤的大海中央去,在没有航海地图、指南针的情况下,都会失去方向的。林三酒早就不知道陆地在哪儿了,这成了一件很致命的事。 没有了海水,海底大陆在日光的灼烤下蒸腾出了奇怪的腥臭味道,经久不散。海底平原没有持续多久,地形就逐渐被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海丘占领了,看起来如同一片山包森林似的。一连爬过了大半的小海丘,林三酒站在地势最高的一个山包上,迷迷糊糊地焦虑了起来。 她刚才数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巧克力只剩下三盒了。食物告罄了,而前路依旧渺茫。 她爬到山包顶点眺目远望,发现在大概近千米之外,地势仿佛忽然断裂了一样,只有黑幽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儿正是一条海底峡谷。 跳下了海丘,她来到了断谷的边缘。 尽管深海里更不可能有食物,但林三酒从来没见过海底峡谷;抱着好奇,她伏在边缘,低头朝下望去。 峡谷从脚下直直垂落,近得触目惊心。海底地面变成了悬崖,猛地一连下跌了几千米,连一个缓势都没有,就一头扎进了幽深晦暗的谷底。夜晚的星光根本照不进峡谷里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角度尖锐的陡峭崖壁。 看到这种地貌,还想下去的人必定是脑子有病——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一边吃力地攀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小心地往下爬。粗粝的岩石和盐沙磨得她手掌生疼,如果不是经过了体能强化,恐怕这个连专业攀岩家也望而却步的悬崖,早就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为什么刚才不回头呢?她有点后悔地问了自己一句。 就算迷路了,可是如果一直朝平地走的话,总比下峡谷来得更有希望吧? 她刚才的确准备掉头离去的——然而就在那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自从新世界降临以后,她几乎再也没听见过了。 那是水声。 听起来,像是缓缓的波涛声,正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岩石。 林三酒蹲下来,目光投向了那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无尽黑暗,在脑海中描摹出海水的样子——即使大部分的世界已经死去了,在这深深海底之下,依然有水,依然活着。 就像人类一样。 水浪的声音,叫人想起了过去,那个安逸寻常,甚至有些无聊的过去——林三酒伏在悬崖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波涛。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正当她出神地看着谷底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就像电源连接不是很灵敏了一样,那光亮连闪了几次,终于稳定地亮了起来。鲜艳饱满的黄色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在黑暗中投下了一圈“M”字形的光晕。 麦当劳。 有一瞬间,林三酒觉得是因为自己扛不住世界毁灭以来的种种,终于精神崩溃了。 否则为什么连世界都完蛋了,可在近万米深的海底,居然有一个麦当劳的招牌灯? 不,不止是一个招牌灯——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M”字形灯光的旁边,又闪了两次光,她耳朵里仿佛还能听见电流通过灯管时发出的“啪滋”声音——接着,一家灯火通明的麦当劳餐厅,就于黑暗中现身了。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门厅——因为离得非常远,有些看不清楚,可是那一排红色的“McDonald’s”却仍然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里。 一连喝了一个月的咖啡,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林三酒,虽然迷迷糊糊之间也知道这肯定不对劲,但她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已经踩住了一块岩石,朝谷底爬了下去。 在巧克力汁面前一点生机都没有的胃口,突然之间活泛了过来,鲜明的饥饿感一阵阵地冲击着林三酒的大脑;一边爬,她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炸得脆脆的辣鸡翅—— 几千米的峭壁,即使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也是艰辛至极的一件事:林三酒用来固定身体的小刀,半途中就已经卷了刃,变了形;手指上伤痕累累,又沾染了一手的盐粒,那种痛法,简直能一路疼进人的心里去。到了后半段,她几乎是滚下去的——没有了背心的保护,当林三酒爬起身的时候,早已遍体鳞伤。 但是,好歹终于下到谷底来了。 那个暖光融融的麦当劳餐厅,正在离她大概二百米的地方,像是一个美妙的梦。 透过干净的玻璃大门,能看见里面一尘不染的红砖地、散发着金属色泽的银色台面、亮度几乎刺眼的英文餐单……一个颜色漂亮、牛肉丰满、菜叶芝士厚得一口咬不下来的巨无霸,正在广告牌上亮着,仿佛一个诱人的海妖。 林三酒呆呆地朝它走了几步,踩过了泥泞柔软的湿沙地,一脚踏进了海水里,发出了“啪沙”一声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一家干干净净、还亮着电灯的麦当劳。 那自己亲眼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她不用扇自己巴掌,身上无数小伤口传来的鲜明痛意,已经说明了她此刻清醒得很。 玻璃门感应到了有人靠近,立刻无声地打开了,一股食物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林三酒像梦游似的走了进去。 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严了。 林三酒茫然地四周看了看,餐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食物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后厨的方向飘出来——她叫出了口器,谨慎地靠近了点餐台。 从这儿朝后头张望,什么也看不见,炸薯条的机器里也是空空的。林三酒觉得自己失望得好笑:万米深海下的餐厅里,怎么可能会有食物呢? 但是她的步子,依然不受控制地绕过点餐台,抬步就要走向后厨。 忽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咕噜”一声,很低沉,好像来自厨房后面很远的地方。 林三酒顿足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又没有声音了。情况实在太过奇诡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不太适合轻举妄动,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进厨房,反而爬上了点餐台,伸直手臂将【防卫版晴天娃娃】贴在了房顶上。 刚一挂上去,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就撕破了空气——防卫娃娃找不到危险来源的固定方位,此时正疯狂地转着圈,几乎成了一道虚影。她被这样一惊,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赶紧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跳下台子就往门口跑。 玻璃门纹丝不动。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似脆弱的玻璃门,在林三酒用尽最大力量砸了几次之后,仍旧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她焦躁地去找窗户,这才发现这家麦当劳里根本没有窗户——偏偏晴天娃娃简直又像吓破了胆一样,虽然被摘了下来,尖利的哭叫声仍旧持续不停,叫人心烦意乱极了。 红色的地板砖上,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水,变得粘腻湿滑;灯光忽闪忽闪的,周围迅速暗了下来,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最叫人惊恐的是,地板慢慢地倾斜了,没过一会儿竟然直立成一个陡峭的坡度,仿佛有人将这个餐厅抬起了一边,誓要让林三酒顺着地板滑进后厨一样—— 地板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林三酒咚地一下摔倒在地,双手徒劳地在地板上抓着,试图稳住身子不掉下去,然而入手的,除了一片滑凉湿腻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像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下滑,点餐台忽然像融化了似的消失了,清空了她掉进后厨的路——那儿到底有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就在她拼命地扑腾着、挣扎着的时候,忽然餐厅顿住了。 地板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地放平了;虽然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从门口的方向忽地吹进来了一股海风,似乎是门开了。变故去得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林三酒趴在地板上,正兀自发着楞,忽然一股潮水猛地从后方涌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被这股腥臭的浪潮给冲出了门。 “啪叽”一声,她一头栽进了外面的海水里。 林三酒忙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周围没有一丝光,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四下静悄悄的,好像刚才诡异的麦当劳只是一个梦。 要是有光就好了——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划过,林三酒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叫出了一张卡片;随着手里银光一亮,方圆好几米登时被染白了,那正是从任楠身上找到的【能力打磨剂】。 在莹莹的、彷如会流动的银光之下,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东西,说不出来话。 这是一条巨大的鱼。 一双死白、没有瞳仁的眼睛正对着林三酒,足有地铁车厢那么长的嘴巴半张着,大量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如同密密麻麻的树林一样,从嘴里伸了出来。巨鱼的身体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半,深色的鱼皮上,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像无数股小型喷泉一样,滴滴答答地滴落进了脚下的海水中。 最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还是它下颌的一根长长的、灯管似的东西。 “林小姐……?这条深海龙鱼,是你干掉的?” 从巨大鱼头的身后,那片幽深的漆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719 你需要我向你行善吗? 【这是防盗章,正文在九点半之前肯定能更新,晚一分钟,你们就用麦辣鸡腿汉堡和芒果轰炸我。】 林三酒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个玩意儿确实动了。 从伊甸园拿的智慧果实牌速热面还剩下半碗,此刻连碗带叉子一起都从林三酒的手里迅速消失了。她腾地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满面戒备地来到堕落种前方。 尽管夜晚晴朗,但景物仍然都陷在一片混沌暧昧的深浅光影里,几乎看不清什么。只有夜光淡淡地反射在面前的“白萝卜”上,让它看起来有点儿蓝——被包裹在里头的堕落种,随着天色浓暗下来,早就看不清楚样子了,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子。 等了几息,里头的黑影子没有再动。 在天光尚亮的时候,那只堕落种的样子倒也被林三酒看了个七七八八——刚才之所以会认为它是个死物,是因为它连脸都烂了一半,露出了一大块畸形的头骨。 林三酒想了想,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将银亮的光芒贴近了“白萝卜”,眯起眼睛。 “咦——?” 这一看之下,她不禁大吃一惊,险些连手里的【能力打磨剂】都没拿稳——紧接着,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大脑更快,林三酒一把抄起了挖土用的板子,狠狠一下插进了土地里,飞快地将这一截“白萝卜”从土里挖了出来。 小心地比了比距离,林三酒双手放在离那黑影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接着轰然一声响,伴随着无数黏液和细须,人形的黑影从“白萝卜”的断口里滑落了出来,摔在地上。 “喂,你醒醒啊!”她突然见到了一线希望,激动得声音都拔尖了,她冲上去将那人从黏液里捞出来,来回拍打他的脸:“你还活着么?醒醒!” 一个陌生的青年躺在她怀里,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成了湿漉漉的破布条子,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在这张对于男人来说,有些太小了的脸上双目紧闭,满脸都是黏液和细须,胸口连一点而起伏也没有——林三酒没有学过急救,只是以前在电视上见过,此时迫不得已也只好学着那个样子将手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按——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这么病急乱投医地胡按了一会儿,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还真有了反应——手下的胸口似乎刚微微一颤,随即青年猛地一声咳,“呜哇”一声转头吐出了一堆东西来。 林三酒忙收了手,抬眼一看,发现那一滩液体竟很眼熟——混着一条一条还会活动、彷如长蛆似的细须子,不是“白萝卜”里的黏液是什么? 男青年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已经被自己胸口咽喉里的东西折磨得痛苦不堪了——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断干呕的同时,两手还下意识地使劲地从嘴里、耳朵里、鼻腔里往外掏东西,长长的须子像是受了惊的虫,纷纷抛弃了这个巢穴,从他脸上的五孔里游钻出来,慌慌忙忙地朝不远处的“白萝卜”游去。 这种让人看了发毛的景象,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 细白的长须子从这个男青年的鼻孔里钻出来,逃窜而去的场面,林三酒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她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叫出长刀在地面上迅速挥砍起来。 可是与长刀相比,须子们实在太细小了,加上它们竟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躲避得很灵活,一番功夫下来,林三酒也只砍断了一小把。 “别、别砍了,”冷不丁地,身后的青年虚弱地说话了,嗓音听起来十分嘶哑,似乎喉咙受了很大的损伤。“太多了,没有用……” 林三酒唰地转过身,紧紧地盯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脸上全是一片紧张和希冀。 “你好一点儿了?”她咽了咽干干的嗓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面?这个东西是什么?” 男青年趴在地上,好半晌才勉强爬了起来,倚在林三酒刚才吃面的石块上,大口大口直喘气。“谢谢你……救了我。多亏你了……”他吐得嘴唇都白了,还不忘记道谢:“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一上来就这样,真够吓人的……” 这正是在一行人行进的途中,从半空中掉下来的倒霉鬼。 据春之樱雪说,他在传送以前,想必是在一个很高的地势上,结果一被传送过来就摔昏了;还不等醒过来,已经被卷进了“白萝卜”里,直到现在才睁开眼看见了这个世界。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林三酒险些被他给急死,要是对方还存有衣领的话,早就上前揪住了:“还有,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之前消失的地方,离这里可远得很;再说,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位置上不是你,是一个堕落种!” 男青年一愣,听她又解释了两句,才明白原来二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就见过面了——他咳了几声,表情放松了不少,解释道:“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有好多触手一样的东西往我的鼻腔、嗓子眼儿里钻……空气含量也很稀薄,连呼吸都困难极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是因为我的能力——” 【乾坤大挪移】 名称取自一代武侠名家金x的某部小说,连功能也很近似,不禁让人怀疑起这个能力的主人是不是平常就缺少创新意识。 作用:本能力已经历过一次升级,目前可以与方圆250米以内的任意目标交换位置。不管是物件还是生物,只要目标的大小与己身相仿,就可以成功交换。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对方是人类,而该人类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武侠名家的话,则交换不能成功。 也就是说,全看这位武侠名家在亿万平行空间中的名气了…… ……令林三酒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这个青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救了一命的关系,竟然一上来就把自己的能力和盘托出了。 “本来脑子就因为缺氧而不清楚了……我还不敢睁眼,生怕那些东西会顺着我的眼球钻进去。一边忍着它们爬进鼻腔耳朵里的奇痒,一边还要强迫自己不能昏过去,不断地发动能力……” 这个叫做千正关的青年,此时提起来在“白萝卜”里的经历时还心有余悸,一张小脸惨白,一副要吐吐不出来的表情。 林三酒耐着性子听了几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我有九个朋友都在这附近失踪了,我怀疑是遭遇到了与你一样的情况。你再仔细想想,当你发动能力的时候,有没有哪个时候探测到附近有活人的迹象?” “怪不得你在这里挖土!”千正关讶然地感叹了一句:“你有这么多朋友,真好,不像我——噢噢,我知道了,你别急,容我想想……” 这个家伙似乎是个慢性子,而且思维发散的程度,可以说是林三酒所认识的人中之最——一个不小心他就跑题了,必须时刻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给她急得够呛。 在“白萝卜里”,千正关发动了足有数十次能力,因此想得很费劲儿。最后他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嗯……好像有一次,大概是在第20次到30次之间吧,我感觉到250米内有个人,想换位置来着……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听过金庸的名声,没换成功。莫非那是个外国人?” 林三酒腾地就跳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在哪儿?” 千正关刚刚露出的一脸茫然,在看见她的表情时立刻被吓了回去:“我可以倒着走一遍,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找到。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里头的黏液是会流动的,一直在推着我前行,就算找到了位置,也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原地了……” 对于林三酒来说,这根本不是事:“那我也要试试!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这个东西太吓人了,”千正关的小脸上满是后怕,“我在里面发动能力,却死活不能交换到外头来。你刚才说一碰到就会被卷进去,我怕我——” 话没说完,林三酒一把抓过他的胳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千正关已经发现自己的视野里天地倒悬——他一个一米七十多的男人,像口猪似的被林三酒给扛在了肩膀上。 “你指路!”林三酒喊了一声,在他“啊”的一声惨呼里,跳上了“白萝卜”。 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滑出去的千正关,猛地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事。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在林三酒耳边说道:“那边……好像是往右……你怎么没事呢?嗯,对,我在这儿跟一个死人交换过……” 林三酒觉得自己自打进化以来,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而在背上那家伙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她竟然还能够再次提速。 “嗯,好像那些黏液有一点轻微的腐蚀性……我的衣服本来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嘛。” 今天的更新要延迟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720 林三酒的逛街购物日(2) 【刚刚到家,脸都还没洗,先赶着放个防盗章,为了让你们知道我今天仍然要更新。正文目前只有600字,大家不要等了,还是睡吧,估计要到很晚才能更新了。唉,今晚更新,明天就要去高考,真的是好紧张哟。】 寂静如死的公路上,没有了鸟叫、没有了车声,只有偶尔一阵风,吹得没关严的车门来回直晃。越发浓烈的阳光,仿佛要烫死每一个胆敢活着的生物似的,洒下了热辣得致命的温度。 从不远处昏暗幽深的隧道里,隐约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一行人逐渐地走近了。 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年轻男人当先走出了隧道口,红唇弯弯的,笑容很愉悦。他身裁轻盈,四肢修长,腰几乎可以称得上为纤细,虽然不够男性化,看起来却很灵巧——可是走起路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劲儿。 林三酒几人跟在他身后,像囚犯一样,正被十来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贝雷帽男人押着走在中间。 虽然双手没有被绑起来,但是见识过了贝雷帽手里的武器以后,谁也没起要跟十多个人硬抗的心思,大家都走得很老实。 “你们为什么要去海关仓库。” 前面的贝雷帽没有回头,只是突然问了一句。 林三酒根本不想说话。 “因为海关仓库里,可能有很多进口食品……城市里没有能吃的食物,我们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胡常在答道。 贝雷帽似乎“唔”了一声,随即不吭声了。 “……我们能不能休息一天,到晚上再出发?如果在太阳光下一直行走的话,很危险。”胡常在鼓起勇气小心地问了一句。 “没关系我们不怕。” 胡常在一噎,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林三酒,随即靠近两步,低声地问道:“小酒,你觉不觉得……他们走路有点奇怪?” 岂止是奇怪。 林三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是这样走路的——脚尖踮着,后脚跟抬在半空,走路时同手同脚——这些都不说了,最古怪的地方是他们走路时关节都不打弯,直直地迈腿、收腿,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真让人奇怪他们怎么还没摔倒。可从刚才射杀朱美的行动来看,他们的关节不是不能弯曲…… 想到朱美,林三酒的心立刻像蒙上了一层灰似的,黯然了。 在灼热的日光下,贝雷帽们不但没有摔倒,反而走得还很快——一直匀速地向前走了三个小时以后,几人还真有些撑不住了。在饿了两天以后,被这些怪人押着在阳光底下走了这么远,叫兔子第一个闹起了脾气——它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喊了一声:“累死我了!老子走不动了,不走了,随便你们打死我好了,快点动手!” 话虽然说得视死如归,但瞧它四爪抓地,背毛直竖,显然已经准备好跳跃躲闪了。 走在最后方的贝雷帽们似乎没想到它突然不走了,一时措手不及,差点被绊倒几个——正当林三酒冷汗都快下来了的时候,没想到其中一个贝雷帽却放下了枪管,伸手抓住了棕毛兔,将它托在了手里,随即又迈开了步子。 阳光下,兔子身上的一个个粉色小胡萝卜看起来清晰极了,正是来自于【乌苏毒】的花纹——三人一兔互相看看,都傻住了。 糟了! 这个抱着兔子的人一死,想必会被认为是他们做出的反抗,到时候真打起来,己方这几个又累又虚的人怎么办? 【乌苏毒】发作得很快,在皮肤接触后的第6秒,被感染的人就会流血而死;就算兔子现在马上跳下来也晚了。 “咦?”然而胡常在走了两步后,忽然低低地讶异了一声。“怎么……怎么那人没事?” 六秒钟早已过了,可那个抱着兔子的人没有半点异样,依然健步如飞。 棕毛兔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同伴,随即有点郁闷地拉下一只耳朵。它用爪子压着耳朵上的金属环,悄声问道:“咱们不会被点先生给耍了吧?” 【哥特装之黑金耳环】 介绍:身为哥特装四件套之一,具有“传音入密”的功能。用手按住该耳环时,能够将声音传至心中所想的目标的耳朵里,而不被外人听见,称得上是说情话、讲坏话、考试作弊……等场合利器。不过条件是目标本人必须曾经摸过这只耳环,且距离不能超过500米。 【哥特套装】是从游戏里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一件——当初从副本一出来,几人就轮流把这只耳环摸了一遍,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 兔子这话一说,其余几人有点吃不准了。在副本结束后的这一个月里,日子平静,他们都没有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乌苏毒】。 “不会吧?”林三酒心里也有点没底,她没有耳环这么方便的道具,因此只好压低声音回应道:“也许是你的兔毛把皮肤遮住了,所以不算是直接接触?” “有可能。”海天青也简短地参与了讨论,“露出皮肤的话,那人说不定早中毒了。” “那老子总不能突然开始剃毛啊!”兔子非常不满:“何况我的毛还这么漂亮!剃秃一块多难看!” 林三酒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贝雷帽,他背影挺得笔直,似乎对身后的对话一无所知。她狐疑地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目光,紧赶了两步上前叫了一声:“哎——” 一边说,一边好像不经意似的,伸手去碰他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 虽然是短短的一瞬间,林三酒全身的汗毛也已都站起来了,生怕贝雷帽一个不高兴,回头就是一枪;就在她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好跳开时,手指却毫无阻滞地碰到了他的皮肤。 凉凉的,有点硬,非常光滑。 “不要随便碰我你有什么事。”贝雷帽仍然没有回头。 看来除了堕落种,这些贝雷帽倒也不会随便杀人——林三酒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六秒钟一眨眼就过去了,贝雷帽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不说话。” 平淡得如同电子声一样的语调,也听不出来他是不是不耐烦了——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乌苏毒】根本没有发作。随即,兔子的声音传进了耳里:“看吧,根本不是老子毛的事!” 大概是不见回应,贝雷帽慢慢转过头,眼珠仍然在眼眶正中央,呆滞无光:“你说话。” 要是再不说话,可能会有麻烦——林三酒忙找了个话头:“……那个,你们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 “到时你就知道了。”又是同样的回答。 她不甘心地说:“我们体力真的透支了,不管你们目的是什么,但总需要我们活着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撑不住了,让我们休息到晚上再继续出发吧。” 虽然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但没想到贝雷帽沉吟了几秒,忽然停了脚,平平地应道:“好吧你们可以原地休息到晚上但是不要想逃跑。” 几人一听,不由都松了口气。 身后的贝雷帽们听见这话,也都纷纷停了下来,站成一个包围圈,将几人围拢在中央。虽然【乌苏毒】没有在贝雷帽身上发作,但现在谁也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被点先生耍了,仍然像以往一样,各自找了一辆车坐了进去。 贝雷帽们看起来没有一丝要进车休息的意思,仍然笔挺地站着,纹丝不动。让人奇怪的是,即使是在站立的时候,他们的脚尖仍然是踮着的。 不累吗? 林三酒的目光从他们的脚上一划而过,浮起了个诧异的念头。 两天水米没打牙,今天又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她才一坐进车里,立时觉得从骨头里渗出了疲意。海关仓库不远了,她一想到怪人们莫测的意图,心就缩紧了;加上朱美的死,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心上,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异动,林三酒手心里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白色的布偶娃娃。布偶娃娃很简陋,用皮绳和白布扎出了一个头,画上了五官,身子却还是一块布。林三酒将布偶往车顶上一拍,布偶立刻自动挂住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脸却始终朝着车外。 【防卫版晴天娃娃】 介绍:只能在有“顶”的地方使用。挂在屋顶或天花板上后,该晴天娃娃会自动执行守卫功能,辨认潜在的危险来源,在方圆30米内出现敌情时第一时间发出警报。真人发声、节省电源、感应灵敏,一节7号电池可以持续500小时,为海马宝宝儿童玩具公司最新出品。 这是在游戏中赢回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中的第二件,虽然是个玩具,但却意外地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盯着日光下一动不动的贝雷帽们——现在林三酒已经根本分不清是哪一个杀了朱美——她焦虑的神经终于被无边的黑暗所征服,慢慢闭上了眼睛。强盛的日光透过眼皮,投下了橘红色的光影,她就在这光影里、抱着满腹的心事,缓缓地睡着了。 721 富豪的人生从男厕所开始 【今天写得略微有点慢,不如前几天顺利,标题都没想好。12点更新不了,你们别等了。好像充电宝电量开始降低了,应该在彻底用光电之前好好充一充。】 林三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被怀疑到的人,竟然是自己。 “……所以说,我觉得小酒很可疑。”胡常在神情极不自然地扭开头,不去看她,结结巴巴地说:“因为不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避免我们能力被剥夺的局面……” 林三酒的嘴巴张圆了,忍不住扫了一眼海天青和棕毛兔。 海天青突然对桌上的东西起了极大的兴趣,全神贯注地把玩着一把叉子,仿佛以前从没见过这种餐具似的。 兔子把脸埋在盘子里不肯抬头,只有一个毛绒绒的屁股露在外面,声音模糊地说:“那个,其实我也觉得你有点奇怪……” “你们这么一说,”唯一一个没开口的海天青,终于跟着点了点头:“的确,刚才大家一人说一个经历,只有她说的事是离这个副本最近的。” 林三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你们别这么快就认定是我了!我可不是点先生啊!” 她话刚出口,胡常在就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慢慢道:“她刚才没有说谎。” 还不等林三酒松一口气,却见棕毛兔抬起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胡常在的目光里充满疑虑:“算了吧……你的能力现在不是根本看不出来谁在说谎吗?又或许你才是点先生呢?说不定你是故意这么说,让我们对小酒放心的同时,也下意识地相信了你……” 胡常在立时急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什么呢,要是这么说起来,你明知道食物可能有毒还偏要去吃,更可疑!” “放屁!我那是饿的!再说如果我真是点先生,不是更该避免这么做吗!” “也未必,说不定你就是想装成大大咧咧的样子,反而容易博取信任……” “你这么有经验,你一定是点先生吧……” “兔子,你怎么一会说是他一会说是我,你到底……” “都别吵了!” 在越来越大的纷杂吵闹声里,海天青终于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一声怒吼镇住了三个人。 这一巴掌拍得银餐具、玻璃器皿一阵摇晃,随即一块断裂的餐桌板就咔嘣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个个说!只说疑点,别整些什么胡乱猜测的废话!”海天青北方汉子的性格流露了出来,低沉的吼声在鸦雀无声的小隔间里回荡着:“大家都是为了找出点先生,说了谁也不许着急生气,听见没有!”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棕毛兔打破了寂静。 “我想了想,觉得小酒不会是点先生。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几个傻X想趁着我少了一个进阶能力的时候把我抓住吃掉……还都多亏了小酒把我救了回来。”它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肚皮上厚厚一层的绒毛:“点先生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胡常在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会是谁?” 林三酒看了看他,忽然冷冷地说:“难道不是你么?” 这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棕毛兔和海天青立马将目光投向了胡常在。 “刚才我急着证明自己不是点先生,却忘了往深处想一想。”林三酒托着下巴看着他,表情很冷淡:“这么说吧,如果点先生变成了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那么当他说自己不是点先生的时候,立刻就会被你发现了,对吧?” 胡常在愣愣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思维好像还没太跟上。 “以胡常在的性格来说,他一发现有谁是点先生,一定会马上嚷嚷出来的……就算可以说些什么话转移视线,这样一来对点先生来说风险也太大了。”林三酒转头向余下的一人一兔解释道:“但如果点先生变成了胡常在,这个危险就没有了。” “不但没有了危险,反而因为他知道我们三个都不是点先生,所以还能假装自己可以分辨真假,让我们不去怀疑他……” 对啊!的确是这样——兔子抖了抖耳朵,与海天青对视了一眼。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林三酒盯着胡常在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面无表情地说。每当她面对敌人的时候,神情就会变得像铁板一样冷冰冰的——“胡常在至今没有进化出体能强化,仍然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饿了两个多月可能吗?按理说他早就该饿死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样,震得在座众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胡常在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来回看了看身边同伴狐疑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一点,我……我虽然可以解释,但是你们肯定不信。” 棕毛兔严肃地望着他:“你说来听听。” “迷宫刚刚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就是饿了43天,我的确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因为小酒一直昏迷着,我必须每天都给她做饼干糊喝,一天要喝好几次……所以我已经习惯总在裤兜里揣一包饼干了。刚开始,我是靠吃饼干撑下来的,这一点海干部也知道。” 海天青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说法。林三酒愣了愣,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每过一分钟就等于一天,一包饼干怎么能撑一个多月?” “所以我说,你们肯定要不相信的。”胡常在叹了口气,“饼干吃完了以后,我越来越虚,走路都困难了……结果终于和海干部他们走散了。在我倒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饿死的时候,我生成了体能强化。所以我才活到了海干部回来找我的时候……”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偏偏是在身边无人的时候,生成了性命攸关的体能强化? 海天青皱着眉头,有点疑虑地问道:“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说过啊?” 胡常在苦笑了一下:“那不是因为当时你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嘛!” 谁也不能证实这件事的真假——空气里又一次沉寂了下来,大家都有点拿不准了。 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股尖锐的饥饿感将林三酒从思绪里唤醒了——刚才吃的那几口鱼肉,在相当于十多二十天的时间里,根本如同没有一样。她忍着一阵一阵低血糖引起的头晕目眩,一把抓过了纸笔,没去看胡常在一眼:“再继续说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不说了,投票吧。” 胡常在顿时慌了,他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海天青,有几分忐忑地恳求道:“你们不会真要投我吧?我真的不是点先生啊……” 林三酒无视他欲哭无泪的样子,唰唰地写好了自己的投票纸。 受到了她的带动,海天青也低下了头,神情闷闷地在自己白色的投票纸写下了一行字。 唯有长了一双绒爪的棕毛兔不能握笔写字,它目光在桌上转了转,选择了林三酒作代笔人:“小酒,你帮我写吧。就投他。” 胡常在一听,脸色都灰了:“完了,肯定要增加第五轮游戏了。” 不一会儿,在他的长吁短叹里,桌上就放下了两张红纸、一张白纸——这说明红队二人和海天青都已经投票完毕了。 即使是被怀疑成了点先生的人,也一样要投票的——胡常在看了看桌旁的三个同伴,终于还是咬牙写好了最后一张投票纸,将它放在了另外三张小纸片上。 当四张投票纸在桌上摆好的那一瞬间,几人仿佛都听见了“咕咚、咕咚”的紧张心跳声。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了。她心里突然充满了对自己刚才推断的怀疑,很不自信地看了看胡常在,忍不住低声说:“该开票了……海天青,要不你来吧?” 高大壮实的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有几分迟疑地伸出手,掀开了第一张投票纸——也就是胡常在刚才放下的。 白色的投票纸上,写着“棕毛兔”三个字。 兔子顿时不屑地嗤了一声,斜睨着胡常在:“你选我是在垂死挣扎么?”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最不可能的人就是犯人……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吗?”胡常在提出了一个非常弱的理由。 海天青咳了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随即翻过了第二张白色的投票纸,也就是他自己的。 粗狂的字体写着“胡常在”。 这一次连胡常在本人都没有表示出惊讶来,只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接下去就是红队的投票了,也不知道是林三酒的还是兔子的。 海天青用他巨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三张。 “海天青”三个字赫然纸上。 “开什么玩笑?”他顿时皱起了眉毛,瞪了林三酒一眼。这一下三个人得了三张票,也就是说,顶多只能出一个有效嫌疑人了……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第四张投票纸被转了过来,上面写着——海天青。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寂静之中。 722 它叫什么名字? 【这是防盗,不会刷新正文的不要买哈,等我12点半后更新了正文再来。】 搜了十多个集装箱,一行人总算有了点收获。一个小型货柜箱里全是星巴克罐装咖啡,另一个装着一箱瑞士巧克力——虽然不是正经“饭”,但对于只要求热量的林三酒几人来说,已经是惊喜了。 装满咖啡和巧克力的箱子都被贝雷帽们拖了出来,在空地上码得整整齐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林三酒靠在箱子上,喝了几大口温热的咖啡,这才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又活泛了过来。 “太甜了,”棕毛兔皱起了脸上的绒毛,不情愿地舔着巧克力。“我以前的主人曾经说过,兔子不能吃甜的。” 巧克力早就在高温下融化了,但好在没有腐坏,似乎还能吃,只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剥开了包装纸以后要立刻把嘴凑上去,免得巧克力流得满手都是。 与同伴们不同,胡常在一脸幸福。他打开了第五个包装,仰头把巧克力汁全喝了:“唔,这个牌子的我以前吃过一次,太贵了,不舍得多买……哎呀,就算化成了汁也这么好喝。” 海天青瞥了他一眼,打开了咖啡罐。 四个人身边此时站着将近十个贝雷帽,围成了一个圈。被这么多张一模一样的笑容盯着,也难得那一人一兔还能把心思放在吃的上——林三酒哭笑不得地扫了同伴一眼,忽然目光一顿,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海天青体型虽然庞大,感觉却很敏锐。 “你们看那边,”顺着她的手指,几人回过头去,望向了远处,“是不是好像有人?” 在很远的地方,一排小黑点正缓慢地挪动着,要不是几人都是强化过后的身体,还真看不见。 “好像是……”棕毛兔眯着眼,擦掉了毛上的巧克力,喃喃地说,“看样子为数不少,起码有十多个呢。” 是幸存者小队吗?也想到了海关,所以过来找食物?如果是这样,或许还能向他们求援,从贝雷帽手上逃出来—— 林三酒刚刚升起的希望,忽然因为领头的那个贝雷帽的话而破灭了:“去几个人看一看是不是她们来了如果不是的话就把人也押回来。” 见果然有五个贝雷帽转身离去,三人一兔对视一眼,表情都沉了下去。 十多个贝雷帽已经够瞧的了,要是又来了更多同伙的话,就更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棕毛兔想了想,发了狠,按住了耳环问道:“他们先是分出了几个人去看守集装箱,现在又分出去几人接应,这儿可只剩四个人了。咱们一对一的话,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不行,那几个离这里不远,马上就会发现不对的。”海天青压低声音回应道,“他们从背后回防的话,我没有自信能躲开那个武器。” 林三酒也觉得太冒险了:“而且如果来人真是他们一伙的话,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会腹背受敌。” 兔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痛苦地舔了一口巧克力。 那一队人影脚力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渐渐接近了几人所在之处,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概跟贝雷帽一样,都是混血儿的原因,领头的那个女人头又圆又小,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脖子,平肩细腰显得轻盈灵巧,更别提那修长纤细的四肢了。林三酒也见过不少模特儿,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子、骨架却如同是巧匠精心打制的一般,曲线流畅,没有半点瑕疵,足以让任何女人自卑。 最叫人咋舌的是,这样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就像当初他们被贝雷帽押着一样,在领头女人的身后,除了有五个容貌各异的进化者之外,还跟了十来个身材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十来个女人都戴着蓝色的假发,手里拎着跟贝雷帽一样的枪管,直直地指着中间那五个人。 一个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裤子的少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一行人身上,就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里?”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看自己几人坐在地上又吃又喝,把他们当成幕后黑手了。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咦?”林三酒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最尾一人身上,“铁刀?你也逃出来了?” 林三酒一叫出声,海天青、胡常在和兔子,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铁刀不知怎么,瞥了林三酒一眼,一张脸刷地一下白了。他朝几人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好啊。” 棕毛兔哼了一声,在绿洲里做干部时的架子仿佛又回来了点:“好什么好?被这些人看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新来的五个人被蓝发女人们推搡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铁刀隔了几个人,对兔子连连点头:“兔、兔干部……你也在……” 林三酒有点儿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那校服少年:“你们是在哪里遇上这些女人的?发生了什么?” 校服少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路上遇见了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就被一个女的拿枪逼着一块儿走了……噢,我落脚的地方离这不远,可我妹妹怎么办呢,她一个人——” 林三酒心里一跳,还不等捂住他的嘴,一个蓝发女人已经唰地弯下了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他,枪管顶在了少年的额头上:“你妹妹在哪里你带路领我们去找你妹妹。” 又是一样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 校服少年的脸色白了,看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战胜死亡的恐惧,勉强站了起来。蓝发女人将他推到了一个贝雷帽面前,后者随即押着少年走了。 林三酒注意到,这些女人们走路时也是一样踮着脚尖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样?这难道是什么邪教功法? 就在这时,领头的那个贝雷帽从耳朵里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用手一按,就弹出了一个话麦,低声说:“是的我们已经到了盐平港目前手上共有九人。” 地上的八个人傻乎乎地看着他。 “是的这里有很多集装箱。”贝雷帽微笑着,“我明白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好的。” 由于他说话没有顿挫,屏息聆听的林三酒一直等他将那小方块收了起来,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林三酒忧心忡忡地与同伴们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没底了:贝雷帽和蓝发女人这样的怪人,到底还有多少个?这样下去,还能逃得出去吗? “你们现在马上去清空集装箱白天的时候就住在里面。”贝雷帽对地上的人平淡地说道。 “又让我们找食水,又让我们改造集装箱……”林三酒一边随着众人站了起来,一边低声对身边的海天青嘟囔了一句,“莫非是打算把我们都当成犯人关押起来?” “有可能。但是他们图什么呢?”海天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的都是进化人类,对话声音虽低,后面的人却也都听清楚了。一个中年白领模样的男人顿时咳了一声,斜过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人。 就在快走到集装箱门前的时候,中年白领忽然一跃而起——他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在了蓝发女人的小腿上,后者似乎平衡性很差,一下子就摔了个仰倒,假发滚了出去,露出了一个光头。中年白领抓住了她掉在地上的枪,立刻喊了一声:“启动金刚不坏之身!” ——这似乎是他的能力。话音刚落,就从他的身上冒出了盈盈的黄光,随即中年白领像疯了似的朝外跑。 谁也没有意料到竟有人来这么一手——一个贝雷帽微笑着撒腿就追了上去,手里枪管连放几枪,但也不知是不是那男人避开了,还是他的能力当真让他刀枪不入,几下过后,那中年白领竟还在一路飞奔,贝雷帽紧紧咬在了他的身后,二人一追一逃,迅速缩小在了视线里。 刚走进集装箱里的人们都躁动了起来,然而回头一看,却又不说话了——身后十多个蓝发女人堵住了门口,一排黑压压的枪管口正对着他们。 “妈的!”铁刀骂了一声,泄愤似的踢了一脚木箱。 众人只好认命地开始动手清空集装箱。明明只剩7个人了,连半个集装箱都占不满,可是怪人们却硬逼着他们一连收拾出了十只集装箱——每一个集装箱少说也装了二十吨的货物,除了要将货物拉出来以外,还要在其中搜寻食水、将集装箱推到空地上放平……这一天下来,再怎么强悍的进化人类也受不了了,到了一日最高温的下午时分,一个个全累瘫在了地上,连手指都无法动一动。 林三酒瘫在地上,只觉浑身酸痛;看了看在集装箱里躺了一地、累得脸都白了的人们,心沉了下去。 这么多集装箱,都是为了“囚犯”们准备的? 她正疑惑着,忽然响起了一个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勉强支撑着爬起来朝外望去,发现原来是刚才追着中年白领而去的贝雷帽。 她之所以能认出这个贝雷帽,全是因为他手里此时正拎着中年白领;后者的四肢弯弯曲曲,似乎被拧了很多次,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还活着吗。”一个蓝发女人问道。 “我只是把他的手臂骨和腿骨都打断成了四节虽然没有行动能力了但是呼吸还在应该还活着。”贝雷帽平静地应道。 随即,中年白领就被扔进了集装箱,内里骨头全断掉了的四肢,在空中柔软地甩荡出了一个弧度。 今天诶嘿嘿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723 梅裴裴 【这是防盗章,正文进度缓慢,大家不要等了,可能要很晚才能更新,先去睡吧】 “……97号选手,你的名字是什么呀?” “关你们屁事。” 在那个一脸冷淡的女人吐出了这句话以后,镜头忽然黑了一下——有些对比赛很了解的观众,这个时候就伸出了一根手指,朝大屏幕指点道:“每年都难免会有一些不听话的,这是拉下去教训去了。” 酒馆里顿时发出了恍然大悟的一阵“噢”。 “刚才那个97号,看样子确实欠教训……”有人这样低声地议论着,喷着酒气。 “妈的,好像以为自己很高高在上似的,变异人这一点最他妈讨厌了。”不知哪儿的声音附和了一句。 酒馆的天花板下挂着一排排机械臂,机械臂上是一条条平稳的滑槽,正有条不紊地将各种酒输送到客人的面前。一只手从滑槽上取下了一杯蓝色的鸡尾酒,端了起来,手的主人没有喝,反而朝刚才那个经验丰富的人开口了:“……一般是怎么个教训法?” “嘿嘿嘿,那方法可就多了,全看把她带进来的那个蛇头心情好坏。”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他抓起酒瓶灌了一口:“等着吧,一会儿那个女人还要再露面的,等那时候她就得乖乖地,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他将酒瓶放下时,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微微地亮了亮。 端着蓝色鸡尾酒的男人,全身都藏在一件长袍里看不清模样。目光在中年人的手上停了停,他没有说什么,随即看向了大屏幕。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个中年人的话一样,粉红脸主持人此时正咧开了他鹅黄色的嘴唇,笑得很大:“不好意思,刚才97号选手大概没有准备好,有点紧张了。我们现在让她下去放松一下,先来看看98号选手吧……啊,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你多大了?” 裹在长袍里的男人抿了一口酒,没甚兴趣地听那个抖成一团的女孩应了一声“十四岁”。 当伊甸园一瞬间为这个年纪幼嫩的选手发出一阵欢呼的时候,此时的林三酒果然正如那中年人预料的一样,被沙鲸一把拽住了头发,连人带椅子地拉进了另一个房间。 门“砰”地一声被撞上了,林三酒和身后的椅子一块儿被重重扔在地上,沙鲸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自己挺牛逼啊?”他语气凉凉的,带着某种冷血动物的残酷。“我提过吗?惹到了我的人,一般没有什么好下场……” 沙鲸的瞳孔在暴怒之下,缩成了细细的一长条。“如果不是你已经编了号、露了面,我早就把你的手脚切下来了……现在,应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他一边说,一边抬步走向林三酒。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地上的女人却仍然没有一点惧色。 林三酒抬起了被缚在椅子背后的手掌,努力折过手腕,感觉自己的指尖摸到了绳子。她朝沙鲸微微一笑:“你听说过300路吗?” 他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而下一秒,沙鲸的眼珠几乎都快瞪出来了——只见眼前的女人已经从地上爬起了身,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刚才还捆着她的黑绳却不见了。 他有点傻地看看空空如也的地面,后退了一步。 “在找这个?”林三酒朝他挥了挥手里的一张卡。 那是一张白底带花纹的卡片,正中间用幼稚的笔法画着一根黑绳子,一眼看上去好像只是没有意义的黑线团似的,下面还写了几排小字。 “还要多谢你,让我有机会拿到它啊。”她满意地扫了一眼卡片。 【ANTI进化人系列之女奴的捆缚绳】 介绍:由伊甸园实验室研发出产,能有效遏制进化人的“体能强化”能力,使他们与正常人的力量无异。捆缚绳本身使用一种特殊的柔软合金打造,能承担高达两吨的张力。出于研发者的个人趣味,合金外面被包上了一层黑皮革。 “怪不得呢,即使没有了辐射伤害以后,不管我怎么挣扎,绳子连动都不动……”林三酒微微一笑。“沙鲸,对吧?你现在也该告诉我,这个比赛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沙鲸阴沉着脸,一言未发,先按了一下自己的腰间。然而叫他一惊的是,按下去以后,浑身上下,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他心里咯噔一跳的时候,面前已经一个阴影袭来,接着胸前好像被一根巨柱撞上了似的,胸骨“嗑啦啦”一阵响,已不知碎了多少根。 林三酒收了脚,面色平静地看着沙鲸捂着胸腹摔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在刚才踢中他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理解了“成长型”三个字的意义。 沙鲸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末日世界了,无论是他的进阶能力还是基础能力,肯定不止升级过一次。可是在林三酒的一击之下,他却受了这样绝对不能算轻的伤——为什么? 如果说普通人各方面的身体素质是1的话,那么在获得体能强化后,这个数字会上升为2。林三酒生成的体能增幅,让她的数字达到了2.5。 一般进化者,必须一次次地去升级基础能力,才能够把2变为3,3变为4,4变为5……这样逐渐增强。如果沙鲸升级了4次,那么他现在就是5;可是林三酒按理说还是2.5,应该无法对沙鲸造成威胁才对——可是她却偏偏是个成长型。 就在林三酒在各种险境里苦苦挣扎、艰辛求存的时候,她的“体能增幅”在没有升级的情况下,正缓慢却坚定地成长着,每一天,她的身体都多了一些微小的改变:肌肉强韧了、骨节坚硬了、握力上升了…… 只不过在辐射伤害下,这些改变都被掩盖住了,一直等进了玻璃球城市以后,林三酒才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焕然一新般,充满了强大的力量。 这其中的原因,沙鲸当然是不知道的——他震惊地咳出了一口血后,见她正要朝自己走来,狠狠一咬牙,翻身跳了起来。 林三酒二话不说,手臂一挥,一条口器已经横卷了过去,尖锐的利齿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啸响,瞬间击中了他的胸口——然而叫她意料不到的是,对方的胸口却忽然“嘭”地一下,爆开了一团沙子,口器从沙子里直直穿了过去。 收回口器,沙团又迅速地化作了血肉,沙鲸竟然一点也没受伤。 “无论你用什么武器,都没法伤到我的。”沙鲸啐了一口,“刚才你得手,只不过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夸大其词——林三酒一连抢攻了几次,不管攻击的是哪个部位,他的身体总能在前一秒化为沙尘,叫她的口器无功而返。 “哈哈,这就是你最像样的攻击了?”沙鲸盯了她一眼,目光阴狠。“也该轮到我了,臭娘们!” 他话音未落,两条手臂已经“呼”地一下化作了沙,像风暴一样翻卷着,形成两道沙暴,朝林三酒袭来。每一颗沙子都含着千钧之力,如果击在身上,想必立刻会被打得没有人形——可最危险的是,偏偏沙暴很不好躲。 用这一招,沙鲸已经杀死了不知多少人——他们生前的模样各不相同,但死后的样子却是出奇地统一,都是一个扭曲、穿孔、血肉模糊的东西。 即使伊甸园方面要不高兴,他也懒得理会了。恼羞成怒的沙鲸,此刻只想看到林三酒也变成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林三酒果然陷入了险境中。她靠着自己强大的身体素质和速度,一连变换了几次方位,险险地从沙暴的边缘处躲过了。可这房间总共就这么大,很快她就没有了闪转腾挪的空间。 被那些沙子打上,可就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她额头渗出了冷汗,目光在房间里一转,忽然下狠心,脚下一蹬,反而朝着沙鲸的方位冲了过去。 这是要引沙暴过来,让自己投鼠忌器的意思?沙鲸在一瞬间就理解了她的用意,顿时笑了。 “哈哈哈,你傻吗?我的手可以化作沙暴,我的身体当然也可以啊!” 在他响亮的笑声里,他的胸腹猛地化作一团更大的沙子,轰地朝林三酒扑了过去。这一下,她的身前身后各有一股沙暴,形成了夹击之势,反而让她的情况更危急了。 事情至此,已经没有悬念了。在两股沙暴下,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生还幸理—— “噢,房间里的声音很大啊!” 外头为选手做完了介绍、正在等林三酒出来的粉红脸男人有点兴奋地对左右的人说。此时屏幕上的镜头已经回到了女主播所在的演播厅,他正有点儿无聊呢,一边拿出了一根鹅黄色的唇膏补妆,一边笑着说:“我希望你们老大这一次,下手可以轻一点,不然一会儿血肉模糊地上电视就不好了……” “咳,难道你们伊甸园的人还怕那个吗?” “不,怕当然是不怕了,但是没有了模样完好时的对比,以后的效果就不震撼了……” 粉红脸的话音未落,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 这是完事了? 沙鲸手下的那几个人、操着各式武器的士兵、八个神色惊恐难安的女人……一屋子的人,同时将脸转向了小房门。 几个小摄像机立时在人手的操纵下,飞到了房门的正前方,对准了门。 屏幕上,女主播好像刚刚得知了什么,连忙对观众们解释了一句,镜头一下子切换成了小摄像机所拍摄到的画面——正是这个更衣间的门前。 全伊甸园都在等待着97号再度现身时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慢慢地被打开了。 两条染满了鲜血的腿,从门后迈步走了出来。野战裤已经破成了布条,一条条挂在腿上,遮不住大片大片的伤口;顺着裤子望上去,上半身和脸倒是好好的,没有受伤。 仍然与刚才一样平淡而傲然的面孔并不是重点——重点是,97号竟然完好地自己走出了门。 小摄像机好像凝固了似的不动了,在众人惊得忘了说话的目光里,林三酒微微一笑,从门后拖出来一个什么,“砰”地一下扔在了地上。 那是沙鲸少了一大块胸腔、肩膀上空空如也的尸体。 见士兵们握着武器,顿时哗啦啦地围了上来,林三酒平静地笑了:“我自愿参加伊甸园第28届新春格斗赛,我是97号选手,林三酒。” 酒馆里,一个男人摘下了长袍的帽子,盯住了大屏幕,目光熠熠生辉。 724 永远被追逐 长足垂着脑袋,深棕色的短发从耳边滑落,阴影遮住了它的半张脸。 它又重新安静温顺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路边;除了它不在干活之外,看起来只是碧落黄泉中最平常的一个堕落种。 “……那时我们两家紧挨着住,” 在林三酒递过去了一只打火机以后,地莫总算是点燃了手里那根末日后生产的粗陋卷烟。他长长吐出一口白烟,劣质烟草的味道浓烈得像是掺了辣椒丝,刺得人鼻腔眼睛生疼,连垃圾车上隐隐的臭味都遮蔽了。 “一个手搭的铁皮棚子,卸了钉子就能叠起来带走。”他指了指远处停车场,“里面用布帘子隔开,住了三四家人。能像你这样大手笔,一口气就要买下三百多英亩房子的人,在进化人里也是极少数……更别提我们了。我们当时住的棚区是一片荒地,但总是密密麻麻地至少挤了有好几百户。我家和它家,就住在同一个铁皮棚子里,只隔了两道布帘。” 林三酒望着那处停车场,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和它的……父母,是进化者还是普通人?” “别父母了,”地莫眯着眼睛摆了一会儿手,“没有父,我们俩只有妈。”他抖掉一点烟灰,补充了一句:“不光是我们,很多出生在十二界的人都没有爹。” “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人类社会的?”地莫颇有几分诧异地在烟雾里看了她一眼,“我是说……从来没有遭遇过世界末日的人类社会。” 林三酒回想一会儿,皱着眉头说:“我想至少该有七八年了。” “噢,以进化人来说,你的日子才刚开始呢。”他捏着短短一截烟卷头儿,恨不得把它吸得一点不剩的样子:“我也是成年了以后才明白过来的。不管十二界重建成什么样子,都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社会了……家庭,你说,是社会最基础的构成单元吧?早就毁了。” “你们每14个月传送一次,这儿他妈就被这个规律给慢慢变成了一个大草原。”地莫喷了口烟,“男进化人来来走走……就跟野生动物似的。双方干的虽说都是同一件事,但孩子是只长在女人肚子里的;等九个月后孩子落生的时候,爹早就跟草原上的公老虎一样,走得影子都没了。我妈是普通人,她妈妈是进化人,所以当梅和传送走的时候,她当时就会被寄养在我家。” 他在不知不觉之间,用“她”取代了“它”。 “然后呢?” 风从巷尾吹过来,吹得路上的塑料袋沙沙作响。一时间,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安静。林三酒转头瞥了地莫一眼,发现他正怔怔望着马路对面的长足,不知陷入了什么回忆中去;她不得不又叫了他一声,地莫才猛地回过了神来。 “什么?哦,那个……我爹是一个进化人,还算是多少养了我们一阵子。不过他几年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懒得再管我们了。相比梅和那位来说,已经算是挺不错的了……她那时又要在外面的末日世界挣扎求生,又必须回来养孩子,确实非常苦。” 说到这儿时,地莫警惕地看了一眼长足,好像生怕这句话会刺激到它;见裂口女没有反应,他随即就含含糊糊地把话带了过去,似乎不愿意再继续往深里说了:“然后,也没有什么然后,就这么凑合着活了下去呗。后来我们也都大了。” 长足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马路地面,好像被讨论的人不是它一样。剪得齐齐的棕色短发散开了,被风轻轻吹打在她脸上,恍然一眼望去,只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年轻姑娘。 二人一起长大,最终却有一个变成了堕落种。 林三酒点点头,正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好的时候,却只听巷尾处猛然响起一声尖厉而痛苦的嘶叫——长足像是被电打了一下似的,露在口罩外的面庞唰地白了下去。 “什么声音?”林三酒迅速跳了起来。 地莫暗骂一声,一把扔掉烟头,朝裂口女低声喝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说要替别人打扫街道,才把这垃圾车弄过来袭击我的?” 长足额头上泛起了一片冷汗,连理也没有理会他,浑身只条件反射般打着颤;那一阵阵越来越高昂、越来越痛苦的嘶叫始终没有停息过,仿佛电钻一样直往骨髓里钻,叫人难以想象发声的生物到底在经历什么样的折磨。林三酒匆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几步,正好迎面遇上一个大步走来的男人。 他一看就是一个进化者——这人浑身肌肉精瘦地贴在骨架上,一双眼睛深得就好像骷髅头上的窟窿。他穿了一件斜襟上衣,一条胳膊露在外面,布满了一片形状奇异的刺青花纹。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黑乎乎、狗一般大的东西,正在不住扑腾翻滚;尽管那一阵阵近乎恐怖的嚎叫正来自于它,但林三酒却认不出来那到底是一个什么,因为她不知道有什么生物可以这样来来回回地扭曲弯折自己的身体。 “怎么回事?”那个男进化者冲她喝问了一声,态度极不客气地一指不远处的长足:“那是你的堕落种?” 林三酒面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不等她开口,那男人又抬高了嗓子:“它拿走垃圾车做什么?原本扫街的那个家伙躲在一边睡觉你知不知道?你连管都不会管,学人家买什么堕落种!” “真抱歉!” 或许是察觉到了林三酒一瞬间升起的怒意,地莫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阻止了她想要逼近那男人的动作。“那个,那个……她初来乍到,一时疏忽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那个,你让扫街的继续去工作吧,我们这就走。” 直到这个时候,林三酒才意识到原来那个蜷成狗一般大的东西,正是一个堕落种——看起来,长足应该正是从它手上借来了垃圾清扫车。 那男人微微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普通人?”他舔了一下嘴唇,仿佛要和普通人说话,得先做一下心理建设才行似的。“它为什么拿走垃圾车?它的袖子又怎么是坏的?” 地莫支支吾吾了几句,虽然十分用力地想挤出一个理由来,却不大成功;那男人盯着他拧起眉毛,问道:“它是不是私自跑出来的?你脖子上有血。” “这真的不是,伤是——是她打的。”地莫向林三酒投来匆匆一瞥,慌忙向他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堕落种不够听话,所以我建议我的这位朋友给它增加一份工作量……当作教训,教训。” 那男人的面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看了看林三酒。 她的目光此时刚刚离开对方那片纹路复杂奇异的纹身——尽管那刺青图案中连一个文字也没有,但却如同那只气球船上的广告一样,在她脑海中留下了一句清晰的话:“我们运转这十二个世界。” 这句话下方,是十数个组织联成一排的名称;大部分她都不认识,只有“兵工厂”与“碧落学院”曾经听说过。 在这一刻,林三酒真希望自己并非身在碧落黄泉。 如果这里只是一个平常的末日,她自问有一百种办法能叫眼前这男人狠狠吃一个教训;然而地莫的手指还紧紧地握着她的胳膊,她只能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 “她是新来的,你也是新来的吗?” 那男人冲地莫喝了一声,“不知道先把规矩都解释清楚?要是让每个堕落种都休息得饱饱的,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这种没进化的!” 地莫的道歉态度确实叫人无话可说——那男人或许是看在同是进化者的份上,没有怎么为难林三酒,总算转身走了回去,一脚将那个与垃圾袋也相差不大的堕落种踹了起来。 那个堕落种身形瘦小,并不属于裂口女这个类型;它停下了嚎叫以后,匆匆忙忙赶过来,一眼也不看别人,爬进那辆轰轰作响的绿皮车里迅速走了。 “去他娘的,管几个堕落种,倒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等这插曲结束了,地莫刚才那副好态度一扫而空:“要是堕落种得势,先死的肯定就是他。” 他顿了顿,却又叹了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真到那一天,所有人类的下场恐怕都比堕落种现在惨多了。” 林三酒注视着他一会儿,轻声问:“那你打算拿长足怎么办?” “谁?噢,”他摸着后脑勺的伤,嘶着凉气说,“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啊。” “你不怕它再来杀你?”林三酒想了想,“如果我逼它同意……” “不管用的,”地莫摆了摆手,转过身:“堕落种非常执着,它还会来继续试图弄死我——诶?它人呢?” 林三酒一愣,这才发现身后马路边上空空荡荡,长足竟不知什么时候趁他们都不注意的工夫悄悄跑了。 “我知道它工作的地点,它也跑不远。”林三酒有点儿踟蹰地说。她也不知道,就算她知道长足在哪儿又能怎么样。 “别管它了。”地莫重重地吐了口气,“这次要不是机缘巧合,它也找不着我。让它追去吧,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我还不会躲吗?” “那……就让它永远追杀你?你就永远躲下去?” 地莫笑了一笑,意味有些发苦。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终于还是一无所获,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他哑着嗓子说,“再过一个月,梅裴裴就满二十五岁了。她从十四岁那年就变成了裂口女。自打那时候起,她就一直想要杀掉我,我也一直在逃跑,一直在躲她。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十来年了,就算以后还要继续过下去,我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最终从她口中出来的话,却似乎有些过于冷漠了:“她……是怎么变成堕落种的?” 地莫又一次摆了摆手。他好像不大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两次都含混了过去:“对了,你救了我一命,我实在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什么消息?” “你刚才已经见过了圆环的房主了。”他稍稍咳了一声,压低嗓子说:“就是刚才那家酒吧的侍应生。” 顿了顿,地莫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见见买主。” ????? 725 林鸡贼 【今天写得还比较顺利,估计12点半左右,主要是右,应该能写完吧。大家想等可以等,我也很喜欢看你们的章末说说(当你们夸我的时候很喜欢)(说我吸猫无法自拔更新太慢的时候就一般)】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726 欢迎登入Exodus “老子干死你们这帮不要脸的!自己在车、车里……开空调,让我们受苦!啊?” 伴着车门上沉闷的一声撞击,街边猛地响起了一个口齿不清的怒喊声——林三酒让那黑影一吓,一下子失了方向,她急忙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车子发出难听的一声吱嘎尖响,这才好歹是没撞到路边的护栏上。 往后一看,原来是个光着膀子、汗如雨下的男人,此时正抓着几块砖头朝刚才那辆红色马自达疯狂地砸去,一边砸,一边骂:“你们,你们不是好东西……给老子滚出来,滚……”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往后一栽,昏了过去。 显然刚才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呼了一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疯了似的狂躁、昏迷,有时还会出现幻觉,这都是极度高温下,身体重度脱水的标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加速,直直往朱美所住的小区开去。 朱美家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二十分钟后,当车头灯照在“荣军小区”四个字上的时候,林三酒缓缓地停住了车熄了火。取下钥匙,背上包,打开手电,她朝着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小区位置有些偏,平时附近就没什么人,这个时候更是寂静得有如一片死城。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大铁门前面的时候,林三酒突然心里一颤,停住了脚步。 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谨慎地又等了两分钟,见依然毫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敏锐直觉”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荣军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楼房了,就像所有的老建筑一样,小区的门口也设置了一个门卫处。因为这个地段不大安全,一过晚上12点,铁门就上了锁。不过要是夜里有人回来得晚了,只要敲敲铁门,门卫处里值班的保安也会拿着钥匙来开门。 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半。林三酒走上前,摇了摇锁得死死的铁门,沉重的黄铜大锁将铁门撞得哐哐响——声音分外刺耳,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了。然而四周依然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保安大哥,你在不在?我是来2单元找人的,麻烦给我开开门!”她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但别管林三酒的声音里含着多少希望,门卫室里仍旧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林三酒仰头看了看铁门上方一根根防止攀爬的铁条,头都开始疼了——别看小区老,铁门可是最近新装的,结实地不给人半分侥幸心理。 林三酒犹豫着,将手放在了铁门上。 “收起来!” 随着她的低语,掌心里再度一次亮起了白光。可这一次白光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似的,连连在她手心里闪了好几下,铁门依然故我。这还是林三酒第一次试图转化这么大、这么沉的东西——她只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肌肉也开始酸疼起来—— 感觉好像身上坠着几千斤的铁块似的,林三酒的手臂开始发起了抖。就在她马上要支撑不住、撤手放弃的时候,不知道是第几道白光伴随着“啪”的一声熄灭了。 铁门消失了,化作了一张卡片落在了地面上。幼稚园水平的蜡笔画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两扇铁门,卡片下角写着: 【铁门】 荣军小区在2012年装上的两扇铁门。除了沉没有优点。 功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装进墙里的时候站不起来。 【快写完了,12点以前肯定能更新,不会看防盗的不要买啊,等我更新了再买。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吧。】 ……林三酒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用的破卡,她顺手往兜里一揣,急急地朝朱美所住的2栋跑去。 身后的门卫室仍旧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当林三酒站在401室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呼哧呼哧地喘成了一头牛。刚才收起铁门的那一下实在耗费了她太大体力了,刚才又一口气爬了四楼,此刻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朱、朱美!你在不在……开门,我是、是小酒!” 401室也是静静的。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胃里——万一朱美在屋里昏了过去,她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从今晚12点以后,她已经转化了三样东西了:任楠的尸体、头发,和铁门。今天的名额只剩下了一个,可是朱美家却有两道门! 林三酒不甘心地一边叫,一边不断“砰砰”地砸门,心里焦躁极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气温似乎还在一直不断地攀升,从她烦热的体感来判断,此刻的温度绝对不止56°了,朱美一个平常人,能撑得过来吗…… 喊了一会儿,林三酒只觉嗓子都在冒烟,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将水瓶放回包里,她刚要抬起手再敲门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401室的入户门开了一条缝。 “朱美,你怎么样——”林三酒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忙用手电照了过去。 然而开门的人却不是朱美,而是一个年约五旬,生着一张鹅蛋脸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猛地被亮光一照,忙用手挡了挡——可就是这么一刹那,也足够林三酒瞧个清楚了。 “啪”的一声,林三酒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她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半晌才有了反应,手忙脚乱地摸起了手机——颤抖的手电光再一次打在了门上,林三酒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妈?” 她只觉自己的脑子浑成了一团浆糊。“妈,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女人几乎快要落泪了,她忙一把打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妈都要担心死了……” 林三酒浑浑噩噩地被她给拉进门,在门厅站住了。她一时千头万绪都盘旋在心头,就是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好;正愣着,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自己身旁是一个齐腰高的白色鞋柜——这个鞋柜她太熟悉了,正是她陪朱美一块儿买回来的。 一个问题瞬间脱口而出:“妈,你怎么会在朱美家?朱美呢?” 林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拉过一把椅子,示意林三酒进屋坐下。看她坐好了,这才哽咽着说:“……自从天气变得这样不寻常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今晚上听说这儿的电网瘫痪了,我赶紧就过来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先来朱美这儿,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可是……可是朱美好像不行了……” 林妈妈抽泣了几声,说道:“她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千万别太伤心。” 林三酒坐着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把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关掉了。屋子里重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来的路上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老天爷要收她,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的是,妈你一点事都没有,这比什么都强……”黑暗中,林三酒嗫嚅着说。 林妈妈明知道女儿看不见,依然点了点头。她擦了一下脸,笑着说:“你爸也没事,正在屋里休息呢。我这就去叫他——”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也去——”林三酒迅速站起身来。 林妈妈一边走一边点头,伸手去推卧室门:“喂……” 话才刚开了个头,只听脑后一阵疾风袭至,林妈妈猝不及防,头上已经“哐当”一声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背后林三酒的身形。 林三酒高高举着椅子的双臂几乎支撑不住,忙将椅子放下了——可放下了椅子,她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紧紧地攥着椅子把手,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卧室的方向。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卧室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猛地一下,卧室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宽肩高个的男人站在门口,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借着一点点室外的微光,能勉勉强强看见他一副酷肖林三酒的长相。 “你这是干什么?!那可是你妈!”他怒吼了一句。 对面那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此刻表情冷冷的。 “我比你还希望她是我妈。”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由于疲劳,正一跳一跳。“我爸妈十年前就车祸去世了,从认尸到下葬,都是我一手办下来的。……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我朋友又在哪里?” 727 听说穿越文女主角一定会逛妓院 【还行,今天虽然写得晚,不过写得很顺利,估计12点到12点半这个区间可以更新的。】 此刻外头的绿肉瓜、白小可,想必一定焦虑上火得很吧…… 占据树根内部的,是持续不断的、“咕咚咚”的水流声——张开眼望去,树根里头倒并不是林三酒所想象的那样昏暗不见五指,反而是白雾茫茫的一片,时不时有一大片数量繁多的须子迅速游过去。 虽然感觉上好像如果自己这么做了,有点对不起同伴们的这份担忧,但是林三酒还是没忍住腹中的饥饿,从自己的卡片库里找出了上次吃剩的半碗速热面。 所有被卡片化的物品,都会一直维持着变成卡片前那一刻的状态;因此面碗刚一端在手上,蒸腾的热汽混着什锦海鲜的香味顿时扑了她满脸——在走之前,她已经将装满食品的背包挂在了机器娃娃腰间,足够吃上半个多月,倒是不用担心外头的那三个人饿肚子。 从身体的感觉上来判断,自打她进了树根,已经又过去了一天。 刚开始被卷进树根里的时候,林三酒终于尝到了白小可等人曾经吃的苦头:粘稠得几乎切不断似的黏液,裹着无数细细的须子,像一张厚厚的湿纸一样,一下子就糊住了她的头脸——耳朵眼、鼻腔里,也迅速传来了轻微的痒痒触感,说明已经有须子在试图往里钻了。 空气其实早已被隔绝了出去,想要保持呼吸,必须使劲地吸取在黏液空隙中的那一点点氧气;这无疑等于是为细须子提供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很快,肺里就开始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东西钻进去了。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这些东西立刻对她失去了热情。 当窒息、灼热、湿重和奇痒从林三酒身上渐渐地消退了的时候,她挪了一下眼珠,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长长的白须子从自己的鼻子下方伸了出来——伴随着一股好像被人搔到了骨头似的痒意,那根须子从她鼻腔里游了出来,掉头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黏液里。 亲眼见到自己身上出现过那样的场面以后,还能够镇定地往嘴里吸热汤面,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似乎又一次变强了。 ——此刻她之所以能够这么悠哉地吃面,还多亏了在新春格斗赛里收起来的一只胶囊。 当时为了从赛场中脱身,她把自己的胶囊卡片化了;随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收进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她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玩意儿。 要不是当时呼吸困难、头脑迷迷糊糊地想到“要是有个盒子把我装进去就好了”,恐怕林三酒此刻还在辛苦挣扎呢。 最叫她喜出望外的是,黏液中轻微的腐蚀性对于胶囊来说似乎不算什么,漂流了这么长时间,囊壁看起来仍然是好好的,只是有一点儿花了。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个东西并不能为自己提供养分——在前行的过程中,有那么两三次,林三酒察觉到胶囊似乎正在被一波一波的黏液向外推。 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她当然不会这么让树根将自己“吐”出去。一旦发觉胶囊开始左右摇摆时,她就将其收起来、再叫出长刀,紧紧插进白色硬皮里固定自己的位置——这么干了几回以后,或许树根也知道疼了,终于默认了这个玩意儿的存在,一视同仁地将胶囊裹进黏液里,朝未知的方向流动。 放下吃空了的面碗,林三酒透过胶囊壁看了看她系在外头的一截绳子。 这个主意还是她不久前才想到的,通过绳子摆动的方向,可以判断自己在朝哪儿走——此时,绳子正被迎面而来的一波波黏液冲刷得左右摇晃,林三酒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它是在隐隐向上飘动。 ……这说明,自己果然在朝下方前行? 她有点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一片一片的黏液在她的视野里,如同白雾一样缓缓流动。 即使流速不快,林三酒也在树根内部呆了足有一天多的时间;按照半个小时一公里来算的话,她现在已经在地下五六十公里深的地方了? ……然而,眼前白茫茫的树根内部没有丝毫变化,仍然在一直朝下走,仿佛要这样一直走进地心里去似的。 在这样的深度上,林三酒除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胶囊里等待以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了。此时这条容纳她的树根也成了她的救命绳索:若是这条树根突然没有了,或是一个不小心被它推到了外面去,林三酒就会陷于深深、漆黑的土层里,在窒息以前就被会身上大地的重量压得粉身碎骨。 一旦想到这一点,吃面时的那一点悠然,就全都不见了。林三酒盯着胶囊地面的目光甚至逐渐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生怕自己放过了一丝摆动,就会被不知何时想起了她的树根给推出去。 液体流动时,打在胶囊上的“沙沙”声,单调地重复了很久,让人觉得好像世界都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方景象。 胶囊随着波流而轻轻地、有规律地晃荡着,如果不是周遭太诡异,也算得上是时光静好。 连续多日来的疲劳,在沙沙声里被麻木、被碰触了,渐渐地从血液骨子里浮了上来。 眼皮开始越来越沉,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猛吸了一口气,心里却迷迷糊糊地想——就算睡过去了,只要胶囊一摇摆,自己也会有感觉吧? ……念头一起,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明明好像前一秒还在告诫自己不要睡,然而当胶囊一震,林三酒骤然惊醒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不知多久了。胶囊随即稳定了下来,看来刚才只是一股乱流。她拿起面碗看了看,发现刚才剩下的一层汤已经干涸成了一层硬块;因为姿势不好,自己的腿也麻了。 “这样看起来,足有六七个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变化?” 她嘀咕了一句,一转头,猝不及防地正对上了一张惨白微笑的人脸。 即使已经身经百战,林三酒浑身的汗毛仍然唰地立了起来——她压下了喉间几乎失声喊出的惊叫,连退两步,这才发现原来这张人脸正身处于胶囊之外。 盯着它足足缓了十来秒钟,林三酒才感觉自己的心跳平稳了下来;她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心里顿时被揪成了一团。 这是一个刚刚顺着黏液飘过来的陌生男人,浑身上下几乎没剩哪一块皮肤是好的了。因为是重点保护对象,此时只有一张头脸还能瞧出本来的样子。他的腹腔和胸腔都被打开了,裂口的边缘是密密麻麻的小小半圆形,很显然是在无数个小孔连成一片后,人皮终于撑不住裂了开来,一些像是筋膜的东西在液体里沉沉浮浮。 原本是内脏的地方空空如也,林三酒可以一眼看见他的脊梁骨——空空的腹腔里,只有一片惨白色。 这个人死的时候面目扭曲,透过被轻微地腐蚀花了的囊壁望去,第一眼看起来简直像是在笑。 如果兔子他们一直在黏液里硬抗的话,恐怕此时也跟这个男人差不了多少了。 刚才的一激灵,已经彻底驱走了困意,林三酒忧心忡忡地坐下来,看着脚面发呆,努力回想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力、或者特殊物品,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咦? 她的念头顿了顿,转过头。 外面那个惨白的男人尸体,仍然载沉载浮地飘在胶囊外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三酒歪着头,努力地寻找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树根里飘过来一个死人,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的,毕竟这些树根吸收了大量的生物;然而叫她不得不注意到的是—— 之前这个死人可不在这儿。 如果是同一条树根吸收的东西,林三酒肯定早就瞧见了——比方说一直漂在她头上的一只肥胖的“走地鸡”,就是个陪伴了她一路的旅伴。 因为树根中各处的黏液流速都是一样的,也不可能有前面的东西慢了下来,或者后面的东西追了上来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走近了一些,看着那张残破的脸,心跳咚咚地加快了,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林三酒强迫自己静下来,等了好一会儿,果然胶囊又陆陆续续地震荡了几次。 这并不是树根在把她向外推了——这些震荡有的持续时间长,有的只一晃而过;而在震荡结束后没多久,她总能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头上的“走地鸡”不知道被乱流冲到了哪儿去,刚才的死尸也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树根内部的生物忽然多了起来,东一个西一个地漂浮在胶囊四周的空间里,都是些以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有几个进化者看起来似乎还活着,用上了各式保命的手段:一个人缠在厚厚的金丝带里,像个木乃伊似的;另一个人浑身发着黑光,看不清面目——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境况也只是比死尸略强一些罢了。 林三酒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把他们救进胶囊里。 就算挤挤挨挨地站着,胶囊里最多也只能站下两个人多一点儿位置,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同伴考虑。 “抱歉,你们再撑一会儿吧。”她低低地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现在所有树根中的黏液和生物都汇流了……会有办法出去的。” 728 天花板上的光影 【一个不小心就快12点了,很快就能发了!】 高速公路上,无数车流汇成了一道钢铁的河,在蓝色路标牌下挤挤攘攘,朝前汹涌着,想开出一条活命的路。疯狂的鸣笛声、左冲右撞的汽车、尖声的哭叫和怒骂、车辆相撞后的残躯……都化作了一团巨大的恐慌扑面而来,迅速地蔓延了开去—— 然后,突然被按下了静止键。 林三酒一步一步地穿行在拥堵着一动不动的车流当中,万物俱寂。只有她的脚步声和远处一个持续不停的车喇叭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刺耳的车笛下,公路越发寂静如死。 这时,尖锐的喇叭声忽然戛然而止——远远地,胡常在从另一辆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车前直起了腰,这才抱怨道:“……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喇叭上。” 这句话传进了耳里,林三酒忽然想到当初卢泽走在尸体的背上时,他脚步轻快的样子——当时她看了还觉得很愤怒。可是如今,死人早就从一个不可想象的恐怖,变成了让他们麻木得连眉毛也懒得抬一抬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一眼蓝天下的路标牌。 被风沙和高温侵蚀了大半年,路标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林三酒使劲地眯起眼,原地仰头站了好几分钟,才算是勉强连蒙带猜地看明白了——她抬头朝远方的同伴喊道:“我们离盐平港还有六十公里!” “还有那么远?”离她最近的、一身哥特装扮的兔子,在一辆瘪下去的沃尔沃车顶上叹了一口气。“赢回来那么多件特殊物品,怎么就没有一件能让我们飞的呢。” 因为乌苏毒的关系,四个人在车龙里分散开了一段距离,各走各的。离那个奇怪的游戏副本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除了三餐不继、饥渴交迫以外。 四人上一次吃东西,还是两天以前的事了。 高温虽然已经不能再对几个进化后的人产生致命的威胁,但也造成了另一个叫人措手不及的状况。没有了食水的储备以后,几人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超市、食品工厂、便利店……等可能会有食物的地方。在一个大城市里,超市遍地开花,找一个没被洗劫过的,应该不难吧? 可是现实情况却不那么理想。 凡是真空包装的、干燥的食物,几乎都被搜刮光了,作为人人能想到的首要目标,许多超市里连一瓶水都没剩下——这还是幸存下来的超市情况。更多的超市,连着楼体一起在高温中倒塌了,堆积成了山一样高的废墟。 没有——到处都没有食物,甚至也没有清水,连城市水库都干涸了,只剩下了稀泥。 就在大家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失望的时候,林三酒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存放着远超过超市的巨量食水,而且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恐怕不多。 海关港口。 作为一个发达的口岸城市,升海市每年的进出口货物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而进口食品作为其中一项特殊的货物,在每次入关前都需要留在海关仓库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检验。 漂洋过海而来的食品,最低也是以一个货柜箱起算的,海上运输相对苛刻的条件,也要求了食品的密封性和抗腐性要好。而且货物港口附近的人烟稀少,相对来说也更安全。 还有比海关仓库更合适的栖身之地了吗? 所以尽管盐平港路途遥远,几个人也走得心甘情愿。 陷在车流里,走路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可是在没有地图没有GPS的情况下,也只能靠着高速公路的标牌前进;就这么默默地又走了一会儿,林三酒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她前方的一辆车上,一只深褐色的手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走下来的那只干瘪堕落种,手里一挥,出现了一条比对面还要长的口器——还不等那堕落种反应过来,它的头已经连着自己的细小口器远远地飞了出去。 “好久没见过这么干扁的堕落种了。”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混得真差。” 说罢,她跨过尸体,一脚踹上了车门,又向前出发了。 不远处的胡常在看了看她的背影,忽然几步接近了海天青的方向:“哎,海干部……” 海天青自觉地离他远了点,问道:“干嘛?” “你觉不觉得小酒把头发剪短以后,帅气了不少?” 海天青看了他一眼,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直男。” “唔,说的也是……”胡常在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诶?我也是直男啊?海、海干部,你这话什么意思——” 走在最前方的林三酒装作没听见。 就这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时近午后,太阳渐渐地毒了起来,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尽管人人都具备高温适应和体能强化,可依然感觉到了空气里灼人的热度,正混着沙尘,在肺里翻腾起来。 在过了几个岔道口后,公路上的车越来越稀疏了。日头渐盛,也不该继续在外头走了;就在几人忍不住想要找一辆车进去睡觉的时候,公路一个拐弯,露出了前面一个幽暗的隧道口。 “进隧道歇歇吧,里面凉快。” 几人鱼贯走进了隧道里。隧道很长,没有了路灯后,就如同走进了山的肚子里一样,黑幽幽的,只有回头看时,才能看见尽头的那一团光亮。 自打进了隧道,车流一下就稀疏了不少。从这儿开始,就只有去海边的路了;而极温地狱刚降临的时候,几乎没人想到要去海边避难。 兔子身量最小,对它来说,同样的距离要花上两倍的气力去走,早就累得不行了。没走两步,它就第一个跳上了车顶,占山为王似的喊道:“我就睡这辆车了!” 因为乌苏毒的原因,大家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一人一辆车地睡觉——否则要是睡时不小心碰到了谁,可就死得太冤了。 海天青找了一辆体格最大的SUV,胡常在选了另一辆吉普。只有林三酒,仍然来回地走,时不时弯下腰用袖子擦一擦车玻璃上的灰,朝里面张望一眼。 虽然大多数车都没锁,可也不是每一辆都合用的——许多车的车主至今仍然陈尸车内,腐尸烂肉混着枯血的铁腥气,一开车门就能给人熏一个跟头。只有那些主人弃车逃生了的,还能够勉强进去睡一觉。 林三酒一连看了几辆车都不合适,正有些无奈,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辆半开着门的陆地巡洋舰,立刻心里一喜。门开着,说明人可能早就走了;车子又大,足够她睡得舒舒服服的。她几步走向了驾驶座,拉开了门,就转头朝里望去。 车内,朱美朝她微笑——或许是微笑——了一下。 729 龙二好几天没来了 【目测一点前可以更新。看见题目,你们一群乘客是不是失望了。】 在抗辐射这方面,林三酒和一个平常人丝毫没有两样。 从被传送到伊甸园开始,到她的身体机能崩溃,这段时间可能还不到十分钟。 在十分钟里,症状已经迅速危及到了生命,可想而知这个世界中的核辐射量是多么恐怖——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像是一条毛巾一样,狠狠地绞着疼;高烧没有预警地就窜了起来,让她的皮肤灼热地烫人,每一次转头,都会有一把落发掉下来。从林三酒的鼻孔、耳朵、嘴角,都争先恐后地渗出了血,她自己却还没有丝毫意识。 高温适应、体能增幅……都没法改善她的状况,林三酒忽然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接着陷入了朦胧的昏沉之中。 当初身处于绿洲幕后的堕落种们,在极温地狱之前也是人类,就是因为没有适时地进化出“高温适应”,而导致他们都成了堕落种。 现在的林三酒,很不幸地落入了同样的处境里。 因为她的身体始终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三酒缓缓地睁开眼睛,随即又合拢了。她在身体的机能即将枯尽,意识模模糊糊之间,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会生成任何抗辐射能力了。 原来在这种濒死关头,身体竟然能够把讯息这么清晰地传达给大脑——不是她的潜力值还不够高,而是受限于她本身的基因缺陷,林三酒天生无法拥有这样的能力。 人人的身体里都有无数个带有缺陷的基因,只是没想到,她的竟然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死亡的面孔突然清晰了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坐在她床头的妈妈。 ……林三酒不怕死。 她只是担心死还不是她的最终结局;她怕自己死了以后,尸体还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在辐射的作用下变成了畸形的一张脸,茫然地独自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意识像是沾了水的肥皂,迅速地从指间滑了出去,在它身后跟着涌来的,是一片名为死亡的黑暗——就在林三酒的双眼即将被这黑暗笼罩的前一秒,她已经昏花了的视线里走来了一个人影。 假如我是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来救我的吧——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跟自己开了个玩笑,随即就再度昏迷了过去。 逐渐走近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摩托车头盔似的东西,一双眼睛在头盔玻璃罩子的后面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人。 一看就是一个新来的。 在这种高辐射的世界里,不但身上连一件防护服都没有,甚至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紧身短背心,大片的皮肤都暴露在了充满了浓浓辐射的空气里——当然了,林三酒的死活是不会被放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的心上的,这个带着头盔的人之所以会走过来,是因为他另有目的。 陌生的头盔男蹲下了身,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身体,当目光落在林三酒的绷带上时,目光忽然一亮。 “我知道你还没死透,所以先跟你说一声抱歉了。”头盔男忽然低低地说话了,声音在头盔的后面有些听不清楚。“反正一个死人,什么特殊物品也都没用了,对吧……” 说着话,他已经摘下了手套,抬起林三酒的下巴,在她的绷带上按了按,果然感觉到了下面皮格马利翁项圈硬硬的质感。 头盔男不急着拿东西,反而扶着她的肩膀给她翻了个身,将手伸进了她的后裤袋里,似乎在找其他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砰”地一下,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林三酒的身上咽了气——后者被这样一砸,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由于【乌苏毒】的关系,从头盔男脸上、身上渗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头盔的玻璃上,顺着边缘流了出来。 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就这么叠着躺在苍茫灰沉的天地间。 倒毙的尸体所在之处,离玻璃罩其实并不远——林三酒在肌体飞速病变的情况下,根本没得来及走上几步,就已经摔倒在地了。 在玻璃罩子里,几个面色红润、干干净净的人驻了步子,对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转头又各自散了。 一片寂静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动了乌黑色的草丛。几只人头大的丑陋甲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凑近了二人,触须来回地摆动了几下,正要上前时,忽然被一声长长的吸气声给吓了一跳,迅速钻回了土块下面。 这一声吸气,带着声带受损后的沙哑和枯竭,仿佛声音的主人已经好久没有用空气滋润过干枯的胸膛了——林三酒睁开了眼。 她在睁眼后的几秒里,疲惫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当她被自己喉咙间的血呛得一阵咳嗽时,发现血停止了外涌,虽然身体仍然很疼,但似乎高烧正在消退。 但是林三酒却很清楚,自己仍然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原因,肯定是出在这个死去男人的身上了。 原地躺了一会儿,林三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努力地咚咚跳着,试图给身体灌入一点力量——等她手刚能够动一动的时候,她就挣扎着拽下了头盔男的背包。 背包的搭盖关得不严,一把闪着红光的透明小圆球顿时滚了出来,咕噜噜地落了一地,看样子正是刚才玻璃球城市里,那个年轻人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吃的东西。 林三酒抓住了一颗小圆球,极富弹性的质地被捏在手里还不到一秒,就变成了一张卡。 【防辐射橡皮糖V2.0】 由伊甸园实验室研发出产的抗辐射零食,保证绝不添加天然果汁或维生素C,口感像皮鞋,咬也咬不断,并且总是散发出一股腥甜的劣质糖精味道。吃下本品后,将短暂地大幅增加身体的抗辐射性。由于本品并不是最新版本,因此效用只有三天左右,需要定期服用,每次请最少吃十粒。 注:这个橡皮糖只能当做补充剂,请配合其他抗辐射手段一起使用,效果更好。 林三酒顿时不知从哪儿涌出来了一股力量,一口将刚刚解除卡片化的小圆球吞了,又拼命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寻找刚才掉出来的橡皮糖,很快额头上汗就下来了。她被头盔男的尸体压在下面,身体又虚弱,能动的只有一只胳膊——但是好歹,她总算找到了七八粒,立刻一把都塞进了嘴里。 虽然还不到十粒,但是吃下去不到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感觉一股活泼的气息从腹腔中蔓延了开去,昏沉、头痛等症状顿时为之一轻,好受多了。 她躺在地上,大喘着气,感觉到了鲜绿色的生命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血管里。望着坠满了辐射云的阴沉天空,她眼角不知何时悄悄地滑下了一道眼泪。 即使是不怕死的人,也是不想死的。 有了点力气,林三酒喘息着推开了头盔男的尸体,慢慢坐了起来,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血染出来的人形印子。 在吃下橡皮糖之前,到底是什么救了她的命呢——这个问题,林三酒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黑色的头盔依然静静地坐在地面上,里面的人头和它连着的尸体却不见了。林三酒指间夹着一张画着一个死去男人的卡片,低头读起了卡片后面的文字。 【耳导的尸体】 姓名:耳导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亡 潜力值:152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高辐射适应、体能强化、鹰眼、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离弦之疯狗、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离弦之疯狗虽然名字古怪,但本身却十分平平无奇,只不过是一个大幅增加了速度的能力而已,倒是剩下的那个十分耐人寻味。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睛——因为刚才受到的辐射伤害太大,她的视力仍然有些模糊。在确认了自己的确没看错以后,她忍不住调出了进阶能力的详细信息。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在血液中生成一种微小粒子,可以立刻驱散体内60%的辐射。仅仅只有“高辐射适应”这一项能力的话,人体仍然相当于处在中等强度的辐射波中,长此以往,对身体也是有一定危害的。除了保护身体健康之外,这种粒子还有一个用法,就是可以将之喷洒在辐射变异生物的身上。 驱散了对方体内60%的辐射以后,无论是什么变异生物,威力都会被大大地削弱,效用可以维持一天——可以说,这是一项无视了基本科学定理的能力。 “怪不得……”林三酒恍然大悟,看着自己满手臂的血,心里一瞬间感觉复杂极了。 这个叫做耳导的男人,大概是见她垂死,所以过来搜尸体的,结果没想到在他碰着了林三酒的皮肤以后,自己却先一步因为乌苏毒送了命。接着,从他体内流出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身上,反而替她驱散了60%的辐射…… 原地怔了一会儿,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耳导的背包。 730 没见过这么惨的中产 【又差点忘了放防盗,我就快写好了,你们可以等。】 “诶,你别睡了,刚才老板来公司了。” 朦朦胧胧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肩膀似乎被推了两下。林三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眨了眨,愣了几秒,身边如潮水一样的声音这才地弥漫进了她的头脑里。 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windows睡眠时的图像正不住地变换着,正是她看了一年多的一朵大牡丹——林三酒揉了揉眼睛。 眼皮被拉扯、手臂被压得微微发麻、长时间坐着不动而导致的腿部血液不畅——种种真实的触觉在她身上渐渐苏醒了过来,使初醒的迷茫缓缓地消褪了不少。 “好家伙,你这一觉睡的可真够死的,我们都出去吃完午饭了,你还在睡。”刚才说话的那个同事从旁边的格子间上探出了一张脸,笑容暧昧:“昨晚没睡好吗?干什么去了呀?” 林三酒张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这个男同事对办公室的女性特别热情,换句话说也是有点轻浮,有时说话也不—— 等等,我在哪? 她浑身一颤,目光迅速地在身边划了一圈的同时,身体仿佛也像触了电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然而腿上却没有如她所想的一样传来那熟悉而有力的支撑感,身子反倒沉甸甸的不听使唤,小腿骨一下子磕在了柜子角上,当下让林三酒疼得吸了一口气。 啊…… 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视野的余光察觉到了男同事惊诧的表情,林三酒在身边又看了一圈,这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没什么,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应该是梦吧?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有点不确定地想了想。 被自己杀死的高富帅男朋友、极致高温下的干尸、模样恐怖的堕落种、形容各异的同伴们……由于梦不是按照真实的时间维度前进的,因此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这个无比逼真的梦里过了好几年似的,猛一被叫醒,甚至有种“不知人间今夕是何年”之感。林三酒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这才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那一场梦仿佛是另一段人生似的。只是醒过来以后,她依然是这个大都市里不出奇的一个小白领。 “什么嘛,我还挺有想象力的……”她动了动鼠标,屏幕上顿时亮起了蓝天白云和草地。“要是把梦见的都写下来,也是一部小说了呢。” 被梦境冲得远远的现实,慢慢地回笼了,生活里的琐事又浮上了心头:“噢,今天下午好像要交一份报告材料。” 甩了甩头,林三酒熟练地打开了文档,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怔,手指噼噼啪啪地在键盘上跳起来。 这一天对林三酒来说,除了那出奇清晰、丰富逼真的白日梦以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快下班的时候,她那部有点老了的苹果忽然亮了一下。 “别忘了晚上你还要和那个医生相亲呢,要不要我带点化妆品去你公司接你下班呀?” 发件人是朱美。 林三酒望着那个名字,有几分恍惚地怔住了手。过了几秒,她回了一条:“好,帮我带个睫毛膏就行。” 梦里朱美的干尸模样,好像还清晰地浮在眼前…… 真是的,怎么会梦见那种讨厌的事。 林三酒叹了口气,咔地按了一下锁屏键,随着屏幕黑下来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张雪白大脸的倒影。 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正通过倒影和林三酒对视着。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发出一声惊叫的,然而林三酒下意识的反应却将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猛地朝前扑了出去,脚跟才一站稳,另一只脚便狠狠向后一踹,刚才还被她坐在身下的转椅便呼隆一声滑了出去,直击在身后那人的身上—— “哎哟!你干什么啊!” 那个有点儿轻浮的男同事捂着肚子,动作和声音都很夸张:“我就想看看你跟什么人发信息嘛,用得着——诶哟——” 林三酒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 长期坐办公室而缺乏锻炼的小腿肌肉,由于这么爆发性的一个动作,此时慢慢地泛起了酸。 “抱歉啊,是我被你吓了一跳。”她朝男同事笑了笑,声音尽量维持得很平和。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一团混乱地在大脑深处左冲右突,让她静不下心来。眼看着那个男同事咕咕哝哝地收拾东西走了,林三酒深呼吸了一口气,弯腰将自己的办公桌清理干净,关掉电脑,打算在见到朱美以后,好好跟她说说自己今天的异样。 她工作的这家公司,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下班一向很准时;如果不是领导要求,几乎所有人都是到点就走——因为有点儿心神不属,当林三酒花了十分钟收拾好东西以后,办公室里已经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由于采用了密码锁,最后一个走的人只要输入密码就能锁门了,倒是省了拿钥匙之类的麻烦——林三酒打过卡,手指悬空放在键盘上半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密码是什么了。 “真是,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在给同事打过电话,问明白了密码以后,她终于搭电梯下了楼。朱美已经拎着一只大纸袋等在楼下了,看样子拿的绝对不止一只睫毛膏而已—— 闺蜜盼望她能早点嫁出去的心,似乎倒比林三酒自己更急切些;提前三十分钟到了那家环境优雅的餐厅,被朱美按住了一通收拾以后,林三酒简直有点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了。 “我今天心里有点儿乱乱的……”二人坐定了,趁着那个医生还没来,林三酒小声地跟朱美说道。“中午我做了个梦——” “诶诶,陈医生,这边!” 然而她才刚说出口半句话,朱美已经忽地跳了起来,朝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使劲儿挥手——等那位陈医生落座了,又互相介绍了一番以后,朱美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梦见什么了?陈医生,她刚才说她做了个梦。” 顶着对面胖胖男人的视线,林三酒硬着头皮笑了一声:“没什么,梦到了世界末日而已。” “很有意思嘛!”陈医生似乎对她的外形挺满意,笑容活泛了许多,趁机滔滔不绝起来,“都说梦是人类愿望的满足,说不定你内心有一些诉求,只有在世界末日里才有可能被满足呢……我上大学的时候,去德国做过一年交换生,倒是学了不少心理学的东西……” 林三酒维持着礼貌的笑容,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僵了。 平心而论,陈医生说话也算有趣,人看着也不坏——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林三酒越发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仿佛自己忘了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儿,心思早就混乱地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过了一会儿,在座的其他二人也都察觉到了,朱美甚至在桌子底下轻轻掐了她一下。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三酒匆匆地说了一句,随即像是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桌子。 今天是怎么了? 当她坐在马桶盖上,怔怔地发呆时,忍不住问了自己这么一句。 这么魂不守舍,若是遇见什么东西袭击,可……诶,什么袭不袭击的! 林三酒挠了挠头发,觉得自己这个担忧简直好笑。 逃避似的坐了一会儿,她渐渐地冷静多了。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林三酒站起了身。“别光留朱美一个人在那儿了,挺尴尬的……” 一边嘟哝,她一边要伸手去开门。 身体却没来由地顿了顿。 接下来,林三酒的身子好像有了自主意识似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伸手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相机模式,蹲下身将相机从洗手间门缝下面探出去一点,眼睛望着天花板,手里咔嚓照了一张相。 抽回手,手机屏幕上是有些模糊的一张洗手台底部的照片,没什么奇怪的。 “幸亏没有人,不然人家肯定要把我当成变|态了。”她摇摇头一笑,将手机放回了裤兜里。 尽管调整了一下心态,但此后的半顿晚饭,仍然吃得并不尽如人意。大概陈医生也察觉到了相亲对象的心不在焉,最后十来分钟几乎是在一片沉默里度过的——尽管朱美一个劲儿地找话题活跃气氛,但很快,这一次相亲就鸣金收兵了——陈医生擦了擦嘴,叫来了服务员。 “这一顿我来请吧,女士就不必拿钱包了。”他还挺有绅士风度地说了一句,转头问道:“……这一桌多少钱?” “三百八十二,先生。”年轻得几乎稚嫩的服务员看了看手里的单子。“刷卡还是付现?” “噢,现金吧!”陈医生朝林三酒笑笑:“我这人哪,就是不习惯什么手机支付,到哪儿都拿着现金心里才踏实……” 林三酒客气地点点头应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钱夹里抽出了几张蓝色的钞票。 ——如月车站世界里的钞票。 731 天才的灵感都是在浴池中被激发出来的 【今天进度不错,看样子马上就要写完了,12点半之前准保能更新。你们可以等,但明天都得上班上学吧?】 薛衾心中陡然间生长起来的不信任感,在见到另一个小队成员的面孔时,终于消退了不少。 这几个女孩她都见过,有一个还是在晚餐时头一个跃上桌子跳舞的。她天生一头浓黑头发,仿佛连夜色都能吸进去似的颜色,让人印象很深。 白小可更是老早就放松了肩膀,急急地低声朝那姑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黑发女孩叫阿鲁,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好像想把心中的惊慌也抹掉似的,喘着气低声答道:“……被军警围攻了!当时太暗,也看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好在宫先生救下了我们——不过,还是跟一个队友失散了。” 在那种情况下失散,也就意味着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说到这儿,神色暗了下来。 薛白二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震惊还没有完全从她们脑海里消退——不等她们开口,宫道一先出声了:“……你们怎么在男洗手间里?” 她们二人身后的便器在灯光下看起来明晃晃的。 白小可被他一语提醒了,顿时又一次尝到了嘴里的苦味。她一五一十地将此时的处境说了一遍:“……现在,我们被困在这儿出不去,董好好她们又被裹进了琥珀里,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越是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低。就算是跟同伴们联系上了又怎么样?且不说外面大部分人都被军警缠住了手脚——就算她们此刻都没事,可实验室里凶险成这样,无论叫谁来救援,都等同于叫她们送死。再说了,自己一行人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 或许这个马上要派上用场了……她摸了一下腰间的枪,瞥了一眼薛衾。后者嘴唇紧紧抿着,好像仍然是一副倔强的样子,眼神却是一片迷茫。 “……不要来了,实验室里太危险了……你们只要救下其他小队就行。”白小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只是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割她的喉咙,生疼。 阿鲁也沉默了。等到她们与其他小队汇合、脱身后,再赶来实验室的话,恐怕薛衾她们连骨头渣子都未必能剩下——她眼睛猛然一红,刚说了一声“保重”,忽然光幕被人一下子拉了过去,视像一阵晃,接着稳定在宫道一的面庞上。 “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救下所有人的命。”他说话间,身体微微前倾,衬衫纽扣解开后露出的光洁肌肤看起来十分坚实。“阿鲁,你按照我刚才吩咐的去做,至于实验室这边,就交给我吧。薛衾,你们有办法再坚持六分钟吗?” 宫道一语气平和,但听在已经绝望的二人耳中,简直如同深渊中射进来的一束光——薛衾愣愣地盯着他,心头翻滚,一时有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她很想问问这一次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害人的打算;可是薛衾自己也清楚,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对方如果要害她们的话,不来救就行了,何必冒险?——半晌,她还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你们等我,六分钟以后我就到了。我要切断通讯了——”宫道一轻轻一笑,双眼像钻石一般熠熠生辉。他刚要伸手,没想到这时白小可突然喊了一声:“等等!那个,你能把头发抓上去吗?” 宫道一楞了楞,听话地用修长手指拢起头发,向后梳去。 白小可盯着光幕看了一会儿,忽然重重一吐气,薛衾顿觉自己的肩膀被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回头一看,身后多了一个新面首,个子足有一米九,小腹的肌肉块块分明。 薛衾的脸色唰地黑了下来,她忍着骨头痛,伸手叭地一下关闭了通讯。 在白小可尴尬地笑了几声以后,卫生间里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二人的目光盯在联络器上,数着它一秒一秒地跳,每跳一个数字,她们都仿佛幻听见“微生物烟云”侵蚀厕所门板的声音。 然而定下心来去听的时候,外头仍然一直静谧无声,仿佛她们已经被遗忘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竟然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五分钟。 想想也是,在这楼里的毕竟只是研究员,并不是专门的暴力机关。在追捕这一方面,大概并不精通……薛衾呼了口气,刚刚张开嘴想说点儿什么,突然只觉地板一震,身体滑倒在地,接着一股腾空感便将三具身体给按牢牢按在了地上。 门缝下塞的那包衣服和纸巾,离洗手间的地面越来越远—— “哈哈,忘了说了,实验楼用了积木的概念,每个房间都是可以拆卸的!” 明明厕所里没有电屏,可是随着地板、墙壁飞速的滑动,刚才听见过的一个男声也清晰地传进了二人耳朵里。 “别玩儿了,快点把她们倒进池子里。”干巴巴的声音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洗手间的地板开始迅速倾斜起来,很快就成了九十度,门也哗地一下被重力甩开了。 门外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楚“池子”是什么——二人也没法多看了,此时她们已经彻底挂在了地板上,全靠面首背负着薛衾,一手拽住便池的边缘,另一只手抓着白小可。而洗手间倾斜的趋势依然不停,甚至还在一上一下地震动,好像下定决心要把这三个小虫子给抖下去似的。 “过去多久了?我、我胳膊快坚持不住了……”白小可嚷嚷了一声,双脚死命地在地板上蹬,企图借力。 面首是她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又要维持能力,又担负着自己和薛衾两条性命,早就让她一头是汗了。 联络器早就顺着地板掉了出去——落进了门外黑黑的池子里,连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因为要用力抱住面首,薛衾骨折的地方痛得钻心,一声也发不出来。 “好了,你们现在跳过来。”一个声音轻快地说道。 正在苦苦支撑的白小可心里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她刚张口要骂,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一看,顿时几乎连眼泪也泛了出来。 从洗手间另一侧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融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宫道一一手扶着洞口边缘,一边朝她们招了招手:“快点儿!” “宫先生!你终于来了,”她嘶哑着喉咙说,耳朵里隐隐传来外头研究员们乱成一团的声音。“这是什么东西?” 【虫洞】 将一张纸折起来,在交叠的地方穿一个洞……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宇宙中存在的虫洞,已经成了一个很普遍的方式。同样的原理,这件特殊物品也可以曲折几乎所有的空间,以最短的方式连接起点与终点,并且能够容十人以下通行,可谓是偷窥暗杀盗窃的神器。 本品为消耗品,一件只能使用一次。 【虫洞】的珍贵性不言而喻,连薛衾也不禁微微动了容。 洞口内部很暗,但奇妙的是,即使一片昏黑,仍然能隐隐感觉到黑光流动。宫道一稳定住虫洞,又派出了上次吃掉胶囊的小鸟。这一次它的任务是吃琥珀——在两个女人焦虑不安的等待里,过了好一会儿工夫,紧跟在飞进来的小鸟后面,一身狼藉的董好好二人也终于一头扑进了虫洞。 董好好浑身血迹,满脸戾气。 “有两个研究员下来查看这个洞口,被我们杀了。”她喘着气说,“真痛快!” 四人能够平安活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几人跟在宫道一身后,一边走一边说,还不等激越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虫洞出口已经到了。 随着宫道一一挥手打开出口,率先一步走出了虫洞,一直在周身流动的黑色光晕突然失去了活力,逐渐凝固、黯淡、消退了。昏黄的灯光从洞口照射进来,白小可一脚踩在地板上,厚实柔软的触感叫她一愣,这才发现脚下是一块羊绒毯子。 不远处响起了重重一声“哼”,几人一抬头,发现厅里还站着一个男人,正是警备长阿利巴。 732 机票价格上涨两倍? 【今天也是同样时间更新,12点半之前。】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诶嘿嘿。 不是我故意拖到现在才发请假条,实在是因为我才到家……看在我最近更新十分勤快的份上,就准我一天假吧。 哦哦哦对了! 我把半山镇和黑市的距离改远了,改成了三十多公里。 不为别的,就是要折腾林三酒。 733 来,说出你的故事 【因为昨天没更,攒下了来了大概一千字存稿,所以今天可以更得比较早。目测10:30到11:00这个区间就可以更新了,不会换防盗章的人不要买啊。】 人偶师说过,林三酒如果聪明的话,应该希望自己饿死在大海深处里——而这句话,此刻看起来有点不太容易实现。 因为林三酒此时正站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 ……自从差点被人偶师活捉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林三酒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她没有淡水,一直靠喝咖啡活下来;神经整日都处于一个睡眠不足、强迫兴奋的透支状态里,一个月下来,她两眼下方已经被染上了浓重的青黑色。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放弃搜寻兔子几人的行迹。 近海的地方布满了塑料模特,似乎人偶师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码头安顿下来了,所以她根本不能靠近;只能用一圈一圈的迂回搜寻,一边往地势更深的地方行进,一边寻找着同伴们的影子。 可是渺无所获。 不光是这样,林三酒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其实想想,迷路很正常——如果把任何一个人扔到广袤的大海中央去,在没有航海地图、指南针的情况下,都会失去方向的。林三酒早就不知道陆地在哪儿了,这成了一件很致命的事。 没有了海水,海底大陆在日光的灼烤下蒸腾出了奇怪的腥臭味道,经久不散。海底平原没有持续多久,地形就逐渐被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海丘占领了,看起来如同一片山包森林似的。一连爬过了大半的小海丘,林三酒站在地势最高的一个山包上,迷迷糊糊地焦虑了起来。 她刚才数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巧克力只剩下三盒了。食物告罄了,而前路依旧渺茫。 她爬到山包顶点眺目远望,发现在大概近千米之外,地势仿佛忽然断裂了一样,只有黑幽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儿正是一条海底峡谷。 跳下了海丘,她来到了断谷的边缘。 尽管深海里更不可能有食物,但林三酒从来没见过海底峡谷;抱着好奇,她伏在边缘,低头朝下望去。 峡谷从脚下直直垂落,近得触目惊心。海底地面变成了悬崖,猛地一连下跌了几千米,连一个缓势都没有,就一头扎进了幽深晦暗的谷底。夜晚的星光根本照不进峡谷里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角度尖锐的陡峭崖壁。 看到这种地貌,还想下去的人必定是脑子有病——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一边吃力地攀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小心地往下爬。粗粝的岩石和盐沙磨得她手掌生疼,如果不是经过了体能强化,恐怕这个连专业攀岩家也望而却步的悬崖,早就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为什么刚才不回头呢?她有点后悔地问了自己一句。 就算迷路了,可是如果一直朝平地走的话,总比下峡谷来得更有希望吧? 她刚才的确准备掉头离去的——然而就在那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自从新世界降临以后,她几乎再也没听见过了。 那是水声。 听起来,像是缓缓的波涛声,正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岩石。 林三酒蹲下来,目光投向了那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无尽黑暗,在脑海中描摹出海水的样子——即使大部分的世界已经死去了,在这深深海底之下,依然有水,依然活着。 就像人类一样。 水浪的声音,叫人想起了过去,那个安逸寻常,甚至有些无聊的过去——林三酒伏在悬崖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波涛。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正当她出神地看着谷底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就像电源连接不是很灵敏了一样,那光亮连闪了几次,终于稳定地亮了起来。鲜艳饱满的黄色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在黑暗中投下了一圈“M”字形的光晕。 麦当劳。 有一瞬间,林三酒觉得是因为自己扛不住世界毁灭以来的种种,终于精神崩溃了。 否则为什么连世界都完蛋了,可在近万米深的海底,居然有一个麦当劳的招牌灯? 不,不止是一个招牌灯——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M”字形灯光的旁边,又闪了两次光,她耳朵里仿佛还能听见电流通过灯管时发出的“啪滋”声音——接着,一家灯火通明的麦当劳餐厅,就于黑暗中现身了。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门厅——因为离得非常远,有些看不清楚,可是那一排红色的“McDonald’s”却仍然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里。 一连喝了一个月的咖啡,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林三酒,虽然迷迷糊糊之间也知道这肯定不对劲,但她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已经踩住了一块岩石,朝谷底爬了下去。 在巧克力汁面前一点生机都没有的胃口,突然之间活泛了过来,鲜明的饥饿感一阵阵地冲击着林三酒的大脑;一边爬,她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炸得脆脆的辣鸡翅—— 几千米的峭壁,即使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也是艰辛至极的一件事:林三酒用来固定身体的小刀,半途中就已经卷了刃,变了形;手指上伤痕累累,又沾染了一手的盐粒,那种痛法,简直能一路疼进人的心里去。到了后半段,她几乎是滚下去的——没有了背心的保护,当林三酒爬起身的时候,早已遍体鳞伤。 但是,好歹终于下到谷底来了。 那个暖光融融的麦当劳餐厅,正在离她大概二百米的地方,像是一个美妙的梦。 透过干净的玻璃大门,能看见里面一尘不染的红砖地、散发着金属色泽的银色台面、亮度几乎刺眼的英文餐单……一个颜色漂亮、牛肉丰满、菜叶芝士厚得一口咬不下来的巨无霸,正在广告牌上亮着,仿佛一个诱人的海妖。 林三酒呆呆地朝它走了几步,踩过了泥泞柔软的湿沙地,一脚踏进了海水里,发出了“啪沙”一声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一家干干净净、还亮着电灯的麦当劳。 那自己亲眼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她不用扇自己巴掌,身上无数小伤口传来的鲜明痛意,已经说明了她此刻清醒得很。 玻璃门感应到了有人靠近,立刻无声地打开了,一股食物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林三酒像梦游似的走了进去。 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严了。 林三酒茫然地四周看了看,餐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食物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后厨的方向飘出来——她叫出了口器,谨慎地靠近了点餐台。 从这儿朝后头张望,什么也看不见,炸薯条的机器里也是空空的。林三酒觉得自己失望得好笑:万米深海下的餐厅里,怎么可能会有食物呢? 但是她的步子,依然不受控制地绕过点餐台,抬步就要走向后厨。 忽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咕噜”一声,很低沉,好像来自厨房后面很远的地方。 林三酒顿足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又没有声音了。情况实在太过奇诡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不太适合轻举妄动,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进厨房,反而爬上了点餐台,伸直手臂将【防卫版晴天娃娃】贴在了房顶上。 刚一挂上去,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就撕破了空气——防卫娃娃找不到危险来源的固定方位,此时正疯狂地转着圈,几乎成了一道虚影。她被这样一惊,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赶紧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跳下台子就往门口跑。 玻璃门纹丝不动。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似脆弱的玻璃门,在林三酒用尽最大力量砸了几次之后,仍旧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她焦躁地去找窗户,这才发现这家麦当劳里根本没有窗户——偏偏晴天娃娃简直又像吓破了胆一样,虽然被摘了下来,尖利的哭叫声仍旧持续不停,叫人心烦意乱极了。 红色的地板砖上,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水,变得粘腻湿滑;灯光忽闪忽闪的,周围迅速暗了下来,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最叫人惊恐的是,地板慢慢地倾斜了,没过一会儿竟然直立成一个陡峭的坡度,仿佛有人将这个餐厅抬起了一边,誓要让林三酒顺着地板滑进后厨一样—— 地板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林三酒咚地一下摔倒在地,双手徒劳地在地板上抓着,试图稳住身子不掉下去,然而入手的,除了一片滑凉湿腻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像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下滑,点餐台忽然像融化了似的消失了,清空了她掉进后厨的路——那儿到底有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就在她拼命地扑腾着、挣扎着的时候,忽然餐厅顿住了。 地板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地放平了;虽然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从门口的方向忽地吹进来了一股海风,似乎是门开了。变故去得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林三酒趴在地板上,正兀自发着楞,忽然一股潮水猛地从后方涌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被这股腥臭的浪潮给冲出了门。 “啪叽”一声,她一头栽进了外面的海水里。 林三酒忙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周围没有一丝光,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四下静悄悄的,好像刚才诡异的麦当劳只是一个梦。 要是有光就好了——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划过,林三酒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叫出了一张卡片;随着手里银光一亮,方圆好几米登时被染白了,那正是从任楠身上找到的【能力打磨剂】。 在莹莹的、彷如会流动的银光之下,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东西,说不出来话。 这是一条巨大的鱼。 一双死白、没有瞳仁的眼睛正对着林三酒,足有地铁车厢那么长的嘴巴半张着,大量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如同密密麻麻的树林一样,从嘴里伸了出来。巨鱼的身体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半,深色的鱼皮上,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像无数股小型喷泉一样,滴滴答答地滴落进了脚下的海水中。 最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还是它下颌的一根长长的、灯管似的东西。 “林小姐……?这条深海龙鱼,是你干掉的?” 从巨大鱼头的身后,那片幽深的漆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734 你要对我做什么 【今天连标题都没想好,你们睡吧,别等了,进度很不喜人】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今天更新会延迟,你们不要等了,睡吧 姨妈痛得我满腹怨气,但是偏偏前两天才请过一次假,不好再请了,只能坚持写一章。等我慢慢磨出来好了,什么时候磨完什么时候发……你们不要等了。 悔不当初。 735 有备而来 极温地狱降临的第一天,林三酒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昔日男友的血染满了双手后,在指缝里很粘稠,指甲里的血一直洗不掉。走下停车场时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热浪,第一次见到堕落种时猛跳的心脏……现在想起来,还恍如昨日。 这么快,14个月就过去了——她明明知道自己此时正在梦中,但因为神智仍然清明,所以自然而然地感叹了一句。 一切都太真实了,这让林三酒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么? 她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这个空间瞧不出有多大,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暗黑,铺满了视网膜的每一个角落。黑暗的空间里,唯有离她不远的、一个纯白色的巨大立方体最为醒目:这个立方体跟林三酒的个头一般高,横面大概能站下三四个人,此时朝上的那一面上,正写着乌黑的四个大字——“极温地狱”。 这就是卢泽当时曾经提起过的骰子了。 在林三酒迈步的时候,她的思绪飘到了卢泽的身上。他和玛瑟怎么样了?12应该已经分化出来了吧?身边跟着12那么可怕的一个人,他们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根本不想码字。目前只有41个字。你们真的要熬吗?】 想到了旧伙伴,就忍不住又想到了新伙伴:兔子他们也不知道拿到了签证没有?如果拿到了,会是去往哪个世界的呢? 14个月以来,林三酒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同伴、有敌人、有萍水相逢的人……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要一个人上路。 当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会孤身一人出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了——她轻轻地叹口气,一瞬间心头竟然涌上了对极温地狱的不舍。 “好了,该出发了。”林三酒搓了搓手,给自己像是打气似的说了一句,随后朝前走了一步。 眼前那个巨大的骰子,立刻像是一个活物一样,浑身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骰子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抛上了天空一样,在一片纯黑的背景里,翻滚着,越来越小。 明知道骰子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来,可林三酒还是不由退后了一步,仰着头,看着那个白色骰子在翻滚的过程中,不住闪出一行行黑色的字迹,逐渐地越变越大,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她赶忙走上前几步,探头去看正面的字,心脏砰砰一阵跳。 下一个世界的名字很短。 “……伊甸园?” 林三酒有点愣。这个名字听起来太不像是一个末日世界了——像极温地狱、冰雪暴、黑死城之类的,她都还可以想象出个大概,可是这个伊甸园…… 疑惑还横亘在心头,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仿佛从意识深处袭来的疲惫感,迅速攻占了她的大脑,眼皮突然就沉沉地睁不开了,好像几十天没睡觉一样,叫她甚至都无法兴起反抗的念头。 黑暗迅速地覆盖住了她的视野。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她再度恢复意识,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三酒就感觉到了一股清爽的微风,正一下下地吹拂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这风很柔和,风里连一颗沙粒也没有,凉凉的,与以往相比,甚至让她觉得有一点儿冷。 她已经离开极温地狱了——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林三酒的身体已经向大脑发出了这样一个讯息。 因为此刻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好像突然被浸在了一池冷水里了似的——有多长时间,她都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二十多度的空气了?想不到二十多度时,竟然这么凉…… 林三酒揉揉眼睛,用手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接着她傻眼了。 如果伊甸园的意思是这个的话,那么林三酒巴不得以后每一个新世界都有一个温柔和平的名字才好—— 哪怕在极温地狱降临以前,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城市。 慢着,这的确是一个城市对吧?林三酒有点不太确定地想。这个地方处处都充满了异世界的新奇感——雪白的海螺状建筑,线条轻巧流畅,足有7、80层那么高,三五个并排而列;居民的住宅都是一栋栋两三层的小楼,被浓浓的、欢快的绿植遮掩得看不清楚。 远方矗立着一个乌黑的异型高塔,仿佛守护者一样,俯瞰着这个城市。 在应该是人行道的地方,铺着踩上去应该会很舒服的滑行通道,一个妈妈正带着两个孩子站在上面,说笑着,没一会儿工夫就不知被传送带送到了哪儿去。不远处一个年轻人,从一台看起来像是自动贩卖机的机器里,掏出了一大把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往嘴里送——再望一望远方,人们的神态看起来都很平静自然。 不是说,她会被传送到一个也是一样毁灭了的世界吗? 难道卢泽的情报不对? 想想也是,他和玛瑟也不过才经历了两个世界,得到的信息说不定不完全…… 对比了一下这儿的居民们,林三酒有点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拍掉了一身的沙子粒,自觉整理地差不多能见人了,抬步就朝城市里走。 那个正在吃东西的年轻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连动也没动一下,随即又低下头抓了一把闪着红光的小圆球吃了。 接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林三酒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有几分茫然地抬起头——面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林三酒的鼻子疼得简直要冒酸水了似的,她诧异地伸出手去,发现自己摸到了一片坚硬、透明的东西—— 是玻璃?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这儿为什么要放一块玻璃? 林三酒双手摸索着,发现这块玻璃很大,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简直像堵墙壁一样。 正嚼着小圆球的年轻人又抬眼看了看她。 因为刚才走了几步的关系,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了;林三酒忙张口问道:“那个,你好,我是第一次来这儿,不太熟……” 年轻人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朝她身后指了指。 入口在后面? 林三酒忙一个回身,目光落在身后,楞住了。 有那么十来秒钟的工夫,她甚至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炼狱,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从脚下站立之处,一直到目光看不见的尽头,都铺满了焦黑的泥土。零星的一丛丛植物,呈现的已经不是盎然可爱的绿了,而是污浊的青黑色,如同垂死老人的皮肤。 天空坠着一层层厚厚的铅灰色的云,使天空看起来特别低,仿佛就要和大地挨在一起了似的,阴沉沉地压抑在人的心口上。 破败、倒塌了的楼房,理所当然地没有半点人烟。偶尔土块一翻,会钻出来一只人头那么大的、甲虫似的东西,模样可以让十几岁小姑娘做上一个星期的噩梦。它一双血红色的巨型复眼朝林三酒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迅速钻回了土里。 即使在海底见识过了不少恶心的东西,林三酒也忍不住冷颤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转过身,正要喊,发现刚才那个吃小圆球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林三酒四下里一张望,周围没有别人了——她一边使劲地拍着玻璃,一边喊道:“喂!有人吗!谁能告诉我,入口在哪里?” 没人回应,她的双手在玻璃上摸索着,试图找到玻璃的边缘。 但是很快她就失望了。 这个干净、漂亮的城市,好像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球给罩住了,上摸不着顶,下没有接缝。而林三酒,很不幸地,正好处于这个玻璃罩子的外面。 现在,傻子也能猜出来几分了:这个世界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危机,抹净了世上大部分的人口和土地——但或许这儿的居民们科技水平要比极温地狱强一些,因此建造出了这个“玻璃球城市”,来保护剩下的人类。 那么问题是,这个“危机”到底是什么呢? 林三酒敲着玻璃对着里面一通喊,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之后,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手。打破罩子进去,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材质有点像玻璃,但肯定不可能是她所认为的玻璃,因为罩子坚固得让人觉得没有一丝希望。 “真是的,哪怕在玻璃墙上挂个横幅也好啊……至少告诉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她甚至觉得有点累了,转头朝焦黑的土地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已经看见了四五只刚才那种人头大的虫子。她忍着恶心,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从胃里泛起一股酸水,下一秒她已经吐了出来——胃里有限的那么点食物,都化作了水,被清空了。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咕咚”一声,林三酒浑身发软地摔倒在了地上,黑色的泥土登时溅了她一身。 在昏迷过去之前,她忽然明白,玻璃球城市是想从什么东西手里保护人类居民了。 核辐射。 本月第三次请假 昨晚熬爆炸了,受不了了,要请假睡觉。骂吧,随便,爱咋咋地。想摧残花季少女?告诉你们,不可能,我要顺利地见到我的十七岁。 我现在就要去睡觉,我要从这一刻起,睡到明天早上九点。 恐怖分子怎么培养?你连着几天不要让他睡好觉,自然就培养出来了,绝对暴躁,绝对恶毒。我刚才在想,他们那些恐怖分子炸哪儿都不如炸下水道,应该设置个定时然后赶紧跑,远远地看天地之间盛开一朵粪花。 脑中这个场景告诉我,我真的他妈该补觉了。 736 来进行援救的人们 【进入周期性不想码字不想更新的循环了。今天这更要等到比较晚,我现在才800字。7月2号-4号要请三天假,因为我要去上海。】 细微的惨呼声是从蛇脸人的喉间发出来的,隔了一层厚厚蛇皮,林三酒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抬头一看,只见苹果在蛇脸人的颈部凸起了一个圆球形,随着圆球形飞快地滑下去,惨呼声也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它的腹腔里。 林三酒的额头上登时密布冷汗。 刚才的声响似乎也惊动了不远处的另几只蛇脸人——它们朝这个方向看了看,随即立刻动了,人人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边发出愤怒的低鸣,一边飞快地卷动下身,挪行到了林三酒所在的树下。 与其他几个一比,刚才吃苹果的那个蛇脸人个头儿显得小了一圈,在几只更高大的蛇脸人包围下,好像还有些不安——它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另一端的蛇尾也翘了起来,在空中配合着一点一点,感觉上似乎在道歉似的。 ……怎么?这些苹果不让随便吃? 林三酒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她刚想爬近点看看,没想到一个蛇脸人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这一根树枝——跟一个房间差不多大的黄眼珠里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直直地立着一根竖瞳,正好面对着林三酒。 她被这么一吓,立时趴倒在树枝上,躲在一块粗糙突起的树皮后头,盼望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那根竖瞳,比她还要稍微高一点儿。 从树皮的缝隙里望出去,只见那一片冷冷的透明黄停了停,就别转了开去,应该没发现小蚂蚁似的林三酒。属于蛇脸人们的声浪,仍旧一波高一波低地袭来——林三酒被震得双耳欲聋的同时,也不免暗暗庆幸起来。 过了好半晌,这声浪才逐渐平息了下去。 即使听不懂蛇脸人的语言,也能从它们的行动上看出一个大概:偷吃的小个子蛇脸人被远远地驱逐到了另一边,只能来回搓着手,一双眼睛阴阴沉沉,看着其他蛇脸人忙忙碌碌地摘苹果。 它们对苹果显然也有一套标准:有些被摘下来了,有些却还被留在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不够成熟、不够大——反正看在林三酒的眼里,它们都大得没边儿了。 从树上摘下来苹果以后,蛇脸人却并不急着吃,只是统统摞在地上成了一小堆,由另一个蛇脸人一个个地点了一遍,应该是在记数。 眼看着负责摘苹果的蛇脸人摆动蛇尾游向了另一棵树,林三酒赶紧手足并用地跑向树枝末梢—— 她所在的这一根树枝上,有两只苹果被好好地保留了下来。 由于这树上不长叶子,林三酒没有遮挡,在快要接近苹果的时候只好趴了下来,匍匐前进。离得越近,苹果表皮上那一种特殊的肉感就越让她心惊。 ……颤巍巍、肉皮似的苹果皮,偶尔会在无风的时候波动一下,隐约露出几个毛孔,随即又消失了。 林三酒咽了咽唾沫,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哈啊!” 一声粗喘似的声音猛然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差点让她滑了一个跟头——接着,粗重干涩的微弱声音,好像拼了老命似的才从什么地方挤了出来,“啊哈,啊啊,救、救……” 林三酒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苹果,浑身汗毛直立——在被她碰了一下的地方,几条像是青筋一样的东西,飞快地从肉皮上浮了起来——伴随着根根突起的青筋,那个声音听起来更加声嘶力竭,连男女都无法分辨了:“……呼哈,救……” 里面的人即使再怎么费尽力气,好像也只能发出一个“救”字。 蛇脸人来回游动时,在地面上带起的微微震颤忽然停了下来——林三酒的理智一下子回了笼,飞快地朝不远处瞥了一眼,见那个如山岳似的影子果然不动了,急忙扑到了肉苹果跟前,低低地急声说道:“你要是想被救出来,就赶快闭嘴!” 肉苹果“呼哈呼哈”地又喘了几口气,显然并不甘心就此闭嘴——然而似乎是力气用尽了,到底还是没能再发出任何声响。 感觉到地面再次震颤起来,林三酒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里面难道是有人困着?”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但是这苹果看起来好像是实心的……” 要不要把苹果割开看看? 她有几分犹豫地想。 就在林三酒有点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身上一亮。 ……她一直都很小心,即使没有树叶遮挡,林三酒也始终站在另一只苹果后头,将自己藏在了阴影里。但此时,那只苹果所投下的庞大阴影忽然一抬,光芒瞬间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有人拿开了那只苹果。 她傻乎乎地转过头去,与一根高高的竖瞳打了个照面。 ……这一次,蛇脸人绝对看见她了吧? 林三酒压制住了自己忍不住想要尖叫的欲望,缓缓地朝后退了一步,目光一刻也不敢从那根竖瞳上挪开。 走了几步,那根竖瞳却并没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它仍然正对着那两只苹果的方向,似乎在寻找刚才发出声音的来源。 她不由松了口气,赶忙向树枝深处退去。 ……要是这一次成功逃脱,林三酒发誓,一定要等到蛇脸人离开再出来。 然而事不如人意。 仍然残留着几条青筋的苹果,此时忽然又一次波动起来——肉皮一样的表皮飞快地颤了几下,苹果上隆起了几块肌肉的形状后,那个声音又一次竭力地嘶叫起来,这一次,它喊出的内容更多了:“啊啊……来救我啊……骗、骗子……我好疼……”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叫了声糟了。 很显然肉苹果看不见! 那个蛇脸人此时正站在苹果旁边,这么一声顿时清楚地被它捕捉到了——长长五趾在空中一卷一伸,“叭”地一声,就将不断嘶叫的肉苹果给拽了下来。 肉苹果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痛呼,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落入了食物链里上一层生物的手,肉皮高速颤动起来,令人眼花缭乱:“不……啊啊,呼……不要杀我……刚才这里还有一个人,她——” 它好不容易才流利起来的口齿,还不等说完一句话,只听咔嚓一下,就在蛇脸人的手里被掰成了两半,顿时什么声息也没有了。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一根神经像被掐断了似的跳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恐惧感。 从她所在之处,其实看不清楚肉苹果里到底是什么。淋漓的“果汁”顺着蛇脸人的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这才吸引了她的目光——人血独有的深红色里,混着一片片肉屑,似乎也是刚刚从苹果上掉下来的。 这一只蛇脸人的地位,似乎远远比刚才那个小个子蛇脸高;即使随随便便地掰开了一只苹果,周围的蛇脸人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它,什么也没说。 它舔了一口手里的半只苹果,细长而分叉的舌头像是一把刮刀似的,瞬间就将肉苹果给削矮了一层。 一口果肉吃进了肚,蛇脸人歪了歪头,盯着手里的苹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手上一直拿着光球的蛇脸人忙走近前来,嘶嘶地说了几句话,将吃着苹果的这一个给迎走了。 见它们都走远了,林三酒这才重重呼了一口气。 经过刚才那一幕,她可不敢再贸贸然地冲出去了;好在树皮参差不平,要找一个凹缝躲进去并不难。 “就这么一直挨到它们离开吧……” 林三酒默默地想。 蛇脸人收苹果的行动,并没有持续很久——不少肉苹果显然还没有到收获的时候,蛇脸人任它们留在树枝上,抱着一堆摘下来的离去了。 随着蛇脸人走得干干净净,光芒也消失了。黑暗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一块失地,一举杀了回来,再次将这一方空间给遮掩得严严实实、不见五指。 林三酒缩在树皮的凹槽里,等了好半晌工夫,直到她确认周围再也没有半点声息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能力打磨剂】的亮光,只能照出去四五米的距离;在这样的巨树上,这样的微光也只比没有好一丝罢了。一连走了几根空荡荡的树枝,林三酒心里也着急起来了——起码得先弄清楚,肉苹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才好想下一步怎么办不是? 加快了脚步又走遍了两根小枝杈,她终于在银光的角落里,看见远处半个模糊的苹果影子。 “可算是找到了……”林三酒忙冲了过去,自言自语道:“这个可得安静点儿才好啊!” 她的一句话才落下,猛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一个嘶嘶的声音,惊雷似的震破了黑暗。 “果然……那只苹果,没有说谎……” 似乎还不熟练这样的说话方式,每一个林三酒熟悉的字眼里都混着生涩而奇异的嘶响。她止不住双手的颤抖,勉强抬起剧烈抖动的银光,在光芒中看清了说话人的脸。 深深裂开的大嘴,嵌在小个子蛇脸人的脸上,仿佛在表示他此刻很满意。 “这里……真的……有人。” 737 一起签到吧! 【快写完了,不过临到结尾有点卡。我记得好像从这一章开始,我就在不断地听批评了,之前没有人看。能坚持写两年,我也是锻炼了一颗铁心……】 就在田鼠被捆成了一个粽子似的扔进了卡车车厢的同时,负一层的单间里,玛瑟在冯七七的身前蹲了下来。 “喂,醒醒。”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啪啪地拍打着冯七七的脸。 后者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刚一醒来,后脑上鲜明的剧痛也跟着醒了,冯七七“咝”地抽了一口凉气,这才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绑着我?” 玛瑟碧绿的眼睛盯着他。 “没什么,我突然想和你聊聊天。” “有什么话非要绑着我说?啊……是林三酒吧?她在这?”冯七七一念及此,立马警觉地抬起头,四周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玛瑟朝他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了,二人四目正好相对。 “……冯七七,虽然咱们俩的关系是最差的,一有机会就吵架——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次见到你以后,我们相处得还算不错。” “是不是林三酒跟你说什么了?”冯七七反问了一句,咳了几声:“我劝你还是听听我这一边的话……” 玛瑟根本不搭话,反而自顾自地笑了笑:“在除我之外的11个人格里,你是倒数第二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似的,冯七七突然沉默了下来,没有问“倒数第一个是谁”。 “那个Sociopath没出来真是太好了,对吧?唉,我中国话说得还不是很好,这个单词的中文是什么……”她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你也记得吧?那个时候卢泽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有好几个国际专家替他诊断,分别确认了我们11个人格的存在。” 女性温和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被绑着的男人却始终不发一言。 “只有最后一个人格,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见过,跟我们也都不熟。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第12个人格不存在的时候,来了一个女医生——记得么?长得还很不错呢……为了了解这个举世罕有的人格分裂病例,她跟卢泽整整聊了一晚……第二天被人发现赤条条地死在了办公室里。” “像个孕妇一样,肚子高高地隆着,里面装满了她办公室的抱枕、文件……听说全部都被血浸透了。肚子的缝线上写了一个‘第12人’,旁边还画了一个爱心。” “第12人。所有的医生,都只知道这个代号,没有人见过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全都不知道。只能从他出现时的表现,分析出他是一个……唉,中文叫什么来着……” 冯七七轻轻地张口说话了:“******的病态人格。” 他的语气很奇怪,咬字含混暧昧,软绵绵的,却带着一种扭曲了字句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多听他说几句。不论是卢泽,还是以前的冯七七,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说过话。 玛瑟的表情顿时变了。她尽量稳住了自己刚才以来不停颤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现在,怎么证明你是真正的冯七七?” 他抬起头,看了玛瑟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称得上纯真的笑容。 “那就算了。老是装成冯七七的口吻说话,也挺累的。”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词句又绵又轻,还有点不清楚,跟以前果然完全不同了。 玛瑟呆呆地看着他,半响都说不出话。 “奇怪……我为了不让你发觉,特地假装成你的死对头冯七七。如果是他的话,跟你对着干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就怀疑上我了呢?”冯七七——不,应该是12了——疑惑地歪着头问道。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玛瑟苍白着脸色一笑。 12点了点头,很赞同的样子。“怪不得。不过,现在掌握了卢泽身体的人是我。我可以把你分裂出去,就可以把你再收回来……虽然收起来有点麻烦。你不会忘了吧?” 玛瑟咬着牙,指甲刷地一声伸长了,盯住了他的双眼:“那你来试试看好了。” 12瞥了一眼她的指甲,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明明没有用,却还伸出来……哦,我记得你似乎升级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升级成什么样,就让我瞧瞧吧。” 如果一个塑料假人会笑的话,一定就是这样的。 “我警告你——”玛瑟一跃起身,指甲随即向12身上狠狠地挥了过去,卷起的风刮起了门口的布帘:“不要用卢泽的脸,做出那种表情!” 即使被捆成了一团,12却依然灵活得像条鱼似的——他双腿一蹬,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长长的指甲,挣扎着要从绳子里脱身。玛瑟哪会给他机会,五指成爪,再度向他抓了过来——12眼皮一跳,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 玛瑟的指甲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散发出金属的色泽。如今的指甲似乎成了一种哑光的材质,坚硬得叫人心惊——被指甲划过的墙面深深地开了花,透过破洞,甚至能看见隔壁的床。 明白了…… 当又一次攻击袭来的时候,12不躲反迎,一下子被指甲给划出了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他现在用的可是卢泽的身体——还不等玛瑟心疼,只见几段碎了的绳子纷纷落在了地上。 “谢谢你帮我解开这个绳结。”12很有礼貌地说,从破碎了的绳套里迈步走了出来。“接下来,你就回去好好看着我玩儿吧。” 玛瑟立刻站住了脚。 12笑了笑,往前迈了一步——刚要动手,忽然他低低地诧异了:“咦?” “能力不见了,是吗?”对面的女人出声了,语气里带着快意:“连基础能力都没有了,真是不巧啊!” 12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她。不管是什么表情,由他做出来总像是隔着一层似的,浅浅淡淡的没有真实感。 见到这个模样的“卢泽”,玛瑟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再次冲了上去—— 【洗衣服的肥皂自己也会变脏】 介绍:被指甲所伤的人,所有的进化能力(包括基础、进阶两种),都会在120秒之内被洗白。染过对方鲜血的指甲,在24小时之内不能再次使用,只有干净的指甲才能继续发动洗白能力。 失去了卢泽所有的能力以后,12变得跟一个普通人一样了——他的反抗还没有持续十秒,就已经被玛瑟击倒,一脚踩在了地上。他的双手被反剪过来,用床单捆好,接着她在心里向卢泽默念了一句“抱歉”,随即收回指甲,重重地在后脑处劈了下去,12顿时再次昏迷了。 第一次运用新能力,就放倒了12这种可怕的人,玛瑟松了一口气之余,觉得全身都瘫软了。 看着双眼紧闭的12,她皱着眉头,忽然觉得有点棘手。想了想,这事最好还是得知会一声小酒……玛瑟叹了口气,将他推进了床底,转身出了门。 刚才小酒走的时候,连去向也忘了说——就在玛瑟有些犯愁地站在楼门口,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玛瑟!” 她回头一看,是个一头黑长发的陌生女人。 如果林三酒在的话,马上就会发现那是方丹。 但是说起来,因为卢泽的人格分裂和变形能力,情况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悄悄地变得复杂了。 在12假扮成玛瑟的这几天里,通过林三酒的关系,跟方丹见过很多次,所以方丹认识玛瑟;然而在林三酒认识方丹的那一天,真正的玛瑟就消失了,所以玛瑟本人并不认识方丹。 “你是谁?”玛瑟警惕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刚刚经历了12、陈今风之类的事情之后,她不自觉地对人抱了一份警戒心。 方丹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她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一眼玛瑟,搞不明白对方是哪里不对头:“……如果你是找小酒的话,她在水井管理组!”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之前在去食堂的时候,林三酒嘱咐过方丹,如果玛瑟问起她在哪儿,就说在水井管理组——而假“玛瑟”并没有问,她就一直记在了心里。刚才玛瑟东张西望的样子,很显然就是在找人,所以方丹自告奋勇地把林三酒的嘱咐说了。 玛瑟尽管一脸迷茫,还是去了水井管理组。 水井组很远,这么阴错阳差之下,等她发现人不在,又出来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林三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十分钟。 听过玛瑟的一番话,林三酒惊得都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样一番曲折,等惊讶消化了以后,她仔细想了想,忽然脸色变得有点差:“……你就那么把人放在床底下可不行。万一他醒了,再把你收回去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分裂能力如果要再收起来,可不是动一个念头那么简单的……”玛瑟朝她安慰似地笑了笑,“就是以后要怎么办,可有点头疼。” 不过虽然这么说了,两人还是下了楼,朝玛瑟的房间走去。林三酒把田鼠的身份告诉了她:“……这次既然找到了签证官,咱们就没必要在这儿呆着了,拿上车就走——” 说着话,她掀开了帘子,弯腰朝床底看了一眼。 玛瑟看着林三酒一动不动的后背,笑了声:“我把他打得太惨了?” 林三酒慢慢扭过头来,一脸煞白:“……床下没有人啊?” 738 咱们来点儿阴的 【啊,好困。一到这个时候我就饿,特别想吃肉。上一章说说里有一个反社会人格,妈的描述了好多字炖猪蹄!这根本不是人了,应该开除人籍。今天这章会更得比较晚,大概一点吧,大家不想等就睡吧。】 林三酒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很长时间。 中间有好几次,她被谁给叫起来问了一些问题;问话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也不知道,好像脑袋周围包着一包水,一切声音都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脑子几乎都不会转了;就算在睡眠中有人捅她一刀,只怕林三酒也醒不过来。 就这么不知睡了多久,最终叫醒她的还是饥肠辘辘的胃。 一股小麦的香气淡淡地蔓延开来,勾得她鼻子里痒痒的,一直勾到了胃肠里,林三酒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她的视野立刻被一只微微打开了条缝的面包袋给占得满满的。 “你看,我就说了嘛,没有死!”兔子得意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随即面包袋哗哗一动,似乎要往后退。“用吃的就能叫起来!” 感觉上好像已经一年没吃过饭了似的;眼前有了食物,林三酒还能让它跑了?她以一个对于昏睡已久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太迅捷了的动作一跃而起,一把将那只面包按在了地上。 要不是薛衾手缩得快,只怕指头都要被她按断两根。 “啊?怎么回事?我在嘎啊……我在哪?”林三酒狠狠地用牙撕咬了一大块下来,舌头腾挪的空间全被面包占据了,“肥、肥库燕……” “知道了知道了,”薛衾很明白她想说什么,还是忍不住一脸以她为耻的样子:“慢慢来,等你吃完了再说,我们的时间还多得是。” 连着咬了两次舌头以后,林三酒含着疼出来的眼泪把一整块面包都吞了下去,这才得了一点儿空,目光在身下四周转了一圈。 方才刚刚醒来,到处也黑乎乎的瞧不清楚什么;在吃东西的时候,薛衾将她的【能力打磨剂】拎了起来,为她照了一圈,林三酒终于将自己身处之地收进眼底。 这……似乎是一个球的内部。 看这粗糙敷衍的手工,坑洼不平的地面,林三酒都不好意思说它是特殊物品;她走上前看了看,发现周围挂着的是一大张塑料布似的东西,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层,将周围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光都不透。 透过塑料布,液体流动时熟悉的“哗哗”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林三酒“唰”地扭过头,吃惊地瞪着面前久违了的几位同伴,张大了嘴。 “你们不要告诉我……我们又回到根茎里去了?” “啊,没错。”兔子一身毛像被狗啃过似的,但是依然挡不住它脸上隐隐约约、明显是极力抑制后的骄傲感。“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只是在你睡着的时候,造了这个‘船’,现在在逆流而上,往回开嘛。”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一圈同伴,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还是一直梗在她喉咙间的那一个先行脱口而出:“回楚燕呢?” “你别太担心,她不在苹果树那儿,”说话的是薛衾,她一把将跃跃欲讲的兔子按了回去,生怕它又扯到别处去:“她时限到了,早在根茎中就被传送走了。”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想起回楚燕确实跟自己说过她的时限不长了——只是来得这么早,却让她觉得很突然。 “虽然她传送走的时候似乎是昏迷状态,但总比被苹果树吸收掉的好。”薛衾说到这儿,以她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些东西真是太诡异了……” “在你睡着了以后,我们不清楚状况,在原地休整了几天……结果我们也看见了那些蛇脸人吃苹果……”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低低地接了一句话,声音不知怎么地,听起来让人觉得她似乎心里很虚。 “继续留在那儿,我们担心迟早会被蛇脸人找到。”她的口气竟有些像是在辩白什么似的了。 “唉……”另一个似乎是姐姐的,突然没来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不光是她们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低落,连春之樱雪也是一脸难堪,脸涨红得透过胡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薛衾瞥了他们一眼,面色冷冷地抿起嘴角,显然很清楚他们几个是为了什么才会这番模样的,但却好像不屑于说出口。 最终还是兔子发话了。 “那些蛇脸人看起来非常愤怒,把另一具应该是你打死的尸体拖走了,还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苹果树。我们好不容易躲过去了……等它们走了以后,我们把你叫起来问了好几遍,才算是弄清楚了你知道的、所有的来龙去脉。” 说到这儿,兔子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半晌,它才愤愤地骂了一句“龟孙子自己不争气,老子才不给他打掩护!”,随即一鼓作气地开口了:“……知道了肉苹果的效用以后,错误代码517趁我们砍树皮造船的工夫……” “——偷偷吃了两只肉苹果。” 从塑料布的外面,在哗沙沙流淌的液体声中,猛然传来了一个青年平淡的声音。 林三酒骤然一惊,这才意识到错误代码517并不在这个“球”里。 她与随机名五人组相识也是通过兔子,本身对他们并不熟悉;球内光线又暗,她一时竟没察觉少了一个人。 “他……他怎么在外面?”林三酒一时吃惊得够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连兔子也是一脸难看地不说话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还是球船外面的青年答了她的话,声音似乎被刻意维持在一个无风无波、平平板板的调子上:“……林姐,我来说吧。他们现在以我为耻,不愿意说起这事儿,” “林姐,我们之前相处了好些天,你是不是没有见过我的能力?这很正常,因为我的能力实在太不出奇了……噢,是什么你就别问了,反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 “一直靠别人帮忙、给人拖后腿,我也是忍受够了。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反正那些人也是跟死差不多了……我受的苦,总不能白白受了,没有一点补益吧?” 林三酒怔怔地听着。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手救出的同伴里,竟然会有人选择食用那些肉苹果…… “不需要全部吃完,只需在浮出青筋、有活体反应的部分挖下一部分吃掉,就足够了。”错误代码517的语气,听起来仍然是一种强制出来的沉静。“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我吃下去的两个肉苹果都给了我很大的回报……这个代价,我觉得付出得值得。” 还不等林三酒说什么,突然春之樱雪嘶哑地说话了:“……那我们呢?我们几个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如那两个能力重要吗?” 球船的外面沉默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错误代码517才再次开口了,似乎还轻轻笑了笑:“小雪哥……如果不是靠着我的这两个能力,现在咱们能一路顺着根茎游回去吗?你们怎么看我,我管不着……只是毕竟朋友一场,林姐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着也会把船拉回地面上的。” 林三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船之所以能够逆流前行,靠的竟然是517在外头拉! 这一下,连她也没有话说了——明明瞧不起他做的事儿,却偏偏要靠着他才能出去,就眼下这个局面来说,也怪不得兔子看起来这么憋屈。 等了好半天,船内始终没有人再说半个字,林三酒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见517在外面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归于了沉默。 哗沙沙的液体流动声,成了唯一的一道声响,伴随他们走了一路。 往回走的路,远比来的时候要长;错误代码517似乎也是卖了命了,每天除了进来吃一口东西,甚至连觉也不睡,便又一头扎回外头去拉船。林三酒几次想劝他,都被517脸上流露出来的疏离感给堵上了嘴。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林三酒心里暗暗地说。 她之前已经足足昏睡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众人在根茎中又前行了快一个月以后,才终于由517的口中得知,根茎中的光线越来越亮,似乎已经接近了地面。 按照林三酒所给出的方向,他们一路都在朝着被她挖开了的地方前行;差不多走到头以后,打破根茎的硬皮,众人终于再一次重返了人间。 当久违的阳光重新照射在身上的时候,几乎人人都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错误代码517在脱身的同一天晚上,便悄悄地消失了,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告别。 “其实我也并没有很严厉地责怪他啊……” “大概他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吧。”林三酒淡淡地叹了口气,在怅然若失的兔子头上揉了揉。 眼下有些急迫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她的念头才刚刚转到这儿,只听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号哭来:“林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快要饿死了啊!” 739 她逃掉了,咱们走吧 【你们说呀,继续报社呀,我怕你们?五分钟煮了一大啊啊啊碗餐蛋面,怎样,老子不过了。现在正在吃,正文只有400字,一切都要等我吃饱了再说!】 细微的惨呼声是从蛇脸人的喉间发出来的,隔了一层厚厚蛇皮,林三酒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抬头一看,只见苹果在蛇脸人的颈部凸起了一个圆球形,随着圆球形飞快地滑下去,惨呼声也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它的腹腔里。 林三酒的额头上登时密布冷汗。 刚才的声响似乎也惊动了不远处的另几只蛇脸人——它们朝这个方向看了看,随即立刻动了,人人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边发出愤怒的低鸣,一边飞快地卷动下身,挪行到了林三酒所在的树下。 与其他几个一比,刚才吃苹果的那个蛇脸人个头儿显得小了一圈,在几只更高大的蛇脸人包围下,好像还有些不安——它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另一端的蛇尾也翘了起来,在空中配合着一点一点,感觉上似乎在道歉似的。 ……怎么?这些苹果不让随便吃? 林三酒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她刚想爬近点看看,没想到一个蛇脸人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这一根树枝——跟一个房间差不多大的黄眼珠里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直直地立着一根竖瞳,正好面对着林三酒。 她被这么一吓,立时趴倒在树枝上,躲在一块粗糙突起的树皮后头,盼望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那根竖瞳,比她还要稍微高一点儿。 从树皮的缝隙里望出去,只见那一片冷冷的透明黄停了停,就别转了开去,应该没发现小蚂蚁似的林三酒。属于蛇脸人们的声浪,仍旧一波高一波低地袭来——林三酒被震得双耳欲聋的同时,也不免暗暗庆幸起来。 过了好半晌,这声浪才逐渐平息了下去。 即使听不懂蛇脸人的语言,也能从它们的行动上看出一个大概:偷吃的小个子蛇脸人被远远地驱逐到了另一边,只能来回搓着手,一双眼睛阴阴沉沉,看着其他蛇脸人忙忙碌碌地摘苹果。 它们对苹果显然也有一套标准:有些被摘下来了,有些却还被留在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不够成熟、不够大——反正看在林三酒的眼里,它们都大得没边儿了。 从树上摘下来苹果以后,蛇脸人却并不急着吃,只是统统摞在地上成了一小堆,由另一个蛇脸人一个个地点了一遍,应该是在记数。 眼看着负责摘苹果的蛇脸人摆动蛇尾游向了另一棵树,林三酒赶紧手足并用地跑向树枝末梢—— 她所在的这一根树枝上,有两只苹果被好好地保留了下来。 由于这树上不长叶子,林三酒没有遮挡,在快要接近苹果的时候只好趴了下来,匍匐前进。离得越近,苹果表皮上那一种特殊的肉感就越让她心惊。 ……颤巍巍、肉皮似的苹果皮,偶尔会在无风的时候波动一下,隐约露出几个毛孔,随即又消失了。 林三酒咽了咽唾沫,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哈啊!” 一声粗喘似的声音猛然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差点让她滑了一个跟头——接着,粗重干涩的微弱声音,好像拼了老命似的才从什么地方挤了出来,“啊哈,啊啊,救、救……” 林三酒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苹果,浑身汗毛直立——在被她碰了一下的地方,几条像是青筋一样的东西,飞快地从肉皮上浮了起来——伴随着根根突起的青筋,那个声音听起来更加声嘶力竭,连男女都无法分辨了:“……呼哈,救……” 里面的人即使再怎么费尽力气,好像也只能发出一个“救”字。 蛇脸人来回游动时,在地面上带起的微微震颤忽然停了下来——林三酒的理智一下子回了笼,飞快地朝不远处瞥了一眼,见那个如山岳似的影子果然不动了,急忙扑到了肉苹果跟前,低低地急声说道:“你要是想被救出来,就赶快闭嘴!” 肉苹果“呼哈呼哈”地又喘了几口气,显然并不甘心就此闭嘴——然而似乎是力气用尽了,到底还是没能再发出任何声响。 感觉到地面再次震颤起来,林三酒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里面难道是有人困着?”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但是这苹果看起来好像是实心的……” 要不要把苹果割开看看? 她有几分犹豫地想。 就在林三酒有点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身上一亮。 ……她一直都很小心,即使没有树叶遮挡,林三酒也始终站在另一只苹果后头,将自己藏在了阴影里。但此时,那只苹果所投下的庞大阴影忽然一抬,光芒瞬间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有人拿开了那只苹果。 她傻乎乎地转过头去,与一根高高的竖瞳打了个照面。 ……这一次,蛇脸人绝对看见她了吧? 林三酒压制住了自己忍不住想要尖叫的欲望,缓缓地朝后退了一步,目光一刻也不敢从那根竖瞳上挪开。 走了几步,那根竖瞳却并没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它仍然正对着那两只苹果的方向,似乎在寻找刚才发出声音的来源。 她不由松了口气,赶忙向树枝深处退去。 ……要是这一次成功逃脱,林三酒发誓,一定要等到蛇脸人离开再出来。 然而事不如人意。 仍然残留着几条青筋的苹果,此时忽然又一次波动起来——肉皮一样的表皮飞快地颤了几下,苹果上隆起了几块肌肉的形状后,那个声音又一次竭力地嘶叫起来,这一次,它喊出的内容更多了:“啊啊……来救我啊……骗、骗子……我好疼……”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叫了声糟了。 很显然肉苹果看不见! 那个蛇脸人此时正站在苹果旁边,这么一声顿时清楚地被它捕捉到了——长长五趾在空中一卷一伸,“叭”地一声,就将不断嘶叫的肉苹果给拽了下来。 肉苹果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痛呼,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落入了食物链里上一层生物的手,肉皮高速颤动起来,令人眼花缭乱:“不……啊啊,呼……不要杀我……刚才这里还有一个人,她——” 它好不容易才流利起来的口齿,还不等说完一句话,只听咔嚓一下,就在蛇脸人的手里被掰成了两半,顿时什么声息也没有了。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一根神经像被掐断了似的跳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恐惧感。 从她所在之处,其实看不清楚肉苹果里到底是什么。淋漓的“果汁”顺着蛇脸人的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这才吸引了她的目光——人血独有的深红色里,混着一片片肉屑,似乎也是刚刚从苹果上掉下来的。 这一只蛇脸人的地位,似乎远远比刚才那个小个子蛇脸高;即使随随便便地掰开了一只苹果,周围的蛇脸人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它,什么也没说。 它舔了一口手里的半只苹果,细长而分叉的舌头像是一把刮刀似的,瞬间就将肉苹果给削矮了一层。 一口果肉吃进了肚,蛇脸人歪了歪头,盯着手里的苹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手上一直拿着光球的蛇脸人忙走近前来,嘶嘶地说了几句话,将吃着苹果的这一个给迎走了。 见它们都走远了,林三酒这才重重呼了一口气。 经过刚才那一幕,她可不敢再贸贸然地冲出去了;好在树皮参差不平,要找一个凹缝躲进去并不难。 “就这么一直挨到它们离开吧……” 林三酒默默地想。 蛇脸人收苹果的行动,并没有持续很久——不少肉苹果显然还没有到收获的时候,蛇脸人任它们留在树枝上,抱着一堆摘下来的离去了。 随着蛇脸人走得干干净净,光芒也消失了。黑暗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一块失地,一举杀了回来,再次将这一方空间给遮掩得严严实实、不见五指。 林三酒缩在树皮的凹槽里,等了好半晌工夫,直到她确认周围再也没有半点声息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能力打磨剂】的亮光,只能照出去四五米的距离;在这样的巨树上,这样的微光也只比没有好一丝罢了。一连走了几根空荡荡的树枝,林三酒心里也着急起来了——起码得先弄清楚,肉苹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才好想下一步怎么办不是? 加快了脚步又走遍了两根小枝杈,她终于在银光的角落里,看见远处半个模糊的苹果影子。 “可算是找到了……”林三酒忙冲了过去,自言自语道:“这个可得安静点儿才好啊!” 她的一句话才落下,猛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一个嘶嘶的声音,惊雷似的震破了黑暗。 “果然……那只苹果,没有说谎……” 似乎还不熟练这样的说话方式,每一个林三酒熟悉的字眼里都混着生涩而奇异的嘶响。她止不住双手的颤抖,勉强抬起剧烈抖动的银光,在光芒中看清了说话人的脸。 深深裂开的大嘴,嵌在小个子蛇脸人的脸上,仿佛在表示他此刻很满意。 “这里……真的……有人。” 740 买不到车只好抢车 【大家不要费心了!我刚刚叫了小笼包和炒河粉,打算送来后用鸡蛋和午餐肉增添它的风采!我爱垃圾食品,垃圾食品爱我。至于今日更新,目前只有六百字,又要拖到后半夜才能更新了,怎样,你们咬我啊。今日体会了一把短暂的网红路,我现在胃口很旺盛。】 林三酒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个玩意儿确实动了。 从伊甸园拿的智慧果实牌速热面还剩下半碗,此刻连碗带叉子一起都从林三酒的手里迅速消失了。她腾地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满面戒备地来到堕落种前方。 尽管夜晚晴朗,但景物仍然都陷在一片混沌暧昧的深浅光影里,几乎看不清什么。只有夜光淡淡地反射在面前的“白萝卜”上,让它看起来有点儿蓝——被包裹在里头的堕落种,随着天色浓暗下来,早就看不清楚样子了,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子。 等了几息,里头的黑影子没有再动。 在天光尚亮的时候,那只堕落种的样子倒也被林三酒看了个七七八八——刚才之所以会认为它是个死物,是因为它连脸都烂了一半,露出了一大块畸形的头骨。 林三酒想了想,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将银亮的光芒贴近了“白萝卜”,眯起眼睛。 “咦——?” 这一看之下,她不禁大吃一惊,险些连手里的【能力打磨剂】都没拿稳——紧接着,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大脑更快,林三酒一把抄起了挖土用的板子,狠狠一下插进了土地里,飞快地将这一截“白萝卜”从土里挖了出来。 小心地比了比距离,林三酒双手放在离那黑影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接着轰然一声响,伴随着无数黏液和细须,人形的黑影从“白萝卜”的断口里滑落了出来,摔在地上。 “喂,你醒醒啊!”她突然见到了一线希望,激动得声音都拔尖了,她冲上去将那人从黏液里捞出来,来回拍打他的脸:“你还活着么?醒醒!” 一个陌生的青年躺在她怀里,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成了湿漉漉的破布条子,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在这张对于男人来说,有些太小了的脸上双目紧闭,满脸都是黏液和细须,胸口连一点而起伏也没有——林三酒没有学过急救,只是以前在电视上见过,此时迫不得已也只好学着那个样子将手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按——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这么病急乱投医地胡按了一会儿,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还真有了反应——手下的胸口似乎刚微微一颤,随即青年猛地一声咳,“呜哇”一声转头吐出了一堆东西来。 林三酒忙收了手,抬眼一看,发现那一滩液体竟很眼熟——混着一条一条还会活动、彷如长蛆似的细须子,不是“白萝卜”里的黏液是什么? 男青年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已经被自己胸口咽喉里的东西折磨得痛苦不堪了——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断干呕的同时,两手还下意识地使劲地从嘴里、耳朵里、鼻腔里往外掏东西,长长的须子像是受了惊的虫,纷纷抛弃了这个巢穴,从他脸上的五孔里游钻出来,慌慌忙忙地朝不远处的“白萝卜”游去。 这种让人看了发毛的景象,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 细白的长须子从这个男青年的鼻孔里钻出来,逃窜而去的场面,林三酒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她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叫出长刀在地面上迅速挥砍起来。 可是与长刀相比,须子们实在太细小了,加上它们竟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躲避得很灵活,一番功夫下来,林三酒也只砍断了一小把。 “别、别砍了,”冷不丁地,身后的青年虚弱地说话了,嗓音听起来十分嘶哑,似乎喉咙受了很大的损伤。“太多了,没有用……” 林三酒唰地转过身,紧紧地盯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脸上全是一片紧张和希冀。 “你好一点儿了?”她咽了咽干干的嗓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面?这个东西是什么?” 男青年趴在地上,好半晌才勉强爬了起来,倚在林三酒刚才吃面的石块上,大口大口直喘气。“谢谢你……救了我。多亏你了……”他吐得嘴唇都白了,还不忘记道谢:“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一上来就这样,真够吓人的……” 这正是在一行人行进的途中,从半空中掉下来的倒霉鬼。 据春之樱雪说,他在传送以前,想必是在一个很高的地势上,结果一被传送过来就摔昏了;还不等醒过来,已经被卷进了“白萝卜”里,直到现在才睁开眼看见了这个世界。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林三酒险些被他给急死,要是对方还存有衣领的话,早就上前揪住了:“还有,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之前消失的地方,离这里可远得很;再说,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位置上不是你,是一个堕落种!” 男青年一愣,听她又解释了两句,才明白原来二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就见过面了——他咳了几声,表情放松了不少,解释道:“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有好多触手一样的东西往我的鼻腔、嗓子眼儿里钻……空气含量也很稀薄,连呼吸都困难极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是因为我的能力——” 【乾坤大挪移】 名称取自一代武侠名家金x的某部小说,连功能也很近似,不禁让人怀疑起这个能力的主人是不是平常就缺少创新意识。 作用:本能力已经历过一次升级,目前可以与方圆250米以内的任意目标交换位置。不管是物件还是生物,只要目标的大小与己身相仿,就可以成功交换。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对方是人类,而该人类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武侠名家的话,则交换不能成功。 也就是说,全看这位武侠名家在亿万平行空间中的名气了…… ……令林三酒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这个青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救了一命的关系,竟然一上来就把自己的能力和盘托出了。 “本来脑子就因为缺氧而不清楚了……我还不敢睁眼,生怕那些东西会顺着我的眼球钻进去。一边忍着它们爬进鼻腔耳朵里的奇痒,一边还要强迫自己不能昏过去,不断地发动能力……” 这个叫做千正关的青年,此时提起来在“白萝卜”里的经历时还心有余悸,一张小脸惨白,一副要吐吐不出来的表情。 林三酒耐着性子听了几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我有九个朋友都在这附近失踪了,我怀疑是遭遇到了与你一样的情况。你再仔细想想,当你发动能力的时候,有没有哪个时候探测到附近有活人的迹象?” “怪不得你在这里挖土!”千正关讶然地感叹了一句:“你有这么多朋友,真好,不像我——噢噢,我知道了,你别急,容我想想……” 这个家伙似乎是个慢性子,而且思维发散的程度,可以说是林三酒所认识的人中之最——一个不小心他就跑题了,必须时刻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给她急得够呛。 在“白萝卜里”,千正关发动了足有数十次能力,因此想得很费劲儿。最后他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嗯……好像有一次,大概是在第20次到30次之间吧,我感觉到250米内有个人,想换位置来着……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听过金庸的名声,没换成功。莫非那是个外国人?” 林三酒腾地就跳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在哪儿?” 千正关刚刚露出的一脸茫然,在看见她的表情时立刻被吓了回去:“我可以倒着走一遍,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找到。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里头的黏液是会流动的,一直在推着我前行,就算找到了位置,也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原地了……” 对于林三酒来说,这根本不是事:“那我也要试试!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这个东西太吓人了,”千正关的小脸上满是后怕,“我在里面发动能力,却死活不能交换到外头来。你刚才说一碰到就会被卷进去,我怕我——” 话没说完,林三酒一把抓过他的胳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千正关已经发现自己的视野里天地倒悬——他一个一米七十多的男人,像口猪似的被林三酒给扛在了肩膀上。 “你指路!”林三酒喊了一声,在他“啊”的一声惨呼里,跳上了“白萝卜”。 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滑出去的千正关,猛地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事。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在林三酒耳边说道:“那边……好像是往右……你怎么没事呢?嗯,对,我在这儿跟一个死人交换过……” 林三酒觉得自己自打进化以来,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而在背上那家伙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她竟然还能够再次提速。 “嗯,好像那些黏液有一点轻微的腐蚀性……我的衣服本来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嘛。” 741 监狱 用【妙手空空】把独角的战力系统收走、再返还,只花了林三酒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趁他昏迷时,她故技重施,手掌拍过的地方,独角浑身上下连衣服带物品全部都被卡片化了,只留下了一条内裤;昏过去两次后终于再度醒来的独角,一低头,顿时明白了自己正面临着什么处境。 哪怕不涂一脸粉,他现在也是一张惨白的面孔了。 “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林三酒将【妙手空空】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沉声喝问道。 独角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小盒,似乎仍对刚才战力系统被抽走时的感受记忆犹新,目光登时闪烁了一下,只是一张脸上还是没有一点儿表情。在林三酒身后,火臂和隧道还在半空中艰难地抵抗着画布的吸引力;他们一点一点地被画布向后扯,发出的怒吼声一阵阵回荡在空气里。 “快说!”林三酒催促一声,小盒子紧紧地压在他的皮肤上。“或者我也可以收了你的所有能力,让你在昏迷里死去。你选哪一个?” 她没法不焦急——此时离【糟糕!钱包不见了】的时效结束,顶多只剩下区区几分钟了;时间一到,身后那两个兵工厂成员的特殊物品恢复效用后,画布很可能就再也控制不住他们了。林三酒一想到这儿,不由抿了抿嘴唇。 “等等,”或许是她面上的神情惊了他一跳,独角急忙开了口:“是组里送我们过来的!” 他的面部肌肉似乎都是麻木的,不能活动;但他说这一句话时,给人的感觉却与刚一见面时不大一样了,像是一个演员忽然走出了角色。 “兵工厂的小组?”林三酒盯紧他问道。 是像初次见到斯巴安时的那种小队么? “是,我们是战斗员,”独角好像以为她对兵工厂很了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任务完成后,组里会按我们发出的通讯来接我们——” 林三酒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这样一来,她想抢交通工具的计划就不能实施了。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要杀了我?” 独角顿了顿,面上依然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气息却微微发颤:“虽然是、是这样……但我们只是被雇来的佣兵而已,你不应该找我们寻仇……” “雇你们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 他话音刚一落,林三酒立即发动了【妙手空空】。 当独角第三次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的胸腔像一个破风箱似的,发出了“咝咝”一声尖锐凌厉的喘息声,随即额头上就泛起了一片热汗。 “那,那是什么?”他涂抹在脸上的粉末,被汗水一浸,将毛孔都堵成了一片白颗粒;一双眼珠子转了下来,盯着【妙手空空】一眨不眨,似乎对这个小盒产生了恐惧。 “你不需要关心这个,”林三酒一边听着身后响动,一边咬牙问道:“雇你们的人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独角似乎生怕她又来一次,一刻也不敢停顿地说道:“接任务的不是我们,是兵工厂的委托部;我们只是接到了委托部的命令,过来执行任务罢了!” 林三酒眯起眼睛,一时拿不准应不应该相信他;正当她犹豫时,卧鱼却突然凑过头,一双眼睛血红血红:“我们委员会呢?你把我们委员会的人怎么了?” 独角瞥了他一眼,闭上了嘴。过了几秒,他一边看着远处仍然在挣扎着的同伴,一边低声说:“棒棒糖不是说了吗?已经不存在了。” 卧鱼肉乎乎的脸颊猛地颤抖起来,好像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不、不存在?你说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这次任务的描述很清楚,只要能解决掉目标,不计较一切连带伤亡。”独角低声答道,“要怪的话,就怪你们委员会不应该找上她吧——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恰好一直在跟踪她、知道她的位置,我们也不会找上你们委员会。” 卧鱼抬起头,呆愣愣地看着林三酒。他一双圆眼睛里光泽闪烁,仿佛突然听不懂这一门语言了似的,嘴巴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一个字。 “回过神来!” 林三酒喝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脸颊上浮起了一个红印,卧鱼才突然如梦初醒一般眨了眨眼。林三酒转手将【妙手空空】重新收回卡片库,在独角急忙撑起身体,就要站起来的一瞬间,她一手重重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独角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就猛然直直拔地而起,迅速沿着一条抛物线被扔进了高空,终于也像棒棒糖一样化作了一声“叮”。 说来也巧,独角被甩入天空的同一时间,只听火臂忽然也爆发出了一声怒吼;他一甩胳膊扔出去了一个什么,紧接着荒原上就站起了一架身披铁甲的机关士兵。 机关士兵呛啷呛啷地迈开沉重迟滞的步伐,一步步走近二人身边,火臂立刻一把抓稳了它的胳膊,叫道:“隧道,特殊物品恢复了!” 在隧道使劲朝它的脚腕抓去时,高大男人一拧身,扬手朝林三酒抛来了一个小小的东西——一颗青豆在黎明天空下旋转着飞了过来,轻轻落进了草丛里。 “画师!” 林三酒一声喝令,那个衣服总是脏兮兮的画师顿时一个激灵,忙拎着他的笔刷和桶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跑了过来;在他快跑近她身边时,伴随着草丛里一阵金属撞击响声,一个同样披着铁甲的机关士兵站了起来,挥手朝画师按了过去。 林三酒几步冲上前去,一脚踹上了那机关士兵的膝盖;她半条小腿都隐隐发麻了,却只是将那士兵踹得踉跄几步退了出去。她一巴掌拍上画师,眨眼间他就化作了一张卡片,从她掌心里消失了。 “走,”她转头朝卧鱼喝道,“跟我来!” 画师一消失,那幅油画的吸力就保持不了多久了;在这宝贵的最后几秒钟里,她一把拽上了卧鱼,与他一头扎进了山林里。 “我们又回来做什么?这是条死路,山坡后面有条大江,我们过不去的!”大号松鼠似的男人脸色煞白,“我们应该往外跑,坐飞机逃……” “谁说我要逃?” 林三酒一边喘息,目光一边不断在林地间扫过。她早就记不清【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到底在哪儿了;毕竟想在山林中找寻一片枯叶,实在是有点儿像痴人说梦。不过好在既然她这个主人都找不着,另外那两个人就更找不着了—— “你不逃,这是在干什么?”卧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之中,咬了自己好几次舌头。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拖累?” 林三酒回头看了他一眼。年轻男人面色忽然一变,好像先一步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然而不等他说话,她已经一个手刀砸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扛着他跑,比拽着他跑还要快多了。 她知道身后那二人此时一定也冲进了山林里,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搁;当她看见“江边”的吊桥残桩时,她一咬牙,终于还是带着卧鱼冲了下去。 “欢迎回家,执理人。” Exodus仍然在原处安静地等待着她,莎莱斯的声音也还是那样轻柔悦耳。 林三酒将卧鱼“咕咚”一声扔进单人运输舱后头,自己也挤进了车里。她不知道自己把卧鱼带回Exodus到底对不对,带着满腹焦虑一脚加速,差一点儿将单人运输舱撞上墙壁。 “执理人,您的心跳、体温都超出了正常区间,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这屋子里还有红外热感仪一类的东西? 这个疑惑从林三酒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扬声命令道:“我要把这个人关起来,有没有不带窗户、门锁牢固,墙壁又厚实的屋子?” 她一点儿也不想把Exodus冒冒失失地展示给别人看——卧鱼再怎么不行,也还是一个进化者,她很担心这幢房子会关不住他;如果莎莱斯给她找的地方不能叫她满意的话,她大概也只好把【妙手空空】用在卧鱼身上了。 然而接下来莎莱斯的答案,却叫她一时间愣住了,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听力。 “好的,请让我带您前往监狱区。” 更新调整 原本2号-4号要请假的,现在改成1号(今天)请假,2号(明天)更新一章,3号请假,4号街道办尾大妈回深圳,到时见机行事。 咋说呢,从一口气请3天,变成了断断续续,慢刀子割肉。 这样更一天断一天,会有一种我更了不少的错觉,对吧? 742 碧落区 【装了一肚子满满的本帮菜,看起来就是突然怀孕了,孩子爸爸是南小馆,收费不贵,望周知。吃饱犯困,困得就像大烟瘾犯了一样,仍然坚持爬起来更新,这是怎样的精神?这个是防盗章,不会更新的暂时不要买,给我三十分钟我就更新正文Zzzzzz】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守在这儿的,是几个干部之中块头最庞大的海天青。他实在是太魁梧高大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肌肉厚实、精干得充满了威慑力的小山——此时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他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743 必须得是组织人员才能坐车 【去上海三天,感觉好像刚刚环绕了地球一圈,今天睡了整整一天,刚清醒四个小时吧,又困了……我和我朋友都累个半死,跟在倒时差一样。总结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瞎bb太多,bb得好累……今天晚点更新吧,现在才一千字。】 这两个人的名字还真是……够古怪的。 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吐槽。 “你是日本人么?”卢泽好像一下子就忘了刚才被压制的事了,满脸好奇地向黑泽忌问道。 “什么?”后者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露出一个“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啊?”的表情。 “呃……日本人啊,怎么说呢,就是——” “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跟我们起名字的传统不一样吧?不能以咱们以前的经验去理解啊!”眼看着黑泽忌的脸色越来越沉,林三酒生怕卢泽多问几句会被他直接拿刀切开,连忙转开了话题:“那个……我问一下,我们那个叫田鼠的同伴怎么样了——” “了”字才从口中吐出来一半,忽然从黑泽忌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沉重锋锐的杀气,差点没把猝不及防的三个人再度压趴下。离之君忙不迭地扶住了在场两个女性,回头向同伴抱怨道:“控制一下你的能力好不好!” 黑泽忌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不过那铺天盖地、压迫感极强的威势,终于还是慢慢地散了开去。 因为是男人所以没有人扶的卢泽,站起来默默地拍掉了身上的土。 离之君示意大家都上了公交车慢慢说,自己找了个座位懒洋洋地坐下了。四处看了看,他顺手打开了一包巧克力曲奇,这才一边吃一边说:“你们那个叫田民波的朋友,是从我们手上逃掉的。” 林三酒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老实说,对于我们来讲,这一次进了一个D级世界真的是太意外了。这种难度的新世界,我们本来是打算当作度假的……”离之君笑眯眯地指了指一边的同伴,“不过前阵子,这家伙不知道忽然发了哪门子善心,非把一个男人从另一个副本里救下来了,啊对,就是你们的田鼠。” 在看见几个人都是一脸的不相信以后,黑泽忌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田民波非说崇拜我们,要拜我们为老大,死活都要跟着,撵也撵不走。我看他也算挺殷勤的,就让他跟了我们一段时间。”离之君叹了口气,眼睛里水汪汪的尽是烦恼。“没想到他跟我们混熟了以后,趁着我们一时疏忽,竟然从阿忌那里偷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连夜跑了。” 这一下,三个人都愣了。以离之君二人表现出的实力来看,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撒谎,那么也就是说…… 林三酒想了想,忍着气看向卢泽和玛瑟:“他说他想找个同伴一起走,难道是打定主意要拿我们当挡箭牌了?” 不等二人回应,离之君悠悠的声音就接话了:“我看八成是打的这个算盘。他见识过一点我追踪的手法,知道自己单独一个人逃不了多远。可是以为混在一个小队里走我就抓不到他……也未免太小瞧人了。哼,就是进了副本我也一样能找得着他。” 玛瑟拢了拢自己的红发,疑惑地问道:“那他现在人呢?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在副本里?” 离之君没说话,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是因为他偷走的那件东西。”黑泽忌忽然开口了,目光又冷又狠:“那是我花了很大心力找到的一件特殊物品,可以强行使人从副本里脱离出去。” 这话一说,三个人都不禁睁大了眼——对于生命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的林三酒等人来说,不用多说就能明白这个东西的宝贵之处。 强行脱离没有希望通过的副本,不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吗! 刚刚因为听说他出手救人,而对黑泽忌印象有所改观的三个人,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凶狠的冷笑浮上了他的嘴角:“东西拿回来以后,我要亲手把他塞进A级副本里。” 有如丛林中伺机而动的猛兽一样,他平淡而危机四伏的语气,让林三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抖。 “这东西是按次数来算的,一共只能脱离15次。不然,他早在第二回的时候就抛弃你们啦。挡箭牌还不是哪儿都有吗。”离之君眯着眼,叹了口气。 他的一句话,就把正值年少的卢泽给激得跳了起来,气得脸都红了:“等找着那孙子,我要先揍他一顿!君大哥,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你尽管说!” 林三酒看着离之君笑吟吟的样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咳了一声,轻声说:“卢泽,你坐好……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要从副本里活下来。” “对了,说起这个——因为一个副本,只能够进一次人,所以我和阿忌现在属于‘非法入侵’,没法帮你们去打架……”离之君一双狐狸眼因为笑容眯了起来,“所以就由我们来提供情报,顺便替你们打打下手,你们制定一个作战计划。等出了这个副本,到时候我们还要请你们帮一个忙呢。”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拿不准。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啊……这个离之君虽然笑眯眯的,可是一副很不好对付的样子,也不知道过后会叫他们做些什么事来还这个天大的人情。 不过转念一想,以他们三个的立场来说,难道还有余地讨价还价? 想到这儿她一咬牙,对着卢泽和玛瑟点点头。 “就这么办吧。” 主意一定,接下来几个人就开始轻声讨论起这一次的方案来。 离之君二人提供的情报,完整详细得好像他认识对方一样——据说他们只是在出事地点走了几圈,就已经把对方的资料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像第二回时预料的一样,伏击他们的,是一个搭档组合,其中一个是堕落种,总是在几幢楼的周边巡弋;另一个是个人类女性,藏身在15楼。那个堕落种除了吃饱喝足心宽体胖之外,根本不足为惧,真正危险的,还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到目前为止,已经发展出了两种能力——狙击和陷阱。 狙击的威力,林三酒三人已经尝到过一次了。跟军队里拿枪狙击时不一样,那个女人的金属光点就像子弹一样,根本不会有枪支机械带来的精度问题,也不必长时间地瞄准——她所需要做的,就是肉眼锁定目标以后,拉动手里的扳机。 林三酒就是体能再好,也还没有进化到比子弹速度还快的地步。 而狙击手最大的弱点——近身战,被她另一个能力陷阱给完美地解决了。 “我本来是想上楼看看的,但是才一进楼道就吓了一跳。从一楼开始,每一节台阶都布满了她设下的陷阱,一直塞满了十五层楼。虽然想破坏也不是难事,但是这样一来肯定会被发现的。”离之君这样说道。“要知道,我们没法开战,到时只能被追着打啊。” “是什么样的陷阱?”林三酒有点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离之君一摊手。“不都说了吗,没敢踩上去。” 林三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总之,就是不要上楼就对了,是吧?” 离之君好整以暇地点点头。 不上楼还怎么作战啊!林三酒不禁有点丧气。 “不过,还有一点情报你们应该知道。”离之君笑眯眯地凑过来,给林三酒和玛瑟一人递了一瓶水:“在副本里,只有你们这一方有‘上一次’的记忆哟。” 三人刷地抬起了头。 “虽然你们和他们都走进了同样的一个副本里,可是身为攻击方的一边,是没有‘副本’这种意识的。他们只是在做走进副本那天,本来打算要做的事——也就是狩猎。”离之君越说越有精神:“所以这就意味着,你们今天的攻击,对他们来说仍然是出其不意的。只要计划的好,完全可以反攻成功……” 或许是被他从容不迫的语气所影响,一直盘旋在三人心底的、隐隐的恐惧感,逐渐地消减了下去。 离之君把各方面都提点了一次,见也差不多了,就招呼上一旁昏昏欲睡的黑泽忌下了车。 “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看着他们走远了,林三酒眼睛亮亮地转头望着卢泽和玛瑟二人,语气坚定:“我们一定会活下来!” 744 珍稀动物保护园 【今天唇炎又犯了,再次肿成安吉丽娜朱莉,但是我仍然身残志坚,吃下了一大碗又热又辣的桂林米粉,哦呵呵,随便报菜名,根本没有在怕】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745 坑蒙拐骗林三酒 【今天进度不大,目前才500字,主要是因为从早上就开始写坠灵,一天之内居然猛赶出了5000字,我已经有点写吐了。话说写文占用时间多了,我的本职工作都干不下去了……有没有中英小说互译的工作能赏我一份,谢谢爸爸们了。】 林三酒按下了胸腔里一颗砰砰猛跳的心脏,避开海天青露在外面的皮肤,把手放在他的衣服上,使劲推了几下。 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个上午帮同伴们清理了几十吨的货物,就是强悍如海天青,也疲累得早早进入了梦乡。 “唔……?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昏暗的集装箱里,林三酒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泛着猫眼似的光芒。 “我知道贝雷帽们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海天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此时集装箱里,已经住进了近百个人。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不断地有脚步声在集装箱外响起,每次大门开启的时候,都有一些神色仓皇的人被贝雷帽推进来,成为这个囚笼里新的成员。人数越来越多,不由让人心惊:贝雷帽和他们的同伙们,到底在外抓了多少人? 眼看着这只集装箱就要装不下了,外面的一个贝雷帽将门砰地关上了,从门上的空洞里穿过一条铁链,将门锁死了。 当然面对着近百个进化人,这根铁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叫这些“囚徒”们忌惮的,还是透过空洞朝外望去时,所能看见的那一个个端着枪的贝雷帽。 有了那个四肢骨头都被打断了,倒在地上绵软得一动不动的中年白领做样本,新来的人们也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能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历过一些凶险了,见怪人们似乎对他们没有杀意,大家在短暂的交谈后,为了保持体力,都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休息了。 由于还顾忌着【乌苏毒】,几个同伴们分散得很远。林三酒担心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会不小心碰着人,于是在门边不远处拣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从门上空洞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又热又亮,周边自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起来,与以往不太一样。 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个头不高的人,正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走来;他们的脚一定非常小,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一队大老鼠,在飞快地赶路。 林三酒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眯着眼从空洞里朝外一看——她傻了。 紧接着,她冲到海天青身边,叫醒了他。 “你去叫胡常在,我去叫兔子,咱们在门边空洞那里见面。”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匆忙嘱咐了一句;她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跑到兔子所在的角落。 海天青起身去叫醒了胡常在,四人在门边碰了头。 原先林三酒所在的地方,被阳光投下了一个圆圆的光斑;胡常在打头走进了这片阳光里,弯下腰朝洞外看去。 刚才那一队人人数太多了,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完,正好都落进了几人眼里。 她们身高矮极了,连一米也不到;相比身子来说,头大得不协调——好像也是混血儿,每一个人都是金黄的头发,碧蓝的大眼睛,漂亮得怪异。兔子迷惑地抖抖耳朵,望着林三酒:“这是一队外国侏儒?这跟贝雷帽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林三酒苦笑一下,手里顿时多了一个东西:“你们看看这个,再看看外面。” 一个60厘米长的玩具艾莎,在透明的包装盒里一动不动地微笑着。 三个伙伴都傻了眼,一会儿看看玩具,一会儿看看外面行走着的“侏儒”。 “这、这这……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胡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我之前发现了一个集装箱,里面全是这种玩偶。贝雷帽当时就把那个集装箱给保护起来了,谁都不许接近……我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往深里想。现在看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 “是有某个人、或者说某种力量,可以把人形的玩偶……嗯,姑且说它们是变成人了吧。这样一想,有些怪事就顺理成章了。玩偶很多特征没摆脱掉,看起来就怪——比如说它们的表情从来不变、走路也只能踮着脚尖走,因为他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海天青皱眉想了想,“踮着脚尖、身材还好,身高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是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啊。”林三酒再次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和兔子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连毛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流血而死了。” “原来如此!那种模特的材质跟一般塑料不一样——熔点高,不怕高温不说,当然更不怕累。”胡常在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句。 “那究竟是谁把这些假人、玩具都……弄活过来的?”海天青的词汇量有点不够用了。“而且那么厉害的武器,这些假人怎么人手一个?” 这个问题把三人都问住了,谁也答不上来,一时只能愣楞地望着外面的“艾莎”们。空洞毕竟还是太小了,加上时不时巡逻经过的贝雷帽,只能看见碎片似的画面——要想搜集信息,这一点可不够。 “咱们在集装箱上方开一个洞朝外看,”林三酒出主意说,“所谓站高望远嘛。别忘了,咱们所在的这个集装箱可是白色的。” 胡常在闻言一拍巴掌,被黑色电子回路花纹覆盖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个惊喜的笑:“对呀!我还有豆腐刀。” 【豆腐刀】 介绍:集市里豆腐西施专门委托王麻子打的一把刀。这把刀干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切豆腐却是一把好手——时间长了,不光是豆腐,凡是白色的东西,切割起来都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了。虽然这个逻辑很奇怪,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是在红白对抗赛中赢来的第三件特殊物品,想不到此时用正合适。有了豆腐刀,登高就不是难事了——林三酒从海天青的肩膀上纵身一跃,一摸到顶,赶紧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扎进了集装箱的箱壁里,豁出了一条口子。豆腐刀果然名不虚传,集装箱壁还真软得跟块豆腐似的,半点阻力都没有。 林三酒来回跳了几次,切出了一个人头大的正方形窗口,一大片箱壁顺势掉了下去;胡常在怕它发出响动,忙一手抓住了。 虽然他抓得快,可是几人这一番动作还是惊醒了周围几个人。 那几人见了他们的阵势,纷纷围拢了过来,仰着头、张着嘴看着扒在窗口上的林三酒。 “外面什么情况?” “那些怪人还在吗?巡逻的有多少个?”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该去睡觉了吧?” 这几个人了解的情况还不如林三酒他们多,此刻都是一肚子的问题。 林三酒咬着牙,说不出话——由于“窗口”的边缘太利了,此时全身的重量又都挂在边缘,她感觉到自己掌心很快就被割出了血。 人们眼看着她,也都急得够呛——林三酒能跳那么高,是因为她的强化能力要比其他人都优越,换了第二个人根本上不去。海天青看出了端倪,忙一把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卷成一团扔了上去:“小酒,你拿它垫着手!” 林三酒伸出手,衣服擦着她的指尖划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没够着的时候,她手里忽然甩出了一根口器,将那衣服卷了回来,随即又消失了。林三酒将衣服垫在手掌下,双手扒着边沿,靠一双手臂的力量,将身子稳住了。 底下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外面怎么样了?”底下一个声音带着焦虑问道。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外面,充耳不闻。 自从极温地狱降临以来,她还没从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码头上、路上、集装箱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头,黑压压的,仿佛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了似的,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涌动着的人群寂静无声,数量庞大,却井然有序,好像在遵从着一个听不见的声音。 一眼望去,这片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有贝雷帽那样的塑料模特,也有艾莎那样的人形玩具;甚至还有一些身形极其单薄的女人,转过身去时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了,以前应该是宣传用的人型纸板。 大多数“人”,都保持无生命般的僵硬微笑,看得林三酒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因为吃惊而有些愣住了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分出来了一条空道。她顺着空道望出去,终于见到了一个容貌正常、有血有肉的男人—— 那男人装束古怪极了,像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上了码头。 林三酒露出半个头,紧盯着他,不敢错一错眼珠。 走着走着,他顿住了脚,转头向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随即像是有人下达了指令,成千上万张僵硬的脸缓缓地扭了过来,一双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对上了窗口后的林三酒。 746 胡苗苗的声音 【今天更新简直充满希望,你们千万要等我放正文啊,新章到现在居然都有足足12个字了,这怎么能不叫人感到欣慰呢?你们只要修一小会儿的仙就行了啊!】 再次见到玛瑟以后,林三酒真是松了一大口气。尽管还有不少疑惑,不过慢慢去解开也就是了——接下来的事,是要把田鼠揪出来。既然上次在负一层里见到了他,那就说明田鼠也住这栋楼,一个个房间找过去,还怕找不到? 不过叫林三酒吃惊的是,一连三天,她竟然真的连田鼠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过去三天中,她趁着早上大家入睡了以后,悄悄爬起身搜寻。负一层里每一个单间她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收获。为了保险,林三酒把负二层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找不到田鼠这个人。 难道不在这个楼里?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有点棘手了。因为这栋楼的生活干事小雨,最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刺激着了,神经总是保持着高度紧张,每到睡觉的时候,她就搬一张椅子去楼梯口坐着,似乎生怕有人白天出去的样子。 平静而毫无收获的第四天又过去了,林三酒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地焦躁起来。 这几天她的“敏锐直觉”跟个警报器一样,一直在脑子深处发出嗡鸣,搅得她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晚上给绿洲的人打打下手,倒是能暂时忘记这种焦虑,可一到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躲不过去了。 林三酒闭上眼睛,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它吐了出去。这样重复几次以后,她的心神就全投注在了自己的呼吸上,杂念像夏天的冰雪一样渐渐消融了,淡出了意识的角落。 脑海里是一片浓浓的黑蓝色,什么都看不见,如同万物俱寂的深海。林三酒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她自己反倒像一个外人,正在静静地观察着 “林三酒”的意识深处。目光顺着海浪向下,在水波轻缓的拍打里,她突然发现水里藏着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庞然巨物。 它太大了,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它就是海! 这巨物好像有引力一样,猛地将林三酒吸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跟它撞上的时候,巨物忽地轰然一声,从海面破水而起—— 与此同时,林三酒猛地睁开了眼,腾一下坐起了身,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她清楚地感觉到,“敏锐直觉”升级了! “升级成了什么?……让我看看……”林三酒闭上眼,再次调整呼吸,进入了刚才的冥想模式里。 【意识力学堂】 就像拉小提琴的人知道自己会拉小夜曲、踢足球的人知道自己会带球一样,她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刚才坐起来只花了一眨眼的工夫,但是当她再次进入意识的深处时,林三酒就发现景物完全不一样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头小凳子上,脚下是厚厚的垫子,房间里散落着许多玩具熊、小汽车之类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张看图识字,胸前还戴着一朵小红花——在一个成年女性的身体上,显得十分怪异。 这……什么地方啊? “各位同学大家好!”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惊得她忙抬头一看——四周没人,只有墙上挂着一张银幕,银幕两旁的两个喇叭正随着声音而嗡嗡地震动着:“我是你们的幼儿园老师意阿姨!恭喜大家突破了敏锐直觉阶段,成功进入意识力学堂幼儿园部就读!” 林三酒张着嘴,看了看周围。房间里除了她之外,的确还有几张凳子没错,可是……上面坐着的是小熊、芭比和变形金刚。 你这根本就只是在给我上课吧! 那对喇叭可没管自己的听众是谁,语气轻快地开始了:“大家一定很奇怪直觉和意识力之间的联系吧?……所谓直觉,其实就是人基于过去的经历、体验、感情等等因素,而对眼下状况做出的一种判断哦。所以就算是‘敏锐直觉’,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直觉的基础,正是我们不为人知的潜意识。而意识力,就是从潜意识中发展出来的力量,是很厉害的哦!”喇叭的语气还真像跟小孩子说话似的,“那么,大家接下来就要学习如何掌握意识力——学习它的第一步,是对它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小熊同学,请不要摸芭比同学的腿。” 林三酒刷地扭过了头去,想看看这个如果放在过去一定会被扫黄掉的幼儿园学生。 小熊静静地坐着,芭比脸上也还是一样的笑容。 “……好了,果然林三酒同学被老师活跃气氛的话给转移注意力了呢。你们看,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身处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环境里,可是还是会因为这种八卦而转移心神……”喇叭得意满满地说。 这什么老师啊!有没有正经啊! “因为在人类意识的深处,充满了遗传基因带给你的影响。在涉及人类生殖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在这件事上投入注意力。你自以为无意识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潜意识在作主哦。” “怎么听怎么像随便找的借口……”林三酒的脸色依旧很差。 好像听见了她的抱怨一样,喇叭生硬地转开了话头:“那么现在进入今天的学习时间。请大家把手里的看图识字卡拿起来。” 林三酒拿起来一看,纸上画着一个电脑主板——说真的,没有小朋友能看懂这种东西。 “这是我们今天要讲的内容,潜意识里的资料库。” “许多人为了锻炼观察力,费尽心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人没有留意的状态下,有多么庞大的信息量,都被你的眼睛、鼻子、耳朵,甚至身体、皮肤,记录了下来。只不过,这些信息是常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因为它们都存在潜意识里。” “拥有意识力以后,潜意识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自动过滤分析它存储的大量信息……这么说有点不好懂,咱们来看一个例子吧。” 喇叭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银幕上出现了一碗泡面的大特写。 “喂,我很不喜欢这一脑袋的红头发啊。”玛瑟的声音忽然在喇叭中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两只林三酒非常熟悉的手,撕开了调料包。 她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就是她的。这碗面她也有印象,在地下超市的那一个月里,她经常吃这种泡面——只是玛瑟说过的这句话,林三酒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你已经被分裂出来了。”这是卢泽的声音。 “那你也可以把我变成娜塔莉波特曼嘛。” “别开玩笑了,不说一直开着能力会累死我,娜塔莉波特曼杀堕落种,粉丝可不会高兴的吧!” 画面一黑,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了。紧接着影像一换,变成了她第一次在朱美家见到卢泽和玛瑟二人时,他们两个都变成了自己父母的模样—— 卢泽可以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另一人变形! 明明从一开始就见识过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完全忘了? “那么也就是说,冯七七不是非要自己变成玛瑟不可。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别人,把他变成玛瑟……或者,把那个人变成自己……”林三酒喃喃地说。奇异的是,明明应该很生气的事,她却一点愤怒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冷静。 银幕上忽然黑了,喇叭里又传出了意老师的声音。 “林三酒同学不记得了,不是因为她肌肉比大脑发达——虽然她的确是这样的人——是因为常人把这些信息都储存在了潜意识里,平时根本没有察觉。” “不到0.1秒的一个扫视,潜意识记录下来的内容,可能就长达数十页。那么运用意识力,可以将有用的信息调出,分析,做出判断……最终形成了堪比名侦探的观察能力。当然,每一次调用潜意识中的信息,都会造成很大的意识力消耗,希望同学们谨慎使用——不到必要的时候,可别随便调用信息哦。” “好啦,幼儿园的课程到此结束,希望大家多多运用新知识,争取早日升入小学部。下课!” 这就结束了?林三酒满肚子的疑问,还来不及问一句,喇叭里的声音就消失了。紧接着,景物逐渐地模糊了,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入眼的是她窄小的单间。 747 美救英雄 【正文一千五了,可等可不等,妈的极温地狱这一卷充满了毫无常识的留言,看了都气人。在试图抓bug之前,那些人就不能必应一下吗?别百度。】 年轻女孩鲜嫩又弹牙的皮肉深深地陷在了任楠的口齿之中,散发着铁锈气的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只要轻轻一加力,林三酒脆弱的生命就会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可是任楠却不动了。——不是他不想吃掉眼前这个好种子,而是他动不了了。他的后脑勺上此刻深深插着一把厨师刀,一直没到了刀柄处。 任楠雪白的眼珠里还残留着一丝兴奋——他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林三酒空空如也的双手,在空中做了一下无谓的挣扎,自己就死了? 一时间,林三酒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在沉重的死尸下扑通、扑通——她忍着脖子上的剧痛,使劲将身上的任楠一推,砰地一声,沉重的死尸仰面倒在了地上。插在任楠后脑上的刀被这样一推,刀尖一下就从他大张的口中探了出来。 林三酒捂着脖子,一只手已经成了血红。她呼哧呼哧地大喘了几口气,狠狠地踹了地上的尸体一脚,声音嘶哑地轻声骂道:“……谁说我只进化出了两种特征?”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喉间的剧痛已经让她受不了了。 刚踹了那么一脚,林三酒猛然觉得眼前一黑,险险摔倒——失血带来的头晕目眩,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顾不上别的了,此刻包扎伤口才是最要紧的,她踉跄着找了一条毛巾,紧紧地压迫住了伤口。她喘着气,再度坐倒在了地板上,用尽了力气,死死地按着毛巾。 刺耳的警笛声在城市中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模模糊糊地,还伴随着人的尖叫声、哭喊声——越发衬得38楼公寓里寂静如死。 半昏迷、半清醒地过了好一会儿,出血终于止住了——看来林三酒命不该绝,到底没有伤到动脉。休息了这一段时间,她也积攒了一些力气,勉强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喝了一些水。 放下水杯一抬眼,就看见任楠形状诡异的尸体,仍然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想了想,林三酒拖着手脚发软的身子,挪到了尸体的旁边。她颤颤巍巍地将一只手放在了尸体上,哑着嗓子轻声说:“给我收起来。” 话音刚落,只见她的掌心里一道白光迅速一闪,地上扎着尖刀的尸体消失了,“啪”的一声,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摸出手机,照亮了卡片。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卡片上简陋的蜡笔画,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大张着嘴、脑袋里插了一把尖刀的男人。卡片下方还写着一行黑体字:“任楠的尸体”。 【任楠的尸体】 姓名:不会看卡片标题吗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了 潜力值:204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极端温度适应、体能增幅、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你好我好大家好、营养学家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林三酒瞪着卡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古古怪怪的东西,正是她进化出来的第三项能力,今晚刚刚救了她一条命。 ——只要她愿意,林三酒能够将手掌碰到的物品都转化成卡牌,存进身体里。要用的时候,只需一个念头,卡牌就会在她的手掌上还原成本体。 之前她故意抓了一把剔骨刀,又把刀朝任楠扔去,都是为了放松对方警戒的障眼法。真正的杀着,是在林三酒被他一口咬住,她挣扎着将手放在他脑后的时候。一个闪念,早上藏在林三酒身体里的“厨师刀”卡片,就化身尖刀深深地刺穿了任楠的大脑。 经过好几天的实验,林三酒发现自己现在每天最多只能转换物品四次。 尽管对自己创造出来的卡片已经不陌生了,可内容这么……丰富的卡片,林三酒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忙将【任楠的尸体】翻了过来,果然卡片背后写满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 任楠,男,28岁,来自另一个“新世界”。从小就很内向,不受女生欢迎,大学的时候竟收到了男性学长的告白。新世界降临后,他挣扎求生,以下略。总之,来到犯罪嫌疑人林三酒所在的世界之后,任楠吃掉了一个潜力值为2的亿万富豪,接手了他的财产,有目的地接近了犯罪嫌疑人林三酒。就在他将要吃掉林三酒的时候,反被其击杀。 “该说的不说也就算了,为什么要一口一个‘犯罪嫌疑人’地称呼我啊?”林三酒有点儿郁闷地用手指拨了一下这段文字,文字立刻消失了,另一个段落滑了出来,浮现在卡片上。 【你好我好大家好】:在芸芸人海中,慧眼识别潜力值很高的种子。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亲吻、拥抱等),该能力能激发出平常人类的潜力,使之更快地进化出各种能力。正所谓一个占便宜,一个不吃亏。 【营养学家】:吃掉一个人后,将最大程度地获取食物的潜力值、进化能力、身体素质。均衡的膳食营养,才能保证一个美好明天。 注:脑袋里的厨师刀产自德国,刀口锋利,轻便结实,599元购于京西商城。 如果不是有“敏锐直觉”这项能力,林三酒只怕会当自己在做梦。她低声骂了一句,拿着【任楠的尸体】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不愿意把一具尸体收进身体里,想了想,只好顺手揣进了口袋。 任楠的卡片上把他的能力写得这么清楚,不知道自己的卡片上会不会也有能力和所谓“新世界”的介绍呢?这虽然也是个主意,可林三酒总不能把自己变成卡片吧——她眼珠一转,伸手拔了一根头发,轻声说道:“收起来!” 白光一闪,手中又多了一张卡片。 【头发】 主人:林三酒 发质:黑色、健康,发尾略有干枯。 功用:粘在扫把上会很烦人。 注:根据发根的状况判断,该头发主人在四十岁左右也许会有脱发现象。 妈的。一点用都没有。林三酒郁卒地将手一挥,白光闪过,头发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个炎热的新世界吗……?她有些出神地想。 五十六摄氏度……连自己这样进化出了“高温适应”能力的人都快热得受不了了,不知道平常人得会是个什么样子? 忽然间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朱美!她怎么差点把自己的朋友都给忘了! 想到朱美现在可能正处在危险里,林三酒也顾不上自己还是个伤患了;急急忙忙地找出了一个背包,冲进厨房,将冰箱里所有的瓶装水、饮料,都一口气装进了包里。换过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她找出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应急门,冲进了黑乎乎的楼梯间。 尽管只是下楼,可当林三酒一口气下了38层以后,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喝了口水,继续朝负一层走去。 任楠的车子——或者说,被他吃掉的那个人的车子,就停在负一层。朱美家离这儿足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在这样的高温里,林三酒可不打算走着去。 没想到才一迈步进停车场,林三酒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给掀了一个跟头。 看着眼前的停车场,林三酒呆呆地关掉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这里是不需要手电了。 此时每一辆停在车位里的汽车,车头灯都晃眼地亮着,竟是全都处在发动状态——“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在回音下扩大了几十倍,充斥在整个停车场的上空。几百根排气管齐齐地往外喷放着热气,使半封闭的停车场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烤箱,起码比外面高了有三四度不止。 能来到停车场的人都来了。在城市断电的情况下,受不了严酷高温的人类,不约而同地都躲进了汽车里——现在也只有汽车里的空调还能发动起来了。 在这样滚烫的空气里才走了两步,林三酒就感到背后的衣服被汗湿个了透。她经过的汽车里,每一扇车窗后都是一张张惶恐的、陌生的脸:有的人在不断地试图打电话;有的人控制不住地抱着孩子哭;有人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来停车场的路上就脱水了。还有的人正诧异地盯着她,似乎想不明白她怎么还有力气走路。 尽管身处在汽车冷气的包围里,许多人的脸上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绝望。车里的空调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油和电一用完,就凭车外的恐怖高温,恐怕这层停车场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下来。 林三酒清楚得很,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帮助这些车里的人——她的背包里只有五瓶矿泉水、三罐可乐,几包创口贴,就这么点水分,还不知道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咬了咬牙,林三酒忍下了心下恻隐,一路目不斜视地找到了那辆熟悉的奥迪,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开空调,只是打开了车窗。反正她也不会因为高温致死,顶多就是难受一点儿,还不如把这宝贵的油电节省给朱美用呢——林三酒抹了一把汗,打着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与停车场那个地下蒸笼一比,外面56°的空气竟也让林三酒感觉好过了一点儿。街道上空空的,几乎没有什么汽车在跑——大概是大家都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油电吧。 停在街道两边的车子,也几乎都像那个停车场里一样,处在发动状态;车子里的人们,正带着恐惧和绝望享用着最后一点冷气。 就在林三酒从一辆红色的马自达旁边疾驰而过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从右边高高飞来,“砰”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了奥迪车的车门上。 748 你给我过来 【目前写了一半,但是还不知道这一章叫什么名字好。明天坠灵就要更新了,我现在手上一个字也没有,连他妈文档都没打开!我要死了,怎么办,你们会送我奠仪吗】 猛虎挣脱了锁链,在黑夜里,悄悄潜入了自己家的后院。 当女变异人失踪的消息,再也瞒不住、终于爆发以后,伊甸园在动乱与慌恐中,度过了人心惶惶的一天。 如果挨在窗边的话,能清楚地听见游行队伍的尖声怒嚷,混着刺耳的急救车笛声,时不时还有什么东西破裂的清脆声音,种种声浪像剧烈的海潮,足足持续了一整日。 一直老老实实听话、没有踏出门口半步的雷明,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焦虑得在屋里团团转——直到夜幕降临,当宫道一走进房间时,他才明显地松了口气,立马迎了上去。 “宫大哥,外面怎么了?你说要去救那些女选手,救出来了吗?” 宫道一伸手将头发都抓到了额后,露出了干净漂亮、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哦,她们已经逃出来了。” “太好了!怪不得外面吵成了这样……呃,宫大哥,你好像不高兴?”雷明小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他揉了揉脸,“今晚我们就离开伊甸园吧。” 总是忍不住想讨身边人高兴的雷明,一怔之下应了声“好”,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难道不管她们了么”那句话问出口。 宫道一坐在椅子上,向后仰起了头,他的声音忽然略略颤抖起来,染上了一种浓浓的、叫人说不清楚的含混意味——“哦……真要谢谢她把我赶走,一整天了,我又害怕、又兴奋……” ……此时的林三酒,正在诧异宫道一竟然真被她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她本还以为,肯定要有一番纠缠呢。 不过走了就是走了,她也懒得再想,反正广朱这个地方,她们再也不会来。 “……所以你们这两支小队的重点目标,应该是存放抗辐射物资的地方,具体地点薛衾会告诉你。最好能够再抓几个人问问,免得漏下什么……” 四十三个人,分成了十个小队,林三酒尽量将侧重不同能力的人安排到了一块儿,希望她们彼此能互补配合——目标地点是伊甸园各大要地,小队与小队之间,也定好了彼此呼应、救援的信号和方式。 当差不多计划妥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你们的行动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两小时后在集合点会面。记住,安全至上。” 林三酒站在门边,看着一个又一个小队从她身边经过。每一个人在走到她面前时,都对她点点头、笑一笑,或是飞速地说点什么——随即,她目送她们走出门,没入了夜色里。 每个人腰上都别着一把抢来的激光武器,在万一关头,这把枪会确保她们不会活着落入敌人手里。 走的时候是四十三人,不知道再见的时候,是不是依然四十三人? 一个人影在她身边停下了,她抬头一看,正是趴在面首背上的薛衾。 经过一天的使用,面首又矮了不少,薛衾的两只脚都在地上拖着了——她却没在意,只满面狐疑地看着林三酒:“……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跟你说实话吧,”林三酒诚恳地抬起眼睛,与她对视:“我不是不让你们去伊甸园实验室吗?因为我想先去打探一下环境。”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吧?” “我只是在外面查探,没问题的。”林三酒微微一笑。 薛衾沉吟一会儿,点点头,说了声“那你万事小心”,与白小可一起出了门。 见她们走远了,林三酒转过头,正好看见梨桃向她塞来了一张卡:“我按照你说的,过了三个小时后拿下来的,你看看吧……” “谢谢你,一会儿注意安全。”林三酒接过日记卡,抱了她一下。 很快,人走完了,大厅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种感觉,还真像生离死别呢……林三酒叹了一声,走上了楼,一间一间地推开门,找到一间浴室走了进去。 万一今晚真是自己最后一夜的话,至少她死时身上得香喷喷的才行。 米黄色瓷砖垒成的浴池,大得跟个小游泳池似的,几十个水龙头一块儿放水,仍然放了有十分钟。白汽弥漫中,林三酒脱了衣服跳下池子,皮肤刚一感受到热水,立刻“啊”地叫了一声——实在是太舒服了! 上次洗澡简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一边享受身周活泼的水波,一边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纸笔,趴在池沿上,打算给众人留下几句话。 “大家好:我骗了你们,哈哈。我自己去黑塔了,据说打破它,就等于打破了玻璃罩——薛衾看到这儿的时候,不要骂人——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过了两小时了吧。大家在集合点等我一会儿,” 想了想,她划掉了“一会儿”,写上“三十分钟”。 “……如果到时我还不回来,你们就走吧,离开伊甸园,别想着打破玻璃罩这事儿了。” 林三酒咬着笔,在最后加上了一句“钦此,林三酒”。 这样,好像就没什么可写的了——她将纸折好收了起来,咕咚一下沉进热水里,玩儿了一会儿水,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叫出了日记卡。 自从梨桃交给她后,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呢。 日记卡上的内容很简单——宫道一被贴上卡以后的三个小时里,就是吃饭、聊天、睡觉……聊天的内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无非是跟小姑娘撩闲罢了。 “7:29AM,被萌系小美女回收了。” 看到最后一句话,林三酒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收获了——但仿佛是不甘心似的,她又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心里好像总觉有哪里不太对。她把宫道一说的每句话又看一次,也没有找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没办法,林三酒只好收起了日记卡——后者此时正不断浮现出“这么好的机会,真希望是与萌系小美女一起共浴呢”这行字。她找出了一瓶泡澡粉,沉浸在淡淡香气里,享受地叹了口气。 过了近二十分钟,她恋恋不舍地走出池子,从卡片库里找一套干净衣服穿上,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物品以后,离开了广朱的房子。 集合点在薛衾建议的一家工厂里,听说已经倒闭了,很快就要重建。林三酒将信贴在了工厂门口,随即转身朝黑塔的方向高速跑去。 她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不过十分钟,林三酒猛然感觉自己仿佛一头扎进了某种阴冷冷的气氛里——眼前出现了如同巨兽一般高耸、一眼望不见头的黑色阴影。 她左右张望了一圈,塔附近果然没有人。伊甸园里寸土寸金,然而只有黑塔四周,什么建筑也没有,只有粘稠凝重的空气,隐隐地围绕它流动。 不管是它充满奇异感的造型,还是冰冷的银黑色金属质地,都与建筑风格清新可爱的伊甸园格格不入—— “奇怪,真的没人看守啊?”林三酒戒备起来,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塔门,目光不住在四周梭巡。 说是门,也是她猜的——因为只有这一片高达十米的金属,看起来似乎还可以活动。 甚至这座建筑被称作“塔”,现在看起来也有点太牵强了。 林三酒小心翼翼地走近金属门,发现它浑身上下连个缝隙也没有—— “这要怎么进去啊?”她有点犯愁,踹了两脚,门依然纹丝不动。 她开启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在门口轰了几下——几个拳头大的碎金属块哗啦啦地砸了下来,露出了里面足有一丈厚的建材。如果想靠这个打进去的话,恐怕得花上一个月。 “为什么门会做得这么厚?”林三酒皱起眉头,“门都已经这么厚了,墙壁得成什么样儿啊……这塔内的空间,看起来不大。” 她一筹莫展地在门口转了几个圈子,忽然目光一顿,发现有一块儿用来当作墙壁的金属板,不但微微突起来了一块,颜色还明显要浅一些。林三酒忙上前去拽那板子,正使着劲儿呢,不知是碰到了哪儿,突然从金属板后面响起了“叮咚——”一声门铃声。 热情的门铃声一连响了好几次,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大得仿佛全伊甸园都能听见似的。在回荡着的门铃声里,林三酒愣愣地住了手。 刚才她怎么轰也轰不开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发出了沉重而生涩的艰难响声,似乎已经多年没有开过。 只、只要按门铃,就可以打开了? 她怔了几秒,随即叫出了口器,朝里探了探头。 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没有光,看不清楚什么—— 林三酒咬了咬牙,抬步走进了塔内。 人才一进去,身后的金属大门就仿佛感应到了似的,“轰隆隆”地再度合上了。 隔绝了外界的一点自然微光,塔内就更加伸手不见五指了。漆黑一片中,林三酒刚刚茫然地走了两步,忽然不知从哪儿亮起了无数刺眼的白芒,刺得她不由眯起了眼—— 当林三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傻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749 斯巴安提出的办法 人群三三两两地从大门口鱼贯而出,当她确信一楼大厅里已经空下来了的时候,林三酒从一台半人高的机器旁边站起了身。那方方正正的灰色机器抬起了一只眼——那的确是黄澄澄一只眼睛——在她身上扫了扫,随即又垂回地上,对她似乎没有半点兴趣。 林三酒脚步轻轻地走到一间房门前,望着虚掩的房门,她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很宽敞,正中央被一张红木长桌占据了,没有开灯,长桌被笼在阴影里。半明半暗的室内,只有远处一扇窗户正对着门口,在天光中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亮。 一个颀长的背影浸在窗外天光中,双手拄在窗台上,一动没动。 林三酒将门带上了,清了一下嗓子,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居然有几分紧张。 “他们都走了?” 斯巴安低下头,嗓音沙沙地响起来。 她犹豫了半秒,“嗯”了一声。 斯巴安霍然转过身,瞥了她一眼,几步穿过了房间——他在林三酒不远处拉开了一张椅子,冲她抬了抬下巴:“坐这儿。” 林三酒有点儿迟疑地走了过去,他却仍然没有动地方,依然一手握着椅背,一手搭在桌上。 这怎么坐进去? 她刚刚在椅子边停下了脚,还不等她张口,金发男人忽然一步踏近上来,那张叫人难以呼吸的面容一下子在眼前放大了——他的碎发与气息一起扑上了她的脖颈,紧接着她脸上一凉,面具已经被揭掉了。 “好看多了,” 被散碎金发遮得隐隐约约的翡翠绿双瞳,像一潭森林掩映下的深湖。斯巴安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唇齿之间轻轻含着一股热热的吐息;他低声一笑,那双眼睛里的鲜绿与雪白几乎令人心惊:“你的变化真大,连我都险些没有认出你。” 当他将面具交还给她,又走到长桌尽头坐下了的时候,林三酒摸了摸自己的脸,还觉得它微微有点儿发热。 “你真的不是在半山镇开窍了吗?”意老师狐疑地又问了一次,“我看你很像。”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林三酒被她这一句话弄得有点儿狼狈,不过多少算是回过了神。她在那把拉开的椅子坐了下来,又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面颊;她望着斯巴安,睫毛在手掌边缘上眨了眨——“你不会替黎文来抓我吧?” 斯巴安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出声。 一缕缕白色天光从他肩膀后投下来,流金般的色泽在日光里跳跃起来,仿佛比太阳更夺目些。他望着林三酒,一双眼睛亮若星辰;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一笑:“从图书馆分开以后,你都去哪了?” 瞧他从容的样子,就像是老朋友叙旧一样——但是这个场合,明明容不得二人慢悠悠地闲聊。安全部成员和这栋楼里的工作人员此时都还在外头等着,他刚才那句古怪的命令,恐怕随时会传进别人耳朵里去。 林三酒缓了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为什么不来找我?”斯巴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却叫人感觉那一口气好像是贴着耳边、贴着灵魂,轻轻痒痒地擦了过去似的。 “昨晚有几个兵工厂的人来刺杀我。”林三酒有意冷下声音,板着面孔:“你才发现我来了,就有人要来杀我……这种情况下,我怎么会贸贸然来找你?” “现在你知道了,那是黎文溯江的命令。” 斯巴安伸手解开了衣领上的几颗纽扣,似乎是想给自己透透气;一道阴影顺着他的喉结滑下去,陷进锁骨深凹处,化作一点肌理隐隐的光泽。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哑声笑了一下:“我可以坐过去吗?” 林三酒差点都忘了,他对待女人时总是这样亲昵温柔的。 她揉了揉眉心,装作没有听见那句话,只是低声问道:“黎文溯江?那是他的全名?他为什么会下令追杀我?” “他是战斗部的嘛,”斯巴安走近她,又拉开了一张椅子。他把手臂拄在膝盖上,伏低身子,抬头仰望着她,一双眼睛绿得让人心颤:“以前有些女孩告诉过我,想让我尽量离她们远一点……不过我们是好不容易才又重逢的,这一点我做不到。” “你俩不就是在图书馆见了一面吗?他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意老师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疑惑,“怎么我不知道?” “不光是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回应一句,倒是有几分理解了那些想远远避开斯巴安的女孩;她尽量平静地问道:“战斗部又怎么了?” “我以前就是战斗部的呀,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斯巴安轻声说道,“兵工厂的战斗部相当于半个佣兵部门,在完成兵工厂任务以外,常常也会接到各种各样的任务。像刺杀某一个进化者这样的指令,往往是有人为此付过了钱的。” 也就是说,黎文溯江果然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只是一把刀。 “那我怎么才能知道是谁雇佣了他们?” “只有少部分情况下,战斗部卫长才知道;有时候,恐怕连最高层也不清楚。”斯巴安叹气似的笑了笑:“在我做战斗部卫长的时候遭过几次袭击,都是因为有人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花钱买他们的命。但其实我根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二人分别才不过几年工夫,他却好像已经把兵工厂中重要的位置都坐过了一遍。林三酒闻言不禁一愣:“后来呢?” “后来我们的任务就因此而完成了。”金发男人嗓音轻快地笑了。“不过黎文溯江的这个任务,我看是完不成了——我也不会让他完成的。” 他愿意帮忙? “但他给你设了一个陷阱。”她皱起眉头,“他给你描述的目标和我完全不符。按照那个描述,你根本不可能找出一个人交给他。” “对,”斯巴安一笑,看起来不太往心里去。“他给我下了套,但我却不能拿这件事质询他。在战斗部的目标里,一定有一个是符合他描述的。” “为什么?”林三酒忍不住问道,“都已经末日了,进化者这样彼此争斗能有什么好处?” 只是当自己这话一出口,她也隐隐想到了答案。 这里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末日世界。从某个角度来说,碧落黄泉远比她的老家世界更繁华、更先进;在这儿,值得人们互相争夺的东西太多了。 斯巴安望着她轻轻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翠绿水光:“人类不就是这样吗?再说——你看看外面,”他伸开手臂,指了指天光茫茫的窗外:“难道兵工厂不算是一个非常诱人的好处吗?” “你……你和黎文溯江的目标,都是这一间兵工厂?” “至少我是。不是‘这一间兵工厂’,”他往后梳起了自己一头金发,光泽闪烁。再抬起头时,斯巴安的眼睛灼亮得叫人不能直视,仿佛世间一切都可以容纳在他的视野里:“世上只有一个兵工厂。它会是我的。” 即使对十二界知之甚少,林三酒也能从一鳞半爪的信息中隐隐猜到兵工厂的分量。 她点点头,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忽然浮起了一点儿挫败感:“那么……难道就没有一个肯定知道对方身份信息的人吗?我总不能一直站在明处等着人来杀。” “兵工厂内的行事程序很精巧,也很复杂。如果有一个客户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么兵工厂里就不会有一个人知道——却还是能按照他要求中的每一个字去办事。”斯巴安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假如真如你所说,有这么个人的话,我不知道他是谁。” 林三酒快泄气了,不由重重抹了一把脸。 “虽然我不知道,”斯巴安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眼睛浸在睫毛阴影下,好像能穿透躯壳、触及人的灵魂。“不过,我不能让你被任何人追杀。” “你有办法?” “有一个办法,”斯巴安微微蹙起眉头,“但我必须得直接告诉你,它有一点儿绕远。而且我也不知道它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觉得值得一试吗?”林三酒眼睛一亮。在不知不觉之间,二人似乎已经建立起了一层信任。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去试试。”金发男人望了她一眼,雪白牙齿在笑容中闪亮起来:“我想你应该是和我一样的人,对不对?” 在走进房间以后,她总算第一次露出了一点儿笑意。“那是什么办法?”林三酒吐了口气,问道。 “是一个副本,”斯巴安忽然站起身,扑来了一阵温暖干爽、阳光般的气息;她愣愣地瞧着他伸出手,将她乱糟糟的几缕头发挽向了耳后。到底是他说的话叫人惊讶,还是他的动作更叫人吃惊,一时还真难以辨别——“叫做梦境剧本。” 750 穿上我的制服 【大家今天不要等了,我现在还没打开新文档。真的很愤怒了,我太空堡垒卡拉狄加看不了了,还有一季没看完。到底是要我们怎样,专注钻研八大样板戏吗】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守在这儿的,是几个干部之中块头最庞大的海天青。他实在是太魁梧高大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肌肉厚实、精干得充满了威慑力的小山——此时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他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今日不更了。不更新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751 梦境剧本 【今天很平静了,心情无波无澜。看透人世,得道高僧,大眼睛小绿人的feel,全靠了一颗蓝色的小糖丸。赞美科技吧。我于今日正式脱离地球籍,加入大眼睛小绿人,为什么,不说】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守在这儿的,是几个干部之中块头最庞大的海天青。他实在是太魁梧高大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肌肉厚实、精干得充满了威慑力的小山——此时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他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752 和善的花生镇 【大家看了大护法吗,真不知道这片子怎么过审的,称得上国产良心之作,据说过了今天排片量会锐减,趁着还能看都去看看吧。】 在林三酒的指引下,玛瑟一路将车开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休息。 毕竟是顶级的社区,与外面相比人少得多了。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此时的花园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幽静别致。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挡上破碎的车窗,打开了冷气。如今朱美已经不在了……节省油电已经没有了意义。凉爽的环境不但能让她快一些恢复元气,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好处,不至于在高温下引起发炎感染……只是虽然道理很明白,但当冷风吹起的那一刻,她依然有些黯然。 卢泽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大姐,你别太伤心了。你的朋友……总算不是死在堕落种的手上……” 一块儿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双方的关系早不知不觉地近了许多——林三酒感受到了卢泽的善意,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姐了?我真不比你大多少……对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叫林三酒。嗯,刚……刚进化。” “取自万丈红尘三杯酒?”卢泽立刻扁起了嘴巴,“比名字我输了。那我叫你小酒吧……对了,你为什么在脖子上包着一条毛巾?” “噢!”一语提醒了林三酒,她忙解下了又湿又热的毛巾,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卢泽一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玛瑟也挑高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她。林三酒打开了一瓶纯净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将任楠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概是这两人曾经在危急关头救过她一次的原因吧,林三酒此时很愿意信任他们。 与卢泽呆呆张着嘴的反应不同,玛瑟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忽然伸手指了指纯净水瓶子,对愣了愣的林三酒说:“让我来吧,我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医科的人。”说完,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和一些抗生素。 ……分化出来的人格难道也有自己完整的人生经历?林三酒不解地看了一眼卢泽,没说什么,还是乖乖一仰头吞了两片抗生素下去。有了玛瑟的技术,没过一会儿,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听完了故事的卢泽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吃人能力……只是我跟玛瑟从没见过,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个任楠大概也才刚进化没多久,才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了。不然假以时日,他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 “幸亏我们没遇上过这样的人。”玛瑟静静地说。 相处了半个晚上,林三酒也看出来了大概,玛瑟虽然无法实战,可是身手敏捷,个性冷静,阅历也广(?),感觉上倒比卢泽还靠谱些。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什么世界吧……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个世界啊?”林三酒忍不住朝玛瑟问道。 “为什么你问玛瑟不问我……”身旁响起了卢泽的抗议声。玛瑟跟没听到似的,反问了林三酒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理论吗?” 林三酒“啊”了一声说:“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一次的测量行为,甚至是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都可能会分裂,不,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她也是看过不少科幻小说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玛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我事先声明,这只是一个猜测,有的进化者赞成,有的进化者不赞成——我?我是赞成的。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上有多少人,我们的世界里一共有43亿人。每一个人的一生中,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空间。你今天早上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那么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你,选择了右边的路……而新空间中的每一个人,又会继续不断地创造出新空间。这样算起来,一共有多少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无穷大。” “原本咱们都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平行空间开始变异了……就像这里一样。” 趁着玛瑟停了一下的空档,林三酒赶忙问道:“难道都像这儿一样,变成了高温环境?” 回答她的是面色难得沉重一次的卢泽:“不一定。我们的世界里,是由于发生了一场病毒实验泄露……超过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病毒造成的瘟疫里。” 林三酒忽然想到,大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失去了亲人好友。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还是玛瑟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空间同时变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字决不会小。当初我们从病毒中活了下来,也进化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努力生存就行了。但是——” 玛瑟停了停,好像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说法。 “在第14个月的时候,我和卢泽已经适应了那个充满了瘟疫和堕落种的新世界了。变故出现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 “我和卢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战场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才刚睁开眼,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就被扔下了一颗炸弹……”玛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当时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们起码很快搞清楚了一点:我们已经不在原先的世界里了。我们四处打听,总算是得知那个世界叫做‘被血染成黑色的土地’。在那个被战争统治的世界里,我们又辛苦地活了14个月。直到第14个月的最后一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卢泽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遥远。 在车内凉爽的空调气里,林三酒额头上爬下了一滴汗。 她明白了。不等卢泽开口,她就轻轻地说道:“……你们来了这儿。” 卢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极温地狱。” 极温地狱! 林三酒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卢泽却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仅仅只有我。两个世界里,几乎我遇见的所有进化人类,都会在第14个月的时候被送走。而且……好像每个人、每一次去的地方也都不同。” 心脏猛地砰砰跳了几下,林三酒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说来,我14个月后也会……” “到另一个‘新世界’里去。”玛瑟以肯定的语气说。“大概因为我是分化出来的人格,所以我只是跟着卢泽行动罢了——但其他的同伴,都失散了。” 一个又一个超乎想象的消息充斥了林三酒的大脑,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醒悟过来:“慢着……你刚才说每个进化人类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是在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里,随机被扔出去——” 这就意味着一旦离开,她有可能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了? 不,还不止——这也意味着,14个月一到,卢泽和玛瑟就会被送到鬼知道哪一个世界里,有可能几人再也遇不上了。 才遇到了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却马上就被告知要分离,这种感觉真叫人有些奇怪。 汽车玻璃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很显然,就在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外面的温度再度攀高了。林三酒将空调关小了一些,在沉默中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等等,在平行空间理论中,是有无数个‘我’的。那么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遇到另一个我?” 出乎意料地,玛瑟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像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一样,平行空间理论只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能最好地解释这些末日世界的一种说法,并不是真理。但你刚才所说,正好是这个平行空间理论的一个缺陷;因为在另一个新世界里,是根本没有另一个你的。” 林三酒有些恍惚,——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由靠在了椅背上,脑子里尽是关于新世界的一切,一时怔怔无语。 忽然车里响起了唰的一声轻响,她抬头一看,只见玛瑟食指上的指甲已经化作了长长的钢甲,正望着她,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芒:“……现在,能让我抽血了吗?” 753 另一个梦境 【今天写得很顺利,十点更新,不会买防盗的不要买,防盗本来就比正章便宜了,算是一个对大家不便的补偿福利;别买了便宜章不会更新回头再骂我】 几乎是在光芒照亮那一张雪白面庞的同一时间,从北馆的二楼上便猛地卷起了一股风——随着一条人影跃下楼的动作,连空气都被这力道搅成了破碎的几片,“呼”地打向了四面八方。 转瞬之间,林三酒便落在了楼野身边;紧跟着,楼琴也“蹬蹬”地从楼梯处跑了下来,站在了哥哥的身后。 有了同伴,少年顿时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这里怎么会有堕落种?”从西馆的二楼,传来了一个诧异的声音——这句话,也是盘亘在所有人心头的疑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西馆也升起了一道亮光:他们用的照明物件可比斯巴安随手找的手电筒好用多了,登时大半个图书馆都被白光染得映得纤毫毕现。 在这样的光线下,对面那一个东西的模样,看起来就更诡异了。 林三酒在如月车站里遇见的堕落种,基本上都多多少少有一些半透明;有些弱的,甚至连体形的边缘都是模糊不清的——但眼前这一个堕落种,看起来却有种叫人心惊的真实。 无论是它清晰的线条,凝实的惨白色,还是那种真切的、“占有了一块空间”的实体感,都明确地表现出这个堕落种跟其他阴灵的不一样:它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被扒掉了脸皮、削掉了五官、缝起了眼皮和嘴,最后涂上一层雪白。 阴森感固然减少了,但扫上一眼,就不免让人头皮发麻。 见这个古怪的东西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林三酒也就暂时没有动作;楼琴忙趁机上前看了看哥哥的伤口——只是之前受的伤被扯开了,倒没有什么大碍。 “怎么只有一个?” 来自东馆的手电光柱扫了几圈,斯巴安的声音抬高了一些。他微微一皱眉,睫毛在宝石般透绿的眼睛里投下了一片令人灵魂发颤的阴影。 听见他出声,林三酒也说不好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忽然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东馆——下一秒,只见斯巴安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转头便冲向了通往一楼的楼梯。 “晚了哦哦哦哦哦哦哦!” 图书馆大厅里,不知从哪儿回荡起了一个脆生生的、拉得长长的童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几人面前那个没有脸的堕落种顿时抽了几下肩膀,仿佛在无声地笑;随着西馆抬高了手中光源,林三酒一行人这才看清楚,原来声音发自东馆的楼梯。 一个四肢着地、浑身赤|裸的婴儿,迅速地从楼梯上爬了下来;在他仿佛即将摇摇欲坠的巨型头颅上,一双黑洞似的眼睛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几乎碰到了嘴角——他嘴里叼着一个扁扁的长方形东西,正是一本书。 没有五官的堕落种登时爆发出一声尖笑,抽身便向婴儿跑去——林三酒刚提步要追,只听一声怒吼骤然如同雷鸣一般响了起来,震得图书馆都在隐隐发颤;楼琴一个没站稳,甚至差点摔在地上。 一个气势汹汹的影子忽然从东馆二楼一跃而下,“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正好挡在了两个堕落种面前,连地板嗡嗡地抖了抖。 事情发生得太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当林三酒听见斯巴安的怒喝声时,中央大厅里随着那个高大身影的动作而骤然卷起了一股旋风——爆烈的风势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席卷呼啸,几乎根本叫人瞧不清什么;只有刚才那个童音突然爆发出的一声刺耳尖叫,夹杂在盘旋的风声、砰砰掉落的物件、书架倒地声里,清晰地传进众人耳中;不知道西馆的人看见了什么,照亮了半个图书馆的光源微微地抖了几下。 十几秒以后风停了下来,林三酒转头一看,发现图书馆里还站立着的,只有她和斯巴安了。 那个婴儿模样的堕落种,早就被撕成了破破烂烂的几条,变成了忽忽悠悠的几缕烟,转瞬间便飘散了。南馆楼梯上忽然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个惨白的影子颠簸着冲了回去——斯巴安抬眼看了看这只逃脱的堕落种,没有动地方。 楼氏兄妹颇有几分狼狈地支着胳膊,爬起身来。 斯巴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林三酒一行人,不知在和谁解释似的,低低说了一声:“……桃子死了。”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朝他们大步走来。林三酒能感觉到身边楼氏兄妹一惊,但随着他走近了,面容在光线里越来越清晰,两个孩子也渐渐地放松了不少。 …… 林三酒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个,给你了。” 当斯巴安停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时,他的情绪显然已经平复了。在伸手递过一本书的时候,他低头看了林三酒一眼。随着这个动作,他面庞上阴影一晃,晃出了叫人错不开眼的光影线条。 林三酒看了看他手里的书,那是一本《恐龙化石复原画像技术详解》,正是五本目标书之一。她立即干脆利落地一把接了过来,没忘了问一句:“——为什么?” “忘了你说过的话了?”斯巴安浮起了微微的一点苦笑,这是一个林三酒头一次见到的表情。“……我来加入你的小队了。” 身后的兄妹登时发出了一阵吸气声。 “Siri的规则里,肯定不允许两队合并……”林三酒只觉自己一阵头大,刚推辞了半句,斯巴安就带点强硬地截断了她的话:“生存数字对我来说,无所谓。” 不要25点生存数字? 林三酒还想说点儿什么,没想到身后两个孩子忽然兴奋了起来,拽着她的衣服,一叠连声地说“让他来吧”、“他是好人”;这么一来,她反倒不好摇头了。 两次跟斯巴安打交道的经历,都不大正常;让林三酒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好,只好板起了脸,冷冷地说:“……你可别自作主张。” 斯巴安拢了一下一头金发,随意一笑,轻忽的态度却显得璀璨之极。 “你、你刚才那么生气……”楼琴忽然出声问道,目光晶亮,语气里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那个桃子,是你的女,呃,朋友吗?” “我是在图书馆外面遇见她的。”斯巴安温柔地拍拍楼琴的头顶,后者居然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让他拍了,简直想让人叹息:“我答应过她,要赚到这儿的生存数字……是我食言了。” 他是对所有的女孩都这样吗? 林三酒忍不住想。 不过在斯巴安面对她的时候,上一次那种古怪的态度波动已经完全消失了。要不是那次的印象太深刻,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产生了错觉。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斯巴安将书递给他们的那一瞬间,便意味着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西馆的视线范围内。 或许是因为西馆小队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脱离西馆的光线比想象中要来得简单多了;当他们将身形隐藏与中央大厅书架区以后,几人开始讨论起下一步该怎么办。 “以我对西馆那些蘑菇的了解来看,”斯巴安靠在书架上,抱着胳膊,语调懒洋洋地,“这种情况下,他们肯定要隔岸观火。他们讨人厌的地方就在于,永远站在可能获得利益的那一边。” “第三本书也已经被找到了,会在谁手里?”楼野忙问了一句,“南馆?” “我是这么猜的。”斯巴安点点头,笑着问道:“我倒想知道,你们在Siri那里干了些什么?” 754 光荣的约瑟芬 这一夜在不断轰隆隆响起的颤抖中过去了。 清晨来得无声无息,一眨眼天光就染白了视野,快得甚至叫人错愕;林三酒回过神的时候,她仍然以同样一个姿势站在门边,手甚至还没有从开关上拿下来。 她几步下了楼,冲出门一看,只见外面街道、马路全被压裂出一道道深缝,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一根根电线杆全被撞断成无数截,与被踩扁的汽车一起,扭曲碎裂得看不出原形。她所在这幢房子的外墙被挤裂了,但与马路对面的邻居家一比,已算是幸运了:那几栋屋子全被压塌了,从废墟上来看,甚至很难看出这儿曾经居然是民宅。 马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左边的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片被它压平的大地;晨光被什么挡住了,半条路被浸在阴影之中。 林三酒慢慢转过头,目光顺着马路找到了那一座山。 一座山硬生生地挤碎了周围的房屋,仿佛这座小镇上一片巨大的、凸出的疮癣,将四周的房屋、街道都吞没在了它投下的黑暗中。它此时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好像它本来就是这座镇子的一部分似的。 镇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远处一丝风,几乎像一座死城一般。 她慢慢朝前走了几步,发现对面的房屋废墟中隐约露出了一片片黑红色的血。 林三酒忙冲到那片废墟前,吃力地搬开了半根房梁,目光往下一扫,心中一震,差点又将那根房梁失手砸了回去;那儿只剩下了一点点人——或者说,人的一点点。 骨茬浸泡在掺着血丝的一小滩白糊里,几绺湿漉漉的头发混在鲜血和脑浆里。别的部位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只有这点儿或许是在重压之下爆出来的一捧脑子。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接连往后退了出去。 镇子里进来了一座山,人们怎么会这样安静? 她脑海中嗡嗡作响,缓缓转过身,随即神经又是一跳。 对面的邻居家窗户里半拉着窗帘,另半边像一个洞口一样黑幽幽地不见光线。一双镜片反光正浮在黑暗里,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那人站得远,除了镜片上的光芒以外,全隐没在了阴影里。 “大家早上好!” 突如其来的广播声猛然惊了林三酒一跳,竟叫她泛起了一后背的冷汗:“六点钟了,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在奥夜镇长的带领下,今天又是我们充满了意义和干劲的积极一天!” 昨夜车中广播的主持人声音,此时却是从马路上一根又一根的喇叭杆上传出来的。林三酒分明记得,昨天路边还没有这种喇叭杆——不过梦里的世界,一睁眼一闭眼就换了个模样,也是很正常的事。 仿佛是听到了某种许可一样,街道上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人们接二连三地走了出来。 那个戴眼镜的邻居也打开了门。他早已经穿戴整齐了,手里还拎着一只公文包,却一直坐在窗户后不出门也不动地方,好像只等待等广播响起;他表情麻木地瞥了一眼林三酒,转头走向那座山的方向,就如同平常起床上班似的。 林三酒几乎想尖叫起来。 难道没有人发现那座山吗?难道没有人意识到,一座山走进了他们镇子里,压死了好几户人吗? 然而紧接着,她就知道她错了。 每一个从房子里走出来的人,显然都看见了那座山。由于被它堵住了去路,从山后十来户人家里走出来的居民,来到山脚下时,不约而同地拐进了一条小路。她不由一怔,立即加快脚步冲了上去,紧紧跟在了他们身后。 一行人沉默地顺着小路走上了一条街道,往前走了几分钟;这几分钟里,每次林三酒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座高高的山正站在一排民宅后方,在日光下通体泛着幽亮的一片漆黑。 它的身体上连一根草木也不剩了,山体微微地上下起伏,似乎正在缓慢地呼吸。 这一群花生镇居民不知怎么的,不大友善了。一路上没有人聊天,也没有人冲林三酒微笑,彼此连声招呼也不打;她跟着这群行尸走肉般的人左拐了一次,发现自己绕了个圈,来到了山的另一侧。 不知什么时候,山脚下已经聚集起了一群群人;远方,还有许多黑点正朝这个方向汇聚而来。人们排列成了三四条队伍,队伍像是有生命一样,生长得越来越长,直至触及街尾,拐了个弯,消失了。 山的这一侧,总算是响起了低低的、含混不清的人声;悬浮在这一片人声之上的,是一种缓缓的“咕叽”、“咕叽”声,正有节奏地一响一响。 林三酒没有像邻居一样加入队伍。她站在街边,望着山脚下的人们,一时间竟陷入了迷茫里。 每一列队伍最前头的人,都正跪伏在山脚下,头垂得低低的。离她最近的这一队前方,是一对年轻夫妇,都生着一头黑发。他们蜷曲起身体,用两颗黑乎乎的头颅紧紧抵着山体,其中那个丈夫正含含糊糊地不知说些什么;林三酒走近前去,无数双沉默的眼睛钉在她身上,一起转了过来。 饶是她一个身经百战的人,也依旧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她没有回头,在离那对夫妇还有几步之遥时停下了脚。 “……在镇政厅完成了例行登记以后,”那丈夫紧闭着眼睛,天灵盖与一块漆黑山皮紧密连接在一起,被头发一盖,看起来简直像是山体上生出来的一个畸形人。“我于九点四十五分先回到了家中。约瑟芬还没有回家。我看了一会儿奥夜镇长的演讲,她回来了,进门对我说,‘外面冷死了’,我说,‘我觉得还可以’……在将近十点半时我对约瑟芬说,‘我困了,你呢?’……”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林三酒只觉自己仿佛正在见证一场巨大的恐怖,然而她却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景象的意义。 那个黑发妻子——应该就是约瑟芬——在丈夫声音一落的时候,紧跟着开了口。 “我在十点钟时进了家门,非常准确,一分钟也没有错。我说,‘外面冷死了’,穆迪说,‘我觉得还可以’。这一部分和十点半时的对话都是真实发生的。但是他少汇报了一个细节,十点钟我回家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 她也紧闭着双眼,喉咙里咕噜噜地对那座漆黑大山说道。 “多奇怪呀,他在看镇长演讲时,竟然想要换台!” 她这话一说完,夫妇二人都陷入了死寂里。 他们再不说话了,只是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姿势;他们身后的镇民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林三酒正迷茫时,那座大山突然打开了一个口子。那堆肉泥一般的山体咝咝拉拉地露出了一条深洞,洞内黑幽幽不见底;穆迪的头前突然少了支撑,在他往前一趔趄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骤然伸长、像是两片努起的嘴唇一样的山体包裹住了,眨眼间就被拉进了洞里,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今日第一名光荣卫兵产生了,她正是橡树街128号的女主人,约瑟芬·路尔!” 电喇叭杆中猛地亮起了一声兴奋而响亮的欢呼,随即镇上所有居民一齐拍起手来;掌声顿时如同被风暴搅起的海洋一般,一波一波、此起彼伏,冲没了半个镇子。 约瑟芬没有站起身。 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将头抵在山上,面上浮起了受宠若惊、激动得不敢置信的红晕——只不过这红晕没能维持多久。随着山体发出的“咕叽、咕叽”声,一片漆黑山皮贴在她头上一耸一耸地蠕动一会儿,约瑟芬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 林三酒忍下一阵阵反胃,觉得后背的衣服都贴在了皮肤上,冷风一吹,叫她直打抖,脑子里也开始昏沉沉地好像不清楚了。这座山到底是什么东西?梦见它的进化者在哪里? 马路对面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端着枪的镇警,正在此时发现了她这个异类。 “喂,你!”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的女警冲她吼道,“不排队汇报,站在那里干什么?” 她这一吼,其他镇警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林三酒稳了稳呼吸,冲他们点点头,脚步虚浮地朝队伍末端走去;她能感觉到那些镇警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在一个老人背后站定了,这才撤走了他们鹰犬般的目光。 队伍缓缓地朝前挪动,她随着人群走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梦里的时间显然不是直线前进,而是跳跃式向前的。这样才能解释花生镇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产生了这种变化。 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剧情? 林三酒茫然地思考几秒,却全无头绪。如果能够和另一个梦见这座大山的进化者商量商量就好了…… 她走着走着,经过了一家没关窗户的房子。电视开着,传来了一个人隐隐约约、慷慨激昂的演讲声;她下意识地顺着声音往屋子里一看,在电视屏幕上看见了一个进化者。 755 三场梦 【今天写得还算顺利,可以等一等,不过也会比较晚了。明天要和小伙伴去吃自助餐诶嘿嘿,要把接下来半年的份都吃回来,嗯。】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756 白手套 【这是防盗,不会重新下载的不要买,另外搜狗百度都是盗版,以上渠道无法重新下载的话,我爱莫能助】 林三酒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很长时间。 中间有好几次,她被谁给叫起来问了一些问题;问话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也不知道,好像脑袋周围包着一包水,一切声音都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脑子几乎都不会转了;就算在睡眠中有人捅她一刀,只怕林三酒也醒不过来。 就这么不知睡了多久,最终叫醒她的还是饥肠辘辘的胃。 一股小麦的香气淡淡地蔓延开来,勾得她鼻子里痒痒的,一直勾到了胃肠里,林三酒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她的视野立刻被一只微微打开了条缝的面包袋给占得满满的。 “你看,我就说了嘛,没有死!”兔子得意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随即面包袋哗哗一动,似乎要往后退。“用吃的就能叫起来!” 感觉上好像已经一年没吃过饭了似的;眼前有了食物,林三酒还能让它跑了?她以一个对于昏睡已久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太迅捷了的动作一跃而起,一把将那只面包按在了地上。 要不是薛衾手缩得快,只怕指头都要被她按断两根。 “啊?怎么回事?我在嘎啊……我在哪?”林三酒狠狠地用牙撕咬了一大块下来,舌头腾挪的空间全被面包占据了,“肥、肥库燕……” “知道了知道了,”薛衾很明白她想说什么,还是忍不住一脸以她为耻的样子:“慢慢来,等你吃完了再说,我们的时间还多得是。” 连着咬了两次舌头以后,林三酒含着疼出来的眼泪把一整块面包都吞了下去,这才得了一点儿空,目光在身下四周转了一圈。 方才刚刚醒来,到处也黑乎乎的瞧不清楚什么;在吃东西的时候,薛衾将她的【能力打磨剂】拎了起来,为她照了一圈,林三酒终于将自己身处之地收进眼底。 这……似乎是一个球的内部。 看这粗糙敷衍的手工,坑洼不平的地面,林三酒都不好意思说它是特殊物品;她走上前看了看,发现周围挂着的是一大张塑料布似的东西,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层,将周围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光都不透。 透过塑料布,液体流动时熟悉的“哗哗”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林三酒“唰”地扭过头,吃惊地瞪着面前久违了的几位同伴,张大了嘴。 “你们不要告诉我……我们又回到根茎里去了?” “啊,没错。”兔子一身毛像被狗啃过似的,但是依然挡不住它脸上隐隐约约、明显是极力抑制后的骄傲感。“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只是在你睡着的时候,造了这个‘船’,现在在逆流而上,往回开嘛。”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一圈同伴,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还是一直梗在她喉咙间的那一个先行脱口而出:“回楚燕呢?” “你别太担心,她不在苹果树那儿,”说话的是薛衾,她一把将跃跃欲讲的兔子按了回去,生怕它又扯到别处去:“她时限到了,早在根茎中就被传送走了。”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想起回楚燕确实跟自己说过她的时限不长了——只是来得这么早,却让她觉得很突然。 “虽然她传送走的时候似乎是昏迷状态,但总比被苹果树吸收掉的好。”薛衾说到这儿,以她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些东西真是太诡异了……” “在你睡着了以后,我们不清楚状况,在原地休整了几天……结果我们也看见了那些蛇脸人吃苹果……”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低低地接了一句话,声音不知怎么地,听起来让人觉得她似乎心里很虚。 “继续留在那儿,我们担心迟早会被蛇脸人找到。”她的口气竟有些像是在辩白什么似的了。 “唉……”另一个似乎是姐姐的,突然没来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不光是她们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低落,连春之樱雪也是一脸难堪,脸涨红得透过胡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薛衾瞥了他们一眼,面色冷冷地抿起嘴角,显然很清楚他们几个是为了什么才会这番模样的,但却好像不屑于说出口。 最终还是兔子发话了。 “那些蛇脸人看起来非常愤怒,把另一具应该是你打死的尸体拖走了,还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苹果树。我们好不容易躲过去了……等它们走了以后,我们把你叫起来问了好几遍,才算是弄清楚了你知道的、所有的来龙去脉。” 说到这儿,兔子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半晌,它才愤愤地骂了一句“龟孙子自己不争气,老子才不给他打掩护!”,随即一鼓作气地开口了:“……知道了肉苹果的效用以后,错误代码517趁我们砍树皮造船的工夫……” “——偷偷吃了两只肉苹果。” 从塑料布的外面,在哗沙沙流淌的液体声中,猛然传来了一个青年平淡的声音。 林三酒骤然一惊,这才意识到错误代码517并不在这个“球”里。 她与随机名五人组相识也是通过兔子,本身对他们并不熟悉;球内光线又暗,她一时竟没察觉少了一个人。 “他……他怎么在外面?”林三酒一时吃惊得够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连兔子也是一脸难看地不说话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还是球船外面的青年答了她的话,声音似乎被刻意维持在一个无风无波、平平板板的调子上:“……林姐,我来说吧。他们现在以我为耻,不愿意说起这事儿,” “林姐,我们之前相处了好些天,你是不是没有见过我的能力?这很正常,因为我的能力实在太不出奇了……噢,是什么你就别问了,反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 “一直靠别人帮忙、给人拖后腿,我也是忍受够了。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反正那些人也是跟死差不多了……我受的苦,总不能白白受了,没有一点补益吧?” 林三酒怔怔地听着。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手救出的同伴里,竟然会有人选择食用那些肉苹果…… “不需要全部吃完,只需在浮出青筋、有活体反应的部分挖下一部分吃掉,就足够了。”错误代码517的语气,听起来仍然是一种强制出来的沉静。“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我吃下去的两个肉苹果都给了我很大的回报……这个代价,我觉得付出得值得。” 还不等林三酒说什么,突然春之樱雪嘶哑地说话了:“……那我们呢?我们几个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如那两个能力重要吗?” 球船的外面沉默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错误代码517才再次开口了,似乎还轻轻笑了笑:“小雪哥……如果不是靠着我的这两个能力,现在咱们能一路顺着根茎游回去吗?你们怎么看我,我管不着……只是毕竟朋友一场,林姐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着也会把船拉回地面上的。” 林三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船之所以能够逆流前行,靠的竟然是517在外头拉! 这一下,连她也没有话说了——明明瞧不起他做的事儿,却偏偏要靠着他才能出去,就眼下这个局面来说,也怪不得兔子看起来这么憋屈。 等了好半天,船内始终没有人再说半个字,林三酒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见517在外面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归于了沉默。 哗沙沙的液体流动声,成了唯一的一道声响,伴随他们走了一路。 往回走的路,远比来的时候要长;错误代码517似乎也是卖了命了,每天除了进来吃一口东西,甚至连觉也不睡,便又一头扎回外头去拉船。林三酒几次想劝他,都被517脸上流露出来的疏离感给堵上了嘴。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林三酒心里暗暗地说。 她之前已经足足昏睡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众人在根茎中又前行了快一个月以后,才终于由517的口中得知,根茎中的光线越来越亮,似乎已经接近了地面。 按照林三酒所给出的方向,他们一路都在朝着被她挖开了的地方前行;差不多走到头以后,打破根茎的硬皮,众人终于再一次重返了人间。 当久违的阳光重新照射在身上的时候,几乎人人都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错误代码517在脱身的同一天晚上,便悄悄地消失了,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告别。 “其实我也并没有很严厉地责怪他啊……” “大概他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吧。”林三酒淡淡地叹了口气,在怅然若失的兔子头上揉了揉。 眼下有些急迫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她的念头才刚刚转到这儿,只听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号哭来:“林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快要饿死了啊!” 757 奥夜镇长读书少 自打进入梦境剧本以来,林三酒虽然能掌控自己大部分行动,但不管试了多少次,却始终没法改变梦中环境。她不能在感到寒冷时让天气暖和起来,也不能突然将自己化身成为巨人,甚至连能力也发挥不出来——进化者们很大程度上仍然受制于梦境本身,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梦境副本是“半个清明梦”的原因了。 她很难想通,为什么奥夜镇长会是一个例外。 “你要走?” 奥夜镇长冲她晃了晃一张又圆又厚的脸,女人一般的两片厚唇勾起了笑容。“先把你手腕上的字给我看看。” 他的意思很明白:要是林三酒身上的字词不太对头,恐怕她也很难走得掉了。 林三酒喘了口气,暗中放弃了她想改变环境的又一次尝试。 她刚才用尽力气,将精神全集中在眼前景物上了,然而现在除了脑子生疼之外,身边仍然一点儿变化也没有。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一束束地照亮了空气里的灰尘。 相较之下,刚才奥夜镇长一挥手,就将镇政厅转了一个方向——难道那座黑山为他输送的力量,真有这么强大? “快点,让我看看你手上写的什么,”他那个与脖子连在一处的下巴抖了抖,抬手一指刺青男人:“别耽误时间,我还要问他话。” 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三酒与那个刺青男人交换了一个目光,慢慢地抬起手腕。 奥夜镇长眯起了尖尖的一双眼睛,仔细看了看她的手腕。当他张开厚嘴唇的时候,她心里不由紧了一下;紧接着,只听对方喃喃地开了口——“‘良夜’?” 他咂了咂嘴,慢慢收回了探出去的脖子。 “什么意思?”他转头看了刺青男人一眼,“你怎么净给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她良夜,和我的白手套,都是什么含义?” 林三酒一时间惊得怔住了,刚一回过神来,立刻收回了手腕——她将手背在身后,又用另一只手将它紧紧攥住了,惊疑不定地朝那刺青男人望了一眼。 对于同一个人,他难道能给出两次不同的定义词吗? “她是一个女生,我想这种比较温和的词更适合她。”刺青男人后退两步,干脆倚着窗台坐了下来,一副全无敌意、毫不戒备的模样:“良夜,这个词你没听说过?最有名的出处是一句诗,我就是因为记得这句诗,才决心把这个词给她的。” “什么诗?” “‘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吧’,”他仰起眼睛,一边回忆一边说:“‘看,天边光明逐渐熄灭’……作者是狄兰·托马斯。” 奥夜镇长将信将疑地抿了抿嘴,又看了林三酒一眼。 “我不管你怎么看,”她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插口道:“反正我要走了,我还得出去找一找我梦境剧本的剧情线索。” 尽管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话说得有多忐忑。假如奥夜镇长一定要拦住她的话,她真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脱身——然而对方犹豫了几秒以后,终于冲她一抬下巴:“你走!” 看起来,他似乎也不希望身边有人碍事。林三酒没有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最后瞧了一眼那个刺青男人,掉头就冲下了楼梯。 那句诗乍听之下,叫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却不知是哪儿隐隐不对;当那刺青男人提起作者名字时,她终于醒悟了过来——她听过那首诗。 当她一脚踏出镇政厅大门、天光骤然染亮视野的时候,她蓦然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刚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那条街道上。她回头一瞧,发现整座镇政厅大楼不知何时又转了回去——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从大楼后方离开,结果它这一转个儿,正好将她吐回了那一群绵羊般的镇民里,四周由重重镇警把守着。 “自然点,他们好像没有认出来你,”意老师突然出了声,“但是有几个镇警已经注意上你了。” 林三酒闻言,立刻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用余光四下瞥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梦境里又有改变,那一片乌压压的镇警看上去如同一片黑蓝色海洋一样,只需看一眼,都会叫人微微心惊。他们将附近几个街区团团围住了,除了能出入街上几幢大楼之外,绵羊一般的镇民哪儿也去不了。 意老师说得没错,那些镇警看上去的确没有认出她——事实上,她隐隐约约生出了一种感觉:仅仅是从镇政厅一出一进,花生镇上好像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明显的是,那座黑山又涨高、变大了好几圈。它早已不甘偏安在镇子一角了,整座山都往镇子中央跨了过来;它碾压过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房屋碎片和废墟,似乎足有小半个镇子那么大。 不过好像没有一个人会把目光投向它身后,或者说,好像没有一个人知道它脚下曾经发生了什么。 环顾四周,林三酒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肥肥腻腻、一脸油汗的人们,像海象一般沉重迟缓地从她身边咚咚走过去,空气里充斥着他们粗重的喘息声。那些颜色鲜艳刺眼的衣服,放大了好几个号,依然快要包裹不住他们身上层层颤抖的肥肉了。很难辨别到底谁是男、谁是女,甚至连成年人与小孩子的区别都不明显了;一眼望去,一个个的眼睛鼻子都淹没在了厚厚皮肉里。 一双由于太过肥胖,脚趾头全从凉鞋里挤了出来的脚,停在了林三酒身边不远处。 “你怎么这么瘦?”直到这个人开口说话,林三酒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女人。她年纪不小了,头发里掺杂着银灰,油腻腻地在额前垂下几绺。然而那一双**似的眼睛中,却闪烁着警惕狐疑的精光:“你两手空空的,是怎么回事?” “我吃完了。”林三酒想了想,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这个怀抱着几个大纸袋的女人,总是让她感觉有点儿熟悉。 “吃完了?你知道多穿件外套,你不知道多带点吃的?”她舔了舔嘴唇,依然舔不干净油光。“在花生镇上,你竟然瘦得像一把排骨一样,真可耻!我们的物资如此丰富,生活如此幸福,偏偏你还要保持出一副瘦伶伶的样子,给奥夜先生丢人!你是不是对我们花生镇有意见?” 林三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胖女人虽然声疾色厉,却一直将嗓音压得低低的,所以始终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要怎么样?”她盯着对方那张失去了边缘的面孔,试图找出一个相识的轮廓。 胖女人又舔了一下嘴唇。 怒气突然从她脸上消逝了,如同化了的冰雪。她左右扫了一眼街道两旁的镇警,见附近无人注意她,这才低声笑了一句:“我实在带的也不多,但是总不能看着你这样饿着可怜,给我们花生镇丢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半,已经一伸手,将怀中一个大纸袋重重塞进了林三酒胳膊里。“你自己掂量掂量,拿不拿吧!”她像是怕人瞧见似的,刚一摆脱掉了一袋食物,立刻转身急急走进人群;以那样肥壮的躯体来说,移动速度可真是不慢。 说来也怪,直到她一转身,林三酒才突然意识到她正是当初告发自己不是本镇人的那一个女高中生。 对她而言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对方却已经走完了大半的人生。 她急忙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按住了女高中生的肩膀:“喂!” 对方似乎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林三酒的时候,她那双眉毛猛然挑高起来,一股凶相已经作势欲扑——林三酒忙压低声音:“我认识你!”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曾经的女高中生冷笑一声。 林三酒瞥了一眼她怀中剩余的几只纸袋,轻声道:“如果你愿意和我聊聊,回答我几个问题的话,我会把你所有的食物都接过来。” 花生镇民们显然也觉得这么大量的食物,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负担;她本以为自己这个诱饵肯定不会有错,没想到那女高中生却白了脸色,又急又慌地低声骂了她一句:“你瞎说什么东西!” “你不是吃得很累了吗?” “你懂什么!”她这一次,似乎是动了真怒:“吃东西累了,不是很正常吗?歇一歇再继续吃就好了!谁吃东西不累?你别以为我分你一些东西就怎么样了,奥夜先生为了我们创造出一个这么美好的镇子,我愿意为他、为了花生镇,一直吃下去!” 她话音一落,劈手就来夺林三酒怀中的食物袋子。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的镇警发觉了不对,遥遥地扬声喝了一句:“你们干什么呢?分开,都分开!不允许结伴散步!” 女高中生仿佛被电打了一下似的,马上缩回了手,重重瞥了林三酒一眼,又一次快步走远了。 林三酒抱着沉沉一袋子食物站在原地,目光从肥胖的人群身上一次次梭巡过去。煎烤的肉类气味、油香气、调料气息一阵阵扑向她的鼻间,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勾起来,反而叫她一阵阵地想吐。 刺青男人临场胡乱改编的那几句诗,再一次从她脑海中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回忆起的是它本身的原貌。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她一边想,一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阳光下,两个青黑色的小字正清楚地渗在皮肤纹理之中,如同天生一般。 自由。 这才是她真正得到的那一个词。 诶呀呀呀这叫我怎么开口好呢 捡来的小狗不把自己当外人,早上7点半就把我给弄醒了,行尸走肉过一整天,现在看着它有一种想把它炖了的心情。 你们选吧,要么今天我更一章然后猝死,你们杀鸡取卵;要么放我去睡觉,明天我们再见,山高水长,日夜相伴。 买定离手!我已经听见了你们内心深处的答案!哭了,没想到你们如此理解我,关怀我,爱护我,甚至要求我休假五个星期,没想到呀,看不出来呀!我去睡觉了! 如果一会儿我的微博有动静,记住我被盗号了! 758 这一对未来的夫妇 【今天千万不要等正文了,因为我一会儿就要去看电影了嘿嘿嘿。】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759 邻居们静静地听着这一场交谈 林三酒低估了一个男胖子的体力,却高估了鞋带的扎实程度。 在施密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她从门后一跃扑上,将鞋带扎成的绳子牢牢绕上了他的脖颈。鞋带眨眼就淹没进了他肥肥厚厚好几层的脖子之中,施密猛然一惊,立刻拼命扑腾挣扎起来,好几次都反手重重打在了她头脸、肩膀上。 林三酒不敢放松,只是忍着他的扑打,死死地攥着鞋带两端,拼命用它收紧他的喉咙;只不过施密又高又肥大,像一头发狂的海象,以她瘦伶伶的身材来说,根本压制不住他——紧接着她双手骤然一松,鞋带从打的结中滑脱开了。 施密呼哧呼哧地摔倒在地上,一张面皮涨得紫红。 他的眼珠像是要凸出来滚落一样,全外露在空气中:“是你!你……你……”一句话没说完,他回过神,转身朝门口扑了过去,张开嘴:“来——” 不等他将求救喊出口,林三酒一把抓起刚才被她掏出来的鞋子,扑头盖脸地望他嘴里打、塞;施密后半句话被堵了回去,不甘示弱地踢打起来,拳拳都力道不轻——说来也好笑,林三酒从没想到自己打得最吃力的一场近身战,竟然是和一个二百多斤的普通男人。 饶是她体力过人,在闷声厮斗几秒以后,也不由浑身冒起热汗。尽管力量上克制不住对方,但林三酒多年来的战斗反应却是施密远远比不上的;她有意挨了一拳,往后踉跄退了出去,施密果然立刻抓住了这个空隙,跌跌撞撞扑向门口,喊道:“快,快来——” 他一句话刚刚响起来,后脑勺上顿时被砸出一声闷响,一张木椅在他头上碎成数片、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二百多斤的巨大胖子,轰隆一声朝地板上倒了下去,眼珠不断往上翻。他还没有失去知觉,但剧痛让他连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林三酒找出一截断茬还算尖锐的椅子腿,将它比在了施密的动脉上。 不等她说话,屋子中一个严肃周正的女声突然惊了她一跳:“注意,镇民同胞施密·格温,你尚未在规定时间内进行确认报到。你还有最后三十秒钟……” 林三酒还在寻找那声音来源时,施密竟不顾她手中的断木椅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站起身退开两步,蓝衣胖子一眼也没看她,竟不知从哪儿找出了力气,又颤又急地勉强挪到墙角,打开了墙上一个黑色小方匣。 “施密·格温,”他气喘吁吁地说,“确认报、报到。” 黑色小方匣里头光芒一闪,映亮了他的脸,霎时间没了声息。蓝衣胖男人重重出了一口气,将它合上,再次摔倒在地。 当林三酒投下的阴影笼住了他的面孔时,施密·格温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来聊聊吧。”她一边说,一边将尖锐断茬抵进了他肥肥厚厚的层层皮肉中。“你只要干了一点儿我不喜欢的事,这根木桩就会插进你的动脉里。你听懂了吗?” 施密的面孔扭曲起来,一时间叫人分不清他的神色到底是憎恨还是恐惧。 “你完了。”他喘着气说,“哪怕你杀了我,你也会被抓住。” “噢?怎么讲?” “你是不是确认报到之后偷偷溜出来的?”他冷笑一声,“没有用的。每十分钟就要确认一次,一旦组织上发现你违禁离开,你——你跑到哪儿也没用,根本出不去我们花生镇……” 林三酒耸耸肩:“我没确认报道。” 望着胖子仿佛没听懂似的神色,她轻声说:“我根本没有回去。” “这不可能,”胖子一口否认了,随即好像想起什么,自己也犹豫起来。他盯着林三酒,迟疑地问道:“你……你的邻居组同伴,怎么会没瞧见你擅自行动?” “什么邻居组同伴?” 施密更加不可思议了,仿佛她是一个外星人。“早上散步后,住在同一个街区的邻居……都会一起出发回家……他们应该监督你!是他们没有做好监督你的工作!我要去举报他们!” “先别急着愤怒,”她说话时,木桩又陷得深了一点。“那一座黑山往镇中心迈进了这么多,分配给我的房子和附近那片街区,早就被黑山压成一片废墟了。” “但、但那是……”施密结结巴巴起来,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仿佛要找一个能告诉他怎么办的人。“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林三酒没有吃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们都知道黑山以前压塌了一大片的房子吗?” 施密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哼,“你尊重一些,别随随便便的叫!那是我们花生镇从古至今的精神骄傲,是一座保佑了我们千百年的灵山!” 看他的年纪,当黑山入侵镇子时,他似乎也已经十来岁了。然而施密似乎全身心地相信这座黑山“自古有之”,一份坚信密不透风、毫无空隙,让人甚至没有与他争论的余地。 “……压塌的房子里都有人吧?”林三酒轻声说,“我亲眼见过它将一片街区里的人变成了肉酱。”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施密皱起眉头,“你说得对,过去的迁徙过程中,因为当时条件所限,的确是不慎压死了几个人。但灵山只有在镇中央,才能更好地保护我们、照顾我们、带领我们。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镇子的福祉,不能轻易否定。它为了能够走到镇中央来,难免会有一些人因此死亡,但你不明白,这都是历史不可避免的趋势。” 他这番话说得是如此流畅,以至于像是已经演练了不知多少遍。 林三酒才刚一愣,只见他咳了一声,翻起一双眼珠:“你如果始终要对过去斤斤计较、念念不忘的话,你根本看不见我们这么多年来的进步!告诉你,我就是花生镇小学的教材编写人,我劝你还是从小学课本开始补补课吧!” 他又急又快地说下来,她才意识到施密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不少,甚至已经传到了外头走廊上;她急忙一戳木桩,低声喝令他“闭嘴!”,随即矮下身子,从门边那个圆洞的旁边悄悄探出目光。 林三酒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与她视线平齐的地方,是走廊对面那户人家门上的圆洞。在那个黑黢黢的圆洞里,一双睁得又圆又大的眼珠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施密家的方向。 她忙缩了缩身子,确认对面邻居没有瞧见她后,又飞快地朝走廊前方扫了一眼。一眼之下,她能看清的东西很有限,但她却留下了一个深刻清晰的印象:在走廊中一扇扇的门上,在门上一个个黑洞中,此时都正浮着邻居们的眼睛。 在这栋单薄简陋的居民楼里,刚才一番搏斗厮打的声音想必已经远远地传了出去,大概都叫这层楼里的邻居听见了。然而没有一个人出来质问情况,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助施密,更没有一个人号召其他人一起抓住林三酒——他们只是静静地跪在门后,从门上圆洞中往外窥探着,等待着十分钟后再度向电像屏幕报到的时候,将这栋楼的情况向上举报。 “离下一次报到还有多久?”她回头问道。 “六七分钟吧。”施密仍躺在地上,一动弹就脸色煞白;但他看起来却反而有些得意的样子:“你终于意识到自己陷进牢笼、插翅难逃了?” 这真是几句叫林三酒难以理解的话。 “牢笼?”她甚至觉得对方有几分可笑。“你说我陷入了牢笼?你怎么没有看看你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施密一瞪眼,“物质极大丰富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全民幸福、全民安乐的一个生活!” “我刚来到花生镇时,我见过一个女人遛狗。”林三酒歪过头,打量了他几眼,握着木桩站起了身。“现在你们不经允许,还能够出门吗?” “你不懂。”施密紧紧按住自己的脑袋,刚才那一下击打让他后脑勺出了不少血。“外面很乱,很危险,如果镇政厅不多管着点,让人们随随便便就出门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花生镇里已经算是很平安的地方了,你还没看外头呢!” “花生镇不是四周都封了吗?怎么,你看过?” “当然,电视里常放。”施密勉强挪到墙角坐下,看着林三酒翻箱倒柜地将他整整齐齐收好的一套小学教材全翻了出来。似乎是认为林三酒在劫难逃,他也不反抗了,只是静静地一笑:“外面没人管的地方,没有灵山的地方,简直要命了,杀人抢劫、恐怖袭击……全是因为没有我们这种优越的管理。” “好,我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林三酒头也不回,一边计算着自己的时间,一边将手中色彩鲜艳刺眼的小学教材哗哗翻了一遍。“他们为什么要逼你们吃得这么胖?简直像是在养猪。养得太胖了以后,你们会被怎么样?” 倚坐在墙上的胖子愣了一愣,随即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让我们多吃,是为了我们壮硕健康,你想什么呢!”他一边笑,一边又因为这笑震动了伤口而扭曲了眉毛:“你以为灵山、奥夜镇长是为了要吃我们的肉吗?前两天我们楼里有个老太太死了,拉到墓园去埋了!我在这儿生活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哪一个人因为胖了,而被杀了吃肉的!” 他伤口牵扯得痛了,只好又喘息着停下来。 “再说,所有的食物都是镇政厅统一发放下来的,应有尽有,吃都吃不完。你说说,奥夜镇长要吃肉,直接吃他自己发放的不就行了吗,何苦要绕这么一大圈?” 林三酒一怔,卷起书,回头看了他一眼。 760 反抗与结盟 离下一次报到确认的时间只有短短五六分钟了,林三酒明知道自己该走了,却还是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逗留了一会儿。 “所有的食物都是奥夜镇长发放的?”她皱着眉毛问道,“你们当中,没有人从事农业或养殖工作吗?” 施密看起来仿佛是受了侮辱一样,立刻一口否认了:“当然没有!每天早上向灵山剖析过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以后,回来家里就已经堆满了镇政厅发的东西了。可能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吧。你扪心自问,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会像花生镇一样,免费无限量供应一家老小的吃食,一管就是一辈子?” “猪圈。”林三酒望着他冷冷地说,“还有各种家畜养殖场。” “都说了,我们跟猪不同,又不会被杀了吃肉!”施密已经彻底放开了喉咙,喊声甚至在走廊上都激起了回音。“就是猪圈,喂食也是有定量的呢!” “你们不也有吗?你们的定量就是自己的胃容纳量。”这句话梗在林三酒喉咙里不吐不快,但她却无意和施密继续争执下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黑色小方匣,问道:“你说过,你妻子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孩子呢?” 施密耸耸肩膀,“不知道。” 不知道? 大概是瞧出了她面上的神色,胖子一脸烦躁地解释道:“生下来就交给镇政厅,分配给其他人养了,我哪知道镇上哪个孩子是我的。” “为什么?”林三酒想起了那一个被镇警打死的孩子,以及那一个无动于衷的母亲。“我见过的那一次,难道不仅是偶然一个个例?” “哈?”施密抬眼瞥了她一眼,“虽然奥夜镇长经常号召我们多生,但为人父母是多么重要的责任,你以为能生就能养啊?我们有分工的,只有经过考试合格了的人,才可以从镇政厅领一个孩子养。养孩子给的分数很高,这个工作可抢手了。” “你妻子考试合格了吗?” 胖子的神情突然凝滞了一下,呆呆地答道:“合格了。” “那为什么她不能养自己的孩子?” 胖子看上去有点儿茫然。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过了几秒,他十分烦躁地一挥手,“反正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你问我也没用。孩子是镇上公共的财富,谁家养的孩子都不是自己生的……反正,反正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 好像只要有一条法律可以依照,他就不会再有多一句怨言——谁也不能说他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花生镇上的伴侣是由镇政厅分配的,主要目的在于繁殖;而生下来的孩子,却又不属于父母,成为了镇上公有财产之一。 一代代下去,每个人都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渐渐也就不再有各种亲戚关系了。人们彼此之间甚至连话都不允许多说,更别提能建立什么友谊。 这样一来,在花生镇上,只存在着镇政厅、灵山与每个个体之间的关系;人和人之间却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维系。 一群被同一个东西所统治着的陌生人。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林三酒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两个小字,“虽然我已经能大概猜出你的答案了。” “什么问题?”施密问话时,态度居然有点儿积极——不过这也能理解,他大概也希望能将她拖久一点,好让镇警赶来捉住这个来自镇外的邪恶罪犯。 她望着手腕,没有抬头。 “难道你们从没有渴望过吗,”她低声问道,不知怎么嗓音竟有点儿发颤。这两个字真要说出口时,竟像是一个天真的笑话:“我是说——自由?” “我们很自由啊。”胖子下意识地答了一句,随即脑子才开始转起来。“再说,世界上哪有绝对的自由?比方说,我想杀了你,想去偷邻居家老婆,这也都是我的自由啊,能让我去干吗,那还不乱套了?我要是干了,被判刑了,这是不是侵犯了我的自由?所以说,没有什么绝对自由,到哪儿去都一样,大家都还是得被管着,毕竟这是为我们好。” 他说了一大通,舔了舔干燥的嘴巴:“我和你说这么多,是瞧你还不是无药可救,还可以改造,只要你主动弃暗投明……” 他后来的话,林三酒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觉得刚才那个关于自由的逻辑有哪儿隐隐不大对头,但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胸口中越发浓重的憋闷感逐渐阴沉起来,仿佛一块厚重的雨积云。 她呼了口气,低头飞快地翻了几下手上的教材,走马观花之间,只觉它每一页上好像都写满了遵纪、守法、爱灵山之类的字样。 她将教材一扔,拎着那根木桩转身走向施密。 蓝衣胖子警惕地抬起眼珠。 计算无误的话,离他下一次确认报到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 “从你们奥夜镇长那儿,我听见了一个关于你们的消息。”林三酒站在他面前,高挑个头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长影。“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你死不了的。再说,我现在力气也不如以前大了。” “什么?”胖子尽管仍然困惑着,却依然浮起了惊慌:“你要干——” 他立即得到了答案。 那截木桩尖锐锋利的断茬,穿透衣服、深深扎进了他左胸口的皮肉里。林三酒的体力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木桩只深入了一小段,她就推不动了。施密在惨痛中扭动嚎叫起来,声音震得人耳膜一阵阵生疼;当他双手死死攥住木桩,拼命要将它拔出来的时候,林三酒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尽管没能穿透他的身体,但她已经确信了,施密果然没有心脏。 她刚一走进长廊,门上黑洞后的影子们就纷纷动了,似乎都逃回了家里;就在这时,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铃响声。 “确认报到时间,请注意,”从走廊上每家每户的门后都传来了同一个女声,一同交叠回荡起来:“确认报到时间,请注意。” 趁现在,得赶紧走了! 在屋内开始传出众人报到的声音时,林三酒不敢耽误,腾腾几步冲下楼梯;她想找一个合用的武器,然而一路跑一路冲进小巷,却连一根趁手的棍子也没见着。 回想起刚才在施密家厨房里见到的食物,好像在分配时就都已经被切分成小块小块、一口就能吞下去的分量了。 在这个安乐幸福、衣食无忧的镇子里,人们既用不上菜刀,也用不上剪子——林三酒怎么也没想到,她刚才丢下的半块转头和一截木桩,就是她能找到的最具杀伤性的武器了。 “警告,因有生性凶残的不法犯罪分子潜入本镇,” 街边无数个杆状电喇叭忽然一起响了起来,那一个严肃的女声嗡嗡地回荡在蓝天下:“现在执行最高级别戒严,所有居民一律不许离开自己住所,不许窝藏犯罪分子,请静候在家等待镇警检查。再重复一遍……” 她才刚刚逃离那栋居民楼不过几分钟,镇政厅已经作出了这么迅捷的反应。奥夜镇长的命令下得这么快,难道说,那一个浑身布满刺青的男人出了什么事? 林三酒抿起嘴唇,挨下腰,蹲在一只大垃圾箱旁边的阴影里。不远处,巷口的摄像头正在缓缓地转着圈,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附近这片区域;最糟糕的是,它还不是唯一一个动起来的摄像头。 远处街道上,一长列摄像头们在转动时,不住发出嗡嗡声响,听起来如同一群在空气不住刺探的马蜂。 没有了进化能力,她只是一个身手敏捷点、力气也大一点的普通人罢了;她没有任何办法抗拒花生镇这一架庞大沉重的机器碾压。 她思考几秒,忽然眉毛一挑,朝远处微微抬起头。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正从远方赶过来,隐隐地震动着空气,不知有多少个镇警正高速扑向了镇子中每一条街道。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垃圾的腐臭味蔓延进了气管里。 再这样下去,只有一个坐以待毙的下场;据说在梦境剧本中死了的话,在现实世界中也会被掐断生路。 但她现在没有力量。 意老师可以为她尽量加大一点儿力气,不过仅此而已。面对数百架轻型机枪,多的一点儿力气又算得了什么? 林三酒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自由从未像此刻一样,这么近又这么遥远。 “喂!” 一句低低的叫,让林三酒猛然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异样,急忙探出一双眼睛,发现在墙角处阴影中此时正立着一个人。 “是你!”她不由一惊,目光从对方脸上的刺青纹路渐渐往下挪,却在肩膀以下落了个空。原本生着一条左臂的地方,此刻除了一个血洞外空空如也。 即使隔着一脸刺青,也能看出这个年轻男人面色苍白得像纸。他脸色不好看,声气也断断续续:“我是趁着他听报告的时候逃出来的。那个犯罪分子就是你吧?” “对,”林三酒示意他矮下腰,不要被摄像头捕捉到,“你没事吧?” “梦里少了一条胳膊,出去以后可能左手臂也就跟着废了。”刺青男人说到这儿,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他的低沉郁怒,一张脸都垮了下来。“在梦境剧本里,没有人下手这么重的!进来的都是为求个利益罢了,多少年都没死伤过人了!他既然敢坏了规矩,我出去以后也不会叫他好过的。” “咱们现在怎么办?”林三酒见他似乎经验比自己丰富,低声问道:“我第一次来,调动不了进化能力,你有什么主意?” 太困了我睡了你们也睡吧 如题,被狗折磨得逃出家门,现在在酒店床上昏昏欲睡。想了想,你们还是不要杀鸡取卵,让我怀着蛋去睡吧!有点可持续发展观! 对了我给你们汇报一下,姨妈期间不是据说可以多吃不胖吗(我不管这就是真的),于是我吃了一盒鸡条一盒鸡块一个皇堡一盒芝士肉酱薯条…现在吧,别的感觉不大,就是腮帮子嚼得有点酸…… 不管了!睡着了!Zzzzzzzzz 对了请假条不花钱 761 武器!武器! 十二界中有许许多多的副本,如今都按照不同性质被充分利用上了;有的用于观光探险,有的用来锻炼身手,还有的可以从中获益。在它们纷纷变成了猎场、景点之后,十二界中也渐渐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副本中对战的进化者,如无私仇,绝不会下死手。 林三酒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轮到她进入梦境剧本的时候,这条规矩就失灵了。 “现在我们绝对不能被他们逮到,” 余渊——也就是那一个浑身布满刺青的男青年,正矮下腰低声对她说道:“以那个奥夜镇长的行事手法来看,恐怕他根本没有什么忌讳的了。” “他疯了?”林三酒也压低嗓子,二人一起挤挤挨挨地藏在大垃圾箱后头,躲避着外面摄像头的视线。“只为了一个梦,他就要杀人?” “倒未必是杀人,”余渊喘着气,面白如纸。在他右侧面颊上有一颗活灵活现、神情凶猛的狼头,正对着她无声地咆哮。“不……我觉得不像是杀人。” “怎么?” “他发现我要逃的时候,忽然从空气中抽出了一个单肩炮似的武器来。那一下本来可以打上我后背的,但他却歪了一下,只打掉了我一条手臂。”余渊说到这儿,朝她示意了一下:“你找一找我的裤袋,那儿有一只弹弓。” 对手用的是机枪和单肩炮,他们用的是弹弓。 林三酒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抽出一个用树枝凑起来的简陋弹弓。“我或许应该也去小孩子房间里找找的,”她刚自言自语了半句,余渊却回过了头:“这不是我找到的。” “诶?” “这是我自己做的。橡皮筋还是从镇长办公室的文件上拽下来的呢,”他冷笑了一下,“这个镇子上的人,连弹弓都不能有。” 林三酒在垃圾箱附近摸索了一下,找到一块碎石子。她将石子架好,对准了不远处一只摄像头——他们要往外走的话,第一个就会被巷口这只摄像头发现。 “当”地一声,石子正正好好地打中了它,随即弹飞了出去。林三酒的手劲儿不小,但那只摄像头除了裂开几道纹路之外,却仍然称得上完好无损。 二人对视一眼,又试了一次,不但没将它打碎,却引得楼上一个窗户后走来了人影;他们忙缩回了垃圾箱后的阴影里,余渊不由抱怨了一句:“这么坚固?” 其实再坚固的摄像头,也架不住他们冲上去一砸,然而他们现在压根不能露面——不知多少穿着黑蓝色制服的镇警身影,正从巷口外一队队地跑过去,伴随着长枪、皮带和靴子的哒哒响声。 “这下可好,”余渊往墙上一靠,低声骂了一句:“瓮中之鳖了。” 林三酒咬着嘴唇,正焦躁时,只听脑海中意老师忽然叫了她一声。“你先让他耐心等一等,”她嘱咐道,“我猜……或许会有什么转机。” 哪来的转机? 即使她满腹疑惑,还是低声将话重复了一遍;在那一脸刺青图案之下,余渊看起来也是一片摸不着头脑。他皱起眉头,似乎刚要发问,只听巷口处忽然响起了一串清晰的脚步声。 二人一惊之下,忙缩好身体;透过箱体与墙面的缝隙往外一瞧,正好瞧见了两个端着长枪的黑蓝色身影朝小巷深处走来——他们似乎永远也不落单,每次出动,最少也是两人一组。 莫非是要连每条街巷也一一检查过去吗? 林三酒浮起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两个人却忽然停住了脚。 “我看这儿就差不多可以了吧,”个子更高的那个镇警开口说道。虽然他们也称得上是肥壮了,不过体型到底还是比镇民们正常得多。 “哦。”比他小一圈的另一个镇警应了一句,将怀中长枪放了下来,抵在墙上放好了。“你不尿?” 林三酒感觉到身边余渊微微一动,显然他也与自己一样紧张起来了。二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那一把枪上。 “我没喝多少水,”高个儿镇警瓮翁地说,态度十分冷漠:“是你要尿,那就快点,别耽误我完成任务。” “我还不知道任务要紧?队长都批准了。贾德,没人的时候你也要假充积极?”那矮个儿镇警反唇相讥道。 高个儿阴沉沉地盯了他一眼,薄嘴唇抿得死紧,几乎从脸上消失。 他们好像充满了一肚子的恶戾之气——不仅仅是对待身边的同僚。那矮个儿此时仿佛打了场胜仗,左右看了看,有意几步走到一户人家的窗户根下,一边朝窗子里张望一边解开了裤链。 这就是意老师说的转机了吗? 林三酒与余渊对视一眼,冲外面一点头,在刹那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当那高个儿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了身去的时候,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垃圾箱后扑了出来。 余渊一脚踹上了矮个儿屁|股,将他刚刚开始放水的家伙给一下子砸上了墙。水声骤断,在他一声惨呼之中,林三酒从二人身后冲过,一把抄起了地上长枪——那高个儿此时已经猛回过了身,急急忙忙地抬起枪口,“砰”地射出一颗子弹。 林三酒早有防备,身子从地上一滚而过,手指扣在了扳机上;他慌乱间准头不好,子弹正好从她头顶上擦了过去。当那颗子弹直直打入对面墙里的一瞬间,她也朝高个儿放了一枪;一个黑红血孔,登时在他宽阔的额头上徐徐冒出了烟。 “你们——” 矮个儿惊叫半声,紧接着被一声枪响掐断了下半句话。他双目仍然圆睁着,裤链仍然大开着,身体重重地栽倒了下去。 两个镇警倒地时的那“咕咚”一声,仿佛成了一个信号,顿时激起了居民楼中的一片惊呼声。二人一抬头,这才发觉原来一扇扇窗户后头,不知何时都贴上了一张张硕大的脸。 “他们马上就会举报我们的,得快点儿走了。”林三酒急忙冲到镇警尸体旁,想从他们身上找出替换子弹。她说话时,外面街道上已经响起了一片呼喝与脚步声;余渊用唯一一条右臂挎上高个儿镇警的长枪,站在她身边紧紧盯着巷口。 当第一条黑蓝色人影从巷口现身时,他抬起枪口,“砰”一声就将那个镇警给撂倒了。这时林三酒也翻出了好几条子弹,往脖子上一挂,跳了起来:“好了,走!” 他们抢来的枪像步枪一样长,正好可以用来击碎那一只只摄像头。二人对花生镇地形不熟,不知该往哪走才好,只能一边打碎摄像头一边朝偏僻幽静的地方跑。而那一片乌泱泱的黑蓝色也迅速从身后跟上来了,像洪水一样冲漫进了每一条街道;二人跑了五六分钟,很快就发现自己前后都被截住了去路。 庞大昏暗的巨型怪山,正矗立在几栋楼房后;它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了,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逐渐吞吃了地表的寄生物一样。在它投下来的阴影中,街道两头的镇警们迅速密集起来,如同一片伏动不安的汪洋。 “他们在这儿!”呼喊声与哨声在街道两头此起彼伏,“列队!列队!” 二人对视一眼:“进楼!” 花生镇居民楼里没有锁头,大门一撞就开。冲入楼里之后,余渊左右打量一下方向,朝一楼右侧走廊里冲了过去:“从那边住户家里翻出去,可以绕过包围我们的镇警!” 林三酒紧跟在他身后,闯进了一个女人的惊声尖叫中——在局促的客厅里,那个肥胖的年轻女人正怀抱着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姿势有点儿不自然;她定睛一瞧,发现对方双手正攥着孩子胳膊将他推至身前,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是用那男孩的身体来挡着自己。 余渊二话不说一按扳机,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脑后飞溅出去了一大片血红脑花。 林三酒从她的尸体上挪开目光,神色不动地穿过了客厅,大步朝厨房窗口走去。 “对了,你刚才怎么会知道有转机?”刺青男人跟在她后头,从半开的窗子之间探出了身体。 听见这个问题,她脑海中的意老师立时作出了回答。 “因为【无巧不成书】。所有进化能力都是建立在肉体基础上的,也都只存在于肉体之中,这一点不假;不过你刚才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时,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无巧不成书】的能力效果,只是在于促成巧合……那么梦中的巧合,算不算?” 她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似乎也心有余悸:“老实说,我也不大肯定它会起作用。不,应该说,我甚至到现在都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它起的作用。” “因为你的能力啊……” 在林三酒简单几句解释完以后,余渊也在她的帮助下从窗子里翻进了小巷。他骤然没了右臂,有时连重心都很难维持住;双脚一落地,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肩,神情阴郁了下来。 “我们这样一直跑不是办法,”余渊仰起头往楼上望去,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一边轻声说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完。有了那座黑山提供力量,奥夜可以呼风唤雨,但他暂时仍然不能对我们赶尽杀绝。” “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我们两个的梦境剧本,来猜出他的剧情线。”余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左侧面颊上的狼头顿时仿佛活了过来;在林三酒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砰砰”数枪,打碎了几扇窗户后的人头——血与碎玻璃一起溅进了半空,居民楼内响起了尖叫。“我们死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梦境会怎么样。” 比起窗户后的一条条人命来说,林三酒更可惜子弹。“原来如此,”她一边说,一边用枪身击碎了目光范围中每一个摄像头:“你省着点儿子弹。” “不吓退他们,他们一定会盯着我们去向,然后去打报告的。” “的确。”林三酒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梦见这样一个镇子。” 余渊看了她一眼:“梦境剧本与普通的梦不同,不是日有所思,夜就一定有所梦的。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二人此时已经跑向了这条街道的末端,在路口处急急刹住了步伐,将身体紧贴在墙壁上,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林三酒悄悄探头打量了一圈,朝对面的余渊轻声说道:“你说,咱们去偷袭镇政厅怎么样?” 762 什么是自由?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勿等,会很晚!】 前两次开车行驶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卢泽走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 根据离之君的情报,那个堕落种经常会在他住的楼房附近游弋,寻找落单的行人。可是卢泽在离开那栋楼五百米的距离上走了好几圈了,也没有见到那个堕落种的影子—— “看来那家伙还挺谨慎的,不肯走远呢。”对讲机里传来了林三酒若有所思的声音。“那么,你就再靠近一些好了!记住,发现它的时候一定要躲好,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卢泽“嗯”了一声说:“放心吧,这方面我有经验。” “好,保持联络。” 按掉通话,卢泽收起对讲机,朝堕落种搭档所在的那栋楼缓缓地走去。“鹰视”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最大,在这个范围里,只要有一点不对头,他立刻就能发觉。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卢泽的心砰砰直跳。 今天这次作战,重头戏其实都在他身上了,压力可想而知。 在谨慎地靠近楼房的这一路上,卢泽没有忘记时刻找掩体遮住自己的行踪。要是在发现堕落种以前,就被楼上的那个女人一枪轰掉,未免就太冤了……不过在战争世界里的那一年,卢泽学到了不少隐藏技巧,因此倒是游刃有余。 藏有狙击手的那一栋楼,在附近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这附近大概是还没有开始拆迁,还留下了不少六七层的居民自建楼。原本开着许多小店的街道上,此时就像死了似的,连尸体都化作了灰。 一个男人的身形拖着一根长长的黑影,忽然毫无预兆地从拐角处晃了出来,慢悠悠地拖着个脚——卢泽心下一惊,立刻往旁边一缩,躲在了一块落满黄沙的招牌后面。 目测这个距离上,堕落种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卢泽打开了对讲机。 “我看到它了。”他的声音压得要多低有多低,“小酒,你确定上次他说那个狙击手是‘他的女人’?” “没错,我百分百肯定。” “好,那我就发动了!” 话音一落,卢泽盯住了远处那个看起来十分悠哉的堕落种,心里默念了一句“女朋友”。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卢泽就看见自己肩头上披垂下了一片瀑布似的黑亮长发。——不管变身多少次,每一个新形象都还是让他觉得很新鲜——他伸手摸了摸顺滑的头发,又摸了摸小巧、光滑的脸,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也变得白皙柔嫩,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手镯。 “我成功了……我说,这家伙的女朋友看起来还是个白富美呢。”卢泽轻声地朝对讲机笑了一声。“胸大腰细长发,很不错呀……” 对讲机另一头的两个女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嗤”。玛瑟好像低低地叨咕了一句“青春期”什么的,林三酒声音里的无奈也很清晰:“你就不能严肃点?好了,赶快出去吧……哎哎,离、离之君,你干嘛——” 她惊讶的声音后是一阵杂音,听起来好像是手里的对讲机被夺走了,紧接着只听离之君凝重地喊了一声:“不要出去!” 卢泽才刚刚迈出去的一只穿着红色中跟鞋的脚,顿时僵住了。 离之君焦急的声音继续说:“我见过那个狙击手的样子,不漂亮,是个普普通通的短发女人!你变错形了啊!喂?喂喂!你听见了没有——” 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一点答复——因为卢泽已经默默地关掉了对讲机。 离之君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刚才卢泽才迈出去了一步,好巧不巧,正好撞进了堕落种往这边投来的视线中。就在离之君说话的功夫,堕落种已经一脸兴奋地全力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看这速度,用不了十秒钟,两人就能来个面对面。 卢泽压住紧张,硬是没有动地方,迅速地收起了对讲机。随即他抱起肩膀,很害怕似的用这个女人的声音“啊”地叫了一声。 果不其然,快冲到眼前的时候,堕落种猛地一下刹住了步子,就连那根长长的口器都没能遮掩住它脸上的惊讶:“美叶?” 卢泽一脸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现在那张美丽又娇柔的女性脸庞,白嫩的脸蛋上尽是泪痕。 接下来堕落种的一句话,立马让卢泽确认了:林三酒的情报没错,这他妈完全是个阴错阳差——“美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男朋友呢?” 我X。顿时,卢泽只有这一句话想说。 ……他这个能力有一个最大的缺陷,是林三酒也不知道的。在卢泽发动能力时,必须说出对方的关系人才能够变形。然而实际上,他只能变成“对方心里认为符合这种关系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堕落种很显然不觉得楼上的狙击手是他的女友,反而是这个叫美叶的、并且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的女人,才能称得上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说,我最讨厌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了!卢泽在心里咆哮了一句,面上却仍然是一片惊恐的楚楚可怜:“我、我跟他早就失散了……倒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堕落种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女人一遍,随即笑说:“我进化了一项能力,叫做肉体改造。别看我虽然不太好看,可是很厉害呢。” 为了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变形能力,卢泽在演技上可是下过大功夫的——哪怕听见了这种胡扯,他仍旧好像有点害怕似的轻轻点了点头,把目光从口器上避开了,抽泣着说:“现在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我说,你爸爸呢?那么有钱的人,不会连个后路也没有吧?”堕落种随口问了一句,忽然有点热切地问道:“还有,你进化了吗?进化了什么能力?” 原来是这样。卢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我们家……有一个地下避难室,食水准备了很多。我这段时间,就是躲在避难室里活下来的……对了,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呀。”卢泽一面说,一面悄悄地打量着它的神色。见堕落种听见“食水”两字,果然无动于衷——他又接着说:“……至于能力嘛,除了一个适应高温的能力,我好像就没有进化了。” 这一下,堕落种的脸色才慢慢地起了变化。 刚开始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如果是失望的话,大概现在变成想笑了吧?堕落种眼部下方的肌肉,逐渐地挤在一起,眼睛彻底地眯了起来——“没有进化啊……那你一个人怎么出来了?” 还没等卢泽想好怎么答,它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这样吧,你跟我回我那儿去,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一边说,那让人不舒服的半个笑一边变得更浓了。 是想回去再吸食掉我呢?还是想圈养起来慢慢吃……?卢泽心底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一副“得救了”的样子,感激涕零地说:“那可太好了!那么,我就跟你走了——” 堕落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竟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女士先走。 卢泽像女孩子一样羞怯地朝他笑了笑,提起步子走在了前面。 堕落种随即就跟了上来。 深夜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紧不慢地回响着。 “你还记得吗,美叶?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忽然身后的堕落种出声了。 卢泽心里一跳。变形能力可是不会给他提供任何信息的——所以他只嗯了一声。 “那才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只有你才是能够配得上我的女人。”这只堕落种大概是因为每天都不缺吃食,体内水分充足,此时居然还有心思追忆往昔:“咱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多快活呀……你都记得吧?” “是、是啊……” “因为你喜欢海滩,所以咱们把什么长滩岛、马尔代夫、大溪地……全去了一遍。现在想想,那时真像做梦一样啊?”说着说着,堕落种的语气忽然慢慢地渗进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要不是后来你爸硬把咱们拆散了……嘿嘿,我承认,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拿了不少钱——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呀。” 卢泽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想了想,只好又假模假样地抽泣了一声,说:“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为什么最后还跟那个富二代在一起了?你跟你爸爸一样,都觉得我不够门当户对吧?”堕落种猛地提高了嗓门,吓了卢泽一跳。不了它忽然又笑了,“美叶,你可不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真是太高兴了啊……” 卢泽后背上的皮肤,忽然感觉到空气一震,随即便是隐隐的风声朝自己袭来。他早就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警戒着,此时耳边风声一响,他的身子顺势一低—— 矮着身子往旁边跳的时候,他看见一根长长的黑影,正好从自己头顶上扫了过去。 没想到一击落空了,堕落种吃惊地盯着他。 卢泽冷冷一笑,将脚上的中跟鞋踢了出去,摆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美叶”的柔嫩双脚,直接踩在高温烘烤了一天的柏油马路上,烫得他微微发疼——不过,这一点点的痛感,反倒让他头脑更加清醒了。 “你……竟然能躲过去?” “看来你软饭吃多了,身手不太好啊。”卢泽笑了一声。 话音未落,口器已又朝他重重地抽了过来。 763 莫扎特的战场 【真是自作自受了,现在一边翻读书笔记一边码字,进度巨慢……毕竟是人家花了整整一大章来解释的问题,我想轻轻巧巧地把它装在网文情节里,真是难为死我了。好奇的可以等,反正周末了。另外我想推荐你们看这一章的时候,听一首曲子,我觉得非常合适。一会儿我更新以后,你们可以先看看作者有话说,曲名在那儿。】 林三酒竟然大喇喇地走进两个干部的合围里了——这件事,其余的几个人都没有留意,更是没有想到。 因为大家现在都很忙。 “咻”的一声轻响,一股激烈的气流猛地炸开来,正在拼命奔跑的玛瑟“砰”地一下,一头撞在了空气上,差点摔倒。 伸手摸了摸,原本无形的空气此时似乎变成了一堵墙,也不知道边界在哪里。她捂着鼻子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陈今风。 后者脸上的笑容真是止也止不住,心满意足地搓了搓手,朝前走了两步:“你看,咱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玛瑟冷冷地看着他,放下了手,指甲唰地伸长了。 即便探照灯正努力地照亮着绿洲,可没有了金属反光的透明指甲,在昏暗的夜里连看都很难看清。只有玛瑟自己的目光扫过时,才能看见她两个尾指上的指甲都断了,空落落的,少了两根。 陈今风却一点都没把她的开战架势放在心上,目光在她的胸前停了停,这才笑道:“对了,我见过冯七七了哦。” 玛瑟倏地抬起头。 “看来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是很不好嘛。他今天早上,不但把你上次为什么会消失的原因告诉了我,还告诉了我一点关于你指甲的事……”陈今风笑得很让人讨厌,声音粘腻得要命:“总之,我如果一个个地把你的指甲都掰断,你就伤不了我了吧?” 12去见过陈今风了?他现在在哪? 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玛瑟也懒得问了。她语气毫无起伏地吐出了一句:“想躲开我的指甲,你尽管来试试看。” 陈今风脸上的笑容淡了,啪啪地拍了两下手掌。随着声音在空气逐渐消失,以他们为中心,一圈圈涟漪似的颜色波荡开来,用不上一个呼吸的工夫,周围的景象已经全变了。 原本一片昏暗,由楼上投下来一个个探照光柱的工厂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艳阳当空的一片丛林,高大而模样稀奇的植物丛立着,脚下是漫过了脚腕的一片野草地。玛瑟所在之处还算开阔,抬头一看,浓绿的枝叶之间映着一小片湛蓝的天空。 刚才陈今风站着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几朵嫩黄的小花。 她谨慎地走了几步,全神贯注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陈今风的声音忽然从蓝天上传了下来:“……上次你见我打开的那个巢穴,不过是最初级的一个模样而已。今天我把它完全展开了,怎么样,漂亮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高速旋转的疾影忽然从身后激射而来——速度虽快,但带起的风声却细微得几乎听不见,飞至玛瑟脑后时,她这才一激灵,猛地一侧身,那东西从她面前飞了过去,落在了地面上。 她的鼻尖上,这个时候才慢慢地渗出了一条血迹。 玛瑟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个东西竟然是一朵野花。 坚硬化后的野花,花瓣僵直地展开着,边缘闪烁着锐利的刀光,一旦转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漂亮的绞肉机。她拾起了花,在自己的头发上轻轻一割,红色的碎发立刻漫漫扬扬地落了下来。 “哈哈,怎么样,不错吧?告诉你,我巢穴之内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化身武器……可不要光是当心野花啊。” 抬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下一秒玛瑟忽然迈开步飞奔起来,在她身后一片又一片尖利的薄片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简直像是追逐她似的,一直当她跑出了足有二十米,才停了下来。 她回头一看,发现地上林立着的是——一片片插在地上的坚硬白云。 还真他妈是“所有”东西都能变成武器啊!她暗骂了一句,目光快速地将这个巢穴打量了一遍。 虽然蓝天看起来无边无际,丛林也越来越幽深,可是这个巢穴不可能真的是无限大,一定还是会受到现实当中的物理限制。就拿上次的医务室来说,巢穴仅仅只占据了一间房间,外面依然有人声来往…… 现在的问题是,在这个并非广阔无边的空间里,陈今风到底藏身在了何处。 “我说——”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在玛瑟抬头的那一瞬间,一道绿影刷地抽打了过来。她急忙一个翻滚躲开了,却发现这一次攻击瞄准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手——卷曲的藤蔓停在了空中一抖,里面掉出了两只长长的指甲。 低头一看,自己左手无名指和中指上空空的,只剩下了指甲的断茬。 “还有八只——”陈今风得意的声音被放大了:“等你的指甲都没有了以后,我就出去见你,咱们好好地玩玩儿,啊?” 不对,其实她只剩六只指甲了。 玛瑟的额头上滑下了一滴冷汗,心情有些焦躁了起来。她不能把指甲收起来,一旦收起来,就连最后的防身武器都没有了。 他会在哪儿呢? 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顿时失望了。在绿洲的时间太长,已经习惯了电灯灯光,身上都没有揣着打火机的习惯了……不然还可以放个火试试。 视野的角落里又是一个黑影飞速袭来,玛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敢用指甲去招架,只好转身就逃——没想到刚一转身,十来根树枝便呼啸着朝她飞了过来。她一时情急,抱着头在地上一滚—— “好,只剩七个了!”伴随着陈今风的笑声,又一只指甲断开了,扎在了树枝上。 五个——这才是她现在还拥有的指甲数量。左手还有两只,右手还有三只—— 咦? 玛瑟忽然楞了一下。 陈今风的巢穴里,暖阳并不烈。和熙的阳光融融地洒在绿叶和枝条上,映着碧蓝的天,一切都很干净,也很清楚。跟绿洲那种昏暗的光线可不一样,这个巢穴中的所有东西,都是纤毫毕现的—— 那么,为什么陈今风还没有发现自己指甲的数量不对? 他是隔着什么,才会看不清楚的呢……? 玛瑟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再这么被动抵抗下去,指甲很快就会被全部折断的,到时自己可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了——还不如冒一次险。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震得胸膛都在颤抖——玛瑟左右看了看,突然放开了步子,扭头朝浓密荫翳的丛林飞奔而去。 这一次,她丝毫没有顾忌了,发挥出了自己的最大速度,像一道残影似的直扑向了密林深处。 身后无数草叶、枝条、花朵,同一时间浮到了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遮蔽了大半天空——看一眼都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怎么了?你这是想躲吗?”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今风的声音似乎与刚才有点不同。随即,身后数百个化身为致命武器的花草,嗖地一下,跟着直冲进了密林里。 不光是身后的追兵——丛林内部也纷纷化出了无数闪着刀光的枝条和叶片,汇集成了可怕的数量,雨点似的朝玛瑟打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前行的。 两只护住头脸的前臂,早已经是鲜血淋漓了,外翻的伤口有的甚至深可见骨;大腿上扎着几只钢片似的花,每跑一步都仿佛要把腿上神经切断一样的痛。衣服就更别提了,在暴雨一样的袭击里,早就化作了条条碎布,露出了底下雪白与血红交映的皮肤。 然而陈今风却连提也没提到她半裸的样子——反而口中的报数声一声比一声紧,声音里甚至带着一点不安:“六个、五个、四个——” 他报的,正是玛瑟失去的指甲数量。 “三个!” 当他报出三,而实际上玛瑟只剩下了一个的时候,仿佛无尽的树林终于停止在了一条河边。 河面泛着微波,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点一点的金光。 望着河面,玛瑟一张糊满了鲜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狰狞的笑。剩下的唯一一个指甲早被她用身体保护好了,无论背后的攻击变得多么疯狂,陈今风始终没法继续倒数下去。 “到底还是被我找到了啊……” 几乎在她这句话刚刚出口的同时,河面上有规律的金光破碎了,水浪四溅,跳出了一个人影,飞也似的朝着另一边逃去。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吗?”玛瑟笑了一声。她的身体里,从来没有爆发出过这么大的力量—— 在投射出阳光光晕的蓝天之下,一个浑身浴血的女人身影飞跃在空中,那一刻好像凝固了似的——她的猎物翻滚着砸在了地面上。 陈今风只觉后背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痛,接着眼角瞥见了一滴属于自己的鲜血。他才刚刚张口惨呼了一声“不——”,阳光就消失了。 蓝天也消失了。 草地、丛林、小河,一切的画面都模糊了,渐渐地淡出了他的视野。 工厂区的楼房和探照灯,又出现在了眼前。 空气一瞬间变得烫人的灼热,每一口呼吸仿佛都是在自虐——接触到地面的皮肤还来不及疼,已经冒出了焦臭的白烟。 这就是没有进化出高温适应的人的感觉吗? 陈今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五脏六腑都快碎裂了一般——这时,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喉咙上。 “我们又见面了。”玛瑟低头看着他,虽然浑身是伤,但表情却很平静。“不过,下次我可不想再看见你了……” “不、不要……求、求求你……” 没有理会,玛瑟将最后一只长长的利甲,如同切豆腐似的,深深扎进了陈今风的额头中央。 764 人彘? 二楼中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走廊陷入了阴阴暗暗的一片昏沉之中。唯有一扇一扇间隔甚远的窗户,向走廊中投进了一阵阵不住闪烁的隐约光芒。外头跳动的火势将天光烧得扭曲而通红,将走廊染得明暗不定、摇摇晃晃。 两人屏住呼吸,将脚步放得轻轻的,一步步走上了台阶。 在当初奥夜镇长一击将余渊打飞出门的那个房间里,现在门板已经恢复了原状,安安静静地好像从没有发生过那一场争斗。林三酒顺着门缝往里扫了一眼,却被惊了一跳:在办公台后的墙上,是一幅巨大逼真的黑山壁画,竟占满了整整一面墙;乍一眼看上去,差点叫她以为那座黑山又挪了位置。 除了黑山壁画之外,这间办公室看起来平平常常,空空荡荡。 奥夜镇长显然不在这儿。 林三酒看了余渊一眼,彼此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进走廊深处,从远处一间间办公室的门上扫了过去。 余渊无声地做了一个“找”的口型,她点点头,将步枪紧紧地按住了。枪身仍然滚烫,还没有从刚才疯狂般的发泄中冷静下来。 他伸出枪口,轻轻推开了下一扇门。门轴保养得很好,静悄悄地滑开了,露出了铺着地毯的一间小房间,只摆了一张长沙发和茶水台;二人仔细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原来它和刚才那间大办公室由一扇内门相连,似乎共同组成了一间套房。 这样一间间找下来,当他们来到走廊末尾的倒数第二间门口时,二人忽然同时止住了脚步。 一点点极轻微的、不凑近听就几乎察觉不到的“哒哒”声,正时断时续地从门后传了出来。 这听着不大像是人发出来的,倒更像是窗户没关好被风吹动时的声响;林三酒示意余渊在门口替她盯着点,自己一闪身,无声无息地滑进了房间里。 这间办公室很狭窄,没有窗户。高高的文件柜一排一排地顶在天花板上,遮住了大半日光灯投下的光芒;昏暗的房间里,正漂浮着无数灰尘与那个轻轻的“哒哒”响。 她顺着那声音的来源,一步步走近了,慢慢地绕过角落里一张办公桌。跟奥夜镇长的办公桌一比,这儿其实更像个四周立着板子的笼子;她轻轻举起步枪,目光与枪口一同落在了桌子下方那一团人身上。 那果然是“一团”人——为她很难想象,那么肥胖的一个人是如何蜷缩进桌下如此狭窄的空间里的,甚至将桌下撑得密不透风;那“哒哒”轻响此时听起来更清楚了,正来自于他无法自控的牙关。林三酒猛一抬枪口,低声朝他喝令道:“出来!” 一点晶亮在桌下的昏暗中一闪,原来是那人眼角泛湿,竟被吓哭了。 在他哆哆嗦嗦地从桌下一点点往外挤的时候,余渊探进头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儿有个人,”林三酒紧盯着那个胖子——他就像是从一截肉衣中往外挤出来的香肠,慢慢在桌外重新膨胀开来。她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有了猜测:“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是、是……” 同样是一张标准的花生镇镇民的脸:五官仿佛要马上淹没在肉海里了。 “奥夜呢?” “镇、镇长他……走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转了一圈,一触及正站在门口、少了一条手臂的余渊,立即缩了回来,面色又白了一层。“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看起来既想求饶,又不敢求饶,满面汗如雨下;在被枪口钉住的时候,他竟还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你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林三酒压低声音问道。这幢镇政厅只有二层楼,此时哪儿也见不到奥夜镇长,说不定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 “今、今天早上,在大家散步结束后。”胖子答道,一会儿看看枪口,一会儿看看余渊。他的嘴唇一努一努,仿佛正在控制着呕吐的欲望。“我……你们这样……我……” 余渊忽然几步走了进来,直直望着他。林三酒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警觉地退了几步,皱起眉毛:“你吃了什么?” 胖子不说话,仍然紧紧抿着两片薄嘴唇,不断往嗓子里吞唾沫。汗从他身上不断地往外渗,一层又一层,迅速湿透了衣服,简直像是一个人形花洒头一样。 余渊眉毛一跳,忽然喊了一句:“快出去!” “镇长……让我吃的……” 胖子一点点翻起眼白,望着二人抬步冲向门边,一张肉海般的面孔扭曲起来,在恐惧一瞬间消失的时候,充斥上了浓得几乎要扑出来的仇恨。 “你们——”他张开口,嗓音尖利得刺耳。林三酒没有听清楚他接下来说了什么,因为在她与余渊夺门而出、扑进走廊里的时候,身后房间里骤然炸裂起了一片耀眼的火光。 “轰”地一声,气浪将二人狠狠地扔上了对面墙壁;无数破碎的门板、碎砖、爆炸后的余波,一浪接一浪地重重砸在二人身上,直击得人五脏翻腾、眼前昏黑——林三酒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连思想都空白了,只剩下了一个灵魂,仿佛正要从挤压破碎的躯壳中挣扎出去。 饶是他们反应得快,也被那胖子吃下去的爆炸物给击了一个正着。 在林三酒好不容易重新体会到了痛时,她急忙一翻身,伸手去抓余渊。即使在大多数疼痛都不明显的梦里,她也能察觉到此时浑身筋骨欲断般的痛苦;刚刚拨开了一片碎砖,她的手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我、我在这儿……”余渊从半面断墙下喘着气说,半边头脸上都被鲜血浸满了。不过看起来,他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回事……”林三酒一张嘴,就感觉到灰土全塞满了自己的鼻孔和口腔。她干呕了几下,问道:“他吃了一个定时炸弹?” “看来是。” 她愣了几秒,明白了。 如果奥夜镇长只是将炸弹放在某个角落里,一是很难设置炸弹引爆的时间,二是也很难保证他们二人在爆炸时恰好就在炸弹跟前。 但如果用一个人当作诱饵,引得他们主动走上前去的话,这次爆炸的精确度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二人必须找到奥夜镇长的下落,根本不会白白放过一个问话的机会。 “你没事吧?”林三酒使劲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试图止住脑中的晕眩感。他们二人竟能从这样近距离的爆炸中存活下来,也实在叫她感到意外。 “死不了,”余渊用仅剩的手臂支撑着自己,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毕竟我们还是进化者。” 他们虽然在梦中没有了进化能力,但“身为进化者”这个意识却救了他们一命——若是在梦外的现实中遭遇了这样的爆炸,是绝不至于让他们伤亡的;所以当他们在梦中遭到了他们认为“不会让自己死亡”的伤害时,他们也自然就留住了性命。 林三酒忍着胸口闷痛,将手伸进碎砖下,摸索着她的步枪。她的指尖刚刚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就听见了一个幽幽的、嘶哑的嗓音开口了。 “别动。” 二人一时都僵住了,过了好几秒,才慢慢转过了头。 走廊中最后一个房间,被爆炸波及了一半,豁然缺了一边大洞;此时站在那一堵断墙后方的,正是奥夜镇长。 他从空气中拽出了一对白色圆筒,将它们套在了拳头上。他咧开生得像女人一般丰厚的嘴唇,却毫无笑意:“我看,你们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作对了?” 破碎了一半的走廊废墟上,没有人回答他。 过了好一会儿,林三酒才低声打破了沉默。 “原来你一直藏在最后一间办公室里?就这么简单?” “简单?”奥夜镇长从鼻子里喷出一下气,眯起了尖尖的眼睛。“看起来或许很简单,不过我知道我这个计划一定能成功。在你们进这栋楼时,我就知道了……你们会从走廊上第一间房开始,一间一间地搜过来。” 梦境剧本是公平的,它让林三酒知道了镇警的日常安排,也让奥夜镇长猜到了他们的行动步骤。 “我不管你们的剧情线是什么,”他一张长圆脸上浮起了一层戾气,双眼皮下闪烁着叫人看不明白的光:“但你们别想影响我的镇子。” 林三酒立刻扬起一边眉毛:“什么?” “我是说,”奥夜甩了甩头,使劲眨眨眼睛:“别想影响我的剧情线。” “你能怎么样?”余渊坐在废墟中,冷冷地问道:“杀了我们?”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很遗憾,我不能杀了你们两个……毕竟我还需要你们的梦境。”奥夜镇长慢慢笑起来,“不过,我有一个让你们听话的办法。” 他将两只白色圆筒各自对准了二人。 “你见识过一次了,应该很熟悉了才对。我只要把你们的四肢都从根儿上卸下来,你们就什么也干不了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笑,面颊颤抖起来:“那时,这个镇子就会走向它的终极形态,我也要完成我的使命了……” 765 阴云消散 当那两只白色圆筒忽然发出“咔哒”一声响时,林三酒一颗心骤然紧缩起来,忙急急问道:“等等!终极形态是什么?” “你想拖延时间?” 奥夜镇长那双尖尖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他两颊高高地耸着,身处于一片灰败的碎砖废墟中,一脸红光满面。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说下去的时候,奥夜镇长嘴唇开合几下,却像是抑制不住得意般地开了口:“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你们的四肢多留几秒钟。” 说来也讽刺,在花生镇中,奥夜镇长最佳的倾诉对象也就只有这两个与他为敌的进化者了。他胸中藏着一个眼看就要成功了的计划,在这样志得意满的时候如果不能与人分享,简直就像是锦衣夜行——憋不住要说,想来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或许以为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在梦中进行的副本。”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嗓音微微发颤:“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你们根本看不到大局。我们三个人的梦境撞击在一起,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伟大前景的基础……” “什么基础?”林三酒抓住他换气的工夫,忙趁机问道:“你像养猪一样养着那些花生镇镇民,到底有什么用?” 奥夜镇长甚至不得不微微喘息了一会儿,才又一次开了口:“那些没有心脏的镇民,别的用没有,但至少可以为黑山提供能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发现他们吃得越胖,提供的能量就越多……” 他说到这儿,厚嘴唇彻底咧开,露出了满满的一口牙。 “他们每天早上汇报时,黑山就顺着他们的天灵盖把能量全吸走了。一开始能吸上来的不多,他们又瘦,人又少……到现在可不一样了。这么长时间里,我做了不知道多少工作,下了不知多少命令……每一天的能量都在飞快增长,你们根本不知道,坐拥着这么浩瀚的能量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重重地吞了一口唾沫,面颊泛着红晕。 “然后呢?”林三酒有意引着他往下说。 在她开口时,余渊一点点、极难察觉地往后仰倒下去,缓缓将一条胳膊搭在了一块碎水泥上。那块碎水泥横着搭在一片废墟上,有一半恰好被他压在了身子底下。 “然后?从收上来的大量能量中,我只需要花费一小部分——真的是很小一部分——为他们变出一切衣食住行所需要的物资就够了。”奥夜镇长顿了顿,笑着说:“你们都见过,我可以从空气里想拿出什么就拿出什么来。不过能量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养猪……” 余渊身体一侧空荡荡地没有手臂支撑,只好用腹肌发力,将自己歪了过去;这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经无声无息地挪开了一段距离,将那块碎水泥全露了出来。 在奥夜镇长的目光注视下,林三酒一眼也没有望向他,却立刻抓住时机问道:“还有什么用?” “我与黑山共享这些能量……能量越多,黑山越高大,我的能力就越强。” 他咂了咂那双厚厚的暗红嘴唇,眼睛里跳跃着越来越亮、甚至叫人心惊的光芒:“很快,这个镇子将会彻底变成我与黑山的发电池,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我们的前进、与更多人的梦境接触……你们还不明白吗?我的剧情线,就是要征服所有人的梦境,成为所有梦境剧本中的最高统帅!”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在最后一个字像是一声重重敲响的铜锣般激荡开来的时候,他猛然一转手上圆筒,筒口中轰然吐出了一颗黑色弹头,正好将余渊抬手朝他扔去的水泥块给击碎成了无数飞屑,在空气中四下飞溅。 林三酒躲也不躲,忍着迎面的乱石与翻滚的气流,立即将手探进废墟碎石块下;就在这时,奥夜镇长的怒吼声也在倒塌了一半的走廊上爆发起来:“你以为我刚才没有发现你的小动作吗?” 他面颊颤动着,一张面孔越来越红,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我告诉你,我不是白手套,我是真正的最高意志——” 他话没有说完,林三酒已经从石块下抽出了刚才她摸到的那把步枪。然而不等她举枪瞄准,奥夜镇长突然一移圆筒,在她急忙朝地上一伏的同一时间,对方砰一声朝她也射出了一道黑影。 一道尖厉的锐鸣撕破她头上的空气,直直地划向后方,轰地一下将后方墙壁击穿了;碎石哗啦啦地滚落下来,半面墙像是失去了连接一样坍塌下来。林三酒深知自己现在必须要时刻保持移动;她刚在废墟之中打了一个滚,竟果然又险险地避过了另一颗子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武器,仅仅是一颗黑色弹头,就能将半条走廊炸碎、掀起数米高的烟尘。 烟尘阻隔了视线,在奥夜镇长的方向上,白色圆筒安静了一息。 “你疯了吗,”林三酒抬高嗓门喊道,一边喊一边飞快地将子弹填进步枪里去:“成为最高统帅有什么用?这终究是一个梦而已,你总不能在这儿过一辈子,你的身体也会衰竭的!” 浓浓的烟雾弥漫在半空中,将视野里染得一片灰灰黄黄,叫人什么也看不清。她没等自己一句话说完,骤然跃起,往后侧一扑;几乎是脚跟才一离地,她刚才趴着的地方就被又一道黑影给轰成了齑粉。 她胸中呛得满是烟尘,强忍着自己咳嗽的冲动,将后背抵在了一片墙壁上。看起来奥夜镇长仍然有所顾忌,刚才那一枪也不是对准了声音来源放的,而是微微偏离了一点——加上她反应快,这才算是保住了自己没有受伤。 “现在虽然不能,但以后可未必了!” 奥夜镇长扬声大笑,声音震得走廊天花板上都在簇蔟地落灰。他的嗓音颤抖,听起来竟有几分癫狂了:“一旦我能够直接从进化者身上抽取能量、反哺己身,那么不止是那些没有心脏的假人,连你们——这些进化者——也会全部成为我的财产!” 林三酒将自己藏身在一间办公室入口墙后,探出了枪口,却因为烟尘而看不清目标。对方的声音太大了,震耳欲聋得激起了无数回音,反而叫人难以辨别他的方向。 “到那时,源源不断进入梦境剧本的进化者,一个一个都会成为我的钱包,成为我的电池,成为我的发动机……黑山曾经传达给我过一个消息,到我真成为梦境最高统帅那一日,我甚至可以获得行走于现实与梦境中的能力……整个十二界都会变成一个归我所有的梦!”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一席话实在叫二人吃惊,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 “这是梦境剧本有史以来最宏伟的目标,我也将获得你们想象不到的奖赏……不,不对……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奖赏我,只有我奖赏别人!” 在他高声厉喝的时候,烟尘终于渐渐消弭下去了一些;林三酒赶紧再次抬起枪口,然而不等她瞄准奥夜镇长,却蓦然只见不远处的尘烟中一动——一个颀长影子从地上弹跳起来,直直扑向不远处那个人影。 “余渊!”她忙喊了一声,却已经晚了;圆筒中火光一闪,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道黑色弹头正正地击中了那一个颀长影子,利刃一般击飞了他半截小腿。 林三酒死死咬住嘴唇,一眼也没有看向余渊凌空飞出去的残破身体,只紧盯着火光发出的位置猛然放了一枪。 奥夜镇长发出一声尖锐惨呼,随即响起了一个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撞击声;她精神一振,又接连朝那方向开出了三四枪,紧接着立即缩回了墙后。轰然一道黑色弹头,紧擦着这间办公室的门口划了过去,彻底击塌了走廊尽头的楼梯与墙面。 “你……你们以为……”奥夜镇长清楚的喘息声,从走廊中一点点响了起来。“用一把破枪,就能把我怎么样了吗?” 又一个人狠狠地啐了一口,随即她听见了余渊虚弱的笑声。 “不能把你怎么样吗?你不是被击中胸口了吗?” 看来击中的不是左胸口,林三酒不由暗暗有点儿懊悔,刚才再往右挪一点儿就好了。 “这点伤,马上就不是事了。” 她听见奥夜镇长低声笑着说了一句。现在余渊身受重伤,恐怕不剩什么自保之力了,她得赶紧—— 一个念头没有转完,忽然地面重重地震了一下。 林三酒愣了半秒,直到又一下天摇地晃将她震得回过了神。从墙壁断裂处投进来的天光,突然一下子暗了下去,仿佛被外头的什么东西遮住了太阳。 “黑山来了,”当她突然醒悟过来时,走廊上也骤然爆发出余渊的一声吼:“杀了他!” 外界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半面镇政厅的墙壁都在黑山沉重的挤压下发出了叫人肉酸的声音;无数烟尘、砂石、钢筋都扑簇簇落了下来。在一阵阵猛烈的摇晃里,林三酒就地一滚扑了出去。 黑山压破了墙壁、压碎了窗子,镇政厅在重压下摇摇晃晃,即将要一点点化作齑粉;她才一露头,接连几道黑色弹头,霎时间就从圆筒中朝她扑了出来。 林三酒伏低身体、紧紧贴着地面,在那圆筒发射的同一时间,也朝奥夜镇长疯狂倾吐出了所有的子弹。 她真希望自己此时能和余渊易地而处——所有的子弹都打完了,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击中了对方没有。 在浓烈的硝烟气味中,她眯起眼睛,望着不远处奥夜镇长仍然站得直直的身影,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此时黑山将一切都吞没在了阴影中,已经贴着断墙微微地张开了山体,好像要将镇政厅墙壁连同二人一起一口吞吃下去似的;就在这时,奥夜镇长像一桩被砍断的木头般,缓缓栽倒了下去。 “咕咚”一声,笼罩在二人头上的阴影开始消散了。 766 反派已倒,剧情未完 【这章才开一个头,又早睡不了了,生气。】 林三酒按下了胸腔里一颗砰砰猛跳的心脏,避开海天青露在外面的皮肤,把手放在他的衣服上,使劲推了几下。 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个上午帮同伴们清理了几十吨的货物,就是强悍如海天青,也疲累得早早进入了梦乡。 “唔……?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昏暗的集装箱里,林三酒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泛着猫眼似的光芒。 “我知道贝雷帽们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海天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此时集装箱里,已经住进了近百个人。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不断地有脚步声在集装箱外响起,每次大门开启的时候,都有一些神色仓皇的人被贝雷帽推进来,成为这个囚笼里新的成员。人数越来越多,不由让人心惊:贝雷帽和他们的同伙们,到底在外抓了多少人? 眼看着这只集装箱就要装不下了,外面的一个贝雷帽将门砰地关上了,从门上的空洞里穿过一条铁链,将门锁死了。 当然面对着近百个进化人,这根铁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叫这些“囚徒”们忌惮的,还是透过空洞朝外望去时,所能看见的那一个个端着枪的贝雷帽。 有了那个四肢骨头都被打断了,倒在地上绵软得一动不动的中年白领做样本,新来的人们也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能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历过一些凶险了,见怪人们似乎对他们没有杀意,大家在短暂的交谈后,为了保持体力,都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休息了。 由于还顾忌着【乌苏毒】,几个同伴们分散得很远。林三酒担心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会不小心碰着人,于是在门边不远处拣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从门上空洞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又热又亮,周边自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起来,与以往不太一样。 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个头不高的人,正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走来;他们的脚一定非常小,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一队大老鼠,在飞快地赶路。 林三酒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眯着眼从空洞里朝外一看——她傻了。 紧接着,她冲到海天青身边,叫醒了他。 “你去叫胡常在,我去叫兔子,咱们在门边空洞那里见面。”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匆忙嘱咐了一句;她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跑到兔子所在的角落。 海天青起身去叫醒了胡常在,四人在门边碰了头。 原先林三酒所在的地方,被阳光投下了一个圆圆的光斑;胡常在打头走进了这片阳光里,弯下腰朝洞外看去。 刚才那一队人人数太多了,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完,正好都落进了几人眼里。 她们身高矮极了,连一米也不到;相比身子来说,头大得不协调——好像也是混血儿,每一个人都是金黄的头发,碧蓝的大眼睛,漂亮得怪异。兔子迷惑地抖抖耳朵,望着林三酒:“这是一队外国侏儒?这跟贝雷帽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林三酒苦笑一下,手里顿时多了一个东西:“你们看看这个,再看看外面。” 一个60厘米长的玩具艾莎,在透明的包装盒里一动不动地微笑着。 三个伙伴都傻了眼,一会儿看看玩具,一会儿看看外面行走着的“侏儒”。 “这、这这……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胡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我之前发现了一个集装箱,里面全是这种玩偶。贝雷帽当时就把那个集装箱给保护起来了,谁都不许接近……我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往深里想。现在看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 “是有某个人、或者说某种力量,可以把人形的玩偶……嗯,姑且说它们是变成人了吧。这样一想,有些怪事就顺理成章了。玩偶很多特征没摆脱掉,看起来就怪——比如说它们的表情从来不变、走路也只能踮着脚尖走,因为他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海天青皱眉想了想,“踮着脚尖、身材还好,身高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是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啊。”林三酒再次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和兔子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连毛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流血而死了。” “原来如此!那种模特的材质跟一般塑料不一样——熔点高,不怕高温不说,当然更不怕累。”胡常在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句。 “那究竟是谁把这些假人、玩具都……弄活过来的?”海天青的词汇量有点不够用了。“而且那么厉害的武器,这些假人怎么人手一个?” 这个问题把三人都问住了,谁也答不上来,一时只能愣楞地望着外面的“艾莎”们。空洞毕竟还是太小了,加上时不时巡逻经过的贝雷帽,只能看见碎片似的画面——要想搜集信息,这一点可不够。 “咱们在集装箱上方开一个洞朝外看,”林三酒出主意说,“所谓站高望远嘛。别忘了,咱们所在的这个集装箱可是白色的。” 胡常在闻言一拍巴掌,被黑色电子回路花纹覆盖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个惊喜的笑:“对呀!我还有豆腐刀。” 【豆腐刀】 介绍:集市里豆腐西施专门委托王麻子打的一把刀。这把刀干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切豆腐却是一把好手——时间长了,不光是豆腐,凡是白色的东西,切割起来都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了。虽然这个逻辑很奇怪,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是在红白对抗赛中赢来的第三件特殊物品,想不到此时用正合适。有了豆腐刀,登高就不是难事了——林三酒从海天青的肩膀上纵身一跃,一摸到顶,赶紧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扎进了集装箱的箱壁里,豁出了一条口子。豆腐刀果然名不虚传,集装箱壁还真软得跟块豆腐似的,半点阻力都没有。 林三酒来回跳了几次,切出了一个人头大的正方形窗口,一大片箱壁顺势掉了下去;胡常在怕它发出响动,忙一手抓住了。 虽然他抓得快,可是几人这一番动作还是惊醒了周围几个人。 那几人见了他们的阵势,纷纷围拢了过来,仰着头、张着嘴看着扒在窗口上的林三酒。 “外面什么情况?” “那些怪人还在吗?巡逻的有多少个?”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该去睡觉了吧?” 这几个人了解的情况还不如林三酒他们多,此刻都是一肚子的问题。 林三酒咬着牙,说不出话——由于“窗口”的边缘太利了,此时全身的重量又都挂在边缘,她感觉到自己掌心很快就被割出了血。 人们眼看着她,也都急得够呛——林三酒能跳那么高,是因为她的强化能力要比其他人都优越,换了第二个人根本上不去。海天青看出了端倪,忙一把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卷成一团扔了上去:“小酒,你拿它垫着手!” 林三酒伸出手,衣服擦着她的指尖划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没够着的时候,她手里忽然甩出了一根口器,将那衣服卷了回来,随即又消失了。林三酒将衣服垫在手掌下,双手扒着边沿,靠一双手臂的力量,将身子稳住了。 底下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外面怎么样了?”底下一个声音带着焦虑问道。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外面,充耳不闻。 自从极温地狱降临以来,她还没从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码头上、路上、集装箱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头,黑压压的,仿佛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了似的,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涌动着的人群寂静无声,数量庞大,却井然有序,好像在遵从着一个听不见的声音。 一眼望去,这片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有贝雷帽那样的塑料模特,也有艾莎那样的人形玩具;甚至还有一些身形极其单薄的女人,转过身去时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了,以前应该是宣传用的人型纸板。 大多数“人”,都保持无生命般的僵硬微笑,看得林三酒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因为吃惊而有些愣住了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分出来了一条空道。她顺着空道望出去,终于见到了一个容貌正常、有血有肉的男人—— 那男人装束古怪极了,像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上了码头。 林三酒露出半个头,紧盯着他,不敢错一错眼珠。 走着走着,他顿住了脚,转头向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随即像是有人下达了指令,成千上万张僵硬的脸缓缓地扭了过来,一双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对上了窗口后的林三酒。 767 心的作用……? 答案是可以。 余渊或许是将他体内的精力用得涓滴不剩了,在他喃喃地发出一声“可以了”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头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林三酒愣了两秒,目光四下转了一圈。 那些躲藏在阴影中、角落里、小巷中,已经不见了踪影的一个个人们,现在手腕上已经都有了“心”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在余渊手腕的刺青之中,仍然印着清晰的两个小字“稻草”。不管她的剧情线接下来怎么样,这个青年的剧情线是肯定没有走完的。 林三酒试图将他扛在后背上,但他现在像一块死肉似的,总是软软地往下滑;她试了几次不成功,热出了一头汗,正好这时听见头顶上传来“咔哒”一声响。她抬头一看,目光捕捉到了一扇刚刚打开的窗户,和一个一闪即逝的人头。 “诶!”她喊了一声,目光盯住了那一片没有完全藏好的发顶。“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那个黑乎乎的头顶动了动,她又喊了一声后,终于慢慢抬了起来,在窗棂后露出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她看起来顶多不会超过十六岁,一双眼睛遥遥地闪烁着亮光。 那个少女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会儿,很快从窗边消失了。 林三酒愣了一愣,随即听见楼内走道上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一串脚步声。她望着居民楼大门被推开,那个少女探出了半个身子问道:“你要找我干什么?” 并不是天底下的少年少女都是好看的,这个女孩子显然就是不那么幸运的一员。离得近了,林三酒才发现她经历了暴肥和剧瘦后,皮肤松松垮垮地在嘴角垂出两条八字纹来,模样无精打采,皮肤底下透着一股灰气。 “给我看一下你的右手手腕,行吗?”她尽量温和地问道。 她神色茫然地立了一会儿,慢慢从门后伸出来了一只手腕。林三酒眯起眼睛,果然在她皮肤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心”字。 也不知余渊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在镇子里每一个人手上都印了这个字。 但是……既然他们已经有“心”了,为什么她的剧情线还没有结束呢? 那少女也看了一眼“心”字,却好像丝毫不觉得异样,仿佛她天生就有这个字似的,又沉默地收回了手。 “你家里有水吗?”林三酒轻声问道,“我的伙伴受伤了,需要水。” “没有,”少女终于开了口。她嘴唇上起了一层干皮,尽是撕裂的血口子:“供水厂里没人了,管道也都被劈坏了,要喝水只能去镇后那条小河里打。” 这可麻烦了。她总不能将余渊一路拽至河边——他受的伤重,本来其实就不该随便挪动的。 “你有吃的吗?”少女问道,“我愿意去替你打水,你能不能给我一口吃的?” “抱歉,没有。” 那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掩饰不住面上的失望。过了几秒,她还是从门后走了出来,垂着头、光着脚。在她另一只手里,正攥着一只空塑料瓶。 “我本来也该去打水喝了,”她的声音又低又闷:“我两天没喝水了。你等我回来吧,我会顺便给你带一点儿的。” 林三酒登时又惊又喜:除了余渊之外,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愿意向她伸出援手——即使在黑山出现以前,花生镇镇民也从来没有显示过要帮助她的意思,不仅是那一扇差点夹上她鼻子的门,甚至还有人把她的车偷走了。这个少女竟然愿意帮忙,莫非是因为他们现在终于都有了“心”吗? 她忙道了谢,又问道:“你为什么两天没喝水了?河边很远吗?” “噢,其实不远,正常走路三四十分钟就到了。”少女表情近乎麻木地答道,“就是太危险了。” “太危险?” “路上有很多男人,”她看起来仍然没有一点波动,好像说的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成群结队地在通往河边的路上晃荡。” “他……他们会干什么?” “抓吃的。” “你是指……河鱼吗?” “不,河里的东西早就被吃得不剩什么了。他们一般不定时地在河边巡逻,平常如果有人想喝水,一定要眼神好、跑得快。要是你去打水时没有打探好路,或者是躲得慢了,被他们发现了……就回不来了。” 林三酒张口结舌,好一会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看,我这儿还有个疤,”她露出了自己后脖颈上一道深红色伤疤,“就是被他们砍的。那一次好险,差点被抓住了。” “你……你们为什么不去镇外找吃的?” “花生镇早就被封住了,出不去。”少女麻木地望着她,一双眼睛里仍然还清澈:“大半年以前灵山还在的时候,由奥夜镇长封的,因为他说要从外界手中保护我们。” 又是那个狗屁倒灶的家伙。 “你这段时间都是吃什么活下来的?” “翻垃圾箱,抓下水道里的老鼠……昨天我吃了两只甲虫。” “你的父母……”话一出口,林三酒就想起来了。 “什么父母?你指教养师吗?”少女总算有了点儿表情,挑起眉毛:“她出门去找吃的了,不过我想她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你还有话要问吗?我得走了,再不走,一会儿天黑了。我还得拿水和教养师换吃的。” 林三酒这才发现,梦里的清晨已经渐渐接近了黄昏。她咬着下唇,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困境里。 她干不出来自己坐着、却让少女冒着生命危险去替她打水的事儿;但也不放心把枪给她,或者让她看守余渊。她挣扎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站了起来:“你留在这里,我去打水吧。我把他拜托给你了。” 她速度快,又会用枪,显然是一个比少女更合适的打水人选。 然而林三酒朝河边走出去几十秒后,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刚才她一冲出门,那群花生镇镇民就像苍蝇一下轰地四散而逃的样子——那一副景象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叫她越来越担心余渊;她停住步子,只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茫然犹疑过,最终还是一跺脚,转头又走了回去。 她的动作很轻,一路都拣着阴影走,一点儿也没叫那少女发觉她回来了。对方仍然保持着她走时的模样:少女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在余渊身边坐着,好像只是一躺一坐的两个死人。 林三酒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见那少女始终没有做出什么异样举动,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在余渊给了花生镇人“心”之后,也是她第一次得到了花生镇人的帮助。这么想来,也许他们都因此而改头换面了……河边或许已经没有狩猎居民的人,那个教养师也不必非要见了水,才肯给少女吃点东西了……毕竟很多故事里,“心”都意味着良知,或许她的剧情线里也是这样。 她正出神时,发现从对面马路上走来了另一个花生镇人,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又凝得紧紧地堵在了胸膛里。那是一个矮个儿中年女人,一头染黄烫卷的头发粗糙得如同一堆干草;不等她走近,那个少女就站了起来,几步迎了上去,似乎认识她。 莫非是教养师吗? 林三酒想了想,没有从阴影中走出去。 中年女人不断地转头打量余渊,一边打量一边与那少女低声说着什么。她们离得太远了,遥遥望去只有嘴唇在动;过了一会儿,中年女人点点头,好像鼓励似的拍了拍少女肩膀。即使隔了这么远,她掩不住的欣喜之意都能叫人瞧得清清楚楚。 随即,她弯下腰蹲在余渊身边,从随身一只小包里掏出了一片铝板;那铝板边缘被磨得锋锐极了,在青年喉咙上方闪烁着寒光。 果然不能相信这些人! 林三酒心中一紧,正要冲上去救人的时候,没料到站在二人身后的少女却抢先一步动了——她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块砖头,重重一下砸在那中年女人后脑勺上。她显然是下了死力气的,竟连那一头黄发都挡不住飞溅出来的血滴;不等中年女人爬起来,少女用砖头一下又一下地打上她的头脸,几乎在眨眼之间,那中年女人的五官就全成了一片塌陷的血肉模糊。 少女喘着气,盯着那中年女人扔掉了砖头。她颤巍巍地伸手从对方脸上——或者说,曾经是脸的地方——抹了一点血肉,随即放进了自己嘴里。 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她,既茫然又反胃。 少女吮了吮抽出手指,抬头看了一圈,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接下来,她却突然尖声大叫起来:“快回来!快回来!有人要伤害你朋友!” 林三酒神经一跳,即使搞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依然大步冲了回去——见自己话音一落她就跑了回来,那少女似乎也吃了一惊,急急忙忙地喊道:“我的教养师想要吃你的朋友,我刚才把她打死了!” 冲近了才发现,那个中年女人还没有完全死透。林三酒沉下面孔,紧紧看着她的双眼,哑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去打水了,”少女急切地说,神色中竟还有一点儿骄傲。“教养师死了,我们的食物和水都有着落了,血是很补身体的东西……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她想要吃你的朋友,那可不行。要是在我的教养师和你的朋友之间选一个去死,必须得是教养师。” “你恨她?” 少女歪过头,盯着林三酒露出了一个笑:“恨?不啊,我一点也不恨她。” “那为什么……” “你有枪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林三酒怔了一会儿,只听她继续说道:“你不应该浪费这把枪。你应该成立一个临时管理委员会什么的……我一定头一个支持你。我们花生镇上,没人管着可不行啊。” 她侃侃而谈,仿佛早就想好了。 768 她是凶手 “我在楼上的时候就远远看见你了,你那把枪我认识。” 在黄昏渐渐暗沉下去的橘红光芒里,少女整个人都被吞没在阴影中,只被映出一个光亮的轮廓;她毛躁的碎发在西沉的阳光中漂浮着,脸上的表情却昏昏蒙蒙地看不清楚。 “是以前奥夜镇长还在时的枪,对不对?”她听起来甚至有几分沉醉,目光在林三酒腰间的枪上流连了几圈。“对,我认识……我见过镇警们背它。那个时候,多好啊。” 再开口的时候,林三酒发觉自己嗓音嘶哑。 “……好?” 少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的教养师,那一个满头黄发的中年女人,此时正躺在她的脚边,脑袋下方汩汩地漫开了一片血,左脚偶尔还会微微抽动一下。 “对啊,东西多得吃不完……诶,你是以前的镇警之一吧?你能不能告诉我,半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镇长去哪儿了,灵山去哪儿了?”她颇有几分急切地问道,“镇长还能回来吗?” 林三酒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一件黑蓝色的警服。 她抬起头,望着少女,半晌张不开嘴。 他们只是饿狠了,她脑海里响起这样一个低低的声音。人饿狠了,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怀念过去那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也很正常……说到底,他们究竟是被当作猪一样养了几十年的人。 少女见她不说话,自己顿了顿,突然有点儿窘迫似的笑了笑:“你可别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镇长回不回来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现在在这儿,你还有枪,你就是我们的大救星了。若是你接管了我们,不会有人敢反抗的。” 林三酒一言不发地将枪解了下来——她能感觉到那少女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正目光热切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算我接管了你们,我也没有吃的给你们。到那时,又怎么办?”她单手拎着枪,枪身沉沉地垂在地面上方。 “我想过这个问题,”她话音一落少女立刻开了口,果然连一秒也没耽误。“镇子近郊其实有一些农场,据说还是几十年前留下来的了,一直荒废着。一旦我们成立了临时管理委员会,就能组织起人手去耕种了……这期间谁要是不服管,正好可以成为人们耕种时的口粮。” 她说到这儿时,她脚下的教养师又抽搐了一下。少女看了那时不时抽搐的人体一眼,仿佛在看一块猪肋排。 “镇子附近有农场?”林三酒终于真真正正吃了一惊:“黑山已经消失大半年了,但是镇子里始终没有人去开垦那些废弃农场?” 少女的目光突然从枪上挪到了她脸上,静了半秒。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叫了一声“黑山”。 然而少女又转开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颇有几分遗憾地咂了咂嘴,继续说道:“没有呀,现在的人,都太懒了。我和教养师去农场附近蹲守了快一个月,也没有捞到一根苗吃……按理说,以前奥夜镇长发了不少种籽类、块茎类的食物,他们完全可以拿出来种嘛。” 林三酒望着她,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另一种生物。 她希望别人去耕种,是因为自己想偷苗吃吗? “你虽然有枪,但是你毕竟只身一人,假如有几个男人趁你不备、扑上来抢走你的枪,那你可就什么也干不了了。”少女热切地给她出着主意,“你需要在身边多放几双眼睛,我就愿意成为你的眼睛之一。不管你走到哪里,如果身边始终都有一群人保护着你,包围着你,那么你的枪永远也不会被人抢走的。” “你说得对,但子弹终究有打完的一天。”林三酒凉凉地说。“那时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少女似乎说得激动了,不由咳嗽了几声,这才压低嗓子笑了一笑:“不会的,你不明白。我给你从头说吧,大半年以前,花生镇里突然闯进来了两个外来敌人,烧杀劫掠了我们半个镇子。灵山那时为了保护我们,忽然加快了速度,往镇中央走了过去,一路走向了镇政厅……那时候我们都听见它召唤了所有镇警。等镇警们全部集合之后,灵山就张开了身体,把所有镇警都带走了。” 林三酒忍不住想起了那一个被妻子告发手中拿着遥控器的丈夫,想起了他是怎么样连一声也没来得及发,就被黑山打开个洞给拽进了深处的。 黑山也许是想在攻击他们之前,多吸食一些人的“能量”吧。 “镇警们都消失了以后,这个镇子里就一把枪也不剩了。但是,”少女又咳了几声,喉咙干燥嘶哑。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笑道:“那边库房里还有很多子弹……比镇民人数还多呢。”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所指的那栋楼,弯下腰,吃力地抱着余渊站了起来。 “你可以把他先藏在我家,”少女面颊上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晕红,“这样一来,我们一会儿去收编那些人的时候,就不必……” “滚。” 少女顿了半秒,仿佛没有听懂。 等她终于明白了林三酒意思的时候,她脸上松弛的皮肤突然一下垮了,仿佛被一盆雪水洗刷过一次,眼角却高高地吊了起来。“什么?”她哑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让你滚。” 林三酒朝她慢慢抬起枪口,声气轻得近乎温和:“我不在乎你今天要吃什么,或者你以后有没有得吃。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此时的少女比刚才又苍老难看了几分。她盯了那枪口几秒,仿佛仍旧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她死死地看了林三酒一眼,仿佛要用目光钻进她皮肤里一样,随即转身就跑回了居民楼里。 见她的影子终于消失在了楼道中,林三酒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吃力地将余渊抱起来,抬步朝前方走去。 她其实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去。艰难地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夜幕迅速落下了大地,笼住了苍穹;只是这一夜去得也极快,眨眼间东方又泛起了白,感觉上似乎是梦境剧本被调快了速度,剧情正在加速前行。 当清晨的天光朦朦胧胧地刺破了深蓝天幕时,路边的电喇叭突然“嗡”地一响,随即传开了咝咝的电流声。 它们竟然还能用——这个念头刚浮起来,林三酒就从电喇叭里听见了一个隐隐有点熟悉的声音。 “大家听我说,”一个尖厉的女性声音,被电流传得有些失真了;但她依然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了,正是刚才那个少女的嗓音。仅仅一夜的工夫,对方的嗓音却听起来成熟了不少:“花生镇上幸存的镇民们!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个事实——正是镇里那一个穿着警服的女人,剥夺了我们过去的安宁与幸福!我有一系列证据,都能证明是她毁灭了黑山,杀死了奥夜镇长!奥夜镇长的尸体,是我亲手下葬的!你们今日的饥饿、灾祸都是拜她所赐,难道你们就要这样放过她吗?!你们不想食其肉,寝其皮吗?” 林三酒立在那只电喇叭旁边,一时间怔住了。 她转头四下看了看,在清晨蒙蒙的天光中,只有一排排黑色的电喇叭,正一起震荡着同一个声音。影影绰绰的昏暗处,一双双闪着冷光的眼睛和灰白面孔,正像爬行动物、或者是什么虫子一样,在边角里一闪而过。 他们大概对她身上的肉更有兴趣,但也不吝于趁着杀人吃肉的机会宣泄一下愤恨。 没有人真的上来“不放过”她,因为她现在手里仍然有枪。林三酒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冷着面孔,打算快步走向那间装满子弹的库房——那栋楼就在不远处的街角上了。 “你们不要怕!我知道,她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了!”那个少女继续在电喇叭中高声嘶叫道:“杀了她、又夺了她的枪的人,可以来找我一起成立一个武装临时管理委员会!我也有一把枪,我就差一个同伴了!” 她这话一说,在昏蓝色天光照不亮的角落里,就开始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三酒只觉自己像是走在一条漆黑的下水道里一样,她知道自己身边布满了老鼠,但是不知道那些老鼠都在哪儿。最糟糕的是,她还带着一个人事不知的余渊——在花生镇人眼里看起来,那就是一块人形的肉。?——虽然材质有点像玻璃,但肯定不可能是她所认为的玻璃,因为罩子坚固得让人觉得没有一丝希望。 “真是的,哪怕在玻璃墙上挂个横幅也好啊……至少告诉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她甚至觉得有点累了,转头朝焦黑的土地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已经看见了四五只刚才那种人头大的虫子。她忍着恶心,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从胃里泛起一股酸水,下一秒她已经吐了出来——胃里有限的那么点食物,都化作了水,被清空了。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咕咚”一声,林三酒浑身发软地摔倒在了地上,黑色的泥土登时溅了她一身。 在昏迷过去之前,她忽然明白,玻璃球城市是想从什么东西手里保护人类居民了。 核辐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 769 晨光下的歌声 在清晨淡蓝色的天光中,林三酒面无表情地拖拽着余渊,一步步朝街角走去。青年的脚尖在马路上划出了“沙沙”声,低低地,持续不断地波动着空气。 视野中的那栋库房看起来是这么近,但她觉得自己仿佛走了很久了,它却依然遥遥地立在街角处。 自从黑喇叭中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以后,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工夫——这儿毕竟是一个梦境,对时间的把握总不是那么准的——角落、屋后窸窸窣窣地聚集来了一张又一张脸,身后不知何时也慢慢跟上了一群面色青灰的人。 尽管那少女说她没有子弹了,但暂时还没人扑上来冒险。 这儿没有义士,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为其他人试验出一条路。 跟在几十米远开外的人,几乎清一色都是男人,手里各自拎着一些简陋武器:有拧上铁丝的棍棒、剃须刀、砖头,甚至还有用木头做的弓箭……林三酒突然想起来,除了那少女之外,她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过一个妇孺老幼了。 她像是草原上一头受伤的狮子,身后缀着长长一串鬃狗。 余渊低低地发出一声呻吟,林三酒忙低头一看,发现他双眉紧皱、仿佛正陷入了某种焦虑挣扎里,却始终醒不过来。她的一边肩膀被他的重量压得酸疼发沉,有时抱不住,他就不住地往下滑。 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被她的目光一刺,身后那群稀稀落落的人们纷纷顿住了脚步,枯瘦的脸上闪过了犹疑之色;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林三酒抬起枪口,子弹“砰”一声穿透了一个人的大腿。 那人的一声嚎叫,顿时远远地在青白色的天幕下回荡开来。 他跌倒在地,声嘶力竭的惊恐尖叫声一阵阵刺入耳膜里,其余的人顿时全被惊得四散而逃,如同一群被惊动了的蚂蚁或苍蝇,唯独没有任何一个人伸手去拉他一把。 林三酒转过身,手臂扶紧了余渊的身体,继续朝街角慢慢走去。 刚才那一声枪响,成功地吓住了隐藏在暗处的镇民们,将那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闪闪烁烁的目光都震散了,好一会儿也没出现过。身后那人的惨叫声却猛然刺耳地拔高了一个台阶——她飞快地扭头一看,正好瞧见两三个身形壮实的男人一把将他拉起来,飞快地拖向街边角落。 她脚下一动,刚要追上去,随即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步子。 林三酒的双脚钉在原地,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一个人影与他的惨嚎声一起越来越远,随即在四周来回扫视了一圈。她的目光就像是带有毒气一般,扫到哪儿,哪儿就立刻空荡荡地没有人了。 看来这一枪成功地将众人都吓退了。 她转过身,刚要继续往前走,身边不远处的电喇叭又偏偏在这时候“嗡”一声响了。 “同胞们,”同一个女性声音,听起来却一次比一次更陌生了:“你们听我说!在街角的镇民十五号大楼一层的仓库中,留下了大量黄金时代的子弹。你们根本不必害怕她现在枪中那零星几颗子弹——不是谁,只要将她的枪夺回来,仓库里的子弹就都是你的了!想想吧,你到时有枪,有子弹,还有什么是不能有的——” 那只电喇叭里的声音放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再也忍不住涌上脑门的一股热血了,抬枪将它射穿了;电流声顿时噼啪乱响了一会儿,从洞口里跳跃起了数点雪亮的电火花。 然而更多的电喇叭还在继续往下说:“……你们要是不愿意伤着自己,有很多办法可以想。你们可以合作一起围上去,或者可以找一些工具……” 她简直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被如此猛烈的怒火所灼烧,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是打穿一只电喇叭无济于事,就算把所有的都打掉了,也只是浪费子弹罢了——林三酒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都在微微颤抖。 一栋栋破旧的楼在淡蓝色的晨光中默立着,一扇扇黑幽幽的破窗户像是它们的无数只眼睛,正紧紧跟随着她朝前迈出的每一步。 林三酒额头上不知不觉泛起了一层汗,耳边仍然回荡着刚才那个伤者的嘶叫声,隐隐约约地如同幻觉。在她再次抬起脚步的时候,她忽然在余光中察觉到了一点儿说不清的一样,猛得拧过了头。 一片长长的黑影从半空中呼地一下朝她袭来,转眼已经笼住了二人。她甚至连那是一个什么东西都来不及看清,面颊上已经感受到了那一阵急风;林三酒一手扶着余渊,一手提着枪,一时间竟急得额头冒汗了——她匆忙将余渊往身后一挡,使劲朝那片黑影连放了几枪。 沉重的枪声一下又一下地震碎了空气,子弹冲势也将那黑影打得在半空中急颤几下,几乎立即就成了一个破口袋;然而枪火到底还是没能拦住它,它顺势砸上了林三酒,随即裹卷着二人咚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只觉眼前一花就被黑影压住了半边身体,急忙连踢带打地挣脱出来,正好对上了一双青青白白、鼓凸出来的眼珠子。 ……是刚才那个被她打穿了大腿的人,此时自然是早已不活了。 林三酒的目光越过死尸,停留在后方一栋二层居民楼上。花生镇为了容纳新人口,马路都被一次又一次地收窄过了,密密麻麻地建起了一栋栋居民楼。这栋楼就离马路很近,刚才那几个拖走了受伤镇民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天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刚一举起枪口,几个人顿时一矮腰,躲下了天台围墙。 他们几个身形壮实,显然不愁吃喝;刚才拖走那个受伤镇民,看来只是为了要把他当作沙袋往下扔的。 “多扔几个人下去,”不知从哪儿响起了一声隐约的咆哮,不知正向谁喝令道:“我看她能打多少子弹出来!抓不着人,就扔东西,务必把她砸死在这儿!” 这个声音将林三酒惊得一激灵,急忙跳了起来,几步冲上去查看余渊的呼吸。青年面色苍白得像一个纸扎的人一样,衬得他皮肤上的刺青乌黑得惊人;虽然刚才被她重重推了一把、摔在了地上,但好在他微弱的呼吸仍旧平稳。她一把抄起他的胳膊,想要拽着他往前走,但才走了没几步,又是一个黑影呼啸着朝她砸了下来。 她眉头一跳,匆忙拖着余渊赶了两步,一张圆餐桌“当”地一声,在青年脚边砸成了飞溅的碎块和木渣子。 “快走!”她一闭眼、躲过一块碎片时,意老师突然尖声喝了一句。 再一睁眼,林三酒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刚才只顾着避开那餐桌,竟与余渊一起躲进了一片由居民楼所投下的阴影里;她怀抱着侥幸抬头一看,连胸膛都凉了。 天光之下,好几个黑黢黢的人影正站在楼顶边缘处,低头望着二人。 “都退下去,不然我开枪了!” 林三酒立刻退了两步,举起枪口瞄准了天台吼道。那几人似乎也知道厉害,忙不迭地接连矮下了腰;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忽然只见从天台上方露出了几只手,一起往外甩出了一片黑影。 当她看清楚那是一个被拆下来的汽车座位时,它已经深深地砸进了余渊的肚腹里。 他连一声也没有发出来,四肢仅仅是抖了一抖,随即便重归于寂静了。 林三酒只觉胸膛里一瞬间燃烧起来,一时间竟连意识都被烧得有些模糊了;她,只觉胸中闷闷地直想吐,正要踉跄着上去查看余渊伤势时,意老师却蓦地喝了一声:“他死了!” “不会的——” “他死了,你去看他也没有用了,人在这儿死了,副本外也就跟着死了!”意老师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接着吼道:“你不趁现在赶紧跑去库房,你也迟早要把命送掉!快走!” 即使明知道她是正确的,林三酒依然死死地咬着牙关,足足犹豫了好几秒钟,这才终于一拧头飞快地跑向了街角。 自从进了梦境剧本,一切都清晰真实得如同亲眼所见一样——直至此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视野中慢慢地模糊起来,景物像是一点点被水泡得失了色、变了形;头脑中仿佛有一把大锤,正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的脑子,震得她骨头、思维、灵魂无一不痛。 林三酒想大叫,想砸东西,想将拳头骨节打出血来;她不敢扭过头去看被她抛在身后的余渊,但又不敢不看——在冲到了库房大门前的那一秒,她飞快地往远处瞥了一眼。 汽车座椅歪倒在那个青年身旁,与它一比,他看起来是那么扁平单薄,好像从没有过生命似的。在模模糊糊的视野之中,已经有一些干枯削瘦的人影,正朝着余渊鬼鬼祟祟地摸了过去。 林三酒狠狠地扭过头,几枪打碎了锁头,一脚踹开了大门。 以花生镇人的行事来看,那个少女很有可能是随口说了个谎话。她疯了一般扑进库房的货架之间,脑子里不断闪过去了这个念头:这儿说不定没有子弹。然而这并没有阻止她近乎疯狂的搜寻,在一连将不知多少只箱子统统摔上地面以后,连她自己也隐隐地不敢相信,她竟然终于找到了她的目标。 那个少女或许是太希望能成为临时管理委员会的一员了,以至于甚至没有撒谎。 林三酒用颤抖的双手将弹仓填满了,又把一只装满子弹的箱子背在了后背上。 当她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门口正好也冲进来了几个人影;双方一照面,那几人立时反应了过来,急急忙忙地往门外退了出去——瞧身形,正是刚才那几个身体壮实的男人。 林三酒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豹子一样,脚下一蹬冲了出去;天光刚一染亮她的视野,她手中的枪口就吐出了一连串子弹。 血雾登时溅起半空,蒙蒙地染红了清晨。 那几具身体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往下直直栽倒,在地上砸出几声闷响;有的四肢还在抽搐,有的却立刻就一动不动了,好像即刻就死透了。 电喇叭里咝咝作响起来——就在她以为那个少女又有话说了的时候,传进她耳朵里的却是一阵歌声。一个女人沙哑低迷的嗓音,仿佛正伏在恋人的膝盖上,撒娇般地、充满愉悦柔声哼唱起来。 770 血场 Apache Tomcat/7.0.62 - Error report<!--H1 {font-family:Tahoma,Arial,sans-serif;color:white;background-color:#525D76;font-size:22px;} H2 {font-family:Tahoma,Arial,sans-serif;color:white;background-color:#525D76;font-size:16px;} 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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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奖方法是这样的,非常原始,不允许你们哈哈哈:把每个人的网名写上纸条搓成球,一顿晃,然后拿到哪个是哪个。\r 可以吧 771 奥夜镇长指的路 y??ZS4}(?????6f?H??D:?D qT?v?3p???????W0?]!???正文一个字也没有,大家不要等了,因为我回来一看打赏,咕咚一下就跪在地上哭了,哭到现在才站起来。我以为顶多也就几十不到一百的打赏!!!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啊!!】\r 林三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被怀疑到的人,竟然是自己。\r “……所以说,我觉得小酒很可疑。”胡常在神情极不自然地扭开头,不去看她,结结巴巴地说:“因为不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避免我们能力被剥夺的局面……”\r 林三酒的嘴巴张圆了,忍不住扫了一眼海天青和棕毛兔。\r 海天青突然对桌上的东西起了极大的兴趣,全神贯注地把玩着一把叉子,仿佛以前从没见过这种餐具似的。\r 兔子把脸埋在盘子里不肯抬头,只有一个毛绒绒的屁股露在外面,声音模糊地说:“那个,其实我也觉得你有点奇怪……”\r “你们这么一说,”唯一一个没开口的海天青,终于跟着点了点头:“的确,刚才大家一人说一个经历,只有她说的事是离这个副本最近的。”\r 林三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你们别这么快就认定是我了!我可不是点先生啊!”\r 她话刚出口,胡常在就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慢慢道:“她刚才没有说谎。”\r 还不等林三酒松一口气,却见棕毛兔抬起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胡常在的目光里充满疑虑:“算了吧……你的能力现在不是根本看不出来谁在说谎吗?又或许你才是点先生呢?说不定你是故意这么说,让我们对小酒放心的同时,也下意识地相信了你……”\r 胡常在立时急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什么呢,要是这么说起来,你明知道食物可能有毒还偏要去吃,更可疑!”\r “放屁!我那是饿的!再说如果我真是点先生,不是更该避免这么做吗!”\r “也未必,说不定你就是想装成大大咧咧的样子,反而容易博取信任……”\r “你这么有经验,你一定是点先生吧……”\r “兔子,你怎么一会说是他一会说是我,你到底……”\r “都别吵了!”\r 在越来越大的纷杂吵闹声里,海天青终于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一声怒吼镇住了三个人。\r 这一巴掌拍得银餐具、玻璃器皿一阵摇晃,随即一块断裂的餐桌板就咔嘣一声掉到了地上。\r “一个个说!只说疑点,别整些什么胡乱猜测的废话!”海天青北方汉子的性格流露了出来,低沉的吼声在鸦雀无声的小隔间里回荡着:“大家都是为了找出点先生,说了谁也不许着急生气,听见没有!”\r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r 过了一会儿,还是棕毛兔打破了寂静。\r “我想了想,觉得小酒不会是点先生。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几个傻X想趁着我少了一个进阶能力的时候把我抓住吃掉……还都多亏了小酒把我救了回来。”它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肚皮上厚厚一层的绒毛:“点先生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r 胡常在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会是谁?”\r 林三酒看了看他,忽然冷冷地说:“难道不是你么?”\r 这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棕毛兔和海天青立马将目光投向了胡常在。\r “刚才我急着证明自己不是点先生,却忘了往深处想一想。”林三酒托着下巴看着他,表情很冷淡:“这么说吧,如果点先生变成了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那么当他说自己不是点先生的时候,立刻就会被你发现了,对吧?”\r 胡常在愣愣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思维好像还没太跟上。\r “以胡常在的性格来说,他一发现有谁是点先生,一定会马上嚷嚷出来的……就算可以说些什么话转移视线,这样一来对点先生来说风险也太大了。”林三酒转头向余下的一人一兔解释道:“但如果点先生变成了胡常在,这个危险就没有了。”\r “不但没有了危险,反而因为他知道我们三个都不是点先生,所以还能假装自己可以分辨真假,让我们不去怀疑他……”\r 对啊!的确是这样——兔子抖了抖耳朵,与海天青对视了一眼。\r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林三酒盯着胡常在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面无表情地说。每当她面对敌人的时候,神情就会变得像铁板一样冷冰冰的——“胡常在至今没有进化出体能强化,仍然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饿了两个多月可能吗?按理说他早就该饿死了!”\r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样,震得在座众人脸色一下子变了。\r 胡常在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来回看了看身边同伴狐疑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一点,我……我虽然可以解释,但是你们肯定不信。”\r 棕毛兔严肃地望着他:“你说来听听。”\r “迷宫刚刚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就是饿了43天,我的确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因为小酒一直昏迷着,我必须每天都给她做饼干糊喝,一天要喝好几次……所以我已经习惯总在裤兜里揣一包饼干了。刚开始,我是靠吃饼干撑下来的,这一点海干部也知道。”\r 海天青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说法。林三酒愣了愣,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每过一分钟就等于一天,一包饼干怎么能撑一个多月?”\r “所以我说,你们肯定要不相信的。”胡常在叹了口气,“饼干吃完了以后,我越来越虚,走路都困难了……结果终于和海干部他们走散了。在我倒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饿死的时候,我生成了体能强化。所以我才活到了海干部回来找我的时候……”\r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偏偏是在身边无人的时候,生成了性命攸关的体能强化?\r 海天青皱着眉头,有点疑虑地问道:“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说过啊?”\r 胡常在苦笑了一下:“那不是因为当时你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嘛!”\r 谁也不能证实这件事的真假——空气里又一次沉寂了下来,大家都有点拿不准了。\r 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股尖锐的饥饿感将林三酒从思绪里唤醒了——刚才吃的那几口鱼肉,在相当于十多二十天的时间里,根本如同没有一样。她忍着一阵一阵低血糖引起的头晕目眩,一把抓过了纸笔,没去看胡常在一眼:“再继续说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不说了,投票吧。”\r 胡常在顿时慌了,他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海天青,有几分忐忑地恳求道:“你们不会真要投我吧?我真的不是点先生啊……”\r 林三酒无视他欲哭无泪的样子,唰唰地写好了自己的投票纸。\r 受到了她的带动,海天青也低下了头,神情闷闷地在自己白色的投票纸写下了一行字。\r 唯有长了一双绒爪的棕毛兔不能握笔写字,它目光在桌上转了转,选择了林三酒作代笔人:“小酒,你帮我写吧。就投他。”\r 胡常在一听,脸色都灰了:“完了,肯定要增加第五轮游戏了。”\r 不一会儿,在他的长吁短叹里,桌上就放下了两张红纸、一张白纸——这说明红队二人和海天青都已经投票完毕了。\r 即使是被怀疑成了点先生的人,也一样要投票的——胡常在看了看桌旁的三个同伴,终于还是咬牙写好了最后一张投票纸,将它放在了另外三张小纸片上。\r 当四张投票纸在桌上摆好的那一瞬间,几人仿佛都听见了“咕咚、咕咚”的紧张心跳声。\r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了。她心里突然充满了对自己刚才推断的怀疑,很不自信地看了看胡常在,忍不住低声说:“该开票了……海天青,要不你来吧?”\r 高大壮实的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有几分迟疑地伸出手,掀开了第一张投票纸——也就是胡常在刚才放下的。\r 白色的投票纸上,写着“棕毛兔”三个字。\r 兔子顿时不屑地嗤了一声,斜睨着胡常在:“你选我是在垂死挣扎么?”\r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最不可能的人就是犯人……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吗?”胡常在提出了一个非常弱的理由。\r 海天青咳了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随即翻过了第二张白色的投票纸,也就是他自己的。\r 粗狂的字体写着“胡常在”。\r 这一次连胡常在本人都没有表示出惊讶来,只是认命地叹了口气。\r 接下去就是红队的投票了,也不知道是林三酒的还是兔子的。\r 海天青用他巨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三张。\r “海天青”三个字赫然纸上。\r “开什么玩笑?”他顿时皱起了眉毛,瞪了林三酒一眼。这一下三个人得了三张票,也就是说,顶多只能出一个有效嫌疑人了……\r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第四张投票纸被转了过来,上面写着——海天青。\r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寂静之中。 搓纸团直播章 昨天我一觉睡到中午起床,看看时间十一点半,心想,我现在公布活动章信息,到今天晚上十个小时多点的时间里,可能也就几十一百个人打赏吧。搓几十个纸团不算事,我很放松,甚至觉得撕纸条有点好玩。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可能大家都知道了。 轻轻松松出门吃个饭回来,看了看起点信息,发现自己第二天要搓七百个纸团。 七百个。 七。 百。 个。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的读者对我爱得深沉。 ……可能有点儿太深沉了,有人一个人就贡献了十分之一的分母。在这儿我就不点名了,毕竟搓纸团而搓掉的手掌皮,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份。我觉得因为打赏太多而想要弃文潜逃的,可能就只有我了…… 我今天下楼去打印店,找小妹买了一包A4纸。回来跪在地上,两张两张地剪,一次能剪128张纸条。我心说,好,可以,很快就能弄好了!但是我忘了我家有猫……有些人的ID被他啃了,踢了,对此本人不承担任何责任。 经过了不知多么漫长的战斗、迂回、试探、保护、收拾残局之后,我终于把纸条搞完了。这个过程由于实在充满了血泪,我决定明天晚上发个长微博,让你们都看看我苦痛的历程,真的,这段苦难要被记住,不能就这样随风而逝……我觉得我剪好纸条以后,甚至散发出了梅花历经苦寒后冷冽的香气…… 能把我的废话看到这儿的,说明你一定打赏了……好的,那我要开始进入主题了! 因为你们太过疯狂,所以我临时追加了两个笔记本!角色说的话,我给你们写在明信片上夹在本子里吧,因为本子太棒了我舍不得替你们**。 咳咳,中奖名单是——— 太天真了,700个名字怎么今天可能写得完。 老开单章也不大好,中奖的名单我明天放微博好了……没有微博的,可以等我在评论区里公布一哈。 发现自己中奖的,请速联系我,可以在微博、起点、Q群中单敲我站短我,告诉我你喜欢谁,咱们好好聊聊要让ta和你说什么,还要给我你家地址。 应该就这么多了,没有漏的了吧?我拍了好多照片,纪念我这一次的弱智行为…… 772 有朋自远方来 【可能写了六十个名字吧,不行了,有种想用笔戳瞎自己的欲望,所以一看时间应该码字了,我兴冲冲就来了,真的,人生中第一次这样积极主动码字……目前一千多字了,你们也可以不等,毕竟明天周一。】 从A-17号码头大厅推开门走出去以后,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表面由无数细碎的小石子组成,涂上了一层米黄色的漆;走起来除了有些凹凸不平之外,也让人担心脚下的石子会不会一滑,就让人顺势从几百米的高空跌下去了——毕竟这一条延伸出来的走道两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低头一看,脚底的行人就像蚁群一样,缓慢地、黑压压地流动在地面上。 从这个高度朝远处望去,正好能看见赛博区内那些楼群的腰部;灰黑色的楼体伴随着窗户里透出的点点亮光,在夜幕里仍然在向上延伸、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林三酒看着它们的时候,忍不住奇怪住在顶层的人要怎么办。 走道两边的地面上,嵌着两排指示灯,小小的白色光点一路伸展出去,在百来米之外消失了,仿佛被走道尽头那一团巨大的黑影给吞噬了似的——这个悬浮在半空的巨兽,正是这一次她即将乘坐的飞船——林三酒停住了,后退了半步,歪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艘“飞船”。 ——对于一个来自地球的人,这艘“飞船”跟红鹦鹉螺上的大部分人造建筑一样,模样都超越了她的想象。如果不是先行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恐怕林三酒怎么也不会往交通工具上联想的。 这么远远地一看,远处的钢铁平台大概最少也有几千平方米,简直像是有人将一处广场连根挖了起来,放在了空中似的……她刚想到这儿,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不等身后来人发声催促,就忙加快了步子朝飞船走去。 这条走道太窄了,没法容下两个乘客并肩行走。 像在高空中走平衡木一样,林三酒目不斜视地迅速来到了钢铁平台的下方。 她不知道这艘飞船的主体在哪儿、或者长什么样,不过除了头上广袤的平板之外,就只有挂在它肚子下这个巨大无匹的“箱子”了——层层钢板密封起来的“箱子”,从近处看时,甚至一眼望不到头;其中两块钢板之间错开了一段距离,从里面洒出了惨白的光。她刚走到门口,里头一个满脸疲态、穿着一身工作服的年轻人眼睛也没抬,冲着她的脚步声喊了一句:“……右手边R区,就是开着门的那个空地,自己找地方坐。” 林三酒有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乘客似的,一声没吭地钻了进去——不过她的骨翼理所当然地给她带来了一点麻烦;在她弯着腰走过时,骨翼尾端一排尖刃没控制好,差点给那个年轻人的脸划成两半——不过好歹总算是不见血地钻进去了。 年轻人脸色发白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这才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喊道:“你当心一点,损坏了我们的货可都是要你赔的!” 此时的林三酒已经走到R区门口了,听见这话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谁让你只买得起最便宜的票。”半晌,意老师咕哝了一句。 ——又一次暗骂了自己的骨翼之后,她紧紧地将它们挤在背后,小心地挤进狭窄的R区门口。在R区两侧,一只只大小如仓库一样的铁箱子排满了每一寸空间,一直堆到了天花板;只有走道上方的日光灯,还在勉强地朝下洒着亮光。 有时当货船在装满货后,如果恰好还有一些空地,就会以平常客船一半的价格卖出去一些客票——不过既不供应食水,也没有座椅,有时甚至连腿都伸不开,只好跟货物箱子一块儿挤着——想起自己在看见这个票时还惊喜了一下,林三酒顿时觉得有点憋屈。 R区看起来顶多也就二三十平方米大小,相比这艘飞船的体积来说实在小得可怜。连这么点空儿也不浪费,林三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运气。在她走进去的时候,角落里已经零零落落地坐了四五个人——当然,在看见了她的骨翼以后,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欢迎的意思来。 ……她还是厚着脸皮找了个地方,抱着胳膊站好了。或许是因为林三酒冷着脸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实在很凶,所以即使她占了一大块地方,最终也没人说什么。 刚才走在她身后的脚步声,踩着同样的轻重和频率也来到了R区门口;一个年轻的女人从狭窄的入口间探进了一个头。林三酒下意识地抬头一看,顿时惊了一跳——但是一声低呼还没等冲出喉咙就被冻住了,随即又生生被咽了下去。她吃惊地望着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在她对面坐下了。 头一眼扫到她的时候,林三酒差点以为这人是萨杰。 但是仔细一看,这个女人却跟萨杰完全不一样——不论是发色、五官,还是身高体型,很明显是两个不同的人;之所以险些认错,是因为这个女人也同样有一双黑眼珠几乎要溃散开来的眼睛,以及颈间厚厚的围巾。 似乎留意到了林三酒的目光,陌生女人对她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尽管心里一阵起伏,但林三酒表面上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二三十平米的空间,也没法卖出去多少票;在第十个人走进R区以后,那个一连疲态的年轻人就跟着来到了门口。 “大家注意听一下,这一次要飞五天时间,你们到哈勃港下船,换乘另外一搜飞船。”他一手扶着门口,心不在焉地说,“……顺着走道一直朝那头走就是洗手间了,在起飞之前,你们进来的入口就会被锁上。虽然你们可以在走道上活动,不过最好还是在R区里呆着……诶,无所谓,反正这些货柜区你们也打不开。不要随便乱碰我们的东西,也不要打架,不然会有人来负责给你们扔出去的。” 他懒得看众人的反应,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就转头走了;没过一会儿,从他们来的方向就传来了钢铁滑轮和锁头的“咔哒”声。 十个陌生人在逼促的空间里,尽可能保持着彼此之前的距离,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片沉默很快就淹没在了飞船启动时轻微的轰鸣之中——这个模样结实的铁皮家伙在掉头、升空的时候,感觉却很不稳定,身周的钢铁船体嗡嗡地震了好一会儿。当飞船的轨迹终于平滑起来以后,几个乘客各自找了舒服一点的位置,坐的坐、卧的卧,一个棕发的中年女人走过了林三酒身边,出了R区,走进了走道里。 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空向意老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当时我是在做梦吗?还是幻觉?”直到现在,当她回想起那真实的世界时还会一阵恍惚。“太逼真了,不,应该说如果没有那些可疑之处的话,它完全就是另一层现实……相比之下,这个离奇的飞船、红鹦鹉螺什么的,才更像是在做梦呢。” “我也说不好……”意老师说,“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东西。不过你当时见到的朱美眼珠、蓝色钞票什么的,其实都是我干的。我叫不醒你,也接触不到你,只好塑造出来一些意象灌输进去……如果不是这样,我猜你现在还在你老家的世界里,过着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呢。” 林三酒一惊之余,也忍不住打了个抖——“怪不得!其他的人完全陷入了那一层幻觉里,叫都叫不醒……” 如果没有意老师的话,恐怕几个月后,她也会以同样一种奄奄一息的模样躺在人堆里。 “那你是怎么发觉不对的?”她在心里问了一句,表面上还是平静如水,好像正在闭目养神似的,没有露出一丝正在与人交谈的迹象来。 “应该说算你运气好。”意老师的声音轻松了一点,“那些白色烟雾让你梦见的是你老家的世界,对你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所以一开始我也迷迷糊糊地,以为我就是你,住在你的身体里过日子……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和你是不同的两个意识,你好像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正是因为我先觉醒了,认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我才知道你的状况不正常的。” 虽然有点费解,不过林三酒毕竟亲身体验过那一层逼真得恐怖的现实,很快就明白了——与此同时,她也忍不住微微有点后怕。 “的确,如果我梦见的不是老家,而是末日世界的一部分……战斗、存活、找签证什么的……那么恐怕咱们两个谁都意识不到哪儿不对劲,那我可就真的一睡不——” 这句话被她生生掐住了,一个随之而来的念头像电一样打了她一下。 她的面色逐渐地苍白起来。 “你不会是说……”意老师结结巴巴地出声了。 “我在梦见老家之前……真的是清醒的吗?”林三酒轻轻地在心里说道——更像是在逼她自己找到答案。( 773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三酒捏着纸条,一声不出地看了它一会儿,半晌才从怔然中渐渐回过了神。不过“女娲”二字带给她的震撼,仿佛是一口猛然被撞响的古钟,余音仍旧久久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她的英文水平很寻常,不大看得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让余渊看了看,没想到他老家世界里通行的却是拉丁文,二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竟然谁也没看明白。 林三酒不由咬住了嘴唇。 女娲明明会说她的语言,却偏偏要用英文给她留一条信息…… 这是为什么呢? 在林三酒满腹疑惑地与余渊一起走出副本,回到了当初那条布满了商贩的小路上时,她终于明白了。 橘红色的夕阳沉沉浸在远方地平线上,天空像微醺了一样,在暗蓝中温柔地泛开一涟漪一涟漪的淡紫与轻红。一个高高的人影,正双手插兜立在远处,在路面上投下了一条长长的人影;他的一头金发此时也柔和了下来,不再如同艳阳一般耀眼,只是微微闪烁着点点水波般的细光。 他不说话时,连空气好像也在他身边安静沉缓了;来来往往的进化者们,几乎都自觉地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不敢上前惊动他似的,只是远远地、低低地轻叹着。 以斯巴安的性格来说,他会掐着时间过来接她出副本,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酒!” 斯巴安一转头,刚一瞧见林三酒,立刻露出了一个牙齿雪白的微笑,眼睛中也闪烁起了晶亮的翡翠色光泽:“结束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天不见,斯巴安对她的称呼倒是又亲密了一层——林三酒在众人目光之中硬着头皮走近他身边,来不及介绍余渊,先将纸条递了过去:“结束了……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斯巴安瞥了一眼余渊,低下了头。金发滑下他的额头,投下的阴影如同奉承他似的,深深勾勒出了他的眉眼、鼻梁与嘴唇。 “我终于了解你了……?”他轻声说,又疑惑地看了看余渊。“或者说,终于把你弄明白了。” “终于了解我了?”林三酒皱起眉头,陷入了茫然。她有什么让女娲搞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她又了解自己什么了?且不说女娲是怎么知道她会在梦境剧本中遇见余渊的——她试图弄清楚自己,又是为什么? “这是哪儿来的?”斯巴安举起纸条晃了晃,目光再一次扫过余渊。后者似乎也被他的外貌震惊住了,一时间只是愣愣地站着;斯巴安见状,主动朝他微微一笑:“你是她在副本里认识的朋友?” “这事说来话长,”林三酒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见余渊一时还没回过神,替他答道:“他在剧本里和我一起战斗的朋友,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个纸条,就是一个……我以前认识的人托他带给我的。” 斯巴安望了她一眼,神色不置可否;那一双深绿湖潭般的眼睛,在金发后幽幽泛着光泽。 难道说,女娲连斯巴安会在她身边这一点都算清楚了,所以才特地用了英文? 就算她的能力是【偶尔也会有完美的计划】,这也太叫人难以置信了…… “原来你们都是兵工厂的?” 在她兀自出神时,余渊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神。林三酒看了一眼斯巴安,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他的兵工厂制服。 “噢,我不是兵工厂的,”她忙解释了一句,“这只是我向他借的衣服,为了避开一个人。” 她说到这儿,才猛地想起来还有一个黎文溯江正在追杀她——说来也真叫人好笑,在梦境剧本中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叫她差点把此行的目的给忘了。 “怎么样?”斯巴安转头朝她一笑,声气温柔亲昵:“你从剧本中带出的是什么?现在有线索了吗?” 林三酒突然愣住了,就像是被掐断了一根弦似的。 从剧本带出了……一个什么来着? 她刚才忙着治疗余渊,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起过从剧本里带出来的东西。 她不知怎么,下意识地与余渊对视了一眼——青年的目光正等待着她,二人双眼一碰上,他就点了点头。她感觉到自己与他似乎正共同承担着一个什么秘密似的,但一时却回忆不起来了;只需要好好想想,她一定能想起来那究竟是什么事的…… 林三酒听见自己脑海中的意老师突然焦急起来,“喂、喂”地叫了她好几声;只是她的声音似乎隔了一重水,听起来隐约模糊,竟一点儿也唤不回她的神智。林三酒感到自己朝前迈了一步,极近极近地挨上了斯巴安——他身上那种被阳光照得温暖极了的无花果气息,登时扑进了她的鼻子里。 斯巴安似乎也有点儿吃惊,一动没动地望着她;在这样近的距离上,他的容貌几乎能令呼吸停滞,被风轻轻吹动的金色碎发甚至让人有点儿想哭。 林三酒看见自己抬起了一只右手——她似乎没有想要抬起手,然而那只手却确确实实地抬了起来,轻轻落在了斯巴安的衣领上。深蓝色制服衣领笔挺微凉,纹理在她指腹下微微起伏着;她的手指在衣领上慢慢攥拢了,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猛然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斯巴安被她突然这样一拉,阴影蓦地笼上了她的面庞;一瞬间,地面上两条长长的影子彼此交缠在一起,停顿了几秒,这才一点点重新分开了。 分开之后,震惊之色只在斯巴安的脸上停顿了一刹那,紧接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看了一眼林三酒,又转头瞧了一眼余渊。 布满刺青的青年一歪头,朝他耸耸肩膀,回应似的微微一笑。 林三酒松开手,轻轻抚平了斯巴安制服上的皱褶;三个人此时的神色全都平静极了,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再平常不过。 “……我明白了。”斯巴安修长的手指仍然停留在嘴唇上,说话时,想必浸染了他温热的吐息。“原来是这样。” “是,”余渊第一次开了口,他的声音仍然没有完全摆脱刚才的嘶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几人说话时,夕阳已经越沉越深了;半紫半蓝的天色倾泻下了苍穹,将一切都陷入了影影绰绰的阴影里。已经有人点亮了路边的路灯,橘黄色的灯火在暗蓝的傍晚里安静地跳跃着,燃烧着。 “等一下,”林三酒轻轻打断了他们——意老师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快要听不见了,只剩下了遥遥一点,听起来像是从海浪的另一头传过来的一样。“我还有一次……你们要跟我来吗?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你要去哪儿?”斯巴安的声气仍旧轻柔。 “半山镇,有一个Bliss。”吐出这三个字时,林三酒心里却只有一片平静;她甚至还冷静地想到,自己的正事办完了以后,可以顺便去签一个到。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不由都笑起来:“好主意——走吧。” 三个人一起上了飞机,辗转来到了半山镇下。尽管只来过一次,但记忆却仍旧清楚得仿佛昨天一样;刚一走近Bliss大门口,林三酒就恍惚又一次闻见了弥漫在空气中、那种雪一样冷冷的香气。 “我在这儿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余渊在一楼停下脚步,望着走廊里低声说道。林三酒向他点点头,很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是却没法告诉一直在脑海深处隐隐尖叫的意老师——“祝你好运。” “那我跟着她上去。”斯巴安自然而然地说。 有了上一次嘉比盖尔的口信,这一次林三酒很顺利地上了顶楼。 一段时日不见,嘉比盖尔似乎没有一点儿变化。她仍旧披着一裘红纱,漆黑的长发湿漉漉地从肩上、背上温柔地蜿蜒下来;一眼望去,不知是她那一双灼人的眼睛更蓝,还是身后的一池水更蓝。只是她刚一打开门,却微微怔了一怔——“这是谁?” “朋友。”林三酒冲她一笑,“没关系,你不用在意。” 说罢她走近一步,伸手勾住了嘉比盖尔的下巴,朝那双湿润丰润的红唇低了下去。斯巴安静静地站在后头望着她们,神色没有一点儿波澜。 当林三酒重新站直身体时,嘉比盖尔仍旧是一脸惊诧。她长长的黑睫毛不断扑闪着,在碧蓝眼睛里投下了颤动的阴影:“你……你怎么了?” 站在她面前的二人,几乎是同时皱起了眉头——林三酒歪头仔细瞧了瞧她,转头与斯巴安对视一眼,彼此都浮起了点儿失望。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失望。 “还有吗?”金发男人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没有了。”林三酒沮丧地说,“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没了?”嘉比盖尔拧起了那双弯弯的长眉,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想单独留下来跟我说说吗?” 但是谁也没有回答她——林三酒只是匆匆摇了摇头,转身就与斯巴安离开了。身后嘉比盖尔有点儿疑惑地叫了一声,似乎又等了半晌,才传来了大门重新关上的声音。 回到一楼,斯巴安轻轻叹了口气,站在走廊里的阴影里低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叫上你那个朋友,”他微微皱着眉头,眼睛里是一片幽暗的墨绿色。“兵工厂今日有一批产品要在雅典剧场拍卖……盯着拍卖恰好是我这个部门的职务,把你们带进去不难。” “安全吗?” “剧场是封闭的,今天会去的人很多。”斯巴安像是安慰她似的,柔声道:“这是我能想到最理想的地方了。” 林三酒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774 你以为林三酒是唯一一个吗 【唔,你们不要等了……】 在抗辐射这方面,林三酒和一个平常人丝毫没有两样。 从被传送到伊甸园开始,到她的身体机能崩溃,这段时间可能还不到十分钟。 在十分钟里,症状已经迅速危及到了生命,可想而知这个世界中的核辐射量是多么恐怖——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像是一条毛巾一样,狠狠地绞着疼;高烧没有预警地就窜了起来,让她的皮肤灼热地烫人,每一次转头,都会有一把落发掉下来。从林三酒的鼻孔、耳朵、嘴角,都争先恐后地渗出了血,她自己却还没有丝毫意识。 高温适应、体能增幅……都没法改善她的状况,林三酒忽然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接着陷入了朦胧的昏沉之中。 当初身处于绿洲幕后的堕落种们,在极温地狱之前也是人类,就是因为没有适时地进化出“高温适应”,而导致他们都成了堕落种。 现在的林三酒,很不幸地落入了同样的处境里。 因为她的身体始终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三酒缓缓地睁开眼睛,随即又合拢了。她在身体的机能即将枯尽,意识模模糊糊之间,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会生成任何抗辐射能力了。 原来在这种濒死关头,身体竟然能够把讯息这么清晰地传达给大脑——不是她的潜力值还不够高,而是受限于她本身的基因缺陷,林三酒天生无法拥有这样的能力。 人人的身体里都有无数个带有缺陷的基因,只是没想到,她的竟然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死亡的面孔突然清晰了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坐在她床头的妈妈。 ……林三酒不怕死。 她只是担心死还不是她的最终结局;她怕自己死了以后,尸体还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在辐射的作用下变成了畸形的一张脸,茫然地独自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意识像是沾了水的肥皂,迅速地从指间滑了出去,在它身后跟着涌来的,是一片名为死亡的黑暗——就在林三酒的双眼即将被这黑暗笼罩的前一秒,她已经昏花了的视线里走来了一个人影。 假如我是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来救我的吧——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跟自己开了个玩笑,随即就再度昏迷了过去。 逐渐走近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摩托车头盔似的东西,一双眼睛在头盔玻璃罩子的后面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人。 一看就是一个新来的。 在这种高辐射的世界里,不但身上连一件防护服都没有,甚至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紧身短背心,大片的皮肤都暴露在了充满了浓浓辐射的空气里——当然了,林三酒的死活是不会被放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的心上的,这个带着头盔的人之所以会走过来,是因为他另有目的。 陌生的头盔男蹲下了身,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身体,当目光落在林三酒的绷带上时,目光忽然一亮。 “我知道你还没死透,所以先跟你说一声抱歉了。”头盔男忽然低低地说话了,声音在头盔的后面有些听不清楚。“反正一个死人,什么特殊物品也都没用了,对吧……” 说着话,他已经摘下了手套,抬起林三酒的下巴,在她的绷带上按了按,果然感觉到了下面皮格马利翁项圈硬硬的质感。 头盔男不急着拿东西,反而扶着她的肩膀给她翻了个身,将手伸进了她的后裤袋里,似乎在找其他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砰”地一下,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林三酒的身上咽了气——后者被这样一砸,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由于【乌苏毒】的关系,从头盔男脸上、身上渗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头盔的玻璃上,顺着边缘流了出来。 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就这么叠着躺在苍茫灰沉的天地间。 倒毙的尸体所在之处,离玻璃罩其实并不远——林三酒在肌体飞速病变的情况下,根本没得来及走上几步,就已经摔倒在地了。 在玻璃罩子里,几个面色红润、干干净净的人驻了步子,对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转头又各自散了。 一片寂静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动了乌黑色的草丛。几只人头大的丑陋甲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凑近了二人,触须来回地摆动了几下,正要上前时,忽然被一声长长的吸气声给吓了一跳,迅速钻回了土块下面。 这一声吸气,带着声带受损后的沙哑和枯竭,仿佛声音的主人已经好久没有用空气滋润过干枯的胸膛了——林三酒睁开了眼。 她在睁眼后的几秒里,疲惫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当她被自己喉咙间的血呛得一阵咳嗽时,发现血停止了外涌,虽然身体仍然很疼,但似乎高烧正在消退。 但是林三酒却很清楚,自己仍然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原因,肯定是出在这个死去男人的身上了。 原地躺了一会儿,林三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努力地咚咚跳着,试图给身体灌入一点力量——等她手刚能够动一动的时候,她就挣扎着拽下了头盔男的背包。 背包的搭盖关得不严,一把闪着红光的透明小圆球顿时滚了出来,咕噜噜地落了一地,看样子正是刚才玻璃球城市里,那个年轻人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吃的东西。 林三酒抓住了一颗小圆球,极富弹性的质地被捏在手里还不到一秒,就变成了一张卡。 【防辐射橡皮糖V2.0】 由伊甸园实验室研发出产的抗辐射零食,保证绝不添加天然果汁或维生素C,口感像皮鞋,咬也咬不断,并且总是散发出一股腥甜的劣质糖精味道。吃下本品后,将短暂地大幅增加身体的抗辐射性。由于本品并不是最新版本,因此效用只有三天左右,需要定期服用,每次请最少吃十粒。 注:这个橡皮糖只能当做补充剂,请配合其他抗辐射手段一起使用,效果更好。 林三酒顿时不知从哪儿涌出来了一股力量,一口将刚刚解除卡片化的小圆球吞了,又拼命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寻找刚才掉出来的橡皮糖,很快额头上汗就下来了。她被头盔男的尸体压在下面,身体又虚弱,能动的只有一只胳膊——但是好歹,她总算找到了七八粒,立刻一把都塞进了嘴里。 虽然还不到十粒,但是吃下去不到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感觉一股活泼的气息从腹腔中蔓延了开去,昏沉、头痛等症状顿时为之一轻,好受多了。 她躺在地上,大喘着气,感觉到了鲜绿色的生命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血管里。望着坠满了辐射云的阴沉天空,她眼角不知何时悄悄地滑下了一道眼泪。 即使是不怕死的人,也是不想死的。 有了点力气,林三酒喘息着推开了头盔男的尸体,慢慢坐了起来,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血染出来的人形印子。 在吃下橡皮糖之前,到底是什么救了她的命呢——这个问题,林三酒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黑色的头盔依然静静地坐在地面上,里面的人头和它连着的尸体却不见了。林三酒指间夹着一张画着一个死去男人的卡片,低头读起了卡片后面的文字。 【耳导的尸体】 姓名:耳导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亡 潜力值:152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高辐射适应、体能强化、鹰眼、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离弦之疯狗、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离弦之疯狗虽然名字古怪,但本身却十分平平无奇,只不过是一个大幅增加了速度的能力而已,倒是剩下的那个十分耐人寻味。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睛——因为刚才受到的辐射伤害太大,她的视力仍然有些模糊。在确认了自己的确没看错以后,她忍不住调出了进阶能力的详细信息。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在血液中生成一种微小粒子,可以立刻驱散体内60%的辐射。仅仅只有“高辐射适应”这一项能力的话,人体仍然相当于处在中等强度的辐射波中,长此以往,对身体也是有一定危害的。除了保护身体健康之外,这种粒子还有一个用法,就是可以将之喷洒在辐射变异生物的身上。 驱散了对方体内60%的辐射以后,无论是什么变异生物,威力都会被大大地削弱,效用可以维持一天——可以说,这是一项无视了基本科学定理的能力。 “怪不得……”林三酒恍然大悟,看着自己满手臂的血,心里一瞬间感觉复杂极了。 这个叫做耳导的男人,大概是见她垂死,所以过来搜尸体的,结果没想到在他碰着了林三酒的皮肤以后,自己却先一步因为乌苏毒送了命。接着,从他体内流出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身上,反而替她驱散了60%的辐射…… 原地怔了一会儿,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耳导的背包。 775 平静的剧场 林三酒也没料到,末日摧毁了各个世界这么多年之后,她竟然再一次有幸见到了来自过去的人类艺术。 剧院沉浸在一片幽黑中,只有舞台中央处由几束交集的聚光灯点亮了,仿佛漂浮在黑暗中的、由光芒形成的一座孤岛。一个身材修长,裙角曳地的女人,盈盈站立在耀眼光海之中,睫毛头发都被映成一片亮白。她此时仰着头,双眼紧闭,正将最后一个音符高高地送入了半空;歌声冲出光海,久久回荡在漆黑穹顶下,如同海涛撞上悬崖。 拍卖之前上演音乐剧、独唱,或其他种类的艺术形式,似乎已经成为了十二界中的惯例。如果仅仅是看见了眼前这一幕的话,恐怕甚至会叫人怀疑这儿是不是一个还没有迎来末日的世界;只有当那磅礴有力的声音如海潮般席卷过人的灵魂时,林三酒才猛然深吸一口气,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歌手确实是一个进化者。 普通人的歌声,是绝对无法达成这样的震撼力的。 来自异域的歌声仿佛穿透了躯壳,拨动着人的每一根神经,如有实质般地冲刷过精神深处,叫人不由自主地战栗、颤抖,浮起不自觉的眼泪。 歌声并没有实质的作用,那位女歌手的进化能力之一,也只是将歌声的冲击力千百倍地放大了;不过在她停下歌喉许久之后,从一片寂然的剧场里猛地爆发起了一片洪亮的掌声——即使已经进化成了如今的地步,人始终还是人。 还是人,就还会被某种精神上的冲击所触动。 就连现在状况不太对的林三酒,也不由得跟着众人一起站起身来,重重地鼓起掌来。她身边的一排包厢之中,接连不断地闪烁起灯光;一下又一下地映亮了二人的面庞。斯巴安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是为歌手和演奏者们送上谢礼的表示……这样使灵魂都一起战栗起来的精神享受,我认为送一点儿谢礼很应当。” 他的气息痒痒地滑过去,她一转头,正好瞧见他拍了一下栏杆上的按钮。一束灯光顿时染得这个小包厢一片雪白——与旁边几个包厢不同,这阵光芒久久不灭,甚至在剧场里引起了一阵低低的窃窃私语声;那位女歌手目光跟着一转,遥遥见到斯巴安时似乎也不由吃了一惊,随即微微一低头,像刚才一样表达了谢意。 当她从舞台上消失了好几分钟以后,林三酒这才坐回了沙发上,低声问道:“演唱很棒,但是……你还剩下三次吧?你想传给谁?” “放心吧,我早就打算好了。” 斯巴安坐进另一张单人沙发中,将一双长腿笔直地伸了出去。微光染亮了他的侧影,一路在他的金发、鼻梁、嘴唇与喉结上,勾勒出了一条细细的亮边。 林三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不等张口,他却又忽然转过头,墨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湖水般的光泽:“不过,我不愿意碰别人嘴唇。” “啊?”她一愣,随即立刻皱起眉毛:“那可不行!” “你听我说,”他亲昵悦耳的嗓音放得很轻,像是在耳边低语一样。“不一定非要碰上嘴唇才能传出去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隐隐听清了意老师的只言片语——对方似乎放弃了喊叫,只是在不断地重复一句话:“……想想,你传出去的……是什么……” 这似乎是一个好问题,可惜它却压根没在林三酒心上停留,一眨眼就忘了,如同被风吹过的水面一样,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她只是望着斯巴安,充满了不赞同:“你到底是想……”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阵轻轻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给打断了。来人肯定不是余渊,因为她分明辨认出了对方细细的鞋跟敲打在地板上的声响。循声一抬头,林三酒在包厢门口看见刚才那一位女歌手。 她走动之间,身上的长裙就像一裘流动的星空,在暗夜中微微闪烁着细光。与她那种强而有力的歌声不同,这位女歌手却生了一张颇为甜美的面孔;她敲敲门,冲二人一笑。 “二位刚才那样慷慨,”她开口时嗓音平缓柔和,叫人一点儿也想象不到她歌唱时的声音:“真是非常感谢。” 斯巴安到底怎样慷慨了,林三酒是连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女歌手显然也看出来她不过是一个凑热闹的,但依然十分和气礼貌;她的目光从斯巴安身上扫过去几圈,面色突然一下涨红了:“真的,真的是……是兵工厂的那位长官吗?” “是,你太客气了,”金发男人直视着她,轻声笑着说:“其实你不必非要上来的。” “不……我一直都知道你,”这位女歌手在千百人目光下都十分自如,此时却有点儿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微微低下了头:“不瞒你说,我……其实……总之,我对你能喜欢我的表演,感到很高兴。” 她这一句话,显然是来回犹豫、重新措辞了好几遍的。 “来,请坐。”斯巴安站起身,为她拉开了一张沙发。女歌手有几分局促地坐下了,他晃了晃自己面前的酒杯,笑道:“来一点儿酒么?” 女歌手点了点头,没想到他却将手中喝过几口的酒杯径直递了过去;一旁的林三酒与她不由都是一愣——然而紧接着,她就低着头伸手接过了酒杯。她显然是一时没好意思喝,只是牢牢握着杯子,目光停留在地板某一点上,身子仿佛也正紧紧绷着。 她低着头,自然没瞧见——她身边的两个人牢牢地盯住了她手中的酒杯,好一会儿才移开了目光。 与林三酒对视了一眼,斯巴安微微探过身子,向那女歌手低声问了一句什么。 他们轻声闲聊时,林三酒只好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看着,也不知该说自己像个灯泡,还是该说她仿佛融入了黑暗、突然不存在了——那二人聊了一会儿,斯巴安突然抬起头,轻轻扫了她一眼。 她顿时精神一振。 他总算是要办正事了吗? “我刚才撞了一下手指,”斯巴安低哑、亲昵地笑了一声,将一根食指探入了自己唇中,轻轻吮了一下——“好痛,不信你看。” 女歌手愣愣地瞧着他,仿佛失了魂似的;当他将那根食指凑上她的唇边时,她刚一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浑身紧绷着,皮肤一下子涨得通红通红——她犹豫了半秒,随即竟然顺势微微张开了嘴,含了含他的手指尖。 “好多了。”斯巴安顿时笑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女歌手怔怔地坐着,面上潮红渐渐地退了下去。她刚才的羞涩、局促全都淡了、消失了,换上了一副恍然之色。她看了看林三酒,又看了看斯巴安,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林三酒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碰上嘴唇,但总算是成功地散播出去了一次。 “我知道你在十二界有很多簇拥与爱慕者,”斯巴安仍然柔和地说道,“所以我才特地找了你。” “三次是吧?”女歌手沉吟一下,随即朝二人笑了:“我在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全部传出去了。” “我也相信你有这个本事。”斯巴安轻声说,“你再帮我找两个女孩过来……” “林三酒!” 在他们交谈时,意老师的声音突然爆发式地响亮了一下——林三酒刚刚一震,却只听她随即又弱了、低了下去,重新模糊起来:“想……传……不是好……” 她到底想说什么?就不能等自己的正事办完了再说吗? 林三酒有点儿烦躁地吐了一口长气;她再一转头,却发现刚才那位歌手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斯巴安正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一点一点地抿着杯子里的酒。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回头一笑:“说不定接下来的女孩,会乖乖地喝掉我的酒……那就省我不少事了。” 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怎么了?离拍卖正式结束还有至少三四个小时呢。一传三,三传九,在这段时间里,整间剧场的人都会被……”斯巴安说到这儿,自己也微微皱起了眉毛,似乎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好了:“被……” 问题或许就出在这儿了。被什么呢? “我总觉得,好像我们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林三酒低声说道,“你呢?有这种感觉吗?” “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有。”昏暗中,那双望着她的墨绿眼睛,就像是深藏在林荫间的湖面。“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不对’。” 她咬着嘴唇,满腹犹疑地想了一会儿,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斯巴安在十二界中的名气不小,迷恋他的女孩子们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对他来说这个任务实在是轻而易举——很快,包厢门外就露出了另一张容貌可人的面庞。 毕竟只有外形漂亮的男女,才有更大几率能成功亲吻别人。 接下来的一切,都正如斯巴安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在两个多小时以后,林三酒已经注意到了剧场中逐渐明显起来的异样。昏暗之中,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观看拍卖,只是在座席间来回走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终于在拍卖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中标的那一个女人忽然挽过主持人,仰头吻上了他的嘴唇——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将整间剧场蓦然送入了诡异的沉默里。 好像所有人都明白了。 客人们彼此打量着,一声未出。没有人催促主持人去换上第二件拍卖品,主持人也不再往展品上瞧一眼。 每一张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平静神色,无言地接受了这一场拍卖的彻底中断。 776 香巴拉 【看见有标题就知道,今天更新会很早,12点前准时更!】 极温地狱降临的第一天,林三酒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昔日男友的血染满了双手后,在指缝里很粘稠,指甲里的血一直洗不掉。走下停车场时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热浪,第一次见到堕落种时猛跳的心脏……现在想起来,还恍如昨日。 这么快,14个月就过去了——她明明知道自己此时正在梦中,但因为神智仍然清明,所以自然而然地感叹了一句。 一切都太真实了,这让林三酒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么? 她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这个空间瞧不出有多大,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暗黑,铺满了视网膜的每一个角落。黑暗的空间里,唯有离她不远的、一个纯白色的巨大立方体最为醒目:这个立方体跟林三酒的个头一般高,横面大概能站下三四个人,此时朝上的那一面上,正写着乌黑的四个大字——“极温地狱”。 这就是卢泽当时曾经提起过的骰子了。 在林三酒迈步的时候,她的思绪飘到了卢泽的身上。他和玛瑟怎么样了?12应该已经分化出来了吧?身边跟着12那么可怕的一个人,他们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想到了旧伙伴,就忍不住又想到了新伙伴:兔子他们也不知道拿到了签证没有?如果拿到了,会是去往哪个世界的呢? 14个月以来,林三酒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同伴、有敌人、有萍水相逢的人……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要一个人上路。 当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会孤身一人出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了——她轻轻地叹口气,一瞬间心头竟然涌上了对极温地狱的不舍。 “好了,该出发了。”林三酒搓了搓手,给自己像是打气似的说了一句,随后朝前走了一步。 眼前那个巨大的骰子,立刻像是一个活物一样,浑身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骰子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抛上了天空一样,在一片纯黑的背景里,翻滚着,越来越小。 明知道骰子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来,可林三酒还是不由退后了一步,仰着头,看着那个白色骰子在翻滚的过程中,不住闪出一行行黑色的字迹,逐渐地越变越大,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她赶忙走上前几步,探头去看正面的字,心脏砰砰一阵跳。 下一个世界的名字很短。 “……伊甸园?” 林三酒有点愣。这个名字听起来太不像是一个末日世界了——像极温地狱、冰雪暴、黑死城之类的,她都还可以想象出个大概,可是这个伊甸园…… 疑惑还横亘在心头,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仿佛从意识深处袭来的疲惫感,迅速攻占了她的大脑,眼皮突然就沉沉地睁不开了,好像几十天没睡觉一样,叫她甚至都无法兴起反抗的念头。 黑暗迅速地覆盖住了她的视野。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她再度恢复意识,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三酒就感觉到了一股清爽的微风,正一下下地吹拂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这风很柔和,风里连一颗沙粒也没有,凉凉的,与以往相比,甚至让她觉得有一点儿冷。 她已经离开极温地狱了——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林三酒的身体已经向大脑发出了这样一个讯息。 因为此刻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好像突然被浸在了一池冷水里了似的——有多长时间,她都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二十多度的空气了?想不到二十多度时,竟然这么凉…… 林三酒揉揉眼睛,用手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接着她傻眼了。 如果伊甸园的意思是这个的话,那么林三酒巴不得以后每一个新世界都有一个温柔和平的名字才好—— 哪怕在极温地狱降临以前,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城市。 慢着,这的确是一个城市对吧?林三酒有点不太确定地想。这个地方处处都充满了异世界的新奇感——雪白的海螺状建筑,线条轻巧流畅,足有7、80层那么高,三五个并排而列;居民的住宅都是一栋栋两三层的小楼,被浓浓的、欢快的绿植遮掩得看不清楚。 远方矗立着一个乌黑的异型高塔,仿佛守护者一样,俯瞰着这个城市。 在应该是人行道的地方,铺着踩上去应该会很舒服的滑行通道,一个妈妈正带着两个孩子站在上面,说笑着,没一会儿工夫就不知被传送带送到了哪儿去。不远处一个年轻人,从一台看起来像是自动贩卖机的机器里,掏出了一大把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往嘴里送——再望一望远方,人们的神态看起来都很平静自然。 不是说,她会被传送到一个也是一样毁灭了的世界吗? 难道卢泽的情报不对? 想想也是,他和玛瑟也不过才经历了两个世界,得到的信息说不定不完全…… 对比了一下这儿的居民们,林三酒有点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拍掉了一身的沙子粒,自觉整理地差不多能见人了,抬步就朝城市里走。 那个正在吃东西的年轻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连动也没动一下,随即又低下头抓了一把闪着红光的小圆球吃了。 接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林三酒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有几分茫然地抬起头——面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林三酒的鼻子疼得简直要冒酸水了似的,她诧异地伸出手去,发现自己摸到了一片坚硬、透明的东西—— 是玻璃?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这儿为什么要放一块玻璃? 林三酒双手摸索着,发现这块玻璃很大,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简直像堵墙壁一样。 正嚼着小圆球的年轻人又抬眼看了看她。 因为刚才走了几步的关系,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了;林三酒忙张口问道:“那个,你好,我是第一次来这儿,不太熟……” 年轻人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朝她身后指了指。 入口在后面? 林三酒忙一个回身,目光落在身后,楞住了。 有那么十来秒钟的工夫,她甚至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炼狱,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从脚下站立之处,一直到目光看不见的尽头,都铺满了焦黑的泥土。零星的一丛丛植物,呈现的已经不是盎然可爱的绿了,而是污浊的青黑色,如同垂死老人的皮肤。 天空坠着一层层厚厚的铅灰色的云,使天空看起来特别低,仿佛就要和大地挨在一起了似的,阴沉沉地压抑在人的心口上。 破败、倒塌了的楼房,理所当然地没有半点人烟。偶尔土块一翻,会钻出来一只人头那么大的、甲虫似的东西,模样可以让十几岁小姑娘做上一个星期的噩梦。它一双血红色的巨型复眼朝林三酒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迅速钻回了土里。 即使在海底见识过了不少恶心的东西,林三酒也忍不住冷颤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转过身,正要喊,发现刚才那个吃小圆球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林三酒四下里一张望,周围没有别人了——她一边使劲地拍着玻璃,一边喊道:“喂!有人吗!谁能告诉我,入口在哪里?” 没人回应,她的双手在玻璃上摸索着,试图找到玻璃的边缘。 但是很快她就失望了。 这个干净、漂亮的城市,好像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球给罩住了,上摸不着顶,下没有接缝。而林三酒,很不幸地,正好处于这个玻璃罩子的外面。 现在,傻子也能猜出来几分了:这个世界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危机,抹净了世上大部分的人口和土地——但或许这儿的居民们科技水平要比极温地狱强一些,因此建造出了这个“玻璃球城市”,来保护剩下的人类。 那么问题是,这个“危机”到底是什么呢? 林三酒敲着玻璃对着里面一通喊,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之后,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手。打破罩子进去,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材质有点像玻璃,但肯定不可能是她所认为的玻璃,因为罩子坚固得让人觉得没有一丝希望。 “真是的,哪怕在玻璃墙上挂个横幅也好啊……至少告诉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她甚至觉得有点累了,转头朝焦黑的土地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已经看见了四五只刚才那种人头大的虫子。她忍着恶心,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从胃里泛起一股酸水,下一秒她已经吐了出来——胃里有限的那么点食物,都化作了水,被清空了。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咕咚”一声,林三酒浑身发软地摔倒在了地上,黑色的泥土登时溅了她一身。 在昏迷过去之前,她忽然明白,玻璃球城市是想从什么东西手里保护人类居民了。 核辐射。 777 等五分钟,长官! 不管你是谁,此刻是否被亲吻过,过去的人生又是怎样一路走来的……在踏上香巴拉土地的那一刻,一切都将会随风而逝。 现在,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空中列车跟随着前方几架直升机,在充斥着视野的茫茫一片灰雾之中,航行了近一个钟头。所有的雷达导航系统都关闭了,除了引擎与螺旋桨的轰鸣声之外,死寂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不断涌动翻滚、静谧无声的浓雾。 人们各自坐在位置上,有的闭眼出神,有的望着窗外天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最终一刻的到来。 林三酒是被一个细微声音唤回了注意力的。 “长、长官……” 她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发现刚才那个瘦小的年轻男孩不知何时走近了斯巴安。他一手扶着椅背,似乎有点紧张,身体硬邦邦地拱成了一个半弓形,嘴唇泛着与皮肤一样的苍白,衬得面颊上的痘疤更加血红。 坐在她对面的金发男人,懒洋洋地抬起目光,轻轻“嗯?”了一声。他似乎刚才也累了,像其他人一样小憩了一会儿,此时嗓音中还带着浓浓的、沙哑的睡意。 “长官,那个,我,”男孩一被他的目光笼罩上,喉咙里顿时像缠上了一根钢丝似的,声音紧紧得仿佛要碎开了:“我……我想问您……” “什么事?” “那个……现在我们一直没有开雷达……” “是啊,”斯巴安微微一笑,放松而闲适地倚在椅背上:“怎么了?” “这——这不是很奇怪吗?”这句话突然冲破男孩喉咙,脱口而出:“我们连自己在哪、又在朝哪走都不知道,又到处都是雾,怎么——怎么——” 他说到这儿时,下意识地一转眼,猛地刹住了话头。众人刚才都被他吸引过来了注意力,此时都朝他转过来了一张张脸。每一张脸上,都带着同样的一副平静面色。 男孩思维反应不慢,尽管面色骤然难看下来,却依然急忙改了口:“……怎么能到达香巴拉呢?” 即使林三酒也看出来了,他原本想说的话只怕根本不是这一句。 “奇怪了,”他的长官抬手拢起一头金发,笑道:“你没有感应到自己体内的生物导航吗?” “生……生物导航?” “香巴拉在哪里?”斯巴安忽然问道。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男孩身上,但显然并非在朝他发问;因为他话音刚一落下,整架空中列车里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臂——那男孩用余光一瞥,神情当即一震,踉踉跄跄地连退了几步。 一只只手臂,密密麻麻、整齐划一地抬进了天空里,指向右前方。 男孩紧紧地缩起后背,让他肩膀看起来更窄、一颗头看起来更大了。“我……我明白了,我刚才是没留意……”他脸上一瞬间浮起了清清楚楚的惊恐,好不容易咽了咽口水,他瞥了斯巴安几眼:“长官,难道……你也有这个生物导航?” “当然。” 男孩像是挨了一棍子似的,呆若木鸡地站立了几秒。他嗫嚅着要往回走时,却又被叫住了——“你坐在我身边吧。”斯巴安轻声吩咐道,“一会儿到了目的地,你紧跟着我。” 他低垂着眼皮、哆哆嗦嗦地坐了下来,一眼又一眼偷偷打量着自己的长官,却不知道全落进了林三酒的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她这一开口,倒把他吓了一跳。他往后缩了一缩,先瞧了一眼斯巴安,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充满戒备地答道:“……我叫米姆。” 这个叫米姆的男孩,似乎对斯巴安满心尊敬。 林三酒沉默下来,从余光中静静地观察了他一会儿。这男孩年纪不大,五官扁塌、一脸痘疤,唯有一双眼睛里的光芒灵动活泛极了;他歪头想了一会儿,低声对斯巴安道:“长官,您去过香巴拉吗?” 金发男人摇摇头:“没有。” “那……您为什么这么想去香巴拉?”米姆的声音压得很低,即使是坐在对面的林林三酒和余渊,也只能隐隐约约捕捉着一点儿边角。男孩话音一落,斯巴安闻言忽然抬起头,与二人对视一眼,几人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一瞬间的疑惑。 对了,他们这么想去香巴拉,是为什么来着? 米姆等了一会儿,见自己的长官始终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再开口时,语气中甚至带上了恳求:“长官,您……请您好好想一想……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大家——我是说,为什么我们都这么迫切地想去香巴拉,连兵工厂也不回了?” 斯巴安呼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了手掌中;他的金发滑落下来,像一缕缕阳光穿透空气,用交错光影描摹出了他的手指骨节。 米姆下一句话,用气声颤巍巍地问出了口,竟充满了真诚的担忧:“您……您一切还好吗?” 不等斯巴安回应,男孩肩膀上突然落下了一只手——一个穿着安全部制服的中年女性,一把揪着他的衣服将他拽了起来;就在她低下头去的时候,米姆立刻挣扎着使劲拧过脖子,一条条青筋从赤红皮肤里浮凸出来:“你干什么!我被亲过的,我已经被亲过了的!”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三酒死死地盯着面前不断扑腾挣扎的二人,感觉脑海中意老师的声音一下子似乎大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正在撕扯着她的灵魂——“放开他,”当她听见这一道喝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声音竟然出于自己口中:“放开他,不用传了!” 那个中年女人一顿,扭头看了她一眼,始终没有松开手:“……为什么?” 林三酒站得笔直,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米姆惊恐未定,似乎仍不敢放下心;他从眼角里瞥着林三酒,脸却使劲扭向另一边,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被人碰到嘴唇。 “因为香巴拉到了。”她缓缓地说道。 米姆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线光,顿时被这句话给凝住了。在他有点儿僵硬地慢慢转过脖子时,肩膀上的手也猛然松开了——那中年女人显然也感觉到了,一头扑近窗边,急迫得甚至吓了米姆一跳;空中列车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纷纷朝窗外望了下去。 在直升机掀起的轰然风势中,灰雾一圈圈飞散开来,迅速露出了底下苍白嶙峋的大地。空中列车车头紧跟着直升机落了下去,“轰”地一下,众人被重重的震颤甩得离了地;高速滑行之下,他们七扭八歪地重新扶稳了身体,一双双眼睛里都亮起了光。 “到了,”不知是谁抑制不住激动地低呼起来,“到了!” “香巴拉!” “快,快出去吧!” 从列车里响起了人们哭哭笑笑、不能自持的呼喊声;甚至不等斯巴安发话,就有兵工厂成员打开了车门。外界的天光与雾气顿时一齐涌进了门,凉凉地弥漫在鼻间,像一块块漂浮在水中的碎冰。 “走,走了!”有人颤声叫了一句——那是一个进化者,他甚至没等兵工厂的人从门边退开,就一把将他推出了门,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他一出去,刚才在剧场里温顺合作的人们顿时也都急红了眼,踩着彼此的脚、推着别人的背,争先恐后地挤出了门。 林三酒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跳,猛然加快的血流冲击得皮肤都微微发痒了;即使是与人生中的初恋在第一次约会时,她也从没有这样激动过。然而她、斯巴安和余渊,却是一群人中唯一一群没有动地方的——不是他们不愿意早点儿出去,是因为有人在混乱中紧紧地拽住了他们的手。 “拜托,”米姆两眼泛着惶急的光芒,低声恳求道:“长官,长官,您再想想,您是不是身上一切都好?为什么您要来这儿?” 他一手死死拽住斯巴安的袖子,一手却拉住了林三酒。 或许他是看出来,一旦林三酒走了,他恐怕也很难留得住自己的长官了;因此米姆压根不敢松手,半蹲在地上,用双脚抵住地面,只一遍遍哀求道:“长官,只等五分钟,五分钟!” 余渊没被拉住,但碍于林三酒走不了,他也走不了;他看起来十分不耐烦了,来回跺了几次脚,喝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甩开他?香巴拉就在外面,我们却磨磨蹭蹭地出不去!” 在几人说话时,列车里的人已经呼隆隆地走光了,匆匆地没入了外面浓浓的灰雾里。外面雾气翻滚,看起来如同一片烧开了、正咕嘟咕嘟冒泡的水,人一走进去,几乎就立刻被淹没了影子,只有他们的哭笑声还在回荡。 “再等五分钟,长官,”米姆死命地拉着斯巴安——他看起来随时可以松开林三酒,把全部力量都用于挽留斯巴安。林三酒只觉自己一半灵魂焦急着想要扑出去,另一半却嘶吼着不肯动,矛盾之下,她只是愣愣地立着,盯着米姆没动地方。 “您听,”男孩几乎快要哭出来似的,“外面没有声音了!” 三人神情一凛,侧耳再听时,发觉雾气中果然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刚才出去的人们,仿佛全都一瞬间蒸发了。 778 走入迷雾 灰雾充斥着天地,在死寂中翻涌着,起伏着,搅动起隐隐的暗蓝。手电筒光芒刺穿了区区几步远的距离,就被浓厚灰雾一口吞噬了。 一百多个活生生的人走进雾气以后,就像是冰融进了水里,消失得无声无息。 视野中尽是一片昏蒙蒙的暗蓝,唯有这一节空中列车车厢,在滚雾中亮起了一点苍白、持久的灯光。 寂静持续了几秒,就被余渊的声音打破了。 “既然你们不愿意走的话,”在一片片泛着墨光的刺青下,他的烦躁也清晰可见:“我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林三酒忙叫了一声,“我们也想走!”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她自己却愣了愣,又带着点儿迟疑地说:“……但,但是外面确实没有声音了……” “那又怎么样?”余渊皱起眉毛,说话间,面颊上的狼头也仿佛即将发出一声呼啸。“我来香巴拉,又不是为了听声音来的。我先走了,你们到时去外头找我吧。” 他一说罢,立刻转身走向了车门;大概是感觉到林三酒与斯巴安一瞬间想要跟上去的冲动,米姆猛然叫了一声:“那你来香巴拉是干什么的?” 余渊的背影一顿,在门边停住了。 “香巴拉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米姆控制不住嗓音了,他声带发颤,像是随时会碎开:“你们究竟为什么要来?” 林三酒慢慢转过头,扫了一眼这个容貌堪称惨淡的男孩,低声说:“这两个问题……我们都不知道答案。” 米姆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先求助似的望了一眼斯巴安。 他的长官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浓雾,背影凝立在昏暗的天光下,没有出声。 “反正我一定要出去的,”余渊侧过头,也不知是在与谁说话:“这是香巴拉对我的召唤。” “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却把这么多人一起都给召唤到这里来了,这哪说得通啊?”米姆嘶声叫道,转过了头:“长官,您不能跟着他一起出去!刚才出去的人都去哪了,是死是活,我们都不清楚……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啊!” 余渊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再没说话,迈步就出了门。 “你就不怕出去遇见意外吗!” 米姆在后方扯开嗓子喊道,但这句话却好像一点儿也没有传进他的耳朵里;余渊大步走出车厢,仅仅几步之后就被灰雾彻底吞没了。他消失踪影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翻滚的、灰蓝色的雾。 林三酒心中一跳,随即眉头又徐徐松开了。 除了时不时浮现起的挣扎矛盾之外,她一点儿也不为余渊感到害怕,焦虑,或担忧。 就像……就像是将麻醉剂注入了血管后的那种平静感。 “米姆,”斯巴安的侧影映衬在窗外雾色下,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很低,很温和:“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随时可以将你甩出列车去……对吧?” 男孩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我、我知道……长官或许不认识我,但我曾经跟您出过任务,见识过您在战斗时的……威力。” 他说话时,飞快地瞥了一眼林三酒,又立刻缩回了目光,双手却将二人攥得更紧了。他没有打开自己的进化能力,也没有用上特殊物品,只是用他本身的力量、用那两只瘦小的手,死死抓着他们的胳膊。 “所以,你宁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拦住我。”在散落的金发下,斯巴安用那双碧绿得惊人的眼睛,轻轻扫了这男孩一眼,似乎困惑了:“为什么?” “为什……因为……因为您是我们的长官啊!” 米姆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这答案还不够好:“没有了长官……安全部怎么办呢?还有外面那么多前辈……” “不,我的意思是,”斯巴安抬起头,与林三酒的目光正撞在一块儿。他们从彼此脸上都见到了一丝迷茫:“我们做的事情……真的有这么反常吗?” “有!”米姆急得一张脸通红通红,血色仿佛要淹没他扁塌的五官:“简直——简直像是被迷了魂!” 迷了魂?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那双碧绿透凉的眼睛。她知道,斯巴安此刻必定和自己一样:他们都能从理智上明白米姆的意思,但是——这几个字却不能在他们心中激起本该有的情绪。 “我知道了,”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突然闪电般地扬起一击,顿时打得米姆低叫一声松开了手。“不过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必须得出去。” “那你去好了!”男孩又痛又怒:“你不要让长官也跟着你去!” “不,”林三酒说话间,已经在列车里四下翻找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脑海中好像也升起了一片浓雾,意老师就在那片浓雾后挣扎着、呼喊着要走近她,但现在仍然只是一片黑影,尽管它好像已经渐渐清晰起来了。“你的长官必须也跟着我出去——” “你在找什么?”斯巴安轻声问道。 “这是你们兵工厂的运兵车,对吧?”她匆匆打开了一排柜子,从里面抓出了一些制服之类的东西,转手扔在地上。“难道车上就没有特殊物品,或者你们兵工厂的产品什么的吗?” “你是说……” 林三酒顿住动作,目光投向了窗外弥漫的灰雾。从众人和余渊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两分钟了;她并不为他们感到忧心,自己却反而兴奋得跃跃欲试,仿佛受到了窗外某种东西的召唤,迫不及待地跟随他们想要出去。 全靠着脑海中意老师不断的呼唤、以及米姆刚才那一拦,她才隐隐地浮起了一丝意识——一丝如同对抗强风的野草一样,正不断飘摇的微弱意识——或许她这么想要去做的这件事,的确有点不大对头。 “我们必须出去。所有人都出去了,包括余渊……就算只是为了看看他们的情况,我们也不能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了。”林三酒喘了一口气,苦笑道:“再说,我真的……真的好想出去啊。” 她望着对面二人摇了摇头:“不过就算我再怎么渴望走出去,我也知道要做好准备,小心行事……所以,我想借用一些你们兵工厂的东西。” 斯巴安微微一笑,手腕猛地一翻,就反扣住了男孩胳膊,利落地将米姆从地板上拽了起来——他连身子都没有转,也不见如何发力,男孩就一连跌跌撞撞地朝前扑了好几步。 “这个容易,”他微微一笑,“拍卖会上剩下的展品,我都带在身上了。米姆?” 男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急转直下的情况,愣愣地抬起头:“啊?” “你是实习战员吧?” “是、是……” “我们要出去探查情况,你愿意作为一个正式成员跟上来吗?”斯巴安说到这儿,忽然轻轻舔了一下嘴唇——如同体内燃起了一把熊熊野火,烧灼得他一双碧绿眼睛亮得怕人。当他轻声笑起来时,嗓音都沙哑了:“……或许你的一句提醒,能救下我们两个人的命呢。” 米姆顿时说不出话了。他一会儿看看门外漂浮进来的雾气,一会儿看看自己的长官,挺直了身体,低声道:“长官,我愿意一直跟着您。” 斯巴安点点头转过身,将列车上方一道柜门打开了。他个儿高、手臂修长,毫不费力气地拽下来一件黑漆漆的袋子;这袋子足有半人长,宽得像是里头装了一扇门。他将袋子扔给米姆,男孩差点被它砸得一跤跌坐在地上——“拿着,这是你的装备了。” “是,是!” 他们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物品,鱼贯走出了车门。从车厢内投出的昏白灯光,迷迷蒙蒙地映亮了眼前一小片雾;雾气仿佛有生命一样,从几人身边缓缓漂浮游弋过去,在他们皮肤上留下了冷冷的视线。 一离开空中列车,仿佛天地间就被抹掉了一切声息。只有米姆粗重的喘息声,随着他们的不断深入而越来越清楚;如果不是这一点杂音,只怕林三酒会以为自己正行走于黄泉与人间交界的河岸上。 手电筒投出的三个光圈,不断地划过雾气,彼此间偶尔一触即分。光芒起的作用很小,勉强只能照亮脚下几步;透过被映白的雾气,林三酒发觉她脚下是一片布满了砂砾和碎石的灰白大地,猛一眼望去如同骨质般,贫瘠而寸草不生。 他们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自己与余渊等人走的是不是同一个方向;不过摸索了一会儿以后,几人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必为了走岔路而感到担心了。 “这是一个往下滑的坡度。”从不远处的雾气里,传来了斯巴安的一声叹息——他听起来像是抑制不住兴奋般,悦耳的嗓音都在微微发颤:“所有出来的人都只能往下走……你们也感觉到了吧?这片地势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碗。” 林三酒正要应一声“对”,不料脚下忽然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她反应极快,不等身体跌倒已经向前越了一大步,想要借前方地面重新撑住身体——没想到那绊了她一下的东西竟然超乎想象地长,她一步没有如愿踩在地上,反而踏上了软中带硬的一个什么东西,彻底失去了平衡。 在即将摔向地面时,她终于手撑着大地重新稳住了身子。斯巴安与米姆都被她的声响惊动了,纷纷问道:“怎么了?” “有个东西绊了我一下,”林三酒蹲伏在地上,发现自己却连心跳也没有加快,仍然泛着一股注射了麻醉剂般的平静;当然,还有马上要得偿所愿的喜悦。她从地上捡起电筒,朝那东西上扫了过去:“我看看是什——” 一句话没说完,她楞住了。 绊倒她的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余渊。 779 与自己的战斗 【防盗章,可以等,11点半之前肯定更新】 “玩家已离开踩踏板31秒,请在一分钟之内,尽快回到踩踏板上。” 当播报声再一次从空气中消失时,纸鹤也终于陷入了沉默。 黑泽忌的指点,说白了只有几句话而已;大概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林三酒具体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情况,所以内容也尽是一些笼统的大概要领。不过不管如何,林三酒此时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一只纸鹤了。 任何进化能力都是有局限的,世上不存在“相对完美”的某种能力或物品——当她暗暗地告诫了自己一遍以后,林三酒尽力静下心来,花了几秒钟,眯起眼打量了一会儿亨利王与他的【毕加索】。 ……这个能力的局限,看起来似乎就在“范围”上。 假如【毕加索】能够无限地延展,那么躲在亨利王表面下的进化者,恐怕早就一统天下了……可是现在“亨利王”看起来十分小心谨慎,身周都被【毕加索】被包围得滴水不漏,要怎么利用这个局限呢? 林三酒一边回想着黑泽忌的话,一边深呼一口气,随即闭上了眼睛。 “……当你看见一丛树,一片海,一滩石头,你觉得那是‘环境’,是自然的一部分。树、海、石头,都是这个星球的造化物,人也是这个星球的造化物——为什么你在看自己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与环境是分开的?” ……沉浸进了“纯触”状态以后,浑身上下的伤痛猛地鲜明凶猛了一瞬间;然而紧接着,痛意便退后了,更基础、更牢固的感觉浮了起来——那是林三酒的身体,在无时无刻地诉说着什么。只有当她在“纯触”状态时,她才能听得见来自于自己身体的声音。 尽管此时林三酒闭上了眼,但对面的【毕加索】空间,却从没有这么清楚过。 用眼睛看的时候,或许还会受到【毕加索】独特的光影手法影响;然而皮肤、毛孔、发丝……却既不会说谎,也不会受迷惑。 如同在用手摸一件刻得坑坑洼洼的雕塑一样,林三酒清清楚楚地知道哪一处空间陷了下去,哪一处升了起来,哪一处被挪走了一块……这种感觉是如此奇妙,她甚至有些迷醉了,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时限、对面还站着一个敌人。 随着她呼吸节奏的消失,偏殿里一瞬间陷入了奇异的短暂宁静里。 要不是还要抬高双手维持着【毕加索】空间,亨利王现在简直想揉揉眼睛,生怕自己被什么幻术给骗过去。 对面确实是站着一个女人的,他的视网膜明明白白地如此告诉他;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就从她身上滑了过去,一点也没有停顿——仿佛林三酒不是一个他正对峙着的敌人,而是一支蜡烛,一块地毯,一个柱子,无需他多花半点注意力似的。 好几次,亨利王都是在心里一凛以后,硬生生地将目光转回了林三酒身上,这才意识到对方仍然一动没动地站在原地。 淡得几乎无法察觉——林三酒的嘴角浮起了一丝丝笑纹。 “……当你意识到你是环境的一部分,环境也是你的一部分时,你就多了一个最强大的武器,谁也从你手中夺不走的武器。” 这一段初听的时候还有点不太好理解,然而林三酒在“纯触”状态里试着朝前踩了一步以后,她立刻领悟了黑泽忌的意思。 在这一步里,空间传递给她的信息,恐怕要写几十页纸才能写完:空气流动的方向,烛火遥远的热意,房梁上刚刚落下的一小簇灰尘…… 世间万事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都从林三酒的体内流过了;连她自己,也化为这洪流中的一部分,在星球的表面上翻卷奔腾—— 在前方四五十米的地方,亨利王脚下所踩的那一片红毯,微微地有点儿铺歪了,它的边缘处没能严丝合缝地贴住地面,反而搭在了另一块毯子上,略微高起来了一块。 “你是打算闭目待死吗?” 亨利王忽然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含嘲讽,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上却稍微抖了抖。 他早就隐隐有了不太妙的感觉,偏偏始终也抓不住那一丝预感,也说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假如能够激林三酒出手,说不定反而能抓住对方的马脚——“我说,你……” 一句话才刚开了个头,对面双目紧闭的女人忽然动了。 她的动作既不快也不慢,说快吧,好像每一步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说慢吧,又似乎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她的动作已经一气呵成地做完了。 林三酒脚跟一转又一踢,原本踩在脚下的红毯已经被她撬起了一个角,朝空中飞了起来;她眼睛依然闭着,手轻轻朝前一伸,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红毯,随即一收手臂,一大块地毯便被她扯了起来,随手扔向了身后。 亨利王压根就没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毯失去了底下那一层,立刻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你这是在干嘛?”他吼了一声。 即使是再精密的仪器,恐怕也测不出来当地毯落下去一点时,人体会跟着落下去多少——这种细微到几乎没有的改变,连当事人都毫无所觉;但在林三酒的“眼”里,这已经是一个足够决定成败的关键了。 因为她刚才的一个推测,已经被证明了。 “……环境之中,最容易被我们改变的,就是空气了。”黑泽忌在纸鹤里的第三段话,也是最后一段话,是这样说的:“人的每一个动作,不管再微小也好,都会造成气流的改变。你以为成长型肌肉和力量的增长,只能够直接砸在敌人身上吗?当我们以合适的角度、力道击中空气的时候,有时反而能够产生惊人的效果。” 无人回答亨利王,林三酒像是一个暗夜里的幽灵一般,身体轻盈地在空气里滑了下去;她腿部弯曲、蹲下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像是浑然天成般的恰到好处,轻轻地,又沉重地,她的右侧骨翼突然拢了起来,猛然朝前方的空气里刺去。 “你是不是突然瞎——” 亨利王的嘲笑实际上还只是一个念头,他尚未来得及将它说出口,眼前有什么东西就变了;然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觉得自己左脚猛然一阵剧痛,“啊”了一声,身子忍不住震了一下—— 这一震,已经足够了——他一直高高抬起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挥了挥。 【毕加索】有所松动的那一刻,林三酒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等了一辈子。她脚下一蹬,随即浑身上下已经融会贯通成了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在这一道力下弹射了出去,快得甚至连思维都跟不上了。 ……以前,她是脚发力、腿跟上,上半身再朝前倾;一步接一步的连环动作,不但效率低了,效果也大打折扣,这也是为什么黑泽忌说她的身体是一块块堵死的。 【毕加索】在松动了半秒钟以后,就再次在亨利王的指挥下凝聚了起来;然而半秒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为、为……”亨利王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穿过自己腹腔的森森白骨。“是什么……” 他血红的目光艰难地移到了他的左脚上——那儿看起来像是被小型炸弹给炸了一下似的,连鞋子带半边脚趾,全已碎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那个啊,”林三酒这时候才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珠在昏暗的偏殿里闪烁着光泽。“……是我打出的空气,形成了尖刺。要不是你的身体往下降了几个毫米,露在了【毕加索】空间外,我也打不着你呢。” 虽然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是亨利王的表情,从来没有这样茫然过。 属于欧洲中年男人的高鼻深目、一头卷发,渐渐地从他脸上消失了;如同海水退潮一样,露出了底下一张平凡无奇的暗黄面孔。 到他死的这一刻,林三酒也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玩家已离开踩踏板52秒,请在一分钟之内,尽快回到踩踏板上。” 呼了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轰然倒塌的死尸上挪开,踩上了铁皮板子。随着她的动作,播报声一下子哑了。 想了想,她掏出了纸鹤,打算给黑泽忌回个信。 “谢谢你,你的消息来得太及时了,我刚刚也击败了一个对手……”她的讯息很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一伸手放飞了纸鹤,翅膀顿时“扑棱棱”地朝她身后飞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战斗告捷后那微微的一点松懈,当林三酒猛然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的时候,她唰地扭过了头,正好对上了玛格丽特王后那张如天鹅般优雅美丽、却面无表情的脸。 浑身的肌肉一瞬间紧绷了起来,又在下一秒松懈了;带着几分迷茫,林三酒呆呆地看见那只纸鹤落在了玛格丽特王后纤长的手指上。 “我警告你,”一绺金发滑了下来,从她樱花般的红唇里,吐出了林三酒十分熟悉的凶狠语气,“……你要是敢和别人说起这件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 780 双生的灵魂 脸? 伴随着余渊时轻时重的呼吸声,布满了花纹刺青的这一张年轻面孔,此时正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刺青纹路沿着眉眼、鼻梁、嘴唇一路向下,在平滑的肌理上泛着微微墨光——林三酒望着他的脸怔了一怔,什么异样也没发现。 她刚想要抬头问问“脸怎么了”,紧接着却只见远方雾气中斯巴安的影子忽然一晃;伴随着一阵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他竟在转瞬间消失了。 “喂,你去哪儿?” 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但没有得到回应。 她急忙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余渊,又转头扫了一眼米姆离开时的方向。但浓雾如同帷幕一样合拢了天地,她一时看不清那男孩走到哪儿了,更不知道米姆刚才有没有听见斯巴安的那声喊。 林三酒犹豫了一瞬,一咬牙,将余渊拉起来扛在肩上,朝斯巴安消失的方向一脚深一脚浅地赶了过去——不再挣扎着离开,她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四肢百骸仿佛都舒畅松快了;越接近坡下,她的脚步也就越轻盈。 她嘴里叼着手电筒,一手拽着余渊从肩头上垂下来的胳膊,空出了一只右手以应对不测。匍匐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大部分都被拉了起来,交叠着躺在一处,看起来都是斯巴安挪过的。雾气朦胧中,她瞧见几个人的脸低垂着,隐约只能看见一些五官的影子,但看不出来有什么需要当心的古怪之处。 “斯巴安!”她低声叫了一句,侧耳听了听,却没有听见回应。 她将余渊放在那一堆互相依靠着的人旁边,将他倚在别人后背上坐住了,来到了一个双臂笔直前伸、跪坐着将脸贴在地上的人身边。 斯巴安没有动这个人,事实上,以这个人为分界线,再没有一个人被拉起来过。只有一个个蘑菇伞盖般的后背,在雾气中逐渐蔓延出去。 林三酒想了想,强迫自己颤抖着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人的衣领。 她一使劲将那人拽了起来。 不等对方胳膊晃荡下去、露出脸来,从雾气里蓦然扑出来了一片黑影——她忙往后退了几步,在这一瞬间,林三酒猛然察觉了自己身上真正的不对劲。 她竟一点儿也不害怕。 不管进化到了什么地步,恐惧感作为人类求生手段之一,都从来不曾在进化者身上消失过。但是现在—— 林三酒站在原地,望着那片人脸破开雾气,在半空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脚下却一动没动;那的的确确是一“片”人脸,因为当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时,发现那个被她拽起来的人仍然在她手中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她手一松,他又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当她再转回目光时,那片人脸的阴影已经笼住了她的视野。 那张脸上,眉下眼眶里一边还裹带着一只滑溜溜的眼珠,一边黑乎乎地空空洞洞;鼻子少了支撑,只有那一块皮软踏踏地在空中摇晃着,底下慢慢地张开了嘴。 “不要动我没动过的人,”斯巴安的声音忽然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明明压得极低,却像近在咫尺般,叫人连喘息都听得清清楚楚:“要是你动了他们,也看见了的话,一定要反……反抗!” 只是这句话他说晚了。当林三酒心中一凛,正要强逼着自己动一动的时候,那张面皮已经呼地一下贴上了她的脸——眼球被她的额头一碰,顿时挤在两张面孔中间滑了下去,湿湿凉凉的生腥气一下子充斥了她的嗅觉;当一条紫黑色的舌头从那张嘴里伸出来、贴上她面颊的一刹那,她的余光捕捉到了自己脸上乍然亮起的一片白芒。 意老师及时发动了【防护力场】,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林三酒被这张人脸裹得紧紧地,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不断舔舐着她的【防护力场】,好像一拱一拱地正要钻进来。她呆呆地立了好几秒,终于将自己的身体动员起来了;她从卡片库中找出一把小刀,勉强用不住发抖的手,将那张人脸一点点撬起了一个边。 她终于将人脸揭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吃力过。 人脸“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目光匆匆一瞥之间,恍惚捕捉到了好几条紫黑色的“舌头”影子刚一碰上地面,立刻“嗖”一下缩回了两片嘴唇之后。林三酒喘着粗气,用刀尖将那两片死肉般的嘴唇拨开,然而除了一点点相连的粉红口腔软组织之外,她只透过口腔看见了灰白荒芜的地面。 那个被她拽起来的人,此时正低垂着头,倒在了自己的脸旁边。 林三酒伸出一只脚,将他踢得翻了一个身——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响,顿时从他头发下洒落了一地的灰白碎末;她的目光一落上去,即使仍然不知道紧张害怕,还是忍不住从胃里泛起了一股恶心。 在脸皮脱离了面孔以后,他的面骨也不知怎么变得又干又脆,一翻身之间,就像摔碎了的石膏像一样洒了满地。在他的面骨后头,只有空洞洞的一片幽黑;没有大脑,没有任何软组织,也没有一丁点儿体液。 尽管脖子以下还是一个人体,但脖子上原本是头颅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像是半个被挖空了的皮球,又套上了一顶假发。 林三酒死死盯着黑幽幽的那半个“皮球”,一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害怕。即使她清楚地猜到,刚才要不是意老师反应得快,恐怕自己也会落得同一个下场,却仍然像是被松开了弦似的,就是紧张不起来。 “对了,”她望着那半个空荡荡的人脑壳,回过了神:“斯巴安?你在哪儿?” 她身边除了缓缓浮动的雾气,和远远近近匍匐在地上的人后背,哪儿也没有他的影子。她目光一扫,忽然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了一只纸鹤。 看来他就是靠这个提醒她的。 “你在哪里?”她低声朝这个也许是末日世界中最受欢迎的通讯器说道,“我去找你!” 林三酒手一松放飞了纸鹤,紧跟着它朝前冲了下去。坡度越来越陡了,跪伏在地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有好几次她差点不小心滚下斜坡,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如何在这样的陡坡上稳住身体的。 越往下跑,她越吃惊。 他们带出来的一共只有一百余人,与这片面积广袤的碗状凹地一比,实在算不上有多少。但是眼前雾气弥漫下的土地上,一个又一个的后背正密密麻麻地挤挨在一起,手碰着脚,腰挨着腰;手电筒的光芒只能照亮两三米远,她一连跑了不知多少个两三米,目光所及却尽是越来越稠密的人,到最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无处下脚了。 ……伏在这儿的人,已经远远超出了一百之数。 在她一愣神找空地落脚的工夫,那只纸鹤扑棱棱地飞远了,迅速在雾气中消失了影子。 “糟了。”林三酒低声骂了一句。 她仔细地看了一圈,发现脚边人们穿着的衣服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看起来灰旧泛白,似乎不知道在这儿趴了多久了。她强忍着心中一阵一阵的抵抗,猛地掀翻了脚边一个跪伏着的人——白色骨渣碎末像烟雾一样扑腾起来,又露出了半个空脑壳。 “我在这儿,过来。” 斯巴安轻轻的声音,伴随着雾气一起飘散在耳边,忽然叫她激灵一下抬起了头。 “动作轻一点,别发出声音。” 林三酒赶忙循声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在与就地跪下的冲动相抗争;她不知踩上了多少只人手,就在她跌跌撞撞又要迈出一步时,地上一个人影忽然直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愣愣地低下头去,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既不警觉,也不害怕。就连对上了斯巴安那双翡翠般的眼瞳时,她也没有“松一口气”。 金发男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在自己身边蹲下来。 矮下身来,一股阳光与无花果的气息顿时裹住了她,让她觉得像是从刚才那张面皮的腥臭气里被拉出来了。林三酒低声问道:“怎么,你在干什么?” 斯巴安一只膝盖抵在地面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只是深深地垂着头。金发从他额前滑落下去,丝丝缕缕仿佛被拣出天空的阳光的影子。雾气氤氲了他的发色与瞳色,即使距离这样近,看上去仍旧朦胧。 “来,你也试试。”他嗓音沙哑地笑了,眼睛里泛起了湖面蒸腾的水泽。“把脸贴近地面应该很容易,但要保持在一个距离上就很难了,对吧?” 林三酒点点头,浑身都在颤抖着抗拒那股引力。 “我不是为了要挑战自己。”他的目光好像能穿透人的心思,斯巴安又一次笑了:“地底下有东西。” “什……什么东西?” “深紫色的,一条一条的东西,我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他轻声说道,“但我发现它们只会受到脸的吸引力,钻出地面,钻入人脸。你看我们身边的这些人,大概都是在我们之前进来的,不知多久了……每一个人的头脸都被挖空了。” 斯巴安说到这儿,低低地呼了一口气,重新将头垂低了,目光盯住了地面。 “我在拿我自己作饵,将那些东西吸引回这些空壳子中间。这样一来,后面的人就不会……不会被挖空脸了。” 他这句话说得似乎有点儿吃力。不止是这句话,他看起来正与自己激战着,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艰难。 林三酒点点头,沉默地朝地面低下了脖颈。她生怕自己摇摇欲坠的意志力,会无法同时支撑低头和说话两个任务,从而彻底崩塌。 过了几秒,斯巴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此时的嗓音叫人难以形容,只是叫人皮肤一阵阵酥酥麻麻。 “真好。”他呢喃般地说,“像双生的灵魂一样……我现在一点都不孤单了。” 啊时光冉冉岁月穿梭又到了晚上十一点 诶呀,苍蝇搓手,小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不管当不当讲,老子都要讲了诶嘿嘿 是这样的,你们看,最近世界和我都很不太平,右翼纳粹势力频频有所动作,北*han问题一触即发,我就更别提了,关注我微博的人都知道我最近啊,这个,比较心累。我认为世界应该放一天假,但是既然世界放不了假,就由我来代替它吧! 话说这还是我这个月第一次请假……之所以请假条发得这么晚,因为我刚才一直没有放弃在码字。但状态实在不好,才终于忍辱负重请假了………嗨呀好感动,你们感动了没有 781 柳枝般的丝绦 【今天你们还是不要等了,虽然我昨天请假了,但是我骄傲地说,昨天到今天一个字也没有写。现在从零开始。唔……我月底出门一段时间,为了路上可以码(娱)字(乐),特地买了个新玩具,刚才一直在下各种游戏app,缓存漫画影视剧,还买了少说五十本书,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上飞机了!】 第二次从人偶师手中逃脱的胡常在和兔子,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拼命寻找的目标之一,此刻正躺在一张铺着真丝床单的舒适大床上。 ……海天青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要说起来,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当林三酒躺在海沙与石粒上的时候,他身下是厚实柔软、如同云朵一样的床;在胡常在和兔子啃着粮食站里的生米时,新鲜的蔬菜配着米饭被盛进银餐盘里端到他的嘴边,有时甚至还有饭后甜点。 但是海天青仍然非常、非常不高兴。 因为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内裤,双手双脚分别被绑在了四根床柱上,并且已经把这个造型保持了两个月。 他所处的房间不大,被精心打理过——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靠近窗户的墙根下,摆了一排大花盆,花盆里种着许多番茄黄瓜之类的蔬菜,正是海天青这段时间以来的食谱。由于房间里的温度比外界低不少,因此这些植物看上去还算生机勃勃。 一只手抬起了一棵植物的枝条,随即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快活的声音:“海哥哥,你爱吃辣吗?我看这个小红辣椒长得很好,应该可以吃了!” 海天青阴沉着脸,盯着天花板里的自己不吭声——如同一些低俗情人旅馆一样,这个房间里的天花板上也镶着一块大镜子。 “哎呀,海哥哥你不要老是这个样子嘛……”声音的主人好像在撒娇似的靠近了他。“你难道不喜欢小依给你做饭嘛?” “你离我远点。” 女孩一下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白皙的心形小脸,和一双画着眼线的大眼睛。这双眼睛里的委屈停留了还不到两秒,声音再次坚定地充满了希望:“海哥哥,虽然你现在不理解我的心意,可是我相信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要不是一动不能动,海天青真想一头撞墙上。 他运气背,在被林三酒一拳击上了天以后,竟然直直地朝着一栋楼掉了下去——尽管他用手臂护住了头脸,身子也尽量蜷成了一团,可海天青还是一连冲破了好几层楼,最后终于浑身是伤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剥光了衣服绑在了大床上,旁边坐着这个自称小依的“蜗牛女”。 叫她蜗牛女,因为她的能力就是【蜗牛】——这间二十平米大的房间,是她的蜗牛壳;在这个壳里,外界攻击一般伤害不到她,除了她本人之外的人,进入房间时,能力也会全部无效化。 她用的绳子似乎也是特殊物品,导致一向以力量而自豪的海天青,竟落入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 “海哥哥……”小依忽然有点伤感似的,一边说话,一边将头靠在了他的腹部,长发像水一样散开在海天青的身体上。“人家好喜欢你哦,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心意嘛……”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海天青忍着情绪回答。 小依嗤了一声:“我知道呀!可你老婆不是死了吗?难道你要为她守一辈子……不过,痴情的海哥哥我最喜欢了。”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两个月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除了“我结婚了”以外,还有“你是不是花痴啊”、“强扭的瓜不甜”、“我哪里好,你何苦非要找我这样的大叔”……等等对话,无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小依就是听不进去。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海天青,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绑在床上,恐怕会被他啐一脸,可是现在—— 海天青烦躁地躲开小依伸过来的手,不过身体能挪动得有限,到底还是被她摸上了自己的胸肌,他顿时没好气了:“……你不肯放我走也没有用,我在这个世界的14个月马上就要结束,到时你想不分开也不行!” 不妙的是,小依听了这话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抬头冲他嘻嘻笑了一声,样子很俏皮:“海哥哥,我比你先一步想到这个了哦!哎,我的经验毕竟比你多嘛。” “……你干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两天好像的确没怎么见到她。 “上个星期我听说,有一个签证官就在这个区域里,叫做阿险险,我刚好还认识呢!”小依不顾海天青仿佛两眼一黑的表情,继续笑着说:“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是蜗牛,走得有点慢嘛,所以这几天我拖着蜗牛壳,一直在朝阿险险所在的方向走……”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什么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震断了她还没说完的半句话。 屋里两人都是一惊,小依有点害怕的样子,朝海天青做了个“嘘”的手势。 从门口传来了一个很粗鲁的骂声:“我X,为什么这个门打不开?” 听见这个声音,海天青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刚刚张开嘴巴要喊,没想到小依立刻塞了一块枕巾,喊声顿时变成了“唔唔”的沉闷声响。在他不甘心的挣扎里,小依站了起来,走向了门边。 “打不开就算了,咱们换个地方。”另一个声音劝道。 “不行,老子就要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气质独特,适合我!”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不知道那家伙随时都可能会追上来吗?一个藏身的地方,你那么挑拣干什么?”这个听起来要斯文许多的声音也挺生气:“再说了,大马路上突然冒出来个房子,万一是陷阱……” “那个……你们是谁?”小依怯怯地问道。 女孩有些害怕的声音刚一传出门外,门外立刻安静了。过了几秒,那个斯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警惕:“不、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这就走。” “不行,我不走!喂,门后面的,你这里是不是有白菜?老子闻见了!” “嗯、嗯……有是有一点——” 听见这个回答,门外的声音几乎雀跃地快上天了:“快开门,价钱好商量,我不是坏人!” 小依想了想,还是拉开了窄窄一条门缝,刚说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一些”,只见一个棕黄色的小小影子突然从脚边“噌”地就窜了进来——她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手一松,门缝开得大了点。 门边露出了一张脸,正是胡常在。他的目光顺着门缝投了进去,立刻跟地板上的兔子一样,都傻了。 “海、海……干部?” 小依一听顿时急了,刚要关门,门被胡常在一把拦住,接着他一头冲进了屋子——海天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可惜发出的仍然只有“唔唔”的声音。 棕毛兔看看小依,又看看海天青,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看不出来,老海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女孩子捂住羞红的一张脸:“没有!不是的,海哥哥一直不肯……我也很想的……” “够了!你们胡闹什么呢!”胡常在终于忍不了了,大步冲上床前,一把将枕巾从海天青的嘴里抽了出来,后者喘了一口气,忙喊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兔子还来不及说话,随着小依“咔哒”一声将门关上,海天青的警告声也传进了它的耳朵里:“进来能力就用不了了!” 刚进来的同伴们傻了。 现在也晚了——看着一人一兔,想到小依也不算恶人,海天青叹了一口气,问道:“小酒呢?她逃出来了吗?” “没有……我们一直没找到她,这事说来可长了。”胡常在显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女孩是谁?” 小依也有疑问:“小酒是男的女的?” “你们都干什么了?白菜在哪?”这个是兔子。 面对三道问询的目光,海天青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十分钟后,大家的信息终于同步了。 虽然能力都被无效化了,在二对一的情况下小依不占上风——很快,在她泫然欲涕的目光里,胡常在板着脸,觉得自己好像铁石心肠一般,把海天青从床上解开了。后者连忙跳了下来,近乎感恩地穿上了衣服。 看着他的身体被衣服迅速遮住,小依的表情顿时灰了。 面对这个除了有些花痴过头、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恶意的女人,两个男人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好了。最终,还是海天青哼了一声:“你趁人之危,把我关在这儿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路——” “不要!”小依抬起了泪眼婆娑的一张脸,“我要跟着海哥哥走!” 海天青失去了耐性:“那你跟着好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以她背着个蜗牛壳的速度,如果能跟得上才有鬼了——就在两个男人和一只抱着白菜的兔子刚刚跨过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小依咬着牙的声音:“我有办法找到那个小酒!” 782 米姆的呼救 林三酒喊声落进眼前翻滚的浓蓝中,随即被吞噬了。她仿佛在雾里听见了一点儿隐隐约约的声响,但她也说不准那到底是不是米姆的回应。她瞥了一眼脚下烂果冻般的一地碎肉,没有冲进雾气里,反而忽然蹲了下来,用手捻起了一块碎掉的黑“舌头”。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这并不只是一块碎肉。 它体外包裹着一层类似于塑胶质地的壳,像虾壳一样紧紧攥住了里头紫黑的、黏黏的、还布满了颗粒起伏的肉条。她忍着反胃探进了一根手指,不想手指刚一碰着它,它立刻化作一泡黏糊的肉汁,令指尖“咕叽”一声陷了进去;【防护力场】霎时亮了一亮,随即意识力就迅速开始流失了——这说明【防护力场】正在不断被腐蚀。 林三酒抽回手,又捡起了另外几块不同的部位,总算大致拼出了一条完整的紫黑色“舌头”:这是一个长舌形状的节肢生物,没有手足,只在壳的一头里藏着好几根细细的钢针,伸缩自如。钢针里是空心的,通管一直延伸进了肉条里——林三酒拿着它观察了几秒,终于想明白了它的用途。 这种“舌头”可以先将自己体内极具腐蚀性的肉汁注入人脸上的孔洞里去,随即再一点点将脑壳里化了的内容物全数吸出来。仔细一想,当初她在一闪之间看见的那些往地里钻的“舌头”,似乎的确要比眼前这些大上一圈。 在眼前一地稀烂里,她还找到了一根扎着半个眼球的钢针,仿佛在无声地证实着她的猜测。 林三酒总算弄明白了那些匍匐的脑袋们是怎么成为一个个空皮球的,但却又升起了一个新疑惑。 这些东西明明只是构造简单的低级生物,连脑子都没有……她一边琢磨,一边将单人炮扛在肩上,沉默地一步步朝浓雾深处走去。 她不愿意再贸然出声呼唤了,毕竟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重新播放出来。刚走了两步,她忽然感觉胳膊上一阵发痒,低头一瞧,发现原来是斯巴安给她的那一件色泽冷冷的小机械——它正伸出许多只铝合金爪子,迅速抓着她的袖子一路爬了上去,在她的肩膀处咕咚一下坐住,铝合金爪子吱吱伸长了,啪地一下将两只金属片贴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多亏这个玩意儿刚才在危急关头,及时驱除了钻进她鼻腔中的紫黑”舌头“;看来它是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电一电她了。林三酒无声地苦笑了一下,心里倒是多多少少有了点儿底。 她一口气还没吐完,前方猛然响起了一连串枪火声——突突的轰击声撕碎了寂静雾气,还伴随着一声隐约的怒吼:“林三酒!” 林三酒一惊,急忙抬步冲了出去。地上一具具尸体已经不知道在这儿趴伏多久了,在布料包裹下成了一包包稀泥;她“咕叽咕叽”地从尸泥里踩着跑了过去:“斯巴安!” 雾气在眼前破散了,不远处一个高大的金发影子猛然拧过身,似乎吃了一惊似的,手中枪火也停歇了一息:“你……你怎么在——” 不等他说完,林三酒突然睁大了眼睛。 一片黑影蓦然从斯巴安前方不远处的雾气中扑了出来,不等二人作出反应,那片黑影顿时轰散开,仿佛从天际袭来的一片无穷无尽的蝗虫群,霎时铺满了视野。 “别犹豫,开火!”斯巴安话音落时,林三酒也已经咬牙调动起了意志,将单人炮对准了那片“黑蛆“形成的风暴。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呼扎破了那片狂风暴雨,清楚地穿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长官!”米姆的声音被裹在无数紫黑舌头里,仿佛被狂风吹得摇摇摆摆了:“长官!” 斯巴安一愣,手中那一具沉重庞大的枪械就不由顿了一顿。 仅仅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他们就失去了唯一一个以枪弹击退风暴的短暂窗口。林三酒抬起眼睛,望着头上雾气被无数黑舌嗖嗖地刺穿了,在她身上落下了一条条飞鱼般的阴影。 她回头看了一眼怔怔立在不远处的斯巴安,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在身上不断闪动的白光里,林三酒收起【战斗物品】、脚下一蹬,像头豹子一样扑向了斯巴安。他一扭头瞧见她,似乎硬生生地忍下了反击的动作;下一秒,二人重重地撞在一处,直直朝地上摔了下去。 “别动,”她在他耳边沉重地喘息着,低声道:“我来挡,你射击!“ 她紧紧伏在斯巴安身上,他身上沾染着硝烟、血腥气与隐约无花果的气味,一阵阵扑满了她的鼻腔。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为对方高大的体型而烦恼过,只好将意识力全注入【防护力场】里,甚至将那一层隐隐白光从身体上扩展了出去,终于把二人都笼在了【防护力场】的保护之下。 “快,”她的气息吹乱了对方散落的金发:“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除了意识力正在飞快地消耗之外,林三酒也正在不断与自己的另一个意志相抗争着,才不过几秒工夫,撑着地面的两条手臂就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偏偏斯巴安却愣住了似的,在她身下一动没动,身体竟都僵住了。 “你快点,”无数紫黑色“舌头”像暴雨雨点一样,不断击打在她身上、打在二人身旁地面上;它们一落地,就朝二人飞快地游了过来,溅得他们身旁地面上尽是一片沙尘。在无数紫黑影子的侵蚀下,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句,“我——” 话没说完,斯巴安忽然伸出手,将她的重量一把压在了自己胸膛上:“没事,我这样也可以开枪。” 他迅速缩回手时,手背上已经被几条紫黑色舌头的钢针划出了一片血痕。林三酒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动作,感到他将一支枪口从她肩膀上探了出去。“挡住你的耳朵,”他低声说,嗓音带着一点儿沙哑的颤抖:“坚持住,要一会儿工夫。” 林三酒用一部分意识力挡住耳朵,依然感到强烈的枪火声在她耳边如怒潮一般倾泻而出;兵工厂的出产果然与平常枪械不同,她肩上烫人的灼热与浓浓的硝烟气在她身后持续了整整两三分钟,才终于渐渐稀疏了下来。 枪声一停,她立刻翻身爬了起来,飞快地回头扫了一眼。雾气渐渐合拢了,在被轰碎的一地紫黑色汁液、碎壳和肉之中,她果然没有看见米姆的影子。 “米姆的声音怎么回事?”斯巴安仰躺在地上,双肘撑地望了她几秒——林三酒后背上尽是一片腥臭潮湿,但他身上却还是一片干干净净。“我刚才听见了你的声音,以为你遇袭了的时候,你却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这里有东西能模仿我们的声音?“ ”不,“林三酒摇摇头,”我想应该不是模仿的。“ 说到这儿,她忽然一愣,不由顿住了。 “怎么了?”斯巴安站起身问道。 “不管发出我们声音的东西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它说过我们没亲自说出口的话……也就是说,我怀疑它是录下了我们的谈话声,再截取了一部分重放出来误导我们,或者是想让我们分散开,再一一击破吧。“林三酒微微换了一口气,逼迫自己紧张起来——即使她理智上很清楚真实的事态,但心情却总像是被打了麻醉一样。 她话音一落,斯巴安就明白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米姆是确确实实发出过刚才那几声呼救的,只是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他紧紧地闭了闭眼睛,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我与他才分开不过七八分钟,在此之前我从没听过他那样呼救过。“林三酒皱起眉毛说道。 ”说明他遇险是这七八分钟的事。“斯巴安点点头,有点儿烦躁地一把扯开了制服领口,手指颤抖地拎起了地上的机枪。“事已至此,不必再担心惊动地下的东西了。你尽管把雾吹散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米姆。“ 如果那男孩落入了紫黑舌头的中央,这么几分钟已经足够他被溶解好几次了。林三酒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愤怒、应该着急,但偏偏一点儿情绪也没有,好像米姆只是出去郊游了一样。 她叫出【龙卷风鞭子】,尽己所能地卷出了一片片势道猛烈狂风。风声撕裂天地,尖锐得叫人心慌;在这样肆无忌惮的风力之下,雾气终于再也聚集不住了,像云丝似的一缕缕飞散开来,逐渐将这一片碗状的洼地露在了天光下。 二人站在布满了一个个人“蘑菇“的缓坡上,在雾气一点点打开后,突然都没有了声音。 在这个碗状的洼地最深处,也就是“碗”底那一片大地上,此时朦朦胧胧地显出了一片小山般的庞大影子。 “……母王。”林三酒听见自己喃喃地说。 诶这么早就提示更新了肯定是假条 啊,你刚才的预感是正确的!呱唧呱唧!起立鼓掌! 其实请假原因我之前在群里提过,今天早上起床一看眼睛发炎了,现在每一次眨眼都很痛………滴了眼药水,不是大事儿,两天应该能好。 非常认真地说,现在我的眼睛处于一个“看电脑太久了会疼”,“但是又可以玩一下手机”的状态,怎么讲,很尴尬了…… 上一次和这次请假时间太靠近了,我觉得这样不好,容易造成一种我请假很多的错觉 严正声明:这是本月第二次,请公正客观地发表评论,谢谢合作。 啊!可以去玩我的新玩具啦! 783 洞口 所谓“母王”,究竟是什么? 二人立在斜坡上,有好几秒钟一动未动。当雾气逐渐打开后,尚未完全消散的腥风抚过鼻间,清淡的天光染得视野里尽是一片鸭蛋青色。在遥远的洼地里,那一个如同小山般的影子上布满了驳杂的、灰蒙蒙的颜色,像是打上了无数细小的补丁。 “我……我们过去看看吗?”林三酒轻声问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座小山。 它沉默地凝立在她的视野里,就像是记忆中一别经年的家乡,叫人的眼眶一点点酸涩起来,想要匍匐在它的脚边,告知它自己离家后的每一件故事。 这种感觉,显然并非是她独有的。 斯巴安紧紧抿着嘴唇,大概也正在体内抗争着另一个意志,但眼睛里却汪着一汪碧绿的水泽,仿佛森林里被风吹动了的湖面。他一时没作答,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过去看看情况,但是我刚才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又反复与这个念头抗争了几次。” “我也是……现在你怎么看?”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过去。”斯巴安望了她一眼,天光映进他翡翠般的瞳孔里,呈现出半透明的淡绿:“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她没有。 漫无目的地寻找米姆,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既然这一切的源头都摆在眼前了,有什么理由不过去呢? 这个想法到底是她思考后得出的,还是她假装自己思考过了,给了自己一个接近那座小山的借口——她不知道。 即使林三酒听不见意老师的回音,还是向她简单交代了一句,才与斯巴安一起顺着斜坡往下走。二人穿过了一具具僵死在地上的人尸,尽量不让自己一脚踩进稀泥一样的腐肉里;在越来越浓郁的恶味中,他们艰难地一点点靠近了凹地底部。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看见米姆的影子。 不知走了多久,大地总算不再向下倾斜,平平地向远方铺展开来了。他们来到这座庞然大物不远处的时候,空气中的腥臭气已经浓郁得犹如实质,缓缓地流进鼻腔、气管里,中人欲呕。 二人面色青白地抬起头,身体微微发颤,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等他们终于将那一股扑上去的冲动克制住以后,斯巴安看了她一眼,嘴唇几乎都没有张开地说:“……这下可不好办了。” 一张嘴,就感觉舌头上能尝出死尸味道了似的;林三酒也以同样的方式,嘴唇微微打开一点儿答道:“真没想到,我还以为这儿肯定是母王了呢。” 说罢,她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 在二人前方的“小山”上,密密麻麻地向外伸出了一双双沾满了尘土的黑鞋底,远看就像是山坡上钻出来的一簇簇成双成对的黑蘑菇。无数只脚一路蔓延上去,直到到达这座小山的尽头,才叫人隐约看见了死尸们的腿——这些人生前想必都是以同一个姿势扑上来的,所有的头脚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一具具尸体挤压堆积在一起,连形状都难以区分了,只有他们身上颜色各异的衣服,还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 尸山下方,匍匐着的后背更密集了,人尸与人尸之间,甚至挤不下去一只手。 二人不得不忍着反胃,将挡在小腿前方的尸体一一拨翻开,硬是挖空了一条通道——如此大量的尸体在这儿堆了至少有十来年,一经翻动,尘土、碎布片、尸体上掉下来的黑色絮状物、碎骨渣……以及种种叫不上名字的污糟烂,全都扑进了空气里。当二捂着口鼻、好不容易走到尸山脚下时,林三酒一低头,发现自己靴子上正缠着一绺绺乌黑的死人头发,登时嗓子眼儿里“咕咚”了一声。 “从尸体的腐化程度来看,这座尸山里头的人,应该是最早来到香巴拉的。” 有了手掌遮挡,斯巴安的声音听起来沉闷不清:“一批又一批的人,都像我们刚才那样忍不住想扑倒在这儿……直到这儿实在挤不下了,后来的人们就围着它一圈一圈匍匐着贴在地上。” “这座尸山底下……”林三酒一边想象着最初的景象,一边轻声说,“就是母王了吧?” “对,我想应该和刚才那些黑东西一样,都住在地下。你看这些被吸引而来的人,都会将面孔贴上地面……这样方便它们从直接钻进人脸里去吧。” “那么米姆……”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斯巴安似乎难得有这样焦躁的时候,没等她说完就开了口:“而且他是一个实习战员,身上没有联络器。” 他的声音落下以后,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过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毫无声息,那男孩活下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他试图救过我们,”林三酒只说了半句,喉咙里似乎就被堵住了——她赫然发觉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为那男孩感到悲愤,唯有一点儿淡淡的感伤,仿佛只是刚刚挥别了一个朋友。 过了半晌,斯巴安抹了一把脸,声音嘶哑:“让我们去看看这个母王。” 在末日中沉沉浮浮地挣扎了这么多年,比米姆更突兀、更叫人难以接受的死亡,他们也不知道目睹了多少。失去早已是常态了;所有对于死者未尽的感激、喜爱、期冀,都会空落落地黯淡下去,最终与那个名字一起蒙上尘埃。 每次送别一条生命,就像是自己也死去了一点点。 林三酒叫出了【龙卷风鞭子】,掂量了一下眼前尸山的规模与重量,猛然一鞭子抽进了半空里。与被她撕裂的迅疾气浪一起扑向尸山的,还有斯巴安甩出的一颗颗【便携式炮弹】——它们冲入空气时,蓦然激起数道蓝光,像是在空中硬生生制造出了一条通道;眨眼间,炮弹就轰地一下在尸山中砸出一个个庞大的空洞。 地面颤抖起来,尸山仿佛通了电似的,不断抖落下一具具尸体,又在半空中化作齑粉;远处匍匐着的人体终于维持不住平衡,接二连三地骨碌碌滚下坡来,将四周斜坡都埋没在漫天的烟尘里。 “你看!” 在尖锐呼啸的飓风中,斯巴安的声音也被吹得摇摇摆摆:“尸山下有一个洞口!” 他说话时,又有更多的尸体扑簇簇滚落下来,一眨眼就将那一闪而逝的洞口重新填满了。林三酒立即停下鞭子,待风势渐渐停息下来后,拔脚就冲向了那一片狼籍的尸海。 他们在垃圾场般的一地尸体中间跋涉着,艰难地清空了刚才出现了洞口的那一片地。所有尸体都没有脸,只有半个空皮球似的空脑勺,感觉上已经不大像人了。扭曲断裂的一截截残尸堵死了那个向下的洞,当二人好不容易将洞口重新挖出来时,连斯巴安看起来也难得地有了几分狼狈肮脏。 “我一直没有问你,”当二人望着地上哪个黑幽幽、人头大的洞口时,斯巴安低低地叹了口气:“你到底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境?你从剧本里带出来的东西把我们引到这儿来了,说明它和你的梦有一点联系。” “我不想回忆它,”林三酒硬邦邦地答了一句。 虽然她是在梦境中血洗了花生镇的,但那种真实感与她实际上屠戮了一个镇子没有区别,她甚至还能鲜活地感觉到镇民身体的温热和抽搐——但让她不愿意回忆起梦境的不是屠杀的真实感,而是她对这场屠杀的无动于衷。 梦中的感觉,本该比现实中更强烈才对。 过了几秒,她觉得自己口气不大好,又补了一句:“实在要说的话,我梦里……有座山,和这儿有些像。” 斯巴安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他转开那一双碧绿眼眸时,林三酒忽然浮起了一个感觉:他是一个能够迅速切断与他人联系的人。 “洞口太小了,我们钻不进去的。”他一边说,一边在手腕上一拍——一片投影立即跃入了半空,密密麻麻地浮起介绍各个物品的图形和文字。“你也找找看,有没有能够挖洞,动静又不大的东西?” 林三酒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有一个——尽管挖洞不是它的本行。 画师被叫出来的时候,斯巴安和他看起来都一样茫然。 “你别画洞口这一圈土,”林三酒跪在地上,比比划划地说:“明白吗?我要这个洞口的土去填补你的画,这样它就足够大了。你要是不会画,就蹲下来给我挖洞。” 最终那一幅铺满了死尸、色调阴惨的画,就像是地狱打开了一个缺口似的,即使以最黑暗的美学标准来看,也毫无美感。以前的画,林三酒不知道画师都是怎么处理的,但这一次,画师将画布卷了卷塞给了她。 “挺聪明的特殊物品,”在米姆消失以后,斯巴安难得地笑了一笑。“准备好了么?” 林三酒点点头,望着那个漆黑幽深的洞,一咬牙,顺着洞壁滑了下去。 784 庞然大物 画师只挖开了一人多深的土层,从洞口跳下去以后,通道就开始收窄了。林三酒不得已,只好一路往下爬,一路不断挖下前方土块、再将其转化成卡片——她每日能转化的卡片有限,很快就将次数用得差不多了;好在这个时候,前方的土道却渐渐开阔了起来,终于伸进了一方宽敞空洞里。 他们总算直起了腰,尽量悄无声息地扶着土壁往前走。 在几十米深的土地下方,一切都浸没在昏蒙蒙的黑暗里,遮蔽了人的视觉。视野中不辨五指,唯有土腥气越来越浓,时不时地,脚下还会“咕叽”一声,踩上一滩滑溜溜的黏液。二人在漆黑的恶味中摸索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无花果气袭上耳畔,随即斯巴安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照明。” 不等林三酒拿出【能力打磨剂】,一片淡白光芒就忽然从她肩上投了出去;她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原来斯巴安刚才吩咐的是她肩头上那只多爪的小小机械。 光一落进黑暗里,立刻淡淡地飘散开,与无数浮起的尘埃一起充斥了整个土洞。 土洞看起来仅有二三十平方米,与一间卧室差不多大。土壁上偶尔会陷下去一片片弯弯曲曲的凹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经过时压出来的;地面上滑滑的,一汪汪黏液泛着湿湿的微光。 正对着二人的那一面墙,仿佛能够吸收所有光线一样,仍旧沉在一片黑暗中。林三酒走向那一面墙,光线顺着她的脚步缓缓漂浮了过去,空落落地掉进了昏黑里——她上下一瞧,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回头低声叫道:“这后面是一个空腔,我们还能继续往下走!” “这个土洞两边也是一个放射性的走向,越往后越宽。”斯巴安也跟了上来,借着光线打量了一下:“……不过,这个空腔还真够大的。” 他的声音空荡荡地飘落进了空腔里,逐渐消散了。土洞后方这一个空腔,看起来像是一个连接着卧室的大厅,只是实在太深了——光线能隐约照亮头上拱起的穹顶,却照不亮脚下深幽幽的一片黑暗。 连接着空腔与土洞的,是一片比土洞墙壁宽阔得多的斜坡,地上同样布满了弯弯曲曲的凹痕。只是斜坡上的凹痕更加粗大了,留下的印子也更深了,斑斑杂杂地搅在了一起;二人踩着这些起伏不平的凹痕,在一片空幽的死寂中慢慢往下走,离人间越来越远,却像是与一个荒诞梦境离得越来越近了。 空腔下方又有空腔,而且一个比一个深,一个比一个广阔。一直走了不知几个小时以后,他们甚至早已经看不见空洞的边缘了,唯有地上弯曲的凹痕仍旧一直陪伴着二人,不过现在的凹痕,已经足够二人并排躺进去了。斯巴安又拿出了两支手电筒,但光芒在刺穿了黑暗以后,依然只能无能为力地渐渐消散,最终融化进了遥远的黑暗里。 “这处地面是水平的,” 在明暗不断交迭的光影中,斯巴安的面容看起来像是森林湖水下的一段倒映,几乎没有了凡人气息。他将地面上的圆筒收好,站起身轻声说道:“也许还有继续往下深入的空腔……不知道走到多深的地方才是尽头。” 林三酒转头看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黑暗。空气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稀薄起来,呼吸仍旧顺畅得与在地面上时无异。即使下方还有一个更大的空腔,他们也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走了;不管哪个方向,看起来都是同样的遥远的一片虚无。 她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为什么空腔越来越大了呢?” 斯巴安一怔,随即皱起眉头,半晌没有作声。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刚才似乎闪过去一个念头,让我想想……”金发男人喃喃地自言自语了半句,却忽然抬起了头——林三酒一怔,刚要开口问他是不是有了主意,不料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什么? 她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随即也不由变了脸色:“那、那是什么声音?” 就像是风暴和雨点击打着大地一样,从头上穹顶之中传来了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楚的窸窣声;二人又惊又疑地立在原地,手电光芒不断朝上空扫去,然而光芒在映亮穹顶以前,就像刚才那样被黑暗吞噬了。 他们此时正身处深深的地下,即使外面真的突然落了暴雨,也绝不会被他们听见半点动静的。 在手电光圈又一次划过黑暗时,一片细碎的黑影从二人视野中一划而过。 “那边!”林三酒叫了一声,二人手中的光芒立刻朝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手电光圈在黑暗中持续地灼烧出了一片亮,但光圈中却只是一片空空荡荡;头上的窸窸窣窣声更大了,在空腔里嗡嗡地交织着、回响成含糊不清的声浪。 正当林三酒差点以为自己刚才看错了的时候,又一块不成形的黑影蓦地划过光圈,“吧嗒”一声掉在了远处地上。 那东西就像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头上穹顶里开始扑簇簇地落下无数细土。在漫漫扬扬的尘土中,一块又一块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黑影接二连三地扑进了光芒中;在光圈照不亮的远处,还有更多雨点般的黑影纷纷划过了半空,直直朝地面上落了下来。 “先退回去,”斯巴安拽起她,二人拔腿就跑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仅仅是须臾之间,从穹顶上掉下来的黑影已经密集得如同一场暴雨了;不等他们跑出这片穹顶,无数湿湿臭臭的东西就“吧嗒”、“吧嗒”地接连落在了他们身上,顺着领子往衣服里滑。 林三酒忍着反胃,一手遮头,一手拼命将身上的东西扑扫下去;一股泛着腥气的熟悉腐臭味,又一次浮进了鼻腔。 上一次她是在那些紫黑色舌头组成的“人形”上,闻见这种气味的。 “是那些紫黑舌头!”她浑身一震,忙朝斯巴安喊了一声;身上【防护力场】白光一现,将自己重新包裹住了:“你当心!” 斯巴安松开她的手,身上接连亮起几道闪电似的耀眼光芒,“噼噼啪啪”地打碎了空气,跳跃着接连击落了几个黑影。从头上掉下来的影子越来越多了,他却猛地顿住了脚步,一边遮住头脸,一边扬声道:“不对,你看看我们脚下!” 林三酒差点儿撞上他,匆匆低头一扫,不由也楞了一愣。 这股腥臭气的确来源于紫黑舌头不假,掉下来的也确实是那些长蛆一般的黑东西——但更准确地说,是它们的碎片。 一地稀烂的肉块、片片碎壳、以及偶尔一小截针管,或是一泡不知是什么化作的液体,泥泞了他们脚下的地面,闪烁起腐肉沼泽一般的微光。林三酒忍受着身上不断被这些污糟击打的触感,忙叫出帐篷在二人头上展开了;听着帐篷布上接连不断的“砰砰”声,她总算勉强喘上了一口气。 她低头仔细打量了地面一会儿,升起了满腹疑惑;再抬头时,目光与斯巴安的正好撞了个正着。 “怎么……怎么都是烂泥一样的碎块?”她一张嘴,觉得那股味道好像也钻进了牙缝,忙啐了几口,一抹嘴问道:“都是哪儿来的,这是要干什么?” 假如像刚才那样,从土里钻出大量紫黑“舌头”来,或许还能在黑暗中出其不意地造成伤害。 斯巴安的侧影在手电光外,凝成了雕塑般的一线轮廓。他脱下湿透了的制服外套,一甩手扔了,解开衬衣用它抹干净脸,这才低声说道:“你不觉得这些玩意儿很眼熟吗?” “我们打碎过不知道多少了,当然眼熟。” “不,我的意思是,”斯巴安轻轻地说,在暴雨般的沙沙声中,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这些东西就是我们刚才打碎的。” 林三酒怔住了,又一次仔细看了一会儿脚下。 “你是说……”她开口时,自己也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十分荒唐:“在我们打碎了这些东西以后,它们的碎尸从——就从——”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半空,喃喃问道:“……从土地里钻下来了?” “或者说,是被某种力量弄下来的。” 金发男人轻轻用靴子尖踢开了半条残缺的黑色肉条,望着它低声说道:“它们都死了,根本不会动了。” 会是什么力量?又为什么要把它们弄下来? 在林三酒满腹惊异时,斯巴安又继续说了下去:“你刚才问我,为什么空腔一个比一个大……那时我就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这些空腔,想必都是为了那个被你我称为母王、住在地下的东西而准备的……”他的嗓音又一次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正忍受着某种战栗般的兴奋:“也就是说,它一开始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后来越长越大,只好不断挖出新的、更大的空腔来容身……” 即使被麻醉了紧张感,林三酒还是不由心脏一缩。 “你也感觉到了吧?”斯巴安耳语一般的叹息声,轻轻从耳际划了过去,气息吹动她的碎发,在她脖子上痒痒的:“我们身后,现在多了一个庞然大物。” 785 回归母王的怀抱 【明天要出发了!开心,激动,睡不着觉!古德拜了,又闷又热又难受的深圳,我来了,海风徐徐的沙滩与冰镇莫吉托!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不回来了,本人以后就是一条海的精灵,防水,谢谢very much!至于末日乐园是什么,不知道没听说过不认识】 “你们说,那个孔芸刚才是怎么回事?”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林三酒一边上楼,一边满腹疑惑地问。“一提到喝水,怎么就那副模样……” “谁知道呢。”卢泽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东西,“说不定她家里买了很多箱水,怕咱们知道了会抢呢。”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林三酒努力想回忆一下平日里有没有见过孔芸,但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沉默了几秒,听见三人轻轻的脚步声回响在楼道里。 “总之,我们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多留神吧。”玛瑟作了个总结。 几个人说着话,顺着楼梯拐上了一个弯,就看见了一个大大的“38”。“到了。”林三酒站在楼梯口,轻轻吸了一口气,拉开了虚掩着的门,迈步进了屋。 房子通向楼梯的应急门,开在保姆房的旁边。从保姆房前的走廊里穿出来,就是客厅了。几人走了进来,目光一扫,卢泽第一个发出了一声惊叹:“……小酒,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这间公寓未免也太大了吧——啊,你家客厅里竟然有私人电梯?” 林三酒扫了一眼客厅——还是老样子,精致沉稳的实木地板上洒着一地的碎玻璃,沙发被撞歪了,一地狼藉。就连她第一次袭击任楠时用的那把剔骨刀,也仍然躺在老地方。看来自从她走后,就再也没人来过了。 “这不是我家,”她淡淡地应了一句,把脚下的碎玻璃都踢到了一边。“是任楠把我骗来的。这也不是他的房子,他是吃掉了这个房子原本的主人,然后自己住下,鸠占鹊巢了。” 再提起这件事时,她意外的冷静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见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进了卧室,卢泽一下就把自己扔进了沙发上。他立刻沉没进了宽大松软的沙发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嗯——这个真舒服。比超市的浴巾可强多了……要不咱们在这儿睡一觉?” 玛瑟发出了“嗤”的一声。 听着房间外的说话声,林三酒微微地笑了笑,从床上拿起自己的睡裤,伸手一掏,果然摸出来了一张卡片,正是【任楠的尸体】。 看着卡片上的简笔画,身处在这个噩梦般熟悉的房间里,她不由又想到了每天晚上看着她的雪白的脸——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林三酒忙收起了卡。 她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一抖简直都能往下掉盐粒子,早就该换了——林三酒简直无法想象在过去的一天里,自己究竟出了多少汗——一边暗暗地咋舌,她一边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又翻出来了两个挎包,装了不少方便活动的衣服鞋子进去。 收拾好了出来一瞧,只见那两人都在厨房里,大米的包装袋已经打开了;而卢泽正在想办法阻止玛瑟下厨:“玛瑟,咱们背点水米上来不容易……不不,我不是嫌你做饭不好吃,主要、主要是粥这个东西吧,太简单,杀鸡焉用牛刀……” 林三酒轻声一笑,刚才心里缠绕着她、若有若无的冷意淡了下去。 听见她的声音,卢泽忙说:“哎呀,小酒出来了,咱们先看看尸体,然后再说吃的,行不行?” 玛瑟黑着脸,当的一声把锅子一撂,走进了客厅。 “她做饭好难吃。”卢泽趁机在她身后比划着,用口型对林三酒说。“别让她做,求你啦。” 林三酒忍俊不禁地别过脸,清清嗓子说:“……我就把他放这儿?” 其余两人点点头。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一个人形的黑影从林三酒的手心里掉了出来,砰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兴奋的眼神,裂至两腮的巨嘴,以及从嘴里探出的血红刀尖……一天之后重新又见到了这具尸体,林三酒忍不住心中一颤,别过了目光。随即,她又强迫自己转过脸来,尽量保持住了平静。 卢泽“嘶”地一声抽了一口冷气:“哎呀这样儿的也叫帅,你们世界的标准看来不同啊……” 话没说完就被玛瑟打了一下,把后半句给打了回去。 林三酒也懒得解释,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地把手放在了尸体口中的刀尖上。——经过王思思一事,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能力允许自己每天转化四件物品,而不仅仅是四次。看看现在时间还没有到十二点,厨师刀好歹也是个武器,不如收着算了——心念一定,一道短暂的白光闪过,刀消失在了她的手掌里。 没有了凶器的尸体,看起来多少还算顺眼了一点。 “我刚才在房里看过了,他没有什么背包箱子之类的东西……我在这儿住了几个月,好像也没见过他随身带过什么包。”林三酒壮起胆子,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里,那张巨大的嘴仍然僵硬地裂着。 “这你就不懂了,”卢泽舔了舔自己的兔牙,笑嘻嘻地说,“我来顺便给你上一课吧!”说着,他居然伸手解开了尸体的衣服领口。 “在新世界里,咱们都有可能因为机缘而得到一些价值比较高的特殊物品……不,你不用给我看,那把菜刀不算宝贝……杀了人也不算。”卢泽两只手灵活飞快地在尸体的脖颈、胸膛上摸索了一番,配上因兴奋而晶亮的双眼,简直——就像是一个变态。 “如果你有那么几件好东西的话,可得记住了,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地装进包里到处走……不然遇上心怀不轨的人,抢了你东西倒也算了,怕的是谋财害命。” 卢泽嘴里不停,手中也不停。很快,他就伸手探向了任楠的耳朵——接着,林三酒的目光随着他白皙的手指一起落到了一个黑曜石耳钉上;当即她就笑着说:“这可不是什么宝贝……” 话才刚开个头,卢泽已经将黑曜石耳钉拔了出来——在林三酒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阵银光已猛然间迸了出来,“叮”的一声,耳钉落在了地上。而那团银光依旧在卢泽的手上融融地亮着,映得半个客厅都白了。 “……这是什么?”林三酒呆呆地把脸凑近了,这才发现原来卢泽拿着的是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是一团不断流动的银色光芒。 卢泽被银光晃得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念道:“能力打磨剂……注,初级进化不适用……” 看着玛瑟和卢泽一脸迷惑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俩大概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打磨剂。不过虽然仍有许多不解,但是光听名字,大概也能猜到七八分了:想必是对能力有着增强或提升的作用吧?林三酒一边端详着漂亮的银光瓶,一边想道。 虽然东西不错,不过在场三人都不算是什么实战派,加上又还都进化得不多——虽然卢泽老是不肯承认——因此几人倒也不大在意,随手就放在了一边。 “真是奇怪了……这耳钉还是我送给他的呢,怎么里面会藏了这么个东西?”林三酒看着卢泽继续搜索,不解地向玛瑟问道。 “所有的特殊物品,都有一个奇怪的特性:可以以分子的形式,将自己完全融入到另一个物品当中去——当然,一个东西里只能藏一件。当你要将它们取出来的时候,它们又会以分子的形式脱出,进行重组,重新变成本来的模样。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大家都会把珍贵的东西贴身放着,”玛瑟尽量将这个过程解释得浅白一些,她一指卢泽说:“你看。” 听得目瞪口呆的林三酒,傻乎乎地转头看了过去。 卢泽手上拿着的,是任楠那块永不离身的百达翡丽手表。他身为进化者,只在表盘上按了几下,就找到了目标;随即一个黑影子突然从手表中滑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迅速地凝成了一个钱包的模样。 林三酒张着嘴,拾起钱包,怀着一种几近敬畏的心情打开了。 钱包不大,也就一个巴掌的大小,没有寻常钱包里的钞票夹——与其说这是一个钱包,还不如说它是一个卡包。翻了翻,她发现里面除了一张纸片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拿过能力打磨剂当作照明,林三酒将纸片都抽了出来。 三个人的头不约而同地凑到了一块儿。 目光刚刚落下的十几秒里,几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盯着它又看了几秒,林三酒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另两人一眼,随即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再次低下了头,把刚才的那一行字又看了一遍。 没错,千真万确—— 玛瑟和卢泽也意识到了这是什么。玛瑟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没看错吧,这是——” 突然从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砰”地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786 孤单的大脑 786 她也听见了。 在寂静幽暗的土腔里,那一个咯咯吱吱、持续不停的响声,一点一点地锯碎了空气,在回荡交叠中越发响亮起来,渐渐震耳欲聋起来。 林三酒僵立在地上,背对着身后那个巨大的东西。她与斯巴安都不能回头,但她却清楚他说得对——那个巨大的东西现在正在一下一下地吸食着地上的碎肉烂泥。 碎肉块混合着黏液与人的汁液,像水洼一样渗进土地里,闪烁着暗淡的微光。伴随着身后响亮的怪声,这一片片黏糊糊的水洼反光时不时地会被拉成一条线,与地上浮土一起蓦地向后流去,就被身后的巨大东西给用力吸走了。 伴随着越来越尖锐的气流声,一阵急似一阵的碎肉泥流打上林三酒的小腿,想要站立在原地不动也越来越难了;身后就像是开了一处真空似的卷起了强大的气流,裹挟着不能回头的二人,将他们沉沉地不断往后推去。 正当林三酒拼命思索着有什么物品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只听斯巴安忽然低低喝了一声:“神婆!” 她闻声抬头一瞧,正好瞧见一个影子从斯巴安的肩膀上滑了下来;刚一落地,那影子立刻站直了身体,发出了“诶呀”一声。 “真是稀罕了,”一个嘶哑低沉的老年女性声音,含混不清地响了起来:“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叫过我了呀。” 一边说,那个叫“神婆”的特殊物品一边还理了理自己肩膀上的纱巾。假如不是刚才斯巴安叫了一声,只怕林三酒绝对不会想到这个鼻头尖尖、皮肤晦暗的老太太,居然是一个特殊物品——她一句话刚落下,又一阵比刚才还强烈的气流猛然重重砸了上来,那神婆登时踉跄几步,一跤跌进了肉泥里。 “那……那是什么?”她好像总算明白了眼下的状况,死死盯着二人背后的庞然大物,连尖鼻头都泛起了白:“那个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告诉我们,你看见什么了?”斯巴安低声问道。他一向对女性和颜悦色,不管对方多大年纪,是不是人类——然而面对这个神婆时,显然是一个例外。 神婆有好几秒钟没出声,只有一双稀淡的眉毛越来越紧,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你们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东西吗?”她像是怕惊动了那巨大的东西一样,压低嗓子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脑子。” 什么? 林三酒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脑子?”斯巴安也重复了一句,语气发冷:“现在我没有要求你占卜,你大可以把话说明白一些。” “这话没法再明白了,”神婆喃喃地说道,“你们后面,是一个巨大无匹的脑子。脑子,你们都见过的吧,大脑!” 林三酒差点扭过头去看一眼,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她听着后面尖锐的吸气声、碎肉断壳细细碎碎的碰撞声,以及咯吱咯吱的古怪响声,怎么也没明白:“我们身后是一个……大脑?” “对,跟一座山头差不多大了。”神婆眯起她一双下垂的眼睛,沉下了长长的一张脸:“这儿光线太暗,但是看起来……它应该是肉粉红色的,脑皮层上的沟壑弯弯曲曲地,很深……” 林三酒一下子想到了空腔土地上到处都是的弯曲印痕。 那难道是这一个大脑在来回运动时,脑皮层皱褶所压出来的痕迹? “不光是大。”神婆打量着他们身后的方向,低声说道:“它的体外……似乎还罩着一层透明的硬壳。” 林三酒一愣,立即问道:“是不是有点儿像虾壳?” “差不多,都是一层壳包着一块肉。”神婆用一只尖尖长长的手攥住了斯巴安的胳膊,总算是在急促的气流中稳住了身体,这才在风声呼啸中继续说道:“不过它身体上的一部分壳是打开的,现在看起来,就是脑子上挖出了一个黑幽幽的小洞。” “为了吸食地上这些东西?” “对,就这些东西,”神婆望着地上不断被吸走、已经越来越少了的碎肉烂泥,厌恶地皱起了一张细长面孔:“全被吸进那个小洞里去了。” 那东西……吸食碎肉做什么? “好,”斯巴安似乎一直在等待她话音落下,闻言立即吩咐道:“你告诉我们方向,由我们来攻击。” “那你们最好是拿出点儿威力强大的手段来。”神婆咕哝了一句,猛然提高嗓门、尖尖地喝道:“你七点钟方向!” 斯巴安早有准备,头也不回地一甩手中弯月般的银光,那光芒登时划破空气朝后方扑了出去。然而那道弧形的亮芒刚一跃入空气里,却忽然渐渐飘忽消散了,甚至还没靠近身后的大脑,就像是一片融进了水中的雪花般不见了踪迹。 “怎么回事?”林三酒立即问道。神婆也是一愣,忙又朝她喊道:“你的四点钟方向!” 这一次没等林三酒叫出卡片来,她就明白为什么刚才斯巴安那一击半途中就烟消云散了。 “保护我,” 一个她从没听过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发出了让人浑身战栗的嗡鸣;那不是人声,甚至使用的也不是某一种语言,到更像是从脚下渐起、向整个星球波及的震荡感——“保护我,保护这个世界。” 林三酒刚刚举起的手,慢慢又垂了下去。 “对,这就对了。”那个震荡着她的骨头、大脑、五脏六腑的声音,仿佛无声处的乍然惊雷:“……我需要养分,更多的养分。” 她曾经听过好几次、已经十分耳熟了的“窸窸窣窣”,又一次从空气里沙沙地响了起来;只是在那个庞大的声音之下,这响动听起来还不如自己耳鼓里的血流声清晰。 “你……你就是母王吗?”斯巴安沙哑着,颤抖着轻声问道,仿佛他正身处于某个遥远的地方。 对。 响动声的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了,像是天边袭来的蝗虫群。 “你要干什么?”这一次,是林三酒挣扎着问出了声。 我要长大。 不等二人再次调动意志发问,母王又发话了。 给我养分,我要长大,给我养分。 神婆似乎听不见母王的声音,一直攥着自己肩膀上的纱巾,望着二人发愣;然而母王这句话落下时,她却忽然歪头朝远处看了几眼——这个老太婆模样的特殊物品立即浑身一震,尖声叫道:“后面!那个大脑子里头钻出来了一片虫子似的东西,已经爬到你们身后了,你们赶紧——斯巴安,让我回去了!” “什么东西?”林三酒忙问道,“你不能走,我们不能回头!” “长条虫子似的玩意儿,黑乎乎的,身上似乎还有壳……”神婆伸长脖子又看了几眼,脚下利落地往反方向一连退出去十几步:“姑娘,有一片长虫子快要碰到你的脚跟了……啊,它们还会吐针!” 不用看林三酒也明白了,自己身后应该正是那些被她和斯巴安击杀了无数的紫黑色长虫。 只是她压根没法着急起来,脑海中只有一片舒展的平和,即使她清楚自己这样下去绝对没有好下场。“反击!”伴随着斯巴安猛然一声怒喝,一道银光颤抖着划过林三酒脚边,蓦地没入了她身后的黑暗;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在骤然鲜腥起来的血气中,反手将胳膊别向了身后。 她必须得调动意志力才能做出反击;而此时她离那些东西太近了,几乎没有时间让她去与自己斗争——林三酒在瞬息之间,想出了一个“不需要太多意志力”就能办到的办法。 重重的一声“轰”,震得地面都晃了几晃,扑溅起了一阵泥点。一个长长的、沉重的集装箱,紧贴着她的后背砸在了地上;她匆匆低头一看,正好瞧见脚边喷溅了一地紫黑色的碎屑——靠近她的那些东西,此时全被装满了红晶的集装箱给压成了肉泥。 只不过她解决了一部分,还有更多的紫黑色长虫,正从远方窸窸窣窣地飞快游来。斯巴安手中亮起一道又一道的半月弧形,紧贴着地面,将无数紫黑长虫的碎尸都掀进了半空里。 那一片纷纷扬扬的碎块黑影,不等落地,就被猛然卷起的一股气流给直直推向后方;紧接着,母王又一次咯吱咯吱地“吃”了起来。 “它在回收!”林三酒突然明白过来,高声叫道:“母王吃掉碎尸以后,能再次把它们完整地制造出来……这样打下去,永远也没有个头!” 斯巴安似乎一怔,顿时停下了手中动作。他光裸的背部肌肉在微光中闪烁着流畅的光泽,看起来也泛起了一层薄汗。思考了几秒,他扬声喝道:“母王,我们给你养分!你要什么养分,你说!” ……我要人脑。 “为什么非要人脑不可?”林三酒紧接着加了一句,“有什么用?” 人脑的养分能使我快速成长,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么?” 我想早点与身体连接起来。 林三酒不知道母王这种问一答一的状态能保持多久,只能趁着它愿意回答的时候,抓紧机会问道:“你的身体在哪里?或许我们可以帮你连接!” 母王静默了一会儿。 斯巴安、林三酒,甚至听不见声音的神婆,都跟着一起屏住了呼吸。过了不知多久,母王的声音才再次震荡着几人的脑海响了起来。 我就在我的身体里。你们也在我的身体里。这个星球就是我的身体,我是这个星球的大脑。 787 海马体 ……星球也有大脑吗? 林三酒一时间满心惊讶,怔怔地立在原地,竟不知该作什么反应好了。刚才几句问答之间,土腔里重新安静下来了,此时只有不知哪儿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进水洼里,幽静回音逐渐消散开。 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斯巴安微微偏了偏头,露出了一线笔直的鼻梁侧影。他低垂着眼睛,目光避开了母王:“我明白了。为了长大,你总共需要多少养分?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不必。 那个仿如直接压在灵魂上的声音,庞大而广阔充斥于脑海中;很难形容母王说话时到底是一个什么语气,甚至连它到底有没有语气都不好说—— 你作为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这句话一入耳,林三酒浑身一震,立刻抬起了头。这句话她至死也不会忘——在她的老家世界,正是任楠对她说的这一句话,开启了她作为一个进化者的第一天。 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她张开嘴,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正在轻轻发抖。“斯巴安,它……它说的这句话,我以前从别人口中听过一次。我怀疑,它可以截取我们大脑里的一些讯息。” “是你的记忆?”斯巴安微微抬高了嗓音,刚问了半句,母王的声音又一次沉沉地压了下来。 ……你将始终被隔在玻璃的这一侧,望着其他人的人生……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这句话很陌生,显然并非来自于她的回忆;当林三酒抬起头时,正好瞧见斯巴安猛地拧过了头去。 母王这一句话落下以后,土腔里突然就没有了动静——它好像放弃了紫黑长虫的攻击,只是在一片死寂中沉默着;林三酒抬头看了一眼神婆,那个人形特殊物品与她目光一撞,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神婆打量了一会儿二人身后的大脑,摇了摇头。 她什么也没说,就意味着母王没有任何动作。 就这样,在地下不知多少米深的空腔里,二人一前一后地背对着一座山般的大脑僵立着,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出声。 母王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得对,”斯巴安忽然打破了寂静。与以往闲适亲昵的口吻不同,他此刻听起来像是真正动怒了,声音冷冷地沉了下去:“它确实可以接触到我们的记忆。不过现在,它捕获到的应该还只是一些碎片。” 那句话果然属于他。 “它是怎么办到的?”林三酒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自己手掌里,“为什么……难道是我们感染到的寄生虫?寄生虫能办到这种事吗?” “你听说过弓形虫吗?”金发男人低声答道,“它被猫携带在体内,对猫本身没有影响;反而是受到弓形虫感染的鼠类,会失去对猫的畏惧……它们甚至会大摇大摆地从猫面前走过去,而不知道逃。” 身后的母王仍然静寂着,仿佛不存在似的。要不是林三酒知道自己不可能这样幸运,她甚至会怀疑它是不是打算放过他们了。 “我听说过……你的意思是,我们感染的寄生虫与弓形虫很像吗?” “对,但比它可厉害多了。”斯巴安一边思索着,一边答道:“这种寄生虫一旦侵入了我们的大脑,立刻能分裂出三个新的感染源,驱动着我们把它们传播出去。看来最先遭到影响和破坏的,就是我们的感情中枢。” “所以我们理智虽然仍在,但是既不害怕,也不怀疑了。”林三酒说到这儿,补充了一句:“关于香巴拉的信息,也是通过寄生虫进入我们大脑的吧?” 金发男人点了点头:“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二人说话时的声音越清楚,就显得背后的母王越沉默。那样巨大得惊人的一只“脑子”,仅仅被亮光染出了一条沟壑弯曲的边,大部分躯体都融进了黑暗中……林三酒想像着它此时如同一个幽灵般贴在他们后脑勺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每一个字。 “那寄生虫,现在大概已经侵入了我们的海马体了——也就是我们储存记忆的地方。”斯巴安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仍旧没有回头。“所以它才能碰到我们的记忆。” “我明白了,”林三酒忍不住吐了口气,“它们不知怎么能够读取到我们的一点儿零碎记忆,又……又传给了母王。”她说到这儿,思索了好几秒,才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比方:“就像……就像蓝牙传输一样!” “对,”斯巴安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止住了话头。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重新开了口,声音有点儿飘忽:“对……不过我没有你这样乐观。我觉得,母王的目标不在于读取我们的一点儿零碎记忆。” “你是说?” “我忽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金发男人使劲甩甩头,“……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吸收掉我们的脑子当作养分。前前后后来到香巴拉的人这么多,但能像你我一样不断与自己意志相抗争的,恐怕就罕有了……它遇见了一个这么少见的情况,我想一定在酝酿着一个对付我们的新办法。” “它打算从我们的海马体下手?” 这一次她话音落下半晌,都仍旧没有听见来自斯巴安的回音。他好像愣住了一样,笔直地站在前方;林三酒一连叫了他几声,他才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似的一惊:“你说什么?” “你……你怎么了?”林三酒一愣,低声问道:“你继续说呀?” “继续说什么?”斯巴安好像也有点儿愣了:“为什么母王没有动静了?”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明明记得自己刚才还在想一件事儿,但一转念间就把刚才在脑子里转的事情给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我忘了。”斯巴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林三酒也忘了。 “这太巧了,这不正常。”她喃喃地说,“我们是不是在说为什么母王没有动静?” 不过是短短半分钟前的对话,现在却像是掉进了水里的一段丝线,随着水波飘飘悠悠地向脑海深处沉去,她怎么抓,也只能抓起一手空。 “不是,不是,”一个嘶哑的老年女性声音,将二人的目光都引向了神婆。她尖尖长长的鼻头向下垂着,在昏暗中闪烁着汗珠的亮光:“你们这就忘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海马体,什么记忆来着——你们怎么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恍然大悟”这个感觉仿佛夜里投下来的一束月光,刚刚照亮了林三酒的脑海,随即又像是被乌云吞没了,只给她留下了一片雾气蒙蒙。 几乎在神婆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她就又忘了。 看起来,斯巴安也是一样的情况。 “我隐约记得我们在说刚才的反击没奏效。”他低低地说,“你有什么物品,是不用操作就能自动发出攻击的?” 林三酒听见意老师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脑海深处划了过去,在她听清楚之前就飘散了。 她又在提醒自己什么事? “我有,”她来不及多想,忙应了一声。画师在短短一段工夫里被叫出来了两次,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但这次的目标非常清楚——林三酒冲身后一指,他立刻抱着自己的桶子和画笔,匆匆跑到斯巴安前头,摆好画架坐了下来。 土腔中光线昏暗,一切细节都淹没在一片昏蒙蒙中;因此他画得非常快,一顿住画笔,土腔中骤然刮起了一阵强烈气流,直直扑进了画布空白处。风势不断地打在身后的什么东西上,击打在某种软壳似的质地上,发出了急急的清脆响声;即使以母王的体积,也被画布的吸力给吸得挪动了地方——它大概也正在与吸力相抗,地面上不断地被撞击着,一下又一下地传来了沉重的震颤。 斯巴安却没动。 “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他低低的声音,在母王震击大地的响声里几乎微不可查。他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那张中央空了一大块的画布——随即突然凝住了动作。 “林,”他忽然抬高嗓音,指着画布喊道:“你能看见吗?这一处空白的旁边,也就是母王的脚下——好像正躺着一个人。” 林三酒吃了一惊,忙眯起眼睛望向了画布。只不过画师刚才为了捕捉全景跑得太远了,她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斯巴安低头又看了几秒,登时长长地吐了口气:“是米姆!” 糟了——这个念头登时从她心里升了起来。 此时母王被吸引向了画布,正在后头不断挣扎、翻滚,把土腔都震得摇摇晃晃,腾起了无数土灰;米姆离它太近了,只要被那个大脑滚上一点儿,那么不管他刚才是死是活,能留下的都只是一滩血肉而已了。 “我去把他带回来,”斯巴安一甩手,那截半月形的银光和神婆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一只及腰高的金属圆柱体。林三酒一愣,急忙叫了一声:“等等,别转身!” 但她说晚了——当斯巴安转过身体时,她也忘记了为什么不能转身。 788 老年痴呆患者林三酒 发生……什么事了? 在林三酒那一句喊刚刚出口时,斯巴安已经转过了身;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看,只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化作一道虚影,从林三酒身边一闪而过。 “斯巴安!” 她急急地喊了一声——她的声音在土腔中空荡荡地飘散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立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清楚;强烈的气流仍然一阵一阵不断朝远方画布上涌去,在刺耳的尖锐风声中,时不时还混杂着什么庞然大物震击大地的闷响。“轰隆”、“轰隆”的震动里,斯巴安仿佛消失了一样,再没有传来一点儿声息。 林三酒半拧过身子,一时间竟在原地僵住了。她刚才差点跟着他一起冲了出去,却又下意识地制止住了自己——尽管她压根想不起来原因了。 “意老师?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在心里问了一句,但情况果然没有变化:她能感觉到意老师似乎正在说什么,却一句也听不清。 过了几秒,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无巧不成书】被打开了。 这大概是她与意老师之间仅剩的一点连接了。 “斯巴安?”她犹豫了一瞬,又叫了一声。大地不断发颤时的隆隆声立刻淹没了她的声音,几乎没有溅起一丝回响, 他朝身后那个东西冲了上去,随即就没有声息了;这么看来,不管斯巴安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与那玩意儿脱不开关系。 他们身后不就是那个……不就是那个…… 她紧紧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却不由露出了一脸茫然。 奇怪了,他们身后是什么来着? 林三酒十分确信自己刚才还知道答案的,不想却转眼忘了。远方画布上什么都画了,却唯独没有身后那东西。她看了一眼画师,那个人形特殊物品正举着画笔,愣愣地看着她,仍然像以往一样一个字都没说——他似乎不会说话。 答案就在身后了。她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一咬牙,猛地拧过了身子。 ……落入她视野的,是一片笼在阴影里的暗蓝色,正随着大地一起嗡嗡地颤抖着。 林三酒一恍神,这才意识到这是她用来装红晶的集装箱。集装箱高高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还是没有瞧见背后的那个东西。 “奇怪,为什么我把这个集装箱拿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背后那东西,让她松了一口气。只是她不能就此打住,她必须跟上斯巴安,去看看集装箱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得不重新鼓起勇气,强迫自己往集装箱的边缘处迈了一步。 “斯巴安!”她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声音震得自己耳朵都有点儿发麻。“你在哪里?你还好吗?你听得见吗?” 大地的震颤声仍然在不断地往耳朵里灌,她想了想,回头朝画师一摆手,示意他先将画布收起来一会儿。那画师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弄懂了她的意思,匆匆将画布卷好了。 风声顿时止住了,集装箱后面的东西也停止了挣扎,土腔里重新寂静下来。她站在集装箱后又喊了斯巴安几声,但她听见的仍然只有自己孤寂的叫喊声,正一圈圈地在土腔中回荡开来。 没办法了。 她将手放在了集装箱上,打算将它重新卡片化。一旦收起了集装箱,斯巴安和后面的那东西都会一起落进她的眼里——不管如何,“收起它”这个念头总算是很顺利地就浮现在了脑海里,至少她不必非要与自己抗争才能做出行动了。 ……诶?为什么她要与自己抗争来着? 林三酒疑惑了一瞬间,放在集装箱上的手也因此顿了一顿。 老实说,她都有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土腔里了……这是地下吧?她和斯巴安是怎么来的? 这短短半秒钟的迷惑,恰好让她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响声。假如她的动作再利落一点儿,她可能就永远错过了那个沙沙的、轻微的窸窣响声了——林三酒一愣,忙抬高嗓音:“是你吗,斯巴安?” “别……” 一个又哑又低、几乎叫人听不清的声音,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这声音不比一只虫子窣窣爬过更响,但好歹能叫人辨认出这是一个人的声音。 “别,别出来……”那个年纪很轻、还有点儿尖细的声音,含混不清地说道。 林三酒皱着眉头,这才意识到说话的人并非斯巴安。 “你是谁?” “米……米姆。” “米姆是谁?”她在集装箱后的阴影里歪过头,“我认识你吗?” “你、你忘了?”外头静了一会儿,那个男孩的声音随即发起颤来,“你什么都忘了吗?难道长官……长官也……?” “长官,你是指斯巴安?”林三酒发觉自己忘记了很多事,但好在她的神智仍然清楚,“这么说来,你是兵工厂的成员吗?” 外面又一次响起了窣窣的杂音,离她越来越近了。林三酒升起了戒备,一只手里捏紧了【龙卷风鞭子】的卡片。 “我是,”那个男孩的声音紧贴着集装箱响了起来,“没……没有时间了,你……你必须要相信我……” 没有时间了? 林三酒只觉自己像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什么都听不明白了;正当她疑惑时,不断发出沙沙响声的影子,终于从箱子后慢慢露出了一双脏兮兮的手。 这男孩本来就生得其貌不扬,加上他是一直靠着两只前臂在地上爬过来的,此时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与粘液,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了。林三酒乍一瞧见他,顿时感觉他十分眼熟;她忙蹲了下来,试图扶起这男孩:“米姆?你怎么了?” “我被……被那些东西裹着,从上面摔下来……”他面色青白,连呼吸都微弱了:“好像摔断了腰骨……要不是听见你叫长官的名字,我可能就彻底昏迷过去了……不过我的两条腿大概已经废了。” 林三酒抬头看了看土腔高高的顶部,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好像想起了什么,但那念头却又一晃不见了。 “没、没时间说我的事了,”米姆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和呼吸都急促起来:“你必须快点去救长官!” “斯巴安怎么了?” “他一看见那只大脑,就突然不动了。”男孩喘着粗气,似乎正忍受着剧痛:“刚才那只大脑不知道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直在挣扎着……要不是我恰好躲在地上一道沟渠里,恐怕早就被它压死了。但刚才……风停了,那只大脑也停了。现在长官……” 他咳了几声,一张脸急得发白:“现在长官离它只有几百米距离了,我不知道那只大脑缓下来以后,会对他怎么样……你快去把他带回来吧!”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他,发现自己在这短短一番话中,竟已经把同一个词忘记了三四次——“大脑”。每一次都是在米姆再度提起这个词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来;但这个词一结束,她就又忘了。 不管那东西是怎么回事,很显然,她对于那个东西的记忆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我记不得了,”她匆匆说道,“你刚一说完,我就忘记你说过什么了。我只记得后面有东西……你是要我去救斯巴安对吧?那,我就这样冲出去?” 米姆怔住了。 “我不是刚说过吗,”他急急地说道,由于气息不畅,后面几个字差点听不见了。“……我知道了,这样吧,我有个办法!你有毛巾和可以录音的东西吗?” 林三酒恰好两者都有。 她不得不洗掉了磁带上一些能力描述,才腾出了足够空间,让她自己一句一句地在【录音机】录制了一段话。米姆匆匆用毛巾将她的眼睛围住了,随即抓起【录音机】,在林三酒的帮助下爬到了她的后背上。 “幸运的是,”男孩断断续续地一说,一边将录音机架在了她肩膀上。“那只是一个大脑,而不是别的什么器官。它好像没有身体……而一个没有身体的大脑,威胁是最小的了。” 林三酒从未以这样的方式战斗过:她背着一个人和一架录音机,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脑中什么都不记得,最要紧的是,她根本兴不起战斗的念头。 789 单薄的落叶 “我的记忆受了母王影响,斯巴安现在有危险,我必须要按照米姆指点的方向,与那只大脑战斗。不要看母王……” “我的记忆受了母王影响,斯巴安现在有危险,我必须要按照米姆指点的方向,与那只大脑战斗。不要看母王……” 在空荡荡的土腔里,属于林三酒的声音正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响起,渐渐飘进上空、模模糊糊地消散了。 冲出集装箱后才不过短短半分钟,米姆已经为她重新放了好几次录音:他必须在林三酒上一次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消退时,一遍遍地加强她的印象。情况越来越坏了,现在一旦他稍有迟疑,林三酒就会忘记自己在干什么。 这一段路在反反复复的遗忘、茫然、和因此带来的惊惧中,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在目不能视的黑暗中,她按照米姆的指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跑,直到她听见那男孩猛然叫了一声:“停!” “……与那只大脑战斗,与自己抗争……”从肩上的录音机里,又一次传来了她自己的声音。 “在、在你十点钟方向,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是……长官了。”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受了伤,米姆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说得很困难。 “他怎么了?”林三酒趁着记忆还没模糊,赶紧问道:“他还好么?” 米姆“咕咚”一声,响亮地咽了一下唾沫。 “怎么了?” “……你记得那只叫做母王的大脑吗?” 他话音落下时,林三酒正好又听完了一次录音。她转眼就将“大脑”二字忘了,但总算还隐约记得她正要与某个庞大的东西开战:“有点印象……斯巴安没事吧?” “至少,至少长官他看起来……没有外伤。不过我刚才从这儿爬过时,长官就是这个直立的姿态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变。不,不,你先别过去……” “为什么?”林三酒记得他非常憧憬关心斯巴安——看来只要是与那东西无关的事,她的记忆就暂时还算完好。 米姆静了几秒。在死寂的土腔中,她能清楚地听见那男孩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强烈地撞击着她的后背。他浑身都散发着惊惧的热气,手脚却冰凉地搭在她肩上。 “那只大脑……那只大脑。”米姆喃喃地轻声说道,“它……它竟然这么大……我现在抬头都看不见它的顶部。” 他必须要抬头看? 林三酒后背上的汗毛一立:“你的意思是,它现在离我们很近?” 米姆颤抖着叹出了一口气。 “它就在长官身后,十几、几步远的地方……”他的嗓音抖得好像要化成碎片掉落一地了:“离长官越来越近了……” “怎么会?”林三酒一惊,“那个东西不是很大吗?它要靠近斯巴安的话,我们刚才怎么会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米姆缓了一口气,突然赶紧“啪啪”按了几下录音机的按键;在磁带转动时嗡嗡的低响中,他这才低声说道:“它没有动地方。” “什么意思?” “我……我形容不好。这个大脑,还是在我刚才离开时的位置上……但是它好像很软,很有弹性,正、正在往长官的方向慢慢拉伸过去,就像……就像一个人努起了嘴那样。” 这个比方,没来由地让林三酒打了个战。 然而在一个冷颤过去时,她却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打冷颤了。眼前为什么蒙着一层布?她在哪儿? 她正迷茫时,耳际竟然传来了她自己的声音,似乎是早就录好了的:“我的记忆受了母王影响……”——林三酒迷惑地听了几句,后背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快,快去把长官拉过来!” 林三酒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背着一个人,应该是那个叫米姆的男孩。她来不及问斯巴安怎么了,也忘了自己其实早就问过一次了,只能按照米姆指点的方向,一步步摸索着走向前方。 “再往前迈两步,”米姆紧张得连声音都尖了,“步子千万不要太大,我们已经走到它跟前了……你闻见这股腥味了吗?“ 林三酒的视觉被剥夺了,其他感官却加倍灵敏起来;她忍着这股异味,手臂朝前划了几圈,指尖忽然在空气里碰着了什么,感觉似乎是人类的肌肤,立刻反手抓了上去—— “别!” 米姆这一声喊来得太晚了,只是一反手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林三酒摸到的就不是斯巴安了。 一片滑腻腻的、某种有弹性的薄壳一样的质感,凹凹凸凸、起伏不平地陷进了她的手里。 伴随着米姆控制不住的惊叫声,她在这一刻又忘记自己在干什么了。 “快躲,快拉上长官,后退!后退!” 男孩的尖叫紧贴着一边耳朵响起来,另一边耳朵上却传来了她自己的声音;林三酒浑身一震抽回了手,感觉那东西蓦然缩了回去。她现在既不明白她摸到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背着一个人——在一片混乱里,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摘掉眼睛上蒙着的毛巾。 “别!快抓住长官!”米姆叫了半句,突然挣扎起来,声音因惊恐和愤怒而含混不清起来;他猛地从她后背上用力往外探出一半身子,重量顿时叫林三酒一歪,失去了平衡——她没来得及解开毛巾,就被连带着往地上栽了下去。 她什么也看不见,难以站稳,迎面摔在了一个什么凉凉滑滑的东西上;黏液顿时沾满了她半边身体,在浓重的腥气中,那东西慢慢蠕动起来,罩在外面的薄壳一点点贴着她打开了。 “它张嘴了!”在录音机持续不断的重放里,米姆高声叫了一句。他只喊了四个字,但一个字比一个字听起来更遥远;他似乎正以高速不断地朝前方滚去,声音渐渐远了:“快,快点抓住我,它在吸引我往脑子上一个开口里掉!别让长官也被吸过来!” 林三酒刚抬起手要摘掉毛巾,一咬牙,又生生地忍住了——“不要看母王,”录音机里刚刚说罢了这一句话,“一定要与自己的意志抗争,不要顺从它!” 她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朝米姆的方向跃了过去——然而她现在遮住了眼睛,方向感也受了影响,这一跃正好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登时与她一起滚倒在地,后脑勺上发出了重重一声闷响,似乎被撞得不轻。 米姆最后一声尖叫,与斯巴安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同时在林三酒耳边响了起来。 “怎么,”斯巴安刚一醒过神,也充满了迷茫:“我……我在哪里?” 林三酒哪有时间解释——她刚才被录音机激起的回忆,现在像一阵烟雾般正在逐渐消散;她匆匆喊了一句“别回头看母王!我去救米姆!”,接着撑起地面就跳了起来。 “等等,”斯巴安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语气一下子凝重急促起来:“趴下!” 这又是为什么? “快!” 大概是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斯巴安立即有了动作——林三酒只觉他一掌击上了自己膝盖后方,顿时小腿一软,被他顺势一推,再次重重摔向了地上。 当她的脸磕进土地里的同一瞬间,她隐约感觉毛巾缝隙里似乎被一阵蓝光点亮了;一道什么东西从她后脑勺上唰地打了过去,留下了一片凉意。 紧接着一声尖利痛苦的嘶叫,骤然从二人脑海深处震荡着响了起来;那个听不见的、无边的声音,仿佛带着重量一样压上了二人的思维。母王翻腾着挣扎起来,震得地面不住摇晃,在扑簇簇的灰土里,林三酒僵硬地趴在地上,低声问道:“那是什么?” “要不是刚才往身后扫了一眼,我都忘了。”斯巴安喘息着答道,“我在冲出来的时候,放下了一个'守护柱'……一旦我遭到外力攻击,守护柱就会自动被激活。” 守护柱释放的攻击,原本是冲着林三酒去的;好在斯巴安推她推得及时,这才叫她保住了一条命——而母王实在是太大了,几乎覆盖了这个空腔里一半的面积,毫无悬念地被那蓝光击了个正着。 【守护柱】 来自印第安部落的一根木棍,松开手后如果能笔直站立起来,就可以为人带来守护,反击一切伤害。但它旧旧脏脏,形状圆滚滚的,一立起来就会滚倒在地;相传只有带着该部落血缘、又充满虔诚之心的后代,才能通过祈祷使它在地上直立起来,等同于一根废物。 兵工厂为了能把它卖一个好价钱,给它套了一个金属外壳,装置了一圈增幅器,又加了水陆空三用的支架,这根守护柱顿时身价百倍——因为再也倒不下去了。 尽管蓝光击上了母王,但似乎只是叫它受了一点伤;沉甸甸的声音在二人精神之中扭曲地嘶叫了一阵子以后,已经渐渐地平缓了下来,似乎受伤不重。 紧接着,地面再一次震动起来;这次的震颤感十分有规律,好像那个庞然大物正在一点点地往后退。 “米姆,米姆被吸进那东西里头去了!”林三酒趁着记忆还清楚,赶紧喊道:“但是你不能回头看!” 二人不能看,也就不知道情况;离米姆最后那一声尖叫已经过了十来秒钟了,那男孩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唯一一双眼睛也消失了。 林三酒叫出了【龙卷风鞭子】,爬起了身;确保毛巾还缠得紧紧的以后,她摸索着向记忆中米姆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在母王受伤以后,她的记忆留存的时间就变得稍微长了一点儿。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用这样的笨法子试试运气了——那东西体积庞大,瞎猫还碰不上一个死大象吗? “等一等,你不用急着过去了。”斯巴安忽然又叫了她一声,声音硬硬的,像是冬天被冻住了的石头。“你的画师过来了……你先转过身来。” 林三酒一怔,心里渐渐泛起了凉意,还是依言转过了身。 “把毛巾拿下来。” 她犹豫了一瞬,解开了毛巾。 重新获得视觉的那一刻,叫人忍不住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录音机歪倒在地上,磁带还在一直转着,播放着她的声音;斯巴安坐在地上,赤|裸的上半身仿佛一尊凝固了的塑像,一动不动。在土腔里不知哪儿亮起来的微光中,画师正站在二人面前不远处,手里举着一张画。 这次他把母王画上去了,画布不知吸了什么东西进去,看起来很完整。在一只塞满了土腔、沟渠弯曲的大脑上,裂开了一条黑幽幽的缝,还闪烁着一点蓝光,似乎是刚才被打出来的伤口。 林三酒无法从画中地面上挪开目光。 一具瘦小的无头尸体,像一片单薄的落叶一样,静静地躺在地上。 790 意想不到的援军 健康的养分…… 啊……原来没有寄生虫的大脑……是这么健康又充沛的养分…… 在二人仍然怔在原地的时候,母王隆隆的、沉重的感叹,紧压着人的脑海响了起来。 林三酒转头与斯巴安对视了一眼,发觉彼此面色都青白难看之极。每一个被引来香巴拉的人,都是受到了脑中寄生虫的驱使;如今米姆竟成了第一个没有寄生虫、却仍然被母王吸食掉了的牺牲者。 母王的声音似乎太大了,压得林三酒脑海中都跟着嗡嗡作响,一点儿也听不见录音机的声音了。 第一次……第一次吸收没有寄生虫的大脑…… 太好了,太好了,它喃喃地说道,这么快,我就强壮了这么多…… 这句话落下以后,母王又一次不再说话了。脑海中的声音停了,土腔中却依然寂静得怕人。 录音机的播放声,并没有如林三酒想象中那样响起来。 二人不约而同都是一怔。他们现在一举一动,都要经过与自己一番抗争才能办到;林三酒顿了顿,这才用一只手遮在眼睛旁边,避免自己不小心看见母王,随即飞快地转头瞥了一眼——刚才一番挣扎之下,录音机被打向了远方,此时她只能隐约瞧见机身里的磁带似乎不转了。 “它怎么没有声音了?”斯巴安低声问了一句。他似乎不认识录音机。 “……好像需要倒带了。能把你的神婆叫出来负责提醒我们吗?” “不行,她靠不住——一小会儿也就算了,时间一长,很有可能又会开始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鬼话。” “那我需要去把录音机拿过来,”林三酒匆匆答道,一边说的时候,一边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已经再次隐隐有了要飘散的趋势——她意识到,他们二人现在几乎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不行了?”斯巴安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微微侧着头问道。 “快了,”林三酒叹息一般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寄生虫一直在我脑中活动的原因,好像我能保持记忆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得马上——” “不,先等等。”斯巴安却低声制止了她——他抬头看了一眼画师,朝林三酒示意了一下;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冲画师点点头,那人形特殊物品马上重新坐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空白画布。他侧过画架,这样一来二人也能实时看见画布上的景象了。 当他在画布上唰唰地开始涂抹时,林三酒忽然低低地吸了一口气。金发男人轻声问道:“怎么样,快忘了吗?” 他没有得到回音。过了几秒,林三酒慢慢抬起头,目光茫然——她刚刚张开嘴,还没有出声,斯巴安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千万别动,听我说。” 她硬生生止住自己已经转过一点儿的脖子,望着他皱起了眉头。 斯巴安声音清楚低沉,以最简练的方式,将眼下的情况重新给她讲了一遍。 “有印象了吗?好,”他抬手指了一下远处的录音机,“你去拿的时候,随时注意画布上母王的动向。我要开始给你的记忆记时了。” 万一他在记时的过程中,自己也忘了怎么办? 现在显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好时机;林三酒压下疑惑,一边看着画布,一边朝录音机冲了过去——画布上,着墨最多的就是母王了:大脑满满地占据了一大半土腔,但属于它的暗红肉色仍然还在画师笔下继续蔓延着,看起来已经快要碰着那两个小小的人形了。 她经历了这么多末日世界,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看都不能看自己的敌人一眼,她也根本生不出作战或攻击的念头,连往身后打出一道疾风都办不到。母王体积太庞大了,【未完成的画】吸不走它,斯巴安的特殊物品又必须要以己身伤害为代价;而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她飘飘忽忽、随时都会消失的记忆了。 这样的情况,甚至还不算最坏的:至少母王暂时没有放出那些紫黑色长虫,顺便把他们二人吸进自己的裂缝里。 难道真的还有能取胜的办法吗? 她顺利地抓住录音机,一拍倒带键,转身冲了回去——当斯巴安几步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时,林三酒愣愣地转过头:“怎、怎么了?” “十二秒。”离近了一看,才发觉他额头上隐隐地泛着一片汗意,几绺打湿了的金发落下来,闪烁着晶亮的微光。这一次斯巴安的解说又急又快,像是正被什么追赶着似的——几乎在他话音一落的同时,他猛然捂住额头,从牙齿间咝咝地吸了一声凉气。 轮到他遗忘了。 每一次的提醒,都能在他们大脑中激起一片隐隐约约的印象;只不过这印象一次比一次淡,一次比一次模糊。比起几分钟前米姆还活着的时候,林三酒的记忆恶化速度已经十分惊人了。 留给他们做出行动的窗口,正在飞快缩窄。 “十、十二秒吗?”斯巴安压着自己额头,喘息着说道。“刚才你提醒我,至少花了……六七秒了吧?” “差不多……我们要在下一次恢复记忆的时候,抓紧制定一个战略了,”林三酒充满焦躁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正在不断与自己的意志交战,叫她越加烦躁难耐了。“要不然以这个速度恶化下去,总有我们没听完录音就又忘了的时候。” 好在他们失去记忆的时间点不同,总算还能彼此照看着不让对方转头往后看——当林三酒又一次被唤醒了记忆时,画师也正好完成了他的画。一块泥土从他脚下飞起,直直扑进画里,将它填补完整了;二人目光在画上一扫,顿时都哑了。 在泥土以外的画布上,一只大得几乎叫人喘不上来气的暗红色大脑,正紧紧地贴在二人背后,在阴影中朝他们张开了一条幽深的裂缝。米姆那一具单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尸体,只剩下了一条细细的边。 从那幅逼真鲜活的画上来看,他们与母王身上的裂缝之间,仅仅只有不过一臂的距离。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竟还是没法兴起半点儿伤害它的念头;他们能做的最大抗争,就是拔腿跑向了远处。画师似乎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卷起画架、抱起桶子,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二人在集装箱后的阴影里停下脚步,总算喘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不等换完,紧接着林三酒就又一次迎来了失忆。 她脑中的寄生虫似乎也在她反复的对抗中发了狠——这一次当她乍然陷入茫然里时,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才与礼包和灵魂女王分别,刚刚从数据流管库传送过来。 “……回忆起来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问道。 林三酒愣愣地眨了眨眼,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我或许有办法对付母王了!” “什么?” “这个办法就算我早想起来,也用不了……给我,你所有的武器,”她急匆匆地嘱咐道,“然后我要你对我重复一句能力的描述!” 斯巴安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气将兵工厂所有的拍卖品都撂在了地上,足足堆了一人多高。 “情况……情况不太一样,我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但是只能试试了!”林三酒赶在又一次失忆之前,凑近了斯巴安,将该嘱咐的都一口气嘱咐完了——对方显然吃了一惊,望着眼神慢慢迷茫起来的林三酒,有几秒钟竟什么都没说出口。 “原来你认识那个人啊,”他低声说,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嗓音听起来微微发颤。“你拥有能够把尸体变成人偶、并且让它们自由攻击的能力……也就是人偶师初期时的能力。” 【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力期限足足有五分钟,对于林三酒可怜的记忆来说已经太长了;斯巴安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在绷带上停留了几秒,这才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要将米姆的无头尸体……做成人偶,让他拿上武器,替我们攻击母王。” 她恍然明白过来情况的时候,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颤抖的音节。“人偶师没有无头人偶,”斯巴安的声音像耳后沙沙的风一样,听上去又遥远又模糊:“所以……我们只能祈祷它们不是像人一样靠头部来运行躯体的了。” 林三酒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几秒。但是在她的记忆消失以前,她就听见了一个有规律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集装箱的方向——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才不过一个呼吸之间,那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二人身边。 她慢慢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了眼前一个瘦小的单薄身体——没有头,只有空空的肩膀;断口处被凌乱的皮肉与衣物遮蔽住了,看起来黑幽幽地没有什么真实感。 失去了头颅的米姆,仍然像生前那样顿住步伐、弯下腰,从一堆小山似的武器中,选出了一个长长的黑色战斗袋。 与斯巴安交给他的那一个战斗袋,一模一样。 791 绝境中的终极办法 没有了头颅,眼前这个单薄的躯干看起来就很难和“人类”联系在一起了;即使它又迈动双腿,一摇一摆地走远了——在少了一个脑袋以后,米姆的躯体似乎正在重新适应自己的重量和平衡。 林三酒盯着他渐渐走远,忽然揉了一下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米姆好像在一眨眼间就跨过了一大段距离,从集装箱后方消失不见了。 “海马体不仅仅作用在我们的记忆上,”她还没理清心中疑惑,斯巴安就低声开了口,“它还有帮助我们空间定位、方向认知的作用。你是不是开始出现空间错位的感觉了?” 在磁带上的录音里,林三酒并没有提及海马体;想必这是他在一次次掌握了情况以后,一次次重新推论出的结果。 他话音一落,后方蓦然响起了一阵枪火声,重重地撕碎了寂静。伴随着母王的嘶叫,大地再次隆隆地震动起来;火光不断在土腔中闪耀着,晃得周围一片光影摇动,明暗不定。 “你也是?” “我刚才也眼花了一瞬间,很快又正常了。我想咱们的海马体受损还不算太重。” “这样下去不行,”林三酒急忙稳住身体,一边说,一边示意画师再次把身后战况画下来,“万一米姆又被吸进去了,我们却连空间方位都掌握不准,到时——” 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受到伤害! 母王的声音紧压着她的大脑响了起来,将她后半句话给打断了。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林三酒刚刚浮起了这个疑惑,紧接着记忆中却又成了一片空白。 当她的记忆再一次回笼以后,斯巴安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指了指前方半侧着的画布。 在一个无头人影的枪火之下,那只暗红色的庞大脑子往后退了远远一段距离;它身上的壳打开了一条裂缝,从中正源源不断地爬出了一片片紫黑色长虫——凝神一听,“沙沙”的摩擦声也正像潮水一样从远方涌了起来。 “奇怪,”斯巴安低声说,“放它们出来干什么?” 林三酒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疑惑。那些紫黑色长虫对活人来说固然危险,但对一个已经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却无计可施——就算身体被它们抽干了,一具被遥控着的人偶仍然能继续操作枪炮。 枪声震动着耳膜、火光摇晃着视野,从未有一刻间断;很显然,那些紫黑色长虫并没有对米姆造成一点儿影响。然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却越来越响亮清楚了,听起来好像到处都是一样——她抬头扫了一眼,顿时叫了一声:“它们不是冲着米姆去的!” 不管是在画布上,还是在眼前的现实中,那一片片此起彼伏、蠕蠕爬动的紫黑潮水,正迅速从土腔内壁上蔓延开去;一眨眼的工夫,土腔就被由下及上地涂抹成了紫黑色,仿佛一面被喷涂了油漆的墙。 “它们在往上爬,目标可能是地面上那些还没被吸收大脑的人。”斯巴安仰着头,喃喃说道:“但是母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急于补充养分?” 它此时正在遭受暴风雨一样的攻击,从画布上来看,它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连外壳都被打碎脱落了不少;再怎么说,母王的优先任务也应该是对付他们和米姆才对。 “不管为什么,”林三酒立即叫出了【龙卷风鞭子】,“我们必须阻止这些虫子!” 在尖锐利风刺耳的呼啸之中,无数土块烟尘伴随着一片一片的紫黑色长虫,一起被卷入空中,扑簇簇地落了下来。不等那些长虫挨着地面,几道银亮的半月形光芒呼地腾空而起,像巨大镰刀一样彼此交响横切而过;在光芒划过的地方,齑粉般的细碎肉渣,像厚雾一样扑向了地面。 即使在这一过程中失去了记忆,二人也没有停下攻击:即使其中一人在恍惚之间还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瞧见另一个人的战斗,就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加入战局了。 在他们的联手之下,紫黑色虫潮几乎无法在土壁上立足,一波一波地脱落下来,重新露出了土壤的颜色。 养分,我的养分! 母王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好像越发沉重了,无声地震荡着二人的精神,甚至能让人的头脑隐隐作痛。 我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刻被打断! 这一句嘶吼之沉厉,简直差点压断了林三酒的神经——她眼前晃起了许多金色星点,好几秒才终于消散了;她摇摇头,抬起眼睛,目光正好落在了画师身上。 这个人形特殊物品不会说话,此时怔用双手在胸前拉开了一张画,也不知维持着这个姿势多久了。林三酒从画上一扫而过,又猛地拧了回来。 “你看,”她低声叫了一句,“画上的母王……身上是不是多了点东西?” 画布上,在米姆的无头躯体脚下,此时已经堆满了厚厚一层紫黑色虫尸——看来刚才母王也没少攻击他。米姆换了另一架武器,枪火像无数利齿一样,将一大片暗红色的大脑外壳都啃噬成了碎片;但真正抓住了她目光的,是母王头顶上数根细细的白色长条。 她忙看了一眼上一幅画。在那张平铺在地上的画布里,母王身上压根没有这些白色细条。 白色细条两两成对,一共有大约四五对;从画面上看不出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出它们从各个角度朝上空伸展出去,唯独避开了正面对着米姆的那一个方向。 “那是什么东西?”她怔怔地低声问道,“看起来,好像正在努力往上伸?” 母王刚才说了一声“关键时刻”——现在是什么关键时刻?和这些白色细长条又有什么关系? 当二人都浮起了疑惑时,土腔中却渐渐静了下来。除了一些零星爬进穹顶的漏网之鱼,紫黑色长虫差不多已经被他们扫荡干净了;母王不知为何没有回收虫尸,任它们在地上铺积成了厚厚的、黏腻的一片肉泥沼泽。 在米姆作为人偶行动于人世上的最后一点时光中,他仍然在一下又一下地朝母王释放着枪火;他现在用的武器需要不断装填炮弹,因此枪炮声每隔几秒就会停一停,然后又孤单地回响起来。 轰鸣声远远地在土腔中波荡开来,一时间,好像只有那一个无头的少年仍然在契而不舍地战斗了。 一旦【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时效结束,他就会彻底迎来自己的终点,重新坍塌下去,变成一具尸体。 “为什么它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斯巴安紧紧皱着眉头问道。 “总觉得这样的事好像发生过一次了,”林三酒揉着太阳穴答道,“这种不太妙的感觉……很熟悉。” “让你的画师再画一幅,看看现在我们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 画师很快就交上了又一幅画。他大概是看自己的主人和斯巴安混得熟了,甚至不必林三酒开口,已经主动听从了他的命令;只是在这一幅画上,除了那些细白条伸得更长了、母王又往后退远了一点之外,与上一张没有太大的分别。 不知在第几次停顿以后,米姆的枪声再也没有响起来。斯巴安面色一怔,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望着画面陷入了沉默。 林三酒咽了一下干涩得快要冒烟的嗓子——他们来到香巴拉其实不过半天时间,但感觉上仿佛已经度过了半辈子;当她赶在自己记忆消散前再次倒好录音带时,她忽然抬起头,侧耳聆听了一会儿。 从土腔上方,似乎响起了一片模糊的、有节奏的低低响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斯巴安。金发男人仍然盯着画布,或许因为太过专注而没有听见。林三酒慢慢站直身体,叫出了【龙卷风鞭子】捏在手里,盯紧了土腔前方幽幽的黑暗。 从那一片黑暗中探出的第一张脸,眼神呆滞、面色苍白。他的下颌骨已经被紫黑色长虫融掉了,面皮、口腔和肌肉都松松垮垮垂在颧骨下方,随着脚步一晃一荡。 即使半张脸都失去了形状,林三酒还是认出了他。这是兵工厂的一个成员,她曾经在空中客车里见过一次。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她也认识,正是那个曾经吮了一下斯巴安手指的女歌手——她仍然穿着那一件光泽闪闪的丝缎长裙。就这样,一张又一张神色茫然的脸,接连不断地从黑暗中浮起来,排成一列长队走进了土腔。 匍匐在地上的人们,此时全部都被召唤下来了。 “斯巴安,”她不由叫了一声——刚一转头,金发男人却突然打断了她:“我明白了!” “什么?” “我明白母王正处于一个什么关键时刻了,也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这儿了,”他扫了一眼迎面走来的长长队伍,语气又急又快,“我马上要失忆了,你一定要记好我说的话,把它录下来!” 林三酒匆匆抓起录音机,才一按下录音键,他立即接着说道:“母王最大的目标,就是要与它的身体——也就是这个星球连接起来,那么作为一个大脑,它要怎么才能和身体相连?” 斯巴安蹲下身,重重点了点画布上的细白长条:“和我们一样,答案是靠神经!” 林三酒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母王不急着对付米姆,米姆能对它造成的伤害有限,它宁可承受一点轻伤,也要把能量都留存下来供给神经生长。只要连接上了星球,他们二人恐怕活不过一个呼吸——再卓越的进化者,也抵挡不住千万吨土壤的活埋。 “刚才那些紫黑色长虫大概就是被母王派出去,吸收这些人大脑的,但被我们给打散了。为了能够利用他们的养分、尽快生长出神经,于是母王把他们都召唤下来了。”斯巴安语速飞快,每一个字却又清清楚楚:“接下来是关键——我有一个办法,能够一举解决掉母王。” 792 林三酒的分工 林三酒使劲甩了甩头,但头脑中那片迷雾仍然没有消散的迹象。 她联系不上意老师,也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儿——这是哪里?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浑身发臭?他们身后是什么? 在无数纷乱混杂的疑惑、迷茫之中,唯一一个能让她紧紧抓住的、可靠的事物,就是身边的斯巴安了。 “我……我好像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她低声对他说道——金发男人此时一只手正轻轻放在她的后背上,拦住了她几次想要回头的冲动:“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别急,我都会告诉你。”他的声音轻柔亲昵,听上去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儿安慰了她。“现在,先深呼吸一下。” 林三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她将这口气重新吐出去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不由问道:“你为什么要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过去?” 此时在斯巴安另一只手中,一道半月形的银亮光芒像一把长镰刀般划破了空气,将这个黑幽幽的空间染出一道弧线形盈盈的光晕。 一群衣着各异的人挤挤挨挨地被拦在银光前,一双双呆滞的眼睛空荡荡地落在他们二人背后;似乎已经有人试图闯过这道银亮半月了,为首几人的身上、胳膊上,尽是一道道长长的血痕。 她能认出来,这群人中有不少是兵工厂的成员——只是这一点,叫她更加迷惑了。 “你很快就知道了,”斯巴安伸手抚平她的短发,低声嘱咐道:“别回头,我马上告诉你情况。” 他说着松开了手,捡起了地上一件东西——林三酒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正是她的录音机。“来,把它收好,”金发男人将那个沉默的机器放进她怀里,又嘱咐了一次:“不管如何,不要回头看。” 后面有什么吗?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将录音机重新卡片化收了起来。她为什么会叫出录音机,她已经不记得了;至于那个一脸茫然、紧紧抱着几卷画布的画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她更加没有一点儿印象。 要把那个人形特殊物品也收起来吗? 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来,却见斯巴安正好朝画师招了招手。那家伙不等林三酒吩咐,立刻小跑着来到了他身边,将其中一个画卷交给了斯巴安;后者伸手接过,紧紧握住了画卷。 在他这么一分神的工夫里,被拦在银光外的人们顿时抓住机会纷纷试图往外冲——他们不愿意碰上那道半米宽的银光,有的矮下腰,有的转过方向;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人露出一点儿茫然之外的神色,只有人头和肢体在沉默中涌动起伏,看起来如同一幅活动起来了的百鬼图。 斯巴安手腕一抖,半月形的银光乍然而亮,像银河倾泻一般从半空中划了下来——随着银光轻轻一斜,它在触碰上任何人之前,投映出的光芒已经划破了众人的皮肤,空气里登时溅起了无数血点。 “我知道你们不害怕,”斯巴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这个黑暗的空腔里,“但如果被我切碎了,你们就没法觐见母王了。” 母王? 这个名字在林三酒脑海中嗡嗡回响,仿佛要激起一些模糊的记忆了;但仅仅有这两个字还不够,迷雾再次缓缓合拢,留下了一片茫然。 众人大概深怕不能“觐见母王”,一个个带着深可见骨的划伤停下了动作;他们仍然愣愣地望着二人身后,甚至没有一个人想要包扎一下自己的伤口。 要是能转过身往后走,那该多好……林三酒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也升起了一股渴望。这股渴望是如此强烈,她甚至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意义了。 “不要回头”的嘱咐越来越淡、越来越无力,就在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时,斯巴安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一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脚下最终还是没有动地方。 “只要给我几分钟,我保证你们都可以过去。”不知怎么,斯巴安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有点儿颤抖,仿佛用尽了力气才将这句话吐出了口——正当林三酒疑惑时,他回头叫了她一声:“你过来一下。” 要硬生生把脚步的方向控制住,实在是一件比她想象中更难的事。不过是十来步的距离,但当她在斯巴安身边顿住脚时,她竟微微喘息了起来:“怎……怎么了?” “这个,” 离近了一看,她才发现对方的金发湿漉漉地垂下额头,面色一阵比一阵苍白;接下来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坠了千斤重担又沉入水里一样沉滞艰难——“你,给每一个人,系上。” 然而除了他一只没有血色的手掌,她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 “等等,”斯巴安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林三酒从不记得她见过这个模样的斯巴安,但眼前的景象却让她觉得有点儿眼熟。他浑身都泛起了冷汗,肌肉控制不住地也发起了抖,在昏暗中不断闪烁起流线般的光泽。 随着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抓住她的手,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林三酒低头一看,发觉那是一个黑色表带模样、但足足宽大了两三圈的东西——只是与手表不同的是,它身上连接着四个黑色的小正方形,塑料般的质地摸起来手感光滑。 “这是什么?” “别问,”斯巴安闭了闭眼睛,呼吸粗重:“把它系到第一个人身上。” 林三酒依言办了。她对斯巴安的信任,甚至令她自己也隐隐吃惊。 她走近第一个男人的时候,心脏不由紧了一下。这个人的下半张脸像是个皮袋子一样,空荡荡、松垮垮地垂荡着;她忍着胃间的翻滚,将那条黑色带子系在了他的脖子上,长度正好能让她扣上扣眼。 “你过去,”斯巴安向后示意了一下,面色苍白得惊人。这短短三个字就像是粗磨砂纸一样刮蹭着他的喉咙,听起来干涩极了。 当那个男人与他的半张脸一样摇摇晃晃地往后走了过去的时候,他颤抖着将第二条黑色带子塞进了林三酒手里。 第二个人模样正常多了,她很快就扣好了带子。 “我系上的是什么东西?” “追踪器,”斯巴安一边将一叠东西都塞进了她的怀里,一边嘶哑地低声说道:“快,不要犹豫!” 他一口气拿出来了至少八九条带子——也不知是因为林三酒手指发颤,还是因为大地震动得厉害;她一连扣了好几次,才终于将第三条带子系好了。身后果然有好一会儿再没有传来任何响动,震感也渐渐弱了下来;她侧头往斯巴安处看了一眼,发觉他刚刚打开了手里的画卷,纸的边角在空气里簌簌作响。 “继续给他们系上,”他头也不抬地说,大概正在试图集中精力:“接下来大概有半分钟,我可能不会说话了。” 林三酒朝画卷上瞄了一眼,只见那幅画的背面上似乎隐隐约约写满了英文字迹;她收回目光,稳了稳呼吸,将又一条带子系在了第四个人脖子上。 这是一个年轻得简直好像会发光一样的大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林三酒为他系上了黑色带子以后,他动作敏捷地从她身边冲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 一个穿着丝质长裙的女人,用掉了她手上最后一条黑色带子。林三酒不知怎么,总觉得她十分眼熟;她的目光跟随着对方,徐徐来到了斯巴安身边——那个穿丝质长裙的女人踮起脚尖,轻轻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抬步走向了集装箱后。她的背影笔挺优雅,就像是即将要上台演出一样。 斯巴安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来不及回头看那女人一眼,目光又迅速转回了手中写满字迹的画卷上。 “你在这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林三酒的神智;她转头一瞧,正好对上了余渊那张布满了刺青花纹的脸。“我要过去了,我觉得我应该和你们说一声。没问题吧?”他看了看斯巴安,却向她问道。 林三酒四下一张望,这才发现在斯巴安一时分神的时候,原本挤在这儿的人群都纷纷趁机绕过了集装箱、在后方消失了影子。除了余渊之外,其余几个零零星星的人都穿着兵工厂的制服,似乎碍于斯巴安的身份才暂时没有离去。 斯巴安仍然盯着那张画卷,什么都没听见。 “我要走了,你不一起走吗?”余渊轻声问道。 应该让他过去吗? 林三酒刚刚升起了这个疑问,眼前忽然耀起了一片白亮;身后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土腔中掀起了一波波强烈的气流,登时将几人全刮倒在地了——大地轰隆隆地剧烈震颤起来,连沉重的集装箱都被颠得“咯咯”作响。 她和余渊一起被气流震倒在了地上,心下冰凉,早就将“不能回头”的教训给扔在了脑后;然而她才刚刚扭过一半脖子,斯巴安的影子骤然朝二人扑了上来:“别动!趴在地上!” “怎、怎么回事?”她颤声问道——在轰隆隆的爆炸余音中,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你让我系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昏暗之中,她听见斯巴安低声地吐出了几个字:“拿录音机。” 录音机上有什么吗? 林三酒叫出了机器,感觉到无数土石正从头顶上扑簇簇地往下落,忙用身体护住了它。按下了播放键后,她很快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人体炸弹吗?”她的声音和斯巴安刚才一样,冷冷地,却又发着颤。“我……我同意。让我来吧。” 793 地下的分别 对于林三酒来说,几分钟前那一个同意使用“人体炸弹”的自己,就像是另一个人那样陌生。 正当她怔了一怔时,余渊却猛地挣扎起来,一扬手臂竟将斯巴安从身上甩了下去——即使在昏暗中,也能看出来他双眼血红。 “拦住他!”斯巴安吼了一声,身子尚未完全沾上地面,又迅速弹了起来;他和林三酒在同一时间朝余渊扑了上去,一起从后将他撞倒在地,各自按住了他一条手臂,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 余渊不是唯一一个朝集装箱后冲出去的人。在意识到母王出问题的这一瞬间,剩下的那几个兵工厂成员也都纷纷跑向了爆炸与震动的中心。不等斯巴安开口,林三酒急忙加大力气压住余渊,转头朝金发男人喊了一声:“你去拦住他们!” 一声也没有来得及应,他一蹬地面,像子弹一样射向了远方。 “放开我!”余渊吼道,手肘向后一击,正好重重地砸上了林三酒的肋骨。一时间她痛得连呼吸都顿住了,只能强忍着疼痛,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后背上,断断续续地说道:“相,相信我,我是在救你!” 她刚说完,猛然在落雨般的一片碎石和沙土之中瞧见了一个黑影,正飞速朝她袭来;林三酒急忙一矮身子,那东西从她头顶上呼地擦了过去,“啪”一声落在她身后的地上——她回头一看,发觉那是半截手臂。 那一只人掌被震得张开了,手指一阵摇摇晃晃,银戒指随着一闪一闪,仿佛要抓住最后一点什么东西似的。 刚才被放过去充当炸弹的那十来人,是在同一时间被引爆的,但接连不断的爆炸与余波却像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样,剧烈地摇晃着整个土腔,一时间将眼前一切都变成了一团模糊闪烁的光影,在人的耳朵里留下了一阵一阵嗡嗡的疼痛。 爆炸声不知何时停止了,但摇晃却仍在持续;震落的土块越来越大、地面开裂的缝隙也越来越宽,头顶上的穹顶摇摇欲坠,一块一块地破裂、跌落,不断砸下来,渐渐崩塌了形状。 从无数土石激起的浓尘中,时不时就会有一个穿着兵工厂制服的影子被甩出来,远远地落在地上——有的影子一动不动,有的却还能撑着地面爬起来;不过再没有一个人回头扑向母王了。 “斯巴安!”林三酒抬头高声喊道——或者说,她感觉自己正在高声喊,因为她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壮着胆子探过头,目光落进了集装箱后沙土弥漫的一片昏暗中,却什么也没看清:既分辨不出有没有人影,也看不出母王在哪儿。 如果斯巴安不慎看见了母王,他会不会又陷入那种失神的状态?这些土腔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她得去把他接回来才行,但又不能把余渊一个人留下—— 她想到这儿时,却忽然一愣。 一旦心中抱有“我要用人体炸弹杀了母王”这样的想法,这个计划就实施不下去了;林三酒意识不到自己行为的性质,自然也就不会触发她脑中的控制系统——大概母王也想不到,寄生虫所造成的失忆,反而成了二人用来攻击它的优势。 正因为这个原因,在上一次她失忆了以后,斯巴安没有帮助她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炸弹被引爆之后,她也只来得及从录音机中听见了自己同意“人体炸弹”计划的声音;然而此时她竟然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想起母王会让人失神一事来了。 这是不是说明—— “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耳中仍然鼓涨得难受,只有一片嗡嗡响,但脑海中却清楚地响起了意老师的声音。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恍如隔世一般,叫人感觉陌生又熟悉:“你脑中的寄生虫失去了活力,你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恢复了吗?我想母王被杀以后,它们没有了指令的来源,所以全都一动不动了!” 林三酒忙低头扫了一眼余渊——他不知何时停止了挣扎,此时面上挂着一片如梦初醒般的茫然神色,在尘土飞杨中愣愣地盯着远方。 “你不过去救母王了吗?”她不得不抬高嗓门,才能勉强听见自己隐约的声音。 余渊猛地扭过头,显然把她的话听清楚了,看来状况比她好一点儿。 “还救个屁,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立刻松了一口气。 “没时间解释了,”她匆匆从他后背上爬下来,“看样子这儿马上就要被埋住了!你没受伤吧?” 余渊跳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 “那就好,你把幸存者带出去,顺着那个方向往上爬——你来时走过一次的,应该还记得吧?” “好,那你呢?”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集装箱上拍了一下。她收回手时,那片地面上顿时空空如也,豁然打开了后头的一片视野。 “我去找斯巴安!” 她留下了一句喊,转身就冲向了爆炸余震的中心,画师也立刻抱着桶子跟了上来——在那儿,浓浓的灰土烟尘将一切都遮蔽住了,厚得仿佛成了某种黏稠的液体;唯有当一块块比成年人还高的土石砸落下来的时候,才能搅动起一片尘土。 她叫出【能力打磨剂】,银光下厚厚的尘土翻滚着,直往人的鼻腔里扑。林三酒捂住口鼻,眯起眼睛,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她回头看了一眼,画师立刻飞快地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意思?”这么一回头的工夫,她差点被一块断土砸上——“母王在哪个方向?” 画师想了想,随即原地坐了下来,掏出了一张画布——他的速度极快,不等林三酒开口阻止他,他就划完了几下,将画布掉了过来给她看。一个大大的箭头,在画师的双手之间指向了她的右前方。 右前方已经被崩塌的土石给堵住了去路,但林三酒自有她的办法。在【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所碰及过的地方,所有土石都化成了齑粉炸开了——她勉强打开了一条一人多宽的通道,当她和画师好不容易钻出来、挤进了一片空地里时,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由厚厚灰土捏成的人形。 “斯巴安!”她又喊了一声,舌头上、鼻腔里全是一层灰土和石渣。“你再不走,我们就要被活埋在这儿了!” 说来也巧,土腔的震动恰好在这时停息了一瞬间,“活埋”二字清清楚楚地回荡了出去。前方一片昏暗之中,立刻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在这儿。” 林三酒长长吐了口气,朝画师摆摆手示意他跟上,再次艰难地朝前跋涉过去:“你快出来,土腔好像要塌了!” 斯巴安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却被淹没在了又一阵崩塌声中。 “你还好吧?受伤了吗?” 她一边问,一边循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她推开了前方一堆小腿高的岩石,钻过了山丘般的土堆,抬头一看,后半句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一片暗红色、布满沟壑的脑肉,正紧紧地挨在她的面前,被崩落的土石挤在中央,薄壳上黏了一片沙土。她之所以刚才没有看见母王,是因为它已经远远不如刚才那样大了;足有一半的大脑被爆炸轰得片肉不剩,血肉模糊、参差不齐地挤压在土地上。 斯巴安正站在母王跟前,在她的脚步声下转过了头。 他浑身上下也布满了一道道尘土污渍,一头金发被抓了起来,简单地扎在脑后。“你看,”那一双碧绿翡翠般的眼睛中,闪烁着火焰燃烧般的亮光:“……这家伙还活着。” 林三酒登时止住了脚步。 “它受伤太重,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了。”斯巴安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母王的壳。那一道浮凸足足比他的身体还宽。“一个可以成长为星球大脑的东西……很有意思,对不对?” 林三酒望着他,不由想起了二人第一次相识时的情景。 “你……你打算干什么?” 远处的土腔中,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土石崩塌、砸落的声音;声音震动着地面,使人脚下不住晃起微微的颤抖。 斯巴安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正当林三酒打算抬高声音再问一次时,他忽然转过了头。 “你要吗?” “什么?”她一愣。 “母王,你要吗?”在阴影中,那个男人微微地笑起来,亮起牙齿雪白的色泽。“你不要的话,我就要了。” 林三酒立在原地,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过了好几秒,她才喃喃地开了口,还是有点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你……你要它干什么?它必须靠人脑才能成长。” “末日世界里每一天死去的人不计其数,要找人脑很简单。”斯巴安一笑,“至于用处,还得慢慢发掘。” “你怎么拿得走这么大的东西?我们都快被活埋了。” 金发男人冲她扬了扬下巴,嗓音里充满了沙哑的笑意。“我带不走,所以我要和它在地下呆一阵子,等待兵工厂的救援……你放心,信号我已经发出去了。虽然我不愿意,但现在是你我说再见的时候了。” 794 避避风头 透过笼罩着香巴拉的浓浓雾气,从半空中往下望时,林三酒偶尔能从浓雾开合中捕捉到一闪即逝的画面。大地表面一块块断裂了,朝深处涌动掉落下去,仿佛一片烧开了、正在咕嘟嘟翻滚的岩浆。 当雾气重新合上时,她从一片浓灰中收回目光,回头看了一眼。 来的时候,空中客车和几架直升飞机都被他们这一行人坐满了;但如今能从香巴拉离开的人,却只需一架直升飞机就能挤下了。 幸存下来的兵工厂成员只有五个人了,其中四个人都挨在林三酒身旁的座位上,一个比一个面色苍白。他们好像还很难消化刚才发生的事,时不时彼此低声交谈几句;从语调上来听起来,有点儿像是意大利语,林三酒自然一句也听不懂。 余渊与另一个兵工厂成员坐在驾驶舱里——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会驾驶直升飞机——正试图靠着时灵时不灵的雷达,寻找返回的方向。 当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忽然开口时,他们已经跌跌撞撞地一头扑出了灰雾,正逐渐接近了碧落区。 “你必须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他盯着林三酒,似乎想努力表现得友善一些,但面颊上肌肉跳了一跳,又冷冷地落了下来。这句话不再是那种咕噜噜似的语言了——“我们对于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楚,损失了这么多人,现在长官又被困在了地下,你和你的这位朋友都需要一起回兵工厂,向我们的上级解释一下情况。” “当然,兵工厂一定会对你们作出感谢的,”另一个女人立刻补充了一句,“毕竟你们救下了我们的命。” 一旦他们发现了这整件事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从梦境剧本中带出了寄生虫,恐怕兵工厂的“感谢”方式就值得商榷了。兵工厂中唯一一个有可能回护自己的人此时深埋地下,而说不说出真相,很有可能又不取决于她……林三酒想到这儿,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几个兵工厂成员似乎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配合,小胡子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这一架直升飞机离碧落区越来越近了;半空中各式各样的飞行器械也逐渐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一块童话中飞毯模样的道具紧挨着他们,从直升机身边呼啸而过——末日世界中没有航空管控,即使是中心十二界,大概也只能靠运气来避免事故。 “我没有在碧落区降落过,不知道他们的规矩是什么,” 林三酒身后的驾驶舱中,余渊正扬声对那副飞行员喊道,“这样,一会儿你来接手操控!” 她听了心中一动,想转头又忍住了。过了几分钟,一道直通苍穹的影子就从天边渐渐地迎了上来,很快就被放大了,拉展成了看不见边际的阴影;无数飞行器像一只只围绕在巢边的蜜蜂,在钢铁手臂和出入口之间徘徊进出。 “是时候了!” 余渊在驾驶舱中喊了一句;那几名兵工厂成员只是抬起眼睛扫了一下,随即又低下了目光——在这一瞬间,直升机一侧上的两道门忽然同时被重重地撞了出去,伴随着“咣当当”的声音,它们扭曲着掉下了天空。 在几个兵工厂成员反应过来以前,直升机就猛地歪了;一股强风灌进了机舱里,险些将人统统卷出去。当他们急忙拉住扶手、稳住身子时,余渊和林三酒隔着透明窗口对视一眼,从破碎的舱门中跃进了蓝天。 “嘭”地一声,余渊身上蓦地打开了一只巨大的黄伞,一下子将他下落的速度扯住了。然而林三酒刚才处于好几个人的目光下,根本不能像他一样找到机会把降落伞找出来放在身上——在笔直的高速下落中,她眯着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高空中那只降落伞的模样,急忙叫出了【战斗物品】。 又一只一模一样的黄色降落伞,嘭地在下方打开了。 那种连心脏都仿佛要脱离胸膛扑出去的失重感顿时缓解了,林三酒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攥住了绳索。她在风中忽忽悠悠地往下落,青黑色的大地平稳迅速朝她迎了上来,很快她就连地上一片片形态各异的屋顶都能看清楚了。 “太冒险了,”意老师喊道,也被吓了一大跳:“万一它模拟不了——” 林三酒没有回答她。 因为在这个时候,从远方碧落区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即使她身在半空,那警笛声依然刺穿了强风,隐隐约约地揪紧了她的心脏。 她猜那架兵工厂的直升机上,一定有用于和碧落区联系的通讯频道——别看他们二人才刚刚跳出来没多久,前方数个起降台却反应迅捷,在同一时间打开了。四架模样整齐划一的飞行器,缓缓从滑行通道中露出了头,在天光下闪烁起了点点银泽。 “快,快点落下去啊!”意老师尖叫道。 “我又控制不了!” 一旦那些银色飞行器扑进天空里,抓住两只降落伞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林三酒想了想,迅速将手抵在了降落伞绳索上,目光紧紧盯着远方的那几架飞行器;只要它们一起飞,她就决心立刻收起【战斗物品】,从半空中掉下去——毕竟地面已经不远了。 那几架飞行器滑翔进天空中时的动作,快得叫人眼花。好像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两个长鱼型、弧线流畅的银影就投在了她的降落伞上。 林三酒一直仰着头,当那两条阴影透过黄伞,落在她的眼睛里时,她立即收起了降落伞。【战斗物品】重新化成卡片,被她捏在了手心里;失重感登时重新攥住了她的心脏,将她直直向下拽去。 银色飞行器反应极快,立即急速下沉,同时吐出了一片白网朝她罩了下来;她一下子被罩了个严严实实,像是被捕捉到的海鱼一样,被白网迅速收紧了。 网绳贴在身上,即使她已经在高空中被吹得浑身冰凉,也不由被它冷得打了个战;定睛一看,她这才发现原来这种网是由某种软金属打的,坚固得惊人。 林三酒透过网绳朝外张望了一圈,发现余渊也同样被金属网抓住了;他的黄色降落伞断成两半,飘飘忽忽地从蓝天中落了下去。 两架捉住了战果的飞行器,掉转方向,朝碧落区起降台并头飞去。两只金属网在空中被吹得不住往后飘荡,彼此靠得最近的时候,大概有不足十米的距离。 林三酒抬头看了看,在心里比较了一下金属网的长度,随即攀住绳索,勉强在网兜中站了起来。对面的白网里,余渊停下了挣扎,朝她投来了目光。 双脚紧紧踩住两条网绳,她深吸一口气,下肢一蹲,全身重心都被放在了脚上;借着打出的一股意识力,她像荡秋千一样,将自己向后远远地荡了出去。 白网裹着林三酒一起朝前高高扬起,在来到最高点的时候,交叉缠绕着的白色金属网突然一下消失了。在蓝天中,只剩下了一个无着无落、没处借力的人,在惯性作用下扑往了前方——掉下去的前一秒,林三酒伸长胳膊,一把抓住了余渊的金属网。 当她手中那一张【金属网】卡片变成了两张的时候,她已经抱紧了余渊,二人一起从空中直直跌落了下去。 好在经过一番惊心动魄之后,他们离地面已经不远了,更别说还有碧落区伸进天空的许多条长长的通道。二人借着几次摔落、攀抓的机会,总算是将下落速度打断了;在最后一次抓住了一个突出来的铁架后,林三酒手一松,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走,”她一把拉起余渊,连气也不敢多喘一口,撞开了前方几个刚刚下了飞行器的进化者,匆匆一头扎进了碧落区。 兵工厂显然还没有来得及通报整个碧落区来抓他们——毕竟现在离他们跳机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架直升机很有可能才刚刚降落。二人抓住机会,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已经混进了人群里,离开了碧落区。 直到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了,二人才缓下脚步,粗重地喘息了一会儿。林三酒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也不知道是在掉落的过程中,被砸了多少次。 “现在怎么办?”余渊皱起眉头,面上刺青在他浑身热汗下闪烁着墨一般的光泽。“咱们两个可都称不上外貌平常……要是兵工厂想找我们,还真不好躲。” “只要斯巴安回到兵工厂,我想……我们应该就安全了。”林三酒喘匀了气,有点儿犹疑地答道。“至少那时风头也过了。” 有了母王之后,兵工厂哪还会在意是谁引发的事端? “在那之前呢?” 林三酒犹豫了几秒,看了一眼余渊。二人结识以来,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却已经一起经历了许多次生死危机;她想了想,低声道:“我在碧落黄泉有一个房子……很隐蔽。” 795 失而复得 当那一片森森山林终于再次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林三酒像突然一下子脱了力似的脚步一软,半跌半坐地倒在了一片灌木丛旁边。四野空旷无人,仅有天地间一阵阵风吹得林海哗哗作响;放眼望了一圈,她才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余渊紧跟着停下来,喘息着问道。 林三酒点点头,自己也是一阵重一阵轻地喘不匀气。从她离开这儿前往兵工厂,其实只过了两天时间;然而在几番惊险生死之下,感觉上仿佛已时隔经年了一般。 “我真是不明白,”想起那一夜前来刺杀她的兵工厂成员,她不由叹了一口气。“我去梦境剧本是为了找一个线索……怎么却带出了那种寄生虫?结果折腾了一大圈,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我。” “有人要杀你?”余渊一怔。 林三酒朝他伸出一只手,借他一拉之力站起了身。“边走边说,”她拍拍余渊肩膀,指了一下前方。 二人走进山林,灌木和草丛沙沙地在他们脚下被分开、又合拢了,只留下两道隐约的痕迹。走着走着,余渊忽然在顿住脚,四下看了看:“这儿是你受袭的地方吗?” “你怎么知道?” 大概是见林三酒吃了一惊,他笑了笑,捡起一根树枝比划了几下:“虽然过去两天了,但你看……枝叶折断,和草被踩过的痕迹都还看得出来。” 痕迹原来会残留这么久? 林三酒对野外活动没有什么经验,只能盯着那几处踩断的草叶,皱着眉毛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特殊物品落在这儿了,”她也捡起了一根树枝,在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的地方,来回拨动着灌木丛:“或许还得要你帮忙找找。” “什么物品?”余渊一边走一边问道:“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化作了一片枯叶的模样落在地上,由于情况紧急收不回来,她就把它这么扔在山林里了;不过她刚把话说完,青年立即转过头来,刺青都掩不住他面庞上哭笑不得的神色:“你要在树林里找一片叶子?” 那的确不大现实。 “不过好在这片山林只是伪装投影,可以回收的。” 林三酒一边解释,一边叫出了随Exodus一起买下来的伪装调控装置。尽管她已经对余渊产生了信任,不过仍然没有将整片山林都收起来,只将范围调整到二人身边几十米宽,轻轻转了一下圆钮。 林立的树木、地上厚厚的落叶、一丛丛灌木……都迅速扭曲着缩进地面,消失在了土地里;重重幽绿之中,一块空荡荡的沙地颜色越来越大,像是一片不断扩展的斑秃,终于在触及到林三酒设定的范围边缘时停了下来。 没有了树林投影,寻找目标来就容易多了;二人在四下找了几圈以后,余渊忽然叫了她一声:“你看,是不是那个?” 林三酒循声望去,见他正用手中树枝指着远方地上一个小小的褐黄色影子,似乎正是一片叶子。 她正要走过去瞧一眼的时候,从周围的树林中却猛地蓦然跃出了一个人影;一片红白色在眼前急速一晃,就冲向了地上那个褐黄影子——林三酒反应极快,一股汹涌的意识力紧咬着扑了上去,在那人捞起褐黄叶子之前,“砰”一声就将其重重地撞飞了。 那人仰面摔倒在地上,那片红白色顿时慢下了转速,露出了它伞裙的模样。她一仰头,露出了一只尖尖的、涂得白白的下巴。 是棒棒糖——或者说,是名叫“棒棒糖”的女孩之一。 “她是兵工厂的人!”林三酒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几乎在同一时间与棒棒糖一起,纵身扑向了地上的叶子:“余渊,你替我留意周围!” 棒棒糖毕竟离得近,不等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已经冲到了枯叶旁边。林三酒故技重施,再次释放出了一股意识力;就在这个时候,棒棒糖抬头朝她扫了一眼,身上伞裙急速开始了旋转——几道气流从她的裙角中腾地升了起来,围绕着她形成了几道高速漩涡。 那股意识力猛地撞上了气流,一下子被卷了进去,瞬间就分解消失不见了。 棒棒糖松了口气,赶紧弯下腰,从气流保护圈中伸出手抓向那片叶子。 林三酒后背上登时急出了一层热汗,一股意识力骤然朝前汹涌而出,只是这次它的目标不是棒棒糖了——意识力与那女孩的手指尖,在同一时刻碰上了枯叶;棒棒糖的手指被意识力打得一滑,枯叶顿时轻轻飘了起来,落在了几步开外。 “别来阻我!” 女孩回头尖声叫了一句,一抬手,一片阴影就朝林三酒压了下来;后者脚步一顿,立即打开了【防护力场】,又重新冲了出去。然而仅仅在这不到半秒的工夫里,棒棒糖已经一把捞起了那片枯叶。 她一站直身,那片阴影就消散了,林三酒甚至连它是什么也没看清楚——也许那只是一个威吓阻拦敌人的道具。 “谢谢你的特殊物品,”棒棒糖似乎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轻轻松松地冲她一笑,转过身,一蹬地面朝前冲去:“再也别见了!” 紧接着只听“咚”地重重一声闷响,她好像一头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顺着前方空气软软地坐了下来。她刚才蓄足了力气准备要全速奔跑,因此这一下撞得极重,很快就从鼻子里缓缓地流下了两道血。 林三酒一惊,忙止住了脚步。她在四周摸了摸,这才发现棒棒糖被围在了一圈透明屏障中;当她四下打量时,一片黑色盖子正缓缓地从空气中探了出来,把这个透明柜子封住了。 “还好,”她正吃惊时,余渊从后头快步走上来,“我拦得还算及时。” “是你干的?这是什么?” 林三酒望着透明柜子,发现它的内部还在逐渐“生长”出各种各样的不同东西;一串串灯泡在顶盖上亮了起来,金属杆伸展横架在玻璃柜里,一只只布偶公仔从对面玻璃上现了身……她仔细看了几眼,莫名地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儿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这是你的能力吗?” “不,是我的物品,不过和我的能力多少也有点儿关系。”余渊紧盯着透明柜子说道。 在他说话时,一个操作台也从透明柜子外侧升了起来——当他把手放在那根操纵杆上时,林三酒猛然一下想起来了。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再一抬头,果然在玻璃柜子里看见了一只刚刚伸下来、还在摇摇晃晃的金属爪。 “这,这不是抓娃娃机吗?” “……是。”余渊挤出了一个字。 在明亮的灯光下,她能清楚看见他布满刺青的皮肤下隐隐泛起了红——余渊头也不抬,顺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硬币;硬币当当地滚落进去后,抓娃娃机里的灯光登时一亮,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它必须要硬币才能启动,”在叮叮咚咚的音乐声里,余渊小声说道:“所以我在每个世界里都收集了很多。” 林三酒望着玻璃柜里一动不动的棒棒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了:“那她……你现在……接下来要怎样?” 【抓娃娃机】 电子游艺厅和赌场里喜闻乐见的骗财工具之一,抓起来的东西总是会在来到出口之前就掉落下去。布偶娃娃或许还有抓到的机会,假如机器里放的是冰淇淋、电子产品或者美金现钞,那只金属爪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连“抓”这个动作看着都那么虚伪。 如今这一款游戏机,被用来打劫了。 本特殊物品,意在打造一种劫匪与受害人之间的动态平衡。被困在玻璃柜子里的受害人,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暂时变成了“布偶”;不过并不表示他们就变成了劫匪砧板上的鱼肉——想要从受害人身上抓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劫匪必须具备高超的抓娃娃机操作技巧,花费硬币、使用操纵杆,一点点把东西抓起来再挪到出口才行。 PS:每次使用本物品,只有五次抓娃娃的机会。五次以后,抓娃娃机则必须被收回,受害人恢复人身自由。当然,假如这个受害人没跑多远又被困住了的话,那么就又有五次抓娃娃的机会了。 在幽静的山林之中,突兀地多了一块光秃秃的沙地。在远处林海沙沙作响的背景音下,林三酒耳边却是叮叮咚咚的欢快音乐,眼前也尽是抓娃娃机上一闪一闪的彩光。 “也……也就是说,你要用这个金属爪,从她手里把叶子拿过来?”她迟疑地问道。 此时的棒棒糖,维持着那一个背靠玻璃墙的姿势,额头已经青肿了。她下半张脸都被血糊满了,却连抬手擦一擦也不行,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眨动转圈。她的一双手,都一动不动地摊在地上,其中一只掌心向上,正躺着一片褐黄枯叶——正是【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 “没错,”余渊呼了口气,伸手握住了操纵杆。“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就是那晚袭击我的人之一,不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要我的特殊物品。” 林三酒话音一落,玻璃柜里顿时传来了一阵“唔唔”声;那女孩此时脸上连一丝肌肉也动弹不得,唯有一双眼睛瞪圆了,也不知道是想要说些什么。 当那只金属爪摇摇摆摆地朝女孩滑去时,林三酒居然开始有点儿紧张了:“你……抓娃娃的技术好吗?” “这个抓娃娃机是我在黑市买到的,你猜花了我多少钱?” 余渊说话时,金属爪缓缓下沉,落在了棒棒糖手掌心上。林三酒的鼻尖都贴在玻璃上,死死盯着那只爪子——金属爪慢慢合拢,像是挠痒痒一样刮过女孩掌心,从褐黄枯叶上划了过去,最终提起来的时候,里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看着什么也没抓着的金属爪又一路摇晃了回来,难掩失望之色:“我猜不出来。” “只花了五十个龙特。”余渊神色不变,看起来还是一样镇定,大概是对它抓空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么少?”林三酒不由一惊,“一个特殊物品,怎么会这么便宜?” “因为没人抓得上来东西。”余渊一边说,一边又放进了一个硬币。“我并没有夸大其词,当时有一个什么游戏化末日世界的特产展销会,有人一连试了三四十次,连一个娃娃——普通的布偶娃娃——也抓不起来,所以一直放到最后也没卖出去。” 第二次,金属爪总算是把枯叶抓住了。然而在往出口处晃悠的时候,林三酒眼看着那片枯叶从金属爪的缝隙中,轻轻忽忽地飘落了下去。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着第三枚硬币被塞进了机器里。她不想再盯着金属爪看了,向余渊问道:“那为什么你把它买下来了?” “一个原因嘛,是因为我喜欢玩抓娃娃。”余渊操纵着金属爪,再次捡起了枯叶;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又把手伸进了衣兜里,拿出了第四枚硬币。“我就是那种老觉得自己下一次能抓起来的人,以前每次去电子游艺厅,都在抓娃娃机上花不少钱。” 也就是说,她还是得做好再次战斗的准备……林三酒看了一眼棒棒糖。那女孩双眼正钉在金属爪上,看起来只要一恢复行动自由,马上就会去抢叶子。 “当然了,一盒十块钱的冰淇淋,我花四十块钱也抓不起来。”余渊叹了口气,掏出了第五枚硬币。 “还有别的原因吗?”林三酒已经放弃希望了,她浑身紧绷,只等抓娃娃机一消失,意识力就会立刻倾涌而出。 “有。”余渊一边操纵着金属爪子,一边答道:“我后来在末日中产生的能力,让我非常适合这样的特殊物品。” 诶? 林三酒一怔,转头朝他看了一眼——金属爪恰在此时一开,褐黄枯叶在她的目光中缓缓下落,掉进了出口里。余渊弯下腰,掏出褐黄枯叶递给她,笑道:“应该说,只要涉及到机械操作,我就天生比别人精通得多。” 叶子在一念之间,变成了一张【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的卡片,从林三酒的手心中一闪而没。 抓娃娃机紧跟着消失了,棒棒糖立即从原地一跃而起;二人立即后退了一步,却见她伸手抹了一把口鼻上的血,哑声骂道:“我要你的特殊物品,是因为我踩进了你布置的签到副本!因为找不到它,我和火臂两天没有签到,火臂今天早上已经遇难死了——你还敢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拿到它!” 感觉到余渊转头看了自己一眼,林三酒叹了口气:“我忘了。” 796 四个人的蛰伏 【防盗章,正文半小时后放】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797 在Exodus的日子 出乎林三酒意料,这一段蛰伏的日子竟然十分平静,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两个多星期。 在Exodus里度过的时光,安逸闲适得几乎不像是末日世界,她甚至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时程表:每天一早与余渊、卧鱼二人坐下吃过早饭,随即去监狱区里打开【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让棒棒糖签到,顺便巡视一下房子。中午时她会洗个澡,接着一觉睡到晚上,在夜深无人时前往黑市签到。 每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她都不得不花在了往返签到点的路上;好在那老机长与她成了朋友,应她要求专门在深夜里接应她,因此十几天下来,她始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买了两张男性面貌的【面具】,轮流戴着它们出入黑市和木鱼论坛。她给斯巴安留了十来条消息,却一条回复也没收着;林三酒压根没有担心过他可能会在地下发生危险,想来应该是母王绊住了他的手脚。 至于她发出去寻找朋友的启事,更是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消息。 “今天早餐有五种,”莎莱斯轻柔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执理人,请问你想要哪一些?” “为什么你叫我执理人?”林三酒在虚拟屏上选了一盘切果、一盘炒鸡蛋和一杯咖啡;当银色长桌向两侧打开,几份早餐一起徐徐升上来时,她随口问道。 “因为你是Exodus的执理人。”一向灵敏的莎莱斯,这一次却说了一句废话——也许是因为她的问题不大聪明。 余渊抬头瞥了一眼天花板。 礼包给她的食物补给,有一半都进了Exodus的食品库,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他们桌上的一日三餐。林三酒扎起一块哈密瓜,看着卧鱼用煎肉和鸡蛋饼将自己肉乎乎的两腮塞得鼓鼓囊囊。 如果兔子他们在这儿就好了,他们一定会很喜欢Exodus的。 “今天你签奥时,”卧鱼一边说,两个鼓包一边上上下下地滚动,“昂我个昂。” “什么?” “……我说,帮我个忙。”卧鱼咽下鸡蛋饼,说道:“我们委员会——唉,应该说过去的委员会了——在黑市附近也有一个联络点。中央车站,你听过吧?我给你钥匙,你替我去看看吧,把我们委员会放在那个联络点里的东西拿回来……” 他说到这儿,神色有点儿黯然,放下了手中刀叉。“现在委员会就剩我了……多少也是个念想。” 说起来,她身上还有一个【中央车站寄存箱购买凭证1210号】,正好能够去瞧瞧那寄存箱里头是什么东西。林三酒点点头,向余渊问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东西吗?” 余渊眉头紧锁,慢慢将一口蔬菜粥送进嘴里,一声没吭。 如果说这段平静的日子里有什么异样的话,那一定就是这个满身刺青的青年了。自打进了Exodus以后,他偶尔就会流露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旦他慢慢紧皱起眉毛,就说明他又陷入了沉思里,有时甚至连叫他好几声他也听不见——唯独莎莱斯说话时,余渊却能够激灵一下清醒过来,跟着系统里的女声一圈圈转着目光。 “啊?”他被林三酒叫得回过了神,“哦,没有。你注意安全。” 不知怎么,当她这一晚下了飞机、在黑市签过到以后,眼前仍然晃动着余渊眉毛紧皱时的神情。 他心里显然藏着一件事……或许他在时机合适时会开口的。 放下了这个念头,林三酒在地图上寻找起中央车站来。 与卧鱼的轻描淡写不同,中央车站其实离黑市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夜间的巴士极少,她不得不等了两三个小时,才总算等来了了一辆脾气很差的车——当看见有人在等车时,那巴士冲她翻起了一双大眼睛般的车灯,引擎里传来了一道有意放得很重的叹气声:“现在是夜里两点,你除了搭巴士没有别的事干了吗?你没有女朋友吗?” 车里黑漆漆的没有司机。林三酒与其他零星几个乘客一起,听着巴士抱怨了一路夜间班车的不易、组织不给开津贴、它的腰不好,所以不能走颠簸不平的路……当它总算驶进了中央车站明亮的灯光中时,她这才发现巴士前方挂着一行字“人性化班车,性格可调”。在这行字底下,一个转针被人打向右端,停在了一个“态度消极、满腹抱怨”的人格上。 与碧落黄泉里许多建筑一样,中央车站也是在末日后新建起来的,充满了来自各界的进化者们天马行空的创造风格。在它亮如白昼的灯光中,纵横交错的轨道如同高架桥一样在头上盘旋着;一辆比一辆长得更不像巴士的交通工具,在车站两侧排得满满的,被“某巴士”之类的牌子分成了井然有序的许多条长龙。 林三酒站在巨大的车站导图前,仰着脖子看了半晌,总算在密密麻麻的图形与点线之间找出了一行小字“联络点和寄存箱服务”。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指按住了这行字,再寻找自己此时的所在,因为这张导图实在是太大、也太复杂了,目光只要稍稍一转,就能叫人头晕眼花。 老实说,这图比车站本身看起来还—— 这个念头还来不及成形,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嗤笑。林三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正站在滑板上,朝她笑着扬起了下巴。“女士,”即使这是末日世界,他倒仍然很有礼貌,“你要是不看这图,只怕早就找到寄存箱服务点了。” “啊?” “有一个进化者为了好玩,特地做了这导图放在这儿骗人,我们十二界的人都知道。”他一边说一边摆摆手,脚一蹬地面,人就滑了出去:“你要找的地方,在幽灵火车区域后面!” 他说得没错,中央车站虽然占地广袤,但布局规划十分简单清楚;林三酒只花了五分钟,就找到了“幽灵火车”区域。 她猜测过这几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却没想到这儿确确实实就只是一个来往“幽灵火车”的地方:凡是残坏破损、不能继续运行了的火车,都会被拉到这儿来,不知经过什么办法,从那些报废的钢铁中提炼出了它们的“鬼魂”。一辆辆“死”后又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的火车,用它们半透明的身体承载起一个个乘客,带着他们消失在深夜里。 林三酒望着一辆刚刚启动的幽灵火车,瞠目结舌。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年轻乘客像是被包进琥珀里的虫子似的,漂浮在幽灵火车里晃晃荡荡、又迅速地远去了。 “我也很惊讶……”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她身后远处低低响了起来。有一瞬间,她下意识地确信有人正在和自己搭话,但一转头,就意识到了自己产生这个错觉的原因。 那个说话人离她很远,浑身破布条儿似的衣服摇摇晃晃——正是见过了两次、又卖给她一本签到点手册的拖把布。 这儿离丧家之犬旅馆很远,能遇见他,林三酒也不觉有几分意外。拖把布此时正和另外两个男人凑在一处,站在走廊的阴影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她走近几步一看,发现他们背后正是通往“寄存箱和联络点服务”的走廊。 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引得另两人也投来了目光。好在她此时正戴着一张【面具】,拖把布没有认出她;只是他们随即住了口,有人掏出几根烟懒洋洋地点燃了,看来都在保持着沉默等她离开。 林三酒想了想,蹲下身子,手指在鞋带上一阵摆弄。在那几个人没注意时,她悄悄地将【日记卡】塞进了砖缝里,随即站起了身。 为了表现自然,她登上了第二班幽灵火车。 那种双脚不沾地、仿佛被裹在一只巨大果冻里的感觉十分奇妙,在她跳下火车,沿着轨道一路往回跑时,甚至心里还有点儿隐隐的意犹未尽。幽灵火车的站点分布得很远,等她返回中央车站时,拖把布一行人早就不在原处了;她急忙摸了摸自己刚才驻足过的石砖地板,发现【日记卡】还在,不由松了口气。 “……说到底,”日记卡是从拖把布话说到一半时开始捕捉记录的,居然也在卡片上称呼他为”拖把布”:“我只卖消息。” “这个消息价值不大,”戴帽子的人应道:“上一伙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说明那女人战力强,这一单有风险。” “你们应该也知道,万一找到一所隐藏起来的房子,那里头得有多少油水。”从日记卡的记录上来看,拖把布正在极力劝说另外二人:“她踩中了签到副本,一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可能在那房子里呆着,相当于一个没防守的金蛋……” 林三酒的目光,慢慢挪到了下一行字上。 “她是个肥羊,钱都拿集装箱放着。”拖把布咂了咂嘴。“别人拿走一些,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唉,那委员会名字起得好,没想到尽是一些没用的家伙。怎么样,你们这一票干不干?” “知道了,”另一个男人应道,“这两天我们先去踩踩地形。” 798 飞行器 在林三酒心念一动之下,一张卡片滑进了她的手里。 初晨淡青色的天光中,卡片上那一行【喂,姐姐?】的字样正泛着微微一片亮。这是季山青特制的远程联络器之一,不过自从她拿到手以来,还是头一次派上用场。 解除卡片化后,她坐下来,将这个沉甸甸的盒子放在了膝盖上。不知是什么金属的凉意,透过裤子布料沁进皮肤。她想了想,伸手拨出了第一通联络呼叫。 呼叫音一波一波地响了起来,很快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截断了。 “喂?” 在这个声音入耳的这一瞬间,林三酒突然产生了一股渴望——她真希望联络器另一端应答的人是季山青。曾经与她日夜相伴的礼包,在离开以后仿佛就留下了一块填也填补不上的空洞;目光所及之处,总是感觉少了一张白玉般的面孔。 “是卧鱼吗?” 她顿了顿,将蓦然强烈起来的思念重新压了下去。她几天前才在Exodus留下另一部联络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我找到给你们委员会通风报信的那一个线人了。” 委员会的名字起得虽然好听,但卧鱼与他死去的伙伴们,说白了只不过是十二界中无数不成气候的小型流匪之一罢了。这些人为了能在十二界活下去,一向是有什么干什么;今天遇见一个肥羊,他们便是“委员”了,明天碰到招工启事,他们又会变成货运司机。 他们与拖把布一样,都生活在碧落黄泉这座金字塔中的底层。从这一点推想,拖把布能找上的武力,也不过是与“抑制通胀委员会”差不多水准的人罢了——加之现在有了准备,林三酒还真不太担心Exodus的安危。 “……告诉余渊,我不在的时候,让他和莎莱斯多留意一下。他在系统里是宾客身份,莎莱斯会合作的。”简单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林三酒正在想自己还有没有遗漏,却听卧鱼忽然问了一句:“那、那我呢?” “什么?” “我,”卧鱼的声音仍残留着几分沉闷,她怀疑他是因为刚才想起了死去的伙伴,而悄悄落了眼泪的缘故——“我……在系统里是什么身份?” 林三酒顿了顿,决定还是干脆一点。“我没有在系统里登记你。”她直截了当地答道。 “诶?那,可是,莎莱斯刚才还送了一杯果汁给我……” 那是因为他在系统中既没有身份,日常需要又得靠系统来满足,为了避免产生困惑,莎莱斯就将他视作了二人的“宠物”。事实不大好听,所以林三酒只能报以沉默。 “我说,”卧鱼犹豫了一会儿,呼吸声清晰可闻。“你……能不能把我也设置成宾客?老实说,以前我们也干过这种事儿,当然、当然是为了劫富济贫。我的意思是,我有经验,知道他们的路子。要是我有权限,起码能帮上你们一点儿忙。” 宾客权限不仅能调整,还随时都可以被覆写,他这个要求还算是挺保守。 “等我下午回去给你登记,”林三酒想了想,答应了:“我现在还要去一趟黑市。” 看看时间,那一家“不择手段地生存!”也该开门了。 靠着老机长每日接应往返,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现在有人暗中盯上了Exodus,保持一个固定的日程很容易被人摸清楚行踪。为了安全方便,她必须再去催一催那家店店主——毕竟从她留下定金起,都过了两三个星期了,她却还没见着自己飞行器的影子。 那家店比上次更暗了,被笼在一片幽黑中,唯有角落里那一盏昏暗的白灯,将店里的物件朦朦胧胧地勾勒出了一个轮廓。 林三酒驾轻就熟地一矮腰,避过了头上数具尸体摇摇晃晃的脚,朝角落中的人影招呼了一声:“中午好!我要的东西有消息了吗?” 她一出声,角落里立刻传来了椅子滚轮划过地板的声音;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个年轻得甚至稚嫩的声音:“你要的是什么?”一边问,那人一边站起身走进灯光里,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昏白的灯光里,他皮肤光洁、鬈发浓密,加上未发育前单薄纤细的身子骨,以至于林三酒差点将他错认成一个女孩。 “你……你是谁?”她有点儿疑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孩子,觉得他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岁。“我是来找店主的,一个老人。” “找我就行了,我是看店的。”男孩子一扭台灯,将灯光对准了桌面,似乎在一个成年人面前正有意表现得很镇定:“你要的是什么?” “他什么时候回来?”林三酒迟疑了几秒,不愿意让他感觉自己瞧不起他一个小孩。 “你说嘛!”或许是因为生长在十二界的关系,这男孩难得地流露出了几分孩子气:“今天店里送来的货,我都知道!” 好像为了证明一切情况都在他的掌握中,他突然乱翻起文件来,不少纸片飘下桌子,又被他一把抓了起来。“你看,”他抖了抖一张纸,吸了一下鼻子:“订单来货登记!” 尽管只是昏暗中迅速的一瞥,林三酒还是捕捉到了“飞行”两个字。 “等等,”她立刻叫了一声,忙凑上去仔细看了看,不由又惊又喜:“就是这个!” 店主老头儿只潦草地写了“飞行器具”这四个字,在那男孩领着她走向店后的时候,她仍然一点儿也不清楚自己未来的交通工具会是什么模样。她强压着兴奋,钻进了店铺后方一条狭窄的走道里;走道中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稍一不注意,大概就会一脚踩进什么金属器具里拔不出来。 “诶,我忘记关店门了,” 男孩的经验显然不如他刻意表现的那般丰富,他扔下林三酒、忙忙乱乱地去关了店门,又忘了拿登记表让她按手印;等她按完手印,男孩又意识到按得太早了,她还没拿到货——那男孩里里外外跑了几趟,总算带她见到了那一架飞行器具。 她曾向店主老头儿要求过,飞行器的外表最好平凡一点儿;但她当时显然忘了加上一句,该以哪一个世界的标准来衡量“平凡”。 通体暗黑,没有一丝反光的飞行器,如同一只趴伏着的巨大螳螂一般,将面前两只长长的“镰刀”拄在地上。两把足有近十米高的“镰刀”直指天空,林三酒因为仰头脖子都酸了,才能看清顶部流畅锋锐的弧线。 没想到那一个老头儿竟然弄来了这么惊人的违禁品。 夹在两把“镰刀”中间的机身,看起来轻盈窄小得几乎不成比例。她走近了一看,才在一片暗黑中勉强看清了一道长方形的缝隙——机门应该就是从这儿打开的。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它,光滑冰凉的质地在她指尖下沉默着。林三酒忍不住想象起来,当这架通体纯黑的飞行器,缓缓降落在一片雪白的Exodus上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她知道从本质上来说,它们只是一处居所,一个交通工具;但它们对她来说,意义却远不止于此。 在末日世界中流浪挣扎了这么多年以后,她终于开始一点点拥有掌握自己生活的力量了。 这是一个开始;不仅仅是她被末日冲击得如同碎片一样的生活,或许连那一些不知飘零在何处、像一个个孤岛似的朋友们,也可以重新凝聚连接在一起了。 眼下首先要做的,是把它驶回Exodus才行。 她抬头张望了一圈,除了上方有一处驾驶舱的环形窗口之外,连一个按钮、一个把手也没看见。 “这……要怎么启动?”林三酒有点儿犹疑地回头看了一眼男孩。 没想到那男孩比她还要兴奋。他也许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个类型的飞行器,站在一把“镰刀”边上,不断上下打量着它,身子被衬托得更加矮小了。林三酒叫了几次,他才反应过来:“啊?我不知道。” “店主没有交代你吗?没有启动、驾驶和维护方面的资料吗?” 男孩从飞行器上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加重语气说道:“我才九岁。” ……有道理,看来只好把余渊叫出来了。 林三酒又呼叫了一次Exodus,嘱咐余渊赶紧乔装一下赶来布莱克市场。不过即使他挂断通话后立刻出发,也要好几个小时才能赶到;她想了想,决定先在黑市中逛一逛,消磨一下这段时间。与那男孩打了个招呼,二人又从狭窄走道中穿回了幽暗的店铺里。 “你都按过手印了,你应该赶快把它带走。”那男孩咕哝着说。 飞行器远远超过了林三酒卡片所能转化的重量。不过这句话倒是叫她疑惑起来,不由问道:“你们是怎么把它弄进院子里的?我一会儿总不能就这样开走吧?这毕竟是违禁品。” “我们卖的飞行器上都有伪造牌照,可以直接从院子里起飞,不会有人管的。”男孩一笑,模样很有几分骄傲。 尽管等了两三个星期,但能这么顺利地拿到东西,还是一架这么超乎想象的漂亮飞行器,已经让林三酒感到很满意了。她笑着与那男孩道了别,转身往门外走去;当她矮下腰,避过头上的脚和身边各种各样的商品来到户外时,意老师说话了。 “怎么,不告个别吗?”她的语气有点儿怪。 “跟谁?”林三酒一边问,一边打开地图,想找一个饮食店体验一下。 “店主老头儿。” “他在?”林三酒一惊。“在哪儿,我怎么刚才没看见?” “刚才他就挂在你头上。”意老师悠悠地说,“他的脚还从你肩膀上晃荡过去了。我当然没看错……就是那个店主老头儿。” 799 回归大峡谷 【防盗章,正文半小时后发】 床底下,只有一截被扯烂了的床单。 玛瑟抓出床单一看,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打得还是不够狠——12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120秒的洗白效果消失以后,他就恢复了体能强化;体能一恢复,一条床单当然就困不住他了……后悔、无措,还有一点恐慌,迅速地侵袭了她。 ——如果不是耽误了那四十多分钟,他未必跑得掉。 不过眼下最大的问题,正像巨石似的压在了两人的心头:如果12故意跑出去很远,那玛瑟岂不是又要消失了吗? 一念及此,林三酒坐都坐不稳了:“玛瑟,他大概走不远,我们这就去找他吧?毕竟门口都被守住了——” 玛瑟闻言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离开绿洲,我能感觉得到。” 看了看同伴,她有些焦躁地解释道:“比方说,我可以在以卢泽为中心的100米范围内活动……那当我们之间距离到达70米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危机感。但是现在我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说明他离我还不远,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林三酒皱着眉头,简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虽然玛瑟暂时不会消失,但这也同时说明,12正在近距离上,暗暗地盯着她们。 问题是,在哪儿? 想了一会儿,她一拍手掌,终于下定了决心。 “玛瑟,我们走吧。”林三酒的神色很认真。“我有个想法,你听一听。” 现在签证官也找到了,绿洲这个地方又复杂,更别提陈今风还想对她们不利,如果不是前几天被牵制住了,傻子才会留下。现在既然12不见了,如果己方二人能早一步出绿洲,在绿洲外面守株待兔,那么总会抓住他的。 “绿洲虽然是工厂区改建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后面的门都封住了,培养农作物的地方也全都用高墙铁门给保护了起来。12如果要走,只有从正前方走……翻围墙,或者强行突破大门。不管他选哪一个办法,我们两个在外面守着也够了。” 尽管还只是一个大概的主意,但是却很有可行性——玛瑟听得脸上渐渐亮了起来,忧色少了一些:“你别说,这个办法的确值得一试。” 这个计划里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能让人和车都悄无声息地离开。 人倒好办,问题是车队……别说堂而皇之地开出去了,就算挪个位置,都能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我看,要不等白天的时候我们悄悄潜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吧。”林三酒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了这个不叫办法的办法:“白天大家都睡觉了,戒备应该会松一些。与此同时,你一定要保持警惕,一旦有和12分开太远、或者离得太近的情况,都要马上告诉我。” 玛瑟点了点头,神情惴惴不安。她算是那个死亡女医生事件的亲历者,以前和12同处一个身体里,谁也伤害不了谁也就算了——突然出现了眼下这种情况,过去的阴影全都浮了上来。 林三酒看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白天的行动计划,就都心事重重地安静了下来。 有一个杀人狂在身边窥伺着,她们也不敢分开,一起挤在林三酒的单人小床上,好歹算是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从一楼大厅传下来的人声、杂音,像涨潮了一样越来越响;随着人们的走动,空气里逐渐漫开了食物的气味——林三酒知道,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又到了晚饭的时候。 顾虑到白天的行动,两人尽管没有胃口,还是尽力吃下了不少东西。 回到床上又躺了两三个小时,当地下室里的光线微弱地变亮了一点点后,绿洲的人们都静了下来,接二连三地沉进了睡梦里,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感觉大家差不多都睡熟了,林三酒悄悄地坐起身来,向玛瑟招了招手。二人轻轻地走在过道里,步伐放得很缓慢。 1628号单间里,方丹放下了手里一本烤得焦黑的书,盯着布帘下过去的两双脚,歪了歪头。 “……我有点担心卢泽。”两人穿行在两百多个小隔间组成的过道里,玛瑟忽然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女医生那件事,他根本不知情。”玛瑟苦笑了一下,“事情闹开了的时候,正好是另外一个人格在。医生们和我们10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件事瞒着卢泽。” 她叹气说:“卢泽还没有成年,他还是一个孩子呢……当初认识我们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他觉得人格分裂很帅,很为自己有多重人格而骄傲。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藏了那么一个怪物,而且还用他的双手虐杀了一个无辜女人的话……” 说到这儿,她就停住了。 林三酒也沉默了。的确,尽管已经在末日里存活了两年,但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伴、也没有遭遇过太黑暗的经历,卢泽仍然还保留了柔软直爽的心性,就像许多普普通通的、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他肯定无法接受这种事——别说卢泽了,如果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会受不了。 玛瑟和他的感情很深,林三酒也不知要安慰些什么才好,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二人到了楼梯口,停下了脚。 果不其然,今天小雨也正坐在一把折凳上守着门,面色疲惫地靠着墙,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的。 “她怎么这么怕白天出去人?”林三酒疑虑地低低说了一句,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她正好坐在门的正中央,要出去恐怕还真有些难度。 正当林三酒走上前想试试的时候,她忽然心念一动,将刚刚纳入眼帘的那一幕重新从【意识力学堂】里调了出来——顿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刚才那短短半秒不到的一瞥里,居然容纳了这么大的信息量,真是让人忍不住觉得自己以前是个睁眼瞎。 小雨身边放着一个水杯、一张折起来了的纸,从纸背上隐隐约约地透出了黑色水笔写的内容——在五天前,林三酒在小雨的身边见过这样的纸。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又抽调出了那一天的景象——纸背上透出的字迹被拉近放大,正反颠倒一下,就迅速地得出了纸上的内容。 写着的是绿洲一共五名生活干事的名单,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两张纸一对比,林三酒发现在过去短短几天里,干事就被换掉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李姐——原因都相同:他们所在的楼里,有人在白天出去了。 小雨之所以神经过敏,大概源头就在这里。 “小心点,我们从她身边绕过去。”林三酒在自己消耗过大之前,赶紧停住了;缓了几秒,随即用气声低低地在玛瑟耳旁说了一句。 玛瑟点点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小雨的水杯上跨了过去。她行动一向十分轻巧,很快来到了楼梯门前,将手放在了门把上,一点一点地、极慢极慢地拉开了门。 她回头对身后的林三酒做了个口型,示意她跟上,两人无声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竟没有发出什么响动来。 这一切,小雨都丝毫没有察觉。她脑袋已经垂在了肩膀上,彻底睡着了。 当门被悄悄地关上时,不远处的过道里,伸出了一个脑袋。她疑惑地看了看小雨的方向,伸手将长发拢在了耳后——正是一时好奇心起,跟了出来的方丹。 左右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小雨也睡得很熟;这感觉就像做贼一样,令方丹双颊都微微地泛起了兴奋的红。学着刚才玛瑟的样子,她悄悄地拉开了门。 从负一层出来,就是通往一楼大厅的楼梯了。那二人的脚步声轻得根本听不见,方丹侧耳听了听,就上了楼。 楼道里没有灯,很黑。方丹摸着向上走,忽然间脚下一趔趄,差点被几块碎砖头给绊倒了,她急忙稳住了身子,然而有块碎砖被她一蹬,“咚咚砰砰”地滚下了楼梯,一下子撞在了负一层的门上,登时激起了一阵回音,好像还有门后的骚动声。 方丹的心都差点被吓出来,也不敢耽搁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梯,推门冲进了一楼大厅里——虽然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回去,但至少现在她不能让小雨抓着! 外面不知怎么,比她想象中的要暗多了。 方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属于白日的毒辣阳光,失去了一半威力;在这样本应烫人致命的时刻,大堂里竟然还有点昏暗。 目光一扫,她瞧见那两个人的背影,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口;外面的光透进来,两个身影都成了浓黑色——方丹回头瞧瞧身后,忙抬步就朝她们走了过去。 脚步声还没接近,林三酒简直像后脑长眼睛了似的,突然嗖地一下回过了头来——方丹吓了一跳,刚要说话,目光随即被门外的景象给抓住了,张着嘴愣在了那儿。 成群结队的堕落种,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对对乌黑的翅膀,在门外的天空中来来往往,连太阳光都被遮住了,在地上投下了一片片的阴影。绿洲几幢楼的楼顶上,至少有几十个来回走动的身影,翅膀是没有了,每一个都在脸前生着一条长长的口器。 林三酒脸色绷得紧紧的,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方丹千万不要出声。她早已是一头的冷汗,忙不迭地点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身后骤然响起的一声高亢尖叫,登时猛地撕破了空气;在那一声尖叫里,一瞬间,几个女人只觉自己血都凉了。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此时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满脸眼泪;她的嘴唇颤抖了好几次,终于又一次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尖声嘶叫:“啊、啊……啊!” 林三酒一句“糟了”还没有说出口,楼外的地面上,已经扑通通地落下了好几只堕落种,激起了一片尘烟。 800 关于Exodus的一点小事 【防盗,正文半小时后发】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你的能力不知不觉地发动了,迷迷糊糊地把你老公给吸收了。当你清醒了一看,自然只有他的一身睡衣还留在床上……”林三酒冷冷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她对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此刻充满了忌惮。这个能力到底是有多强大,才会在意识迷糊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里,将一个成年人给吸收了个干净?竟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孔芸愣愣地,神情很古怪,似乎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她表情近乎狰狞地“哈”了一声,眼泪却掉了下来:“你胡说个什么!你懂什么!你只是不想被我吸收掉,所以才在这儿瞎扯!” “……是吗?那我问你,你醒来以后,口还渴吗?”林三酒静静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犹如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把孔芸的精神压得崩溃了——突然之间,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哭,吓得几人不由往后一跳——随即却只见她将脸埋在了手臂里,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断一前一后地摇摆着,仿佛要给自己一些安慰似的,放声大哭。 “我……我不知道!”孔芸一边哭一边喊,眼泪湿了满脸,句子破碎得含糊不清。 “人人都说他配不上我,是我、是我……配不上他……我配不上他!他是那么好的人……那么好啊……”她的哭声听着像块破碎的布片,蕴含着极大极深的愤怒和痛苦,叫人一听就忍不住心惊。 听着女性悲痛欲绝的哭号声,一时叫林三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还愣着干什么?” 她的胳膊忽然被人扯了扯,扭头一看正是玛瑟。她用气声说:“不趁现在赶快走,你还想等她清醒过来以后吸收你吗?” 林三酒这才反应过来。再一瞧,原来卢泽一脸紧张,已经贴着沙发,一步步地都快挪出客厅了——他一抬头看见两人还在原地,几乎给气得够呛,忙用口型做了个“你们傻啊”。 两人赶紧加快了几步,从孔芸身边溜了过去。后者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一边无意识地嚎叫着,十指一边紧紧抓着沙发,在柔软的皮子上挖出了几个深深的洞,压根也没留意到身边人的动向。 几人就这样在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里,悄无声息地飞跑下了楼。 经过了方才一番提心吊胆,再返回超市的一路就显得很轻松了。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购物中心前的马路上,几人迅速地钻进了车龙里,匆匆从汽车中间穿过。 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车内垂死的人,不少人在几人经过时都勉强坐了起来,绝望而无力地拍打着玻璃。人虽然都还活着,可眼神却早已跟死了一样,没了半点光采。 林三酒有些不忍地看了他们一眼——在车窗玻璃后扬起的十来只手臂中,不知道有多少能够撑下来,成功进化…… “等等!”带头的卢泽忽然猛地刹住了步子,转头对玛瑟吩咐了一句:“你去看着来路,别让那个孔芸跟上来,小酒,你把你的刀给我。” 白光一现,林三酒将厨师刀递了过去,同时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卢泽向一辆白色的宝来扬了扬下巴,一脸凝重:“那边那个,马上要变成堕落种了。”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看,林三酒身上顿时窜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宝来车的挡风窗后,正紧紧地贴着一张深褐色的、不辨男女的脸。水分已经蒸发地差不多了,只有一叠叠的皱褶皮肤堆在两颊上,嘴部高高拱起,似乎马上就会有一根口器从中破肤而出。一只眼的眼皮掉了,而另一只眼上的正在眼珠前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而那两只雪白的眼珠子,正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三人。 屏住呼吸,卢泽警惕地走近了车子,车里的眼珠子也随着转动到了一侧。 “哐啷”一声玻璃的碎响,驾驶座的车窗就被砸破了。紧接着还不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卢泽猛一发力,将刀捅进了这个半人半堕落种的脑子里。过程如电光火石一样,林三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好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闷叫后,车里的身体便已经软软地委顿了下去。 他把刀顺手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了,走回来递还给了林三酒——看见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卢泽只好叹气说:“我知道看起来实在不舒服,但是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林三酒点点头,收起了刀。 尽管方才那人仍然依稀保留着一个人形,但很显然是再也救不回来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尽量适应一下这种场景才好。林三酒一边重新迈开了步子,一边忍住了胃里一阵阵泛起来的恶心——毕竟这和自卫杀人太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孔芸是不是伤心太过,她似乎一直没有追上来,三个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跑进了超市,迅速地关上了铁门。从里边儿反锁好了,林三酒这才顺着门滑到了地上,出了一口大气。 玛瑟取了几瓶水过来,一人一瓶地分着喝了。她将刚才趁空拿到手的能力打磨剂也取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货架上当作照明——还别说,确实比蜡烛强多了,超市的一角立刻就像亮起了一盏日光灯一样。 休息了几分钟,林三酒的心思忍不住回到了刚才的纸片上:“对了,我们刚才找到的那个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掏出了纸片。其余两人也顿时集中起了精神,目光一起落在了纸片上。 纸片上的字迹在银亮的光芒中清晰可见——由于初见之下受了不少震撼,四个边角都让林三酒给攥皱了。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黑死城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极温地狱 ValidFrom生效日期:极温地狱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黑死城签证官发放。 即使已经看过了一次,林三酒依旧有些哑口无言——她将这张签证递给了卢泽和玛瑟,他们俩的脸上也尽是一片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不懂……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什么签证,还不是照样进来了吗?”卢泽喃喃地重复了几次,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签证。 “其实仔细想想,你和他并不一样。”林三酒顿了顿,若有所思。“你们是一定要呆满了14个月以后,才会进入另一个已经变异了的空间,可是在任楠来到我这世界的时候,这儿还好好的没有变异呢……” 看来签证不光可以指定目的地,还可以让人在变异前提前进入? 玛瑟指着签证背后一行“JourneyPerformed”的字样,轻声解释说:“任楠还真是靠这张签证来到这里的。” “……你们一点也没听说过什么签证之类的事吗?”虽然看样子就没什么希望,林三酒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果然,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卢泽将签证铺在地上,盯着它苦笑说:“如果知道有这种东西,我们上一回就不必被炸弹叫醒了。” 说得也是——林三酒低下头,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感。 “先不管那个姓任的是怎么拿到签证的,提前六个月进入可是一个优势啊。”卢泽砸了咂舌,对林三酒说:“你可以在一切都还平静的时候就开始做准备,无论是储备物资、身体训练……你的生存机会都要比那个世界里其他人大多了。” 这倒也是——“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签证对任楠来说更有用些……就算咱们准备再全,也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而他那个能力,多了六个月,就是多了一堆潜力值呢。”想起了自己被骗得晕头转向的那半年,林三酒的脸上就不由浮起了一个自嘲似的冷笑。 卢泽叹了一口气,很成熟似的拍了拍林三酒的肩头以示安慰。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签证,咱们现在就是想问也没地方问去了。”玛瑟犹有不甘地摆弄着手里的纸片。 “看他身家也不多,不像去过很多地方的样子……”卢泽忽然眼睛一亮,笑着说:“要是咱们能找到极温地狱的签证官,说不定就可以一起生存下去,不必因为传送分开了!” 在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中挣扎求存,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如同浮萍一样,来了又去——这的确是一件让人觉得很疲惫的事情。难得遇到了默契相投的人,要是能成为伙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问题是怎么找到这个签证官——几个人心里同时浮起了这个念头。林三酒刚要说话,忽然只听超市门口的铁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你们在这儿吧?开开门啊。” 孔芸的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嚎哭过后的沙哑和鼻音,但语气却已变得从容多了。 801 幸亏有一个内应……? 【防盗章,正文半小时内发】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802 宠物的种类 【防盗,正文半小时后发】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89 803 我用你给我登记权限? “宠物目前位置,轨道舱生活区十二段,通道A-34。” 莎莱斯轻柔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走廊,长长地回荡着余音。这已经是它第三次播报卧鱼的实时位置了,它之所以会这么干,当然只有一个原因。 “1082去你妈,”卧鱼上气不接下气地骂了一声,“闭嘴XR!” 莎莱斯完全无视了他。 在莎莱斯回答某一个人时,它的声音原本是不必传遍整艘飞船的。这一定是那男人的手笔——为了让他听见,为了让他害怕,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正紧紧咬在后头,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他的双腿又涨又痛,却比不上他胸口的灼烧难受。卧鱼就是跑散了架,也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因为他知道后头那男人一定正驾驶着悬浮舱追赶他,而他只有两条腿——他急急地一拧身子,纵身扑进了另一条通道里。 “宠物目前位置,轨道舱生活区十二段,通道A-37。” 不等莎莱斯说完,卧鱼猛地顿住脚,飞快地在身边墙上按了一下;几块不规则的金属板从四周墙中伸了出来,缓缓在他身后咬合在一起,封住了通道口。莎莱斯毕竟不是一个活人,在接到那男人的命令前,它不会主动解封。 只不过,这一招他也已经用了三次了。 后面的那男人显然又遇上了一道被他锁住的门;就在卧鱼朝前方拼命跑时,莎莱斯柔和的声音灌满了通道内部:“是,现在打开所有通道门。” “去你妈2901!”他非要用宝贵的一口气来骂出声不可,不然他恐怕要被惊惶愤怒给烧穿胸口了。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抓住的! 被他胡乱系在肩上的联络器,随着他的脚步一上一下地打着他的后背,打得他肋骨作痛、胸膛发闷;在这种急需帮忙的要命时候,林三酒反而不打通讯进来了,联络器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儿声息。 怎么办A46怎么办1082怎么办…… 这艘破飞船怎么会时时刻刻知道我在哪儿呢!卧鱼满腔憋怒,有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建造这艘飞船的人,难道在里头到处都装满了摄像头?XR,这人有没有一点隐私概念? 他想到这儿,抬眼四下扫了一圈,但除了头顶上条带状的长长白光之外,什么也没有看见。然而这一瞥叫他慌中出错,脚步噔噔地跑过了一条通道口,过了好几秒钟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前往岔道的最后一道门。 前方,又是Exodus弧形的圆环主干道了;这是一条又长又空旷,毫无疑问会让他被悬浮舱抓住的通道。 不行,他绝对不能跑进去——卧鱼匆匆刹住脚,急忙拧身一看,登时浑身汗毛都炸开了。从走廊另一端尽头,一个小小的银灰色影子正浮在半空中,朝他所在之处无声无息地驶来;那悬浮舱的速度极快,在几个呼吸间,他就已经看清了驾驶座里那个男人的发色。 “继续跑啊,”那个男人远远地冲他高声笑了一句,“宠物!” 如果老天能让他活过这一劫的话,他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干偷抢摸骗的事了……卧鱼一双眼睛里涌起了眼泪,双腿尽管因恐惧而软得直颤,依然猛地扭头朝驾驶舱冲了过去。 “要拼命?”那男人哈哈一笑,声音与脚步一样洪亮,“来吧!” 两个字的工夫,他手里就多了一把枪状的武器。一个拥有这种飞船的男人,武器也不大可能是一把平平常常的枪——热泪从卧鱼脸上不断往下滚,几乎连心脏都抽紧成了一团;当那枪口微微亮起一团弱光时,他突然一矮腰,纵身往左边一扑,就地滚进了刚才那条通道里头。 他往后飞快地一瞥,一道笔直的细细光线正从门口划了过去,没入了另一端。 连一口气也来不及换,卧鱼立刻跳了起来。他一边不自觉地哭,一边迅速拍了一下墙上按钮——要是他没记错,刚才莎莱斯说的是“打开所有通道门”——或许是满天神佛听见了他的祈祷,当几块金属板开始缓缓向中央合拢时,那架悬浮仓蓦然滑至了通道口,正好让他的目光在空隙中与另一双眼睛对上了。 “打开,莎莱斯,打开!”隔着一道门,他听见那男人高声怒喝道。 尽管莎莱斯立即应了一声“好的”,但金属门却不能中断“关闭”这个命令;直到所有的金属板都严丝合缝地关上了以后,它们才在嗡嗡声中又一次打开了。 金属板才一打开足够的空隙,那架悬浮舱立即一头冲了进来;那男人抬眼一看,咒骂了一声,悬浮舱直直往通道另一头驶了出去。 他刚刚一飞远,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通道口角落里的卧鱼顿时喘上了一口气,仿佛浑身都活了过来。他手脚发软地爬到金属门另一端,飞快地一拍墙内按钮,迅速缩回手,掉头就跑。 当莎莱斯又一次通报过了他的位置以后,卧鱼喘息着等了半秒,接着一头冲进了另一个餐厅里——与其说它是餐厅,不如说这是一个喝下午茶、用点心的茶室,大概仅有几十平方米大,几张圆桌和沙发牢牢地被固定在地板上,四周再没有第二道门了。 如果说刚才那一个惊险瞬间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卧鱼突然想通了一个疑问。 这艘飞船里不可能到处都是摄像头,就算真的到处都是摄像头,莎莱斯也只是一个电脑系统,不分析画面的话,它不能像真人那样扫一眼就看出他在什么地方。除了“亲眼”所见之外,那么这艘飞船或许是通过一个办法得知目标位置的…… 卧鱼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经过激烈奔跑,它们又红又痛,还带了几处擦伤。 一咬牙,他爬上了圆桌,抬头摸索了一会儿天花板;大概是因为头上要走线路和器械的原因,它不是一整块金属打出来的。他使劲砸了几拳,在天花板上撬开了一条缝。 当他将双手伸进天花板,牢牢地抓紧了边缘时,莎莱斯的声音响了起来。 “宠物目前位置,未知。” 2901,卧鱼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脸上凉凉痒痒的,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一会儿了。他此刻全身重量都挂在了手臂上,两条腿蜷曲着,不让脚尖碰着一点儿桌面。桌子和地板是相连的,要是把体重放在桌子上,也就相当于放在地板上了。 原来是重量……A46,所以飞船内的交通工具才是悬浮舱吗? 卧鱼一口气才缓缓地吐了出去,就听外头走廊上传来了一声怒吼:“告诉我他最后的地点,我下去一间间屋子找!” 这一声吼在走廊中回荡得清清楚楚,那男人离他也许还不到一百米;只要他一推门,就会看见挂在天花板上的卧鱼了。 1082,偏偏这个时候林三酒不联络他了,XR,真是靠不住! 走廊上不远处,有一道门被重重踹开了,门板击打在墙上,送出了一阵叫人心惊肉跳的回响。卧鱼忍着想呜咽出声的冲动,泪眼婆娑地看了一圈茶室,目光突然停在了酒水台上。 那男人现在没有问莎莱斯自己的位置,2901,刚才好像也没有让莎莱斯随时通报他自己的位置……想到这儿,卧鱼下定了决心。他嘶地吸了一口冷气,仍然止不住一阵阵的胆怯,始终不敢松开两只抓着天花板的手;自我鼓舞了好几遍,过了半分钟,他还挂在天花板上。 最终是又一声门被踹开的重响将他吓掉了天花板的——听声音,那门应该就在他的隔壁了。卧鱼咕咚一下跌在地上,一时间紧张得心脏都冻住了;在他僵住了的半秒钟里,莎莱斯终究没有出声。 几乎像获得了特赦一样,卧鱼手忙脚乱地爬向了酒水台,飞快地在屏幕上敲了几下。他这两个星期在Exodus里不是吃就是喝,对酒水台的设置早已十分熟悉了,很快就从屏幕上调出了与莎莱斯的通话框——当他对饮食有特殊要求的时候,就会利用它和莎莱斯通话,否则作为一个宠物,他从系统里得到的大多是忽略。 “请讲。”屏幕旁的音孔里传来了细细的声音。 “更,更,”卧鱼的牙关、舌头、声带都在发颤,急忙一抹鼻子,总算说出了话:“要、要求更改密匙。” “登记人?” “MO、MO、MOTHERSHIP COMMANDER。” “请确认旧密匙内容。” 念叨了这么久,终于用上了! “1082-XR-2901,”卧鱼流利地报上了一大半,就在这时,那男人的沉重脚步声迅速地朝茶室走来了——“-A46!”他忙压低了嗓音,浑身都抖了起来。 “确认通过,请报上新密匙内容。” 卧鱼颤抖着报上了一串新的数字。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是否更改语音识别?” “是,是!” 当莎莱斯柔和地说出“欢迎,指挥官”的时候,一股激灵灵的战栗感像热水一样从他头顶冲了下来。卧鱼忙吩咐道:“关死这间茶室的门——” “砰”地一声,门已经被踹开了。 一双黑色靴子慢慢走了进来。89 804 卧鱼的逃亡 【防盗章,正文半小时后发】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但林三酒也忘了自己是从哪儿听说了其中的细节:比如海关会对进口产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期间大批的食品都存放在仓库里……直到她与车中人四目相对,她才突然想起来了。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不对、正要走上前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彼此迷惑地互看了一眼。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眼一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深洞,钻出了一条渗着黏液的口器;口器末端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无所谓,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紧接着却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胸口沉甸甸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放着你不管。”她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你都起好名字了呀?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尖酸地笑了:“怎么轮到你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也走了上来,紧紧地盯着朱美,彼此依然保持了远远的距离,以免互相碰着——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你……你是不是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朱美大方地点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海天青就站在那儿,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突然吃了一惊——她们的目光怔住了,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脚步,从右慢慢移向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经过海天青几人身边——可是他们此刻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才刚刚瞧见那男人。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忽然停住脚,哼的歌声也随之止住了。他转过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仿佛变魔术似的,下一秒,她的胸口就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透过空洞,林三酒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的汽车。 朱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好像喃喃地要说些什么,随即“砰”的一声,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圆睁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轰出去的那块血肉才啪地一下,飞溅着打在了隧道的墙壁上,顿时染红了一片墙。 贝雷帽男人缓缓放下了手臂,手里一根像枪管似的东西仍然在冒着烟。 他的嘴角仍然翘着,语气与刚才一样,平淡而没有波动:“变成堕落种以后苏醒过来的只是这个人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所以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既然她是堕落种我就帮你们杀了不用谢。” 说话的时候,贝雷帽男人稍稍抬起了下巴,这才令几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他皮肤光洁,高鼻深目,似乎是个混血儿,从帽檐处还露出了几根卷发。如果不是因为那双眼睛木木地毫无光泽、眼珠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眶的正中央,也算是长相俊秀了—— “朱美!”林三酒一把扶住那具中心空空的身体,不敢去看那张脸,只是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不知不觉间,她抬起的眼睛里,慢慢泛起了血红。 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海天青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林三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口器。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一向沉稳的海天青,声音都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你回头看看。” 林三酒有些迷茫地转过了头。 在胡常在和兔子的身后,站着十来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贝雷帽,每人手里的枪管都抬高了,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你们不是要去海关仓库吗一起走吧。” 在她身后,那个杀掉了朱美的男人用平平的声调说道。89 苍蝇搓手,诶嘿嘿,更新调整一下,调整一下 刚刚才从广州回来,我今天实在没有力气写文了,写了五百字放弃了。今天先让我躲一个清净吧,为了弥补你们,我给你们立个flag,我30号更两章,行不行?要是更不出来2章,我就……我就……弃文……? 805 送进手里的星舰 【防盗,半小时后发正文】 “好,白队已经报过数了,现在请红队报数!” 点先生第二次叫道。 经过了一次报数后,此时红白两队的选手——林三酒和那个陌生的高个儿青年,站在第一格里,表情都有点儿僵。看着那二个格子里的问号,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这个问号底下会是什么? “1格。”她还是报了一次相同的答案。 “第二次报数,白队前进1格,红队前进1格!” 点先生的话音一落,身处于红白两个阵营的后方队友,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个游戏的设计,看起来简直就是毫无意义。前进多少格完全取决于对手,那么为了保证自己的对手能够以最慢的速度前进,双方都只会一格一格地磨蹭下去,直到最后以决斗定胜负。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迈进了第二格里。 如果真的只能靠决斗来定赢家,那么一开始就改成比武不就好了? 又是“叮咚”一声,脚下第二个问号再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堆满了拥挤车龙的街道图案。 林三酒抬头看了看对面那男人,只见他也是皱着眉头,一副困惑的表情。 “哎呀!”点先生语气夸张地喊了一嗓子,“就在刚才两位选手踏上格子的时候,新年的钟声正好敲响了——白队选手因为在广场上乱放烟花炮仗,被罚了款,白队-1分!” “原来已经是新年了”这个念头还没从脑海中褪去,红白两队就有点傻傻地望向了白雾深处的方向——只不过跟白队成员不同,红队的人迅速地兴奋了起来,人人一脸喜色。 屏障的另一边,白队男青年好像差点忍不住就要冲进雾里去找点先生理论了:“喂,有没有搞错啊?不是赢得比赛时才会得一分的吗,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地扣掉啊?这样我就算赢了比赛,也是白赢了!” 胡常在和海天青在他身后站着,听了这话对视一眼,也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虽然心情复杂,但表面上却忍住了没露出来——因为林三酒的那个示意,他们二人掩饰得很好,白队的人始终都不知道原来红队里还有他们的朋友。 “你忘了规则中关于‘得分点’和‘失分点’的说明了吗?”点先生的声音还是一样,丝毫不为所动:“如果想多挣几分的话,就努力找出得分点吧!” 男青年狠狠地啐了一口,瞪着地上的方格,好像要从那十几个一模一样的问号里看出不同来似的。 “至于红队选手——”点先生继续说道,“要去看跨年烟火的人实在太多了,红队选手不幸被堵在了路上,下一次暂停。” “暂停”两字,迅速地冻结住了红队成员的笑容。 “开玩笑吧?”连小怜蹭地站了起来,“暂停一格就是下一次不能往前走的意思?那还比什么呀,这样一来对方不是稳稳地赢了吗!” 因为规则所限,林三酒每一次能叫的最小数字就是1。那么在自己落后一格的状态下,两人仍然是一格一格地前进,简直可以肯定已经输掉比赛了。 “不,不对!”钟俊凯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出声说:“暂停前进这一惩罚,是扭转比赛输赢的一项利器。不可能只有我们这边有暂停方格吧?那也太不公平了……对手那儿肯定也会有的!” 众人听了,都觉得他言之有理;老王一拍巴掌,赞同地不得了:“小钟说的对!看来这个游戏的关键就在于这些暂停格了,谁运气不好踩得多,谁就会输。” 棕毛兔瞥了众人一眼,没有吭声。 刚才大家互相认识的时候,压根没有人来问过它——感觉上,他们似乎并没有将兔子看成红队一员;实在要说的话,倒更像是林三酒的宠物。 想到这一点以后,棕毛兔决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只是像个兔子似的老老实实地坐着。 只听红队四人又讨论了一会儿,点先生的第三次报数就又开始了:“白队前进一格,红队暂停不动。” 男青年刚才被扣一分时的恼怒此时消了大半,他看了林三酒一眼,带着几分沉沉的得意踩进了第三个方格里。 “……公司年终晚会上,白队选手抽中了一个宝箱。但是拿到手一看,发现是一个又破又脏的箱子,上面写着‘霉运的箱子’,请问白队选手要打开它吗?” 没想到方格中开出来的宝箱,是有打开与否的选择权的——男青年怔了怔,似乎十分拿不准,想了半天,还是求助似的回头看向了自己的队友。 虽然选手和队友间不能对话,可互相都还看得见,只需一个点头摇头就能表示清楚意思了。除了那个老女人点了点头之外,其余几个人都皱着眉毛摇头了。 毕竟箱子上都写的明明白白了——“霉运的箱子”,既然是霉运,干嘛还冒险去开? 男青年回过头,一咬牙,说了句什么,看样子是放弃开箱了。 他这选择是对的——“白队选手选择不打开箱子,箱子内的毒蛇无法咬人了。” 不知道被咬会有什么后果,男青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自从开始游戏到现在不过才走了三个方格,但已经可谓是损失惨重;如今能避过一劫,他已经觉得十分幸运了。 下一次报数,双方仍然是没有悬念的各自往前走了一格。这一次,林三酒所在的红队因为借了高利贷还不上而被抢走了一件奖品,而白队则因为汽车抛锚,暂停一次。 果然正如钟俊凯预料的那样,双方都有暂停格子。 第四次报数的时候,双方都站在第4个格子里,又一次重新持平了。这一次他们的运气,比前三次都略微好了点儿——红队选手进旅馆休息了一会儿,没有损失、没有收获地出来了;白队选手则获得了一个宝箱,打开宝箱后,得到了一个“悔一步棋”的机会。 此时,红队剩余奖品3件,得分-1分,拥有“PASS”机会一个,身处第4格。 白队剩余奖品4件,得分-1分,拥有“悔一步棋”机会一个,背负着一个减分诅咒,身处第4格。 第五次报数,双方再次前进一格,这一次双方同时被扣掉了一件奖品。 眼看着自己一方交上去的奖品转眼就只剩下了两件,红队各人的脸色不由都变了。陈凡甚至狐疑了起来,觉得这像是一个专门骗取别人物品的骗局——不过猜归猜,他始终也没能鼓起勇气走进白雾里去找点先生证实一下。 就这样,双方一步一步地走过了七次报数。每走一步都要出一回血——因为虽然每一次问号开出来的遭遇都不同,但无一例外都很倒霉;偶尔能够遇见一个不疼不痒的,已经叫人万分庆幸了。不知不觉间,大家几乎都忘了要去赢对面的奖品了,只盼望着己方的损失能少一些。 七次报数后,红队拥有2件奖品,得分-2分,拥有“PASS”机会一个,“中场休息5分钟”机会一个。 而白队拥有3件奖品,得分-2分,拥有“悔一步棋”机会一个,背负着一个减分诅咒。 双方目前都处在第7格上,依旧保持了持平状态。 就在点先生即将喊出第八次报数前,红队的众人已经因为乏味和沮丧,全都瘫坐在了地上,有气无力地看着游戏进行的方向,偶尔跟队友聊几句。反正那两个选手也不过就是一格一格地往前走,每走一格还要大出血一回,有什么好期待的?也只好等着最后决斗了吧! 在这样的气氛里,还是棕毛兔第一个发现了异样的——因为第八次报数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来。 它满腹疑惑地抬头一看,发现林三酒正半转了身子,面朝着白雾的深处,好像在跟谁说话似的——而那个方向,除了点先生可再没别人了。 尽管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不过她的这一举动很快就吸引住了红白两队的注意力,众人都朝林三酒望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只听点先生忽然说了一句“好吧”,接下来又没了下文。 “诶?我怎么看着觉得……好像林小姐在和那男人说话呢?”连小怜看了半晌,忽然喃喃地说了一句。“难道她刚才是在向点先生请求,要和白队选手对话不成?” 被她这么一说,红队众人都讶异地打量起了游戏场中的情况。 林三酒虽然是背对着红队众人,可白队选手因为正好站在对面,他脸上的表情自然被众人瞧了个一清二楚。只见白队男青年先是吃了一惊似的,随后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安地看了林三酒一眼。林三酒的背影看起来很激动,双手比划了半天,说了好长时间,对面那男青年才迟疑着点了点头,两人似乎终于达成了什么协议。 得到了对手应允的林三酒,立时舒了一口气,肩膀都松了下来。 很快,在红白两队人浓重的好奇和疑惑里,点先生的第八次报数开始了—— “白队前进3格,红队前进1格!” 806 用命开门 【今日第一更的防盗,正文半小时后发。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双更……】 林三酒按下了胸腔里一颗砰砰猛跳的心脏,避开海天青露在外面的皮肤,把手放在他的衣服上,使劲推了几下。 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个上午帮同伴们清理了几十吨的货物,就是强悍如海天青,也疲累得早早进入了梦乡。 “唔……?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昏暗的集装箱里,林三酒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泛着猫眼似的光芒。 “我知道贝雷帽们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海天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此时集装箱里,已经住进了近百个人。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不断地有脚步声在集装箱外响起,每次大门开启的时候,都有一些神色仓皇的人被贝雷帽推进来,成为这个囚笼里新的成员。人数越来越多,不由让人心惊:贝雷帽和他们的同伙们,到底在外抓了多少人? 眼看着这只集装箱就要装不下了,外面的一个贝雷帽将门砰地关上了,从门上的空洞里穿过一条铁链,将门锁死了。 当然面对着近百个进化人,这根铁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叫这些“囚徒”们忌惮的,还是透过空洞朝外望去时,所能看见的那一个个端着枪的贝雷帽。 有了那个四肢骨头都被打断了,倒在地上绵软得一动不动的中年白领做样本,新来的人们也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能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历过一些凶险了,见怪人们似乎对他们没有杀意,大家在短暂的交谈后,为了保持体力,都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休息了。 由于还顾忌着【乌苏毒】,几个同伴们分散得很远。林三酒担心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会不小心碰着人,于是在门边不远处拣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从门上空洞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又热又亮,周边自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起来,与以往不太一样。 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个头不高的人,正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走来;他们的脚一定非常小,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一队大老鼠,在飞快地赶路。 林三酒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眯着眼从空洞里朝外一看——她傻了。 紧接着,她冲到海天青身边,叫醒了他。 “你去叫胡常在,我去叫兔子,咱们在门边空洞那里见面。”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匆忙嘱咐了一句;她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跑到兔子所在的角落。 海天青起身去叫醒了胡常在,四人在门边碰了头。 原先林三酒所在的地方,被阳光投下了一个圆圆的光斑;胡常在打头走进了这片阳光里,弯下腰朝洞外看去。 刚才那一队人人数太多了,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完,正好都落进了几人眼里。 她们身高矮极了,连一米也不到;相比身子来说,头大得不协调——好像也是混血儿,每一个人都是金黄的头发,碧蓝的大眼睛,漂亮得怪异。兔子迷惑地抖抖耳朵,望着林三酒:“这是一队外国侏儒?这跟贝雷帽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林三酒苦笑一下,手里顿时多了一个东西:“你们看看这个,再看看外面。” 一个60厘米长的玩具艾莎,在透明的包装盒里一动不动地微笑着。 三个伙伴都傻了眼,一会儿看看玩具,一会儿看看外面行走着的“侏儒”。 “这、这这……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胡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我之前发现了一个集装箱,里面全是这种玩偶。贝雷帽当时就把那个集装箱给保护起来了,谁都不许接近……我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往深里想。现在看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 “是有某个人、或者说某种力量,可以把人形的玩偶……嗯,姑且说它们是变成人了吧。这样一想,有些怪事就顺理成章了。玩偶很多特征没摆脱掉,看起来就怪——比如说它们的表情从来不变、走路也只能踮着脚尖走,因为他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海天青皱眉想了想,“踮着脚尖、身材还好,身高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是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啊。”林三酒再次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和兔子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连毛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流血而死了。” “原来如此!那种模特的材质跟一般塑料不一样——熔点高,不怕高温不说,当然更不怕累。”胡常在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句。 “那究竟是谁把这些假人、玩具都……弄活过来的?”海天青的词汇量有点不够用了。“而且那么厉害的武器,这些假人怎么人手一个?” 这个问题把三人都问住了,谁也答不上来,一时只能愣楞地望着外面的“艾莎”们。空洞毕竟还是太小了,加上时不时巡逻经过的贝雷帽,只能看见碎片似的画面——要想搜集信息,这一点可不够。 “咱们在集装箱上方开一个洞朝外看,”林三酒出主意说,“所谓站高望远嘛。别忘了,咱们所在的这个集装箱可是白色的。” 胡常在闻言一拍巴掌,被黑色电子回路花纹覆盖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个惊喜的笑:“对呀!我还有豆腐刀。” 【豆腐刀】 介绍:集市里豆腐西施专门委托王麻子打的一把刀。这把刀干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切豆腐却是一把好手——时间长了,不光是豆腐,凡是白色的东西,切割起来都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了。虽然这个逻辑很奇怪,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是在红白对抗赛中赢来的第三件特殊物品,想不到此时用正合适。有了豆腐刀,登高就不是难事了——林三酒从海天青的肩膀上纵身一跃,一摸到顶,赶紧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扎进了集装箱的箱壁里,豁出了一条口子。豆腐刀果然名不虚传,集装箱壁还真软得跟块豆腐似的,半点阻力都没有。 林三酒来回跳了几次,切出了一个人头大的正方形窗口,一大片箱壁顺势掉了下去;胡常在怕它发出响动,忙一手抓住了。 虽然他抓得快,可是几人这一番动作还是惊醒了周围几个人。 那几人见了他们的阵势,纷纷围拢了过来,仰着头、张着嘴看着扒在窗口上的林三酒。 “外面什么情况?” “那些怪人还在吗?巡逻的有多少个?”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该去睡觉了吧?” 这几个人了解的情况还不如林三酒他们多,此刻都是一肚子的问题。 林三酒咬着牙,说不出话——由于“窗口”的边缘太利了,此时全身的重量又都挂在边缘,她感觉到自己掌心很快就被割出了血。 人们眼看着她,也都急得够呛——林三酒能跳那么高,是因为她的强化能力要比其他人都优越,换了第二个人根本上不去。海天青看出了端倪,忙一把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卷成一团扔了上去:“小酒,你拿它垫着手!” 林三酒伸出手,衣服擦着她的指尖划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没够着的时候,她手里忽然甩出了一根口器,将那衣服卷了回来,随即又消失了。林三酒将衣服垫在手掌下,双手扒着边沿,靠一双手臂的力量,将身子稳住了。 底下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外面怎么样了?”底下一个声音带着焦虑问道。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外面,充耳不闻。 自从极温地狱降临以来,她还没从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码头上、路上、集装箱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头,黑压压的,仿佛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了似的,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涌动着的人群寂静无声,数量庞大,却井然有序,好像在遵从着一个听不见的声音。 一眼望去,这片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有贝雷帽那样的塑料模特,也有艾莎那样的人形玩具;甚至还有一些身形极其单薄的女人,转过身去时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了,以前应该是宣传用的人型纸板。 大多数“人”,都保持无生命般的僵硬微笑,看得林三酒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因为吃惊而有些愣住了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分出来了一条空道。她顺着空道望出去,终于见到了一个容貌正常、有血有肉的男人—— 那男人装束古怪极了,像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上了码头。 林三酒露出半个头,紧盯着他,不敢错一错眼珠。 走着走着,他顿住了脚,转头向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随即像是有人下达了指令,成千上万张僵硬的脸缓缓地扭了过来,一双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对上了窗口后的林三酒。 807 用命开门(2)(修榆打赏加更) 【防盗,正文一个小时后发。以后再也不双更了,妈的】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808 卧鱼暗藏的计划 卧鱼希望自己能赶快晕过去。 最好是等他醒来的时候,一切战斗已经结束了,他正躺在医务室里,等着莎莱斯给他送来一杯威士忌。可惜,尽管他浑身骨头痛得像被碾过一样,眨了几次眼睛后他却仍然清醒着;他能感到自己喉咙正被铁箍一样的手指紧紧攥着,没有多少空气能从气管中流过。 那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化作一阵一阵热气打在他后脖颈上。 对面那个高挑的影子,一步步朝二人走来,姿态闲适得仿佛她正一个人在花园里漫步。她手上没有武器,没有特殊物品,浑身松散,似乎充满了破绽;但当卧鱼站在她的对面时,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她蕴藏在骨子里的气势。 ……如果在非洲草原上有这样一头闲散地朝你走来的猎豹,你最大的心愿就会是它能不关心你、经过你,消失在草丛间。 “别再靠近了,不然我就杀了他。”那个男人嘶哑的声音,在耳朵后面响了起来, 林三酒耸了耸肩。 “你不会的。”她轻轻松松地说,不过卧鱼倒是希望她能在自己的性命上更严肃一点儿——“杀了他以后,你就没有筹码了。我倒是希望你能从他背后出来,好好地跟我打一场呢。” 显然这是她的实话,因为她仍然一步紧接着一步朝二人走来,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身后那男人顿时急了,卧鱼猛地感觉自己脖子被狠狠一扯——他心脏一紧的时候,只见一道银光豁然从眼角余光中闪了出去,寒意擦过他的皮肤时,汗毛全站了起来。 林三酒像一只灵巧的猫似的,轻轻往旁边一跃,就躲过了那一柄斧子的攻击。她侧身绕了几步,身后那男人立刻一把搂住卧鱼,带着他也转了半个圈,仍然用他的身体正面对着她。 “他挨了不少打,”林三酒一边继续试图绕向他身后,一边看了看卧鱼的脸:“怎么,你敢打他,不敢打我吗?” “我之所以能从末日里存活下来,可不是因为我遇见一个激将法就吃。”那个男人似乎弯下了腰,把头脸缩在卧鱼的肩颈后,带着血腥味的吐息热热地喷上皮肤。 高个儿女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脚下一个加速,形成的虚影猛地扑向了二人的右后方;卧鱼的一声惊呼卡在了喉咙里,视野一阵急速旋转,等他的身体稳住时,他的正前方依然是林三酒。 她想要绕到二人背后的尝试,又没能成功。 就不能拿出点儿真正的本事来吗!卧鱼一双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想张口,可惜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他见识过林三酒战斗,很清楚她现在压根没有尽力,焦虑、疑惑、急迫,让他的脑袋里一阵一阵地眩晕。 在她几次不大用心的尝试下,三个人缓缓地在大厅里转了一个圈,两边彼此交换了一下位置——但除此之外,情况没有一点儿好转。 “你要杀他就快一点,”林三酒看上去突然有点儿不耐烦了,一挥手叫出了一根鞭子。“一个人可挡不住你的死路。” “小姑娘,你那一点伪装,在我面前简直是透明的。”身后的男人低哑地发出了一声笑,拽着卧鱼往后退了几步。“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你的男宠,你早就冲上来了……能把他带进你的房子里,就说明你很喜欢他——虽然我看不出来为什么。你以为我是怕了你吗?我的战斗力也不弱,不过我毕竟受了伤……我是个谨慎的人,我不打算和你面对面地打。” 卧鱼吱吱呜呜地发出了一阵含混的声音,被那男人一掐就掐断了。 “诶呀,”对面那一张脸上总算浮起了点儿血色,“他可不是我的男宠,你哪来的这个念头?你这个人脑子里真脏——” 这事儿重要吗! 卧鱼脑海中响亮地回荡着这个念头,有时间解释这种破事儿,你倒是快动手—— 就在这一个瞬间,他被身后一阵沉重迅猛的力量给重重地撞上了。即使隔着一个人,卧鱼仍然被那一股大力击得失去了平衡,那男人手臂一松,他就踉踉跄跄地朝前倒了下去;他还来不及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前方林三酒突然动了。 如同旷野上一道闪电,转瞬间就击中了毫无防备的一棵枯树——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越过自己、狠狠撞进了那男人肚腹里的;当卧鱼坐在地上,呆愣愣地望向身后时,他恰好看见那男人像一桩断木似的,从两个人影之间摔了下去。 不等他触及地面,林三酒蓦然伸手,白光一闪中抓住了他的领子。 卧鱼望着那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里的蓝人,又看了看那架黑色飞行器,渐渐地明白了。他有点儿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让、让他背对飞行器……余、余渊就趁机……小心!” 他尖锐的一声示警,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个男人在前后两波重击之后,竟然还有一丝余气,在被林三酒捞起来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她才一惊,对方裹着手套的右手就已经按在了她的胳膊上。 卧鱼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嘴里不知胡乱嚷嚷了些什么话;直到余渊扬声喊了一句“冷静!”,他这才发现林三酒的胳膊仍旧好好地连在身体上,没有变成地上的一滩原材料。她的皮肤上,此时正泛起了一层微微的白光,不细看甚至察觉不到。 “诶,诶?”他抹了一把鼻子,目光来回转了一转:“怎、怎么你……” 这也是那个男人的疑问——他一张脸都在惊疑、不忿中拧成了一片白。 林三酒没有回答卧鱼,只是低头冲那男人笑了笑。 “你不服气吗?你觉得你输得很亏?你的确以为飞行器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然你不会上我这个当。”她毫不在乎那只搭上身的手,反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套,猛地扯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我用了这个办法,让我的伙伴偷袭你吗?” 那个男人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套,嘴唇开合着,似乎想说话。然而他的躯体状况太惨了,他甚至无法完成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从他身体扭曲的程度来看,余渊刚才不声不响的那一下偷袭,肯定粉碎了他的大部分脊梁骨;林三酒紧接着的一次冲撞,八成也击破了他的大部分内脏。 如果现在把他扔下来,他活不到早上了。 在他断断续续的低微声音里,林三酒一笑:“因为我懒得打。你根本算不上一个挑战。” 卧鱼猛地吐出一口气,眼睛里再次热了。他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目光投进大厅上空。上方似乎是以前存放摆渡船的地方,但现在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的支撑架了。不远处,林三酒的说话声越来越小,眼前的钢铁架构也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他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他浑身都被包上了厚厚的雪白绷带。石膏板固定住了他的手脚,胸口里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皮肤上的撕裂外伤,都被严密整齐的针脚给仔细地缝合好了。 余渊正坐在他的床边,翻看着一本杂志。他的眉毛里、耳朵后、手指间,还存着斑斑点点的蓝油漆,不知道要洗多少次才能干净。 “醒了?”他眯起眼睛扫了卧鱼一眼,“你好像有话要说。” 卧鱼忙点了点头。绷带包住了他的整张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 “我来讲吧,我大概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余渊端起一杯饮料喝了一口,满面刺青下看不太出来他的表情:“我们下手有点儿狠了,那个男人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就死了。当我找到主舰桥的时候,我发现那个男人将Exodus设置在一个紧急恢复状态里,不知为什么在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解除这个状态。” 因为那男人以为,解决完自己就可以再回去了。 “在这个状态下,我帮林三酒重设了密匙,使系统重新上线了。我在系统日志里找到了大峡谷的坐标,现在我们正往回飞呢。”他的语气,就像是这些事都不值一提、毫不费力一般:“在我们登船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莎莱斯说了。”他顿了顿,咳了一声:“林三酒和我都认为……你干的很棒,很了不起。我这就去告诉她你醒了,她希望能亲口说谢谢。” 好在那系统不知道自己曾经动摇过。 在他推门离开了医务室以后,卧鱼扫了一眼墙上的钟,发现自己没有昏迷过去多长时间。林三酒是在午夜登上Exodus的,而现在才刚刚早上九点。 早上九点……这几个字在他脑子里徘徊了一会儿,随即卧鱼艰难地举起一只还算完好的胳膊,摸索着将自己脸上的绷带撕扯开了一些,露出了一张嘴。 当林三酒步伐匆匆地走进来时,她已经换过了一身干净衣服——不是她常穿的背心和野战裤,倒是一套宽宽大大的男装。一瞧见卧鱼坐了起来,她急忙走上来为他垫好了后背的枕头,恳切郑重地向他道了谢。 卧鱼说话不容易,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地听,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他预期中的话。 “……你在Exodus的系统里,将永远拥有执理人的权限。我知道这或许不算什么,但我希望它能成为你的一个家。”林三酒握住了他的手,那张神情总是十分坚硬的脸上,泛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一个女人了。“欢迎你。另外,我想这个应该属于你。” 她一边说,一边将一只手套塞进了他的手里。那手套立刻拾取了绷带的质地和颜色,几乎分不清哪里是手套,哪里是绷带了——这样强大的特殊物品,她似乎毫不留恋,看也不看就给了他。 “谢谢,”卧鱼看了看手套,哑着嗓子说道,“那个联络器……” 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他:她为什么昨晚不再打进来了呢? 林三酒突然皱了一下眉毛,随即又松开了,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她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终于还是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了。“你是不是把通讯打给了另一个人?” 她怎么知道? “我猜到了。”林三酒垂下目光,掖了掖他的被角。“那个联络器不能用了……因为那个人离这儿太远了。联络器的构造,只能够支持一次这样的远距离通话……然后就会报废。” 她似乎想尽快换一个话题,不等他说话就笑了笑:“我给你留一个新的下来,这次只要不误拨,我们随时都可以联络。” “你……你要走?” “我要去签到。”林三酒点点头,冲余渊看了一眼:“准备好了吗?” Exodus此刻仍然在高空之中,好像还要过大半天才会落地;为了不错过签到,还是让余渊驾驶飞行器去更保险些。她将联络器放在卧鱼床头后,又嘱咐了莎莱斯几句,很快就和余渊一起走了。医务室里顿时冷清下来,他一个人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随即咬着牙,一点点蹭下了床。 莎莱斯为它的新执理人送来了又一辆悬浮舱,将他一路送到了监狱区。 “林三酒让我告诉你,她今天没工夫给你签到,”他支撑着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棒棒糖的牢房,门无声地在他身后合上了。“但你已经超过一天没签到了,如果遇见了什么危险,就大声叫莎莱斯……它,”他咳嗽了一阵,“它会通知我的。” 棒棒糖被关了一段时间,竟然有点儿发胖了,尖下巴略微圆润了起来。她嘲讽似的扫了一眼卧鱼,“你?你在哪搞的这副样子,就算通知了你,你能怎么样?” “我,”卧鱼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可以过来帮你。” “别逗了,你连路都走不了。”棒棒糖下了床,活动了一下身体:“不能签到也无所谓,反正我被关在这里,没有危险能进来……而且我说,这个房子会飞啊?” 她指了指一间高高的小窗,说道:“我昨晚就发现不对了,我居然看见窗外飘过去了云!” 卧鱼吃力地走到小窗底下,往外张望了一会儿,才有点儿抗拒似的答道:“你不要说出去……你本来不应该知道的。” “说出去?”棒棒糖不耐烦地转身走回床上,“关在这里,我跟谁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卧鱼跟上去几步,结结巴巴地说:“这你……要问林三酒。我、我只知道……” “你只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你的性命危险是什么。” 当棒棒糖蓦然拧过身体时,她被一只绑着绷带的手按上了肩膀。 ……两次请假条挨得有点近,可怕! 不是我又想做一只苍蝇,我今天真是写不出来了!之前准备好的一段情节都写完了,接下来写什么我还不知道,然后我今天写(chi)啊写(chi)啊,只写了800字。高考作文都才800字,你们比高考审卷子的还严多了……容我明天想一想大纲吧……嗨呀这本书怎么还没写完…… 就这样吧,有本事你们来打死我,来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谁叫我是一个贫穷的娜塔莉波特曼 809 再见 【防盗章,正文半小时后发】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810 大洪水 接下来几天中,林三酒尽可能地用各种各样的琐事将自己的时间占满了。 她采购了不少维修工具和原材料,与余渊一起尽量修好了船中的破损——当然,主要动手的人是余渊。除此之外,她还把牢房擦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整间屋子都开始充斥着漂白剂的浓浓气味;每一次出外签到都要花上大半天工夫,因为她往往要顺便在黑市或木鱼论坛中消磨掉一个下午;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以后,她就会把剩余的时间都花在学习驾驶飞行器上。 但不管白天如何忙碌,最终她还是不得不回到自己房间,独自面对那一个已经在桌上坐了好几天的【喂?姐姐】。 她暗暗鼓起过几次勇气,却没有一次真正拨出过通讯。有一次她已经唤醒了机器,却在呼叫接通之前突然一把将它卡片化了——自从离开了数据流管库以后,她一直没有联系过季山青;时间拖得越久,这件事就变得越难,越叫人胆怯。 房间柔和的灯光下,联络器上那一片光滑的镜面上倒映出了她浴后湿漉漉的头发,和盯着它怔怔出神的一张脸。 礼包此时一定在担忧,她想。他不会知道自己过去几天里没有把联络器卡片化,恐怕一直在等自己打过去通讯……如果真的联络了他…… 当她在犹豫疑虑中挣扎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进来,”林三酒用浴巾揉了揉头发,顺手将它丢在一边。余渊走进来的时候,她甚至有几分感激他暂时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怎么,你也还没睡?” “睡不着,”余渊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墨色刺青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可能是不大适应穷人乍富。” 在把那一个男人扔出去之前,林三酒把他浑身上下都仔细搜过了一遍,终于体会了一把打家劫舍特有的快感:她从对方身上找出了三件威力不小的特殊物品,和自己当初买Exodus时付出去的所有红晶。这一个买房骗局肯定不止被实施过一次了,那个男人的财富显然也不止于此;他应该还有更多的财产藏在十二界什么地方,只是与林三酒就没有关系了。 为了感谢余渊,她将一件特殊物品和一半红晶都分给了他;卧鱼拿到了另一只手套,她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描述的力量】。 轻轻将联络器推至一边,林三酒冲他笑了笑:“你有什么想要买的么?” “签证吧,”余渊的目光顺着联络器滑向桌子另一头,顿了顿,转了回来。“还没有联系你弟弟?” “没有。”林三酒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点点头:“确实,十二界签证越早买越好——” 但她刚刚说了半句,却被他打断了:“不,我想去的不是十二界。” “那是哪儿?”她不由一怔。 余渊微微蹙起眉头,神情难得地有些局促——他一向处事自如,能露出这样刺青也遮不住的表情,的确十分少见。 林三酒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在她的目光下,余渊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有意刺探你的。” “什么意思?” “我下一个想去的世界,”青年慢慢地说,“是神之爱。或者奥林匹克也可以。” 即使叫她猜十次,她也不会想到余渊竟然会想去自己刚刚离开的世界。难道她和对方谈起神之爱的时候,还没有把那儿的危险描述够吗? “为……为什么?” 余渊揉了一把脸,忽然有点儿紧张地吐了一口气。 “你没有告诉过我,你和你弟弟分开时的详细情形……但我还是猜到了。”他低声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目光盯在自己的鞋上。“你说过,你们从神之爱的大气层脱离,又去了奥林匹克。这两个末日世界一共花了你们十四个月时间,但当你被传送走时,他……他留在那里了,是吧?” 林三酒登时一惊,待她想起要克制自己的神色时已经晚了,余渊一双灼亮的眼睛早移到了她身上。“他和你一起去了那个世界,在十四个月后却仍然留下来了,是、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呼吸:“是不是这样?” 林三酒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是哪句话中露出了马脚。 “你对我很信任,所以有时你无意间会流露出一点儿线索。”余渊苦笑了一声,“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你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推敲出来,我也……很过意不去。但如果它不是事关重大的话,我不会贸然提起来的……我会装作不知道。” 他就是太懂得距离和分寸了,实在叫人难以狠下心来拒绝。 林三酒将手指插进头发,把湿漉漉的短发都拨向了脑后,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对你说谎,”她低声道,“对,十四个月以后,他留下来了。他……他不是我的亲弟弟,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弟弟’……” “果然是这样!”余渊急切地倾过身体,轻声问道:“我——我也希望能够像他那样留下来!” “他留下来的地方,可不是十二界。你可能不会喜欢那里,也不愿意付出与他相同的代价……” “你不明白。”余渊忽然闭上眼睛,将身体靠进了椅背里。“在我遇见你以后,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中……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强烈了。” 林三酒抬起头,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余渊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指尖。“那个让我给你带了一张字条的女人。” 女娲?她又怎么了? “整件事情,我只给你讲了一半,现在是时候告诉你另一半了。”青年喃喃地说道。他的神色恍惚起来,仿佛忽然被一个路过的梦给捕捉住了:“我听见了她与别人的交谈。那是很模糊,很含混的一段对话,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我遇见你以后,我发现她说的事情原来真的会发生。既然我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遇见了你,那么其他的事情也有可能……” 林三酒没有催促他。桌子另一头的射灯下,联络器在她余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芒。 “大洪水要来了。” 大洪水? 余渊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接下来他说的话,很显然是一段复述—— “……他们是附着于星球上的病菌,像肿瘤一样在宇宙间扩散。每一个世界迎来的末日都不能算是末日,只能算作一场灾难,因为总有幸存者。进化能力,就是人类这种病菌所产生的‘抗药性’。他们逃过了初期的抗生素,成了某种超级细菌……” 他的记忆力很好,甚至连女娲那种温柔薄凉的语气也重现了一二分,听得林三酒激灵灵地打了个战——如同一个早被遗忘了的梦魇,又将它冰凉的手指放在了她的皮肤上。 “接下来有一个很年轻的男生问她,你不也是人类吗?不过语气并不严厉,也不像是质问……”余渊摇摇头,“她说……我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降生,但不会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死去。这只是她精神的载体……” “然后,她就提起了大洪水。”青年深呼吸了几次,似乎复述这一段对话也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她说……有一场大洪水即将来临了,到时,没有一个超级细菌能够存活得下来。那才是人类真正的末日。” “什……什么样的大洪水?”林三酒愣愣地问道。女娲所指的,当然不可能是一场字面意义上的洪水。 “我不知道。我记得她隐约说了宇宙之类的话,但剩下的我听不懂,也不记得了。”余渊将脸埋在手里,低声说:“刚刚遇上你的时候,我还没有想那么多。但每过去一天,这段对话就在我脑海里浮上来一点……直到我坐立难安,再也想不了别的事情。你可以笑话我多疑胆小,但我跟你说,那个女人……她不一样。” 他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联络器,说道:“她说她不是人类,我相信。在那个人类躯壳里,是另一种生物了。” 半晌,林三酒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认为……”她哑声问道,“很快,我们连一个又一个的末日世界也会没有了?” 余渊无声地点了点头。 “如果能够逃出末日传送,也许能够逃出大洪水。其实我也建议你做一样的事。”他紧紧地攥起手掌,骨节隐隐泛白。“我们这些超级细菌,只有在末日世界中才能找得到。如果我们从此再也不进入末日世界,那么大洪水很有可能影响不到我们——大气层,你说过,可以从神之爱的大气层脱离。就是那儿,我们可以停留在那儿!” ……在余渊离开以后的整整三十分钟里,林三酒都没有动过地方。 不管女娲在人类身上做了什么实验,也许她都已经完成了。或者,女娲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做下去了。 慢慢地,她颤抖的手指落在了联络器上。 811 与礼包的相见计划 【防盗,正文半小时后发】 白队站位:花衬衫A5,胡常在A1,大长腿C1,老女人C3,海天青D3,败将C4。 红队站位:林三酒A5,老王E2,钟俊凯D5。 “真是不巧!白队和红队的选手都选择了A5格呢……这一格中的+1分奖励,看来只好归决斗胜出方所有了。”点先生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巴。“这一次如果红队再次落败的话,本轮游戏就要结束了,真是令人紧张啊!” 听了这话,红队剩下的两个人脸色都是青的。 躺在网格旁边的陈凡尸体,一双血红的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脸上的震惊和不甘竟然比血肉模糊的伤口更触目惊心。几分钟以前他还活着——死亡的注视下,钟俊凯只觉得自己身子一阵一阵地发软,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的只有迷茫。 不出林三酒所料,白队的花衬衫果然跟自己踏进了同一格里。红白两边的A5格离得很近,几乎是面对面了,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花衬衫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 这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穿了一身不知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流氓式打扮,一件夏威夷花衬衫显得非常乍眼。在黑色光壁逐渐回升的时候,他才将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挪开了——仿佛还有几分期待。 “林小姐,你千万不能输啊!” 林三酒刚抬起了步子,就从身后传来了钟俊凯焦急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钟俊凯一张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水珠,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雨:“你如果输了,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如果这一轮输了,就意味着白队能拿到+3分和3个进阶能力——当然,陈凡也就白死了。 “知道了,我尽力吧。”林三酒点了点头,学着刚才海天青的样子,后退了一段距离,一个助跑和跳跃,攀上了青石台。 决斗场浮在半空,林三酒站在青石台上朝下一扫,竟然连白队场地都看清楚了一部分。此时白队成员正凑在一起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商量下一次的站位……朝点先生的方向看过去,仍旧只有一片迷迷蒙蒙的白雾,再也没有其他了。 “……你竟然还有闲心到处看啊?” 从前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每个字都好像粘连着。林三酒转过头,丝毫也不意外地看见了刚刚跳上来的花衬衫。 看着林三酒,他嘿嘿地笑了几声:“算了,你马上要贡献出一个能力,也挺可怜的……” 林三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觉血液都像是流火一样,从血管中燃了过去;她轻声一笑:“我给你几秒钟认输的时间。” 花衬衫楞了楞,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没理会他,目光又一次投向了白队的场地。 就在刚才,当她带着棕毛兔去交能力的时候,兔子立刻一扫在外头的那副垂死相,把从海天青那儿打听来的消息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她——在白队几人里,最要注意的还是衰老女人,据说是从另一个新世界来的,心黑手辣,武力也是一流;至于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一只纸老虎。 除了还没有体能优化的胡常在之外,大概就属这个花衬衫无能了——当然,除了他那一张最有威慑力的嘴。 几秒钟的认输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然而花衬衫却显然选错了路。 林三酒只觉面前风声一动,一只拳头已经当面砸了过来——在拥有全面体能增幅的她眼里看来,这个拳头不仅只是慢得可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选择了肉搏,也真是叫人吃惊。 她侧退一步,找准空子,一脚踹在了花衬衫的膝盖窝里,“咚”的一声,他就跪倒在了青石台上。她不等对方爬起来,脚下已经像裹着风似的,狠狠从后踹向了他的大腿骨—— 随着“喀拉”一个让人肉酸的声音,花衬衫顿时爆发出了一声惨叫,涕泪一齐崩了出来。他双手在地上徒劳地挠了好半天,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一眨眼就撂倒了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林三酒的双手却一直没从裤兜里拿出来。 “虽然断了,但是你又没有瘫痪。”她蹲下看了看,竟还安慰了他一句。“认便宜吧,你我没有什么仇怨,所以我下手也有所保留,没有砸断你的脊椎……别哭了,听人说话!” 花衬衫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看着她。 “你回去跟你们队里那个老女人说,我下一步会去B4格,叫她在那儿等着我。”林三酒盯着花衬衫,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要是下一次站位我发现她不在B4格上的话,接下来两轮游戏我一定会追杀你到死。听见了没?” 花衬衫慌忙点了点头。 “懂了的话,就赶紧认输。”林三酒示威似的,将一只脚放在了他的后背上。 连一秒钟都没耽搁—— “我认输!”花衬衫生怕喊少了似的,又一连叫了几次:“我输了我输了!” 林三酒轻声一嗤,没再理会他。她从青石台上跳了下来,在红队众人如释重负的目光里径直走回了网格。 A5格里的一分奖励,顺理成章地归了红队;这一下,红白两队的总分变成了5:4——虽然表面上红队依然以一分领先,不过队员却只剩下了岌岌可危的三个。只要再出局一个人,这场游戏就要输了。 这时叮咚一声,红队三人的脚下浮起了得失分提示,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老王得到的是“你前方有+1分奖励”,钟俊凯得到的是“你前方有-1分惩罚”,而林三酒身边则什么分数都没有。 提示信息一消失,很快,第五次站位也在点先生的指令下结束了。 黑色光壁以一个大家都看腻了的速度,再次逐渐展露出了红白双方的位置。 只是这次光壁刚一落下,白队的网格里立刻又一次闪起了莹莹红光——穿着红色短裙的长腿女人,站在光芒里抱着胳膊,一脸又得意、又失望的样子,看着从她身边错过的红队队员,目光里尽是不满意。 看着她,林三酒跟一旁的棕毛兔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海天青的话—— “这一次追杀红队的站位策略,基本都出自那个穿短裙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但实际上却是个危险人物……” 真是叫人无法相信——因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冲动型的人。 “噢……白队选手踩到了+1分奖励,白队+1分。”点先生的语气突然变得懒洋洋的。 这么快比分就拉平了,现在是5:5。 “那么,现在我来报一下位置——” 白队站位:胡常在B2,海天青C3,大长腿D2,老女人B4,败将D5。 红队站位:老王E1,钟俊凯E4,林三酒B4。 红白两队又一次撞了车。这么看来,林三酒的威胁很有效——瘸着一条腿的花衬衫,果然把她的话带到了。她抬头看看跟自己站在同一行的衰老女人,朝对方露出了个微笑。 在对方灰暗干枯的面庞上,也回应了她一个干巴巴的阴沉笑容。 当光壁回升上去以后,林三酒转过身,扫了一眼老王和钟俊凯。 尽管刚才她击败了花衬衫,可是对他们的士气来说却没有多少帮助——从老王的站位来看,他宁可放弃近在咫尺的+1分奖励,也要避免与白队撞车。钟俊凯也像是被陈凡的死给吓着了,只敢绕着白队成员的格子走…… 叹了口气,林三酒走出了网格。结果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不远处浮在半空中的青石台上,已经站着一个人了。见衰老女人的眼珠子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转了转,林三酒一个翻身,就上了决斗台。 812 林三酒的奔波 【防盗章,正文半小时发】 暖橘色的光芒挥洒在雪白的餐桌布上,银亮的刀叉和餐盘泛起了柔和的反光。此时坐在这样一张干净优雅的餐桌边上的,却是四个一脸死气沉沉的人和兔。 因为身处在极温地狱之中,倒是无需担心晚餐变凉;只是四个处于垂死边缘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盯着面前蒸腾着热汽的食物,却谁也没有动一动。 “不行了,老子受不了了!”过了好一会儿,脾气最躁的棕毛兔终于第一个忍不住了,蹭地跳上桌子怒喊道:“管他娘的,就让我做个饱死鬼吧!” 说着它兔爪迅捷地一挥,划破贴着黄纸的薄膜,顺爪揭开扔到一边,还不等其他三人出手制止,兔子已经一个猛子把头扎进了汤碗里,随即传来了一阵“啊呜咕噜”之类的怪音。 林三酒自己也饿得手脚发软,却立刻伸手使劲拽住了兔子的一条后腿:“你冷静点,不要吃啊,吐出来!” 一边说,她一边努力避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食物上,好像不敢看面前热腾腾的食物。 海天青和胡常在也急急地将兔子从汤碗里架了出来——不过很显然已经晚了,才不过五秒的时间里,那碗金红色的鲜汤竟然已经见了底,都被棕毛兔舔喝干净了。 它脸上挂着半块胡萝卜,尽管四肢被三人给按住了,兔子还是努力地将胡萝卜晃进了自己嘴里,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说:“啊、啊……老子可算是又吃上饭啦……呼……” 看着兔子半个头的毛都湿了,打成了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却仍然一脸无怨无悔的模样,林三酒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她才使劲一拍桌上的一张纸,声音虚弱地骂道:“明明这封信你也看了,怎么还这么大胆子!你最好希望你的食物没问题!” 那张洁白厚实的纸在桌上晃了晃,字迹在耀目的光芒下,仿佛更清楚了似的。 亲爱的选手们: 你们好,我是红白对抗赛的主持人点先生,很高兴能够在第四轮游戏里与大家一起坐在这张晚餐桌子旁。 刚看到提示的时候,想必大家都很惊讶吧?其实无需惊讶,因为在对抗赛中,很少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在座四位中,有一个人/兔从第一轮游戏以后就被我冒名顶替了——不过别担心,这个人/兔生命无忧,此时他大概正在睡觉呢吧。 或许你们会奇怪,我为什么会偏偏混进你们之中;那是因为我早就发现你们是同伴的缘故。 这一轮游戏到底要怎么进行呢?请务必仔细留意我接下来的话。 在每个人的餐盘下,都压着一张投票纸;从装餐具的篮子里,你们会发现四支笔。在投票纸上写下你认为是点先生的人名,然后把投票纸背面朝上放在桌子的中央。当四个人都投好票之后,如果我真的被票选出来了,那么我就会站起来承认自己的身份。投票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能重复投哦。 需要注意的是,只有得票达到2票的人,才会被认为是有效的“点先生嫌疑人”。 什么意思呢?打个比方吧。 白队的海选手和胡选手,都认为红队的林选手是点先生,于是他们都写了林选手的名字。那么林选手得到了2票,她就是有效的嫌疑人了。如果她真的是点先生,那理所当然地就是白队获胜。 但要是他们分别将票投给了不同的人,林选手和兔选手各自得到了1票,那么他们就都不是有效的嫌疑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林选手真的是点先生,白队也不能算获胜了。 看到这里,你可能要问了:如果我的队友就是点先生的话,怎么办? 假如你认为你的队友是点先生的话,你可以发表意见,说服另一队的人将票投给你的队友。投对了,你和另一队都可以获得胜利者待遇;投错了,那么本次游戏将没有胜利方,比赛将增加第五轮。 另外如果投票完毕后,发现没有一个嫌疑人是点先生的话,比赛也将增加第五轮。 好了,规则只有这么多了,由于第三轮游戏中“过一分钟饿一天”的时间效应仍然存在,那么现在就请大家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尽情地讨论吧! 诚恳的,点先生 PS:四份食物中有一份掺杂了特殊物品【乌苏毒】,哪一份才是只有我知道。也许你们更希望揪出点先生以后再吃饭?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打算放在PS里面混过去……”林三酒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腹中一阵阵的酸水让她几乎想要把桌子啃下来。 唯一确定安全的,是桌子中央一只长颈瓶里的清水——所以除了兔子之外,其余几人只好不停地喝水,企图骗骗自己的饥肠。 棕毛兔仰面倒在它的餐盘旁边,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叼起了一片沙拉里的生菜:“没、没关系!我想好了,不就是四分之一的几率吗,我愿意冒这个险!更何况,要是我一会儿没死,你们一人来吃一点我的食物,这样大家暂时都饿不死了……” 话虽然仗义,但是从它兔嘴不断飞嚼的速度来看,它不像是要剩下点什么的样子。 胡常在饿得面色发青,倒在椅背上,鼻子上的眼镜都歪了,也没力气扶;海天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然后好像用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意志力似的,把剩下的三个餐盘再次用罩子罩上了。 香气一轻,林三酒顿时松了一口气,趴在了桌上——至于肚子正在逐渐变得滚圆的棕毛兔,此时真是什么都晚了,只能希望它没踩中四分之一的概率。 没想到即使找到了小隔间,饥饿而死的阴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重地压在众人心上。这局势真让人不知道从哪下手好;每一个都是一起并肩过的伙伴,应该怀疑谁? 气氛凝滞住了,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就在一片死寂里,突然“呃啊”一声,惊得众人忙抬头一看——只见棕毛兔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又打了个嗝,抚摸着肚皮说:“……嗯,吃得真饱。我看我这盘里没毒,你们都来点吧?” 它的餐盘里,还剩下了一大块用黄油煎烤的鱼排。 ……对啊,兔子不吃鱼肉的嘛!剩下几人一颗心刚刚放下来一半,顿时眼睛都冒出了惊喜的光,哪还有人多说半个字,三下五除二就把鱼排给分了。 林三酒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鱼肉,一边下意识地扫了另几人一眼。 ……点先生真的就在他们当中?装得跟大家一样饥肠辘辘,也正在拼命地吃? 虽然三个人一分就没多少了,但是几口热腾腾的、嫩而多汁的鱼肉顺着食道一滑下去,林三酒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空虚了太久的胃里猛然进了肉食,没过一会儿就隐隐地疼了起来。 “我说,到底谁是点先生啊?”林三酒有点烦闷地将餐盘一推,果然露出了下面的一张红色的投票纸,大概是为了红队成员而准备的。她拿起纸问道:“咱们要怎么找?” 略微恢复了一点儿精神的胡常在,推了推眼镜,仔细地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随即摇了摇头:“不行啊,大家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我倒是可以看看你们说谎了没有,可这样又没法证明我自己不是点先生了——毕竟点先生说,在这儿很少有他做不到的事。” “妈的。”酒足饭饱的兔子往餐桌上一倒,撑得直喘气:“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想进入第五轮游戏的,一定要把点先生找出来!” “……要不然大家一人说一件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事,怎么样?”沉默了半天的海天青,倒是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点先生应该不会知道我们在来这儿之前的记忆吧?” “说的有理……我先说好了。”胡常在第一个响应道。随即他想了想说:“小酒救过我一命。” 林三酒点点头,接下去说:“泡澡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 “她的进阶能力是我见过的最没用的能力,没有之一。”棕毛兔用爪子指了指林三酒,被后者白了一眼。 海天青低下了头,轻声说:“我曾有一个妻子和一对女儿。” 说完了,四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没什么破绽——这一次,点先生竟然一点马脚也没露出来。 胡常在苦笑了一下:“我看谁都是在说真话。” 众人叹了口气——这下又该怎么办?难道点先生在伪装成一个人的时候,连他过去的经历都一并知道了? 几人不禁都有点傻。 过了一会儿,林三酒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几人都没有抬头,互相之间避免着目光的接触——她顿了顿,终于低声说出了那句盘桓在心头已久的话:“……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来说说怀疑的对象吧。” 话一出口,刚才还着几分轻松的气氛顿时变了。 紧急报告!一个英雄母亲今天遭遇了难产 产程已经持续了二十五个小时!医生仍然在努力!整个医院都被英雄母亲的意志力折服了!但是胎儿不肯出来,做母亲的我也没有办法!这两个月生的小孩不多,诶嘿嘿嘿,怎么办,你们说吧,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对了,顺便问个事,火车票怎么买?需要预定吗? 813 找到了嘉比盖尔 “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 目光在林三酒的脸上闪烁了几下以后,长足垂下头,狠狠地剁了两下案板:“我如果知道的话,我早就把他杀了!” 成为堕落种以后,它就失去了一切人类的正面情感;对于地莫这个青梅竹马的一腔仇恨,仅仅起源于他没有像自己一样变成堕落种。 “你再纠缠我,我就叫巡查员了!”堕落种的口罩,被它粗重的喘息吹得一鼓一鼓,刘海下的一双眼睛隐隐约约地泛起了血红。 林三酒又打量了它几眼,终于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长足沉甸甸的目光似乎一直压在她的后背上,直到她快要拐过街角时,才听见它切片时的刀声重新响了起来。 如今那个男人死了,她本以为自己能从地莫这个地产经纪人身上榨出一点儿房主的信息;那个男人既然有办法弄到一艘星舰,说不定也有其他星舰的线索——再不济,他肯定还有大笔财富。 她身上的钱足够买一幢房子,却很可能买不起一艘太空飞船。 “算了,”林三酒叹了口气,在走下巴士时对意老师说道:“反正我也只是试试,本来就没有抱多大指望。飞船的事,再找办法吧……” 意老师没理会她,不知又在忙什么去了。 半山镇似乎永远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雪中。进化者们根据旧房子的骨架,造出了一幢又一幢模样奇特、不知源于哪个世界的建筑;此时它们都被雪打湿成了深色,在雪地上看起来清清冷冷,干干净净。 林三酒摸了一下脸上的新面具,没有走向镇中央那座仍旧五光十色的展示楼,反而转头进了一家坐落在坡上的小酒馆——至少她觉得这应该是一家小酒馆,虽然招牌上列出的几种文字里,她没有一种看得明白。 从酒馆的窗子里往外看去,Bliss展示格投出的光芒正一阵阵地盈盈转换,染得外头雪地一时蓝一时红。 靠窗的空桌不多了,她隔壁桌是四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光头大汉,体型对于这家小酒馆来说实在太过庞大,胳膊肘都伸到了她的桌面上。那几人也不说话,只是严肃而沉默地盯着彼此,时不时转动一下眼珠——正当林三酒又偷偷看了他们一眼时,一个含混温柔的口音在她身边响了起来:“那是多体共心兄弟。我没见过你,你第一次来?” 当人们描述一个声音时,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它是什么颜色的;然而耳中的的确确传来了一个紫色的声音。林三酒一边为自己的感觉而诧异,一边朝来人瞥了一眼。 招呼她的人正裹在一条白围裙里,面团一样软和的脸上,正挂着一个没有棱角的笑。只要一转过眼睛,恐怕就会立刻忘记他的模样;唯有那一个紫色的、柔而厚的声音,叫人印象清晰极了:“这是我们的菜单。想来点儿什么?” 林三酒看不懂菜单,目的也不是吃喝,随手点了点一行猫屎形状的字——这些字长得都差不多。 “马上就来,”深紫色的声音说道。那店主仿佛一个幽灵似的,从拥挤的客人之间毫无沾连地穿了过去,消失在后方。 十二界里奇奇怪怪的人真是太多了,有些也许甚至不能称之为人。林三酒虽然已经在碧落黄泉里呆了好几个月,却还是忍不住在酒馆里多扫了几圈;其中有一个客人,与其说他是人,不如说更像是一只大黄蜂。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斯巴安也属于“外貌奇特”的人之一了吧。 当店主再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林三酒桌边时,她差点又被他吓了一跳。她收回了心思,冲店主一笑,问道:“……你对Bliss熟悉吗?” 他一边为她摆下餐具,一边点了点头:“当然。那是半山镇里最大的观光点了,我们都靠它才有生意做。你是想去Bliss吗?” “那个,”林三酒咳了一声,压低了嗓音:“你知道嘉比盖尔这个人吗?” 那张面团似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个“我明白了”的微笑。“原来你也是嘉比盖尔小姐的拥簇,”店主文雅地说道,“她到我这儿来过几次,非常美的女人。” “是,我……咳咳,我很喜欢她,也和她……嗯,见过一次。”林三酒感觉到自己的脸在面具下涨红了,“我还希望能够再见她一次……” 店主保持着微笑点点头,声音在她眼前浓浓地泛开一片紫色:“谁不希望呢,那头黑发多美呀。”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林三酒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像一个为爱发狂的跟踪者,紧张地笑道:“嘉比盖尔小姐……她一般什么时候从Bliss出来呀?” 她的目光在店主脸上转了转,刚一发现那双眉毛中间陷下去了深深的皱纹,她就立刻将一只拳头划过了桌子;从虎口处露出了一把光泽闪烁的红晶,随即它们就被塞进了店主围裙的口袋里。 男人一张面团似的脸顿时放松了,再开口时,连声音中的紫色都浅了一层:“你太客气了。谢谢你的小费,不过嘉比盖尔小姐的行程我也不清楚呀。” “没事,咱们聊聊。”林三酒笑道,“你以前都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大概是看在红晶的份上,店主没有走,掏出一条白毛巾,慢悠悠地擦起了她的桌子。“有清晨也有晚上……嘉比盖尔小姐没有一个固定日程,什么时候来Bliss,谁也不清楚。” “她不是每天都来吗?” “噢,不。”店主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笑,“不过只要她来了,你肯定就会知道的。” “什么意思?” “因为她太受欢迎了,”紫色的声音慢悠悠地说,“每次来Bliss时,馆外都会聚集起上百个人,就为了看她一眼。你看外面的雪还这么干净,连脚印都没有几个,你就知道她今天没来了。” 林三酒怔了怔的工夫,那店主又像幽灵一样从身边消失了。她望了一眼桌上奇形怪状的餐具——其中一个做成了号角的样子,还有一个长得像酒瓶被敲碎后留下的瓶颈,叫人看不出该怎么用它们吃饭——又看了看窗外,陷入了思绪里。 当那店主带着她的食物与饮料走回来时,她再次递过去了一把红晶。这一次,她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关于嘉比盖尔的为人、传闻和性格,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地把缺的那块拼图补上。 然而叫她失望的是,虽然店主慢吞吞地说了不少,却没有一件事叫她产生兴趣:正如孔雀头给她的资料上说的一样,嘉比盖尔是一个经历颇有几分传奇、却与她毫无瓜葛的女人。 像稀泥一样的粘稠液体,被倒进了一个小树桩里,散发出辛辣的热汽。林三酒学着别人的模样,将一块焦黄色、充满弹性的海绵状食物蘸了蘸稀泥。刚刚吃了一口,她的五感就几乎同时炸开了,眼泪、鼻涕、热汗一齐汹涌而出,血液蹭蹭冲上了头——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地“哭”了五六分钟,她才总算是渐渐从那味道中恢复了知觉。 尽管被那味道刺激得后背直冒冷汗,在店主走过时,她还是擦着眼泪朝她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味道太、太好了……这张桌子给我保留住,嗝,我以后每天都过来。” 或许是她的演技特别好,在接下来的四五天中,每天当她来到店里时,桌上都放着一树桩的“稀泥”。在那股仿佛把她的精神攻击得摇摇欲坠的气味里,她从清晨坐到深夜,却始终没有见到嘉比盖尔的影子。 在第七天的时候,林三酒终于坐不住了。 “既然等不到嘉比盖尔小姐,我打算换个别的方法试试。”只是忍着吃了一口,她的嗓音就沙哑到了现在:“或许我可以进Bliss馆里去,成为他们的——” 这句话不等说完,酒馆下一阵蓦然掀起的、海浪一样的喧哗声就抓住了她的注意力。林三酒惊疑不定地顿住了话头,那店主冲她笑了:“嘉比盖尔小姐来了。” 当她冲向窗边时,街道上已经聚集起了一片又一片的人头。挂着“夜行游女”标志的滑板形飞行器,在隆隆的引擎声中渐渐降落在了雪地上;它喷出的气流,卷起了地面上的积雪,白点在空中纷纷扬扬,仿佛又下了一场小型的雪。人们退至路边,挤得店面的门都打不开了,一双双或好奇、或急切、或茫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飞行器上。 一个披着大红长袍的影子缓缓走了下来,身边还跟着几个进化者。她确实当得起这样的名声与爱慕——她身上的一切都如此精巧美丽,就像一抹红影走在白雪上,黑发散落在青色天空下,看上去如同一幅画。一边走,嘉比盖尔一边朝街边的人们轻轻摆了摆手,纤巧的身体线条透过红袍隐隐地露了出来。 林三酒紧紧盯着那道红影,直到嘉比盖尔转过头,冲着酒馆楼下的人们笑了一笑——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看清楚那双乌黑的瞳孔里晶亮的水泽。 林三酒愣住了。 她不认识这个女人。 814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防盗,正文半小时后发】 极温地狱降临的第一天,林三酒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昔日男友的血染满了双手后,在指缝里很粘稠,指甲里的血一直洗不掉。走下停车场时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热浪,第一次见到堕落种时猛跳的心脏……现在想起来,还恍如昨日。 这么快,14个月就过去了——她明明知道自己此时正在梦中,但因为神智仍然清明,所以自然而然地感叹了一句。 一切都太真实了,这让林三酒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么? 她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这个空间瞧不出有多大,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暗黑,铺满了视网膜的每一个角落。黑暗的空间里,唯有离她不远的、一个纯白色的巨大立方体最为醒目:这个立方体跟林三酒的个头一般高,横面大概能站下三四个人,此时朝上的那一面上,正写着乌黑的四个大字——“极温地狱”。 这就是卢泽当时曾经提起过的骰子了。 在林三酒迈步的时候,她的思绪飘到了卢泽的身上。他和玛瑟怎么样了?12应该已经分化出来了吧?身边跟着12那么可怕的一个人,他们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想到了旧伙伴,就忍不住又想到了新伙伴:兔子他们也不知道拿到了签证没有?如果拿到了,会是去往哪个世界的呢? 14个月以来,林三酒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同伴、有敌人、有萍水相逢的人……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要一个人上路。 当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会孤身一人出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了——她轻轻地叹口气,一瞬间心头竟然涌上了对极温地狱的不舍。 “好了,该出发了。”林三酒搓了搓手,给自己像是打气似的说了一句,随后朝前走了一步。 眼前那个巨大的骰子,立刻像是一个活物一样,浑身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骰子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抛上了天空一样,在一片纯黑的背景里,翻滚着,越来越小。 明知道骰子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来,可林三酒还是不由退后了一步,仰着头,看着那个白色骰子在翻滚的过程中,不住闪出一行行黑色的字迹,逐渐地越变越大,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她赶忙走上前几步,探头去看正面的字,心脏砰砰一阵跳。 下一个世界的名字很短。 “……伊甸园?” 林三酒有点愣。这个名字听起来太不像是一个末日世界了——像极温地狱、冰雪暴、黑死城之类的,她都还可以想象出个大概,可是这个伊甸园…… 疑惑还横亘在心头,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仿佛从意识深处袭来的疲惫感,迅速攻占了她的大脑,眼皮突然就沉沉地睁不开了,好像几十天没睡觉一样,叫她甚至都无法兴起反抗的念头。 黑暗迅速地覆盖住了她的视野。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她再度恢复意识,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三酒就感觉到了一股清爽的微风,正一下下地吹拂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这风很柔和,风里连一颗沙粒也没有,凉凉的,与以往相比,甚至让她觉得有一点儿冷。 她已经离开极温地狱了——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林三酒的身体已经向大脑发出了这样一个讯息。 因为此刻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好像突然被浸在了一池冷水里了似的——有多长时间,她都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二十多度的空气了?想不到二十多度时,竟然这么凉…… 林三酒揉揉眼睛,用手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接着她傻眼了。 如果伊甸园的意思是这个的话,那么林三酒巴不得以后每一个新世界都有一个温柔和平的名字才好—— 哪怕在极温地狱降临以前,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城市。 慢着,这的确是一个城市对吧?林三酒有点不太确定地想。这个地方处处都充满了异世界的新奇感——雪白的海螺状建筑,线条轻巧流畅,足有7、80层那么高,三五个并排而列;居民的住宅都是一栋栋两三层的小楼,被浓浓的、欢快的绿植遮掩得看不清楚。 远方矗立着一个乌黑的异型高塔,仿佛守护者一样,俯瞰着这个城市。 在应该是人行道的地方,铺着踩上去应该会很舒服的滑行通道,一个妈妈正带着两个孩子站在上面,说笑着,没一会儿工夫就不知被传送带送到了哪儿去。不远处一个年轻人,从一台看起来像是自动贩卖机的机器里,掏出了一大把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往嘴里送——再望一望远方,人们的神态看起来都很平静自然。 不是说,她会被传送到一个也是一样毁灭了的世界吗? 难道卢泽的情报不对? 想想也是,他和玛瑟也不过才经历了两个世界,得到的信息说不定不完全…… 对比了一下这儿的居民们,林三酒有点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拍掉了一身的沙子粒,自觉整理地差不多能见人了,抬步就朝城市里走。 那个正在吃东西的年轻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连动也没动一下,随即又低下头抓了一把闪着红光的小圆球吃了。 接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林三酒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有几分茫然地抬起头——面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林三酒的鼻子疼得简直要冒酸水了似的,她诧异地伸出手去,发现自己摸到了一片坚硬、透明的东西—— 是玻璃?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这儿为什么要放一块玻璃? 林三酒双手摸索着,发现这块玻璃很大,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简直像堵墙壁一样。 正嚼着小圆球的年轻人又抬眼看了看她。 因为刚才走了几步的关系,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了;林三酒忙张口问道:“那个,你好,我是第一次来这儿,不太熟……” 年轻人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朝她身后指了指。 入口在后面? 林三酒忙一个回身,目光落在身后,楞住了。 有那么十来秒钟的工夫,她甚至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炼狱,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从脚下站立之处,一直到目光看不见的尽头,都铺满了焦黑的泥土。零星的一丛丛植物,呈现的已经不是盎然可爱的绿了,而是污浊的青黑色,如同垂死老人的皮肤。 天空坠着一层层厚厚的铅灰色的云,使天空看起来特别低,仿佛就要和大地挨在一起了似的,阴沉沉地压抑在人的心口上。 破败、倒塌了的楼房,理所当然地没有半点人烟。偶尔土块一翻,会钻出来一只人头那么大的、甲虫似的东西,模样可以让十几岁小姑娘做上一个星期的噩梦。它一双血红色的巨型复眼朝林三酒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迅速钻回了土里。 即使在海底见识过了不少恶心的东西,林三酒也忍不住冷颤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转过身,正要喊,发现刚才那个吃小圆球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林三酒四下里一张望,周围没有别人了——她一边使劲地拍着玻璃,一边喊道:“喂!有人吗!谁能告诉我,入口在哪里?” 没人回应,她的双手在玻璃上摸索着,试图找到玻璃的边缘。 但是很快她就失望了。 这个干净、漂亮的城市,好像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球给罩住了,上摸不着顶,下没有接缝。而林三酒,很不幸地,正好处于这个玻璃罩子的外面。 现在,傻子也能猜出来几分了:这个世界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危机,抹净了世上大部分的人口和土地——但或许这儿的居民们科技水平要比极温地狱强一些,因此建造出了这个“玻璃球城市”,来保护剩下的人类。 那么问题是,这个“危机”到底是什么呢? 林三酒敲着玻璃对着里面一通喊,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之后,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手。打破罩子进去,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材质有点像玻璃,但肯定不可能是她所认为的玻璃,因为罩子坚固得让人觉得没有一丝希望。 “真是的,哪怕在玻璃墙上挂个横幅也好啊……至少告诉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她甚至觉得有点累了,转头朝焦黑的土地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已经看见了四五只刚才那种人头大的虫子。她忍着恶心,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从胃里泛起一股酸水,下一秒她已经吐了出来——胃里有限的那么点食物,都化作了水,被清空了。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咕咚”一声,林三酒浑身发软地摔倒在了地上,黑色的泥土登时溅了她一身。 在昏迷过去之前,她忽然明白,玻璃球城市是想从什么东西手里保护人类居民了。 核辐射。 815 跟踪的终结 就在林三酒以为自己就是这么倒霉,买什么就被人惦记上什么的时候,那个男人又摸索着走回了飞行器的机身处,弯腰在它身上拍了一下,随即转过了身。 他露出了一张五官舒展干净的脸。 从林三酒藏身在草丛中的角度,她只能勉强看清楚那人半张面孔;荒草在她眼前不住沙沙地摇摆,晃得那人的脸一阵清晰一阵模糊。与他的声音不同,他的面容看起来似乎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年轻;但他到底有多大,她一时却也判断不出来。 只是短短一瞬间,他就挪开了脸,留在她视野中的又是一个布满浓密头发的后脑勺了。 他满意地拍了拍手,抬步走向来路,不一会儿身影就在远处岩石丛中渐渐小了;林三酒回头瞥了一眼空地,赶紧悄悄地跟了上去。 任是身手再怎么高明的进化者,也没法在荒草中悄无声息地行动。好在她从黑泽忌那儿学会了纯触以后,就有了一个比“无声无息”更好的办法:她随着草叶摇曳的波浪而落下脚步,身体与山顶上吹过的风一样轻;她往前走时的每一步都发出了声音,但就像是群山、高空与林荫一样,她只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发现她,尽管林三酒有时已经跟得很近了。 他一直在前方几十米处,步伐轻快、肩膀松垮,一路哼着断断续续的破碎的歌,背影看上去毫无戒心。有好几次在他拐弯时,林三酒不得不暂时藏身于岩石或树木背后;但当她再度绕出来时,那个男人总还是会留在她的视野里,正不慌不忙地往山下走。 越靠近半山镇,天空中的飞行器具也就越多,有的像飞鸟一样急掠过大地,有的像是一头漂浮的鲸鱼,在镇子上空投下了一片巨大阴影。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镇子,林三酒立刻关闭了“纯触”,一闪身就融进了来来往往的进化者之中;她一边若无其事地跟踪在那男人身后,一边暗暗祈祷他别登上什么飞行器具才好——否则她就彻底没有办法了。 那个陌生男人似乎没怎么来过半山镇,对这个白雪覆盖的奇异小镇充满了兴趣。他走走停停,四下张望,有好几次都差点让林三酒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把“爆炸糖”,又在Bliss门口驻足看了好一阵子,最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咯咯”笑着走开了。 如果不是在山顶上亲眼看见了他,只怕林三酒也会以为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进化者。 或许老天爷难得地听见了一次她的祈祷,那个男人逛够了以后,信步走向了小镇另一边尽头——这是整个镇子中地势最高的点,从山岩间挖出了一段长长的、蜿蜒向上的楼梯。楼梯尽头是一个铺着木板的宽阔平台;平台上三三两两的人们看起来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唯有他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蓝天的动作还能勉强瞧清楚。 林三酒重重松了口气,趁着那男人登上楼梯时,躲在一处墙角的阴影里,飞快地摘下了脸上面具,又换上了一个新的。她匆匆将脱下上衣,随手套上另一件牛仔外套,又有意等了几分钟,才朝楼梯走了过去。 她和余渊在山顶上铺设的“停机坪”,其实正是受到了这个木质平台的启发:它正是半山镇的空中巴士站。她一直以为这个巴士站只有来往于半山镇和中央车站的车,但她不久前才发现,原来这一条巴士线也能够在布莱克市场和另外几个站点停靠——一想到自己用两条腿跑过那么多次布莱克市场,她就忍不住想发出一声叹息。 当她走上木质平台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坐在一条长椅上,长长地伸展着两条腿,正在享受傍晚时分最后的阳光,压根没有注意到林三酒。 以她如今的身手,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发现她的跟踪;更别提她一路上还换了好几次面具。她远远走进木天台的角落里,选了一个一眼就能扫遍整个天台的地方,抱着胳膊站住了。 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地找到了她的飞行器,但既不偷也不抢地又走了,现在还像个普通人一样大摇大摆地坐在这儿等巴士……这件事真是怎么想,怎么叫她摸不着头脑。 在暮色渐渐合拢的傍晚,夕阳透过天台上方一条条木板搭成的挡蓬,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金红色的长长手指,抚上了那个男人的脸。他棕黑色的浓密头发剪得短短的,露出了脑后一点青青的发茬;鼻梁高挺,却挂了一个肉乎乎的鼻头。乍眼一看,这是一个长相讨人喜欢的男青年,但是在更审慎的目光之下,他深深的眼角、薄薄的嘴唇,都暗示着他已经不如外表那样年轻了。 最让林三酒难受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始终藏在眉弓投下的阴影里,隐约闪烁着暗光。他的一双瞳仁实在太大太黑了,以至于眉弓下好像只有两个幽黑的深洞;大部分时间里,他像一只爬行动物一样完全不眨眼,只有偶尔才蓦然一转眼球,露出一线白。 林三酒不能多看他,也不愿意多看;她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指甲望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天空中传来了空中巴士隆隆的引擎响声。 虽然同为空中巴士,这种公用的却与兵工厂的交通工具大不一样,它所经过的每一处改造都是为了能够容下更多的乘客,而不是为了能够更快更安全。它在天台外悬空停住了,尾部一阵阵朝远处天空中喷吐着强风;林三酒像是挡阳光似的,用一只手挡在眉毛上方,跟在那个男人后头上了巴士。 他一点儿都没有发觉身后的陌生人已经跟了他一路。 甚至在付车票钱时她都尤其加了小心——她没有用红晶,反而特地找出了几个碧落黄泉通用的龙特。她有意改变了自己的步距,扣起肩膀、塌着腰,站在了离那个男人对面不远处的地方,正好在驾驶员座位后头。这也是整辆空中巴士里唯一一个座位。 “马上起飞了啊,”驾驶员无精打采地在广播里喊道,“你们都抓好了!” 随着引擎骤然加大的轰鸣声,空中巴士像是一个吃得太饱的老爷子,动作迟滞地缓缓离开了天台——然而它刚刚一升进高空,突然猛地身子一歪,登时晃得车内众人纷纷趔趄着滚倒了;驾驶员的怒喊声登时从广播里响了起来:“你们怎么站的!两边的人要差不多才能平衡的嘛,快点过去几个,到右边去!” 这辆空中巴士到底有多粗制滥造? 林三酒刚升起一个念头,就见那个驾驶员在使劲朝她摆手,示意她站到另一头去。现在如果非要站着不动,反而很奇怪了……她抬眼看了看那个男人,一咬牙走了过去。他刚才也没有站稳,此时正抓着窗沿重新直起了身子;见有人走近了,他冲她笑了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简陋的飞行器呀。” “噢,噢,是的。” 林三酒没料到他会主动搭话,顿时有点儿措手不及;她不愿意让他对自己这张面具留下印象,立刻装作不想与陌生人说话的样子,转头望向了窗外。巴士已经彻底离开了地面,举目所及,尽是一片泛着夕阳光芒的广阔天空。又一架庞大的飞行器接近了,在空中投下了一片阴影;她望着天空里远远近近、来来去去的飞行道具,等了一会儿,才偷偷从眼角里瞥了一下这个陌生男人。 他的目光刚刚从下方挪开。 地上有什么? 林三酒顿时狐疑起来,但又不能立即低头去看,否则恐怕马上就暴露了自己一直盯着他的事实。她忍了一会儿,感觉那个男人忽然转过身,往巴士后头走了过去;他离开后又过了几秒,她才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地板。 除了鞋印和灰渍,地上什么也没有。 那个陌生男人刚才确确实实,盯着下方望了一会儿……尽管她说不上来他到底看了多久,但那绝对不是无心的一瞥而过。他的目光停留了一段时间,所以才会被她捕捉到…… 她抬头看了看。那一个布满棕黑色短发的后脑勺,此时在巴士后头几个乘客之间站住了,伸手抓住了一个扶手;林三酒立刻又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边地板。 她发现了自己裤管上的一根草。 长长的一根野草,顶部一截都因干枯而泛了黄,正好沾在裤脚上方的皱褶里。这根草看起来太眼熟了,因为山顶上生满了一模一样的荒草丛…… 林三酒在心中暗暗叫了一声糟糕,立即脚下一蹬,闪电般冲向巴士后方,肩膀连连撞开了好几个进化者,惹来了一阵抱怨和怒骂。在那几个乘客纷纷让开路以后,她一头扎进了巴士尾部的空间里,目光四下一转,不由愣住了。 那个男人消失了。 他在无处可去的高空之中消失了。 816 替你去死 “意老师,意老师!” 林三酒一连在脑海中叫了几声,紧紧地盯着身边不远处的众人,呼吸又浅又急促:“你快出来!” 一个大活人是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的;这辆空中巴士正处于千米高空中,那个陌生男人总要有一个地方去的!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刚才趁着自己低头看的工夫,迅速换了一副面容和装扮——既然她可以戴面具,那么别人当然也可以。 “意老师,快,快点!”想到这儿她不由更着急了,目光一遍一遍地从眼前众人身上扫了过去,只觉眼前每一个瞪着她的人都十分可疑:“把我刚才冲过来之前看见的图像,再给我放一遍!” “你以为潜意识会把你看见的所有东西都记下来吗……”意老师总算慢吞吞地浮出了头;就在林三酒一怔神的时候,她却又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刚才你那一眼离现在很近,我找找,也许能找出来。” 林三酒定了定神,打开了【意识力防护】。如果那男人此时正藏身在她眼前这群乘客当中,那么在她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情况下,她必须得越发小心了。 “准备好了吗?”意老师这次的动作很快,“我接下来就要把它推进你表意识里去了。” 伴随着林三酒一声答应,她的眼前就再次展开了一幅画面——就像是一段被录制下来的镜头,在她的视网膜里开始了播放。 当“镜头”结束时,她失望了。 几分钟之前,她往后方扫了一眼,将那个男人和他身边的乘客们都留在了记忆里;然而画面上的每一个乘客,此时都好好地站在她眼前,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除了那个男人以外。 林三酒不甘心,将脑海中那一幅画面中的人头仔细数了好几次,生怕自己漏掉了哪个人;不过巴士后方人本来就不多,她来回对比了几遍,终于在一片怔忡里意识到,那个男人没有乔装成另一个乘客。 难道说,他有什么能够隐藏身形的特殊物品吗? 她不再理会眼前一群乘客,转身来到那男人刚才驻足之处,左右看了看,叫出了【真相之蜡】。刚一擦亮打火机,身后立刻有人喝了一声“你干什么!别乱来!”;只是他的声音像一阵风似的吹了过去,林三酒连头也没回,举起白蜡烛,用它四下照了一圈。 【真相之蜡】的光芒能够溶化一切被它照亮的伪装,当初她就是用这个道具发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黑格尔。只不过这一次,在它昏暗的火光下,一切都仍然维持着原样。 一口吹熄了蜡烛,林三酒将它重新收好,一时心中尽是沮丧和挫败。她实在想不出那个男人到底去了哪里,他又是如何从空气里消失得一干二净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打算叫一个乘客来问问刚才的情况——不料一回头,却发现刚才被她撞开的那几个人,此时正围成一个半圆站在她身后,没有一张脸是好看的。 “你到底在干什么?”一个女人抱着胳膊,一双眼角高高地吊了起来:“你怎么能在这儿点火?” “你要是不想坐就赶紧下去!”另一个又胖又壮的秃头也跟着喊了一句,“这可是夜行游女的地盘!” 他显然与夜行游女没有关系,不过是扯着这组织的旗号给己方壮胆罢了。当进化者之间出现了压倒性的力量差时,即使没有交手,双方也会多多少少地感知到差距。 林三酒没兴趣和他们产生冲突,一句话也没说地穿过了人群;当空中巴士在布莱克市场降落下去时,她第一个走出了车门。跟在她后头下车的,没有一个人看起来与那男人有半点关系,也没有一个人朝她多望一眼。她看着巴士在引擎轰鸣中重新徐徐升起,渐渐在暗蓝色的天空中远去了,焦躁得只想一脚踹翻什么东西。 太阳彻底沉下地平线以后,黑市像是从沉睡中苏醒了,接二连三地亮起了各色璀璨光芒;那一句著名的标语被投映进了天空里,人声与笑声也逐渐喧嚣起来,在凉夜里荡开了暖意。 林三酒在人流之中走了几步,以往对黑市的惊讶、新奇和目眩神迷之感,今夜统统消失不见了——她只觉得身边的人群挤得烦躁,他们讨价还价的声音吵得讨厌,各色灯光晃得人眼花;就在她差点一把推开前头一个走路磨磨蹭蹭的矮个女人时,她斜挎在身上的联络器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你去哪儿了?”余渊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不是说在这儿等我吗?我都进来了,我还以为你在里头呢。” 被那个男人一搅,林三酒几乎忘了她和余渊约好了时间。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揉揉太阳穴,低声说:“我在布莱克市场。” “我才刚从那儿出来,怎么你又过去了?”余渊听起来有些哭笑不得。联络器里传出了一阵座椅被压迫时的微响,应该是他坐进了驾驶座位。 “说来话长了,我总觉得我一直在被人盯着……”林三酒有点儿杯弓蛇影地回头看了看——联络器虽然是安全的,但她不能肯定有没有人正跟着自己;她视野之中的每一个进化者,此时看起来都非常可疑,让她甚至不敢把【防护力场】关上:“具体的我还是当面跟你说吧。” 或许跟他商量商量,能帮助她理清头绪。 “被人盯着?”余渊想了想,语气慎重了起来:“这样吧,你从布莱克市场出来以后,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等我,我去接你。” “不,不用——” “现在天黑了,等你赶来半山镇,再往山顶上爬,要花的时间就太长了。再说如果你真的被人盯上了,那么越早甩掉他们越好,况且我们晚上飞也更安全。” 通体暗黑的飞行器彻底消融在夜空中的模样,随着这句话浮现在了林三酒的脑海里。余渊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有一件事她必须得先告诉他:“我在山顶上时,发现了一个男人——”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和骚动。伴随着一声高呼“抓住他!”;一个人影接连撞开人群,飞快地朝她所在的方向奔来,怀里不知抱的一堆什么小玩意儿,一路跑一路咚咚地滚落在地。他快要撞上林三酒的时候,她蓦然一拧身,就从他身边闪了过去。那人的反射神经显然不如她,差一点跌倒了;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时,她也从他的脸上收回了目光。 不仅是这个人看着有点儿眼熟,连刚才差点被撞上的那一幕也好像经历过…… “抓住那个贼!”一个高亢响亮的声音,从路边一家店里冲了出来:“他偷了我的东西!抓人啊!” 大部分人都只是伸长了脖子瞧热闹,不过也有几个没有被末日磨灭了热心肠的人,吆喝着追上了那个人影。林三酒几步退到路边,只听音孔里正传来了余渊的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她躲开了人潮,缩进一家店屋檐的阴影下,“好像是有人抢了商品就跑了。” 在不知从哪儿传出的隐隐轰鸣声中,余渊松了一口气:“我让你说得都有点儿草木皆兵了。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林三酒正要说话,只见又一个人影骂骂咧咧地拨开了人群——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猫着腰、弓着背,一边在地上摸索张望一边往前走,一脑门的油汗在店铺光芒中闪闪发光。 与刚才的小偷一样,他看起来也很眼熟……林三酒皱起眉头,舌尖上的话凝住了。 “都小心一点,别踩着了!”胡子拉碴的胖子蹲在地上,捡起一个小东西揣进怀里:“踩坏了要赔的!二十龙特一个!” 多亏了她体内麦克老鸭的能力,这个价钱隐隐地触动了她的记忆。正如这个胖子一样,她觉得“二十龙特一个”这句话也十分熟悉……林三酒怔了半秒,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赶在那胖子之前,一把捡起了地上一个小小的商品。 那是一个果冻状的塑装盒。 “喂,把笑还给我!”胖子一抹额头上的油汗,朝她喊道。 是了,怪不得他会看着这么眼熟……林三酒将那一个果冻似的“笑”递给他,看着胖子嘟嘟囔囔地走远了。原来她曾经从他手上买过一个“笑”——那是一种使用后,能让人开心好几个小时的奇妙小东西。 “喂?”余渊又在联络器里叫了一声。 “我在,”林三酒忙应了一句,“没事,还是那个被偷了东西的店主。我要跟你说的是,我下午等你的时候,飞行器被人碰了一下!” “被碰了一下?谁?” 随着余渊的说话声,她清楚地听见了飞行器驾驶舱处于工作状态时的嗡嗡低响。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的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你、你难道已经起飞了?” “对啊。” “降落,你赶紧先降落!今天下午有一个男人上了山顶,不知怎么找到了飞行器——” 回应她的,是联络器中骤然爆发出的剧烈炸响。紧接着,联络器中就归于一片死寂,通话音消失了。 817 林三酒的自毁? 【给你们换一个如月车站口味的防盗。正文半小时后发】 ……也许是错觉,但是这一次,仅仅十多分钟以后,列车便再次停了下来。 林三酒对此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她攥着那半张纸条,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只强迫自己转过头,透过车窗朝外望去。 如果不是纸条轻微地硌着她掌心的皮肤,提醒她那几个匆忙凌乱的大字,恐怕林三酒会真的忍不住一头杀出去,免得再受这种折磨。 ……这一次,轮到玻璃墙消失了。 没有了玻璃墙的间隔,一半的车站都与帝岭小学融为了一体;在车站内的长凳后头,拔地而起一般突兀地立起了学校的大门和围墙,写着“帝岭小学”四个字的学校标牌,甚至把站名都给遮得严严实实。 而那一群师生,也维持着同样的姿态、同样的笑容,又往前进了几十米——刚才脸被玻璃墙压平了的那个男孩,皮肤上还留着红红的印子;女老师似乎带有无限耐心,再次缓缓抬起手来,隔着车窗朝林三酒招了招手。 她立刻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双手微微地发起抖来。 这个小学前的人们太诡异了,与林三酒以前遭遇过的一切都不相同;他们既不攻击她,也不放过她—— “到……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一句话出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支离破碎。 好在没过一会儿车门就再一次关上了;列车轰隆隆地朝前行驶,将帝岭小学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很快又一头钻入了隧道熟悉的黑暗中。 这一次林三酒甚至都不用抬头,就能百分百肯定下一站仍然是帝岭小学站。 她一连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但是却一点儿都没有因此平静下来。或许是气温的原因,好像每个毛孔都收缩在了一起,她冷得从头寒到了脚。 写着不要下车的纸片,被林三酒无意识下扯得烂烂的。 这一次的行车时间,只会更短——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感受到一股冷风从后面吹来,脖颈后的汗毛立刻微微站了起来。她猛然神经质地回头看了看,车厢里依然空无一人。 车毕竟有些年头了,从车体缝隙之间吹来的冷风,一阵强过一阵。 林三酒呼了口气,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草木皆兵。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项圈硬硬的触感顿时让她安心了不少。 ……大不了,一会儿直接攻击! 不管对方是人还是堕落种,总归是会死的吧! 决心一下,她感觉好像有了主心骨,心里的迷茫立刻为之一轻。估摸着大概还有个五六分钟,列车就要再一次停靠了——林三酒站起身,活动活动被冻得僵硬的四肢,打算为一会儿的战斗做好准备。 ……这一次,列车停得无声无息。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林三酒竟然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察觉到,正在做转腰运动;当她的身子转回正面时,才惊得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女老师正站在车门外直直地看着她,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弧线,笑容前所未有的……巨大。 学生们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众多一模一样的笑脸都挤在了敞开的车门外,而他们身后就是帝岭小学的大门——车门与校门之间,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缝隙,被这一群师生挤满了。也就是说,他们只要迈一步,就能走进列车车厢里。 但他们却没有走进来,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毫无声息。 林三酒正好与女老师面对面,她感觉自己浑身麻酥酥地发凉,竟然好几秒钟都没能动一下。 然而女老师终究没有动。她的眼珠死死地黏在林三酒身上,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随着她头部的摆动,眼珠子却没有跟着挪开,反而被反方向推到了眼角深处,眼珠仍然留在原地紧盯着林三酒。 她想说什么?不、不——问题应该是,人类做得到这种事吗? “你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她以为自己喊出来了,却随即发现,原来她因为一时的胆寒而没能发出声音来。 她差点连皮格马利翁项圈都忘了,几秒钟后才回过神,连连退向车厢另一边,赶紧叫出了录音机——就在这个时候,车门又是滴滴一声响,尖利地刺破了空气。 林三酒从没有觉得这声音是这么好听——她一身冷汗,觉得自己好像险死还生了一般,眼看着车门紧贴着女老师的鼻子关上了。 对方的面容唰地冷了下来,速度之快,好像她从来没有笑过;身后一张张小孩的脸上,笑容也蒸发得干干净净。一双双阴森森的眼睛紧盯着林三酒,仿佛在瞧一个死人一样,随即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再次慢慢摇了摇头。 ……一直到列车开出去好一会儿了,林三酒眼前仿佛仍然晃动着女老师脸上的那一颗黑痣。 明明并没有发生任何生命危险,但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当她发现窗外的景物依然依稀可见时,她才平复下来了一点儿。 这一次,车开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进入黑暗的隧道里。 林三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地上。她长呼了一口气,干脆也不起来了,只是仰着脖子看向线路图—— 下一站终于不再是帝岭小学站了。 “竹林山景区站……”她喃喃地念出了名字。这一站的名字也挺正常的,但是林三酒此刻有点儿像惊弓之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不下车吧。” 刚才那群诡异的师生都已经来到车门外边了,却没有进来——是他们进不来吗?这是不是说明,这列车车厢里有一种能保护她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有人特地留下一张纸条,叫后人不要下车了……林三酒浑身发软,疲累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从她此刻所在的地方,一抬眼就能看见刚才她坐的座位下方。 林三酒就抬眼了——随即她浑身木了。 椅子底下,一张人脸不知已经在那儿趴了多久,正直直盯着林三酒,面无表情。 ——这一次,她终于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一跃而起,手里迅速叫出【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紧紧握住;然而跳起来后过了不到两秒,林三酒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她微微皱了皱眉,两步冲了上去,弯下腰望进椅子下方。 椅子底下并没有人。 并不是她看错了——刚才被她看成是一张人脸的,的确也是一张人脸;只不过是印刷在报纸上的脸。 “诶……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 这张报纸似乎是从椅子缝中滑下去的,被夹在了椅背和椅垫中间,正好悬挂在椅子下方的空间里,露出了社会版上的一个大大人头,远远的光线不好,看起来就像是有人趴在椅子下盯着她似的——这才将她吓了一跳。 林三酒伸长手臂,将报纸从椅子里拽了下来。 报纸的正面上,少了一片——她忙将手心里几乎被揉烂了的纸片展开,铺上去一看,不管是它皱皱巴巴的纸质、还是参差不齐的形状,都正好能对上缺角。 ……看来写字的人,就是从这张报纸上撕下来了一角,忙忙乱乱地写了一句警告,便把它塞进了座位的空隙里。 可是……如果目的在于警告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写大一些,将整张报纸放在明处?这样难道不是更加显眼? 林三酒疑惑地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头绪,来回翻翻报纸,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这个奇怪世界的线索。 一打开第二版,她如坠冰窖。 上面真的写着几个显眼大字。 不,我错了,快下 下的最后一笔拖得长长的,断在了边缘。 818 我不想伤害你 【虽然标题已经想好了,但正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呢。今天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了,因为19号出门而买了不少新衣服,又试了一圈、搭配了一遍……这种浅薄的日常的快乐也很棒呀。】 从绿洲的正上方望下去,几道烟尘正以惊人的高速,朝干部楼为中心聚拢。当这四道烟尘终于相会的时候,整栋干部楼瞬间被漫天的沙尘吞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影子。 守在这儿的,是几个干部之中块头最庞大的海天青。他实在是太魁梧高大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肌肉厚实、精干得充满了威慑力的小山——此时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他很不高兴地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你们也像点样子吧!” 烟尘慢慢地散去了一些,从他左方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 即使是在极温地狱这样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爱护极了。他雪白的衬衣外套着西装马甲,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腕,皮鞋和他的头发一样锃亮。拍掉了肩膀上的沙子,这雅痞一样的男人才微笑着开口了:“我们既然来了,有没有让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都回去?” “广播里放得那么响,你自己不会听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没好气的女性声音就从另一边的烟尘里传了出来。 走出的是一个一身OL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虽然西装裙子很紧,衬托出了她丰胸细腰的好身材,可是瞧她脑后盘得紧紧的一个发髻,以及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起小学教务主任。 此时广播里正用一个急促的语气通报着:“请绿洲全体同胞返回自己的宿舍楼集合……” 雅痞重重地哼了一声。见两人刚一见面,立刻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今风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暂时放下间隙,同心协力打倒叛徒吧?” “说起来,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吗?”第五个干部忽然出声了——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从滚滚黄沙之中露头的,正是一只棕毛兔子。 其余几个人瞧了这兔子一眼,似乎毫不吃惊。 落满了黄沙的兔毛,其实跟干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都是棕黄棕黄的。可这兔子还是很嫌弃似的使劲甩了甩身子,甩出了一身沙粒,这才张开三瓣嘴,发出了人一般的冷笑声:“陈今风,我还忘了请教你啦——你那个副本脱离镜到手了没有?那个外国女人上过了吗?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你个傻X贪心不足。” 作为一只兔子来说,它的语气真是相当恶毒:“今早发现堕落种以后,也是你第一个去找的白教授……看现在这样子,事态可是越闹越大了。我真好奇你那龌龊肠子里每天转的都是什么屎?” 被一只兔子这样冷嘲热讽,陈今风竟然能忍住了不吭声,只是扭曲着一张血红的脸。 海天青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行了都闭嘴吧。等到这件事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吵……兔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就是有起床气也别过分了。” 棕毛兔子像没听见似的,抬起后腿使劲抓了抓耳朵。 五个人——姑且算是五个“人”吧,都沉默了下来,或站或坐地等着林三酒一行人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动地方。 十五分钟过去了。雅痞男掏出了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海天青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林三酒几人,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正皱着眉头想对策呢。 虽然为了避免让他们起疑,广播只说让所有人返回集合——可是在林三酒【意识力学园】的作用之下,他们很快就从她调用的资料里发现了——他们想要去干部楼的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因为此时绿洲五个干部,正在他们的目的地前守株待兔。 五对四,前景不太乐观。 想了一会儿,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在大家商量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林三酒却忽然拍了板:“就这么冲上去吧!” 其余三个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拼命摇头。 “听我说完呀。为了能兼顾各个方向,他们五个人一定站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了,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然后分头跑……就这样一个个把他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然后我们回到干部楼前集合。要是谁不幸被两个干部同时追,那就放风筝吧,等战斗结束的人回头救援。” “这样也还是很危险啊……” “你想想,咱们迟早是要跟这几个干部对上的——今天不打这一场,咱们要跑都跑不了。”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话说。 “都没意见?那行,咱们来讨论一下作战方式。” “还真是小酒的风格啊,感觉全靠肌肉在带领行动……”方丹嘟哝了一句,随即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绿洲的那一条广播;要不是人群都被召集回了宿舍楼里,林三酒几个人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他们商量作战方式已经用了近二十分钟,干部们仍然只能满腹怨气地等着。 雅痞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过三遍了;海天青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休息。OL女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也看不清楚表情;棕毛兔缩成一团毛球,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有陈今风一个人,惦着脚尖,目光不住地在远处梭巡。 一团火焰似的颜色,忽然在黄沙里隐隐约约地从他视野角落里闪了过去,远远看上去,正好叫他想起了玛瑟的发色——陈今风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他嘴角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说着脚下已经加速冲了出去,很快人影就逐渐变小消失了,留下了身后四双眼睛。 “那么我也——” “我们都不要动!”陈今风刚一走,OL女突然喊了一声,制止住了海天青和雅痞的动作。“当心他们玩一个调虎离山。” 海天青顿时郁闷地坐回了台阶上。看他的样子,他宁可打架,也不愿意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 雅痞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却慢慢地挑起了一个笑:“不,不对……他们玩的不是调虎离山,是打算各个击破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对那个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吧。” 海天青“唔”了一声,身子没动地方,算是应了。OL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等雅痞飞快地跑出去了以后,她才对剩下的一人一兔说道:“各个击破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就算我们真的去追了,也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还有一个可以守门呢。他们中间,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干部吧?” 等了等,却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棕毛兔从刚才起,好像就睡得很熟了;圆圆的、毛茸茸的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起来非常平静。 而海天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来了……这回这一个,总该轮到我了吧?” OL女叹了一口气,推推眼镜,点了点头。 随即一阵尘烟刮起,海天青也迅速地追着对手的身影去远了。 OL女的推断很正确,而林三酒的计划与“挽起袖子硬上”之间,其实差别非常小,简直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只不过,因为方丹和胡常在太紧张了,他们俩都忘了告诉林三酒那件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让OL女警觉地抬起了头。 来人正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悠闲的林三酒。 正是因为那件少说了的事,让林三酒临时改变了“引开敌人然后跑远”的计划,反而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到两人之间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林三酒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吃惊的OL女,有点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五个干部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有信心可以把你撂倒啊。” 819 塔防游戏(1) 【防盗,正文在半小时之后发。】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820 塔防游戏(2) 【防盗,正文还没写一半呢,勿等】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821 签到点 【防盗,正文半小时后发。正在收行李箱,虽然没人care,感觉好像还是要说一声,明天去上海】 对同伴们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三酒,此时正身处海底,心中一片茫然。 对面站着申连奇和他的朋友们——按理说,这个时候好像应该打招呼…… 申连奇的模样兴高采烈,看得出来,能够介绍新朋友给自己的老朋友认识,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已经把【能力打磨剂】举得很高了,在银亮的光芒下,那三个全身水淋淋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都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就算他之前没发现不对,现在也早该看出来了,可申连奇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再怎么说,所谓的“朋友”也不应该是三具泡肿胀了的浮尸吧? 更具体地说,这不仅仅是三具浮尸。 原本的身形早已经成了浮浮肿肿的一个囊泡,每动一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水声,都会散发出一股极冲鼻子、泡满了水气的恶臭。很明显,这三位都曾经是这艘客轮上的一份子,在遇到海啸的时候随着船一块儿遇难了,因为从他们已经出现“巨人观”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种——而浮尸为什么还能动、还能笑、还能说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脸上那根长长的口器。 水生堕落种。 从林三酒的心里划过去了这五个字。 她手里一动,叫出了一根更长、更锐利,前端嵌满了尖锐利齿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来。 申连奇顿时皱起了眉毛:“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林三酒说话,站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样早就看不出来了——拍了怕申连奇的肩膀,笑着劝了一句:“哎,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的人,难免会受到惊吓……” 右手边一个女人也开口了,她栗色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你姓林是吗?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虽然我们变成了这个不幸的样子,但是心却没变,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当林三酒看见她抚了一下脸,立刻掉下来了一片泡烂了的皮肉时,还是差点没吐出来。 在热烫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这样。 那个情况最糟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没有吭声,反而是申连奇踏上前了一步,表情殷切:“林小姐,你听我说。这个世界的堕落种,一开始模样很可怖,但是随着吸食的人越多,他们的身体就会被修复得越完全——那种看起来和活人几乎没有分别的,我在陆地上时也见过不少。”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水生堕落种,语气诚恳:“可是你看看他们!无论是海娜小姐、还是汉克大哥,一点都没有被修复,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吸食过任何人!” “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供他们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我呢?”申连奇拍了拍胸脯,“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没有对我下过手啊!” 这一点,林三酒确实答不上来。 见她语塞了,刚才那个叫海娜的堕落种叹了口气:“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们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对呀,林小姐,你先把武器收起来吧。”申连奇也有些头痛,他转头对那个身体面目已经烂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堕落种吩咐了一句:“大德,你去将刚才那只虾拽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晚饭,边吃边说——林小姐,这样行吗?” 看样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机会。 大德果然转身走了,海娜和汉克也散开了——全然不顾林三酒仍然浑身戒备的样子,他们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一个去厨房搬了一些锅灶餐具,另一个坐在甲板上试图生火,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倒让手握口器、原地不动的林三酒显得有点尴尬。 “林小姐,你尽管放心好了。”申连奇来到她的身边,低声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们的。更何况,海娜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另一边的火这时正好生了起来,一下子映亮了半个甲板——刚才他脸上的红晕,应该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里有点没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顺应自然,观察情况;点了点头,她跟在申连奇的鱼尾后面,走到堕落种们的身边,终于在火焰旁坐了下来。 汉克立刻很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肤都囊囊泡泡的,也许这声口哨会更响亮吧。 一会儿工夫,大德拖着一只一人多长的雪白大虾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稀泥似的印儿,大虾被拽着经过的时候,也就沾满了被泡成了泥的人体组织。 申连奇好像没看见似的欢呼一声,找出刀子分解虾壳——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了,没一会儿工夫,虾壳就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去掉内部脏污,被他切成一条一条的放进了锅里。 他还切了几大块的生虾肉,混着血和内脏,放在了堕落种面前供他们吸食。 这只虾要比刚才的深海龙鱼鲜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对着三张没有人样的脸,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很快就在这奇诡的气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你吃不惯?来喝点清水吧?”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一样,也是从驾驶室拿的,宝石红的瓶身曲线十分流畅。 被一只堕落种如此体贴地对待……林三酒心里感觉复杂极了。她按下心里强烈的不信任感,试着拧了一下瓶盖,瓶盖立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说明之前没有人开过。感觉到身边的申连奇看了过来,林三酒这才慢慢喝了一口。 对了,刚才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来着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皱着眉头想。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和三只堕落种已经热络地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海水更深处有什么的话题,正好给她留了点思考的余地。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趁人不注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这一行字上的时候,一大口清凉的水正顺着她的喉管滑进了身体里。 是了!刚才瞄到这张卡的时候,就觉得它作为一支水,名字太长了——林三酒被这样一惊,猛力咳嗽得脸都红了,试图把刚才那口水咳出来。 这水——申连奇知情吗? 一旁的海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要替她拍背,手还没碰着她呢,胳膊却被申连奇一把握住了:“别碰她!” 海娜和另外两个顿时都有点不解。 握着海娜小姐被水泡发了、呈现出巨人观的手臂,申连奇的脸又红了一下,才扭扭捏捏地将林三酒身上的【乌苏毒】一事讲了:“……所、所以说,有了皮肤接触就会死的。” 林三酒咳嗽着说不出话,在心里却已经把大嘴巴的申连奇给骂了一个臭死。 海娜脸上虽然被摇摇欲坠的皮肉给覆盖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变化。她捂着嘴巴站起身,惊讶之余还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下了喉间一阵痒,朝他们笑了笑:“没错,你们千万小心点,别不小心碰着我了。【乌苏毒】杀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个叫汉克的堕落种应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烂得太厉害,大德说不出话,因此炉火周围一时之间忽然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唯一毫无所觉的,大概只有申连奇一个人——他端起碗,笑着说了一声“今天的虾肉比平常还好吃”,又大口吃空了一碗。 坐在几人中间的林三酒瞥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只静心等着一个仔细看卡片的机会。她攥着手里的卡,感觉手心都湿了。 要不找个理由先走开? 她刚想到这儿,反而是汉克先动了。他起身又拿来了一瓶水,递进了申连奇的手里:“来,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连奇。她转头对汉克挤出了一个笑,问道:“那个……你们不用喝吗?” 三张惨白稀烂的脸同时看向了她。就在她心里一跳的时候,另外一边的申连奇已经“咕咚咚”地连灌了几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一放,一抹嘴,笑着说:“汉克大哥他们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们可不一样。哈哈,要不是汉克大哥领着我找到了这些水,说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转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你不怎么喝水呀?再喝几口吧。” 诶嘿嘿嘿嘿大家今天有没有喜迎十九大呀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822 帮一个忙 Bliss话音一落,意老师立刻有了反应。 “我现在立刻调出你的潜意识图像,”她匆匆地说,“你看看,哪一个橱窗里写着字!” “先看那架绞肉机的橱窗,”林三酒也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想到了整栋楼里最特殊的藏品:“她刚才让我从橱窗里出来了!” 绞肉机随即在她眼前浮了起来。余光的碎片,摇晃的视野,一扫而过的瞬间……潜意识像是一架不慎打开后的随身摄影机,将它们一一捕捉了下来。 绞肉机橱窗里一片灰白,没有一个字。 带着失望,她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地方。不知多少幕景象紧接着一张张划过眼前,没有花多长时间,林三酒就已经将她刚才一路上目光捕捉到的景象都看过了一遍。 Bliss裹在一裘红袍中,伫立在暧昧昏蒙的角落中,沉默地望着她。 没有。 图像中没有哪一个橱窗里,写着“签到副本”那一行小字——至少,她刚才目光扫过的地方没有。 “到底……到底在哪里?”林三酒怔怔地开了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Bliss转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此时却好像对此有点儿不舒服。 林三酒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 半山镇坐落在一片银白与藏青斑驳的雪山中,各色建筑高高低低,进化者们来来往往——没有人知道这栋展馆内部已经不一样了。展馆大门显然暂时关闭了,七八个人正聚集在展馆门口,等待着它重新开门;她不由想起自己刚进来时,一楼橱窗中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那几个进化者。在堕落种出来以后,恐怕他们就凶多吉少了吧? 一楼……一楼…… 林三酒一怔。 Bliss说过,在自己一进来的时候,她就认出了林三酒。那么,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把一楼里的“藏品”叫出来堵截她呢? 她又想到了自己所见的第一只铅灰色堕落种。除了露了个面以外,它几乎什么也没干成,就被Bliss拦在了楼下……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她上二楼?或者说,为什么不让她在一楼流连? 她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林三酒忍住心跳,用余光扫了一眼Bliss。后者远远地站在角落中,低垂着眼睛,神情模糊而疏离。 “算了吧。”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Bliss忽然抬起了头。“你只剩下这么几分钟了……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会儿天吧。” 林三酒转过身子,听着自己胸膛中的喘息声,清楚而急促。 “聊天吗?” 她的笑容匆匆一闪,在对方有所反应之前,突然抬起胳膊、手肘向后重重一击——她这一下用尽了力气,在玻璃哗然碎裂的时候,她也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一凉,一片热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衣袖。 用双手护住头脸,她不等Bliss出声,纵身从雪片般破碎开来的玻璃幕墙中一跃而出。 寒风呼呼地灌满了她的衣物,转瞬间雪地就在眼前放大了;林三酒借势一滚,立即跳起来,分开了一片惊呼的人群中,拔腿就朝Bliss展示楼大门冲了过去。 “你干什么!” 当她抱着头,一肩撞破了门玻璃时,身后也响起了一声喊。她充耳不闻,转身就大步闯进了一楼走廊;出乎意料的是,一连四五个橱窗里,竟只有空荡荡的一片灰白,没有人也没有堕落种。 难道说,是Bliss的藏品不够多?所以一楼压根没有堕落种? 在意老师的操控下,【意识力扫描】如同雷达一样扫射了出去,将每一个林三酒经过的橱窗都迅速“翻看”了一遍,甚至连天花板也没有放过。她的速度很快,在两三分钟以后就冲到了走廊尽头——在那儿,她已经见过一次的铅灰色堕落种仍然盘踞在玻璃窗后,见她走近了,立刻“啪”地一声将脸贴在了玻璃上。 “有吗?”林三酒满怀急切和恐惧地问道。刚才意老师始终没有说话,没有她期望中能听见的一声喊。 “没有,”意老师听起来像是一只焦躁得马上要跳起来的猫,“没有!你再回头看看!” 重复一模一样的事情,却期待着不同的结果,似乎是疯子干的事。在林三酒踹碎了每一扇橱窗,把橱窗内外都检查了一遍以后,她忽然想起了这一句话——与这句话一起浮起来的,还有一阵隐隐的绝望。 一楼走廊的橱窗里什么也没有。 真正开始找签到点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无异于大海捞针。每一个橱窗里,还连接着一个小房间;小房间是橱窗的几倍大,光是一间间找下来,就足以把她剩下的时间都耗空了。 房间里没有的话,那么天花板呢?Bliss如果把签到点藏在天花板上……那还怎么找?更糟糕的是,如果被藏在二楼三楼的天花板上…… 即使已经意识到自己希望渺茫,林三酒却仍然不愿意放弃。她也许最多只剩下两三分钟了,是不可能在这点时间里搜查完这一层楼中每个角落的;但不甘心、愤怒、顽强得近乎执拗的心情,仍然驱使着她踢开一扇又一扇的房门。 直到意老师忽然轻轻地说道:“时间到了。” 林三酒一愣,随即一脚踹开了又一个门锁。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与之前同样格局的小小房间。 她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搅起了室内昏暗沉滞的空气。 一个裹在大红色纱裙中的影子,坐在床边上慢慢抬起了头。碧蓝得像火焰一般的瞳孔,在阴影中笼上一层墨色,好像夜空下的大海。 “时间过了。”她叹息般地吐出几个字。 有那么一会儿,林三酒好像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不就是没签到吗?她多少生死关都闯过来了,说穿了,这不过也是一个副本罢了。 然而她随即又想到了棒棒糖。 棒棒糖被关在一个天空监狱里,几乎没有任何外力能伤害她。但在她没有签到的情况下,卧鱼,这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成了签到副本实现死亡结局的因素。 “你……你到底把它放在哪里了?” Bliss犹豫了几秒。她的神色很平静,唯有一双眼波流转时,微微地闪过了一点儿水光。“就算你现在重新签到,你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仍要面临性命危机……” 她一边说,一边垂下眼睛,避开了林三酒。 “你刚才是不可能找到签到点的。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它藏在了楼体内部的钢筋水泥里。” 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见。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 “就在二楼天花板与三楼地板之间。”Bliss低低地说,声音像是早晨睁眼后仍旧在脑海深处徘徊不散的梦。“除非你把楼彻底拆毁,再翻过一块块碎砖……但我重建它的速度,一定远比你检查碎砖的速度快。” 她目标达成了,听起来却不得意,甚至好像每一个字都叫她难受。 但有一点没法改变了:林三酒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极有可能会像棒棒糖一样死去。 她一个字也没说,在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里,林三酒转过了身去。就在她要拉上房门时,她忽然顿了一顿,看了一眼Bliss:“……你很内疚吗?” 大红人影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帮我一个忙吧。”林三酒轻声说,“你如果帮了我这个忙,我不恨你。” “什么忙?” “去山里,找我的朋友。”她望着地板,静静地说:“你所谓的‘他们’之中,是不是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棕黑头发的男人?他试图杀我,在我的飞行器上装了炸弹……被炸下天空的却是我的朋友。你去找他,你去救他,因为……我恐怕是办不到了。” 823 被删除的公告 十来分钟以后,Bliss的楼顶上响起了一阵遥远的嗡鸣。一架塔型飞行器徐徐升进天空,在左右摇晃中很快找到了平衡;随着它加大了马力,飞塔一转头,朝蓝天下的群山飞了过去。 直到她再也看不见那影子了,林三酒这才转过身,走向半山镇的另一头。 她不知道Bliss可不可靠,但除了她以外,林三酒现在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了。Bliss始终没有告诉她“他们”究竟是谁,只是默认了那棕黑色头发的男人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午后暖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仿佛让她的血液都松泛慵懒起来;这样的情况下,实在很难想象正有一场性命危机正在等着她。 布莱克市场人流汹涌,叫她心中一根弦紧紧绷住了;签过到之后,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性命危机”发生的可能性就被局限在24小时以内了。 “你还是回Exodus去吧,”意老师语气沉重地建议道,“在明天之前不要出来了。” “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林三酒抬脚往黑市外走去,尽管她满心抗拒:“这种缩头乌龟的感觉太糟糕了。” 假如礼包在身边就好了……她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通往真相的线索一定已经摆在自己眼前了;只是她缺少季山青那种抽丝剥茧的智慧——就像拼图一样,她看见的只是无数碎块,礼包却能看见拼完碎片后应该是一幅什么样的图。 他一个人在宇宙间战斗,不知道还好吗? 她一边走一边出神,直到走出了好几步,才忽然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叫她。林三酒回头一看,目光落在了一张有点儿熟悉的胖脸上;对方额头上的油汗和嘴唇上的胡茬,好像从来没有被清理过:“诶,昨天谢谢你了!” 她扫了一眼胖子身后的店面,无数个果冻一样的“笑”整整齐齐地陈列在架子上。 “举手之劳,”林三酒点点头,脚下却不知怎么没动地方。笑……她也曾经买过一个……鬼使神差地,她的思绪一直盘绕在这个商品上,似乎总觉得它有什么可挖掘的地方。 “那个人以前来找我买过很多次笑,但昨天他说他没钱了,想赊账,我不同意,他就趁我不注意时抢了就跑……这玩意儿也不上瘾啊?”胖子店主絮絮叨叨时,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要是你想买,我给你半价。对了,盒子我要回收的。” “回收?”林三酒将自己买过的那一个笑拿了出来,递给店主:“我向你买过一个,不过没用上,给你吧。” “怎么不用了?” “本来是买了顺手送人的,”木鱼论坛里那个永远一脸生无可恋的工作人员龙二,实在很需要这个东西。“不过我找不到他——” 一句话没有说完,林三酒像是突然被电打了一样,脑子里霎时间闪过去了一道光——一瞬间,她将好几块看似无关的碎片都拼了起来。 “我知道偷你东西的人是谁了!”她一把拍在店主胳膊上,快得叫他都来不及躲:“笑!正因为是笑啊!对了,我怎么这么笨,我怎么才明白过来!” 胖子店主被她吓了一跳,张大了嘴:“你、你知道他是谁了?” “告诉我,”林三酒急急地说,“昨天偷你东西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跑了,”店主有点儿无措,“我找回了一多半的笑,但让他给溜了!你知道他是谁?” 顾不上回答他了,林三酒转身就跑。她没有往小飞机接送点跑去,反而跳上了最近一班巴士,迅速买了一张通往木鱼论坛的票——她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我,我也明白了,”意老师结结巴巴地说,“没想到这件事一直摆在咱们鼻子底下……” 林三酒养成了与意老师一起梳理来龙去脉的习惯,抓紧了扶手,问道:“你还记得我那一个深夜,在木鱼论坛里差点撞上的年轻人吗?” “我当然记得,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啊。”意老师咕哝道。 “当时我往外走,他往里走,显然是正要去使用木鱼论坛。在我走上一楼的时候,我记得屏幕上恰好闪过了一条实时讯息,是一个人要找保镖,但出不起多少钱的公告。” 那时木鱼论坛里没有多少人了,从时间上来看,公告很有可能是那个年轻人坐下来以后立刻发出来的。 “当我看见那个偷笑的人时,我只觉得眼熟……现在一想,正是当时在论坛里差点撞上我的人。他肯定是遇上了什么危险,才会想到雇保镖;但是一个身处危机里的人,为什么要冒险偷笑呢?这并不是什么保护性的道具。” “只有一个解释了。”意老师赞同道。 “对。那个人一定是戴上了【面具】的龙二。”林三酒呼了一口气,感觉像是终于拨开了眼前的一片迷雾:“除了五官外貌以外,龙二还有一个更加显眼的特点,就是他那一副消沉沮丧的神态。不把这一点改变,他换成什么模样都能让人认出来……也就是说,他的危险来自于人。偷笑和戴面具一样,都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外在,好不让人认出来。”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个小贼需要那么多的“笑”,买到没有钱了,就不惜去偷——因为他必须不断地使用它,让自己持续保持在一个神采飞扬的状态上。 “龙二在你第一次去过木鱼论坛后,紧跟着突然失踪了……他的失踪很可能跟你有关系。” 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林三酒甚至没有开一个自己常用的单人舱,挤进一排进化者中,找了一个没有人用的蓝色屏幕,忙搜索出了那一条公告。她没有声明自己是谁,只是说自己愿意接下这个工作,酬劳看着给点就行;匆匆几行字写完了,她敲击一下屏幕,将回信发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边的另一块屏幕上发出了“叮”的一声。 不敢置信地,林三酒慢慢转过了头。 屏幕荧光将身边的那张脸映得明暗不定;与昨晚相比,这个年轻人脸上多了好几块瘀伤。尽管他模样狼狈,嘴角却始终牢牢向上勾着,活像是被钉子给钉上了似的,笑得又僵又硬,看着甚至有几分痛苦——仿佛他已经根本不想笑了,只想从“笑”这个表情里逃出来,却逃不掉一样。 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屏幕,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边的不对劲了;他猛一拧头,二人的目光刚一对上,年轻人立刻转身就跑——林三酒几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低声喝道:“是我给你回的信!龙二,对不对?” 他惊疑不定地瞪圆了眼睛:“你……你怎么……” 他显然没有被人追杀过的经验,此时震惊之下,竟连否认都忘了。 “小点声,”林三酒紧紧握住他的胳膊,暗中推着他往外走,“表情自然点,别一副被劫持了的样子。” “你、你是……” “你还在这儿工作时,我来过一次。那时你带着我去了地下二层的单人舱,我在签证官频道里发布了很多寻人公告。你还记得我吧?” 那一刻,林三酒几乎没有足够的词汇来形容龙二脸上闪过去的表情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也像是满腹埋怨,有点儿终于得救了的样子,又像是要害怕得要掉泪……这一切表情与“笑”混合在一起,让他面皮一跳一跳,看起来古怪极了。 “是你吗?”他颤巍巍地说,“真的……真的是你?你可害惨我了!” “怎么回事?” “我、我只不过是看见你的几个寻人公告被删掉了……觉得奇怪,跟别人提了一两句……我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的,但、但我一直被追杀到现在……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林三酒一怔。她发出公告后,没有再一一检查过自己的寻人公告,因为实在太多了,她也没想过有这个必要。 “是哪几个人的公告被删了?”她急忙问道,“一共有几个?” “四个。”龙二缓了一口气,总算镇定下来一点儿:“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我一直在回想这个事儿……公告上的名字是卢泽,玛瑟,冯七七和12。你、你会保护我吧?” 824 追杀的人到底在哪 824 林三酒知道她的“性命危机”会来自何方了。 “我每隔三个小时就换一个地方,”龙二缩着脖子抹了一把脸,脸上肌肉一颤一颤地形成了一个苦笑。“连……连夜里也不敢睡个囫囵觉……除了木鱼论坛和那卖笑的店铺,我从来不去同一个地方两次……但就算这样,唉,我知道我还是没有把那些人甩掉。我真是……又怕又累。” 二人一边说,一边混在人流中走出了木鱼论坛。夕阳从地平线上一丝丝地渗进天空,浸染得天地一片金红血色,仿佛诸神在云层里也经历了一场厮杀争战。 在沉默中走了一会儿,林三酒忽然压低嗓子说道:“现在没有人在跟踪我们。” “没有吗?”龙二闻言却十分提不起劲,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他们很隐蔽的,你肯定是没发现……我也有过很自信的时候,觉得我安全了、躲过去了,但是往往在我最不提防的时候,刺杀的人就冒出来了。” 她皱起了眉头。 纯触与其他的能力不一样,如果连“纯触”都无法发觉跟踪者,那就说明没有跟踪者。林三酒没有向他辩解,只问道:“你前几回被刺杀时,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会保护我的,对吧?”龙二打了个激灵,又问了她一次。“那几次刺杀……防不胜防,防不胜防……”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即使【面具】和“笑”也没法完全遮掩住龙二脸上那一股沉沉没有生趣的丧气。他没有多少钱,只能负担得起一张【面具】;在换不了面貌的情况下,只要被人认出来过一次,以后就等于无遮无挡了,会被一直追杀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你过来,”她低声吩咐了一句,加快几步在墙角处一拐,将自己藏在了阴影里。 龙二垮着一张脸跟了过来。 “我身上正好没有别的面具了。这个给你,”林三酒左右看看,揭下了自己的面具递过去:“把你的给我。” “诶,诶,那你……” “我只要顶着你这张脸,你就安全了,对不对?” “应该对,但是……” 林三酒吐了一口气,猛然伸出手,捏住他下巴底下的皮肤一撕,就把他的面具也给拽了下来。龙二真实的脸被自己的汗浸得发白,眉毛眼睛嘴角全垮着,唯有面部肌肉还在努力地形成一个难看的笑——不管让他丧气的原因是什么,显然都强大得足以与特殊物品抗衡。 “我正好需要找到追杀你的人,”她扬扬面具,将它用衣袖抹了抹,戴上了脸。“这样一来,你也安全了,我目的也达到了。” “但是你会替我被追杀……” 她又何尝不知道? “我错过了一日签到副本,今天之内本来就会遭遇一次性命危险。我之所以愿意替你戴上这张面具,一是我不敢保证危险发生时,我仍有足够余力去保护你,但我不能让你因我而死;二是……如果性命危险注定要发生的话,我宁可由自己来选择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危机。” 毕竟她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如果是与人对战的话,即使是斯巴安或人偶师,也拿不走她的性命。 “那群人不愿意让我从你口中得知公告被删除一事……等他们发现我已经知道了的时候,我想就不会再追杀你了,那么做也没有意义了。”林三酒想了想,又拿出了一小袋红晶交给他:“给你,钱是总能派上用场的。” 想要以自己为诱饵吊出暗处敌人的话,就不方便把龙二带去Exodus了;她将龙二介绍去了“丧家之犬”旅馆——这个名字倒是非常适合他眼下的处境——随即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上了街。 到底是谁不想让她找到卢泽,其实不是一件很难猜的事。 随着时日渐久,卢泽身上的人格也会逐一像玛瑟一样形成独立个体;为了能增加找到他的几率,林三酒针对12和未曾谋面的冯七七都发出了通告。 连这两个公告都被删了,说明暗中删公告的人很了解卢泽的十二人格——能这么了解分裂人格的,恐怕也只有分裂人格之一了。 到底是哪一个呢? 为什么那人格不愿意让自己见到卢泽?卢泽和玛瑟现在怎么样了? 林三酒双手插在裤兜里,即使是沉思的时候,依然不忘垂下眼皮嘴角,尽量让自己贴近龙二那一副总是生无可恋的神态。她到底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绕着“丧家之犬”旅馆远远地转了好几圈;但让她暗暗纳闷的是,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各色灯光逐一亮起,还是没有人接近她。 “是不是时间太短了?”意老师建议道,“要不你再继续转一晚上,往人少昏暗的地方去。” 那也太刻意了。 林三酒顿下了脚,在路灯下缩起肩膀,两眼茫然地盯着路面。她回忆着龙二的体态,把自己藏在一个巨大的绿皮垃圾箱子后——直到那绿皮箱子在半小时后发出了一阵阵响亮鼾声,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人的落脚点。 有人可以在十二界买占地几百英亩的房,有人却只能睡垃圾箱。 夜越来越深了。橘黄色的微弱光芒有气无力地落在街道上,将远处一排顶着蒸汽管的车子染成了幽灵。三五个进化者坐在驾驶位里,百无聊赖地抽着烟,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等着等着,几个路灯灯泡像是突然丧失了生存希望,“啪”地一声灭了,更深浓的黑暗又悄悄朝街上袭近一步。 不知又过了几个小时,蹲在地上的林三酒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她把这条街深夜时的模样都已经记在了脑子里:哪里住着一大窝夜鸟,角落里哪一扇窗户打开后会是一家可疑的酒馆,什么时候会有卖夜宵的木板车推过去……连远处那一排车子是干什么的她都弄明白了。 “你还不走吗?”一个圆头方脸的进化者从驾驶座里探出头,遥遥喊了一声:“看来我今晚上是拉不着客了,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碧落黄泉的公共交通系统称得上发达了,林三酒想不出这些出租车有什么生意可做。见她摇摇头,那进化者缩了回去,嘟囔着启动了汽车——刚才这几个司机问了她好几回要去哪儿,却终究还是没做成她这笔生意。 当这辆浑身插管、如同一个重症病人似的车从眼前缓缓经过时,林三酒忽然心中一动,猛地站起身朝它挥了挥手。那个进化者显然犹豫了一下,过了半秒才吱吱嘎嘎地刹住了车,车子已经远远地滑出去了。他探头问道:“干什么?” “送我去黑市,”林三酒一把拉开车门,“尽量快!” “那么远,很贵——”司机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袋扔进怀里的红晶给打断了后面半句话。他的脸颊都被映红了,高高兴兴应了一声“好嘞!”,重重踩下了油门。 汽车往前疾驰而去,林三酒立刻扭过头,死死盯住了车子后方。 如果有人在暗中观察她的话,那么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冒头了——她不搭乘公共交通,对方就不能装作是另一个乘客;要想不追丢她,这个时候他们就要从暗洞里跟出来了。 这个主意是她临时浮起的,对方不可能有任何防范部署。 “再快一点儿,”林三酒回头对司机说,“我现在都能比它速度快了!” “你的速度或许是不慢,但你可不能像它一样坚持这么长时间啊。”司机显然已经有过许多次类似的对话了,漫不经心地一边说,一边从后视镜里抬起眼睛:“我说,你长得好像有点儿面熟,我似乎在哪见过……”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面具】的长相都非常大众化,这倒不奇怪;假如戴一张斯巴安那样的脸,也就谈不上隐藏踪迹了。 “真的,我肯定见过,”司机的一双眉毛越靠越近,形成了浓黑的一条毛虫。“到底在哪儿呢……” 随口应了一声,林三酒正要再转过头去时,只见司机猛然一颤,仿佛被电打了似的抖了几下——她刚刚一怔,几条黑色安全带“啪”地一下将她牢牢扣在了座位上。 “我……想起来……了……” 司机低垂着颈骨,将脖子扭转成了一个让人心惊的角度,从阴影里露出了一双眼珠。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825 如何对朋友下手 林三酒一把抓起几条安全带,双手一扯,在崩裂的短促一声中,她立刻重获了自由。她一脚踹上司机座椅,连座位带人一起朝前冲去,那司机甚至没来得及转过头,就被挤压进了车子前方——汽车尖鸣着失去了方向,轰然撞上了前方一道商店墙壁;火花闪烁着跳进夜里,骨头断裂的声音和飞崩成数片的方向盘,登时充斥了整个车厢。 当她跳出汽车的时候,那个司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才一点点从变形的钢铁下透了出来。车子框架还算完好,林三酒拉开车门,眯起眼睛看了几秒,总算分清了哪儿是司机,哪儿是被碾压后的碎片。 “谁让你来的?”她喘息着问道。 那半张爬满了黑红色血迹的脸,此时却只顾着喘息,一个字也答不上来了。 派来追杀她的人,竟然这么轻易地就不行了。这让林三酒在惊讶之余,甚至还有点儿不高兴——他们就这么小瞧她?连一个战力高的都不舍得派? “喂,醒醒!”她又叫了一声。 原本寂静的夜晚被搅出了波荡,从深沉的暗流下浮上来了隐约杂音。她朝杂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几点光在夜色里亮成了一条线;引擎声低低嗡鸣着,好像是刚才那几辆出租汽车。 林三酒心中一动,立即拉开后门钻进车里,半伏半倒地躺在后座上。车窗里不断晃进来越来越亮的灯光,随着数道刹车声响起来的,还有另外几个司机的交谈。 “诶哟,还真是他!” “老阿怎么开的车?好端端一条平坦的路,咋就能开进人家墙里?” “别说了,先看看人怎么样吧。” ……老实说,这跟林三酒预想中的可太不一样了。 莫非这几个司机并不知情? 有一个黑影敲了敲窗户玻璃,隔着门向她问了一句:“哎!你没事吧?还能动吗?” 林三酒仍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过了几秒,她感到有一道光穿过玻璃,映在她脸上;光柱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几圈,一个男人站在外头,嘀嘀咕咕地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伤……” 那受伤的司机被几人硬生生从碾碎的驾驶座里拽了出去,肉体擦着钢铁发出了叫人牙酸的声音——假如他不是一个进化者的话,被这么一拽,恐怕就很难再醒过来了。 “我看后座这人咋有点眼熟?”又一个声音说道。 林三酒的眼皮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视野里尽是模糊的睫毛倒影。 “你别说,我看也有点。”举着手电的那人,脸隐没在强光后的黑暗里,叫人看不清楚:“是不是以前坐过车?” “你俩别废话了,”刚刚将受伤司机放在空地上的男人之一,闻言不由喊道:“赶紧把人抬出来,再给组织通知一声——你俩还想在这儿呆一晚上?” 立在车窗外的两条黑影,沉沉地没有反应。手电光笔直地打在林三酒脸上,叫她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随即她就听见车门“咔哒”一响。 “我……想起……来了……” 明明是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嗓音,这时听起来却像是一个梦游症患者——或者堕落种——从喉管里喷出来的一股死气。林三酒心中一紧,在车门被拉开的同一时间,意识力像浪潮般汹涌而出,门外二人被同时掀翻在地,手电筒骨碌碌滚了出去。 “怎么回事?”另外两个司机吓了一跳,匆匆跑了过来:“喂,你干什么!” 在不断翻滚的手电光芒里,二人雪白的眼睛圆圆地瞪大了,瞳孔缩小了几乎一半。他们喉中“嗬嗬”作响,仿佛有虫子正卡在嗓子眼儿里要往外爬似的。二人拖拽着自己的手脚,从地上慢慢爬起身,阴影里一双外凸的眼球,好像随时会从脸上滚下来。 “他……他们怎么了?” 两个刚刚赶来的司机都不由愣住了。其中一个身材矮瘦的男人扫了林三酒一眼,突然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我不是进化者,你跟他们有什么仇,跟我没有关系!” 被他留下来的那人低声骂了一句,反手抽出了自己裤腰上的皮带——那皮带一碰着地面,顿时像蛇一样抬起了头,在空气里幽幽盘旋着。他一会儿看看那两个堕落种般踉跄前行的同伴,一会儿看看林三酒,脚下一步步往后退,满脸惊色,却似乎不知道该提防谁好。 “这不是我干的,”林三酒盯着正朝她一步步走来的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说:“是他们要攻击我。” 手电筒一晃一晃地停了下来,光芒落在她的身上。 手拎着皮带的男人忽然迷惑了一下,随即目光就不再游弋了,只是一动不动地钉在她的脸上。 “你好像有点眼熟……”他喃喃地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短短几分钟里,这句话她听过至少三四次了。这句话会带来什么结果,林三酒也亲眼见识过了——她忙纵身一跃,翻身跳上车顶;那条蛇一般的皮带在同一时间蓦然撕裂了她脚下空气,带着嘶吼声击碎了地面。 “我想……我想起来了……” 手握皮带的男人低下头,一双眼球圆滚滚地翻了上来,像是突然被人吊住了脖子一样。他在几秒前还神态正常,却在一句话的工夫里,变得与他的同伴们一模一样。 一开始袭击她的那个司机,也经历了同样的过程。 龙二那句话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不管怎么逃,总也甩不掉追杀的人……” 林三酒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 她扫了一眼车下几人——这几人都是在十二界底层打零工挣活路的进化者,不管是能力还是战力都低得不足为惧;她想了想,伸手摘下了【面具】,随即又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将银光抬高,照亮了自己原本的面孔。 车下三个人的脸上,同时闪过去了一丝迷茫。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突然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一样;过了几秒,握着皮带的男人才大梦初醒似的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另外两个人也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时都恢复了正常。 “怎么回事?”有人低声咕哝着,“我记得老阿是出车祸了?” “为什么都傻站在这儿?”另一个人瞥了林三酒一眼,朝同伴问道:“我们要干吗来着?” ……果然是这样。 林三酒抿紧嘴唇,心中渐渐雪亮了。 这些人好像被催眠了。当他们想起自己看见过龙二和他的面具模样时,会条件反射式地进入攻击模式……这么说来,只要不戴龙二的面具,她应该就不会激发别人的反应。 但是为什么要挑这些战力平平的人催眠呢?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她趁着那几人还在低声交谈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跳下汽车,一闪身走进了附近一条窄巷子里。熟悉的黑暗立刻吞没包裹住了她,让她得以像游鱼一样脱离了路灯与那几人的视线;身后好像响起了几声喊,但她的速度极快,迅速融入了夜色里,将那几人甩开了。 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她找到了“丧家之犬”旅馆。这家又小又破的旅馆,在凌晨三点钟时,冷清得仿佛已遭到了废弃——只有门口接待台那儿,仍隐隐地透出了亮光和声音。 那个黑皮肤、装扮华丽的胖店主,仍然像几个月之前一样,无论何时看起来都精力充沛;她此时正坐在门口,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只硕大水晶球,一边流水似的往嘴里塞各种各样的零食。听见有人拉开了门,达丽头也不抬地说:“一个晚上二十龙特,不赊账。” “你看的是什么?” 达丽一怔抬起头,顿时笑了:“哟,你倒是一个稀客了。” 带着她特有的那股活力,她絮絮叨叨地说:“前阵子有人从不知哪个末日世界里带回来了一套电视剧,剧情是很好看的——可惜就是他们的审美吧,有点儿一言难尽……怎么,你又住店吗?” 再次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林三酒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目光转了转,见接待台后每一条走廊里都空无一人,低声说:“不,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 达丽有点儿狐疑地瞥了她一眼:“真是朋友吗?你可不能给我惹事儿啊!”一提起跟旅馆有关的事,她就收不住嘴;林三酒没等打断她,目光却被水晶球吸引过去了。 假如水晶球里那两个正在亲吻的人,就是电视剧男女主角的话,那一个制作它的世界未免也太……也太口味奇特了。 即使林三酒心里装着事儿,她还是没忍住往水晶球上多看了几眼。男主角面部正中央覆盖了一大块黑乎乎的痦子,几根粗粗的长毛从痦子里钻出来,在亲吻时不断摩擦着女主角的脸;水晶球里的景象不大稳,画面闪了闪,女主角随即睁开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深情脉脉地望着黑痦子,笑开了一口残破黄灰的牙。 “你看,我说过吧,”达丽斜着眼睛,看着水晶球:“要不是剧情特别好,实在叫人很难看下去。” “这是……电视吗?” “算是吧,”达丽拍了拍水晶球,画面又一次恢复了稳定:“虽然质量一般,但比真正的电视机划算多了。要不然还要买配套的发电机和卫星天线,实在太贵了。” 林三酒“嗯”了一声:“那我去找我的朋友了,你看吧。” 达丽转过头,一边看着水晶球朝她挥了挥手,一边摸起了桌上一只电话——这大概也是从末日世界里搜寻出的旧物资,模样有点儿像她小时候常用的固定电话,话筒上的漆都磕得斑驳了。 龙二的房间紧贴着旅馆内侧,在最尽头。林三酒刚刚拐进了走廊,眼前忽然浮现出了刚才那两个丑陋得让人心慌的电视演员——他们亲吻的动作被放慢了足有十倍,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几根又粗又黑的长毛,扎在女主角疙疙瘩瘩、红白交杂的皮肤上。 “你这是干什么?”她脚下一顿,立刻明白过来是谁干的了,“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谁有工夫和你闹着玩了?”意老师抗议道,“你仔细看看!” 林三酒只好不大情愿地盯紧了眼前画面。几秒被拉长放缓成了几十秒,把他们难看的模样硬拽出一场煎熬;看了一会儿,画面终于闪烁了一下——那是水晶球播放时的不稳定。 “别这么快下判断,”意老师低声说,“你看。” 仿佛漫长得无穷无尽的亲吻镜头突然被打断了,切进了一张与电视剧完全无关的画面。在淡蓝色的背景布前,一张精致而难辨性别的脸,正朝她温柔地浮起了一个笑。 那不是一个包容和善的笑,而是一个柔和、却充满命令意味的笑。 几十分之一秒的插入画面中,是没有空隙播放声音的;那个面容精致、一头长发的人手中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张林三酒十分熟悉的脸——她自己的脸。 即使在这样慢的倍速下,这一幅画面依然快得一闪而过,随即又转换成了那两个亲吻中的男女演员。它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却清晰地留下了一段并非由文字组成的信息。 意老师叹了一口气。 林三酒曾经在碧落黄泉里见过不用文字就能传达信息的啤酒广告——刚才那幅画面里,显然也用上了同样的技巧。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将特定画面夹杂在其他讯息里播放给人看的话,人们会潜意识记住这些画面,并将之完全接受。 换句话说,人们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催眠了。 她眨了眨眼睛,慢慢转过身。前方走廊的尽头,依然亮着接待台透出的白光。 在水晶球传出的电视剧对白里,一阵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停了;随即传来了话筒挂上时那一声轻轻的“咔哒”。 “当你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林三酒喃喃地将脑海中的那一条讯息念出了口:“立刻通知我,并不惜代价拦截住她。” 地板被椅子划出了一道吱吱响。 达丽站起来了。 826 丧家之犬的堵截 【今天特别忙,把堆积下来的事都处理了一遍,开始码字时已经十点了。现在这章写了一半,目测今晚肯定能写完,不过你们就别等了,明早来吧。】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827 今夜初次见面 男人高高的额头“砰”一下撞在墙上,龟裂纹路登时在墙面上密密麻麻地爬向四方,碎墙皮和灰尘扑簇簇地落下了空气。那个进化者神志不清地滑下地板,露出了身后的路。林三酒迈过他的身体,鞋底“啪”一声,在地上留下了半个血红掺灰的脚印。 ……当然,那不是她的血。 浓烟在她身后的走廊里滚滚四溢,逐渐飘散、充斥了整个旅馆。脚边的夜灯光芒本来就昏暗,现在除了被照亮的烟雾纹理之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她一路杀破重围的时候,好像的确有一个什么人的能力与火有关——但是话又说回来,被她撂倒了扔在后头的那几十个进化者,实在也称不上是什么“重围”。 她回头看了一眼。 零零散散的人体或趴或躺地,沿着走廊铺满了一地。有的人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有的还能勉强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如果不是被拦截了这么一回,只怕林三酒还真察觉不到自己与普通进化者之间,原来已经拉开了这么大的距离——有人的进化能力都没来得及发挥,就被她卸掉了四肢关节;更多的人在看清楚她的同时,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能被催眠的,大部分也就是这个水平的人了吧?想靠他们拦住我,把我想得也太简单了点儿。”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轻轻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种催眠方式既没有成本,又防不胜防。”意老师闻言开了口,“要是没有觉醒意识力的话,战力高的人恐怕也躲不过去。法子真够刁钻的,我挺佩服那家伙……你别掉以轻心,说不准前头还有什么对手在等着你呢。” “你别乌鸦嘴,”林三酒一胳膊肘击中了一个女人的嗓子,在她气管“咯咯”的响声中收回手,看着她慢慢倒了下去。她没有死,但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我记得你常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只是提醒你小心,”意老师有点不大高兴了,“战力不能决定胜负,有时候一个特殊物品就能扭转差距了。再说,这些人和你离开绿洲时的战力差不多,撂倒他们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真的?”林三酒倒是吃了一惊——踏入末日以来,她的敌人总是一个比一个强大,仿佛一峰又一峰永远也登不到顶的高山。目光一直盯在高处,就让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不回头时根本意识不到她已经跨越了多远的路程。 “当然,”意老师刚刚吐出两个字,突然闭上了嘴。 “纯触”在同一时间有了反应,林三酒立即顿住脚步,紧紧盯住前方。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一道黑影正慢慢地从忽浓忽淡的烟雾中浮了起来;随着那人一步步朝她走来,那轮廓也越发清楚了,渐渐露出了他肩膀上一晃一晃的反光。 真是说来就来。 “我是不是说过,”她叹了口气,在心里问道:“你的乌鸦嘴特别准?” 意老师好像决心装死似的不说话了。 一个进化者的强大与否,似乎连身周空气都会受之影响,波荡开一阵隐隐的、沉沉的压力感。那男人在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朝林三酒一笑,露出了白牙,随即伸开了双臂——他就这么毫无防范地站着,仿佛在等待她的拥抱一样。 这个家伙一定已经观察她一会儿了,知道她的能力主要用于近战……见他这样有恃无恐,一时摸不清他底细的林三酒也站住了脚,手中银光一闪,叫出了【因材施教】。 “你喜欢鳗鱼饭,还是喜欢炸猪排?”那人忽然轻声问道。 什么? 林三酒一愣,当然紧紧闭住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这句话肯定是某种能力或物品的发动条件,她当然不会贸然上当。 “喜欢蓝色还是白色去海边旅行还是山里偏爱狗还是猫?”数个问题紧接着蹦了出来,飞快得叫人连思维都跟不上了;他字音赶着字音,一瞬间滚过去了不知多少个问题,却依然字字清楚,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像闪电似的划了过去——“被困住一分钟还是24小时?”——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笑了。 “没有选择,”男人慢慢拍了几下手,“视作弃权。” 直到这时,林三酒才意识到最后听见的是什么问题。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对方的语速太快了。 她顾不得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后手,脚下一蹬朝前扑了出去,【因材施教】裹着尖锐的呼哨音撕破了雾气;在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里,那男人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说完了一整句话:“咖喱黄色游乐场兔子我放你走你才能走!” 在他最后一个字跃进空气里时,教鞭末端也正好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几行银色小字顿时跳了起来,在烟尘中莹莹发亮——但是已经晚了。 “能力方向,言语类。似乎与他的口舌技巧有关,他的语速也许会快得惊人,要小心他提出的二选一式问题。” 那男人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上的银色小字,不由笑了一声。再开口时,他的语速恢复了正常:“你这个东西分析得挺准,不过太迟了。” 他的目光顺着银色小字落在了教鞭上,林三酒心中一紧,教鞭立刻从她的掌心里消失了——那男人眼中刚刚闪起来的贪欲,顿时像是被扑灭了的火星一样不得已黯了下去。他不甘心一般,又仔细看了看她依然维持住原本姿势的手腕,这才哼了一声:“你的反应还真不慢,不过我的语速还是比你快了一步。你放弃作答,我就可以替你在选择范围之外随便挑一个答案了……每次发动能力,我都只能让一个答案真正生效,变成事实。至于我挑的是哪个,你也很清楚了。” 针对每一个问题,他所给出的两个选项都具有本质不同,但又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这个男人天赋异禀,恐怕用这个能力叫无数进化者都吃了亏——谁能想到如果自己不回答的话,对方就可以替自己随便决定一个答案?用它杀人或许不行,但拦截人,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这个能力,真的有防范办法吗? 不过现在再想这个也晚了。 林三酒保持着刚才前扑的姿态,不管怎样发力,哪怕把一张脸憋得通红,也仍旧不能将身体撼动一分。她被牢牢固定在原处,只能用一双眼盯在那男人身上,看着他绕着自己转了两圈;那张脸随即凑近了,打量着她脖子上的绷带。 “这截绷带很旧了呀,”他咂了咂舌头,小心地套上一只手套,朝她的脖子摸了过来:“你用它遮掩的是什么?” 林三酒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不能动,但还可以说话:“第三……肯定不到第四个世界吧。” “什么?”男人一怔,顿住手,闪过一丝迷惑。 “噢,我在和我自己说话。”林三酒笑了笑,“我刚才说的是,在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三个末日世界的时候,我当时的能力水平大概和你现在差不多。” 那男人想了想,总算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一张五官分布不大匀称的脸慢慢沉了下去。 “碧落黄泉是我经历的第几个世界,我都已经记不清了。”林三酒冲他眯起眼睛,笑容很诚挚:“换一句话说,比起我,你现在还嫩得多了。” 她的语速不快,却依然没有给那男人留下任何做出反应的余地——话音未落,一股澎湃的意识力海潮轰然向前冲去,直直地打进了他的躯干里,将他远远地打飞了出去;意识力如同一头脱缰的公牛,顶着他的身体一路撞向了旅馆另一头,伴随着一声闷雷般的响声,眨眼间就把他砸进了墙里。一整面墙在那男人头上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全数化成碎块掉落下来了。 “连办法都不用想,用蛮力就能破掉你的能力了。” 在半面碎墙轰隆隆地淹没了那男人的影子后,林三酒忽然甩了甩手,重新站直了身体。在能力主人死亡或失去意识以后,一般来说能力效果也会随之消失。 “什么蛮力,”意老师忍不住开口道,“你知道意识力是一种多么珍稀的力量吗?如果把它锻炼到极致时,一个人连动也不用动,就能靠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明白它的意义吗?” “我明不明白不重要,”林三酒双手插进裤兜里,信步往后门走去。越往后头走,空气越清朗;烟雾被一阵阵不知哪来的夜风给吹散了,凉凉得倒有几分舒服。她始终没有看见达丽,这不由让她暗暗生奇,又微微松了口气——“我倒是觉得追踪我的那个人应该好好掂量一下我的战力,别再让这些不入流的家伙来烦我了。” “因为我只是想要拦住你呀。” 一个轻纱似的、分辨不出男女的软嗓子,从后门处幽幽地响了起来:“……入不入流无所谓,人够多就行了。” 林三酒猛地刹住了脚。 铁栅栏门大开着,透进了门外的夜风与月色。一个细长人影被晕染出一圈微微的光,勾勒出比外头夜色更深的轮廓。那人肩膀倚在门边上,宽大的长袍鼓满了风,袍角像仲夏夜的树枝般轻轻摇荡。达丽一声不发地站在不远处,神色空白地盯着地面。 她以为自己听见的那一阵铁门响声是达丽关门时发出的,现在才发觉原来胖店主刚才其实是把后门打开了——恐怕就是为了让这个人进来。 “久闻大名了,”那细长人影笑道,“今夜却才初次见面呢。” 林三酒望着那人影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嘴角。 “是啊,的确是初次见面。”她轻声说,“我也同样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了,冯七七。” 828 冯七七的善意? 流水般的月光从那细长人影肩膀上洒下来,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映得颗颗银亮。见那人沉默着一时没作声,林三酒嘲讽似的笑了笑。 “很吃惊吗?其实这不难推理,”她挺直后背,卡片在手心里一张一张地闪过、隐没。“这么说吧,在遇见了龙二——也就是那个被你们追杀的木鱼论坛员工——以后,我就猜出追踪我的人是卢泽的十二人格之一了。而你……你的特点又很鲜明。” 当年在绿洲时,12曾经伪装成冯七七骗过了玛瑟;因为这一个插曲,她才恰好知道“冯七七”这个人格的性别认知有点儿问题。 冯七七下意识地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慢慢从锁骨上滑了过去。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我最近也正在犯愁,不知道到底做男人好还是做女人好,”他的嗓音里就像是藏着一股烟,说是女中音也行,说是音调略高的男性也行:“……我分裂出来没有多久,目前还不算是个真实的人呢。” 这句话顿时勾动起了林三酒遥远的回忆——一些她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的细节,扑簇簇抖落了灰尘:“我记得……我认识玛瑟的时候,有一个堕落种曾说她那时一身都是‘假血假肉’。” 门口的细长人影耸了耸肩膀:“它形容得很精准。” 空气里突然静默了下来。 二人彼此对视了几秒,林三酒手中不断闪过的卡片终于停住了。留在她手中的是【描述的力量】——自打她得到了这个特殊物品以后,还是头一次将它叫出来。 冯七七朝她的手上转了一眼,眼波微微一闪,笑道:“你这个能力,可真适合在打牌的时候出老千。” 不等她回答,他换了一下支撑脚,却依旧态度闲适地倚在门边上:“不过你毋需拿它来对付我……因为我不是你的敌人。” 一声冷笑滑出了林三酒的嗓子眼。她比了比身后走廊里被撂倒了一地的进化者,挑起一边眉毛:“不是敌人?那你表示友好的方式可有点儿奇怪啊。” 冯七七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嗓音质地特殊,让人觉得随着这一声叹息,就应该从他口中喷吐出一阵烟雾似的:“不这样,我怎么能找到你呢?正因为这些普通进化者伤害不了你,所以我才催眠他们,让他们来拦你。” “拦我干什么?” “难道你不想知道卢泽和玛瑟的下落吗?”冯七七歪头看着她,声音渐渐严肃起来:“你不想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林三酒简直抓心挠肝地想知道。 “你肯告诉我?” “你以为我费了千辛万苦找到你,是为了什么?” 她一言不发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但我不相信你。” 冯七七一怔,抱起了胳膊。 “因为龙二。”林三酒一边说,一边用纯触感受着身后旅馆里的声音与气流。催眠的效果似乎被中止了,还没有失去神智的进化者们呻吟着爬回了自己的房间。“追杀他的人,不都是被你催眠的吗?仅仅为了不让他有机会与我接触,你就能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杀手……你还指望我相信你是来帮助我的?” 冯七七好笑似的垂下了手臂,宽大的衣袍蓦地滑下来,将他的影子衬得更单薄了。 “你错了。”他凉凉地说,“追杀那个工作人员的决定,不是我下的,他们只是恰好用得上我的能力。我又不关心那个人的死活,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办好了。但寻找你、堵截你,是我一个人偷偷做出的决定……” 他接下来那半句话,林三酒几乎完全没有听清楚。从冯七七口中吐出的“他们”二字,像雷电一样击中了她的脑海;她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冯七七的话音停住了好一会儿以后,才喃喃地开了口。 “难道Bliss……也是十二人格之一?” 冯七七一震,往前踏了半步,终于从门口的阴影走进了旅馆走廊的灯光里。那一张眉目舒展、五官精致的脸上,此刻全是一片真切的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林三酒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抹了一下自己的脸。 再抬起头时,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还没有决定最终性别的人。 与12当年给她留下的印象一样,冯七七的长相虽然好看,却不知怎么总泛着一股凉意。他生了细长的一双眼睛,眼角、眉尾都尖尖地往上挑,嘴唇像柳叶一样薄;光洁面庞像雪地似的,被抹去了人类情感的痕迹。他的美仿佛一层浅透的冰壳,没有美貌常有的那种震撼力,倒像是会把人投去的目光反射回来。 她对人的直觉一向挺灵,但这次看了冯七七好一会儿,她却始终拿不准对方究竟危不危险。 最终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想告诉我什么,说吧。” “就在这儿?”冯七七左右看了一圈,一摊手:“实话跟你说,催眠生效后也是有时限的。跟我出去,我们边走边说,怎么样?” 如果这是十二人格要杀她而设下的圈套,林三酒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要么为了真相冒一次险,要么就继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被人追杀——而她从来不是一个缩手缩脚的人。 “就算十一个人格都分裂出来了、又一起对我动手,我也有自信能保全自己。”她朝门外一扬手,“你带路吧。” 冯七七望着她,勾起了尖尖的嘴角。“是吗,”他一转身,当先走进了门外小巷里,“十一个人……你很有自信嘛。” 外头那一条红砖小巷,在夜里看起来只是一团漆黑;头上的暗月,与远处的路灯,将红砖墙顶染出了微弱的反光。二人走下台阶时,林三酒问道:“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就不必再追杀龙二了吧?” “你跟传言中真是一模一样。” 冯七七头也不回地说,身后长袍在台阶上沙沙作响。 “怎么说?” “充满了多余的精力和关怀。你放心好了,现在没人还对那个龙二感兴趣了。” 当那条红砖小巷走到一半时,冯七七“啪”地打了一个响指。“丧家之犬”旅馆里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就响起了一声被惊恐攥紧了的尖叫——达丽的声音撕破了夜幕,远远地传开了:“是谁!我、我的旅馆啊,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她这一喊像是提醒了她的住客一样,旅馆房子里紧接着又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受伤后的痛呼、怒骂、哭泣……连累达丽受了这一遭无妄之灾的人,此时却正脚步轻快地走在林三酒前方,衣袍与他的哼唱声一起飘荡在夜风中。 “我们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尽管她一个字也没提,但当冯七七来到小巷尽头的签到副本时,他却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跳上了屋顶;越过了签到副本以后,他又像是一只单薄轻盈的大蝴蝶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面上。“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边走边说。” 他也许是不愿意暴露十二人格的落脚之地——卢泽一定就在那儿。 “我的问题太多了,”这是实话,林三酒简直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才好。梳理了一遍头绪,她终于问道:“卢泽的十二个人格,现在分裂出来几个了?” 她万万没料到冯七七对于她的第一个问题,就这样没有诚意。 “我不知道。”他回头瞥了一眼林三酒,细长上挑的眼睛仿佛一道流波般划了过去:“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林三酒带着怒意停住了脚。“你们不都是要聚集在卢泽身边的吗?” “对,但那是分裂初期的事了。比如我现在,和当时刚刚与你认识的玛瑟,都是刚刚被分裂出来没多久的……处于这个阶段的人格,不能离开主体太远,否则会被自动‘回收’。当然,这一点我不用和你说,你也很清楚了。” 冯七七慢下步伐,与她保持着大概五六步远的距离,二人肩并肩地走在天空中一排漂浮的路灯下。“你不知道的是,分裂后期的我们就基本不受距离影响了。只要还在同一个世界,一个趋近成熟的人格完全可以自由行动。只有在三种情况下,我们会回到主体内。一是卢泽决定收回我们,二是我们决定主动回去,三是转换世界。” “如果你们死了的话呢?” “那就彻底消失了。”冯七七毫不在乎似的一笑,“我们分裂人格和你们一样,也只有一条命的……当然,死掉一个人格,对卢泽来说就是一份伤害。” “你是想说,因为大家都不需要再聚集在一处了,所以你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人格被分裂出来了?” “没错。” 林三酒被隐隐勾起了一个疑问,但一时间却又摸不清她到底疑惑的是什么。再说比起其他的疑惑来说,那个问题好像也不重要了——“告诉我,我在哪儿才能找到卢泽或玛瑟?” 829 漆黑的房间 【目测快写完了,一小时之内肯定能发】 “真幸运啊。” 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这句话几乎是同时被两个人从唇中吐了出来。 说话的人,一个是对上了海天青的胡常在;另一个是对上了方丹的雅痞。 3:02AM,绿洲东南角。 “你小子觉得面对我很幸运?” 海天青额头上的一根青筋一跳一跳的,攥着一把斧头的手背上,血管浮突了起来。他啐了一口,低头盯着胡常在阴沉地说:“但愿你五分钟以后,还能这么想。” 被他吐出的那口痰像子弹一样打在地面上,竟然冲起了淡淡的烟尘。 胡常在故作镇定地推了一下眼镜,后退了两步。刚才一直仰头看着海天青,实在是叫他脖子都酸了——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过如此体格的人。 这种庞大的身型,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他虽然不算高大,但身高好歹也有一米七八了;可是往海天青的面前一站,他的头顶只能勉强够着对方的腰;他肩膀宽阔得起码能容下三个胡常在,颈部和后背上的肌肉发达得像小山一样,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体里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海天青手里的斧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居然跟胡常在一般高。 “那个……海干部,”胡常在旧习难改地叫了一声,决定坦白。“老实说,其实我还没有生成出体能强化呢。” 对面小山似的男人沉默了一秒,随即海天青诧异的大脸忽然逼近了他:“……啥?难道说,你还是普通人的体能?” 胡常在有点难堪地点了点头。 “你这是打算投降了?”海天青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个可不行。如果我被你们抓走了,那得让其他人多头疼啊。” 海天青直起腰,“……那么,你就别怪我下手狠了,谁让你偏偏要帮助人类的叛徒。”他手里的斧子离开了地面:“你有什么遗言?” 胡常在摇了摇头,小腿肚子直打颤。看着眼前的斧子逐渐地升高,忽然他一咬牙,猛地朝海天青的腰上扑了过去。 对方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左手一抓,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在了空中。 胡常在在空中不断扑腾着腿,空气正一点点地、飞速地从他身体里被榨干,没过两秒脸就紫了。他挣扎着,意识都模糊了,反手一把抓住了海天青粗壮的手腕——不过这一点点反抗的力量,简直像蚂蚁搬山,在对方看来,跟没有差不多。 海天青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大概是想不明白胡常在垂死抵抗的原因吧——就在这时,只听手里像个小鸡似的被抓起来的青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让他没听清。 “什么?” “……你昨天,说谎了。”虚弱的字句,勉强从胡常在的牙齿间流了出来。 还不等海天青反应过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左手腕内部好像多了一个什么东西,手臂上的皮肤分明鼓起了一个小包,正顺着他的血液急速地朝肩膀游来。 海天青一把扔开了斧子,忙用另一只手试图按住它——“轰”地一声,小包游速太快了,一按之下,猛地在靠近他左肩的部分炸了开来,顿时大量的血肉、皮肤、筋膜碎片,都随着爆炸的气波四溅在半空中,像下了一场血雨似的,把胡常在给浇了个透。 海天青的一整条手臂都不成形了。他痛苦地挤出了一个破碎的声音,坐倒在地。 然而他却并不在乎自己的伤,或者是那个诡异的小包,反而艰难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说的那个谎?” 胡常在倒在地上,无力地咳嗽了几声,肺部仍然火烧火燎地疼:“我不知道。但是从你的伤势看起来……这个谎言非常大啊。” 胡常在的能力:【真话炮弹】 介绍:去伪存真升级后,可以辨别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内是否说过谎。当该目标确实有过撒谎行为后,只需二人皮肤接触,胡常在就可以在对方的身上种下一个真话炮弹。目标的谎言越大,时间距离越近,真话炮弹的威力就会越大。真话炮弹的目的地是心脏,但是如果中途受到阻挠,则会在被阻之处爆炸。 此时海天青的伤势,就已经十分靠近心脏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自以为战力高,却这么快就被你这样的人打倒了。是我轻敌了。我……会死吗?” 胡常在也说不好。他虽然在来绿洲之前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可从没杀过人。如果海天青真的死了,他就会成为自己杀掉的第一个活人……想到这儿,胡常在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他喘匀了气,勉强爬起来就要走。 海天青看了看他的背影,忽然“哈”了一声,用完好的手遮住了眼睛。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要死了……”他用很轻的声音低声地自言自语。“而且还是被人类的叛徒……” 刚刚抬起来的脚步又落了下去。胡常在回过头,一张脸仍然残留着极度缺氧后的青紫色:“……你就当我是好奇吧。你昨天说的谎,是什么?” 3:03AM,绿洲西侧。 方丹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出声。 不是她不想说点什么,是完全没法说话,也没法动。 因为雅痞离她太近了—— 男人温热的鼻息从她的耳廓旁边划过,一束长发被雅痞捏在了手指间。“方丹,对吧?”他的声音里还有几分漫不经心,“……资料说你很早就来了绿洲,虽然是自然进化者,不过能力并不出众,体能也没有经过强化。” 方丹咬着下唇,努力想让自己的腿不再发软。 毕竟是五干部之一,雅痞即使看起来又自恋又不正经,此刻从他身上散发的威胁感仍然让她的血液流速加快了不少。 雅痞晃着步子,又走回了她的面前。方丹才刚刚抬起头,忽然被他重重一拳打在肚子上——简直就像是被一辆汽车迎面撞上似的,她的身体立刻被击飞了四五米,沉重地在地上砸起一声闷响。 过了好几秒钟,那个男人都没有走过来追击,方丹也根本无法从地上坐起来。五脏六腑好像已经移位了,她努力地张开嘴,但腹腔里某个东西仿佛断了似的,叫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诶?没想到你还真的没有经过体能强化啊?”雅痞好像还真有点吃惊似的。随即他有点无聊似的耸了耸肩:“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真是没意思……嗯,要不要留活口呢……” 绕着地上死鱼似的方丹走了两圈,雅痞最终下了决心:“还是不留活口了。你身上挺脏的,一路拎回去,会把我也蹭脏的……” 就为了这种破理由就要杀人吗……方丹表情都扭曲了,她十分想动,想跑——但是她的身体像块破抹布似的,丝毫聚集不起来力气。 雅痞哼着不知道什么歌的调调,忽然猛力一脚踏在了她的肚子上,原本以为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方丹,竟然又能发出了一点点破碎的呻吟。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就让我实验一下我的新能力好了!” 昏暗的夜里,雅痞的脸上突然浮起了兴奋和期待,他用脚尖踢了踢方丹的脑袋,见她一双眼睛睁着,眼珠仍然在活动,这才笑了:“嗯,能听见我说话就好。” “上帝还真是不公平啊。有你这样连体能都没强化过的人,也有我这样昨天刚刚生成了新能力的人……”雅痞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马甲,手插在了裤兜里,低声说了一句:“发动吧,【三流写手】。” 雅痞男的新能力:【三流写手】 介绍:要想自己的故事拥有读者,起码应该做到逻辑自洽,使人信服,这是每一个三流写手对自己的基本要求,不能像须尾俱全一样没有底线。以目标为主人公,编一个简短的小故事,如果该故事逻辑通顺,设定易于让对方接受,那么目标身上最终将会发生与故事内容同样的事情。 “……先试试这个吧。”雅痞男垂着眼皮,看着脚下缩成一团的女人。 “大学毕业以后,你在职场上遇到了年轻帅气的上司——就是我啦。交\\往了一段时间,你发现他原来有一个在国外的女友,你深觉自己受骗了,愤而离职,躲到了外地。没想到上司的女友只是家里安排的对象,他深爱的还是你……找到你又解除了误会后,你和上司共坠爱河。” 明明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比这还烂俗的故事,但地上的方丹却突然一下泪盈于睫,嘴唇微张着,一脸幸福的凄楚:“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的感情不会是虚假的……” 雅痞愣了一下,看了看方丹,随即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好玩,这个好玩啊!” 上一个故事被他一挥手就收掉了,方丹的面色立刻恢复了原状。 一股红潮迅速地从她耳根升起,染红了她一张脸——不是羞涩,而是气恨——方丹嘶哑地说:“要杀就杀……少在这里玩弄别人的感情了!” 雅痞充耳不闻,又开了口。 “……相恋七年的男朋友,马上和自己就要步入婚姻了。新房也买好了,婚礼也在筹备当中了,你觉得十分幸福。毕竟在一起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眼看着马上就要修成正果……” 方丹的怒火忽然消失了,她脸上浮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雅痞。后者沉浸在自己新能力带来的愉快里,瞥了她一眼,没有停下来。 “可是这个时候,男朋友却说,他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要求你放手。经过很长时间的痴缠、苦求、威胁自杀……种种手段都无效后,他还是和别的女人走了。这个时候,你发现你怀孕了。” “你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生下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仔细想想,孩子的爸爸也是没有办法——他爱上了别人,这不是他的错,谁也没法控制爱情。你安心地养了九个月的胎,联系到了好医生,但是在最后关头——” 雅痞的脸逼近了,声音也凉了下来。 “生下来的是死胎。你抱着孩子,跳楼自杀了。”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互相凝视的两个男女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呼的夜风,卷着黄沙从中刮过。 故事越详尽,威力就越大。雅痞望着地上女人木无表情的脸,嘴角的笑浓了起来—— 忽然,就像变戏法似的,雅痞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高高地扔向了空中,随后“啪”一声,像个摔烂了的西瓜似的,在地上瘫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手脚扭曲着,血从他嘴角里缓慢地渗了出来。 方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了身。 二人的位置互换了,她低垂着眼睛,看着惨状如同跳楼了一样的雅痞,轻声说:“你很不了解女人啊。” “为……为什么……不应该的……”雅痞勉强咳出了一口血。他故事里的那种女人,现实中是的确存在的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方丹冷冷地笑了。 “白痴。”她皱起了眉毛,露出了一个好像被恶心到了的表情。“你说的前半部分,是真的在我身上发生过。” 雅痞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男友出轨后,我却发现我怀孕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在三个月的时候,我特地选了一个黑诊所,把孩子流了下来,然后把死胎放进一个盒子里,作为新婚礼物送到了他们的婚礼上。当然了,那段时间我精神也不是太稳定,随后就被家人送去看心理医生了。” 雅痞双手发着抖,说不出来话。 “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了。”方丹学着雅痞刚才的样子,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头。“看你的样子,你的能力是有反噬的,对吧?当一个故事在目标身上不成立的时候,结局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果然是三流的能力啊。” 地上的男人,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一动不动的身体下,血渐渐地洇开了一滩。 830 最后六小时 ……直到天际一丝一丝地飘起鱼肚白,林三酒才终于在一声叹息中放弃了尝试。 路灯一只只地飘过眼前天空,徐徐朝远方地平线落了下去,在夜晚再次到来以前,它们不会再升起来了。悬停在天空中的庞大飞船们,被云海和霞光交映得隐隐约约,再过一会儿,它们或许就要各自飞往今日目的地。她望着眼前渐渐苏醒过来的街道,揉了一会儿小腿,也不知道是眼睛更酸痛,还是浑身肌肉更酸痛。 为了能够更精准地敲定冯七七的行走范围,她将二人刚才走过的路重复了好几遍;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反推出卢泽的位置,是根本办不到的。 原因很简单——在纸上画下了一个简略地图之后她才发现,冯七七消失的位置,其实仍然处于他之前走过的范围里。 “他难道不是因为超出距离才消失的?是他自己主动回去的?” 林三酒的思绪,已经在这个问题上徘徊了好一会儿了。 “不对,”意老师想了想,反驳道:“从他的说法上来看,应该只有完全体才能主动回去。你记不记得他说过,在来到碧落黄泉的第一天时,为了能回到卢泽身体里,他故意走了很久?能主动回去的话,就不必费这个事了。” “你说得对,”林三酒恍然想起来了,“而且当时他说起玛瑟时那种怨气,好像完全是无意间流露出来的。” 况且现在回想一下,当初在极温地狱时,玛瑟似乎从未主动回到过卢泽体内——至少她是不记得有过这样的情况了。 但这样一来,情况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林三酒摊开自己手画的简略地图,盯着它看了半晌,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没有超出安全距离,为什么冯七七却消失了?而且他们夜里在街上绕的那一个圈,不管怎么看,范围也太小了……她记得玛瑟以前的活动范围,远远比这个圈大得多。 “会不会……卢泽的位置一直在移动?”当她想到这一点时,初升的日光正逐渐在她后背、肩膀上泛开了暖意。“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这说法倒是能解开一个疑问。” “比方说?” “冯七七没有谈起他从那间漆黑的屋子出来以后怎么样了。按理说,他只要一迈出屋子,就能知道卢泽的大概位置,但他却说自己不知道。这要是句假话,那么未免也太假了……如果卢泽一直在四处转移,那么每次他从黑屋子里出来时,都处于不同地点,那么他不知道卢泽的位置就说得通了。” 一个移动中的卢泽,可就更不好找了。 林三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她刚刚来到碧落黄泉时,她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就是尽量将以前的朋友都聚集起来,为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然而随着余渊的爆炸,卢泽人格们的异样,石沉大海的其他伙伴……这个简单的愿望似乎越来越遥远了。即使有一个宿敌也好——起码“敌人”也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才能建立的关系。现在,这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末日世界,抛离了她的朋友、伙伴和敌人,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在大海上,没有牵挂没有联系地随波逐流。 背上的阳光暖暖热热,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幽黑的孤寂。 独自坐了一会儿,林三酒决定她应该扔掉这种奢侈的伤感了。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在荒凉的废墟里能遇上生死之交,在重建的繁华人类社会里却反而开始感到孤单了……真讽刺。人不应该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才对吗?” 世上恐怕没有另一种群居动物,在自己族群内,还要这样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同类的。即使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毁灭世界的灾难,到头来他们最怕的,却还是其他人类。 此时此刻,林三酒对这一点又有了更深的体会。 她的24小时性命危机还没有完全过去,算算时间,她大概还需要再支撑六个小时左右。为了安全,她远远地避开了进化者们聚集的地方,避开了那一片以木鱼论坛为中心的重建区——在重建区外,荒草与野藤蔓重新占据了末日后留下来的废墟。 上一个人类社会的痕迹,早就被卷土重来的自然给侵蚀得斑驳殆尽了。相比整个星球的面积来说,进化者们重建起来的区域其实很小,因为他们缺少一种最重要也最宝贵的资源——时间。 只要在这儿度过六个小时就行了,林三酒坐在一截倒塌后的断墙上,望着缝隙中探出的丛丛野草想道。 一过中午,她就要立即返回半山镇。 在十二人格中,唯一一个她能确认位置的,只有Bliss一人而已。她不仅仅要回去确认一下余渊的状况,还得想法把Bliss作为突破口、从而找到卢泽…… 或许是因为日头正好,或许是因为性命危机快要过去了,又或许是谜团总算是露出了一截线头——不管因为什么,林三酒竟在一片静谧荒芜的废墟里,感到眼皮开始发沉了。 “我也有两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她在脑海里昏昏沉沉地说,试图借此让自己保持清醒,“我跟踪、搜山、战斗,又长途赶路,都不如和冯七七说话累……实在太困了……” 她可以发誓,她只是稍微迷糊过去了一小下。 当她强迫自己重新张开酸胀沉重的眼皮时,太阳依然挂在天空中同一个位置上,四周也只有一片荒草偶尔被风推动时的沙沙声响。 林三酒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断墙上躺下了。她脑子里像是被无数只沉重大锤不住敲打,疲倦与困意让她的血管突突直跳;正要勉强爬起身子,她猛然凝住了动作。 她听见了。 ……她听见了什么东西的呼吸声,正在头顶上不远的地方一起一伏。 她的短发一定是被那人——或那东西——给拽住了,此时发根正紧紧地绷着,微微拽着她的头皮。 一阵“嘶嘶”的低响,紧贴着她的头顶划了过去,仿佛一条巨大的蛇吐出了信子。 831 袭击者是……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林三酒已经醒了。 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低低的“嘶嘶”响,在她头顶上盘旋了一两秒;随即她就听见有人张开了嘴——液体在唇齿间响亮地搅动了一下,一个含着水声的嗓音突然贴着她唱起了歌。 那是一支压根就不成调的曲子,歌词与音调都是想到哪儿唱到哪儿,随意得难听:“啦啊啦……头皮和头发……一块又一块,我攒得很齐了,现在还要头皮和头发……”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前,林三酒猛然一抬手臂,一条附着着【六级神力】的毛巾顿时像一根铁条似的朝头上直直甩了出去。她在【神之爱】积攒下来的神力不多,这是她最后也是威力最大的一个“毛巾”储藏品了——六级神力轰然砸在地上,就像是半截山岳都砸下来撞上了大地一样,一时间天摇地动,响声惊人。 她刚一感到头发上的力量松开了,立刻在烟尘中翻身跃了起来。毛巾啪嗒一声落在了断墙上;断墙之外的大地陷下去了一条深深的、巨大的沟,土石野草翻滚着纷纷落进了沟里。六级神力硬生生地挖下了大地长长一道血肉,伤口宽得足以并排躺下好几个成年人。 然而那个抓着她头发的人却不见了。 神力是无形无色的,林三酒四下一望,就能将大地和深沟都收进眼底。刚才抓着她头发的人肯定没有被打中,因为沟底连一滴血也没有;但空荡荡的荒地里却仍然只有一片零星孤寂的残垣废墟。转瞬之间,那人竟像是凭空蒸发了。 “谁?”尽管知道这一声大概无用,她还是扬声喝了一句。 平地里轻轻吹起了一阵风,荒草在它经过的地方哗哗地弯下腰;当那风打上面颊时,刚才那个又低又哑的嗓音蓦然从风里响了起来:“头皮和头发,给我吗?” 林三酒急忙后退几步,感到风裹挟着那嗓音从她肩上拂了过去,空落落地消散在身后。她竟判断不出来说话人的位置在哪儿——听起来,那人就像是被风卷起来的一粒灰尘。 她将【百鸟朝凤】悄悄地捏在了手心里,高声喊道:“你要我的头皮和头发?那你怎么不出来拿呢?” 空旷的野地用沉默回应了她。 “你是哪一个人格?”林三酒冷笑了一声,“为了能杀掉我,你们也真下本。是冯七七暴露了我的位置吗?” 她必须引着对方至少再说一句话,才有可能确定他的位置。 “20厘米乘以20厘米……一块切下来整整齐齐……” 又像唱歌,又像说话似的,那个声音果然再次响了起来。她猛地拧过身子,心念一动,一股引力随即将空气吸出了一阵尖锐声响——一个黑影顿时从声音来源的方向上腾空而起,在强大吸力的作用下,眨眼间影子已经笼住了她的面庞。 直到双手同时按上黑影时,林三酒才意识到那只不过是一块半人大小的石头而已。 碎裂石屑在半空里崩溅四射,如同下了一场尖锐的石子雨;她忙蜷起身体,用双手护住面庞,手掌、胳膊上被碎石子割得生疼。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百鸟朝凤】吸引来的不是人却是一块石头时,突然脑后一紧,头发又被人给一把攥住了。 “头发,和头皮……”同一个声音,幽幽地贴着她耳朵旁边擦了过去,像虫子爬动时窸窸窣窣的虫足,或者蛇腹摩擦岩石的沙沙响。“一块又一块,我还差一半……” 林三酒反手向自己脑后抓了过去,【画风突变版一声叮】仍然开着——然而她的双手却落了个空,什么也没抓着。 “你身后没有人!” 意老师猛地叫了一声。 “什么?” 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心中却已雪亮地清楚,意老师是对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直直地朝半空中立着,仿佛正被人一把抓紧了似的;但双手抓了几次,除了自己的发梢却什么也没摸着。 ……就像抓紧她头发的东西是空气一样。 “怎么回事?”她咬着牙在脑海里喊道,“用意识力试试!” 没等意老师同意,曾经在旅馆里替她解过一次围的意识力就再次汹涌而出,重重击进了她身后的空气里。她清楚地听见意识力冲开荒草、击破了断墙和石块的声音,但紧紧攥着她头发的力量却更沉重了。 “头发……和头皮……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这么说来,只怕割掉头发也于事无补了——这个东西还想要她的头皮。 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头皮生疼生疼,被硬生生地拽住、仿佛要脱离头骨一样——她急忙关掉能力,死死按住了发根,厉声喊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我的头皮和头发?” 她这句话不过是试图给自己争取时间罢了,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头皮上那股力量突然顿住了,不再往后拽了。 “因为我……我没有……而你有。”此时定下神来离近了一听,那个声音非男非女,仿佛石头互相摩擦时挤出的音节,根本不像是人类声带发出的。“我……我需要……” 这个东西没有形体,一个进化者身上攻击类的能力与物品再多,落不到它身上也没有用。 它既然没有形体,那是用什么抓住自己头发的呢? 莫非真的是空气? 如果对方真的是空气,那么她身上还真有一件能对付它的东西…… “噢?你为什么需要它?”林三酒喘息着问道。 “要……我要……以人……”那东西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说下去的机会——【龙卷风鞭子】从下向上霍然扫起一股疾风,疾风在尖锐的呼号声中凶烈地迅速扑高,如同一股从地面冲出来的龙卷风。随着发根被扯得一痛、眼角里条件反射地溢出了眼泪,林三酒猛地感到后脑勺上一松,抓着她头发的那股力量终于被冲破了。 由于甩开【龙卷风鞭子】的位置太近,她自己也被风势绊住了双脚,踉踉跄跄地往前一跌,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 “人的样子……离开,去别的地方……” 在疾风呼号中,她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那个声音:“……所以,我要你的头皮!” 林三酒一手紧紧按住自己头发,一边试图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对方实在不像是来追杀她的十二人格,但除了十二人格,碧落黄泉里还有谁要伤害她? “我要金黄的,棕红的,或黑色的头发,和青青白白的头皮……” 直到风声止了,那个声音仍然在继续。但它真像是一把被风吹散了的灰,浮动在空气里,无处不在——林三酒循声转了几圈,却始终难以找出发声源。 “如果你不给我,我就只好用老法子,啊老法子,来拿了……” 老法子? 她升起了疑惑时,那声音蓦然消失了。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这片野地里重新寂寥幽静起来,连风都在人类残存的砖墙上停住了脚步。 天地间寂静得压迫人的耳鼓。 林三酒打开了“纯触”,然而头一次,“纯触”里竟然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没有风,没有一丝气流,没有远方划过天空的鸟……连头上的云都静止住了,半晌一动不动。 从木鱼论坛的方向上,她偶尔还能看见热气球、飞行器,和其他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飘进天空里;但唯独她所在的这一片空地,像是被吞进了另一个维度似的,只有一潭死寂。 “那东西去哪儿了?”她低声问了一句,谨慎地朝前走了两步。她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什么也没发生。 她用【意识力扫描】、“纯触”,和自己的一双肉眼,一遍又一遍地将这片空地扫了过去,除了静谧之外,却始终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既然它跑了,那我也不必留在这里了。”林三酒看了一眼她来时踩塌的草丛,低声说了一句,一手按住头,慢慢地、试探地朝那个方向迈出了脚。 一步,两步……她一颗心随着脚步而越提越高。然而那东西竟然似乎真打算放她走了,她一连走出去近一百米,仍旧什么也没发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刚刚将疑惑开了个头,忽然只觉脚下地面一阵摇晃;像是一只试图抖掉身上跳蚤的狗一样,大地在颤抖中将野草、藤蔓给晃得纷纷倒了下去,露出了一片残缺不全的水泥地。 钢筋突兀地露在空气里,半截墙布满了缝隙。看样子,这儿曾经是一个人类建筑物;但上层建筑和大部分墙壁都在末日里倒塌、破碎、最终消失了,只留下了林三酒足下一块块水泥地和偶尔一段膝盖高的断墙。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顿住脚步,四下张望了一圈。 刚才听过好几次的那个声音,蓦然打破了寂静。仍然是非男非女、仿佛石块摩擦似的声音,但这一次它听起来清楚流畅多了。与上一次相比,区别大得就像是录音广告和疯子呓语一般——“欢迎你进入密室逃脱游戏。” 林三酒一时间竟愣住了,不知作什么反应才好。 密室?逃脱?她用得着吗? 她的目光一眼就能望出去,因为这儿没有比她大腿更高的残墙了。就连脚下的水泥地也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在野草和沙土中苟延残喘…… 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你竟然是一个副本?”林三酒哑着嗓子,不可思议地问道。 832 心理素质的养成 “怎么可能?” 林三酒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跟谁说的:“这附近明明没有副本,我从没听说过——不对,这肯定是谁的特殊物品吧?你出来!” 由进化者们从废墟中重建起来、恢复了人气的地方,甚至没有过去人类社会的一半大。在这个星球的荒僻角落里,或许还存有不为人知的副本;但不可能在这儿。这儿离重建区只有半小时步程,早就被进化者们里里外外勘探了不知多少遍。 在林三酒的印象里,没有任何一个消息提过附近有“密室副本”。 但她接下来听见的话,却否认了她的猜测。 “此副本没有输赢之分,仅供娱乐之用,请放心尽情游戏。”这段话显然是早已设置好的,一有进化者踩进来就会自动播报。 林三酒眨了几眨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木鱼论坛的人流量极大,称得上碧落黄泉里最繁忙的区域之一了;在它旁边不远处,藏了这么一个副本,却一直没有人发现吗? “如需咨询规则,请说是。” 同样一个石块摩擦般的声音,此时却奇异地不再那么刺耳难听了。不,与刚才相比,不仅仅是口齿清不清楚的问题,口齿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反差……林三酒皱着眉头,来不及细想,扬声回答:“是!” “规则一,密室副本对一切武力攻击免疫。离开副本的唯一途径,就是破解密室之谜,找到正确出路。” 她闻言忍不住四下走了一圈——她能在荒草丛里勉强分辨出一块长方形、近千平米的水泥地;水泥地上,只有两边还立着时断时续的残垣断壁,最高一截不过大腿。钢筋从断墙里伸出来,支棱在空气中,早已锈住了。 ……密室? 她试着把手伸过了断墙。她以为自己的手会撞上什么拦截物,没想到轻轻松松地越过去了,一下子落了个空。 “规则二,在找出正确出路之前,任何方式都不能使玩家脱离密室副本。” 林三酒转了转,没有找出声音来源。她想了想,抬脚走下了水泥地,大步走向重建区;野草哗哗地在前方倒向两侧,没有任何拦住她的东西——直到她又踩上了一块水泥地。 她停下脚,先回头看了看。原本应该被她甩在身后的建筑物废墟,此时却连一个影子也没有。再望一望前方,重建区与她之间的距离还是一样那么远。身边的残垣断壁与刚才一模一样,就像她从未挪动过地方。 “原来是这么个‘密室’法。”林三酒呼了一口气,干脆坐了下来,一下一下地揉起了太阳穴。在过去几天几夜的经历之后,她已经身心俱疲了——这个副本来得太不是时候。 “规则三,作为一个放松身心的游戏,密室副本没有时间限制。” “副本哪有放松身……”林三酒用手指按压着头颅,刚刚嘀咕了半句,猛地停了下来,脸色唰地难看了。“没有时间限制?” “是的。” “我花多长时间破解密室都可以?” “是的。” “……也就是说,我一天没有破解密室,我一天就出不去?” “是的。” 她霍然站起身——要是这副本是一个人的话,她恨不得能一拳打烂他的脸。 “你离必须签到还有五个半小时,”意老师匆匆地说,“从这儿赶到最近的签到点,至少也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你在五个小时内必须从这儿脱身,万一又错过签到的话,你遇见的危机是会增加致命几率的!” 怪不得!林三酒死死攥着拳头,心里恍然大悟。 以她今时今日的战力来看,能在24小时内杀死她的人或事,实在不多——除非是像星球毁灭这样避无可避的灾难,或者星球上的最高战力都聚集起来要干掉她;否则被区区几个进化者追杀,实在称不上“性命危机”。 “第一次错过签到,我遇见的危机还不大……毕竟棒棒糖一开始不也从她的性命危机中幸存下来了吗?”林三酒冷笑了一声,一脚踹上了断墙——在她足以踢断钢板的力量下,墙壁果然还是纹丝未动。“如果由第一次引发了第二次错过签到,第三次错过签到……那么到时产生的连锁反应,恐怕会让危险呈几何倍数上升。” “这么说来,棒棒糖第二次错过签到,也是因为她第一次错过签到后,又摸索回了大峡谷,被你抓住了。说起来,第一次间接地促成了第二次……”意老师略有犹疑地说。他们的标本太少了,所有的推测都只能拿棒棒糖作为分析基础;但偏偏似乎一切推测都说得通。 “如果这只是一个正常状态的副本,那倒也罢了——” 林三酒踢开了水泥地缝隙里钻出的丛丛密草;碎砖块、砂砾、螺丝钉、腐朽的木板……之类的东西露了出来,随即又隐没在杂草里。 “但这个副本状态不正常。”意老师接下了她的后半句。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扬声喊道:“喂!你规则说了不少,提示呢?一般密室游戏不都有提示吗?” 她能清楚地听出自己嗓音里的烦躁。这不奇怪,把任何一个人换到她的处境里,恐怕都只有更糟的份儿——进化的只是身体和能力;至于精神、意志和心智,她仍然要像最普通的人一样,用历练一点一点打磨。 “提示,当你找到正确钥匙以后,就可以打开大门出去了。” 与其说副本的声音是冷静清晰,倒不如说像个导航仪似的毫无感情波动。 “别说钥匙了,门呢?门在哪?”林三酒沿着水泥地走了一圈,扬声喝问道。 然而副本却再不作声了。 显然找出门和钥匙,都是破解密室的一部分。 她又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定下了心。自然的侵蚀消磨掉了许多以前的人类痕迹;她清理、拔除了废墟里的杂草和藤蔓,让自己能清楚得看见每一个角落。 更何况,这些杂草堆在地上也能算是一张床垫了。 “啊?”意老师愣愣地问,“什么?” “三十分钟以后叫醒我,”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埋头倒进了草堆里,“脑子一团浆糊的话,可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833 重建废墟 【这一章快写完了,应该在11点半之前就能更新好。话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能在本章说里选取读者进行回复……只能在这儿隔空喊一下:深圳好像没有城隍庙嗷嗷想转运怎么办啊啊!感觉好像我每逢快过生日的时候运气都会变得很一般】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834 翻垃圾的富豪 【快写好了,12点前能发,最近情绪低沉,话不多】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看,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835 新发现 人骨…… 这是人骨没错。 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盯着面前一小堆碎骨。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竟然能够分辨出人类骨骼了,或许是因为不知不觉中见得太多了吧。 把这一小堆长长短短的骨头从垃圾堆里挑拣出来的时候,她多留了一份神,结果从一些烂墙皮似的黑黑物质里,抽出了一把头发。头发这种东西很奇怪,一旦掉下来就会变得特别恶心,更别提它们此刻像厚网似的缠绕在一起,捕捉住了无数泥灰、虫尸和草根;头发主人无疑已经死了,这一点让它们更叫人作呕了。 “这么一卷头发有点多,不像是自然脱落的。”林三酒想起副本揪住她头发的那一幕,开始怀疑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碎骨头,死人头发……出现在副本里……” 扔掉头发,她在裤子上抹了抹手指。 副本也说过,有许多无法破解密室的人,在这里曾经被活活困死了。这么说来,有些人类尸体的残余物也很正常…… 尽管她的理智是这么告诉她的,但林三酒心中却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这些人类的残余物,隐隐触动了她一向非常敏锐的直觉。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天光里慢慢掺杂上了晕红色,日光被坠得越来越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眼前的水泥地上,像是又一具倒下不动的黑色尸体。想必以前有很多进化者,就像这样躺在地上迎来了死亡。 “假如礼包在这里,他一定早就把密室破解了。”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空。夕阳已经快触及另一头的地平线了,她还能利用的自然光线也不多了。残余的黄昏落在手中卡片上,亮起的反光吞没了【喂?姐姐】这行字中的一半。 “联系他吧!问问他的意见,”意老师怂恿道,“你不是也很担心他的状况吗?” 卡片蓦地消失了,联络器取而代之,金属边角在阳光下一闪。 林三酒望着它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呼叫季山青,却也舍不得把它卡片化收回去,最终轻轻将它放在了地板上。 “正因为担心他,我才不能联系他。”她站起身,朝前方草丛里走去:“他很可能正处于危险中……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分心。好了,还统计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那可多了。”意老师叹了口气:“还有一大片厚铁丝网,没头没尾的,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还有几件零散衣服,比如一件外套、一条裤子……” 一边听着统计结果,林三酒一边仔细检查起了地面;在太阳彻底落下以前,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把这间仓库的另一半也重建起来。 弯腰在野草地里翻找着地上的东西,是一件既费时又熬人的工作;随着日头越来越黯淡,草根之间的泥土也逐渐被阴影所吞没了。当黄昏终于败退给夜幕时,林三酒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在银光里望着地上一道铁框,呼了一口气。 “等等,”她叫住了仍然在整理统计结果的意老师,“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这条已经被锈住了的铁框曾经牢牢嵌进地里,现在还抓着几块水泥板,在草丛中时断时续地延伸了出去;由于缺失的部分多,她看不出来铁框原本有多长。 “这不会是个门框吧?”林三酒观察了它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说。它看起来很像是铁门底部的框架。 “那就奇怪了。”意老师提出了疑问,“你看它的两侧都有相同的水泥地板碎块,如果这儿就是大门的话,那就说明仓库里外都用的是同一种地板了?” 一般来说,出了建筑物之后不应该是人行道或者马路一样的地面吗? 不管怎么仔细看,此刻眼前也只有一片泥土。 “这儿到底是不是大门,”她蓦地有了个主意,立刻站起身:“有一个办法能检查出来。” 说罢,她抬脚跨过铁框,一大步迈进了前方的野草里;几乎是第二步刚刚落下,她的靴子就又一次踩上了水泥地板——她又回到了遍布着一排排货架的密室里。 她转头遥望了一眼远处的野草丛,她留在原地的【能力打磨剂】,正用银亮光芒盈盈地染白了草叶。 ……果然那儿就是仓库的大门。 大门代表着“密室空间”的终点,如果不用正确方法破解密室离开的话,就会在跨越终点的那一刻重新回到密室里——这个副本,似乎可以移动或者折叠空间。 “总算找着大门在哪儿了!”林三酒忍不住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这算是一个大突破了。” “接下来呢?找钥匙吗?” “或许吧……不过我只找到了一条门框罢了,连锁也没有,怎么开门出去?”她走过去捡起了【能力打磨剂】,四下照了一圈。现在夜色彻底黑了,只靠这个小小的光源,她很难找着钥匙这么不起眼的东西。 不,这个顺序不对……在有钥匙以前,应该先有一面墙,墙上装了一道门,门上还应该有一把锁。 用【描述的力量】将水泥地板铺展过来以后,草丛就都消失了,整间仓库也终于开始有了一个仓库的样子。以已有的两面墙为基础,林三酒试图重建出另外两面墙——在她看来,四面墙应该都是一样的才对;但不知怎么回事,不管她怎么描述,另外两面墙就是迟迟没有动静。 “这个破副本给的提示也太少了。”她有点儿烦躁地用脚尖扒拉着杂物堆,抱怨了一句,“这些垃圾里又没有钥匙,能给我什么线索——” 一句话没说完,只听“当啷”一声,一个小小的东西就掉在了水泥地上。 林三酒和意老师同时静了一静。 一把仅有半个小拇指长的钥匙,覆盖了满满一层黄锈,即使露在银光下也闪烁不起反光了。 “不、不会吧?”她忙抓起了钥匙的时候,意老师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副本这么简单——这么合作——就把钥匙给我们了?” 林三酒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在银光下来回看了它几遍;掌心里的钥匙又小又薄,去掉那一层黄锈以后,恐怕还要纤细一圈。 “奇怪了,刚才统计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把钥匙啊?”意老师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它似乎是刚才从杂物堆里掉出来的。 林三酒看了一眼地上那堆乱七八糟、脏污零碎的杂物,忽然心念一动,弯腰抓住了一块布料的边角;伸手一扯,积了不知多久的脏灰就再次腾空而起——她捂住口鼻、抬起了手臂。 是统计结果里曾经提过的那一件外套。 由于脏脏破旧,她几乎认不出这外套原本是什么颜色了;想了想,她又把那条牛仔裤也拽了出来,抓着它们一起甩了几甩,还被灰尘呛得打了好几次喷嚏。 林三酒已经有了一个很简单的推测:既然第一次翻找时没有发现钥匙,那么说明它一开始是装在什么东西里,然后才掉出来的。而这堆杂物之中,只有衣服或裤子上的口袋里,才能装进一把钥匙。 “这间仓库装的全是女式服装,同一款式同一尺码的都打包好了。”她一边跟意老师说话,一边使劲拍打着衣物上的灰:“唯独它们是孤零零的一样一件,还都是男装。” 更何况还装进了钥匙…… 林三酒一边思索着,一边举起了外套。这好像是一件户外运动会穿的防风服,质地结实,所以才幸存到了现在;它的口袋不像牛仔裤那样深,要是在里头放了一把钥匙的话,的确很容易滑出来。 没有人工光源的夜晚,黑得如同墨汁一样,即使有了【能力打磨剂】也有些难以看清这件脏旧得像块破布一样的衣物。况且,它本来就是黑色的,就更不—— “诶?” 她一愣,立即翻过衬衫,凑近光源仔细端详了一下肩膀处,又看了看后背。 肩膀、领子、包括前胸和衣摆,都是被磨得快褪色了的深蓝。唯独后背和腹部是一大片不规则的深黑色,布料似乎比其他地方隐隐更硬些;在背心处,布料被什么给撕裂了一个口子。 “原来它不是黑色啊……”林三酒喃喃地说,“这件外套的主人曾经大量出血,把衣服全给浸透了……后背上这个口子,大概是用刀一类的利器给割破的。” 密室副本不会持刀杀人,死者有可能是被一起误入副本的同伴杀死的——虽然很难想象区区一个刀口,就能夺走一个进化者的命,不过如果死者早就已经虚弱负伤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解释似乎合情合理,然而林三酒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836 仓库保管员 把【能力打磨剂】高高放在货架上,在它洒下的银光中,林三酒仔细地里外检查了一遍那件防风服。 商标、水洗标磨损得厉害,一个字也看不清楚了。外衣左边口袋里有一团霉烂了的纸巾、口香糖的包装纸,纸上还残留着一部分铁锈,正是那把小钥匙留下的。另一个口袋里,她发现了一张装在塑胶套里的员工卡——挂绳断了,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它会被揣进兜里的原因。 在黄黄的塑料下,员工卡上模模糊糊地残留着几个字,她依稀能辨认出来的,只有“服务公司”、“员”,和似乎是姓名一部分的“利”字。 林三酒顿时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心中雪亮:“死者根本不是进化者!” “怪不得我会觉得不对劲……”她揉了揉眉心,再抬头看向仓库的时候,觉得好像一切都不同了似的:“让我起怀疑的,不是副本里有的东西,而是副本里应该有却没有的东西。” 曾经死在这个副本里的进化者,就算不是成百上千,肯定也不止一个。然而残留在副本里的尸余,却只有那么一小把骨头和头发——那么其他人的尸身呢? 死在副本里的人,却几乎全部都从副本中不见了,可想而知这一定是副本干的,因为它不需要林三酒去考虑之前的进化者。它通过某种手段处理了所有的尸体,唯独却留下来了这一点遗骨;结合那一条提示,很显然这堆骨头是线索,是在向林三酒传达一个讯息。 “有人曾死在这里”。 另一个讯息,是通过员工卡传达出来的。 “死者是一个还在上班的人”。 那么说来,死者的死亡时间很有可能是在末日来临之前;就算晚一点儿,恐怕也不会超出末日当天——没有人在世界灭亡后,还会戴着工牌尽忠职守地去上班的。 “这儿没有任何必要生存物资,也没有生活垃圾残留。”意老师赞同道,“所以这个死者也不可能是把仓库当成避难所了。” “他是一个在正常社会里被杀掉的人。”林三酒盯着外套后背的刀口,挑起了眉毛:“这是……谋杀事件?” “不会这么碰巧吧,”意老师充满了狐疑,“密室副本里正好就是杀人案件的现场?” “二者一定有关系。”林三酒放下外套,伸向那条牛仔裤;刚一将它拎起来,哗啦啦一阵轻轻的金属撞击声,让她不由一愣。 她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要么一把都没有,要么一找找到这么多……她第一次收拢杂物时,可没有发现裤袋里还藏着钥匙;看来随着她破解密室的进度,这儿也会浮现出新的线索。 “有五把,”林三酒数了数,有点儿犯愁了:“但怎么才能从这些钥匙里,找到正确的那一把?” 如果有门锁的话,她大可以一把一把地试——但是这儿连门都没有。 与之前那一片薄薄的小钥匙不同,这五把钥匙都是圆柱形的,坚实厚重。钥匙扣的铁丝环微微有点儿松脱上翘,林三酒拿出小钥匙,发现正好也能套上去;看来它可能从钥匙扣上掉下来以后,就被主人顺手揣进了衣兜里。 “让我理一理……” 她端详着钥匙、纸巾、员工卡,以及平铺在地上的一件防风服,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从衣物尺码来看,他大概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适中偏瘦……至于年纪就不好说了,不在乎衣着品味的男人,不论多大岁数穿得都差不多。” “……衣兜里的员工卡,应该也是死者的。带着员工卡出现在这儿,说明他有可能就在这间仓库里上班——这个‘员’字,指的会不会是‘保管员’呢?” 毕竟如果是保管员的话,那他口袋里的一串钥匙就说得通了。林三酒没有忘记,门框内外都是一片相同的水泥地;假如这间仓库只是某个建筑物中的一个房间,那么门内外铺着同样的地板就不奇怪了。同时也解释了仓库保管员为什么会有不止一把钥匙——这栋建筑物里所有的仓库可能都需要他管。 “被人用刀捅死在仓库里的仓库保管员啊……”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为什么衣服里干干净净,一点儿尸骨也没有呢?” 而且她记得她发现衣物的地方,处于仓库最深处;那一小堆碎骨和人发,却是在仓库中间找到的。 衣服和遗骨分开了这么远的距离,只有两个可能:一,遗骨和衣服不属于同一个人;二,仓库保管员死亡后,他的衣服被人脱了下来,扔进了仓库最深处。 ……怎么想,都是第一个可能性更大。 林三酒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如果承认衣服和骨头不属于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她刚才一番推测就要完全落空了。 “亏我还对这个推测很有信心呢……”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将钥匙和员工牌都揣进了自己的裤袋里。“算了,看来还是得开始重建大门才行——”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头上【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光里走过去了似的。紧接着扑通通一阵什么东西落地的响声,叫她浑身一紧;目光急忙一扫,她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能力打磨剂】附近的一个货架到了时限消失了,应该是这个原因,造成了银光一瞬间的明暗交替。 重建出来的墙壁、货架和货物,诞生时间彼此相差不远,有了一个货架消失,说明其他的也快了。林三酒叫出了【描述的力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该描述的细节,就又有两个货架消失了。 “……林同学。”意老师忽然叫了她一声,声气微微有点儿发颤:“林三酒。” “干什么?” “我……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你、你先不要转身。” 林三酒停住了动作,后背僵硬笔直地站在原地。“纯触”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然而副本里静悄悄的,连空气都放弃了流动,就像是一具被埋在深深地底的棺材内部,没有一点儿动静。 “你……你往前走一步。” 她照办了。那一声靴子底轻轻摩擦地板的声响,在一片死寂里清楚而响亮。 意老师没有实体,但此时却“咕”地一声,仿佛也咽了一口口水。 “你不是有、有镜子吗?”她用微弱的声气问道,“礼包给的……” 林三酒没有作声,默默地叫出了一面小圆镜。她握着手柄,慢慢将它举了起来,朝肩膀后方照了过去。 ……找了几次角度以后,她终于看见了。 原本是货架的地方,此刻正被笼在一片阴影里,恰好处于【能力打磨剂】的银光之外。一个人形影子悄无声息地立在那片黑影里,如同在冰冷海水里泡了几个月一样,浑身泛着没有一丝温度的死白。 镜子里,那人影低低地垂着头,脖颈几乎快与胸口折成了九十度。他深深埋着自己的脑袋,身体面对着一只货架,紧紧地依附其上,仿佛是被货架托着才能站直身体一样。 “往……往左一点。”意老师颤巍巍地说。 屏住了呼吸,林三酒微微挪了一下镜子。 那个浑身发白的人影,在镜面里露出了他光秃秃的长长四肢。他身上的白色背心已经被脏污染成了深黑色,下身只穿了一条花格四角裤,腿脚都深深隐没在了阴影里。 他保持着贴在货架上的姿势,往旁边挪了一大步,朝林三酒又近了一段距离。 837 又一张脸 “当啷”一声清脆突兀的声音,令林三酒浑身汗毛一乍,险些原地跳起来——【能力打磨剂】因货架消失而猛地摔在地上,银光登时像受惊了似的抖了几抖,随即骨碌碌地一路滚了出去,直到碰上一只脚才停了下来。 那只脚灰白灰白,没有一丝血色,皮肤像是干皱枯老的皮革。 银光越过脚腕,照亮了那双枯萎干瘦的腿,落在了那个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从那个深深折成九十度的脖颈里,渐渐响起了“喀哒喀哒”的声音,像是颈骨一节节地想要直立起来一样。 林三酒迅速收起镜子,急速一转身,手中握着的已经变成了【龙卷风鞭子】。 “什么人?”她厉喝一声,扬起鞭子:“说话!” 埋进前胸的脑袋顿了顿,颈骨安静了下来。随即那人再度从身侧抬起一条腿,慢慢抬高,无声无息地落了下去——那人,或是那东西,又朝林三酒侧行了一步。 “玩家发现死者,” 副本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在昏蒙蒙的幽黑里传荡开来:“……死者尸身重现。” 什么?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放出一阵意识力,用它按住了【能力打磨剂】,眯眼端详了一会儿那脖颈折成了九十度的人。 脏兮兮的白色背心上,被一大片深黑色的污渍染透了,现在仔细看来,有些像是陈年的血迹。这个曾经是人的东西,此时身上只有内衣和四角裤,没有穿外套和裤子。支撑身体的货架没有了,他却依然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歪歪扭扭地立在地面上——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用钢丝线把一具倒毙的尸体重新拉了起来一样。 脑海中光芒一亮,林三酒突然反应了过来:“难道……这是那个仓库保管员?” “是的。”副本平静地答道。 “为……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儿?” “在玩家发觉‘保管员之死’这一事件以后,受害者尸体将会重现于密室中。你是受害者多年以来唯一希望,在你挖掘出事件真相以前,尸体会被死前的渴望所驱使,一步步地朝你靠近。”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她猜对了,所以才“引”出了不知多少年前死在这里的人……的尸体? 林三酒抬头一看,正好看见那具灰白尸体又抬起了脚——她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彻底退进了【能力打磨剂】光芒以外的黑暗里,扬声问道:“然后呢?如果它靠近了我,会怎么样?” “我只能建议你最好不要让它发生。” 或许是侧行的原因,那具蜷曲的尸体尽管走得十分诡异,但速度不快,要与它保持距离,倒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林三酒缓了一口气,任它朝自己又走近了两步,趁机仔细打量了尸体几眼。 在她的推测中,只有一点错了:遗骨和衣物显然属于同一个人——看看这个仓库保管员只穿着内衣裤的尸体就知道了,他分明是在死后被人脱下了外衣和裤子的。 为什么要脱下死者的衣服呢…… 等等,“挖掘出事件真相”? “副本!”林三酒立即喊了一声:“你刚才说,挖掘出事件真相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要破解了杀人案才能出去?这不是一个密室逃脱游戏么?” 偏偏在这个时候,副本又不作声了。 “喂!”她又叫了一声,心里却清楚,副本恐怕是不会给她一个明确答案了。等了几秒,她在一片死寂中低声骂了一句,赶紧又朝旁边退开了几步。 出现在这儿的杀人案件,当然和逃脱副本有关。 真正的问题在于,她要怎么才能解开杀人案真相?就算是福尔摩斯,也必须得靠着分析蛛丝马迹才能还原案情吧?但是眼下别提线索了,就连抛尸现场——或谋杀现场,都已经随着世界毁灭而一起变成废墟了! 从哪儿下手才好? 在她沉思的时候,“沙、沙”的声音仍旧阴魂不散地缭绕在耳旁。 那具行尸侧着身子朝她慢慢走近,朝胸腔内蜷曲佝偻的姿态,在【能力打磨剂】的模糊银光中成了一片摇摇摆摆的黑影。它缓慢而执着,不管什么时候,林三酒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尸体在黑暗中一步一步朝她挪过来。 “真他妈叫人不舒服,”她绕了一个圈子,从最后一列还没有消失的货架后走向了【能力打磨剂】。那尸体刚刚出现时,在抬脚落脚之际碰上了小银瓶;【能力打磨剂】被这一下踢得滚出了仓库,从没有墙的那一面落进了草丛里。 被它染亮的数枝细长野草,在幽暗里仿佛一根根尖锐的白色长矛。既然它没有滚回仓库里,说明这儿还是副本区域内。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尸体才刚朝她缓缓转过方向,仍在几十步开外,这才弯下腰,抓起了【能力打磨剂】。 银光晃得她眼睛里一片白亮,当她直起腰时,一时之间视觉还没有适应亮光与黑暗的反差;直到意老师突然惊叫了一声“有人!”,她才猛地意识到眼前银光中正浮着一张脸——光由下至上地映亮了它,森幽幽的阴影中,竟难以看出这脸是否属于一个人了。 “谁?”短短时间经历了两次惊吓,几乎是出于本能,林三酒一鞭子就甩了过去。 那张脸仿佛也吃了一惊,从银光中一晃而退;庞大猛烈的风势呼地冲了上去,然而不等碰着那张脸,却轰隆一声砸进了她身后的仓库里——那一堆杂物和垃圾顿时被风卷得漫天飞扬,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竟连她甩出的风也冲不出副本吗? 林三酒急急往后一跃,没忘记飞快地回头扫了一眼。那尸体浑然不觉,侧身迈出的一脚正好踩上几块玻璃碎片,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当她再次转过头、搜寻起刚才那张人脸时,不由愣住了。 “是……是你?”远处草丛上方浮现出一张男人面孔,好像是刚才吃了一惊摔在了地上,模样看起来有点儿眼熟:“你,你怎么……这儿是怎么回事?” 惊讶冲淡了他声音里的死气沉沉之感;他的目光一落在那具尸体身上,登时把后半句话给忘了——他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林三酒身后,原本老是沮丧而没有生机的眼睛都瞪圆了。 “龙二?” 林三酒比他更吃惊:“你怎么会来?” 龙二从草丛里爬起身,又看了尸体几眼,将脸上面具揭掉了。他在惊魂稍定之下,一张脸又慢慢地垂了下去,生无可恋的神色重新一点点爬上了眉梢眼角。 “我也没办法……那个旅馆老板把我赶出来了,她非说我和她旅馆的损坏有关系,让我把所有的钱都赔给她,也不让我继续住了。我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过夜,想着到荒郊野外里呆一个晚上算了……这儿难道是副本吗?” 对了,她曾经和达丽说过是去看朋友的。 “是,你别往前走了,当心进得来出不去。”林三酒嘱咐了他一声,示意他在外面绕一圈,绕到仓库另一头去;她不仅要避开那具一直朝她走来的尸体,还得回去收拾一下被风吹散了的垃圾和杂物——还有,如果再不补上描述的话,整个仓库都要消失了。 龙二一边走,一边看着仓库慢慢歪过头,皱起了眉毛,那模样仿佛一条上了年纪的狗闻见了新物事:“副本?这儿?不对呀。” “怎么?” “我在木鱼论坛工作这么长时间,各种各样的消息咨询都看过,我了解得很清楚。”他有气无力地说,“这附近几个小时路程里都没有副本,真的,一个也没有。要不然我也不敢大晚上往野地里跑。” 838 可以用“密室”这个词的两种情况 “是的,这里是副本。” 黑夜中,石块摩擦一般的声音第五次说道。 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接发问,林三酒怎么试,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她冲仓库外扫了一眼,龙二正遥遥站在副本外,垂着脑袋和肩膀,一脸低沉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难道我连这个都记错了……在木鱼论坛工作的日子,都是浪费时间吗?” 他好像维持不了多久正常的情绪,总会在几分钟后重新滑进那种“生无可恋”的低落状态里。 “不管是不是副本,反正你不要靠近,它困住一个人已经够了。” 林三酒举起【能力打磨剂】,照亮了脚下;她捡起一根断裂的钢条,用它翻捡扒拉着地上的垃圾和杂物,自己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拾荒的了。 “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末日以前死在这儿的人,具体的我也很想知道呢。”她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都详细说了一遍:“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在这儿和我一起想想办法。” 龙二无奈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不过我肯定帮不上什么忙的。” “你这个人沮丧起来怎么没完没了?”林三酒眯起眼睛,挑起了地上一片破布料,随即又将它扔开了。“你在末日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能是因为我的能力吧。”龙二在水泥地外蹲了下来,擦亮了一个打火机,看着地上的铁框说:“噢……这个的确像是门框……” “你的能力是什么?” 龙二不禁犹豫起来,从鼻腔里长长地“嗯”了一会儿——在这种时候,他倒是生出谨慎来了。 “拜托,你的命都是我救的。” 他叹息似的吐出一句“好吧”,随即无精打采地说:“我的能力名字很长,叫做‘看起来放着不管也会自己渐渐消亡的人,何苦还要去理会他呢’。” ……还有这种能力?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林三酒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她捡起几块玻璃,一边检查一边问道:“所以一般情况下,别人不会为难你吗?” 龙二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好像因为没有生存下去的动力,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懒得说了:“也不会太注意我……包括堕落种。” 某种角度来说,还真是一个奇妙的能力。 林三酒刚刚将几块玻璃卡片化,一声“啪沙”就从她前方的黑暗里传了出来。她急忙举高【能力打磨剂】,将银光尽量远地洒了出去,果然又一次从光影里看见那个蜷曲弯折的人,在十来步远的地方,横着朝她挪了过来。当她专注于翻捡地上的杂物时,银光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部分地面,仓库里其他空间仍像深海一样黑暗,叫她竟没有察觉那具尸体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或许是因为它是副本产物,并不是真正实体,所以连纯触都无法探知到它;有时一转眼,就会突然从光影交替中消失。 也许避开它到底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 她急忙转个方向,重新与那尸体拉开了距离;走出去几步时,靴子底却忽然硌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意老师曾经提过的按压式把手。从尺寸上来看,它应该是窗户上的;把手下方仍连着一块金属片,一个钥匙孔从幽暗中探了出来,像窥视的眼睛般。 原来窗户上也有这种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锁? “毕竟是仓库,得保护物资,这倒不奇怪……”林三酒望着它沉吟道,“这个锁孔很小啊。” 从衣兜里掉下来的那把钥匙,不是也很小很薄吗?如果用它来试试把手上的这个锁孔——她想到这儿,立刻叫出了那把脏锈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钥匙;但是塞了几次,小钥匙只能探进去一个尖。 “会不会是铁锈太厚了?”意老师提议道,“你磨一磨钥匙再试试。” “龙二,”林三酒扬声喊道,抬步走向水泥地边缘:“帮我注意一下那具尸体,我要到那边去一趟。” 草丛里传来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知道了”。 她跪在地上,将钥匙抵在水泥地边缘上,在让人听了牙酸的摩擦声里一下一下地打磨着钥匙;又要将陈年铁锈去掉,又要小心不能折断钥匙,这对于手力过人的林三酒来说还真是一个挑战。 马马虎虎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又将小钥匙塞进了锁孔里——这一次,它不仅还算顺利地进去了,甚至当她一拧钥匙时,还传来了一声“咯哒”响,好像要不是锁已经坏了一半,马上就会打开似的。 “看来这钥匙确实是开窗户用的。”林三酒呼了口气。 就像是把两片拼图拼在一起,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但接下来的那一片拼图是什么,又在哪儿,可就让人有点犯愁了。 “要不先把窗户重建出来试试?”意老师问道,“不是有些玻璃碎片吗?你看看用它们来做描述的事实基础够不够?” “它过去了——”龙二忽然喊了一声,“在你背后不远!” 林三酒猛一拧身,余光正好瞥见那尸体侧抬起了一条腿;当那只脚再落下时,尸体却猛然袭近放大了,几乎离她只有咫尺之遥,连颈骨折断后凸起的皮肤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心下一紧,脚下一蹬立即往后跃了出去,远远从水泥地上跳开了。 或许是她那一蹬力量太大的缘故,林三酒只觉眼前一花,当她双脚再次落地时,发觉自己竟又被送回了副本里,被送回了那尸体的正前方。她头一次见到这具尸体的正面,被折成九十度的脖颈和头颅深深地埋在胸腔里,脊骨不规则地从皮肤下支棱出来。 一条光秃秃的灰白手臂朝她伸了过来,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 林三酒动作飞快,转身跑向仓库另一头,迅速与尸体重新拉开了距离。龙二半蹲在草丛里,一张脸都白了;见她冲近了身边,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这地方很、很危险啊,你还有多久能出来?” “我怎么知道!” “不是让你破解密室杀人之谜吗?你到现在有什么线索了?” 林三酒一怔,猛地拧过头去,盯住了龙二。 “你说什么?”她声气微微有点发颤,“你再说一次!” 839 夜空下的音波 或许是见她神情有异,龙二不禁吓了一跳,带着茫然“啊?”了一声。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说这里是密室杀人副本?”林三酒半转过身,盯着远处尸体问道。 “不是你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龙二“呃”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你说,这里是一个密室副本,有一个人死在了这里,现在尸体又回来了……而且你还必须要破解了谜团才能出来。这不就是密室杀人吗?” “不,这是密室脱逃……”话说了一半,林三酒却顿住了话头。她从没有往另一个方向上想过。 但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从目前为止发现的痕迹来看,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儿曾经是一个密室杀人现场——窗户把手上的锁确实是锁住的,不过没有证据表明大门也是锁上的,毕竟她连大门都还没有重建起来。 林三酒疑虑重重地回忆了一次副本给的提示。 那提示几乎就是一句废话,“找到正确的钥匙”,“打开门出去”……一般来说,密室脱逃游戏的路线不都非常复杂曲折吗?光是拿着钥匙开门,这和平常房间有什么两样—— 她刚想到这儿,却忽然一愣,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不对,的确和平常情况有区别! “怎么了?”龙二望着她问道。他好像对这个副本也有了几分兴趣,但看上去仍然像是一头快要因迷路而倒在路边的小羊。 “我跟你说过副本的第一个提示吧?对,就是钥匙那个,很简单。”林三酒皱起眉头,谨慎地说:“这个提示似乎简单,但实际上却有点奇怪。” “为什么?” “我现在人在房间里啊,为什么还要我拿钥匙才能开门出去?一般来说,人在室内的话,不是推门就可以出去了吗?”林三酒很高兴身边能有一个不是她自己潜意识的交谈对象,这样她又可以通过对话整理思路,又能受到另一种思维方式的启发:“只有一种情况才需要钥匙,就是我被反锁在仓库里了。” “你说得有道理。”龙二垂下眼皮,又担心又蔫吧地看了一眼远处拖着腿脚沙沙侧行的尸体。那具尸体依然在一步步朝林三酒靠近,一点点浮出了黑暗。 “窗户也是上锁的,门也是上锁的。”林三酒把那窗户把手给他看了看,尽管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而钥匙,却都在室内。” 她手中卡片一闪,变成了一串钥匙晃了晃。 龙二慢慢张开了嘴唇。“也就是说……” “对,这里真的是一个密室。杀人案件意义上的密室,像推理小说里常有的那样。” “我以前很爱看呢,”龙二挠了挠头,“我以前在学校里时不受欢迎,去哪儿都总是一个人,又不爱看正经书,所以不管是吃饭也好走路也好,都拿着侦探小说看……” 他后面的话,像风似的从林三酒耳边吹了过去,没有留下痕迹。 窗户上的锁一般都是面朝室内的,而大门则刚好相反,需要人在室外锁上。也就是说,想要同时将两把钥匙都留在室内的话,凶手在作案以后,既不能从窗户离开,也不能从大门离开…… 那副本一开始为什么要说是“密室逃脱游戏”呢? “或许是因为它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密室吧,”龙二听了她的疑问以后,慢慢腾腾地说,“你被扔进了一个密室杀人案现场,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啊。” 林三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出去的“办法”,不是什么都可以的;从副本、尸体和其他痕迹来看,恐怕她得找出当年凶手离开的那一个办法。 “他又来了,”她正想到这儿时,龙二又低声提醒了一句。林三酒回头匆匆一瞥,大步走向了仓库另一头——那具尸体仿佛背后一条不散的阴魂,叫人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似乎精神低落的人,就连站起身也会提不起劲儿;龙二仍旧坐在草丛里,一脸的精力不济,唯有那尸体从他面前走过时,他才微微地激灵了一下。 “你没有别的手电筒了吗?”当林三酒绕着仓库走了一圈,再次回到他面前时,他提议道:“多放几个光源吧,要不这死人太瘆人了。” 礼包给她留了几个备用手电筒,不过在香巴拉时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又需要补充电池。林三酒冲他举了一下手中【能力打磨剂】,答道:“就只有靠这个了。” 龙二抬头看了看银色小瓶,叹了一口气:“这是……灯吗?” “不,但我一向把它当灯用。”林三酒闲谈时,心里却仍然惦记着“密室杀人”这一个新的可能性;思考了一会儿,她问道:“你常常看侦探小说,你对这个怎么看?” 即使谈起感兴趣的事物,龙二眼睛里也亮不起一丝火花。 “都不是真正的密室啦。”他声气低沉地说道,“顶多只是看起来像密室……最后总会证明哪里有一个什么障眼法的。这就是所谓的‘诡计’了。偶尔也有那种利用机关从外锁门什么的诡计,不过……只有在小说里才行得通,毕竟现实中太多变数了。” 林三酒正绕着仓库转圈,闻言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试过?” “上中学的时候,有一个‘兴趣展’……我本来想演示一下密室诡计的,结果那根钓鱼线怎么也不听使唤。” 简而言之,龙二从小到大,身上都环绕着一股“失败者”的低压气场吧。 话说回来,这个密室里的“诡计”又会是什么呢? 她一边思考,一边试着重建出了带着窗户的那一面墙。从玻璃碎片还原出的窗户不大,很难想象一个成年人能从里头挤出去,更别提凶手很大可能是个男人了。 如果能再次模仿礼包或者女娲就好了,只不过这两个选项都从她的列表中消失了。 她刚刚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忽然只听一道长长的呼叫音划破了夜色。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以为自己是思念礼包而出现了幻觉;直到她怔怔转过头,远远看见了呼叫器上一亮一亮的蓝色光点时,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 季山青正在呼叫她。 呼叫音响起第二次时,蓝色光点被一道影子遮住了。那具尸体停在了联络器旁边,仿佛知道林三酒会过去一样,脚下不动了。 840 听见的唯一一句话 “自从大巫女离开以后,” 意老师听起来又急又气,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埋怨道:“你就再也没有锻炼过你的意识力了,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吗?” 如果她是一个真人,林三酒恨不得能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又一次用意识力拾起联络器的尝试失败以后,她实在不想听见意老师那一番“我早告诉你了”的说教。 那具尸体正好挡住了联络器,对面就是一堵墙;她不想靠近尸体,但她的意识力却根本无法胜任转弯、规避和拾取之类精细的操作。她唯一会的,就是将意识力一股脑儿地像海浪一样打出去,轰开前方的所有敌人。 现在,这个办法却不能用了——她不敢冒险把联络器也打坏。 如同夜半森林里长长一声鸟音,联络器又一次发出了呼叫声,音波在黑暗中遥遥回荡开来,甚至仿佛比前几次略多了几分焦急。 这是第四次响铃了,她一时间却急得毫无办法;林三酒一咬牙,抬步就朝前方走去。 “停下!”意老师怒喝道,“那不是一具普通尸体,那是一个副本生物!你都听见副本的警告了,你不能让它靠近你——快停下!” “那你说怎么办?”林三酒在脑海中吼回去了一声。在她听见季山青的联络呼叫时,她就已经方寸大乱了。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意老师连声气都乱了。 她想过用【未完成的画】把联络器吸引过来,但画面吸引速度太快,林三酒没把握自己一定能在联络器入画之前把它抓住。【百鸟朝凤】只能引来敌人,却引不来某种东西;【龙卷风鞭子】倒有可能把它卷起来砸上墙,砸得粉碎…… 第五声呼叫落了下去,夜色重新落入一片死寂。林三酒的心脏倏然被紧攥住了,在她呼吸一顿的时候,第六声呼叫再次响了起来——也叫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前段时间她害怕联系礼包,现在却害怕礼包联系不上她。 虽然有点太浪费了,但眼下好像也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林三酒转头看了一眼龙二。后者此时仍然坐在草丛里,半张着嘴——他刚才似乎问了一句“是电话吗”,但她压根没有工夫回应他。 【皮格马利翁项圈】……只能用它宝贵的五分钟能力效果,来拿到联络器了。 她刚要朝龙二开口,第七声呼叫音正好在响到一半时戛然而止。 余音似乎仍然盘旋在夜色里,在人的耳膜间留下了隐隐的幻觉。 礼包一定又失望又着急吧? 林三酒死死咬住嘴唇,拳头在身侧微微发颤。这比肉体上的痛苦更让她受折磨——那是她的亲人、朋友、伙伴,那是她的季山青,在镜花水月般的一刹那间与她又一次擦肩而过了。 那尸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好像也察觉到联络器的不同了。 就在她感觉鼻子甚至有几分发酸时,静默了一会儿的联络器,忽然又一次长长地响了起来,蓝色光点蓦地跳进了黑夜里。 他没有放弃! 林三酒吐了一口颤颤的长气,带着感激之情朝尸体的方向抬起了脚步——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与礼包说上话才是最重要的。 那具尸体仍然站在原地,佝偻着的后背和肩膀上空空如也,一眼望去像是没有头颅一样。不等林三酒那一步落下,那背影忽然“咯啦啦”地发出一阵叫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似乎又矮了一截。 这一声响,把她的脚步给顿住了一瞬间。 紧接着,林三酒就见那黑影越发深深地蜷曲下去,随即“滴”的一声,联络器的呼叫音中断了。 诶……? 她怔怔地看着尸体和联络器——她以为自己会看见一片黑暗,但那个蓝色光点仍然在一亮一亮。 那么就是说……她感觉自己脑子都有点儿转不过来了。 幽寂漆黑的夜仿佛凝固住了似的,一丝声息也没有。这半秒钟漫长得简直无穷无尽,直到那尸体突然发出了一道低低的哈气声——就像是从活埋了不知多少人的地底深洞里,吹出了一阵腐败的风一样。 紧接着,一个林三酒久违了的、山泉水般的清澈嗓音,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打破了寂静:“……姐、姐姐?” 是礼包! 真的是礼包! 在短短一刹那间,林三酒脑子里翻滚过去了不知多少个念头。季山青听起来似乎没事,也许他仍旧好好的,上次只是虚惊一场;他既然主动联络自己了,那就说明他的战争可能也接近了尾声,或者已经结束了—— 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脚正朝联络器匆匆赶去,甚至连意老师那一声喊都没有听见。 “……姐?”季山青的声音里微微带着一点儿急促的喘息,不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还是因为心情也正焦急着:“你听得到吗?” 这仅仅发生一两秒钟之间,“我在”这两个字已经冲上了舌尖,就在林三酒即将把它们脱口而出时,前面那具尸体猛地一转身,再次侧身用一边肩膀对准了她,一步就朝她落了下来;自从它出现以后第一次,林三酒听见它出声了,恰好卡在了她与礼包的对话之间。 “那个杀……杀死我的人……” 从尸体干涩枯死的声带里,传出的声音嘶哑低沉;如果不是勉强能辨认出字音,甚至根本不像一个人在说话,更别提辨认男女了:“杀死我的人……在这里……” 当那一个灰白发皱的肩头蓦然出现在视野里时,林三酒也不由吃了一惊,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凝在了嗓子眼儿里。她猛地刹住脚步,急急朝外侧一扑,从地上滚了出去;饶是她身手敏捷,依然感觉到一股气流紧挨着她后背擦了过去,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灰腐枯败之感。 她刚一避过那具尸体,立刻回头冲联络器叫了一声:“礼包——!” 然而她也不知道季山青究竟有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因为在她喊出声的同一时刻,黑暗中尸体的影子一个摇晃,紧接着那台联络器就重重撞上了墙壁,在“咯咚”一声撞击音里,摔成了几块滚落在了地上。 841 寻找机会 随着脚步而不断颠簸颤抖的银光,将幽暗夜色一次又一次地搅散、打碎;一块块昏暗的黑夜碎片凌乱地从眼前闪过,沉浸着她急促的呼吸与脚步声。 礼包给林三酒留下了不止一个联络器,只要与那具尸体重新拉开距离,她就可以呼叫回去了—— 在刚才那台联络器摔得粉碎时,这是林三酒脑海中第一个划过去的念头。她也确实马上就叫出了另一台联络器;不过叫她自己也没有意料到的是,卡片在手里捏了好一会儿,她竟然始终没有一个机会停下脚呼叫季山青。 那具尸体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在黑暗里,它蜷曲着歪歪斜斜的身体,拖拽着它的手脚,像螃蟹似的侧着身紧咬在林三酒后头;每一步,尸体的骨架和皮肤都会咯吱吱地发出一阵叫人牙酸的异响。 联络器有点儿娇贵,摇摇晃晃时信号不稳,试了几次也发不出呼叫。然而偏偏林三酒只要一停下脚,那具尸体转眼间就会欺近身,不给她留下任何多余的时间。 一咬牙,她干脆收起了联络器,换成了【描述的力量】。 至少在飞奔的时候,这个特殊物品不受影响。 “礼包一定觉得我出意外了,”她向意老师飞快地说道,满心焦虑、忧急和愤怒几乎快要在胸中炸开了:“他不知道得多担心我——这个尸体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下速度快了这么多!” “不是突然一下,”意老师叹了一口气,“我回头仔细想了想,它似乎是逐渐加快了速度的……只是在刚才那一个电话以后,它的速度提升幅度很大。” “你怎么知道?” “刚才龙二提醒你它来了的那一次,不是也差点让它挨上你了吗?现在想想,其实不是他提醒得晚了,而是尸体动作变快了。” 现在的林三酒根本没有心情去考虑为什么那具尸体会越来越快。 她一门心思都挂在了季山青身上,犹豫了几秒,低低问道:“礼包他……不会以为我被人杀了吧?不,应该不会,那尸体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像我。” “那尸体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像任何人。”意老师加重了语气,“谁都不像,所以谁都有可能是,毕竟末日里的死法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可能。更何况是它接通了联络器——” “你为什么总要说这种话!” “我是你的潜意识!”意老师受委屈似的叫了一声,“说明你自己也清楚这一个可能性的!” 被她噎得没了话说,林三酒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回头用【能力打磨剂】一照,看清了那尸体的位置,加快脚步冲向了仓库另一头。龙二此时正站在没有墙的最后一侧,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乍着两手直发愣。待她跑近了,他才喊了一声:“那、那尸体怎么回事啊?” “我还想问呢!”林三酒没好气地说,“它说了一句杀它的人在这里,就突然发疯了!” 短短两句问答间,她就从他身边冲了过去。龙二在身后叫道:“在这里?但副本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这还用你说! 林三酒只想早一点儿联系上季山青,却不得不被一具尸体追着满地跑,已经攒了一肚子火气,好歹硬生生吞回了这句话,没有理会龙二。龙二却猛地恍然大悟了——“我说,你现在在副本里的角色,不会其实是凶手吧?” 凶手? 林三酒一怔,脚下不由慢了几步,又立即醒悟过来,赶紧一口气冲到了对面墙角下——不久前,她才从这儿经过了一次。 “凶手才需要从密室中出去……”龙二慢腾腾绕到了另一边,但那一边已经被墙挡上了,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地穿透了墙壁:“会不会……你找到凶手制造密室的办法,就应该能出来了。”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林三酒“唔”了一声,应道:“你推理小说没有白看——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几分钟前,在奔跑过程中被她描述出来的一排货架,此时正孤零零地站在一团幽黑里。 她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经过刚才一段冲刺,她总算将那尸体给甩得远了些;尽管这个距离还不够她叫出联络器、呼叫礼包,但足够做另一件事了。 林三酒半蹲下身子,纵身一跃,就飞腾进了半空中;她一把抓住货架边缘,借由手臂支撑的力量,灵巧地翻上了货架顶端,这才换了一口气。 尸体摇摇晃晃地走近货架,在她脚下站住了。 用银光朝下一晃,只能瞧见半截灰白的脖颈,深深埋进胸腔里;断裂后变得畸形浮凸的颈椎骨,将皮肤顶出了一个个大小不同的鼓包。 林三酒盯了它一眼,叫出了联络器。 就在她挪开目光的这短短半秒钟里,货架猛地一震,晃得她差点将联络器扔下去;定睛一瞧,她后背上登时立起了一片汗毛。 地板上已经没有那尸体的影子了。从货架第三四层的位置上,正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暗灰枯败的手,死死抓住了上一层货架的边缘。 ……这个东西,竟然也会往上爬。 还留在这里的话,只怕不等联络器接通,她就会被一把抓住脚腕。林三酒想了想,四下一望,就有了主意——她将联络器重新收好,盯准了不远处的墙壁,脚下猛一发力,就跳向了对面墙壁。 她从没有重建过这间仓库的天花板,现在看起来,这个懒真是偷对了。 “啪”地一下,林三酒一只手吊上了墙壁边缘。墙壁光滑得没有一丝着力处,她蹬着墙面使劲爬了几下,却始终不得其法;气喘吁吁中,她不得不低声喝了一句:“这面墙上,有一个往外凸出的壁灯!” 踩着那个冒出来的壁灯,她总算是将两个胳膊肘都架在了薄墙窄窄的边缘上。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此时正从货架里慢慢地翻出身体,那脑袋仍旧折叠在上半身里——真叫人想不通,这么一个动作迟缓的变形尸体,速度怎么会那么快的。 出乎意料的是,那具尸体在地上停顿了一会儿,随即转身朝另一边挪了过去。 “难道是感觉不到我了?” 林三酒一边用手臂撑起身体,一边疑惑道。就在她刚刚坐上墙壁时,猛然眼前一花,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紧接着后脑勺就重重磕在了地上。 在她意识到自己又被副本甩回来了之前,她眼前就再次出现了那具尸体。 842 善行的回报(之一) 世界上最公平的复仇是什么? 如果有人捅了你一刀,你也捅回他一刀,看起来好像很公平。但原本谁也没伤害的你,凭什么要和施暴者承受一样的伤痛啊?更加公平的局面,应该是你身上的刀伤消失了,而对方却挨了同样的一刀才对吧? 换句话说,如果你被人杀死了,最公平的局面应该是你重新获得了生命力,而杀害你的凶手却替你去死了。这样一来,你最终毫发无伤,凶手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真是皆大欢喜——尽管在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地方,这种情况都是违背常理、无法实现的,但却有一个地方是例外。 ……那就是副本。 浑身血液突突地在血管里跳,耳鼓里一时间尽是唰唰的血流声,让林三酒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在一片混乱中,她终于隐隐明白了一件事。 不能让那尸体靠近自己,是因为它认为自己是当初那一个凶手,一旦靠近就会对她展开“公正的复仇”——还有什么比从凶手体内抽取生命,重新使自己复活更公正的呢? “快点!”意老师在脑海中催促道,“右边,往右边跑!” 林三酒满头冷汗地捂住自己的胸腹,收起了【因材施教】,半空中那一行“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一具尸体”小字,霎时就从夜色里消失了。手一松,【能力打磨剂】在地上“咣当当”地滚了出去,银光一路摇摇晃晃滚向了仓库角落;她来不及抓住小银瓶,挣扎着叫出【龙卷风鞭子】,回手一鞭,一阵疾风就从手里扑了出去。 从刚才起就一直笼罩在她面门上的腐败气息,终于与尸体一起被风卷走了,只有鼻端还留下了一点淡淡的枯朽味道——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味,漆黑而泛着死意,顺着她的鼻腔流入身体时,她觉得自己仿佛连血液、精神都被迅速吸干了一半。 在林三酒屏住呼吸以前,一阵尖锐冰凉的剧痛就突然撕裂、洞穿了她的内脏和肌肉;呼吸凝滞在喉间的时候,身上衣服登时也被汩汩冒出来的血给染透了。在【能力打磨剂】失手滚落出去之前,她借着银光最后瞥了一眼那具尸体,它胸前衣服上的那一片血迹正在缓慢地缩小。 仅仅是不到半秒的工夫,那具尸体甚至没有碰着她,就把它的伤转移到了林三酒身上。 她没有工夫回头看,勉强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踉踉跄跄地冲向了意老师指示的方向,一闪身避进了两个货架之间。从货架层的空隙往外扫了一眼,她恰好瞧见那具尸体“咚”一下摔落在了远处,两条腿像长条布袋一样从空中摇晃着砸在地上。 “别再让他接近你了,”意老师语速又快又急,好像要咬着舌头似的,“我可不想你的脖子也折成那样!” 我也不想啊…… 这几个字在林三酒舌尖上翻转几次,却始终吐也吐不出来。她一手撑着货架,将全身重量倚在上头,死死按住自己的伤口,意识如同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一样阵阵发花。 难道是伤到了什么重要器官吗?肺里大出血了?她模模糊糊地想道,为什么仅仅是一个刀口,自己就几乎到了失去意识的边缘? 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更重的伤啊…… 龙二好像也发现了她的不对,但他的喊声像隔了无数重水一样,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点隐约残缺的音节了。原本就昏暗的视野里,越发模糊昏花,她不得不使劲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看见那具尸体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了胸腹间的伤口以后,它的四肢好像开始渐渐协调了,行动也灵敏迅速多了。 ……妈的。 林三酒转头就走,但脚步沉重而不听使唤,肩膀一下子撞在了货架上。 “急救箱,”随着她精神开始不济,意老师的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了,“礼包一定给了你急救箱的,他不可能没给……你好好找找……” 胸腹间似乎有一个黑洞正在越开越大,吞噬了她不知多少体力。林三酒咕咚一下摔在地上,又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她下意识叫出了一个盒子似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却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一台联络器。 “急救箱,”她喃喃地说,但这三个字给她带来的意义,似乎不如接下来两个字更大:“礼包……” 身后那具尸体拖拽着手脚、弯折着头颅,“沙沙”地朝她高速而来,快得几乎像是一道影子。林三酒聚集起体内似乎正在不断消散的力气,撑着身子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去——伤口扯痛了她的身体,叫她的呼吸一阵比一阵艰难;作为一个进化者,她竟难得有了这样空落落的无力和脆弱感。 转念一想,林三酒不由浮起了一个苦笑。 她现在身上的伤,来自于那具尸体;对于那具尸体来说,这是一个致命伤。按照它“以牙还牙”的原则来说,自己或许本该在受伤之后直接死掉的……之所以还能站起来跑,大概也是因为她的体质远超一般进化者。 她摇摇晃晃地冲向仓库另一头,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连停下脚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龙二正站在仓库唯一没有墙的那一头,望着她喊了一声:“你受伤很重?没有药吗?” 林三酒不等回答,脚下一绊,再次跌倒在了地上。礼包肯定为她留下了急救措施,但在不知道名称的情况下,她只能颤颤巍巍地打开卡片库一个个地找过去。 龙二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忽然低头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给你,”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也没有更好的东西了,我要扔进去了!” 话音一落,一个圆圆的黑影就直直地飞进了副本——林三酒咬着牙站起来,一把接住了那个圆东西;它仿佛闻见了血腥味似的蓦然活了过来,从身体里抽出了一个头,紧接着就扑向了她的胸腹,长长地如同一条灵蛇。 843 重新与礼包相连 “嗝”地一声,随着一圈圈东西将她的胸腹紧紧缠绕住,一股气流涌上胸口,竟最终从林三酒的气管里冲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嗝。她听见意老师十分不合时宜地“噗嗤”一笑,随即感觉自己刚才还在不断流失的力量渐渐停住了。 她借着昏暗微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半个躯干上被裹得尽是一片白,血迹一点点洇开后又停住了。那只圆圆的纱布绷带卷,一眨眼间就缩水了一多半,正在她手里微微起伏着,竟然似乎因为刚才那一下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小纱,”龙二隔着一片草丛喊了一声,声音微微有点发颤:“那、那个,小纱还在吗?” 难道“小纱”是指这卷纱布?还真是一个不经心又可爱的名字啊…… 林三酒看了一眼手里正呼哧呼哧喘气的绷带卷,不知道该不该把它从身上切断好了。这家伙连名字都有,还会疲累得直喘气,搞不好一刀切下去,会发出一声尖叫…… “太好了,还有一点。”龙二也看清了她手里的绷带,脸上那种厌世感随着松了一口气而减轻了不少:“来,把它还给我吧!它自己会脱落的。” 像是听见了他的话,纱布卷往回微微一拽,绷带就从她身上“叭”地断开了;胸腹间的绷带迅速将自己打了个结,随即再也没有半点声息了,仿佛变成了最普通的纱布。 “可是我现在没法还给你,”林三酒有点抱歉地说,声气依然还虚弱着:“在我破解密室之前,好像没有东西能离开副本。” 龙二望着那一卷绷带,吸了口气,使劲揉了一把脸。他再抬起头时,神色突然一凝,立刻朝她身后举起了一根手指——用不着他出声,林三酒脚尖一点地面,身体向侧方远远跃了出去;她几乎能感觉到有一阵灰败腐朽的气息,蓦地从她肩膀旁擦了过去。尽管她被胸腹间爆发的疼痛给攥住了心脏,但总算毫发无伤地避过了。 与手中“小纱”一样,她因为沉重的伤势也低低喘息了起来。 那具尸体转移给她的“致命伤”……果然不是能轻松糊弄过去的。 林三酒顺手将绷带卡片化收了起来,转头扫了一眼远处的联络器。她在意识不清时,全靠着一股必须联系礼包的强烈执念把它叫出来了,但现在过了一两分钟,礼包却迟迟没有再次呼叫她。 是他那边也腾不出手吗? 她要不要主动联系他好呢?他没打过来,或许说明他那边情况有异;万一季山青现在正处于什么棘手战况里,因为她的呼叫而一分心…… 一闪念间,不远处那个肩膀上空空的尸影就再次朝她的方向撞了过来;它深深埋着头,四肢摇晃着甩进了暗夜里,看起来不像是自主行走,倒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往前拽着高速前冲似的——根据前几次经验,只要一靠近她,尸体就会再次吐出那一团腐气。 她怀疑自己的伤正是那一团腐气造成的。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不管怎么说,都要先从这个副本里出去。 林三酒深吸一口气,紧紧按压住肚腹伤口,拔腿就朝【能力打磨剂】的所在之处跑去。她已经在这间仓库里来回转了不知多少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个凶手如何在杀人之后离开这间完全上锁的密室——她以前偶尔看的几本侦探小说都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且往往想都不想就让书中侦探揭晓了答案,实在没有用推理谜题为难过自己。 她抄起了地上的小银瓶,眼前有了光,心里似乎就稳妥多了。 “龙二!”此刻唯一能帮上忙的,大概就是那个愣愣坐在副本外的人了:“你也和我一起想想——”她说到这儿,猛地咳嗽了一阵,抹了一下嘴巴,继续问道:“当初那个凶手用了什么办法?” 龙二没有出声。直到她再次跑经他身边时,她才看清龙二的眉毛正死死攥在一起,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里;林三酒忍着虚弱和疼痛,没出声打扰他,脚下一加速,又把那具尸体抛在了身后。 她带着重伤这样跑下去,不等跑到天亮就会被活活熬死了。 要是还能拟态礼包就好了……这个密室之谜对他来说,肯定会不值一提。 在隐隐察觉礼包想要将她永远留在那一片宇宙里后,林三酒就失去了模拟他的能力。她清楚记得,当她坐在那一片漫天风沙中时,她第一次对身边这个长久以来始终像她弟弟——或妹妹——一样的孩子,产生了隐隐的恐惧。 恐惧源于不了解,而不了解就无法拟态。 “很矛盾是吗?我在乎他、挂念他,又有点怕他……”她低低苦笑了一声,经过联络器时,犹豫了半秒,终于还是飞快地跑了过去。 “为什么你愿意接他的呼叫,但却迟迟不敢主动联系他?”意老师问道。 林三酒被问得一怔。 “为什么呢……?” 她身后那具尸体的速度又提升了,她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几乎每隔几步就会咳一口血。但林三酒的心神似乎全被“季山青”这个名字抓住了,喃喃地说:“我……我总觉得,他向我伸出手来的话,我就还有一些躲闪腾挪的余地。但如果是我主动向他走去……” 好像就会变成被猪笼草一口吞下的蚊子。 当然她并不会有性命危险,迎接她的只会是漫长而没有穷尽的……爱? “你因为不了解才不敢见他,”意老师轻轻地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一抹意识。“当你一点点开始了解他的时候,就能够放心地与他相见了吧?” “但我要怎么才能理解呢?”林三酒又苦笑了一声。那个孩子似乎因为他的身世,而塑造生成了一些偏执、强烈、扭曲却极其温柔的东西……他好像知道自己会给她带来她不喜欢的局面,一直在隐忍克制着,又因为这种克制而颤抖痛苦……束缚着他的围栏随时会崩溃…… 诶? 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忽然微微一动,像是打破了尘封的旧日记忆,再次破壳而出。 林三酒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打开了【意识力拟态】——对象正是季山青。 844 拟态季山青 或许是幸运吧……? 林三酒一边勉强站直身体,脑海中一边响起了这个声音。 她此刻对季山青的理解,刚刚勉强足够开启【意识力拟态】的最低限度。 以前二人一起度过的时光,是她对礼包做出剖析的基础;但礼包在她面前展现出的,并不是他的全部自我。而现在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只要稍有疑惑,【意识力拟态】就又要关闭了——这就说明,在她刚才那一番猜测之外,她对礼包的理解仍然是一片黑暗。 接下来,她必须要尽量避免一切干扰,不能让自己对礼包的理解出现任何犹豫。 也就是说—— 林三酒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联络器,拔腿就朝它冲了过去。 尸体猛一拧身子,几乎能叫人听见它脊骨“咯啦”一声脆响;紧接着,它低垂着头颅、摇晃着四肢,竟然也飞快地靠近了那个联络器。 这具尸体似乎也开始有一点思考能力了,它已经察觉到了林三酒与联络器之间的关系。只要在联络器旁守株待兔,它知道自己一定有机会朝她实施复仇。 以二人的位置来说,尸体远比林三酒更接近联络器。她低低啐了一声,立刻刹住脚,忍着胸腹间的伤痛往反方向退了几步,紧盯着尸体走近了联络器。 扭曲变形的灰白尸体,在夜晚里来回拧了几下,似乎在等待她靠近似的。蓝色光点在它脚边一亮一亮,映得它小腿皮肤都被染了色。 “第一步,拿回联络器。”林三酒低声对自己说道——季山青那种独特的、冷静的思考方式,早就在她脑海中高速运转起来了:“第二步,从这个副本里找出破解密室的最终一部分。” “最终一部分?”意老师也被她的拟态吓了一跳,“那,之、之前的部分……” “已经解开了。” “噢——诶?什,什么,怎么解开的?什么时候的事?” 有了【意识力拟态】以后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思考模式,所以好像连意老师也无法察觉她的意识运作了。 “就刚才。”林三酒耸耸肩,“说穿了,这个所谓‘密室’,只是当初一个普通人为了保全自身所想出来的计策而已。并不是每一个犯人都是犯罪天才,所以这个诡计也很简单,只要换个角度想一想,马上就能破案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详细解说这个的时候。 林三酒现在身处的情形,几乎与上次一模一样:她必须要拿到“那一个”联络器,那具尸体却偏偏拦在中间。 那具尸体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摇摇晃晃地绕着联络器转了一圈。在“沙沙”的摩擦声里,它深深垂下的脖颈平向扭转了半圈,好像从下头瞄了她一眼——林三酒不敢肯定,因为她看见的始终只有一个被血污黏糊住头发的后脑勺。 随即那尸体转了个方向,离开联络器朝她走来。 “是机会!”意老师低声叫道,与此同时,一直紧盯着副本内情况的龙二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不是。” 每当那具尸体往前接近一米,林三酒就会相应地后退一米,丝毫不多也分差不少。季山青原来就是以这种状态生活的吗?只需看一眼,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好好的东西,就都会一一浮上水面…… “它故意转了个身,在联络器前方留出了空白。一旦我从那个方向冲过去……”她想笑一笑,因为礼包在这种看穿了他人的时刻,总是微微勾起唇角。“从它刚才拧过去以后却始终没有恢复原状的脑袋里,就会喷出那种腐气。” “真的,正好在一条线上……”意老师喃喃地惊讶道。“那联络器怎么办?” “有办法。” 而且,“模拟季山青”状态下想到的办法干净利落,绝不会让她遭受一点危险。 当【企鹅社儿童立体书】出现在林三酒手上时,似乎没有谁意识到她究竟要干什么——直到那一柄重达百斤的巨型斧头脱手飞去,呼呼地转着圈划破了夜空时,她才听见龙二吸了一口气的声音;那柄斧头从尸体旁擦身而过,紧接着就将联络器打向墙上,把它砸成了碎块。 那一瞬间,好像连尸体都傻住了。 “怎、怎么……”在林三酒飞快地冲向仓库深处时,意老师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要拿到它吗……” “我拿到它只是为了要把它卡片化而已。虽然这样损坏了一台联络器有点浪费,但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毁掉它是最好的办法。” “等等,毁?我不明白。” “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我对季山青的理解不能有丝毫动摇或迟疑,所以我不能受到一丝干扰。”林三酒的声音清晰轻快,如果不是音色不同,还真像以前礼包说话时的语气。“……我不能让联络器摆在外面,万一他又试图呼叫我的话,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干扰了。” 意老师似乎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林三酒忽然蹲下身子查看地面时开了口:“那,那你就不考虑礼包了吗?他联系不上你的话……” “他可以等等我,顶多是几十分钟的担忧,是杀不死一个人的……何况是礼包呢。”林三酒用教鞭扫开身边的杂物,一边留意着身后动静,一边答道:“等我从副本出去以后再向他道歉好了。” 意老师静了一会儿,突然吐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有点感伤,“我差点没想到,你现在是季山青的思考模式。” 在他的思考模式下,绝对重点是“姐姐不能有事”——所以林三酒的一切行为都遵循着这个准则,也就是保护她自己。 说来也讽刺,正是礼包这种将林三酒看作唯一重要之事的心态,导致了他的姐姐此时没有将他的担忧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正当意老师兀自出神时,只听林三酒忽然低低叫了一声“找到了!”,随即从一个货架下方抽出了一块铁丝板。 “找到了,”她忍不住浮起了一个笑,“这就是仓库大门的一部分了。” 845 暂时拜拜了,尸体先生 从仓库中发掘出的门板,除掉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碎片,一共有七块。它们都是牢牢缠绕在一起的铁丝网,形成了厚厚的两层。放在末日以前的社会里来看,确实称得上是坚固的大门了。 “这几排货架可以消失了。” 林三酒打了个响指,面前几排稀稀落落的货架像融化在水中一样消失不见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忽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的,我怎么会这么傻啊。” 意老师发出了一声代表疑惑的“唔?”。 “你也是,龙二也是,为什么刚才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林三酒似乎有几分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好的样子,扬声道:“这个仓库不是少了一块眼下最重要的天花板吗?” 远处的草丛哗啦啦一动,冒出了一个圆圆的黑影。那黑影张开嘴,发出了龙二特有的、萎靡不振的声音:“……天花板重要吗?” “当然。”林三酒看了一眼远方朝她摇摇晃晃追来的尸体,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她将那支钢笔外表的【描述的力量】别在衣领上,嘴唇飞快地开开合合几秒,随即一排又一排的密集货架就从地面上浮了起来,正好拦在了她与尸体之间。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些货架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空隙,紧紧地排列成了一大“块”。 “那又是为什么啊……”龙二没精打采地问道。 “等我一会儿出去了再说,”林三酒朝他喊道,“你老老实实呆在外头别动。” “诶?”龙二茫然地应了一声,“你、你现在要干什么……” 货架只能将尸体拦住一会儿,不过即使仅有几秒钟也足够了。林三酒没有多做解释,打量着仓库的三面墙壁,口中喃喃地低声说了几句话。 寂静仓库里,那具尸体钻进货架时的“沙沙”声,和它口中的“嗬嗬”低喘,开始渐渐被另一阵砖石移动时的撞击摩擦声响给淹没了。她抬头一看,果然只见墙壁上部一点点伸展出了一片阴影;从唯一一个空缺的仓库边缘那儿,也“长”出了最后一面墙壁。 新生成的阴影合拢了,形成了一片天花板,与四面墙壁一起将仓库牢牢地封住了。原本就已经十分昏暗的天光,顿时被遮得干干净净,如同一个漆黑的盒子内部;唯有林三酒手中的【能力打磨剂】,仍散发着一片小小的银亮光芒。 “为什么要主动遮住天光啊?”意老师急了,“现在更暗了,那具尸体——” 林三酒提起小银瓶,借着光弯腰从货架中央往外看了一眼。那具尸体折叠进胸膛里的头颅正好映在了她的视野里,远远地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和它扭曲蜷起的肩膀,正一点点从货架架层中间爬过来。 “没注意到吧?”她轻声笑道,“现在是我们正身处靠近大门的一侧。” “那、那又怎么样?” 林三酒转过身,拎着【能力打磨剂】走向了黑暗中那扇铁丝网大门。但她的目标却不是那扇门,反而是那扇门两侧的墙壁;摸索了一会儿以后,她轻轻开了口:“找到了。” “什么?” 伴随着“啪”一声低响,仓库里猛地有亮光闪烁了几下——林三酒早就做好准备眯起了眼睛,当她重新慢慢张开眼皮时,仓库里已经是一片雪亮了。 天花板上,整齐排列着的十余只白炽灯,在目光中亮成了一片刺眼的模糊。 “……即使是非生活功能的房间,也都是有电灯的。”她轻轻地向脑中意老师解释道,“而电灯开关一般来说,都在大门的附近。所以说,之前摸黑战斗其实全无必要……因为这间仓库里早就提供了照明手段。” “但、但【描述的力量】一定要有现实基础才能发动——” “当然有了。”林三酒态度平淡地说,“你忘了吗?在重建墙壁以前,断口里曾经露出过钢筋和电线。有钢筋说明这间仓库不是平房,有了电线就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描述出电灯了。” “只有电线就够了吗?” 在雪亮的白色光线里,那具尸体身上每一个细节都暴露在了白光中,看起来少了几分诡异,却多了几分恶心。林三酒望着那具尸体越爬越近,“嗯”了一声,动也不动:“这其实也是我对【描述的力量】进行的一个道具测试。” “啊?” “记得我们之前找到的玻璃碎片吧?我用它描述出了一个窗户。但仔细想想,真的这么巧吗?我觉得碎片是玻璃窗上的,它们果然就是玻璃窗上的?如果那些玻璃碎片是灯管的一部分,又会怎么样?所以我就做了一个测试。”林三酒指了指墙上那一个小小窗户,答道:“……答案是,用同一个物质基础,可以描述出不同的东西,只要它们的构成中都包含这个元素就行了。” “也就是说,只要含有‘玻璃’的,又具有必要因素,都可以因此被描述出来?” “对,不过还有一个隐含的限制条件。” “什么?” “我必须将电灯电路在脑海中组织起来,才能描述出真正能点亮的灯。否则就会像之前用来蹬脚的那个壁灯一样,徒有其表了。” 话说回来,那个水泥形成的“壁灯”,也只不过是个空有形状的实心水泥块罢了——毕竟林三酒当时只需要它支撑一下而已。 “不能理解其运行方式的东西,就不能靠描述将它变成现实……”林三酒有点儿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就算这样,这个道具也算是很难得的宝贝了。” “先不说道具了,”意老师抬高声音,“尸体已经快到眼前了啊!” 的确,在窄小的货架层之间,那具尸体的脊椎骨正“咯咯”作响,似乎要将头颅从胸腔中拔出来一样——林三酒连它的骨节是如何一个一个打开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叹了口气,再次打了个响指,眼前的所有货架都霎时消失了。 在尸体“咚”一下跌回地上的时候,林三酒抽出了【龙卷风鞭子】。不等那具尸体双手撑住地板站起来,一股狂风已经卷住了它,将它重重砸向了仓库尽头的墙壁——由于所有货架都被取消了,仓库中空空如也;尽管它双手乱抓,半空中却毫无借力之处,半点抵抗也没有地被甩上了墙,轰地一下将墙壁击穿了一个大洞。 几乎是转息之间,大洞前方再次出现了无数排密密麻麻的货架。林三酒调整了一下【龙卷风鞭子】的威力,重重朝货架群上甩了一鞭,铁条、木板一瞬间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地全部碎裂了。如此庞大数量的货架全被她一击而击飞了,纷纷朝那破了个大洞的墙壁激射而去,转眼间就将那大洞全部堵死,半个仓库里也堆得尽是废墟般的碎片。 “这样就能又多拦住它一会儿了。”林三酒收回鞭子,拍了拍手,“副本生物虽然难缠,但如果能明确判断形势,最大化利用手边资源,完全可以把它的危险降至最低。” 意老师似乎看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以前季山青……他没有你这样的战力,所以当时还不觉得他有多么可怕……” 林三酒没有回应。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就要从这个仓库里出去了。”她转过身,指着铁丝网大门说:“你看,这扇大门还不完整,因为我没有找全大门上的锁。” 也不知道这间仓库在过去的岁月中遭遇了什么,大门上的锁竟然也被一分为二了;用【描述的力量】重建出的大门上,此时只有她所找到的那一小半锁眼。 只要找到几块铁丝网,就能推测出大门余下部分的样子,所以重建出整扇门不难;但锁头却不行——即使有了一小半剩余锁头作为“现实基础”,林三酒也必须要清楚它的内部构造和工作原理,才能重建出门锁。 意老师好像借由她的眼睛端详了一会儿门锁,有点不知所措了:“锁只剩下了一半,怎么办?” “这就是我为什么需要电灯光的原因了,”林三酒轻轻一笑,“我要根据剩下的半个门锁,画出整个锁头的内部构造。” “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我就可以用钥匙打开门出去了。” 846 走出密室 在耀眼雪白的光线中,林三酒正坐在地上,凝视着面前的半个锁头。整间仓库一下又一下地摇晃着,时不时地就会从天花板上震落下一捧灰;要说是地震,这个震颤频率却似乎又太有节奏了。 “……那具尸体,应该正在拼命要回到副本里来。”过了不知多长一会儿,意老师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林三酒盯着锁头,半晌,睫毛才微微一眨。 “它是想要回到仓库里,不是副本。” “有什么区别吗?” 素灰色的简陋仓库里,一切都被灯光映得纤毫毕现。当林三酒抬起头时,光芒落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让颜色看上去比往常更浅了一层;如果有人仔细盯着那双乌黑瞳仁看,就会发现它们正以极细微的幅度微微颤动,仿佛她的目光正跟随着什么精细构造而转动似的。 “……一分钟整。” 林三酒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仓库另一头破碎的墙洞处,原本堆积了小山一般的货架碎块;在外头那具尸体的不断冲击下,时不时地就会有一块巨大的木板或铁条“咣当”一声滚落地上。每一次响起一声巨响时,她总是会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即使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礼包的胆子还真小啊。 “说呀,什么区别?”意老师还没有忘记刨根问底。 “在用【龙卷风鞭子】的时候,我小心地计算过了风量,所以我只是把那具尸体打出了仓库,但没有打出副本。多亏有一次我的风被送回了副本,我有了一个计算风量的参考数据。”林三酒呼了口气,舒展了一下四肢,随即朝那道大门走去。“你没忘记吧,我一开始走下水泥地以后,要在荒草丛里走上好一会儿,才会因为跨越了副本而被强制送回来呢。” “也就是说,墙壁和副本边界线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你正好把它砸进那个地带里去了……”意老师似乎带着几分惊讶和赞叹,忽然一顿:“诶,等等,不对啊?你之前爬上墙头的时候,不就因为身体过线而被送回来了吗?” “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解释。”林三酒不以为意地握住了【描述的力量】——透过铁丝网大门,龙二的影子仍然隐隐约约地坐在草丛里。“那是因为我制造了墙,也就是说,我人为改造了副本的界限。” “所以打破墙的话,就……”意老师明白了,又有了另一个疑惑:“它为什么要撞击墙壁?像你一样往外走,再被传送回来就行了啊?” “你忘了,它是副本生物,它不能离开副本。”林三酒停了下来,口中喃喃地低语了一阵;当门上的锁头开始渐渐生长、填补起空缺时,她才继续说道:“通往副本界限外的第一步,也就是会导致被传送回来的那一步,它就跨不出去。” “你……你怎么知道……” “我都被强制传送回来好几次了,这点分析还做不出来吗?” “你什么时候分析的?”意老师吃惊了,“你在一边对付尸体一边重建门锁的时候,分析了这么多?” 说来也奇怪,林三酒自己也没发觉自己是什么时候进行的分析。一切都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季山青在一分钟内思考的信息量,似乎远远超过他人几个小时。 她轻轻笑了笑,没回答。门上锁头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完成了恢复过程,崭新光亮得像是从未经历过风霜。林三酒叫出钥匙,随便挑了一把,笑着说:“现在是来验证锁头内部构造的时候了,不知道这几把钥匙之中,有没有一把能打开门。” 尽管她口中说着“不知道”,但语气却一点儿忧虑也没有。钥匙一次又一次地撞上了锁芯,在黑夜下孤零零的仓库里,撞出了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在试到倒数第二把的时候,门锁“喀哒”一响,她手里历经多年的钥匙顺滑地转了一个圈。 终于打开大门了! 即使是【意识力拟态】下的林三酒,心脏也不由飞快地咚咚跳了好几下。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开了大门——带着青草气和泥土味的夜风,顿时扑了满怀。 “能出来了吗?”龙二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近门口问道:“你解开密室杀人的谜团了?” “解开了,”林三酒一笑,脚下仍然没有迈出大门:“称不上什么谜团嘛。” “怎、怎么说?” “太简单了,你看着。”她将门彻底推开,随即叫出了自己之前找出的外套和裤子。没等龙二来得及凑过头来,她忽然一扬手,将裤子甩进了仓库里——明明只是牛仔裤,落在地上的时候却发出了一阵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原来是她刚才把钥匙串放进去了。 “这个所谓的密室杀人案件,有一点很讽刺。受害人死在了装满服装的仓库里,事后却被人除去了衣物。”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将那件防风服抖了抖灰:“因为脱下的衣服,就是形成‘密室’的关键。正如你所说,很多密室其实根本不是密室。” “为什么?”龙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那个,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了……换了衣服吗?” “换衣服是没有,但马上要加一件衣服了。” 一想到礼包的洁癖,再看看手里肮脏腐烂的衣服,林三酒一张脸就几乎全皱成了一团。她检查了一下口袋,确认窗户钥匙和员工卡都在衣袋里,随即忍着恶心穿上了外套。 她抬起的那一步,顺顺利利地落在了门框之外,落在了草丛前的泥土地上。 “出来了!”意老师不由欢呼了一声,“这一面墙没有被破坏,你真的跨出了副本界限!” 龙二愣愣地望着她,神色看上去更像是在发呆。过了几秒,他举起了一根手指。 “那个……为什么你穿上外套,留下裤子,就能从副本里出来?” 林三酒马上将外套脱下来,一把掷在地上,随即叫出一条毛巾打湿了,开始仔仔细细地抹自己的脸和身体。 “这是我在告诉副本,我已经破解了密室。”她像当初的礼包一样,擦拭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低声说道:“那个凶手把外套带出了仓库,后来又穿上它回来了。” 龙二和意老师同时发出了一声“嗯?”。 “我还是从头给你们说吧。”林三酒用脚尖点了点水泥地面,“记得这个吗?门框内外相同的地板,以及墙壁内的钢筋,都说明这个仓库不是一个单独的平房,它是一幢建筑物的一部分。建筑物内某个房间用作仓库,一般来说都是出于公司需要。这么说来,与一般的仓库管理员不同,死者其实是有一起上班的同事的。” ”难道是同事下的手?”龙二愣愣地问,“同事有钥匙,所以根本不是密室?” “不,”林三酒叹了口气,“人恐怕确实是同事杀的。但如果凶手也有钥匙,他就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地制造一个密室了,因为那根本没有意义——拥有钥匙的,只有仓库管理员,也就是死者一人而已。” “那么他是如何——” 龙二这句话没有说完,脚下大地猛然震动起来;这不是那具尸体一下下的撞击了,反而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巨兽正在咆哮着醒来一样。大地轰隆隆地裂开了,土块翻滚着从半空中滚落下来,剧烈的震颤将二人甩得立足不稳,险些一起再次滚回副本里去。好在林三酒反应极快,一把按住了龙二的同时,自己也将一根棍子插进了土地里,这才勉强稳住了冲势。 “来了,”她面色有点儿发白,“密室的掩护终于落幕了,它也忍不住了。” “谁?” “副本啊,”林三酒低声说,“副本要出来了。” 847 今天副本站起来了 原本平坦的大地上,现在鼓起了一个高高的山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两个小小的进化者。 谁都能看出来,有一个什么体格巨大的东西,明明马上就要从地下钻出来了,却停在了即将破土而出的前一刻。厚厚的泥土层、石块和植物丛,在夜色下隐隐约约地遮掩住了底下那个庞然大物;依然亮着灯光的仓库在土坡上歪歪地倾斜着,墙壁嘎吱作响,随时都会散碎翻滚下来。 刚才还在不断撞击房间的尸体,被张开的土地淹没了,消失了踪影。 “什……什么?”龙二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你知道地下面的东西是什么?” 林三酒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静静地说:“与其说知道,不如说我猜到了一点儿。” “你猜到了什么?你刚才说的那句副本来了,就是指这个吗?” 好像听见了他这句话似的,石块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撕破了夜空。 “请玩家宣布解开密室……我非常,啊,非常需要一、一块头皮,”副本的声音像是一段被掺入了其他内容的凌乱录音,一会儿是流畅清楚的解说,一会儿却又不成调地唱着难听的歌:“一块一块,头皮头发,整整齐齐……请玩家立即宣布解开密室的过程。” “……真是个混乱的家伙啊。” 林三酒叹了口气,望着面前拔地而起的山坡以及那间岌岌可危的仓库,沉吟了一会儿。意老师的声音几乎又尖又快得连成了一条线:“到底是怎么回事?地面下的是什么东西?副本怎么了又?你快点从头说啊不要卖关子!” 脑中话音未落,大地忽然又一次摇摇晃晃起来,登时将龙二甩得摔了一个跟头;无数土泥石块咚咚地砸在仓库墙壁上,又滚落向了地面——山丘般的影子越升越高、越来越大,漆黑的轮廓逐渐顶住了夜空。 “请玩家……” “等等,我这就开始!”在大地的震颤中,林三酒急忙稳住脚跟,仰头高声应了一句。龙二坐在地上,怔怔地盯着她。 “你看好了,”她头也不回地喊道,一双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前方隆起的山丘黑影:“你不是很想知道这个密室的形成办法吗?事实其实很简单。在犯人杀人以后,他将死者的裤子放在了仓库中某处,并且把那串钥匙也装进了裤袋里。他带上了死者的外衣,走出仓库,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然后,他从外头把门锁上了。” “诶?他怎么锁的?” “用钥匙。他其实只是把仓库的钥匙拿了出来而已。” 随着一声呜咽,那山丘般的黑影猛然震动了一下,仓库被压迫得发出了一声呻吟般的响声,几块碎裂的墙面终于翻落了下来,“砰”地砸起了高高的尘土。林三酒往后挪了几步,背在身后的一只手里,悄悄地叫出了一张卡片。 “既然提示是密室,说明死者拥有唯一一把钥匙。从这一点反推,可能也是为什么凶手想要把死亡现场做成密室的原因……仓库管理员有好几天都不露面的话,对于公司来说一定很不方便。也许是觉得奇怪,也许是因为要进去拿货,总而言之,其他人用强硬手段进了仓库,其中一个人就是凶手。” 林三酒说到这儿时,手中卡片轻轻一摆,夜色里顿时多了个人影——画师在一瞬间摆好颜料桶、支好了画架和马扎,却举着支笔迟迟没动。 因为她还没有选好“对象”。 “这也是我怀疑凶手是同事的原因。凶手在光明正大地破门而入后,凶手只要找机会把仓库钥匙放回去就行了。”林三酒瞥了一眼龙二,那青年正好也在这时开了口,一脸狐疑:“就这么简单?不对吧?” “哪里不对?” “他放好钥匙后再出来喊说死人了,不就成了自导自演的第一发现者了吗?一旦意识到这是密室,警|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啊。” “越是简单的计策,有时反而越难以看清。” 林三酒朝龙二招招手,示意他走近来:“……如果我告诉你,凶手不是单独进入仓库的,也不是第一发现者呢?” “不是?” “一般需要进仓库的话,都是为了搬货吧?况且为了让自己不受怀疑,凶手大概会与另外几个人一起进入仓库。”林三酒眯着眼看了看土坡上的水泥房子,轻声道:“他根本不必去发现尸体。从衣物来看,案发时是秋冬季节,尸臭或许还不浓烈。再加上尸体被藏在了仓库深处,他只要在别人发现尸体前,趁机找到那条牛仔裤,把钥匙挂回钥匙扣上去就行了。只要距离不是很近的话,在装满衣服的仓库里摆弄一件衣物,是不容易被人发觉异样的。这是第一个他要脱掉死者衣物的原因。” 静了一会儿,龙二依然没有被说服。 “我还是觉得太简单了……脱掉死者衣服是个很不自然的事,别人看见脱下来的牛仔裤里有钥匙,说不定也会想到是有人后来放进去的呢。” “有一个办法,能保证大家不会这么想。” “什么办法?” “这就涉及到第二个脱掉死者衣物的原因了。凶手特意将牛仔裤放在了某个角落里,过了几天以后,牛仔裤上、周围的平面上,都会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只要事先做好准备,比如把钥匙扣的铁环弄得翘起一点,露在外面,那么他在几乎不碰到裤子的情况下就能把钥匙挂上、推回去,所以裤子周围的灰会显示出这条裤子几天里都没有被人动过。” 龙二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发出来。 “但是,毕竟铁环翘起来了……”过了一会儿,龙二皱着眉毛说:“这也是个疑点吧?” “不,这是日常生活中很常见的小事。而且凶手做了个障眼法,让人下意识地以为铁环翘起是在死者死亡之前发生的。” “诶?是什么?” “那把小的窗户钥匙。”林三酒指了指地上的外套,“它被单独拿下来,和死者的员工卡一起装在兜里。任何人看到时,都会下意识地以为是钥匙环松了,所以死者把掉下来的小钥匙顺手揣进了衣兜吧?” “啊,确实是会叫人这么想。”龙二恍然大悟,“但你出副本的时候拿上了外套,就说明凶手也把外套拿走了,那是怎么回事?” “我打开门的时候,没有马上迈步出来,你还记得吗?因为那个时候我能强烈地感觉到我缺少了一个出去的条件,所以停下来想了想。”林三酒说到这儿的时候,龙二一脸茫然,显然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停下来思考的——“然后我发现,衣兜里的窗户钥匙,除了能暗示钥匙圈早在受害人死亡之前就坏了之外,还有一个别的作用。” “什、什么作用?” “它为上衣和裤子提供了一种连续性。” “我……我不明白。” “一般推测是这样的:死者发现窗户钥匙掉了,于是把它塞进了衣兜。他遇害后,衣物被脱下来时,大串钥匙留在了裤子里,窗户钥匙还在衣兜里。注意到了吗?钥匙就像一根线似的,把外衣和裤子被放在仓库里的时间点给联系了起来。有了它,你不会怀疑外套是在发现尸体的当天才被放进仓库里的。” “啊?”龙二吃了一惊,甚至连不远处的山丘黑影都顾不上了:“为什么凶手要这么干呢?怎么办到的?” “穿在自己的外套下面带进去,再把它脱掉就行了。”林三酒耸耸肩膀,“至于为什么……我想凶手一定有不得不带它走的动机,很有可能是要处理掉什么证据吧。” 但这一点就全是推测,没有凭据了。 “但是外套上没有灰……” “别忘了,这儿是一个服装仓库,”解说已经到了尾声,她再次盯紧了山丘:“随便塞进别的包装袋之间就行。在货架的遮掩下,动作快的话,一两分钟就能办完所有事,然后向同事们打个招呼先离开……等真正有人发现了尸体的时候,再和看热闹的人一起赶过来,还有谁会怀疑他呢?” “果然,有时越简单就越难想到。”龙二叹了口气,表情竟然隐隐有点满足,就像看完了一本小说;但满足感一闪而逝,又换上了一副低沉沮丧的样子:“但是……这个土丘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还没说啊?” “喂,”意老师忽然叫了一句,“你的【意识力拟态】已经开得够久了,再开下去,意识力就要耗光了。” 也好,反正该思考的问题都已经思考完了。 林三酒呼了口气,关上了【意识力拟态】;她打量着前方的土丘黑影,高声喊道:“作为一个副本,你是最近才移动到这附近来的吧?恐怕你和以前也不一样了,是发生变化了,还是进化了?你出来,让我们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话音落下时,土丘轰隆隆地破碎了;在大地轻微的震动里,一个黑影从土块之间慢慢直起了腰,站在了夜空下。 848 幸亏对方智商低 即使拽住龙二连连后退了好一段距离,林三酒依然被漫天的灰土尘雨给扑了个灰头土脸,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画师抱起画架匆匆忙忙地跟了上来,急促不安地直转圈;当她的咳嗽声停息下去以后,前方的那个巨大黑影也完全站直了。 只消打量几眼,林三酒就不由愣住了。即使她在拟态季山青时已经有了猜测,但当她亲眼得见时,还是被这冲击给震得失去了声音,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这……咳咳,这是什么,”龙二咳得满脸涨红,一边喘息一边问道:“这家伙是……巨人吗?” 从地面上仰头望去,这个看起来几乎顶天立地的黑影,确实是一个人类的外形轮廓。黑影的头部坐落在肩膀上,上半身很长,一双胳膊却更长,晃晃悠悠地落在夜空里——这个巨人有几层楼高?五层?八层? 黑影忽然抬起了手,小树干一样的五指在夜色中竖起了黑漆漆的几根长影;二人一惊时,只见那黑影挥起胳膊,一把拍开了身下的土丘——在仓库和泥石碎裂飞溅之中,它高高地迈起一条腿,“咚”一声,脚就踩在了二人面前。 “画师,到后面去,”林三酒匆匆叫出【能力打磨剂】卡片,低声吩咐道:“目标是那座仓库!” 像是求之不得似的,画师从她身边腾腾小跑着冲向后方,没过几秒就开始传来了笔刷沙沙摩擦纸张的声音。林三酒举起手中小银瓶,光芒四下一照,龙二立即发出了一声鸡被掐住了喉咙的抽气声。 好几层楼高的黑色巨人,慢慢地弯下了腰。随着一阵像是皮革拉扯绷紧般的“吱吱”响声,巨人将自己的脸送进了光芒中,与二人静静地对上了目光。 ……有那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夜晚仿佛死去了一样,只剩下了一片幽寂。 不论是龙二还是林三酒,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既挪不开眼珠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硕大的、形状不规则的脸。 深黑的、浅黄的、古铜色的、肉粉色的、苍白的……无数片颜色各异的皮肤,一块块拼接起来,共同组成覆盖了这张足有二十平方米大的脸。从这巨人的脖子望下去,他的肩膀、手臂、胸膛,都像脸一样充斥着各色皮肤。 有的皮肤细腻,有的皮肤粗糙,有的皮肤苍老,有的皮肤带疤……不知多少个人在这儿留下了他们的一身皮,又被拼组成了这个巨大人皮娃娃的一部分。 如果这巨人只是一个娃娃,那倒好办了。 真正让林三酒感到不适的,是这个庞大东西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种“想要尽量模仿出人形”的强烈意识——人脸上该有的物件,这个东西脸上也一样不少;在嘴巴所在的地方,不知多少个人的嘴唇被扯了下来,不知被用什么手段黏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嘴角向下的、黑洞似的嘴。 鼻子、眉毛、甚至睫毛,都是从不同人类的身上拽下来的。乍一看是个鼻子,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是由密密麻麻、大小不等的人鼻子组成的鼻子形状;只是瞧了一眼,龙二就突然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干呕声——林三酒用余光一瞥,发现他浑身都变得和脸色一样青白。 巨人的脸上,唯有眼睛是两个黑黑的空洞,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张大嘴慢慢地裂开了,无数人皮承受着被扯开的压力,吱吱响了一声。 “虽……虽然你破解了……但,但我不管……”那个石块摩擦似的声音高亢地响起来,仿佛要刺入人的大脑里一样:“我需要头皮和头发,啊,头皮和头发……” 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林三酒举高了小银瓶。在银光光芒的边缘处,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了这个巨人的头顶——在各种颜色、长长短短的头发覆盖下,它的头皮突然缺了一块,只有黑幽幽的一片,仿佛被凿出了一个深洞似的。 “是我的,我不管你有没有破解我的密室,我要头皮和头发。” “我的密室?”林三酒立刻捕捉到了这几个字:“你果然是这个副本本身?” 一个活过来、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副本,偏偏让她给遇上了? 那张巨大的脸上,眼皮睫毛微微一动,让人感觉它似乎转了转眼球。一种难以描述的滑腻感贴着二人皮肤划过,像是被它的目光碰上了似的:“你……认出我了?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密室副本,我需要头皮和头发。给我!” “怪不得在一个没有副本的地方,会突然出现一个副本。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过来的?” “我走得好累呀,走了好久好久。”副本含糊不清地说,慢慢他们抬起了手:“以前的地方没有人了,但我还需要头皮和头发……再加上你们两个人的,应该够了……” “画师!”林三酒拽住龙二朝后一跃,怒喝道:“还没好吗!” 她话音刚刚一落,背后恰好蓦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吸力。气流被以高速抽向了身后,在空中发出了一阵尖锐的鸣叫;在她一把压下龙二的头时,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仓库,顿时化作无数片黑影,疾风暴雨般地划过那巨人的身体、又越过二人头顶,纷纷冲进了画布里。 那巨人躲避不及,胳膊上的各色人皮登时被纷纷刮破了,露出了底下一道一道的幽黑。它似乎没有痛觉,慢慢转头往自己手臂上一瞧,这才突然高亢愤怒地嘶嚎了一声,震得人耳膜都在发颤——林三酒趁机抓住龙二再次后退,高声喝道:“你如果不离开的话,下一个被吸进画里的目标就是你了!” 画师迅速撕掉上张画布,在新画布前举起了笔。 巨人顿住了嘶吼,似乎正在考虑她是什么意思。尽管披上了一身人皮,但它显然没有像人一样灵活的思维能力;过了半晌,它断断续续地开口了:“头皮……头发……” “它好像不害怕啊?”龙二颤颤巍巍地问道。 林三酒稳了稳呼吸,眉头渐渐收紧了。 “你听不懂吗?”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刚一打开,石块登时在手中炸成了齑粉:“你再不走,我就杀了你。到时候,别说头皮和头发了,你身上连一块皮也不会剩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虚张声势能不能吓住一个副本。 她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敌人。 副本怎么会活过来呢?活过来以后,它现在又是什么状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没有实体? 一开始副本所呈现出来的外表——也就是那间仓库——早就被她给毁了,但副本本身却还在。而且撕破了巨人皮肤以后,它不仅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皮肤底下仿佛也只有幽黑深邃的一片虚无。 面对这样的东西,怎么打,朝哪儿打? 如果能避免与它一战,当然是最好不过的……林三酒想到这儿,再次喝道:“我现在有马上要去做的事,不愿意在这跟你空耗时间。我给你十个数,数完了你还不走,我就会把你从这个星球上抹掉。一!” 她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对方能理解多少,又会不会相信。那巨人面无表情、嘴角向下的一张脸上,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当她一颗心越提越高,口中也数到了八的时候,副本巨人终于慢慢地直起了腰。 它似乎意识到,眼前的头皮头发不是那么好拿的了。 “头皮,头发……”副本巨人一边嘶嘶哑哑地说,一边沉滞地转过了身体。“密室,找下一个进入密室的人,我会有很多头皮和头发,一块一块,切得整整齐齐……” 它一步一步地朝远方走去,随着迈出去的每一步,它都越来越矮,好像一点点陷入融化在泥土中了。二人紧紧盯着那个逐渐缩小的背影,一时间谁都不敢相信进展竟如此顺利,以至于都忘记了呼吸;直到龙二尖锐地吸了口气,林三酒才突然回过了神。 这……这个空城计,真的成功了? “走、走了,竟然真的走了。”龙二结结巴巴地说,显然也看出她刚才是在虚张声势:“诶?你怎么看着好像不高兴?” 林三酒此时的面色称得上是极难看了。 “这个副本不仅活过来了,会移动,会追寻自己的目标……甚至还会权衡形势,利用副本内容去捕捉进化者。”她低低地说,望着那副本巨人一点点沉入大地的背影:“它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只有它自己知道了。”龙二垂下了一张脸。 “你说得对。”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不等他反应过来,蓦然高声喝道:“喂,副本!” 这一声叫刚出口,仿佛连画师都被吓得“咿”了半声。 那庞大的人形黑影竟然真的渐渐停住了动作。 “我还没问你,你本来没有自我意识的吧?为什么会活过来?”林三酒扬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人皮?” 皮肤被拉拽得吱吱作响,那巨人慢慢回过了头。被无数只鼻子组成的鼻子,在黑夜中看起来仿佛一片布满碎石的乱葬岗。 “大、大洪水就要来了,”它低低地说,“我醒过来,我需要腿,我需要人皮,我需要跑。” 849 善行的回报(之二) 东方再次亮起的日光映进天空,渐渐褪去了黑暗。与昨夜相比,眼前重新被照亮的荒野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假如有两个世界在日夜双轨上并行,那么她现在身处的这一个,一定是长久的黑夜。 清晨阳光在碧蓝天空中亮起一串串的光圈,闪得林三酒微微眯起了眼睛。 末日也好,洪水也好,她现在身心俱疲,只庆幸自己总算又活过了一日,又见到了一次早上的太阳。 “……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别再和我扯上什么关系了。”在她与龙二结伴走向重建区的路上,林三酒疲惫地说道:“追踪我的人,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去找你麻烦了。你为下一次传送准备准备——” 她本想说“可以再次正常生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末日世界中的日子,既不正常,更谈不上生活。 龙二从喉咙里发出了含混的一声“嗯”,看起来仿佛因为得知了大洪水一事而更加消沉了。他满脸菜色,眼睛、眉毛、嘴角都垂成了八字,一张嘴就先溢出了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我还剩下能传送几回的命。那个大洪水,只是针对碧落黄泉的吗?” “恐怕不是。”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只觉自己在连续几日的奔波疲惫之下,脸色恐怕远比他更差:“我如果打听到什么消息,会发布在木鱼论坛里的。你常常留个神就行……有了签证吗?” “有了,”龙二怏怏地说,“是去椰岛的。就因为我拿全部身家都买了它,所以我才身无分文了。” “椰岛?”林三酒在困倦得如同浆糊一样的脑海中搜索了一会儿,全无所获:“这么贵,是十二界吗?” “不是,但比十二界还贵,我攒了三四年的身家全没有了。”龙二沉沉地叹了口气,“那个世界的资料你可以在木鱼论坛查到……是个传说中的好去处。” “噢?” “一般来说,危险程度最低的世界也是E级,但椰岛比E级还要安全。那儿的人类世界,好像是因为生活太过安逸宜人,在进入无子化社会以后,人口数量越来越少,不知怎么就逐渐消失了。” 居然还有因为这种原因消亡的世界? 在经历了高温、辐射之类的末日以后,林三酒觉得那一个椰岛世界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里的设施资源都还保存得很完好,很适合人类生活。没有经历过灾难的世界……算是唯一一个异数了吧?有传言说它会变成中心十三界呢。” 如果真的这么安稳,或许她可以把它作为据点之一……林三酒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性以后,二人也总算回到了进化者的聚集地,街上人流渐渐稠密了起来;昨夜那个离开的副本巨人,好像还没有往这个方向走来,一切都看上去和往日无异。 “别忘记去木鱼论坛发一个通告,”在二人即将分手时,林三酒又嘱咐了一次:“管理十二界的组织里,我记得有一个是负责副本的对吧?希望他们能把那个副本管控住——噢,对了,这是手续费。” 龙二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挠了挠自己的耳朵。“谢谢你之前帮我找旅馆……我这次回木鱼论坛,可以试着说服他们,把我以前的工作再还给我。” 他从林三酒手中接过红晶,突然更加窘迫了:“那个……嗯,还有一个事……” “什么?” “小纱……”龙二吭哧着说,“如果给它喂棉花,好好养一养,还能长回来……所以……” 林三酒一拍脑门,赶紧将那卷纱布还了回去。小纱似乎很高兴能够物归原主,在龙二手里来回扭了几下。“我们彼此都不欠什么了吧?”她笑着说,“那么我可走了。” 在她转身之前,龙二打量了一眼她的面色,忽然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还有事要做,但你看起来很累了……这个状态下,连自身安全都难以保证的。” “放心,”林三酒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起透明般的光泽。“希望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别再见面了。” 龙二垂下眼皮点点头,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他沉沉叹了一口气,拖着脚走进了木鱼论坛——不管什么时候来,这里都是老样子,挤挤攘攘地叫人心生厌烦。 话说回来,有什么不让人厌烦呢。 他按照林三酒的嘱咐发了消息,走向地下一层,打算去找以前的上司求情。一切都是沉重的负担,为了活下去所做的挣扎,总是压得人喘不上气。但即使这样辛苦,他也仅仅是活着而已,仅仅是满足了生存需求而已,没有快乐也没有追求,跟一头猪没什么两样…… 在经过一排茧形舱时,龙二被人叫住了。 就算不穿制服,大概他在别人眼里也像是一个打杂的,不像是用得起单人舱的客户吧……他在心里沮丧而低沉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转过了身:“我不在这上班……”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凝住了,眼睛眨了眨,茫然地立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儿,面前那个身材纤薄的美人才忽然一笑:“我知道,你早就从这儿逃走了嘛。” 龙二没有出声。 “见到她了吧?东西拿到了吗?” 他点了点头。 那双尖尖细细的眼角,笑起来时像是薄薄的竹叶一样,微微上挑着。那人朝他伸出了手:“给我吧。” 龙二慢腾腾地拿出了一只小银瓶,将它递进那人手里。 “了不起呀……怎么到手的?”银光像水一样洒落在那人脸上、手上,将他的面容染得像月光下的薄冰。“我本来对你没抱几分期望呢。” “她要使用一个双手的能力,顺手把这个给我拿着了。因为要用它照亮,所以当时没有收起来。” “那么仿造品呢,你把仿造品给她了吗?”那双眼睛又转了回来,望着龙二问道。 他又点了点头。 “真好,”那人举起一只手——那手腕、手指都纤细单薄,隐隐能见骨骼的轮廓。伴随着轻轻一声响指,那人最后的笑声也在龙二脑海中淡去了:“那么,从此以后你就把这件事彻底忘了吧。” 850 林三酒的备忘录 天空里漂浮着一片片薄薄的雪花,在初晨阳光中闪烁着消失了。半山镇中交错覆盖着苍青与雪白,空气寒凉而锐利。林三酒拉起衣领和帽子遮住自己的面孔,远远地顿下脚步,朝山坡上的Bliss展馆扫了一眼。 四楼右侧尽头的格子,是她当初和Bliss约定好的“信号”——当然,是建立在林三酒还能够活着看见它的前提下的。如果它亮起了鲜黄色,则证明Bliss回来了;亮起蓝色,代表她找到了余渊;亮起红色说明与她一起回来的,是余渊的尸体。 现在那个格子里,只是一片灰暗。 没有任何灯光,就证明Bliss的搜寻还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林三酒低声安慰了自己一句,转头朝半山镇下走去:“……搜山总要花一段时间的。”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食物,需要温暖,需要睡眠。由于饥寒疲惫,她现在连十个指甲都泛着一片青灰;从她身边经过的人,目光从她身上一转,就默不作声地与她拉开了距离——她偶尔瞧了一眼自己的倒影,才发现她两只血红的眼睛下是一片深浓青黑,看上去简直像是断了毒|品的瘾君子。 昏昏沉沉地回到Exodus时,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撑着吃完了一餐饭、又是何时倒在了床上的。莎莱斯关闭了一切光源,遮蔽了所有窗户,她的房间黑暗得像是漂浮在宇宙深处的一个小盒子。她昏迷一般地睡了过去,睡得昏天黑地,压根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又身在何处——只有梦中一张张相识又陌生的脸,凌乱摇晃地不断从眼前闪过。 她觉得自己似乎正在嘶喊,随即就忘了为什么;伸手去抓身边的人时,却一把抓了个空,因为世界末日快来了,大家都在四散而逃——Bliss、余渊、季山青、人偶师,抱着猫医生的大巫女……她拼命地叫,让大家等一等,她会想出办法来的,但所有人都转眼间就不见了。 林三酒猛然从睡梦里醒来时,她发觉自己的呼吸沉重而急促,眼角湿湿凉凉。 她摸索着从黑暗中坐起身,正要叫出【能力打磨剂】照明,忽然想起自己身在Exodus里;拍拍手掌,一盏夜灯就从脚边渐渐地亮了起来。 “哗啦”一捧热水泼在脸上,让她略微清醒了一点儿,但仍然感觉脑子里像是在天旋地转。微微调亮了灯光,她望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没有动。 “莎莱斯,”她嘶哑地开了口,声音仍然带着浓重的睡意。“什么时候了?” “你睡了四小时二十分钟,离下一次签到还有十三小时。” 这么快就醒了,怪不得身体和大脑仍然如此疲乏困倦。 人的睡眠分为几个周期,其中一个被称为“快速眼动期睡眠”,又叫做REM睡眠,也即是人做梦的时段。有研究者认为这段睡眠周期对人来说至关重要,因为大脑在这个周期里处理清醒时接收的信息,巩固记忆,甚至当人从这个阶段睡眠中直接醒来时,大脑会进入“超敏感”状态,展现出对于特定领域的创造力。 林三酒记得自己是被一阵急迫恐惧的感觉,硬生生从梦中推醒的。她并非做了噩梦——也很少有噩梦能比她的现实生活更残酷——她强迫自己醒过来,是因为她突然在梦中想明白了几件事,几件她必须要去做、必须要赶紧记下来的事;如果任自己继续睡下去,到自然醒来的时候,恐怕就什么都忘了。 “莎莱斯,”她哑声吩咐道,“帮我记录一下。” “叮”一声,镜子上浮起了一行亮盈盈的“语音备忘录”字样。 “第一,设法重回意识力星空,顺便寻找大巫女。”她一边说,一边在洗手台前转着圈:“……可以像波西米亚那时候一样,找个人把我拉进去。” 就像地震前动物总会事先逃亡一般,如果连副本这种东西都开始有了自我意识、准备从大洪水中逃跑的话,那么她一定不会是女娲之外唯一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意识力星空中的讯息流传速度极快,那儿的人又一个比一个强大;要说哪儿能打听到大洪水的消息,肯定就是意识力星空了。 更何况,她也得想办法提醒一下波西米亚和J7。 “第二,找签证官开椰岛签证,顺便雇人把鹿叶的尸骨送回家乡。”这两件事倒是不难办,有钱什么都好说。假如能雇佣到一个合适的签证官,或许能够让她和朋友们在两个世界之间轮流传送——有什么办法能笼络到签证官呢? 他们几乎处于生态链的顶端,什么也不缺,谁也不畏惧。 林三酒记得自己好像在梦中想到了一个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她使劲回忆了一会儿,只觉答案就在脑海深处徘徊了,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没法将它从深海中勾出来。 “第三,联络礼包。”她有点儿抵抗似的说——大洪水这件事,肯定是必须告知季山青的。当然,在联系他之前,她必须先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说、怎么处理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第四,找到斯巴安,再借由他手找到人偶师,然后记得发布一条有关大量甜食待处理的广告。”她认识的朋友不少,但要说战力拔群的,数来数去也就是那么几个。骗也好拐也好,她现在得把人都找回来;她必须用上一切可用的力量,与暗地中追杀她的人格们开战,夺回卢泽。 这件事说来简单,然而此刻敌在暗我在明——她连卢泽的那些人格都分别是谁、长什么样子,也不是一一清楚。最糟糕的是,那些人格似乎可以随时从她眼前消失,她既不能跟踪,也没法逼问,只能再想个办法慢慢将他们的身份发掘出来了。 “噢,说到这个,还有一条最重要的事差点忘了。”她的口齿因为困意仍然有点含糊不清,不过好在莎莱斯依然能清晰地记录下她说的每一个字。 “第五,冯七七说的话,至少一半都是狗屁。” 851 喝个圆茶,放松一下 在做好备忘录以后,心中放下一块大石的林三酒,又足足睡了八|九个小时,才在莎莱斯轻柔亮起的灯光中被唤醒了。她吃过丰盛早饭,泡了个热水澡,又换过一身干净衣服,感觉自己如同重获了新生。 她拿起昨晚的备忘录,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嘴边泛起了一个苦笑。昨晚困得迷迷糊糊时,思考方式好像都彻底换成了另一种;今天清醒了再一瞧,她马上就意识到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要想一件件地去把事情办下来,她必须首先甩掉暗中盯梢追踪她的人格们。 换作往常,这并不难;但她偏偏被“签到副本”给固定住了——她的活动范围恐怕早就暴露了,而在她活动范围里的签到点又只有那么几个;每日去签到的人之中,肯定有一个是她。 林三酒打开当初买的签到点册子,和地图对比着看了一阵。布莱克市场的相反方向,在几乎横跨了半个洲以外的地方,有个规模比它小一些的进化者聚集处,叫做“橘园”;因为它太远了,拖把布没有在那儿标明签到点,但想来橘园附近是一定有的。 从地形上来看,橘园位于一片丘陵之间;如果将Exodus停在群山之间,应该也足够避人耳目了。 “莎莱斯,”她将所有地图都扫描进了Exodus操作系统,吩咐道:“今晚十点之后,前往这个目标地点——清楚了吗?” “是。”莎莱斯轻声应道。在控制台随即弹出的三维地图上,一个鲜红的“X”正在她的目的地处慢慢旋转。 接下来就是去签到了。 林三酒身上的【面具】都已经消耗完了,想了想,她没有乔装,反而从卡片库里掏出了她以前塞进去的几套衣服——那几套衣服,全是相同的黑色工字背心,野战裤和短靴。除了因为天气凉而加了一件外套,她现在与当初在极温地狱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不遮掩了,”她对脑海中的意老师解释道,“反正遮也遮不住。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但他们好像总能够认出我。” “那也不必主动跳起来、使劲挥手地告诉他们自己在哪儿吧?” “真有那么显眼?” 林三酒一边问,一边在镜子前转了半个圈。 镜子里的身影,高瘦、修长而精炼,每一道画家笔触般的流畅线条,似乎都是为了最大化发挥身体机能而凝聚成的。静止时,她看起来仿佛一座名家手下的雕像,只需轻轻一动,却会迸发出惊人的速度与力量。 “……越显眼越好。”林三酒一笑,转身走出房间,坐进了等候她的单人舱里。“老实说,我恨不得能举着一块牌子,写着我是林三酒呢。” 她前往布莱克市场的一路上,仍然像以往一样波澜不惊。 签到点前同样没有人——当林三酒走近那根电线杆时,她隐约间仿佛感觉有人从背后看着她;但这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卢泽人格正在暗中追踪她而产生的错觉。 “他们看见我没死,应该有点吃惊吧?” 林三酒顺利地签了到,四周看了一圈。也不知是因为外貌还是气质,她很容易吸引人注意;从电线杆边走过的进化者之中,总有三三两两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去。 签到前后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如果真有人在寻找、追踪她的话,她或许应该多给对方一点儿时间,让他们跟得牢一点,免得错过了她。 离开了签到点,她把双手插进裤兜里,慢悠悠地逛起了街。布莱克市场的面积惊人,即使来了不知多少次,仍然有不少她从未涉足过的陌生区域;林三酒在街市中绕了几圈,正巧远远瞧见了一家饮茶的帐篷,桌椅茶具都摆在帐篷外的路面上——看样子生意还不错,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 ……这儿真是太合适了。 “老板!”林三酒看着帐篷上手写的茶单,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来一壶……呃,微,‘微弱的智慧之光’?” 这是什么东西? “马上就好!”忙得一头汗的红脸姑娘笑着应了一句。她一点儿也没夸大其词,这四个字刚一落下,一个茶壶就“咚”地落在了林三酒眼前。 “这个茶,难道……喝了能变聪明吗?”她有点儿狐疑地问道。 红脸姑娘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不能,这不是那种茶!” 她一边笑,一边为林三酒打开了壶盖子;里面四五片被泡得圆乎乎的褐绿色叶片,正在水里一圈一圈慢慢打着转。“哪,喝一口茶,再吞掉一片叶子。”红脸姑娘嘱咐道,“不能嚼,要直接吞下去,叶子和叶子之间一定要隔着茶水。” 这又是为什么? 林三酒满心疑惑,但不等多问,帐篷另一头就有人高声叫了一壶“铁血勇者之心”;店主姑娘在围裙上一抹手,匆匆地跑了过去——她明明跑过去的时候还空着手,到那人身边时已经为他放上了一壶茶,竟叫人看不清她是从哪儿掏出茶壶的。 ……既来之则安之,不妨试试好了。 林三酒疑虑地盯了一会儿壶中茶叶,发现那四五片圆圆胖胖的叶子始终在茶水里保持着匀速转动,简直像是机械制品。她看了看身边的茶客们,按照那店主姑娘的话,喝了一大口茶水,又挑出了一片圆叶子吞了下去——那圆叶子瞬地就从喉咙里消失了,顺利得让她甚至觉得有点儿措手不及。 直到她一壶茶吃喝干净,她也没发现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 “既然这样,”林三酒推开茶壶,手里多了一张卡片:“那我也该干正经事了。” 她心念一动,卡片在手心里立刻变成了一个道具【乙方设计师】。 这是一个可以根据要求定制特殊物品的特殊物品,看上去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份表格,还附带了一支笔。表格最上方是几个不同的物品模板,林三酒作为一个“不肯出大钱的小气甲方”,只能从物品模板里挑一个出来,再填上自己的要求。 “嗯……就这个吧,”她拿起一份“非攻击类、生活便利类物品模板”,自言自语道:“这个应该可以了。” 852 莫非这一章是大结局吗? 长足这几天有点烦恼。 其实“烦恼”这种情绪,已经有很久都没有从它干涸的心里生出来过了。自从十四岁那年,它从梅裴裴变成了一只无名无姓的堕落种以后,它的意识就仿佛永远浸没在一片深深海底之中了。无论何时,只要手上动作一停下来,它就会立刻陷入那片黑暗深海里,只有空茫茫的仇恨、迷茫和虚妄,像海浪般推动着它的意识。 它还残存着不少“生前”的记忆,甚至还记得一些人类会称之为“幸福时刻”的片段。尽管场景、时间之类的细节还清清楚楚,但当年她欢笑起来时的心情,与地莫一起找着食物时的喜悦,却早已遥远得陌生;如今当它偶尔回忆起过去时,就像是翻看一本别人家的旧相簿。 长足知道自己作为一只堕落种,从此以后心中剩下的只有黑暗面——愤怒、恨意、杀欲、不平与毁灭冲动……但它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会烦恼。 让它产生烦恼的源头,现在正穿着件黑色工字背心、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面前,双手还插在野战裤裤兜里;每次瞧见她脖子上的绷带,长足都想一爪将它撕烂、连同下面的皮肤一起。 “嗨,早上好,”林三酒毫无所觉地扬起下巴,照旧打了一声招呼:“老样子,来一份早餐。” 什么老样子!谁跟你老样子! 长足硬生生咽下去了一声嘶鸣,喘息又急促了起来,喷得口罩不断起伏。 林三酒眨了眨眼,催促道:“快点啊。天天照顾你生意,连个折都不打,动作还挺慢。你这种杀意也该收一收了,我不就是没让你去报仇吗?你这个样子真的不好看。” “嘎嘣”一声,长足不慎将刀柄给捏断了。那一瞬间,它几乎要原地炸开——刀坏了老板不会高兴它又要受惩罚挨电击很痛很痛这个女人砍伤它的地方也很痛很痛暴躁想掀翻烤盘想一刀砍上去梅和这一切都是因为梅和要杀掉梅和—— 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住了,捏着刀片“唰唰”切好了一份奶糕。 长足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它还知道,最近几天这个女人在黑市里住下了,天天早上都会来买早餐;所以这一份奶糕也是长足早就准备好的。为了不让这份奶糕上的粉末沾染到别的食物,它还特地将它放在了角落里。 林三酒接过奶糕,眯着眼睛端详了它几秒。 “对了,你不会真的恨我吧?”她突然抬起头,想起来什么似的笑嘻嘻地问道:“我记得你只恨你妈和你那个青梅竹马……你妈我是不清楚,不过你恨地莫是因为你很嫉妒他,因为他还是个人类,对吧?你不觉得这对他来说很不公平吗?” 关你屁事! 长足喉咙里不由自主地滚过去一串低沉的咆哮,粗壮的青筋从它手上、额头上纷纷浮凸起来。 “好了,我能理解你这种自我厌恶的深层心理。别生气,起码你的手艺很好。”林三酒一边说,一边三两口将奶糕全吃完了,还吮了一下手指尖。 长足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体验过狂喜了,然而这一刻,它心脏竟又久违地飞快跳了几下——竟然这么顺利!真是连它自己都没有意料到。 “你来黑市住下,就是为了每天过来激怒我吗?”它压下激动的心绪,勉强冷淡地问道。 每当这个女人一露面,它就会半强迫地想起上一次她是如何破坏了自己的复仇;想起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依然是一个人类,自己却成了堕落种;想起自己的过去被透露给这个女人知道的时候,有多么屈辱……林三酒的脸就像是老板手中的电击器一样,永远能激发起它在无穷黑暗中的痛苦。 “当然不。”林三酒耸耸肩膀,“有几个朋友似乎一直在找我,我特地在这儿等他们找上来。” 祝他们好运吧,恐怕再过一会儿,他们就永远找不到你了。 长足压下了一声冷笑,低下头,不愿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 “我每天都来你这里,有没有人找你打听过我?”林三酒将胳膊肘拄在店窗边沿,模样几乎称得上是吊儿郎当了:“或者说,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老在这儿转?” “那就只有你了。” “诶呀,他们真有耐心。”高个儿女人叹了一口气,面色如常,暂时还看不出奶糕的效果。“那好吧,我去以前认识的另一家店转转好了。” 偏偏这个时候要走? 长足手中刀片一顿,再抬起头的时候,林三酒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近了街道拐角了。它犹豫了半秒,将刀片一扔,关上面前窗户板,掉头从店面后方的小窄门里挤了出去。 靠着堕落种比人类更灵敏的嗅觉,它没费多少工夫就远远跟上了前方的林三酒。它与那个女人之间隔了起码有两条街,她绝对不会发觉自己正在被跟踪;但她身上残存的气味,却如同一条清晰的线头,直勾着堕落种往前走。 它下决心要实施复仇的对象,至今一个都还没死;它要跟上那个女人,体会一次得偿所愿的快感——如果它还能够体会到快感的话。 还要过多久,林三酒才会也变成一具尸体?长足不耐烦地甩着尖锐得如同刀片一样的臂骨,胸膛里如同有一把火在烧。那个奶糕早就应该见效了才对! 然而它跟着前方的高挑身影走过了半个布莱克市场,林三酒依然没有半点毒发的迹象,反而脚步轻盈,看上去比什么时候都健康。不知走了多久,她总算在一家黑乎乎的、洞似的门店前停下了脚,左右看了看,一闪身进了店。 长足远远地徘徊一会儿,见她过了好几分钟都没出来,这才慢慢靠近了这家店。门上一块写着“不择手段地生存!”的牌子,似乎已经歪了很久也没有人扶;隔着门玻璃,在一片隐隐约约的昏暗中,天花板上悬挂的尸体正在微微打着晃。 盯着那几具尸体模糊的黑影,它感觉到自己火热沉重的喘息,正吹鼓了口罩。长足找到一个隐蔽之处,藏在角落里的垃圾箱后,死死望着店门口。 它正在等待着店里传出惊呼、传来骚动,等着有人喊那一句“有个女人死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它会重新感觉到久违的快乐吗? 长足强迫自己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那个女人很强,身体素质也远超一般进化者,奶糕到现在还没发作也许是正常的,但决不会一点效果都没有——毕竟它亲眼看着林三酒没有耍任何花招地将奶糕咽下了肚,吃得一点不剩。 但是怎么还没有声音呢? 长足不安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店铺里隐隐传来了一阵人声。那声音尖尖高高的,听起来好像不是一个成年人,倒像是个小孩子;紧接着一声重重的“砰”,将它的心脏吓得缩了一缩,随即又疯狂跳跃起来。 来了! 然而出乎长足意料的是,在那一声之后,店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它等了几秒,正犹豫要不要上去看一眼时,猛然只见一个小小黑影从店里激射而出,哗然撞碎了两扇大门,轰地在半空中扑满了玻璃碎片——而那圆黑影高高地冲进了天空里,在阳光下飘扬起了一片短发。 ……短发? 长足一愣,忙仰头仔细看了一眼。 那黑影从半空中划过了一条弧线,咚地一声落在了远处的人群之中。街上的进化者们登时发出了一片低低的惊呼,蚂蚁般四散分开,露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林三酒血迹斑斑的人头正骨碌碌地打着转。 853 特别容易得罪堕落种 ……诶? 长足扶着垃圾箱的边缘,一时间望着那颗人头愣了。 “大家别慌!” 当街上的进化者们嗡嗡地议论起来时,从店面里传出了一声喊。那声音稚嫩清脆,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紧接着,一个瘦小人影就踩着碎玻璃半跳半走地出了大门——果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一头蓬松的卷儿随着脚步直发颤。 他脸色发白,伸手拿出一块布盖上了死人头,小心地将它像个足球似的抱了起来,朝众人喊道:“这个人刚才要打劫店铺,被防盗机制给打中了,不是什么大事!大家走吧,我已经叫黑市监管员过来了!” 围观人们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布莱克市场中有一套非常严格的秩序,将末日中习以为常的达尔文规则全挡在了门外,绝不姑息任何无故的杀戮;这男孩既然愿意叫监管员,就说明这家店仍然处于黑市规则效力之内——不管何时,知道规则体系仍然在运转,总是一件叫人心安的事。 男孩似乎有点儿畏惧手里的东西,用十个指头尖抵着人头,伸直胳膊远远将它夹住了,不敢抱紧。血渐渐染湿了那块布,将它从浅蓝洇成了深黑红,又从布料末端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那女人真的这么干脆地死了?她遇上了自己还强的对手,所以才死得这么快么? 长足皱起眉头,体内空洞的黑暗中没有升起一丝喜悦,甚至连点儿快感也没有,仍然只有一片迷雾般的虚妄和慢慢燃烧起来的愤怒。不够不够她不是因我而死的好空虚要用更多的死亡填满要因为我而死才行我要复仇梅和这一切都是因为梅和我要杀掉梅和…… 当堕落种一个激灵,从那种失神状态里清醒过来时,发现那个孩子正捏着人头往店里走。看样子,他刚才那番话成功地驱散了不少驻足看热闹的过路人——毕竟死亡实在不算是什么新奇的事了。 在那男孩走进大门之前,长足朝他脸上瞥了一眼。他皮肤光洁,身子骨纤瘦,乍一看有点儿像女孩;然而这并不是叫它上心的地方。才一从路人面前转过身,这男孩刚才的紧张就全消失了,只紧紧抿着嘴唇望着手中人头,一脸沉重的疑虑,连眉间都挤起了川字纹。 ……就像是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林三酒会这么轻易就死了一样。 长足刚想到这儿,那男孩突然抬起头,像是感觉到了它的视线;他的眼睛在长足的口罩上停留了一瞬间,又挪开了,举着人头迈步走进了店门。 接下来怎么办呢? 那个女人虽然看起来确实死了,但不能算是自己杀的。长足心里那片永远在啃噬着它的黑洞,仍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满足,更让它想嘶吼、想切割、想毁灭了——那个女人怎么这样脆弱?真是没有一点用处,好歹也坚持到它的奶糕效力发作呀! 它在原地怔了半分钟,还不等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却见刚才那个男孩又从店门口里露了头。 “喂,”他扬起下巴,朝长足点了点手,“你是堕落种吧?你过来,替我打扫一下店里。” 大概是把它误会成黑市里负责清扫的堕落种了。 长足想了想,没有犹豫地走了过去。 “地上都是血,你小心一点不要踩得到处都是。”那个男孩看也不看长足一眼,扔给它一条旧布,抱着人头朝黑乎乎的店后方走去,“我去把灯光扭亮一点,你把尸体立起来靠在墙上——你还愣着干什么?打扫啊!” 在一片昏黑里,两个圆形货架中间的地板上,此时正倒着一具无头尸体。黑色背心,黑色外套,野战裤和黑色靴子,都是林三酒每天穿的那一套。她似乎死前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一点儿防御动作也没有,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长足抓起旧布,弯腰抓起了林三酒的尸体。女人的皮肤入手冰凉光滑,脖子断口上一截白白的脊椎骨,从一片血肉模糊里露了出来。尸体软软地朝它胳膊上倒了下来,顺从地被拖到墙边,由于还没有开始产生尸僵,一时间有些不太好立稳,总要歪歪地往下滑。 就在长足与尸体搏斗时,它只听身后轻轻“当”地响了一下;回头一瞧,发现那男孩正在桌上端详着手里一只项圈。人头上的布被揭开了,那张看起来几乎已经不太像林三酒的脸,此时正浸在白亮灯光下,脖子上的绷带也被扯了下来——那只项圈应该就是绷带下的东西。 “这就是【皮格马利翁项圈】啊。”男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只颜色漂亮的金属项圈,似乎有点儿跃跃欲试地想要自己脖子上戴,但想了想,终于还是住了手。他将项圈收了起来,又仔细看了一遍人头。 在他发现自己偷看之前,长足赶紧转过了头。然而它才一收回目光,那男孩却忽然出声了。 “喂,堕落种。” “唔?”长足从口罩里发出了一个闷闷的音节。 “你看看尸体,确实是一具人类死尸对吧?”男孩子好像不惧怕死人头了,近距离地打量着林三酒苍白的面孔,轻声问道:“要我看,真的是人的触感,也是人的构造……” 长足捏了捏断颈,气管血肉顿时发出了“咕叽”一声响。不管是衣着还是形貌,或者是那种微妙的“存在感”,都在提示它,这具尸体正是早上向它买奶糕那个女人的。 “是人。”它低声回应道。 “是人就好。”男孩微微一笑,轻轻将人头放在了桌上一个盒子里,两只手被染得血红;血一路流到了胳膊肘,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了数道弯弯曲曲的红线。“没想到,第一个办成这件事的人居然是我啊。” 明明再过一会儿,她就因为自己的奶糕毒发身亡的——却偏偏被这个男孩横插一脚——什么狗屁防盗机制,听他的意思很显然那都是骗人的,这条命本来应该是我的,这是我的复仇—— 恨意和怒气在长足心里像风暴一样酝酿起来,它从眼角处盯了那男孩一眼。 ……它的复仇名单上,今天又多了一个人。 854 末日里的人是很寂寞的 假如长足能够把时间倒回三天之前,亲眼见到林三酒刚刚喝完圆茶的那一刻,就会发现她在那个时候似乎陷入了很大的困扰之中——那个时候,她还坐在饮茶帐篷前;头不仅还好好地坐在脖子上,而且眉头紧皱、长吁短叹,引得店主姑娘对她频频瞩目,欲言又止。 “这个东西可不可靠啊,” 林三酒一边嘀咕,一边“哗啦啦”地翻动着手里的表格。“模板的种类这么少,太让人为难了……我这个甲方到底是有多小气?” 【乙方设计师】一共给出了五种模板表格,分为“战斗类”、“回避防御类”、“隐藏控制类”、“非战斗类、生活便利类”和“交流、出行、寻找类”。 她选择的是“非战斗类”,因为看起来也就只有这个能选了——结果她没料到,表格第一栏就把自己给难住了。 「请在下方空白处描述特殊物品的形貌。」指示这样写道,「特殊物品的形貌与其性能有很大联系,也将直接决定物品的性质,以及它能够发挥多少作用。」 「注意,以下三种为无效描述:1,人形;2,神的形象;3,可变换的形象。」 林三酒望着这行字,不由愣了。 “描述出的特殊物品,不能是人形?”她眯起眼睛,十分希望自己看错了:“但我正好需要一个人形啊!” 她低声骂了一句,放下这份模板,又看了看其他的模板表格。“战斗类”是唯一一个可以描述出人形外貌的,但她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了下一行字:「注意,战斗类物品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交流。」 这不行。林三酒叹了一口气,又拿起了“非战斗类”表格。 她的目的很简单——她要伪装出另一个自己,作为假目标,让追踪她的人格们从暗地里浮出来。如果能够把他们引到岔路上去那就更好了,因为她接下来必须要与追踪者们抢时间。 没有人形物品的话,她要拿什么引开追踪她的人? 这他妈还不如人偶师的能力好使。 “……先空着,看看下面是什么。”意老师建议道。 下两行分别是「请在下方空白处描述物品性能」以及「物品效果描述」。以下几种为无效描述:1,效果跨越距离超出十公里;2,效果跨越时间超出2小时;3,若物品为设定条件即发动类型,条件与效果不相当则无效;4,没有原材料用于制作物品的描述;5,效果作用人数超过1人;6,创造生命的效果;7,超出物品性能范围的效果。」 除了这些限制以外,最叫林三酒头疼的,还是这么一句话——「在填写好物品外貌与性能后,针对所要物品,有可能出现更进一步的新限制。」 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敢随便落笔,往下看了看。 除了「发动方式」之外,她还得写出这个物品的「无法发动的情况」,要编造好「物品历史背景」;另外还有一个「原料提供清单」,则必须由林三酒把自己能想到的、该物品所需要的原料都写上去,以保证这个物品出来以后不会荒腔走板。 在这几个大项之外,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要求倒是都好解决。 ……有什么非人形的物品,能起同样的效果吗? 幻觉? 制造一个让人以为自己在场的幻觉……不行,作用人数不能超过1,太容易露馅了。 林三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倒是把店主姑娘给招来了,她脸色越发红了,拿起茶壶轻声问道:“您还要点儿别的吗?那个,有其他客人正在等桌子。” “不必了,”林三酒站起身,一门心思都绕在“设计什么物品”上,早就把圆茶的事儿给忘了:“我这就走。” 不管设计出什么物品,她都得等两天才能拿到手。林三酒干脆在黑市里找了一家旅馆落了脚;一直到她走进房间、坐在床上,眉头仍然皱得紧紧的——她对着表格看了半天,与意老师商量了四五个想法,却没有一个能用。 “诶呀呀,这就像大脚穿小鞋,硬塞是行不通的啦!” 一个脆脆的、甜甜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林三酒吃了一惊,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瞬间纯触全开:“谁?” 随即她感觉到有一个什么小小的东西,在她身后的床单上发出了轻轻一声摩擦。 她霍然一转身,登时愣住了。 一个圆圆胖胖、体型如同年画娃娃的……嗯,一个浅绿色的……它、它是个拇指盖大、叶子形状的……“茶叶?”林三酒失声问道,“你是我刚才喝下去的茶叶?” 那圆润润的茶叶团子,艰难地点了点“头”。它像一个大福点心似的,老老实实坐在床单上。 “你不知道吗?”它说得很小心,好像怕又吓着她:“我是老大噢。” “等等,老大的意思是——” 林三酒刚说到这儿,突然反应过来了:她好像一共喝下去了四片茶叶。 “为什么喝进肚子里的茶叶会跑出来讲话?”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茶叶在你肚子里死掉了嘛,所以我们这些茶叶的鬼魂就跑出来了。”又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床角响了起来。第二个出现的胖叶子,包括它身后的两个“兄弟”,长得和第一个毫无分别:“不过我们是来陪伴你的,你喝下的是陪伴型茶叶嘛。缓解你的寂寞,这是我们的使命啦。” ……茶叶的鬼魂在和自己说使命,林三酒茫然地想,她现在一定是没睡醒吧。 “我们好歹也是最聪明的陪伴型茶叶,”不知道是老几站出来说,“你有烦恼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商量嘛!有道是,三、三个什么,顶个什么来着,对不对?” 这聪明劲儿真叫人不放心。 而且,这茶叶的名字好像是叫“微弱的智慧之光”吧?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将表格扔在了床上,几片圆茶叶呼啦一下散开了,在纸片停稳后又摇摇摆摆地围了上去,像一圈小圆瓜子。 “行,那我们一起来想想吧,”她不抱什么希望地说,“我要设计一个什么非人形物品,才能够制造出另一个我呢?先提醒你们一下,幻觉、复制都行不通啊。” 855 茶叶风暴 【正文快写完了,来广州了还不忘更新,简直感动中国。】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856 3D实体投影仪 “喂,”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耳旁叫道,“喂,起床啦,快点呀。” 林三酒从睡梦中被唤回了神智,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四个圆头圆脑的茶叶在她的视野里一字儿排开,八只晶亮水渍般的眼睛一齐望着她,不知道喊她起床已经喊了多久了。 “你真能睡。”老大轻声细气地说。 “又睡了快十个小时。”老四补充道。 “其实你一个人挺好,根本用不着我们陪伴型茶叶嘛。”老三得出了个结论,老二负责点了点头。 林三酒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了身,慢慢地让一个呵欠从嘴里溢了出去。在两天的相处之后,她现在终于能分清茶叶四兄弟谁是谁了;不是因为她掌握了辨别叶片纹路的能力,而是因为她硬是不顾反对,在几个圆叶子头上写了“一二三四”。 “叫我起来干什么?”她看了看窗帘外的天色,睡眼惺忪地问道:“天才刚亮啊。” 在完成了【乙方设计师】的表格以后,等待物品制作的这两天,她都是在旅馆里度过的。每一天除了签到之外,她只有两件事可做:一是要让人人都知道她在黑市里——为此她每天早上都要大摇大摆地去买奶糕作早点,还要拉着长足聊上半个小时,直到把堕落种烦得憋不住杀意时,才会返回旅馆。 回来以后,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睡觉了。也许是前段时间累得太狠了,如果不是还要吃饭签到,她能一口气睡上两天。 “你制造的物品好像来啦,”老大提醒道,“是不是地上那个?” 林三酒蓦地一拧头,果然发现房间地板上摆放着的表格不知何时消失了;在它的原处,此时正放着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大箱子。特殊物品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她顾不得圆茶叶,忙一掀被子跳下了床。匆匆拆开箱子以后,里头露出了一台巨大的幻灯片投影仪式机器——一切都正如林三酒在表格中所描述的一样,它提供了一个足以让她站立活动的玻璃平台,射灯、光源灯和透镜……她绕着投影仪转了两圈,将手轻轻放在了机身上。 “啪”地轻轻一声,投影仪变成了一张卡片。 【3D实体投影仪】 由林三酒设计并委托制造的一款特殊物品,是在借鉴了普通投影仪和3D打印机后产生的主意。普通投影仪能将影像投放在远处,而3D打印机可以打印出三维实体……那么如果将二者结合的话,不就能够把三维实体如同影像一样投放出去了吗? 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这部三维实体投影仪的主要功能,被林三酒着重放在了完整、清晰而真实的”复刻式投影“上。不管是人还是物品,都能真实地被还原出来,并会随着原本物品的变化而一起变化。 出于实用角度考虑,本品的作用范围可调整。 使用限制:根据【乙方设计师】约定,本品效果发送距离不得超过十公里;每次连续使用不得超过两小时;并且请注意本体与投影左右颠倒的问题。 注意:投放出来的会是一个真正实体,遵从物质守恒原则,在投放3D实体之前,需要使用者提供足够的原材料。 对于林三酒以外的人来说,这个特殊物品几乎就是一个废物,然而她此刻却高兴得脸都微微泛了红。这两天那些人格们没有了动静,反而越发叫她的心悬了起来,如同嗅探到了风雨即来前的低气压——也不知道人格们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就是制作人的原材料吗,”说着,她叫出了好几张卡片:“尸体这个玩意儿我有的是。” 四个圆叶子挤挤挨挨地瑟缩了一下。 她为自己的实体投影准备好了同样的衣服和鞋子,甚至连绷带都找出来了一卷;清了清喉咙,林三酒有点儿犹豫地启动了【3D实体投影仪】,选择了“两米以内”这个范围,随即轻轻站在了玻璃台上方。 光源灯刚一打亮,她就不由吃了一惊。 人类身体、衣料和绷带,一瞬间就被吞吸进了投影仪另一侧的黑洞里,嗡地消失了踪影;她被光源灯照得直晃眼,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挡了挡。当她将手放下来的时候,林三酒差点原地跳起来——另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自己,此时正站在投影仪另一头,一只右手刚刚拿了下来,分明是刚才也在挡脸。 “真……真的出来了?” 林三酒望着对面那一个自己,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完全相同的音质,从对面那个人的嗓子里也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完美地重复印合了,没有一丁点尾音的区别。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该是个真人了吧?” 她犹豫地望了实体投影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对方的那种“存在感”、“对空间的占用感”,都是实实在在、鲜明清晰的——正如她自己一样。 然而林三酒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没法走近自己的实体投影身边,仔细打量它。她只要一走下玻璃台,投放出来的影像就会即刻消失;林三酒试着抬手、走路、说话,实体投影都像一个镜子里的倒影般与她一起动作,除了左右手互换了之外,它就像一个活人似的没有一丝异样。 林三酒望着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绷带。实体投影在同一时间也抬起手又放下了, “你们去替我看看,”她朝几个圆叶子吩咐道,“看看细节真不真实,绷带下有没有东西。顺便把笔扔在它脚边,我看看能不能用投影把东西捡起来。” “陪伴型,”老大咕咕哝哝地滑下床来,身后跟着三个圆乎乎的兄弟。“我们是陪伴型,不是佣人型。” 佣人如果像它们这样又圆又短动作又慢,早就被辞退了。 林三酒抱着胳膊,望着几片圆叶子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实体投影脚边,扔下了一支笔,又顺着衣服爬上去将它仔细检查了一番。她慢慢弯下腰,对比着投影,伸手在空地上捞了一把;实体投影的手在地上一划,果然也抓住了那支笔。 “绷带下面什么都没有噢。”一个圆叶子抬高声音应道。 857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在顶楼天台上找好了位置,林三酒重新将【3D实体投影仪】解除了卡片化;将巨大的投影仪设置好了以后,她抬步站了上去。此时正值白日与黑夜的交界时分,昼夜温差引起的风,在暮色之中呼呼作响,将她一头短发吹得不住在半空中飘扬。 “住这家旅馆真是对了,”她有点儿庆幸地一笑,对着自己虚握成拳的一只手说道:“从这个天台上,正好可以控制实体投影去对面街上买奶糕呢。” 从她的指缝间,圆叶子们露出了水迹般晶亮的几只眼睛,也不知道谁是谁。它们没法像人一样紧紧抓住林三酒的衣服,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跑,所以只能挤在她的手掌心里。 ……也不知道它们能在身边呆多久? “首先,来试验一下走动的距离。” 林三酒设置好距离,打开了光源——在马路对面的街角后方,登时多出了一个人影,与她自己一模一样;不远处有几个进化者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大活人给惊了一跳,在偷偷打量她的时候,脚下纷纷四散而去,与实体投影迅速拉开了距离。 林三酒一边盯着自己的投影,一边慢慢走动起来。 她的实体投影必须要能走路才行,但她本人又不能跟着投影一路走下去,于是给投影仪设计了一个跑步机般的滚动履带式平台,这样一来果然就方便多了。 实体投影有点儿笨拙地拐过街角,弯下腰在地上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林三酒刚才特地下楼扔在那儿的一个对讲耳机,只有花生米那么大,往耳朵里一塞就瞧不见了。随着她的步伐,实体投影慢慢走近了长足所在的那家小吃店。 “你怎么又来了?”从耳机里传来了长足压抑着不耐的声音。 看来即使是每天近距离打交道的堕落种,也没有发现眼前这个不是本人。 林三酒抬手揉了揉腮帮,实体投影也同一时间动了;她通过投影的嘴巴,远远地对堕落种说道:“你帮我看一下呗,我这两天有点牙痛。” “什么?”即使身处另一栋楼的天台,她也能想象出来堕落种此刻瞪圆了的眼睛。 “你做的点心太甜了,我好像长蛀牙了,你帮我看一眼。” 长足闻言噔噔从柜台旁退后几步,从天台处望去像是隐没在了屋檐后:“你说什么呢?你恶不恶心,我不想看别人的蛀牙!而且我做的点心味道正好,卖得很快的,根本不会过甜!” 明明自己就是堕落种,却嫌蛀牙恶心。 “你怎么知道?反正你是一个裂口女,也根本尝不出点心里加了多少糖吧?”林三酒的实体投影不依不饶地站在柜台前,“啊”一声张大了嘴,含含糊糊地说:“哎啊,伊暗一暗。” “那个店老板好可怜哪。”一个圆叶子细细地说。 ……茶叶的意见还这么多。 “再不走我就把你也变成裂口女!”耳机里,长足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声,“快闭上嘴!” 林三酒哪能闭嘴?她想要知道自己的实体投影内部是不是也与真人一样,但她自己却不能走上前检查,四个圆茶叶也不知道人类身体内部应该是什么样的——花了半天时间让它们试着描述,它们最好的一句形容却是“嗯,里面黑黑的没有光”。 仔细一想,这根本不合理……它们明明是从嘴里进去的,至少应该知道通往胃的这一部分路程长什么样才对。 那时听她这么说,老大立即抗议道:“我们当时哪敢看嘛!”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只好利用长足了。 站在天台上又张着嘴,林三酒看不太清楚对面马路上的情况,很快就感觉自己牙齿被风吹得冰凉;她含糊不清地催促长足往自己嘴里看,耳机里却静下来了一小会儿,也不知店铺里正在发生什么——当她开始觉得这样有点儿冒傻气的时候,总算听见长足喝了一声:“……真是的,我又不是牙医,我看不出来哪颗牙蛀虫了!” 这么说来,实体投影内部——至少是口腔内部——和真人也是一样的,没有任何能让堕落种生出疑心的地方。 要做到完全和本人一样,现在只差“绷带下的项圈”这么一个东西了! 林三酒闭上嘴,舔了舔牙齿,赶紧低下了目光。 ……不实验一次的话,果然不会注意到这种地方啊。 她能透过实体影像说话,却没法透过它听见、看见。在与旁人对话时如果出现了视线死角,她在说话时目光找不着对方的脸,那么看起来肯定十分可疑——她这么一低头,实体投影也低下了头,就像是在挑选面前点心似的,自然多了。 “为什么老是这两种点心?”林三酒低着头,在脑海中回忆着刚才来时的路,计划着如何自然地转身走回去:“你就不能多开发一些新品种吗?” “我请你来吃了?”长足冷哼了一声,“不满意的话就走……不过你不走也好,我已经想出如何向你复仇的办法了。” 复仇? 林三酒直起身子,耸了耸肩膀,“哈”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她知道这样会激起长足熊熊的怒火,但是她还不熟悉怎样操控实体投影,这样算是最自然的退场方式了。 实体投影离开了小店柜台以后,长足的影子又冒了出来。它探头盯了一会儿实体投影离去的方向,突然从柜台下翻出了一包什么东西;那似乎是一包粉末,因为远远地看起来,它好像把那东西洒在了手边的一碗奶糕原料里。 “噢?”林三酒将投影仪卡片化收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我的实体投影吃下那个粉,应该也不会死吧?正好明天早上可以试一试。” “为什么你要和那个店老板过不去?”走进室内以后,老三从她的虎口里钻了出来,蔫蔫地问道。四个圆叶子现在被挤得有点儿扁。 “我的目标不是它,”林三酒放下四兄弟,从卡片库中叫出了一些铁棍、小刀之类的东西。“我只是找它练练手罢了……既然连它也分辨不出来我的实体投影,那么明早吃了那份加料早餐以后,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可以去找我真正的目标了。” 四个叶子远远地站在墙角里,好像也知道刀具的危险。 “真正的目标是谁啊?”不知道是老几,轻声细气地问。 林三酒突然沉默了下来。 那架飞行器停在半山镇上方的山顶,远离了所有人的视线,在停落时也没有被人发现。然而卢泽的12人格之一却能够轻车熟路地找了过去,在飞行器上安了一个爆炸装置……就像是他早就知道飞行器被停在了那儿似的。 会出现这种状况,她只能有一个猜测:那架飞行器一早就被人动过手脚了,恐怕行踪始终都处于被人掌握着的状态。 最可疑的人,唯有在收购飞行器半途中突然出现的那个小男孩。 那个老人店主,也许就是因为她这一笔生意才丢掉了性命的…… 林三酒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她用实体投影在黑市里走了一会儿,在感觉自己对它的操控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以后,她去找长足买了一份奶糕。尽管林三酒往自己嘴里送的全是一口一口的空气,但在实体投影吃下了奶糕以后,她不禁还是提起了一颗心——过了一会儿,见自己始终没有任何异样,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毒奶糕进了以尸体为原材料作出的身体里,想必也没有任何效力吧。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推开了“不择手段地生存!”的店门。 858 多亏喝了那一壶茶 ……这下子可麻烦了。 林三酒一动不动地、僵硬地躺在天台上,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声,暗暗祈祷这个早上不要起风。她能感觉到自己裤子口袋里的四个茶叶兄弟正在挤来挤去,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一刻得闲;但她现在一句话也不能说,只好希望自己裤袋布料的起伏不要也被投影出去。 毕竟她现在不能被人发现任何一点异样。 “还要挤多久呀,”一个细细的声气透过布料响了起来,“喂,你听得见吗?为什么不理我们?” 她当然听得见,但是她现在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林三酒也没有料到,在她以为店中没有人的时候,突然遭到了袭击。实体投影尽管与她本人一模一样,但没有任何战力——这一点,在【乙方设计师】上的表格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几乎没有任何还手躲避的机会,实体投影的头就击碎了玻璃门,直直飞进了半空里。 当时她吃了一惊,险些跳下投影仪;好在她突然及时反应过来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昨天才特地去买的小型摄像头,好像也随着头颅飞出而滚落了下去;在画面旋转翻滚几下之后,她眼前出现了店内一片地板以及实体投影的手——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此时正软软地落在地上,五指无力地半蜷曲着,一滩血色正慢慢从手腕的方向洇开。 按理来说,实体投影就算被砍掉了头,也会依然以林三酒为准,保持着直立姿态的;之所以现在它会倒在地板上,全是多亏她反应快,当机立断地往后仰倒、直直摔了下去的缘故——当时还把茶叶们给挤得“哎呀”了一声。 她没有往投影仪里放入茶叶作原料,所以倒不必担心它们也会被投影出去。 ……但是现在怎么办? 林三酒仰躺在投影仪的平台上,有点儿傻眼。 “实体投影”明明是一个挺棒的主意,为什么自己却搞得这么狼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现在一个人躺在天台上,一动不能动地呆呆望着天空啊?她原本已经做了一个很不错的计划,但谁能想到事情突变得这样快,竟连计划都来不及实施? “你是堕落种吧?你过来,替我打扫一下店里。”在一阵喧闹之后,那男孩的声音突然闯进了她的耳朵里。 啊,原来耳机还能用。 林三酒感觉到自己的头似乎被那男孩捡了起来,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近。 “我去把灯光扭亮一点,你把尸体立起来靠在墙上——你还愣着干什么?打扫啊!” 长足也进去了? 男孩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始终近在耳边;随后一阵杂音告诉她,她的人头好像被放在了桌上。从小型摄像头传来的影像里,林三酒看见自己的“尸体”被拖拽着拉了起来,那只手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随即从摄像头中消失了。 看来只要自己不再有所动作,实体投影就会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任人摆布。 趁着灯光还没被扭亮的机会,林三酒赶紧闭上了已经被风吹得干涩发红的眼睛。现在人头被那男孩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她不能再一直睁着眼睛了;要是万一忍不住眨了眨眼,那可就什么都露陷了。原本睁开的死尸眼皮也可能会因为震动而闭上,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会引起怀疑。 “这就是【皮格马利翁项圈】啊。” 耳机中传来了那男孩感叹似的一句话。 这句话一入耳,林三酒顿时提起了一颗心——看来那男孩果然把绷带下的项圈拿出来了。 那他戴上了吗? 她竖起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响动。过了好几秒,她没有听见项圈打开又合拢的那一声“啪”,反而听见了抽屉被拉开后,放进什么东西又合拢的声音——她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应该没戴上……这可真是走运了。那男孩要是真戴上了项圈,也许马上就会发觉不对劲的。 由于时隔太久,她已经不记得当初在极温地狱时,她有没有把【皮格马利翁项圈】告诉过卢泽和玛瑟了;不过这个项圈跟了她很久,几乎成了她的标志之一,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实体投影的脖子上也准备了一个项圈。 那个男孩果然早就听说过项圈的名头了,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有意选择砍下了她的头。 “但是,现在至少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意老师在她脑海里说道,“一旦满了三十分钟,【描述的力量】就会失效。你也不能再描述一次,否则那边的人头也会跟着开口了!” 林三酒收集了不少刀片一类的金属,用【描述的力量】将它们变成了项圈的模样,今早操纵着实体投影把它戴上了。 “他十几分钟以后打开抽屉,如果发现项圈变成了一堆金属片,那不免还是会让他生疑。”意老师轻声说道,“而且你的实体投影也只能坚持两个小时,时间到了以后……” “等等,”林三酒突然在脑海中打断了她,“你听。” 正在这时,耳机里恰好传来了长足一句模模糊糊的话:“……你把人头收进盒子里干什么?” 经堕落种那句话提醒,她也感觉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了;男孩的声音依然近在咫尺,但就像是隔了一层似的含糊不清——“堕落种不要随便开口,我不想听见你说话。” 长足似乎咕哝了些什么,安静了。林三酒耳机中传来了又一阵杂音,夹杂着柜门开关的声音、纸张翻动的声音;当一切杂音都落下时,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人头被关进了一个什么狭窄空间里——因为店里的脚步声、清扫声,都远远地被隔开了。 林三酒犹豫着,微微睁开了眼睛。一线碧蓝天空填满了她眼皮之间的缝隙;等了一会儿,见耳机里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她慢慢将眼睛重新张开了。 四个圆叶子一字排开地站在她的脑袋旁边,正用小眼睛盯着她,不知什么时候从裤袋里钻出来的。它们似乎很喜欢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中风了?”老三关切地问道,“我以前只听说过,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幸好你还活着,”老四很温柔,“等我们走了以后你如果又中风了,可怎么办好呀。” 林三酒朝它们转过眼珠——她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能说。 “我们的陪伴任务快要完成了噢,”还是老大善解人意,“一壶茶能提供五天的茶叶陪伴,陪伴结束后我们就要去转世了嘛。” 转世? 这几个胖叶子,偏偏要在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时候告诉她这件事! 现在人头被放进盒子里了,那么只要不出声的话……林三酒想到这儿,望着圆叶子们慢慢张开了嘴。四兄弟的眼睛都被吸引了过去,看着她嘴唇张张合合了一会儿,一齐摇头说:“没有声音,听不明白。” 她怎么敢在有进化者的情况下正常说话? 林三酒又气又急,只能小心地从唇齿之间挤出一点点微弱的气流,用气声低低问道:“……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老大理所当然地说,“你是五天前下午喝的茶。” “帮……我个忙吧。” “什么?” “烧……烧掉那家店,”林三酒用气声说道,“烧掉我的实体投影。” 那家店若是在起火之后丢失了她的尸体,那么自然会以为起火和尸体有关;如果人格们开始着手调查是谁放了火的话,可就太好了,那就等于他们被彻底引上了歧途——他们永远也想不到放火烧店的,会是四片圆茶叶。 四片圆茶叶都苦下了脸。 “……拜托了。” “我们试试吧,”互相看了看,圆茶叶们唉声叹气地说,“这真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要几片茶叶去放火,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要不是今日的发展与她计划的出入太大,她也不至于被逼得出此下策。 “火一烧起来,我去找你们。”林三酒望着它们微微一笑:“到时我们一起去找圆茶店老板。” 虽然它们又圆又短动作慢又话多,但林三酒还是很珍惜它们的陪伴。只要火能顺利烧起来,她就有八九成可能性甩掉卢泽的人格们了,到时行动也能自由得多了:“……要是她有办法让你们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啊?”四片圆茶叶忽然好像快哭了:“我们不能转世吗?” 859 鲸鱼般的飞船 “店内右手边的圆形架子上,挂了很多各式货物。其中有一只长盒子,装的是‘野外生存必需物资’,打开它。” 在四个圆叶子消失了踪影以后,林三酒直挺挺地躺在平台上,肌肉因为紧绷着而开始酸痛了起来。为了尽量忘掉不适,她回忆起了自己嘱咐圆叶子们的每一句话。“野外生存必需物资”是她在过去几次拜访那家店时留意到的,她记得盒子上还写明了物资内容,里头就有助燃剂和生火机。那似乎是末日前留下的东西,在店里摆了很久也没卖掉。 只要打开它,放火就不难了。 圆叶子们应该能办到这一点……吧? 日头已经渐渐地挪向了中天,强盛阳光将天空映照成了一片通透浅蓝,让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脸上、身上被晒得热乎乎的,然而这暖热却只叫人越发不舒服了;时间过去得越久,她一颗心就悬得越高。 说到底,那只是四片茶叶罢了……她是不是真的对茶叶抱了太大期望? 自从人头被那男孩放进了盒子里以后,她就没再听见什么值得留意的声音了。挪动物件、开门关门、模糊的脚步声倒是响起过一阵子,但很难从声音上判断出店里的状况;在那一阵杂音以后,店里就安静了下来,偶尔只有那男孩遥远地吸一声鼻子,似乎人在店面后头——这么半天连客人也没有一个,看来他把店关了。 门下有缝隙吗?林三酒有点儿担心地想,那几兄弟比一般茶叶圆胖多了,能钻得进去吗? 还有,那男孩杀了“林三酒”,为什么不赶紧联络其他人格?他把一具尸体留在店里,又是要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眼看就要下午了,叶子们会不会来不及放火就要转世了? 林三酒躺在天台上独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越想越忧心;就在她怔怔出神之际,忽然只听耳机里响起了“哐当”一声清脆撞击,登时叫她心脏一缩——听上去,好像是一个什么盒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肯定是茶叶们不小心碰掉的! 她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果然听见一阵模糊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地冲了过来;那男孩蹬蹬地走近了放人头的柜子,扬声喝问了一句:“谁?” 从耳机里听起来,店内一片寂静。 那男孩似乎轻轻走了过去,随即又是一阵叫人难以听清的杂音。 她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不敢放过一丝声响,生怕自己会听见圆茶叶尖尖的一声“啊”——紧绷着等了一会儿,却只听见那男孩咕哝了一句“没挂好?”,和他好像摆弄了一下货架的声音。 放松和失望,同时像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圆茶叶没被发现,但它们显然也没有成功。那男孩被声音引出来以后,肯定又将盒子挂了回去;这下,圆茶叶们就不得不重新再试一次——然而它们动作慢、身体又不灵活,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允许它们从头再来了。 林三酒眯起眼睛,从睫毛阴影中勉强看清了天空正中央的强烈光源。 不知何时,已是正午了。 “意老师,我是什么时候去喝茶的?”她在脑海中问道。 前几天意识力消耗太大,直至今日才初初恢复完毕,意老师也总算能及时回应她的呼唤了:“我想想……大概是十二点过后吧。你那天是在签到以后不久去喝了圆茶的,虽然逛了一会儿,但最晚肯定不会超过十二点半。” 林三酒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时间真的不够了……再过一会儿,那四个圆茶叶就要转世了。 “这下怎么办?”意老师有点儿苦涩地问道,“先不提还能不能见到那四个家伙吧,实体投影也快要到时限了……尸体突然一下子从店里消失,一定会引起怀疑的。起火就不一样了,起火的话,那男孩肯定会以为是有人进去的,那么尸体消失就好说了。” 这一点,林三酒当然也很清楚。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紧紧咬住了嘴唇。 难道她这么多心力,都要白费了么? 耳机中再一次安静下来,那男孩似乎又走回了店后。她还记得店后那一条狭窄的长长走道,以及停放着飞行器的院子;感觉上,那家店的实际面积要远比门面上看起来大多了。 “算了,”她无声地对意老师说,“实在不行的话,趁着他现在不在店里,我切断投影——” 一个念头没转完,耳机里突然又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啪”,顿时掐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林三酒浑身一凛,忙立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任何一丝细微声响。 尽管店里仍然还算安静,但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蓬勃而极具侵略性的声音,渐渐地在耳朵里泛开了。它又像是潮水,又像是风声,弥漫所及之处,时不时地会让什么东西爆开似的发出一声低低脆响;很快,在放着人头的柜子里也能感觉到了——是火舌舔|舐侵吞着周围物件时,那种特殊的、灼热的安静。 “它们成功了!” 林三酒心脏咚咚一跳,登时一翻身坐了起来,抬手关掉了实体投影,兀自有些不敢置信。“它们竟然成功了!” 她将投影仪卡片化收好了,匆匆戴上了一张面具,抬腿就往天台出口跑去:“也许我还有时间去接老大它们——” “没有了,”意老师忽然低低地提醒了一句:“已经到时间了。” 林三酒一愣,在楼道里顿住了脚:“……几点了?” 人类在重建了社会以后,与之一并恢复的,还有他们的一部分生活方式。她顺着旅馆楼道里走了几步,一抬头,目光正落在墙上一个挂钟上。 “12:43,”她站在楼道里,有点儿茫然:“它们……它们转世了。” 意老师半晌没有出声。 她来自于林三酒的潜意识,是她平时被意志所压下去的情感、记忆、经验和思绪的集合体;她一定能比林三酒本人更清楚地感觉到,她此刻有多么……寂寞。 “来来去去,聚聚散散,”林三酒苦笑了一声,轻声安慰着意老师:“其实很正常,我早就习惯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悄悄从旅馆后门走了出去。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干什么:“林三酒”此时已死,她要趁着这段时间赶去橘园,进行下一步计划——在那儿,Exodus已经等了她几天了。 “它们不是也很想转世嘛,”林三酒有点儿没话找话似的说,“它们觉得陪我很累呢。也是……我好像是使唤着它们干了不少事。” 以那种短短圆圆、没有手脚,只有底下一点点茶叶梗的身体来说,不管是什么活动都一定很费劲吧。 直到她登上了一艘巨型飞船的接驳站,意老师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陪伴型茶叶真是……太奇怪了吧,”林三酒买了票,与人流一起走进登船用的天空隧道;在她身旁的高空里,还有几艘同样的巨型飞船正悬浮在天空之中,从云层里露出了鲸鱼一般庞大的船腹。她望着天空隧道外飘过去的云丝,一时间竟有点儿羡慕:“只能陪伴五天,有什么意义呢?它们走了以后,让人更寂寞了不是吗?” “等事情解决以后,回那家圆茶店看看吧。”意老师提议道,“说不定还有再次见到它们的办法……当然,如果那个店主没有传送走的话。” 林三酒在心中应了一声,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话:末日里多少生离死别都走过来了,现在总不能因为几片茶叶而脆弱起来。 她一边走,一边强迫自己重新思考了一遍眼前事态和她该做的事情;这么走了一会儿,天空隧道却还没有走完。 “隧道这么长吗?”林三酒嘀咕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隧道两侧是透明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如果站在走道边缘往下看,远处布莱克市场就像一片聚集了无数蜜蜂的蜂巢一般,挤挤挨挨地涌动着无数人头。 “是很长的,”从她身边经过的一个进化者好像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扬声答了一句:“你看远处那艘停在云层里的飞船就知道了,咱们离飞船停泊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呢。” “它们都是停在同一高度上的吗?”林三酒抬头扫了一眼问道。 那个背着一只长长旅行包的中年男人,似乎很愿意与人说上两句话:“是啊!你是头一次搭乘这种飞船吗?这是夜行游女提供的最大号飞船了,飞行距离最远,在天空里的交通层也是最高的。你知道的吧?每种不同型号的飞行器,能飞行的高度也不一样……一层一层地安排好飞行计划,才不会出空中事故。我很喜欢飞船,你要是有问题就问我好了。” 他好像正期待着林三酒能多问他几句,但林三酒却叫他失望了。 她愣愣地停住了脚步,死死盯着远方云层中那艘鲸鱼一般的飞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没了声音;直到那个热心而失望的进化者走远了,她才咬着后牙低低骂了一句:“……不可能吧?” 860 身体的记忆 随着天空中隐隐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巨鲸一般的飞船破开云浪,如同被神召唤而踏上返程的使者,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天空尽头。不管见过多少次,这种巨型飞船所带来的极具震撼性的冲击感,仍然能够在人心中久久不散。 林三酒从天际收回了目光,又想起了自己在登船时浮起的那个猜测。 ……怎么想,她都觉得那个猜测太过不可思议了。也许是她一时异想天开,根本就猜错了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先赶去橘园才是要紧事。 她压下了心里浮动不安的纷乱念头,四下看了看。她这次搭乘的飞船型号,或许因为体积问题,从不降落到地面上,乘客上落都必须通过长长的天空隧道;或许是因为使用了反重力材料的原因,飞船似乎从无燃料告急之虞,哪怕是停泊时也都是悬停在高空之中的。 跟她一起从天空隧道里下来的进化者们,一落地就分散开了,三三两两地走向前方的平原。数条弯弯曲曲的小道穿过一片片野生花田,朝各个方向蔓延而去;一人多高的向日葵、一丛丛茂密的野月季,夹杂着藤蔓与野草,在碧蓝天空下被轻风吹得微微摇摆。 被阳光晒过后蒸腾起来的泥土气味,花果草木轮回着盛开枯萎的味道,和湿润的风一起扑上面颊,悠然得几乎不像是末日世界的一部分。 进化者们纷纷走上了各条小道,很快就被花田吞没了大半影子。他们不需要熟悉这一片的地形,甚至林三酒也不需要——因为花田中远远近近地立着几块巨大手形指示牌,也不知是从设施里拆下来的;在它们朝着不同方向的食指上,还挂着几块路标。 “此路通往橘园……”林三酒走近一只大手,念着食指上的标示:“世界分类区。” 大手路牌们显然来自末日前的某个动物园,仔细辨认的话,还能看出几行“熊猫展馆”之类被涂黑了的字样。 不过……世界分类区? 她抬头看了看,发现这条小道很受欢迎,走在前方的进化者比任何一条小道上的都多。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走上这条小道,抬步来到了另一只大手前;这根食指正指着一个几乎完全相反的方向。 “此路通往橘园,人物分类区。”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来之前原本计划要调查一下橘园信息的,但被实体投影那事儿横插一杠,结果毫无准备地来了。橘园里除了“世界”区和“人物”区之外,还有“事件”区、“能力”区和“妄想”区等等——其中妄想区的小路上人最少,偶尔走过去那么一个,往往也是步伐匆匆、遮遮掩掩的样子。 在林三酒想叫住谁打听一下的时候,发现和她一起从飞船上下来的人都已经走光了;想了想,她干脆选了一条通往“其他区”的小道,走进了那一大片菖蒲丛里。 反正她对橘园一点也不了解,所以选哪条路都是一样的。 小道很长,夹杂着砂砾和石子的泥土被踩踏得十分平整;在她又走了一会儿以后,路边一丛丛绿茵、水洼和野花都渐渐稀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浓密起来的林木——终于,林三酒在一块木牌旁边顿下了脚。 “橘园,其他分类区。”木牌很粗糙,像是一块被掰下来的桌板改造的:“请注意,越过此牌后即为橘园副本区域。本组织仅负责橘园管理及橘子生长,不对橘园内发生的任何事件负责。” “等一下,”林三酒不由吃了一惊,望着前方幽暗而寂静的树林,脚下连退了两步:“这里是副本?” 她记得地图上没有标明这里是副本,怎么—— “你当心点!没来过橘园吗?” 林三酒急忙刹住脚步,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差点撞上身后另一个进化者。以她的五感灵敏程度来说,竟没有发现这女孩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这女孩像娃娃似的长得小巧圆润,生了一双小鹿般灵动湿润的黑眼睛;只不过原本十分可爱的面庞上,此时却挂了一副极不相称的、挑衅似的表情,看起来竟有点儿违和。 “不要挡路,”她一边眉毛高高扬起,带着几分莫名的傲慢:“我最烦你们这种因为偶尔幸运才闯进十二界的杂鱼了。不知道橘园是什么就不要进去了呀,没有人想要你们这种杂鱼的橘子。” 橘子? 不不不,谁是杂鱼啊? 林三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仅没有让开,反而把小路给堵住了。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年轻得要命,带着一股肆无忌惮的劲头;这样的气质,林三酒只在十二界出生的人身上见过——大概是缺少了正常人类社会教育的缘故,这女孩子脾气很大,好像一点儿也不懂什么叫礼貌。 不过林三酒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 不是因为她涵养特别好,而是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她天生就克这种人。 “你知道橘园是怎么回事吗?”林三酒慢吞吞地问道。 “废话,”这女孩明明生得灵动柔和,偏偏脸上浮着一副叫人难以形容的趾高气扬:“快点让开,我有急事!” 林三酒就跟没听见似的,抱着胳膊,嘿嘿一笑:“那你给我讲讲吧,我正好不知道。” “你耳朵是装饰吗?谁要给你讲啊?”女孩子厌恶地皱起眉毛,“像你这样难看的中年男人,我连打都不想打你。你要是一个女人,早就被我打飞出去了。” 林三酒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戴了【面具】——她最近对中年男人面具情有独钟,买了好几张都是这个系列的。 “诶呀,你脾气真不好。”她仍然拢着手,若无其事地一笑:“我看了感觉很亲切,因为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你这样坏脾气的女孩。你们连性格不好都不好得这么没有性格。” 最后那句话有点绕,女孩子愣了两秒才总算回过了味儿,登时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等她露出动手的意思,林三酒抢先问了一句:“你听说过300路吗?” 女孩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脸色蓦然一变:“你、你把我的……怎么可能?” 几乎每一个中招了【你听说过300路吗】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别急嘛,这是我的能力,我可以绑架特殊物品。其实我不想和你动手,只想和你聊聊,聊完了就把你的特殊物品还给你。” 女孩子不可置信地张合了几下手指,手腕上滚下去了一大串叮当作响的手链。她似乎在测试自己的特殊物品,在发觉自己什么物品也叫不出来以后,她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好一会儿才重新开了口。 “没了特殊物品,我用能力也可以碾死你,”那女孩子冷冷一笑,怒意扭曲得她嘴角直抽:“我不信你死了这能力还有效!” “你傻吗?我死之前可以先撕票呀。” 林三酒根本没有想和她战斗的意思,慢悠悠地挠了挠下巴——这个动作好像越发激怒了这个女孩子,但她一双拳头死死攥着,却始终没有发动攻击,看起来还算是有理智,不敢拿全副身家冒险。 “这就对了嘛,”林三酒给她啪啪地鼓了鼓掌,“冲动是魔鬼。” “你妈是魔鬼。” “太没家教。”她根本不动怒——她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积攒下来的经验,知道自己越不动怒,对方就越要怒火中烧:“别看你本事不大,脾气倒挺大。” “我本事不——我——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女孩子气得嗓音都尖了,却在即将吐出自己名字时,硬生生地吞回了后半句话。 “不知道,你看起来也是一条杂鱼。”林三酒诚实地说,“而且我对你是谁也没有兴趣,你不妨告诉我橘园是怎么回事,聊完了我就放回你的特殊物品。” 女孩子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一双眼睛里闪着冷冷的光。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她过不去?”意老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激怒了她,得到的答案也未必是真话。” 林三酒歪头想了想。 明明是让那女孩子先过去就能解决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要刺激对方;这好像是她下意识里的行动,自然而然地就把对方激怒了,手法简直称得上是轻车熟路。 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当她也不禁困惑起来了的时候,只见那女孩忽然一矮腰,不知从地上抓起了一把什么;林三酒精神一凛,急忙往旁边退了两步时,女孩盯着她蓦地张口了。 “Your shadow at morning striding behind of you, or your shadow at evening rising to meet you…” 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三酒浑身激灵灵打过去一阵颤栗,连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爆发了如此惊人的速度;在转瞬之间,她跃入半空的影子已经笼上了那个女孩。 “I will show you fear in a handful of dust——”那女孩匆匆朝后退去,口中一息也没停,反而加快了语速;风呼呼地从她身后卷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随着她的声音而成型壮大了,正酝酿着呼之欲出。 林三酒一手急急罩上了她的面门,对方猛一拧头,只让她的手指从脸颊上滑了过去。 但这就足够【扁平世界】在那女孩脸上发动了。 感觉到有张卡片一入手,林三酒扑腾一声重新落回了地面;她的一声高喊,与对方还没有唱完的诗句一起响了起来:“【吟游诗人】!” 女孩的声音终于出现了第一次停顿。 在林三酒收走了卡片以后,一头柔滑的亮棕色长卷发就像海浪一样从她耳后滑了下来,她匆忙间一撩头发,手腕、耳际的无数首饰顿时悦耳地轻响了起来。 “喂,波西米亚!”林三酒双眼发亮:“是我啊!” 861 橘园 林三酒一把摘掉面具,与对面女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二人在寂静中对视了几秒,耳边只有远处的风偶尔沙沙地吹响了草木。正当她准备开口时,波西米亚忽然转身就走——她步子迈得又急又大,头也不回,像是生怕走晚了就来不及了一样。 “你跑什么!我吃人吗?” 林三酒赶紧几步追了上去,二人在一眨眼间就越过了橘园告示牌。波西米亚充耳不闻,浑身首饰叮当作响,脚下仿佛生了风;林三酒忙加快了速度,但还不等伸手去抓她手腕,她却蓦地刹住了脚,一拧身子,两人差点又撞个满怀。 “对呀,我跑什么?”波西米亚的表情很复杂,像是又忌讳她又要强鼓起勇气:“我要找你算账都来不及,应该是你跑才对!” 林三酒当然不会跑。她像个老头儿似的拢起手,慢吞吞打量了她几眼,刚才重逢的喜悦渐渐消退了。 她叹了口气,面上难掩失望:“我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没找着大巫女吧?你找了多久啊?” “我什么样子了,”面对她时,波西米亚似乎特别容易来气:“你别一副对我很失望的脸!我花了几个月都没找着,我告诉你,我的‘附着条件’到现在还是被污染的状态呢——我已经有六个月没敢进入意识力星空了,这全都是你的错!”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她,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大巫女出了问题,那么清久留呢? “是,是,”林三酒心中一时充满了对那两人的担忧,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我不该对你抱有这么大的期望。唉,毕竟人家是大巫女,你……你是你。” 她明明没有再激怒对方的意思了,但这句话出口以后,她却不得不闪电般地冲了上去,打断了波西米亚刚刚发动的【吟游诗人】。 “你老惦记着攻击我干什么?”林三酒从她身后一手反扣住她的胳膊,一手捂住了波西米亚的嘴——她身为成长型,如今很少遇见体力力量能与她相提并论的进化者——见对方果然被按住了,她低声喝道:“我们现在在副本里,你要打架也等出去再说!” 波西米亚安静了几秒,林三酒正要松开她时,却感觉手掌里渐渐濡湿起来。 “你力量怎么居然比我还大?……你,你抢了我潜力值,”在她赶紧抽回手来的时候,波西米亚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里呜呜地带上了哭腔:“污染了我的‘附着条件’,还绑架了我的特殊物品……不活了,什么副本不副本,我今天跟你拼了……” 这湿湿的是眼泪吧?不是鼻涕吧? 林三酒悄悄在裤子上抹了一把,一时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好了;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你的特殊物品过一会儿就好了,别哭啦。” “那其他的呢!” “我保证帮你想办法还不行吗。” “你能有什么办法!”波西米亚在泪眼和红鼻头之余,不忘冷笑了一声。 “说来也巧了,我前几天才想起你。”虽然是想到她是因为她能帮助自己进入意识力星空,但这一点波西米亚不需要知道。林三酒走到她身旁,轻声轻气地说:“这样吧,我陪你再回意识力星空一次,不过这一次带上我的朋友——他能力很强,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你越来越坏了,”意老师感叹道,“明明是你自己需要回去。” 有时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站在谁那边的——如果实话实说,那么除非是把波西米亚给打服气,否则恐怕不用指望她能帮忙了。 “互利共赢嘛,”林三酒无声地嘟哝了一句,身边的女人感觉却灵敏极了,立刻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觉得怎么样?” 那双灵动的棕色大眼睛,狐疑地望了她一会儿。 “……你朋友是谁?” 人偶师估计是不会帮这个忙的,礼包又远在天边,黑泽忌下落不明……林三酒感觉自己需要多认识几个人了。“你听说过斯巴安吗?” “我听过,好像是兵工厂一个小白脸吧?”波西米亚嗤了一声。 真想看看她见到斯巴安本人之后的表情。 “他很厉害的,”或许因为对方比自己矮,林三酒觉得自己像哄孩子似的:“你不信的话,出去打听一圈就知道了。我和他一起陪你去意识力星空,保证你能安安全全地把附着条件恢复原状,好不好?” 波西米亚怏怏地转过头,抹了一把脸。刚才的怒意一下子如冰雪般消释了,她看上去又低落又疲倦。“这次如果又骗我,我肯定不管怎么也要想办法杀了你。”她带着鼻音说。 “不骗你。”林三酒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总算把她安抚住了,没有真在这儿打起来。 尽管她刚才压制住了波西米亚,但仅仅是略有交手的情况下,她就隐隐感觉到波西米亚实际上也是一个十分强大的进化者——这一点,其实从她意识力的级别上就能看出来了。好在她的进化方向似乎不太偏重体能,还算让林三酒占了个便宜。 二人在说话间,已经走过了小径与树林交接的入口;脚下小路慢慢模糊起来,林荫也越发幽暗深重了。随着她们越走越深,林三酒打量着四周,轻声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了吧?” “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波西米亚哼了一声,似乎重新找回了一点骄傲:“你们这些外面来的人,真是什么也不懂。你不用瞎操心了,橘园这个副本一点危险也没有,出入也没有限制,好好挑个橘子就行了。” 挑个橘子? “你刚才就说过不想要杂鱼的橘子……你是什么意思?哪来的橘子?” “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啊?”波西米亚有点吃惊地回头瞥了她一眼,“橘园里当然有很多橘子啊。嗯……怎么给你解释呢,这些橘子都来自于进化者,内容都是进化者放进去的……” 大概想不出好的解释,她忽然不耐烦起来,脚下加快了速度:“很难说清楚,你过来,我示范给你看。” 跟着她一拐,林三酒就进了树林——她本来还想说树枝上连一个橘子也没有,然而一抬头,这个问题顿时就被吞回了肚里。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橘子。 在树林投下的阴影里,一个足有两米多高的橘子,正占据了眼前一片空地。橘黄色的皮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润泽的光,看上去滚圆而光滑。如果不是因为它个头儿太大了,它与普通橘子没有什么两样。 “这……这是什么?” 林三酒以为自己在陪伴型茶叶之后,不会再为什么而感到吃惊了,但显然她想错了。 “橘子啊,”波西米亚绕着它走了几步,眯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这个挺饱满,看来已经成熟了。你也替我看看,它身上有没有写意识力星空。” 刚朝橘子走了过去的林三酒,顿时又停住了脚。“意识力星空?你进橘园是为了这个?” “废话,要不然我和你一样进来散步的啊?”波西米亚的真实性格,与她充满风情的外表毫不相配:“快一点过来看,我总不能把宝都押在你身上。” 橘子上确实生着字——不像是有人后来写上去的,倒像是橘皮纹路天然组成的。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文字,反而更像是林三酒在碧落黄泉见识过的图形;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扫过一眼之后,那纹路就在脑海中留下了清晰的讯息。 “反应链条”,“精神健康记录一”,“穿行沼泽纪事”……每隔半米左右,橘皮上就会浮现出一行“字”。当林三酒绕了个圈,和波西米亚重新碰头时,她也有了一个初步估计:一个橘子上,大概有四至六个讯息。 “走吧,我们去找下一个橘子。”波西米亚朝她招招手,抬步就往林荫更深处走去。 “这些都是什么?” “你看到的东西……嗯,这么说吧,都是进化者把自己的经历、经验和记忆等等之类的东西放进去以后,橘皮上根据内容生出来的标题。” 什么? “橘子里面,装的是进化者的记忆?”林三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要这么干?那些人不愿意要了吗?” “不是啦,”波西米亚很快又找着了一个橘子,一边端详它,一边解释道:“放进去的只是一份复制品,人本身的记忆什么的都还在。而且这些东西非常有价值,你想想,如果你在别人的经历里已经体会过一次某个世界了,那么等你再去的时候,你的安全系数不就大大增加了吗?” “这就跟……这就跟游戏攻略一样?”末日以前,林三酒也是玩过几个电脑游戏的。 “那是什么东西?”显然出身于十二界的波西米亚,茫然地皱起了眉头。“我们管它叫‘预演’。不光是能让你体会他人的经历,橘园还有不少别的作用呢,比如传递讯息、进行培训什么的……走吧,这个橘子上也没有意识力星空。” 林三酒“噢”了一声,抬脚跟了上去。 原来那些“世界区”、“人物区”,是按照橘子内容来分类的吗? 不知道她的朋友们之中,有没有人来过? 862 警告,警告,务必观看! ……假如从高空中往下看的话,橘园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绿荫中夹杂着一个一个滚圆黄球的森林,看起来会像是一片结了果的树枝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它一定是个收获丰盛的果园。与波西米亚一起走了二三十分钟,林三酒就瞧见了十余个巨大橘子;橘子上的讯息五花八门,迷惑的、有趣的或古怪的尽皆有之,却唯独没瞧见“意识力星空”的字样。 “杂鱼就是杂鱼,” 波西米亚走热了,用手挽起一头棕色的柔软卷发,露出了白生生一截脖颈。她此刻满脸不高兴:“连意识力星空都进不去的人,还好意思留下他们的经历……真是白白占用了橘子的地方。” 林三酒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吭。以这个标准来看,她也属于“杂鱼”之列——既然波西米亚找不着目标,就只有和她这条杂鱼一起进意识力星空了,所以她现在不仅不失望,还有点儿计划成功的暗喜。 “你这么沉默干嘛,”她说话时,波西米亚不高兴;她不说话,波西米亚好像也不高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是不是!” “……没有留下意识力星空的经历,不等于别人进不去,你这个人逻辑不行。” “你闭嘴!” “我明明刚才没说话,是你非要我说的,真难伺候。” 二人一边斗嘴,一边沿着另一条被踩出来的林间小道走进了林荫深处。其他分类区里似乎没有别的进化者了,树林里只有波西米亚尖着嗓子的怒叱声在隐隐回荡;走了一路,她就生了一路的气,有几回要不是林三酒提醒,她差点连橘子都错过了。 不过既然波西米亚能把心思都放在口舌之争上,看来橘园确实不危险。 看着她咕咕哝哝地绕到又一颗橘子后方,林三酒站在原地打了个呵欠。一连看了这么多橘子,看得她眼睛都花了;再说从讯息标题上也看不出是谁留下的讯息,所以她早就失了兴趣。 “你有在看吗?” “有,有。”她一边说,一边端详着手里的面具。波西米亚嫌它丑,不许她戴了,让她老觉得脸上空荡荡的不安心。 “没看到意识力星空吗?” “我近视眼看不清。” “你胡说八道——诶,这是什么?”波西米亚刚抬起来的嗓门,突然又落了下去。 这句话勾起了林三酒的好奇,几步绕过橘子,发现她正仰着下巴发怔。那一片橘皮上的纹路,组成了“警告,警告,务必观看!”的字样。 “它说务必观看诶,”林三酒指着它,“你不进去看看吗?” “你不是说你看不清吗!”波西米亚吼了她一声,随即转身就走:“要看你看,我不看!” “为什么?” “人家说务必看,你就真去啊?你怎么这么好骗?” ……唯独不愿意被她说好骗。 “等等,”林三酒赶上去拉住了她的衣袖——她总是穿着飘飘荡荡的宽袍大袖,倒是很好抓:“你搞错了吧?” 波西米亚白了她一眼:“我搞错什么了?” “你不是说这些标题都是橘子皮根据内容生成的吗?也就意味着,是副本认为我们有必要看这个消息的,对吧?” 波西米亚张着嘴,愣了一会儿。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她使劲甩开林三酒的手,朝橘子另一边走了过去:“但我没工夫,要看你去看。每看一个讯息,都要用一个讯息去交换的;我的经历又不是无限的,我才不要见什么看什么呢。” 林三酒没有跟上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讯息。 她被吊起了胃口,很想知道讯息里是什么内容,但又有点儿担心波西米亚会不会趁此机会跑了——在她犹豫的功夫,波西米亚却绕着橘子转完了一圈,又走回她身边,跟她一样仰头望向橘皮。 “你去呀,”波西米亚显然也上了心,一时又不好改口,只鼓动着林三酒:“你没有在橘园留过讯息,所以可以交换的经历应该有很多……你看我干什么?你摆出这种笑容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三酒清了一下嗓子,“我只是不大明白怎么做才好。” “诶,”波西米亚忽然来了精神,匆匆扎起了自己的长发,还冲她难得地一笑:“我跟你一起进去看!不过交换的东西要你出。” 原来可以两个人一起看——等等,进去? “先跟你说清楚,橘子是可以判断讯息价值的。一段讯息价值越高,它可以被人查看的次数就越多;价值越低,那么可能看一次两次就从橘子里消失了。每次要看一个讯息,你也必须提供一个价值差不多的讯息。” 波西米亚脱下外衣,挽起袖子和裤脚,似乎在为“进去”做准备。她稍有动作,浑身首饰就叮叮当当地响个没完,也不知道她戴着这一大串一大串的项链手链脚链是如何战斗生存的:“当然,如果原先留下讯息的主人指明你可以观看讯息的话,你就可以不提供任何讯息了。有些人找了老师,就是这样‘上课’的。” 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黑泽忌。 “那……我的讯息怎么给它呢?” “我们进去以后,橘子就会找你收的,到时你只要在脑海中完整地过一遍你要留下的讯息就可以了。”真不愧是十二界长大的人,这么奇怪的事情,在波西米亚嘴里听起来却这么自然而然:“一旦橘子认定你的讯息价值相当,就会为我们开始预演。” “我真是从来没想过我会问出这句话,”林三酒感叹了一句,“我们要钻进橘子皮里去吗?” “那不然呢?”波西米亚瞥了她一眼,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先请。” 看起来像是个金棕色精灵似的女人,咕哝了一句“小人之心”之类的话,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就纵身跃上了橘子顶部。 林三酒紧跟着一跃而上,落在了她身边。在底下时看不清,直到爬上来她才发现,橘子顶部就与普通橘子不一样了——橘皮中央有一条手臂粗的裂缝,往里一瞧,里面流滚着岩浆一般金灿橘红的颜色,仿佛有生命一样悠悠回转。 波西米亚将手伸进裂缝里,橘皮缓缓为二人越张越大。她回头招呼了一声“来吧!”,一把抓住林三酒,拉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怪不得这个副本要选择橘子作为表象。 林三酒一落进去,就隐隐有点儿明白了:橘子内部其实像橘瓣一样,按照讯息分隔成了几个空间,由于选择了同一条讯息,二人此时也都掉进了同一个“橘瓣”里。 “付账,”波西米亚指了指浮在前方一个人头大的黄白色核,“在果核前面把你要交换的东西想一遍就行了。” 林三酒从她身边挤了过去,背对着她,面向果核闭上了眼睛。 她对自己精挑细选出的经历很有信心——她倒霉过头了,随便拿一段经历出来,都是进化者中稀有的战斗经验,更何况是这个呢? 果然,她几乎立马就通过了“交换”。 等林三酒转过身来的时候,波西米亚正盯着她。 “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后手,”她嘀嘀咕咕地说,“要是我刚才攻击你的后背,我的攻击是不是会被反弹?” “反弹?”林三酒瞥了她一眼,“你几岁啊?别犯傻了,预演好像快开始了。” 在听见波西米亚的回嘴之前,她猛地感觉自己被什么一拉,随即跌落进了一片雾气之中——随即她就明白了,她被拉进了预演的场景里。 还没看清楚周围,她就“听”见一个陌生嗓音在身边低低地说:“……这是第十七个月了吧?” 863 捡破烂的林三酒 ……这是什么地方? 在那个陌生嗓音响起的时候,橘瓣里的浓雾开始渐渐消散了。扑面而来的风浸润着咸咸的海盐气味,生涩、清新而轻盈。阳光透过越来越稀薄的雾气洒落下来,让林三酒不由眯了眯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面前已彻底是另一番天地了。 她“变成”了记忆的主人,或者说,她像是一个钻进了他人身体内的魂灵,正从原本主人的眼睛里往外看。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一瞬间,记忆主人所有的知觉五感都涌了上来;她感觉到“自己”的一双赤脚深深地陷在了细沙里,趾缝、脚腕、小腿上,都沾满了一层沙子。 这具身体既不痛也不累,胃里没有缺少过食物,身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地发热。不管这是哪儿,这个记忆的主人看来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林三酒转头看了看,但周围的景象却没有随着目光一起转动。她能看见的,似乎只有记忆主人当时看见的景象;身边的波西米亚也早就没了影子。 视野下方抬起了一双骨节粗宽的男性手掌,“嚓”地点燃了一根烟。 “对。我一直都在做记号……” 从林三酒左手边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回答,好像是他的朋友。记忆的主人没有转过头去,因此她只能从声音上判断,第二个男人似乎此时正充满了迷茫:“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507天了。” ……什么? 林三酒听见一声叹息从“自己”口中吐了出去——并非失落无奈,倒更像是迷惑和担心。“你昨天去找曼莎、小钱隼他们拿食物的时候,聊过这事儿了吗?” 这二人与同一世界里的其他进化者也保持着联系,而且看来其他人也都滞留在这个世界里了。 “聊了,怎么没聊。他们和我们一样,天天一睁眼想到的就是这事儿,每天早上都要先点一遍人数,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被传送走。”左手边的男人点了点“自己”肩膀,说了声“给我根烟”,随即林三酒就看见刚才那只手将烟盒递了过去。那包烟干干净净,外盒平整,看起来比人遭的罪要少。 “这也不是坏事啊,”朋友一边吸烟一边说道,“我们终于有机会能安定下来好好活着了,还是在这个世界里……放在两年前,我根本就不敢想象。也许是老天爷看我们惨够了,总算是要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了呢。” “……就是因为这个情况太好了,我他妈才害怕。” 记忆的主人扔掉了还有一半的香烟,林三酒感觉“自己”抬脚将它踩灭了。“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我们不传送?能持续多久?怎么才能一直保持下去?我真的,天天想着这些事,我都睡不着觉,就怕第二天一睁眼,自己在下一个世界里了。”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另一个朋友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烟,从“自己”的视野中飘向了远方。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中,海草与海沙将水面染出翡翠般剔透的几层深蓝碧绿,在阳光下看起来,颜色鲜艳强烈得震慑人心。明明是这样的美景,林三酒却直到现在才发现——记忆的主人一定是早就对这片海熟视无睹了。 “我也担心,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朋友苦笑了一声,记忆的主人转过头,视野里终于露出了一个浓眉毛、浓胡子的男人。他高高的鼻梁像钩子一样形状向下伸,眼睛却圆圆的,减少了几分阴沉感;他拿出一张纸片抖了抖,笑道:“我们乐观一点,也许传送之日不会来了呢。你看,这是我的签证,都超出期限三个月了,现在也没有把我带去下一个世界呀。” 记忆的主人往那张签证上瞥了一眼,匆忙间只看清了目的地——【彩色池塘】,一个林三酒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的确……我有碧落黄泉的签证,按理来说,我现在早就该在碧落黄泉里了。”记忆的主人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地上,视野顿时低了下去:“尽是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儿。” “毕竟你想,传送本身就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东西,那么它又突然消失了,也不奇怪吧。” 记忆的主人没有被说服——林三酒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一阵阵七上八下的不安。 “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本身就和末日世界不太一样。”浓眉毛朋友也坐了下来,安慰道:“我老觉得它像是一个走错了门的,莫名其妙地挤进了末日世界里头,现在要退出这个行列了。” “借你吉言,我是希望你的话能成真。不然就是进化成超人又怎么样,一天安生日子也过不了,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留住……我还是宁可在一个安稳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我想找个老婆,”朋友哈哈笑着说道,“恐怕得那个家伙传送走,才有女人愿意跟我!但要是有人传送走了,就说明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好好活着了……哎呀真矛盾。” 记忆的主人也被他逗笑了,二人接着感叹了几句,开始聊起了其他的杂事。直到眼前的景象忽然一黑,场景顿时被掐断了;林三酒再一眨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橘瓣之中。 波西米亚正站在她身边,一张轮廓精巧的巴掌脸上,此时尽是一片怔然。 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居然都忘了斗嘴。 “出去说,”橘瓣里局促得难受,林三酒从她身边挤过去,攀住橘瓣内部爬了出去。二人跳下橘子时回头一看,那条“警告,警告,务必观看”的信息仍然留在橘皮上——它不知已经被看过多少次了,未来或许还会继续被看下去。 十四个月传送的规矩,在某一个地方失灵了——这就是橘子认为进化者们必须知道的讯息。 如果是真的,那它确实很惊人……但它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含义呢? 在橘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林三酒忽然问道:“有没有可能,那段记忆是被人编造出来的?” “你不信?”自打从橘子里出来,波西米亚就安静多了。此时她轻声问了这么一句,还真叫人有点儿不适应。 “也不是……我得先把可能的情况排除。” “说得跟你特别聪明理智似的。”波西米亚的温柔维持不了两秒就要龟裂,她嗤了一声:“应该不会是假的。如果是编造的记忆,当事人自己心里会很清楚这是假的,那么橘子从一开始就不会收。就算退一万步说,橘子把它当成是‘编造记忆的记忆’而收了,那么我们应该也感觉得到这一点。” “但你忘了,还有一种情况,”林三酒刚说了半句,回头一瞧,果然又发现波西米亚垂下了嘴角——她似乎特别不能忍受被林三酒指出自己的疏忽错漏。“如果当事人全心全意地以为这段记忆是真实的,你刚才说的就都成立不了了吧?毕竟,橘子也没法知道某个世界里的传送规则是不是真失灵了吧?” 波西米亚烦躁得像是一只不断被人吵醒的猫;她一把将袖子抹下来,嘟嘟囔囔地说:“谁会这么无聊干这种事,有什么好处,也就是你心思险恶!” 跟她简直没法好好说话。 “你听我说,”林三酒耐着性子,放轻语气:“这个记忆的主人肯定最终还是被传送了,要不然他没法把记忆放进橘子里。所以就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件事是真的,他觉得事关重大,把记忆放进来了;二是整件事全是一个骗局……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 波西米亚倒是没忘了自己的主要任务,拉着她走近了又一颗橘子,一边看一边问:“那又怎么样?” 看她的样子,倒像是怕林三酒跑了。 “不怎么样,”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弄明白传送规则为什么会失灵。” 又一颗橘子叫波西米亚失望了。她似乎连生气的精力都渐渐流失了,垮着一张脸说:“你想定居下来?” “当然。难道你不想?” “我不想。”波西米亚从腰间掏出一对大耳环,给自己换上了:“我一定居就肯定有人找我麻烦。自从你害了我以后,我就没在同一个地方呆过两天……我不像你朋友很多,我只有我自己,定居下来也没意思,还要应付仇家。” 她最初出现,是为了要抢劫自己的潜力值——这一点,林三酒记得还很清楚。所以当她察觉自己心里油然而生的一股温柔时,她立刻带着抗拒转移了话题:“是你害了你自己,谁叫你先来惹我的?” “我比你强,我抢你潜力值天经地义!” “说得太对了,我比你强,我抢你潜力值天经地义。” 波西米亚一张脸腾地气红了,原地愣愣站了几秒,才想起来大步追上林三酒:“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我……我一直都只能靠自己,不狠一点就活不下去,”她理直气壮地说,“但你明明不是这样活过来的,所以你不能抢我。” 这人逻辑是真的跟狗屎一样……但林三酒此刻却不想对她反唇相讥。 她望着波西米亚,心里犹豫纠结极了,始终下不了决定,好半晌没出声。 “你干嘛盯着我不说话?” “……我在想我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波西米亚警惕地抱起胳膊,两只金色圆耳环一晃一晃,在树荫下荡漾起金芒。“你要干嘛?” 足足又考虑了好几分钟,林三酒终于一咬牙,趁着没改主意时赶紧开了口。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儿又安全又舒适,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但你如果不守我的规矩,后果就不是被抢潜力值那么简单了——因为那是我家。” 864 联系上了 面对住进Exodus这样的大好事,没想到波西米亚竟然一口回绝了:“不去!” “……啊?”林三酒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你这个人不保险的,说不定是想谋财害命。” 说来也奇怪,刚才那种“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让她去好”的心情顿时全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股不甘心——“你有什么财可让我谋,”林三酒冷笑一声,感觉自己现在的口吻八成有点儿类似人偶师:“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我还用妄想?我早就被你迫害过好几遍了!”提起这个,波西米亚就一副要从耳朵眼儿里喷气的样子。但怒意消退些许以后,她的棕色眼眸里光芒闪烁,好像又警惕、又像是在寻求保证:“我不小心你一点能行吗?再说你会有什么好地方。” “肯定不害你,这次是为了弥补你,我看你可怜。” “我看你妈可怜。” 林三酒现在只想和她打一架。“我们不是还要一起进意识力星空吗?我家很安全,正合适藏身——你到底去不去?” “就不。” 那么只好拿出杀手锏了。 “……你上次洗澡,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吧?” 波西米亚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肉眼可见地凝固了一秒。在她差点要低头闻自己的时候,她猛地回过神止住了动作,通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说:“少、少说屁话!” ……看来是的。 “我那儿有浴缸,还有浴盐和牛奶。”浴盐是骗人的,拿食盐糊弄她就行了。“再说重点是我们进入意识力星空以后,我们的身体也会得到保护嘛。” 波西米亚沉默了一会儿,仿佛被人把嘴给缝上了。要是等她主动说出“好,那我们走吧”,可能林三酒会先老死当场;她干脆抬腿就走,走了几步回头问道:“怎么出去?” ……这个女人果然正犹犹豫豫地跟在后面。 “往前走,”波西米亚板着一张脸说,“橘园的入口只能进不能出,前面有一个出口。你准备好钱。” “准备钱干什么?” “入口随便进,但出去就要交管理费了。”波西米亚解释道,“橘园也是要人管理的呀。” “有什么好管理的?” “你真傻,”波西米亚终于找回了场子,立即冷笑一声:“比方说一个讯息可以被看三次,有三个人各自出了一条价值3次的讯息来看它。那么这样一来,可被看三次的讯息就变成了九次。没人管的话,橘园的面积不就越来越大了吗。” 林三酒倒没想过这一方面。“十二界都是由那十二个组织管着的吗?” “是呀。每个界只能出一个组织参与共同管理,组织底下还有很多小帮派。”波西米亚似乎很高兴话题被转移了,有点儿骄傲地说:“我是在冬雪之国长大的。” “没听说过。” “你真没见识!” 对于十二界的管理体系、运转方式,以及进化者们是如何在其中生活的,林三酒一直很有兴趣;只是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了解。波西米亚是一个十二界出生的孩子,倒是给她提供了不少缺失的信息。二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来到了橘园出口;前方树林渐渐稀疏了,错落有致地坐落着一些商铺和民宅,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但不乏人气的村镇。在出口驻足看了看,林三酒却压根没看见收费人的影子。 “诶?”波西米亚睁圆了一双眼睛,长睫毛忽闪了几下:“我记得那个人就是坐在这儿的,怎么不见了?” 二人找了一圈,但周围除了几颗圆橘子外什么也没有。既然没人收费,她们干脆也不交了;林三酒在小镇里果然找到了一个签到点,在签过到后,二人离开小镇,走进了一大片一大片地势不断上升的荒野,一路跋涉到晚上时,她们已经身处群山深处,听不见一点儿人声了。 夜晚的深山如同茫茫深海,寒凉气一阵强似一阵,林荫重影之间幽暗得目不视物。就在林三酒要拿出【能力打磨剂】照明时,波西米亚不知拿出了个什么东西,四周的黑暗顿时被驱散开了——她抬头一看,发现几条浑身发光的“游鱼”正徐徐游动在夜色里,伴随着波西米亚的脚步,为二人照亮了前路。 在游鱼投下的柔光里,波西米亚看起来终于又有一点儿初见面时的风姿了。 “这儿倒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但她只要一张口,那种风情就全不见了,“你家怎么会在这儿,你是不是在骗我?” 林三酒没理她。要是波西米亚每说一句话她都回应,她早就累死了。 “到底还有多远?” “快了。” “你三十分钟以前就说快了。” “真的快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波西米亚又想起了一个新话题:“你不是说要叫那个斯……斯什么来着,和我们一起进意识力星空吗?” “等我回去就试着联系他。” “试着?你到底联不联系得上啊?” “能,能。” “那你现在联系一个我看看,”波西米亚吃一堑长一智,干脆停住了脚步:“不必非要等到回家。” 林三酒头都大了。她跟斯巴安分别得匆忙,压根没有留下联系办法;她本想着安顿下来以后再通过木鱼论坛打听他的下落,现在一时之间上哪儿找他? 但是波西米亚此刻不依不饶起来了,不见她联系斯巴安就不肯往前走,仿佛要用这一点来验证林三酒全部说辞的真实性,那副样子看了实在可气:“你怎么不动?你肯定是骗我呢吧?” 没办法,只好继续糊弄她一下了。 林三酒叫出了一张【喂,姐姐?】,把它解除了卡片化。这个特殊物品生了一副标准联络器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不会对它的作用心生误会;她将联络器拿在手里,朝波西米亚晃了晃:“看见了吗?我用这个就可以联系上他了。你等我回去以后坐下来,仔细和他说——” 一句话没有说完,夜空里就回荡起了长长的呼叫音。 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呼叫按钮之类的地方;然而过了半秒,她才终于意识到是手中的联络器响了。 “怎么回事,是那个斯什么吗,”波西米亚立刻凑了上来,“你接呀,你怎么脸都变白——” 林三酒伸手就按上了她的脸,制止住了她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让它变成了一阵“唔唔”响。 波西米亚在挣扎之间挠了她好几下,林三酒本来就已经被联络器的呼叫声搅得心慌意乱了,此刻哪里有工夫理会她,赶忙拿出控制器,抬手就取消了周围的伪装投影——浓密得充满压迫感的老林子顿时扭曲着消失进了土地里,在荒山中留下了一片氤氲薄雾。 望着远方山巅上的圆环影子,波西米亚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看见那个白色圆环了吧?”林三酒抬起下巴朝远方匆匆示意了一下,“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跟上你。” “那你呢?” 联络器又响了一声,蓝色光点在夜色里有规律地一亮一亮。她才刚一拿出联络器,就立刻收到了来自季山青的呼叫,是不是说明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着联系她? “我接了这个呼叫就过去!”一想到接晚了可能又会与礼包错过,林三酒就不剩什么好声气了。她此刻既惶恐,又紧张,连手心里都微微出了一层汗;真是叫人想不通,他们明明曾经那样亲密无间,怎么如今连说句话都能叫她这样无措。 波西米亚被她吼了一声,顿时垮下了脸,咕哝了一句“我才懒得管你”,转身就走了。她的脚步声刚一消失,林三酒转身跃上旁边一棵树;她坐在树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 深夜里寂静而寒凉的空气,幽幽地浮动在身边。联络器里一点声息也没有,仿佛那一头的人正处于不敢置信之中。 他不敢相信联络终于接通了吗? 一定要说话,这次一定要和他说上话——林三酒鼓起勇气,哑着嗓子低低问道:“……是礼包吗?” 过了几秒钟,她再一次听见了那个清泉般的嗓音。 “……姐姐?” 林三酒猛地将联络器紧紧抱在怀里,弯下了腰。 “是我,”她有几分慌乱地说,眼角莫名泛起了泪意。“是我,你——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很好。” 林三酒抹了一下眼睛,长长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尽管季山青不可能看得见:“你没事就好……我上次联络过你,但始终没有人接起呼叫,我还以为你那边的战斗不顺利呢。” 季山青顿了顿,随即说:“我可能是没听见吧!”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寂静又持续了两三秒。随即从音孔中,传出了季山青那熟悉的嗓音:“姐姐现在在哪里?” 林三酒慢慢直起身子,望着怀里的联络器。望了它几秒,她有点儿迟疑地问道:“你是想问我现在具体的位置吗?” “嗯——对的,具体位置。” 林三酒停住了。她听着自己的声音,有点不敢置信她又将这句话问了一次:“……是礼包吗?” 865 一个小道消息 “是我呀,姐姐。你怎么了?” 那个干净清澈的嗓音如同淙淙泉水,流过了寒凉的夜晚——然而不等它的余音消散,林三酒猛然一把挂掉了联络器的通话,蓝色光点蓦地灭了下去,没有余力再亮起来了。由于通话距离太远,这个联络器的使用寿命已经到达了终点。 她将联络器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一抬手,将它远远甩进了林子里。 跳下大树,往Exodus的方向走去时,林三酒胸腔里那一团乱麻,好像浸了冰水一样越来越沉地压在了心脏上。 接下来要怎么办? 再拿出一个联络器,呼叫回去吗? 万一接起呼叫的,还是刚才那个——不,不对,林三酒忽然醒悟过来,截断了自己这个念头。 那确实是礼包的声音,她绝对不可能听错。当然,如果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比如说季山青出了事,连联络器都丢了——那么数据体想要模仿他的声音,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对方真是数据体,它们目的何在,又为什么要关心她在哪里呢? 她已经逃出了数据流管库,它们没有理由再对她继续执着下去了。 林三酒又想到了那个刚一解除卡片化,立刻就响了起来的联络器。世上会这样持续不断、锲而不舍地呼叫自己的人,除了礼包还会有谁? 话是这么说……但刚才在短短几句话之间,挡也挡不住的那种“违和感”,又是怎么回事? 一边胡思乱想,林三酒一边往山上Exodus的方向走去。她虽然没有叫出【能力打磨剂】,但取消了伪装投影以后,月光染白了雾气与山路,再加上远方空中那几条盈盈发亮的游鱼,她还是步伐稳健地迅速走近了波西米亚。 Exodus坐落在高空中一块如同手臂般朝外伸出的山石上,波西米亚此时正站在它的垂直下方,仰起脖子张望着;她脖子仰得太远,连嘴都闭不上了。 听见了林三酒的脚步声,波西米亚转过了头。她看起来原本是不愿意与林三酒搭话的,但在游鱼光芒中打量了她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干嘛这副脸色?” 跟她说也是白说,林三酒此时一点儿张口的兴致也提不起来,只沉着脸摇了摇头。 “是那个斯什么不能来吗?” “……不是他。” 林三酒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连嗓音都低沉沙哑了下来:“走吧,我带你回去。” 或许是察觉了她的情绪,波西米亚在接下来的一段路上安静极了。不过她的沉默没有维持多长时间,越接近Exodus就越憋不住,终于在莎莱斯打开门的那一刻全部崩塌成了碎片——从门内投出来的光芒,将波西米亚不可思议的神情映照得清清楚楚;她一头扎进门里,看着来迎接二人的两辆悬浮驾驶舱,一张脸腾起了红晕:“不会吧!你骗人!” 即使仍然在为礼包而心烦意乱,林三酒也不由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上去吧,它会把你带去你的房间。” 在见到自己的房间时,波西米亚一双眼睛里水亮水亮地泛着光,仿佛快要哭出来了。她明明脸色涨得通红,却偏要保持一副镇定的样子;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好几分钟,她把桌子、床、书架、浴缸之类的家具都摸了一圈,才总算艰难地对林三酒表示了肯定:“……想,想不到你还是有两个臭钱的人。” 林三酒苦笑了一下,甚至不愿意和她斗嘴了。 “这全是因为一个人,”她轻轻拍了一下门框,“没有他,就没有Exodus。” “谁?” 林三酒呼了口气,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波西米亚挑了挑眉毛,但迅速把这个事扔到了脑后——因为她还有别的事要忙。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放大镜,把它放在眼前,仔细检查着房间里的橱柜:“这是幻象侦查仪,如果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你都瞒不过我。所以你别想……诶,这是什么?” “……葡萄。” “葡萄是什么?” “……是水果,好吃的。” 看上去,波西米亚似乎咽回了一句“水果是什么”。她拿起那盘葡萄,十分审慎地看了一会儿,皱起眉毛:“能吃?一嘟噜一嘟噜的有点儿恶心啊。” 十二界出生的孩子真可怜。 林三酒上前掐了两颗葡萄放进嘴里,随即转身走了出去,没忘给波西米亚关上了门。 后来听莎莱斯说,波西米亚当天晚上就被洗澡水给烫着了,又对房间里的音乐播放器着了迷而一夜没睡;不过总体来说,她很快就适应了这个人类社会毁灭之前的最高文明成果,在食物、睡眠的滋养下,整个人看着光泽闪闪。 该出去签到、打听消息的时候,林三酒就仍然照样出去,即使将她一个人留在Exodus里,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别说波西米亚在系统里的权限不高,就是把她登记成执理人,她也还是不明白宇宙飞船是怎么回事,更别说驾着它逃跑。 真正叫林三酒忧心的是,自从那天晚上与礼包通过一次话之后,联络器就再也没有响起来过了。 她曾经试着呼叫过礼包,然而不管她等多长时间,耳中回荡的仍然只有单调悠长的呼叫音。那一声“姐姐”,仿佛是她那晚做的一个梦。 短短一次通话,折磨得她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最后她终于不得不强迫自己压下了担忧。她此刻别无办法,必须相信季山青,相信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要不然,她还能怎么办呢? ……如果能重来一遍,她一定不会再让礼包独自留下。 一连签到了几天,橘园外小镇上的商户已经熟悉了林三酒这个“中年男人”。在签到之余,她也没少在镇上打听情况;这儿虽然没有“木鱼论坛”,但也有一个信息交流系统——比之中心区来说,讯息是慢了一手,但总算还够用。 “你问的事情,最近都没有听见什么音讯噢。” 签过到以后,林三酒信步走向了一旁的小酒馆。她刚一坐下,那个瘦溜溜的店老板就抢先扬声喊了一句——他是一个未进化的普通人,为了维持住这个小酒馆,几乎什么副业都做:“中心区那边很不安稳,尤其是布莱克市场附近,天天有整队整队的人马巡逻,气氛压抑得很。” “整队人马?谁的人马?” “咳,那我就说不上来了,只知道是十二组织下的,最起码好几个帮派都掺和进去了。他们出动了近百个进化者,眼线放得到处都是……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店老板说的每一条讯息,林三酒都清楚是要钱的。她抓了一把远超过酒钱的红晶递给他,问道:“……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这么干吗?” 就算卢泽的人格们发现她没有死,应该也没法出动这么大的力量来搜捕她。 “不清楚,我问了,差点还挨了打。”干干瘦瘦的店老板说到这儿,摸着脖子皱起了眉毛。“不过从别人那儿,我倒是听说了一点小道消息。” “噢?” 这个店老板收了钱之后,特别利索痛快,他将一碟小菜往桌上当地一放,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似乎是十二组织内部最近总不断出事……具体是什么事儿,我不清楚。不过他们好像已经有目标了,正在追捕一个什么人……我问了好几个人,各执一词,大家都说不好组织们是要对谁动手。” 大概是见林三酒听得认真,店老板使劲回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噢!对了,我还听说他们从山里还是哪儿,救出来了一个濒死的人。” 866 寻人之路,从头开始 明明她拜托Bliss去搜救余渊的,怎么现在反而是十二组织的人把他找到了? 林三酒满腹疑虑地走出酒馆,带着这个最大的收获回到了Exodus。 在展馆分别之后,她一直没有机会去联系Bliss,后来不得不假死之后就更不可能去找对方了。难道说Bliss没找着余渊,放弃了,所以才让余渊被十二组织找着了? 这当然有可能,但她却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假如卢泽人格之中,有人是十二组织内的成员,又从Bliss处得知了余渊一事,那么……会不会是在利用这个消息,来引她出现? “真是烦人,”林三酒一甩手,意识力顿时松开了,被她高高举在天空中的杠铃顿时砸向了地板——“他们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 在那个重达80KG的杠铃即将落地之时,她的意识力再度前涌,重新从下方窄窄的空隙里钻了进去,摇摇晃晃地将它托了起来。这对意识力的灵活性和强韧性,都是一个很好的训练;这一点,从意老师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里就能听出来。 “不管这是不是他们的陷阱,我都得去看看。”林三酒操控着意识力,一点点将杠铃抬入半空,也开始感到吃力了:“……喂,你还好吧?” “要、要死了——” 意老师挤出半句话,紧随而来的是砰然一声重响,杠铃到底还是砸上了地板,当即砸出了一块白色浅坑——声音在健身馆内回荡着久久不散,林三酒差点没有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从门缝中探进来了波西米亚的脑袋。 她最近受到了人类社会现代科技的全方位洗礼,过得非常滋润。像是沐浴液、乳液之类的化工产品,和蔬果、鲜肉之类的农产品,在十二界中都属于难得一见的奢侈品了;她像是钻进了米仓的老鼠,几天下来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皮肤也越发又白又亮。 不过即使飞船上有那么多书和音乐,也没阻止她老跟在自己身后探头探脑。 “我在锻炼意识力。”林三酒答了一句,忽然想起她的意识力等级很高:“你不训练吗?” 波西米亚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就你这样锻炼?我可不。” “那你是怎么锻炼的?”这么说起来,似乎林三酒还没有在意识力星空之外见过她的意识力。“你的意识力具象是什么?” “……是‘交叉小径的花园’。”波西米亚赤足踏进门里,随着她的脚步,身上无数装饰品都在熠熠闪烁。“我训练时,需要用我本身的灵性与宇宙的神性相沟通,在更高层面上达成共鸣……你这种傻练肌肉一样的办法我从来没有用过。” 什么灵性神性,完全就是一个嬉皮士嘛。 “我的意识力具象是一所学堂。”林三酒有心想向她请教一些意识力的问题,但又怕被她看出来自己离最高级还差得很远;犹豫了几秒,她冷不丁地脱口而出:“——我有个朋友被十二组织找到了。” 波西米亚盘腿坐了下来,虽然一脸“关我屁事”的神色,但还是一声没出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你别误会,他没有被十二组织追捕。”林三酒解释了一句,收起了意识力,也面对面地坐下了:“他受伤后流落在外,好像是碰巧被十二组织顺手救起来的。”——如果这不是卢泽人格们设下的陷阱的话。 “诶,他挺命大的嘛。”波西米亚面不改色,连装也不肯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从衣兜里抓出一小把腰果,一边吃一边问:“你居然没屁颠屁颠赶着去救人?” “我去了,”林三酒话一出口才感觉有哪儿不对。她叫出意识力,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用它拿起波西米亚手里的坚果:“但是我当时没有找到他……后来时机也就不允许我再去找了。” “这人运气不错。”波西米亚盯着半空中的意识力,眼睛一直跟着它慢慢挪到了自己手边——意识力明明是无形无色的,但在具有更强意识力的人眼里,它似乎无所遁形。“一般来说,十二组织不会主动做这种慈善事儿,但是真要是危急时撞见了他们,他们也会顺手救一把,毕竟我们都是他们的钱袋嘛——你干什么!” 在这么精细的操作上,林三酒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意识力,推了波西米亚的手一把,将一掌心的腰果都打在了她身上,滚落了一地。 “你无不无聊!”波西米亚好像还不知道林三酒的意识力操控很差:“浪费食物,你捡起来!” “好,好。” 林三酒用意识力在地上扫了两下,最终还是换成了手:“那他们救下人以后怎么处理?” “还怎么处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啊。伤重的话,大概会送去医疗站吧。”波西米亚捡起一颗腰果,有点儿心疼地吹了吹灰,但看了自己对面的女人一眼,终于还是忍住没吃,塞进了衣袋里。 “有医疗站?”林三酒吃了一惊,腾地站了起来:“在哪里?” 余渊身受重伤,的确很有可能是被送去医疗站了。 “你不知道?有好几个呢。” “告诉我最靠近布莱克市场的那一个。” 然而波西米亚左一句右一句说了半天,依然没有把医疗站位置说清楚。虽然可以去了再打听,但林三酒拿不准余渊一事是不是个陷阱,不敢随意与人接触。再说如果有一个了解情况的人带路,无疑更加安全;而且卢泽的人格们恐怕也料不到,目标竟然不是独自行动的。想到这儿,她冲波西米亚抬抬下巴:“走,你跟我一起去。” 波西米亚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去?关我什么事?”她把腰果扫进手里,很不情愿:“你自己去嘛,我还有一本书没看完呢。” “我让莎莱斯断电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反正林三酒就这样。为了让波西米亚能乖乖为己所用,她又加了一个承诺:“你带我走一趟,回来我给你炸薯条。” 这是一个波西米亚从未尝试过的食物。当天傍晚,二人就一起离开了Exodus,几经折转,终于在第二天一早时回到了布莱克市场所在的区域。白日里人多眼杂,为了养精蓄锐,林三酒签到后就悄悄潜入了一间私人车库里,一直睡到晚上才朝医疗站摸了过去。 从波西米亚所说来看,所谓医疗站,似乎是由末日前一处“疾病控制中心”留下来的大楼改建来的。具有医学背景技术、身怀医疗类能力或物品的个人,在十二组织里进行登记以后,都可以在医疗站里担当相应职务,赚取一定劳务费——只不过因为进化者体质强韧,在医疗站中驻留的医生始终不太多。 “我认识一只猫,它肯定会很愿意来医疗站当驻站医生的。”林三酒想起了胡苗苗,不由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你在说什么梦话?” 波西米亚在暗夜中翻了一个白眼,仍然对自己被威逼利诱出来而感到耿耿于怀。“别胡说八道了,前面就是医疗站了。” 林三酒抬眼一看,在远方一片稀稀落落的低矮平房之间,正立着一幢五层高的楼;过去的招牌早就不亮了,只有当一排排圆路灯缓缓从空中飘过时,才能勉强照亮楼前写着“医疗站”的那一块旧牌子。 从楼内房间的窗户里,此时正零星亮着几点光芒,但敞开的大门却像是一片黑幽幽的深洞。虽然没有几个医生,这儿也不是末日前那种成体系的正规医院,但“夜间值班”这个规矩似乎还是保留了下来;只不过看上去,值夜班的人也很是漫不经心。 医疗站周围一片死寂,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就再没有一丝可疑的动静了。 “你在外面替我看着点,”林三酒低声嘱咐道,首先停下了脚步。波西米亚一走路浑身叮当作响,实在不适合和她一起潜入医疗站:“主要留意有没有人跟在我后面进去。” 波西米亚不愿意看她戴了面具的脸,只从鼻子里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一定警醒着点儿!别打瞌睡!” “尽说废话。”波西米亚用手背朝她使劲摆了几下,镯子手链轻轻碰出了清晰悦耳的响声;但是当林三酒第二次回头时,长卷发女人所站的位置上就已经空空如也了——波西米亚竟连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发出来,就悄悄从原地消失了。 意识力星空里果然没有庸手。 林三酒若无其事地将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地朝楼门走去。有了面具的伪装,就算现在有人正监视着这个地方,也没法在第一眼就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现在务必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黑洞般敞开的大门里,幽幽地浮着一片冷暗。在走到门口时,她就先感到一阵比外头还冷的阴凉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阵阵生铁般的腥气。林三酒走进大厅,借着不知从哪儿渗进来的一点微光,四下看了看,转身上了楼梯。 按照大厅里几个牌子的指示,需要留院看护的伤患都住在楼上。不过当她来到楼梯拐角时,她慢慢顿住了脚步。 ……即使是医疗站里,也不应该有一颗人头被扔在楼梯上吧? 诶呀,许久不见,请假章内的空气仍旧如此清新呢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867 医疗站内 原本林三酒想要叫出【能力打磨剂】的动作,在她听见遥远、轻微的水滴回声时停顿住了。 整幢楼里静得压抑。死寂的重量沉沉压在身上,唯有一滴一滴的水声,在没有丝毫声响的黑暗里幽幽地荡开涟漪。 ……那颗人头已经与身体分离了好一阵子,在昏暗中看起来灰败得不真实。当林三酒的视力适应了黑暗以后,周围环境中的细节就渐渐显露出来了。楼梯上到处都是血,像一层层流下来的漆黑瀑布;扶手缺损了一半,挂着的牌子此时正躺在地上,落在一片碎砖石和玻璃片之间。 与其说这儿是个医疗站,倒不如说它是个战场。 她打开“纯触”,凝神听了一会儿,随即无声地捡起了一块碎玻璃,轻轻朝那人头掷去。玻璃在人脸皮肤上弹开了,又滚落下了楼梯,激起一串微响。那确实是一颗死透了的人头,而空气里浓浓的腥气也并非来自于铁。 林三酒侧过身,从死人头旁走了上去,沿着楼梯边缘一步步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走廊里像是被一群猛犸象冲踏过一样,不知被什么东西毁得连原本形状都瞧不出来了,连一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四下一团昏暗,唯有在走廊尽头处被一阵微弱黄光刺破了,似乎是手电筒的光圈。 她走近那间房,侧身贴在墙上往里迅速扫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一个人正面对着门口坐在地上,手里握着那支手电筒;在她迅速收回目光之前,只来得及看清光圈中一条包裹在牛仔裤里的大腿,其余的部分都隐没在了光芒之外的黑暗里。 是医疗站里的人吗? 林三酒没有出声发问,反而在疑惑之中再次慢慢探出了头。这一次她眯起眼睛,仔细往光圈后的黑暗中瞧了一会儿。 ……果然,握着手电筒的那个人肩膀上,空空如也,早没有了头颅。 她呼了一口气,迎着无头尸体走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原本的用途,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柜子、箱子、布帘和瓶瓶罐罐铺得满地都是,那具死尸正倚在半张单人检查床上,另外半张却不见了踪影。血、体液和粪便般的东西,大片大片地喷溅在墙上,气味浓烈得让人头脑发昏、呼吸不畅;但死尸的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更别提伤口了。 林三酒只是站在房间门口不远处,朝里头扫了几眼,就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就要退出去——然而刚一转头,看见落在尸体的手电光芒上时,她却愣了一愣。 “刚才我进来之前……”她低声向意老师问道,“那个光圈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意老师喃喃地说。 的确,如果她进来之前光圈里就也浮出了一行字的话,她肯定早就发现了。 满怀疑虑地,林三酒朝那具拿着手电筒的尸体慢慢走去。从手电筒里投射出去的光圈,仍旧静静地打在走廊对面的墙上,只不过在光圈正中央最亮的地方,此刻多了一行文字的投影:“生路在外”。 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用纸剪出了这样一行字,又把它挡在了电筒前方似的。 她进来才不过短短半分钟多点儿,“纯触”也一直开着,她始终没有发觉任何异样。这儿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那么说来…… “是这支电筒吧。”林三酒在尸体旁停住了,目光避过了断裂开的脖颈切口,落在了尸体手中的电筒上。 这样仔细一看,它和普通电筒确实外形不大一样。在同样一个圆筒形的身体上,这支电筒上布满了繁复奇异的纹路,还有一些抽象化后的人脸、权杖及动物图腾。 “看来是个特殊物品?” 林三酒弯下腰,将手指放在了手电筒上。光芒不敌黑暗,在昏蒙蒙的光影之中,离她咫尺之遥的无头尸体,胸膛仿佛也即将开始一起一伏地呼吸了似的;她浑身都不由有点儿发毛,急忙将已经卡片化的电筒从尸体手中一抽,在黑暗顿时笼罩下来的同时,那只手就软软地落在了地上。 “真的是诶!”意老师微微抬高了嗓音,感叹了一声:“你都很久没有拿到过特殊物品了。” “贪多嚼不烂,” 在一片漆黑里,林三酒往后退了一步,离尸体稍微远了一些。她顺口回应了意老师一句,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借由它的银光仔细看了看手中卡片。 有十件用法半生不熟的特殊物品,还不如有一件琢磨透了的特殊物品——虽然这个道理她很清楚,但是在她看见卡片内容时,双眼还是忍不住一亮。 这个用途的物品,她太需要了!不,或许应该说末日世界里没有人不需要吧? 【指路电筒】 本电筒加持了古代辛辛提斯文化中的神秘祭祀力量,能够为使用者祈福避祸;具体表现为通过手电光芒为使用者指点生路,预警死路,提示绝路以及可能有所收获之路。 使用方式:当使用者身陷困局中时,请打开手电,跟随手电光圈中的指点前进。 “我知道了,刚才这个房间里没有活人了,所以手电筒光圈里什么文字也没有。”林三酒越想越觉得正确,“后来我进来了,于是光圈里就浮现出了提示。” 意老师没有吭声。 “你听见了吗?怎么不说话?” “我说,”意老师迟疑着开了口,“你把【能力打磨剂】再卡片化试试……这次看看它的卡片内容。” 这张卡片她看过无数次了,林三酒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必要再看一次。不过意老师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依言将【能力打磨剂】变成了卡片;房间里顿时再次漆黑下来。充斥着刺鼻气味的黑暗,实在让她很不舒服,她立刻又点亮了【指路手电】。 光芒中的“生路在外”四个字,再次投向了门口;林三酒正要借着光芒低头去读【能力打磨剂】的卡片内容,突然浑身汗毛一立,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等等,”她无声地在脑海里说,脚下慢慢地、不出声息地往门口挪去。“这个死人在临终前,用手电照向门外,保持着这个姿势被摘掉了脑袋……而手电光圈里写着生路在外……” 这么说来,房间里不就是死路吗? 868 前方是生路 门口离她只有数米的距离,只需大步一跃,就能从这个房间里脱身了——林三酒脚下重重一蹬,像头豹子似的冲向了房门。几乎在她刚刚有所动作的那一瞬间,那扇沉重木门“吱呀呀”地开始合拢了;在她高举的手电光圈中,“生路在外”那四个字被逐渐合上的门板给扭曲了形状。 “快!”意老师急声喝道,“还有一点空隙!” 被手电光映亮的门缝越来越窄,然而林三酒动作极快,到底还是在它彻底合拢之前从缝隙中侧身闪了出去——她灵活得如同一条游鱼,甚至没有碰着旁边的门框。 木门在她背后“当”一声关上了,声响震彻走廊,激荡起了隐隐回音。 林三酒蓦地拧过身,手电筒光打上了背后的门——在目光落上去的同一时间,门把手“咯哒”一响,被从里锁住了;投在门板上的光圈文字顿时变成了“死路”二字。 不等她定下神,只听木门后猛地响起一阵闷闷的爆发声,数点黑黑的液体顿时从门缝底下喷溅出来,点点斑斑溅满一地,泛起了生腥恶臭。 门锁被打开了,木门再一次“吱呀呀”地向后退去,露出了房间里的黑暗,仿佛在邀请下一个人走进去。 光圈落在刚才那具无头尸体处时,空空荡荡地没有了阻碍。“死路”二字一动不动,文字之间夹杂着血液、碎骨和粪便。除了少了一具尸体之外,这个在黑暗中回望着她的房间,看起来和刚才一样森然死寂。 “快走吧,”意老师好像又吃惊又恶心,“看来刚才那人就是没来得及逃出来才死在里头的。” 医疗站都成了这样,想来她在这儿应该是找不到余渊的——但万一他真在,那可就糟糕了。 林三酒转过手电筒,光圈在走廊里变成了“生路”,她赶紧大步远离了那一个房间。在她身后的房门口就像一个黑幽幽的洞,如果没有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仿佛就会慢慢地挪动着跟上来。 手电光芒不算太亮,照不尽整条走廊,前方依然浸没在浓浓的黑暗里。她想起【能力打磨剂】的光芒更亮时,也想起了刚才意老师让她做的事,匆忙叫出卡片一看,她不由愣了。 “我就觉得你解除卡片化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不对劲,”意老师半晌才低低地说:“我也没想到……” 【能力打磨剂】 由进化者制作并特地以此命名的一个瓶状物品,其内容物能发出银色的明亮光芒。 这根本不是她的东西! 林三酒怔在原地,盯着卡片好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怎——怎么会?难道是它变……不,不可能。但这个我一直拿在手里,前几次用的时候也都是好好的,从没有让别人——” 话说到这儿,她脑海里打过去了一道雪亮的光。 “龙二!”她喃喃地说,明白了过来。 那是她近期以来唯一一次将【能力打磨剂】交到别人手里,而且她拿回来时连看也没看就将它卡片化了。但龙二为什么要掉包她的东西?不,应该说,龙二怎么会知道她有【能力打磨剂】,还准备好了一个假的交给她? 他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了? “这些问题等出去再想,”意老师低声叫了她一句,“这个医疗站太不对劲了,赶快走吧。” “走之前不把这栋楼先看一遍吗?”林三酒有点儿犹豫。万一余渊此时正在某个角落里奄奄一息……那么能救他的就只有她了。 “恕我直言,他本身就因为爆炸而受了重伤,”意老师有点儿不满意地提醒道:“如果再被送来这里,恐怕早就没得救了,你去找也是白找。” 林三酒随着光圈中“生路”的文字指示,一步步慢慢朝前走去。即使意老师这么说了,她仍然下不了决心。 “不对,”她走了一会儿,在靠近楼梯口处停了下来:“他极有可能被送来了这间医疗站。” “怎么?” 她是两天之前得知十二组织救出了一个濒死之人的,算上消息传进她耳里需要的时间,再以此回溯一下,救起余渊的时间点应该是不超过一个星期前。按常理推测,救起人来以后应该马上就送去了医疗站——这间医疗站内的变故一定才刚刚发生不久;也就是说,在余渊被救起时,这间医疗站还是完好正常的。 否则的话,十二组织不会对医疗设施被毁而无动于衷。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是因为十二组织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里出事了。”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简直不愿意去想余渊还存活着的几率。“不管出了什么事,既然是刚发生的,那么也许我还有救他的可能。” 意老师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终于叹了口气:“……幸好你还捡到了一个合适的物品。” 林三酒将手电光往三楼楼梯上扫了扫,那排文字落在台阶上变了形,增添了几个字:“有危险的生路”。 ……医疗站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危险? 她将手电光扫了一下剩余的半条走廊。长廊笔直没入黑暗里,被“危机大于生机”这一行字烙了个橘黄光印。 这手电筒真是能救命的及时雨。 好在危机大于生机的那半条走廊里,似乎没有病房和诊疗室;林三酒没敢走进去,只是在楼梯口处往里瞥了几眼,隐约间只看见了几间储物室——至少它们都挂着储物间的牌子。 病房也许在三楼,她一边想,手电筒光芒一边不住在身边划圈。这栋楼虽有五层,但怎么想,末日世界里生了病的进化者不可能多到把整栋楼都填满……诶? 她愣了愣,手电猛地划回了通往一楼的楼梯。 “死路”——光圈中的两个字映在台阶上,照亮了那颗人头的后脑勺。 “不能下楼?”林三酒吃了一惊,“难道只能从窗户或者天台上翻出去了?” “也是……那人头被扔在楼梯上,的确有点奇怪。”意老师嘀咕了一声,“毕竟我们又不知道那人头和尸体是不是都属于同一个人……说不定是两个不同的人,死在了不同的地方。” 是死路的地方,又多了一个。余渊在这儿能保住命吗? 林三酒不愿多想了,只是无声而迅速地上了楼梯。 刚一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她就立马硬生生地刹住了步子——三楼一整条走廊都是“死路”。 这儿更黑了,不像是光从黑暗中撤离的,倒像是天生便没有见识过光亮。这一层楼是有几间疗养用的病房,但林三酒低低地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却只有自己的余音。 这儿已经变成了死路,还有进去看的意义吗? 想了想,林三酒一咬牙,转头望向了通往四楼的楼梯。 手电光晃了几晃,她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往走廊里踏进半步,但唯有往上的楼梯才是“生路”。但即使是上楼,她也必须贴着楼梯扶手,一点点地侧身走上去,才不至于踏进死路里。 当她好不容易走上台阶时,林三酒发觉自己不敢转过身背对着黑漆漆的三楼走廊上楼了。她用后背贴着墙,仍然侧着身体,一点点往上走去;这样一来,两侧的景物就仍然被笼在她的余光之内。 “生路”、“生路”,还是“生路”……似乎只要是往楼梯上走,危险就不那么大。她经过的每一层楼,都像是连鬼魂都死绝了的地狱;别说余渊了,这儿连一丝人气也不剩下了,只有一扇扇门在漆黑中,沉默地目送她上了楼梯。 终于林三酒走上了顶楼天台——死寂褪去了,夜风吹卷起她的头发,远处天际悠悠飘过一排小小的光点,应该是一组圆路灯。她仿佛突然回到了人世,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生路”,她顺着光圈中的文字抬头一看,看见了这栋楼天台的边缘。 生路……是指跳下去吗? 869 跳楼的推手 林三酒在天台边缘外就停下了脚,伸着脖子、探着腰朝下方望了一眼。由于角度的缘故,她其实看不太全;只能看出她此时所在之处离正门不远,底下模模糊糊的黑影好像是一片被野草吞没了的花坛。从这儿往下看,远远近近的矮平房都小了一号。 不过对于进化者来说,即使从五层楼的高度跳下去,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么一想,手电筒为她指出的可能确实是这栋楼里唯一一条生路了…… 林三酒想到这儿,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一路走上来,几乎没有仔细搜过楼层内部;她如果从这儿走了,万一余渊还留在里头怎么办? “到处都是死路,”意老师察觉了她的想法,插嘴说道:“照我看,应该是死路所覆盖的区域在渐渐扩大……如果你不抓紧走的话,说不定连这儿也要变成死路了。” “到底是什么危险?” 林三酒当然也希望能早点儿离开,但她抛不下那个“自己可能是余渊唯一获救希望”的念头,脚下沉沉地拔不动步子:“如果我知道这所医疗站出了问题,或许还有可能回去再找他一次……” “我不赞成!”意老师立刻反驳道,“刚才走上来的时候,你的纯触一直都开着,我也没有放松过一秒。不管是气息还是迹象都很明显,这栋楼里除了你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活人了!” 她在脑海中的话音刚刚一落,从医疗站楼内不知何处就传来了一声重重的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上了。意老师才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诶?”,林三酒已经深深吸了一口气,掉头朝来时的路冲了过去。 “你干什么?”意老师不由喊了一句。 “我听见了,那个声音似乎是从三楼传来的,现在肯定有人在那里!”林三酒很谨慎,没有一步越出了来路。她手中的电筒光芒,随着她飞快的步子而剧烈颤抖着,一时间什么文字也成不了形:“你忘了吗,三楼正好是有疗养病房的楼层!” 而且那声音很重,重得连身在五楼天台上的人都能听清楚,说明发生撞击的东西一定很有分量——一二百斤,不正好是一个男人的体重吗? 她又焦急又充满侥幸,一头冲进楼梯间里,林三酒紧贴着楼梯扶手往下跑到了三楼;万米深海一般浓重的黑暗,被她昏暗的手电光划得支离破碎,昏蒙蒙的光影交错着被黑暗重新吞噬,直到她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停住了脚,光芒这才重新稳定了下来。 “死路”。 映进三楼走廊里的时候,光圈中央的文字还是没变。 “余渊!”林三酒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压低音量了。从方才的经验来看,只要她还站在生路上,那么或许让黑暗中的东西听见她的声音也无所谓:“你在这里吗?你还好吗?余渊!” 她的呼喊,她的手电光,她呼吸、动作时搅动起的气流,似乎都被这条地下隧道一般幽黑死寂的走廊给吞噬了,连一丝涟漪也激不起来。 “……不太对劲。”过了一会儿,意老师忽然低低地说。 “怎么?” “你上次在三楼也喊了他一次,对吧,那时候还不太敢出声。”意老师此时的声音很难形容,仿佛正被某种隐隐的压力和恐惧给压得薄薄的,虽然语气平平,却似乎随时都会断裂开。 “是、是的……” “那个时候你比较低的喊声都有回音,为什么这次却一点儿回音也没有?” 林三酒不知道原因,却不妨碍她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急忙将手电光对准前方,目光越过“死路”二字,来回将附近都扫了一圈;手电光融化掉黑暗之后,没有哪儿浮起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事物,她看了一会儿,最终光芒落在一处不动了。 黑暗浓雾被驱散开了以后,露出了走廊前方一个三米长的大玻璃窗口。玻璃上龟裂开了一片长长的、扭曲的裂缝,裂缝穿过了一排用喷漆写的字样。昏暗间看不太清楚,但那好像是“末日前药品”、“草药”和“特殊物品类药物”之类的文字。 ……这应该是药房了。 “你说……刚才的声音会是这儿发出来的吗?”林三酒向意老师问道。此情此景之下,她十分庆幸自己的意识力表象能与她说说话。 “我不知道。”意老师僵硬地说。 “要么我过去看看?”林三酒征求意见时,已经紧绷着身体,慢慢朝走廊地板落下了一只脚。鞋子扑地激起了一点灰,她另一只脚仍留在生路上,等待了几秒,周围静悄悄地什么也没发生。 “或许那个人就是这样死的,”意老师咕哝道,“拿了手电筒,却还是没有按照指示走。” 林三酒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又将另一只脚从楼梯上拿了下来。她原地站了一会儿,像一个高敏度雷达似的不敢放过周围一丝动静;就这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她在那扇药房玻璃窗口前不远处停住了。 她没有离得太近,眯着眼睛,借着手电光打量玻璃后。光芒不够亮,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些架子的黑影;就在这时,一声细微的“咯啦”响猛然叫她浑身毛孔都炸开了,差点原地跳起来——但她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因为她随即就发觉那只不过是裂缝处又掉下来的玻璃碎片。 看来刚才是真的有人在这儿! 林三酒的心脏顿时跳得快了。这玻璃恐怕是刚刚碎裂开没有多久的,所以现在还在往下掉碎片;她赶来的很快,那个发出声响的人说不定还在药房里—— “诶?” 她盯着玻璃,口中喃喃地吐出了一个字。 投在玻璃上的光圈中文字变了,不再是“死路”了,变成了一行“死亡警告,极度危险!”。 她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文字,但是药房里明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林三酒疑惑之下,又看了一眼玻璃窗;这一次,她只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从头到脚地被渐渐冻上了。 尽管有无数细细的裂痕,她还是能看清玻璃窗上白了一白。 这泛开的一阵雾蒙蒙的白随即就消失了大半,不过半秒,就再次从玻璃上浮现起来,漫开了一片。消失,重现,消失,重现……按照一呼一吸的规律,玻璃上的白雾不断浮现,又不断消散。 ……有什么东西正贴在窗口上看着她,鼻息喷到了玻璃上。 即使再昏暗,林三酒也能看清玻璃后面没有人。 死亡警告,极度危险。 “快,快,”意老师颤巍巍地催促道。 林三酒死死盯着那片玻璃,脚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这间药房里刚才一定是有人的,但现在恐怕没有了。她不知道玻璃后面的是一个什么东西,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保护自己——除了打开了【防护力场】之外,她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赶紧回到楼梯上。 白雾消失了,再次从玻璃上浮现起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地方——在靠近玻璃窗裂口处。那个裂口的大小,恰好能容一个头从后面探出来。 当白雾又一次从玻璃上消失的时候,林三酒转身就跑,拿出了最大速度一口气冲上了楼梯;还不等她安下心,意老师却尖叫了一句:“继续跑!快!” 她的身体先一步行动了,林三酒匆匆一低头,发现落在楼梯上的光圈里,浮现着两个字:“死路”。 她悚然一惊,手电立刻扫了一下前方——上方楼梯处,还是“生路”。生路很显然在越缩越窄,死路蔓延得越来越大,她一边不敢放过身后任何动静,脚下一边飞快往上冲;在她终于回到了天台时,她紧紧跟随着“生路”二字跳了下去。 870 发现了猎物的波西米亚 金属重重砸在水泥地面上时那一下清脆的响声,蓦地震醒了夜幕,将余音远远传荡开来。 布满了图腾纹路的手电筒在地上弹跳几下,“当啷啷”地顺着斜坡滚了下去,终于在医疗站大门口停住了;筒身来回滚了几下,原本黑漆漆的灯头突然亮了,向大门投去了一片橘黄色光芒。 ……现在光圈里也浮现出了文字吗? 仅仅是盯着手电筒滚下斜坡这么几秒钟的工夫,林三酒就泛起了一层热汗,脑海里也响起了意老师吃力而沉重的喘息声——毕竟现在林三酒正摇摇摆摆地悬挂在半空中,整个人的分量都靠一股挂在天台边缘上的意识力吊着。 刚才在她从天台一跃而出、身体彻底悬空的那一瞬间,她只往下扫了一眼,就猛然在半空中拧回身子,想要重新抓住天台边;只是那时已经太晚了,她一伸手没够着,眨眼间就落下了近一半的高度——眼看着就要彻底跌落下去的时候,林三酒急忙放出了一股意识力,总算是把自己挂住了。 幸好最近做了不少意识力练习,意识力的强度应该是足够的……她半是庆幸半是后怕地想。 “这样我可坚持不了多久……”意老师算得上是林三酒与天台之间唯一一个联系,此时声音被抻得直发抖:“你刚才……看见的那是什么?接下来怎么办?” 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看见的是什么。 跳出来之前,她也往楼下飞快扫了一眼;但当她身在半空时的那一瞬间,楼下一片荒芜的花坛、水泥地板和半截围墙却忽然——忽然一起轻轻晃了一下。 她几乎形容不好当时自己所见的景象。实在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有两张半透明的幻灯画片被重叠在了一起,在她跳出天台的时候,其中一张微微往外挪了挪,形成了刹那间的重影,紧接着又立即缩了回去。 如果换作别人,在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落地了。但林三酒的反应实在快得常人难及,在电光火石、直直下落的时候一拧身放出了一股意识力;在她稳住自己身子的同时,手一松,那支手电筒摔向了地面,又滚去了医院大门口。 她此刻正吊在三楼与二楼之间,身旁是一片青灰墙面,恰好避开了左右的窗户。幸亏不是挂在一扇窗户前不能动……林三酒想到这儿,双脚用力抵住墙壁,喘息着问道:“能够把意识力拉长吗?这样我可以一点点往下爬。” “拉长不是问题,只需要注入更多意识力就可以了。”意老师听着像是在咬着牙说话:“但是……爬下去和掉下去,万一没有区别的话……” 那总不能在这儿吊一个晚上,她的意识力也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可以推测的是,下方有两种环境在等着我。” 林三酒闭了闭眼,感觉到汗水顺着皮肤在往下滑。“一种是正常的,我走进来的那一个……另一种与它表现得一模一样,此时正潜伏在下方,还稍稍动了一下。” 她说得有点儿乱,但不妨碍意老师迅速理解了。 要怎么确定自己进入的是哪个? 她睁开眼睛,在昏蒙蒙的夜色里看了一圈。从这个角度,她只能从建筑转角处看见一片暗黄的手电光,照亮的区域实在有限,大部分景物都被湮没在昏黑里。 ……只不过,即使那手电光能把下方照得犹如白昼,林三酒也不敢继续信任它了。 这叫什么生路?这叫陷阱还差不多! 她死死盯着手电光,心里既愤怒又不解——那分明是一个特殊物品绝不会有错,但特殊物品怎么可能会有“主动陷害别人”这种意识?有人会相信他正写字用的钢笔,会忽然跳起来戳进他的眼睛里去吗? 当她想到这儿时,却忽然发现在手电光芒与黑暗夜色交界的边缘,从一片昏暗光影里无声地钻出了一个人影。那人身形轻巧纤瘦,一头金棕色长卷发在手电光下像波浪般熠熠生辉;浑身上下那么多镯子和项链,竟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息。 波西米亚仿佛是一只远远瞧见了老鼠的猫,一步步朝前慢慢走去。 “她……她好像挺高兴?”离得这么远,林三酒觉得自己也不会看错波西米亚眼睛里发现了猎物后的光亮。她顺着波西米亚的目光一看,突然明白了过来。 “波西米亚!” 林三酒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楼内的东西听见了,急急扬声喊道:“波西米亚!不要动,不要再往前走了!” 那个人影立即顿住了步子。 “林,林三酒?”她似乎吃了一惊,忙四下张望了一圈:“你在哪里?” “转角后,你绕过伸出来的大门,往上看!” 波西米亚往后退了两步,一抬头,果然瞧见了她:“你在干什么?你要偷|窥病房吗?” “别开玩笑了!” 林三酒吼了她一声,心里却重重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她原本的担心没有成真,波西米亚还能看见她! 只要波西米亚能看见她、碰到她,那么她或许就能够借助对方的力量,回到那个真正的环境里去。 “你等一下,这里好像掉了个特殊物品,我去捡起来。”才半秒钟没顾上,那女人就又要往大门口走——林三酒急忙喝道:“别动它!” “为什么?” “那东西不正常,我怀疑就是它把我逼迫进眼下这个情况的!” 这句话总算是让波西米亚彻底停住了脚。她狐疑地打量了一会儿大门口的那阵黄光,迟疑地问道:“怎……怎么会?” “光圈里现在有字吗?” “字是有,”波西米亚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写的是‘指路手电’。这肯定是特殊物品吧?” 那支手电筒,绝对是正在诱惑别人把它捡起来。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去动它——不,你现在离医疗站太近了,退远一点,对,然后想想办法怎么帮我下去,”林三酒喊到这儿,只见往外退了一段距离的波西米亚忽然一怔,紧接着就像是进入了戒备状态般紧绷起来了——“怎么了?” “光圈、光圈里!”波西米亚这次没有抬头,只是盯着医疗站大门喊道:“文字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人形的投影……那个人形投影现在站起来了!” 871 影子与影子 什么叫光圈里站起来了个人? 林三酒一愣时,可能是因为分了心,勾住天台的意识力流差一点断开——她猛地往下一跌,心脏差点从嘴里滑脱出去;急忙重新稳住落势之后,她这才赶紧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 “那个……那个人形投影,” 波西米亚遥遥喊道,声音惊讶又困惑,“他在看、看我……啊,他走过来了!” “后退,快退远一点!”林三酒心中一紧,急忙吼道:“他应该走不出光圈范围,你快退进黑暗里去!” 她话音一落,波西米亚一声没吭地朝后一跃,顿时没入了光影交界处的昏暗里,就像一块消融在水里的碎冰,连林三酒的目力都看不出她藏身在哪儿。 再一转头,她发现从拐角大门透出来的一片橘黄光影里,此时正慢慢地浮出来了一个人的形状。手电筒灯头显然是冲着医疗站大门的,从林三酒的角度望去,她只能瞧见地上的人影缓缓抬起一条腿,一步步朝外走去。 当那人影走出了拐角后时,她也终于把它看清楚了。那光影看起来是一副古代部落酋长的打扮,从模糊的轮廓上来看,应该是一个男性——眼看着那影子酋长仍然在往前走,林三酒一颗心都吊了起来,急忙扬声喝了一句:“喂!” 光影形成的男人顿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 “你是什么东西?”林三酒只想尽量将那影子酋长的注意力引开:“那手电筒不是一个特殊物品吗?” “酋长”沉默地站在原地,脸上是一片黑影,洞开着两只“眼睛”的形状里,透出了橘黄色的手电光。 【扁平世界】读取的卡片信息,一般来说是不会有错的;即使有人故意要将一个什么东西伪装成特殊物品,在卡片上也会清清楚楚地把这一点写出来。 正当林三酒咬着嘴唇,满心疑虑时,蓦然只听一声低低呼哨音划过了空气——发出声音的东西竟比音速还快,不等她看清楚,一个小小的物件已经霍然撕破了那个“酋长”所在之处的空气;光影顿时扭曲、闪烁起来的时候,那个散发着银光的小小物件又掉头冲了回去,再一次将“酋长”冲得形状四散,最终一头扎进波西米亚的手里消失了。 “你干什么?”林三酒喊道,“我不是让你藏起来吗?” “遇见奇怪的东西,当然要打一打看看。”波西米亚理直气壮地答道,不知何时从阴影中又现了身,“你看它很不经打嘛,这就散……诶?” 不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林三酒也看见了——那“酋长”被打散了的影子,又渐渐合拢重新凝成了一个人形。 这次不等她吼出声,波西米亚转身就跑;那“酋长”抬头张望了几眼她冲出去的背影,在光圈边缘站了一会儿,似乎真的走不出去,终于又沉默地掉头走回了医疗站大门。 林三酒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那酋长消失在拐角后以后,手电光也突然暗了下去,天地间只剩下微弱星光照亮的一片昏暗夜色。在黑暗中等了几秒,她才听见波西米亚不知从哪儿响起来的低低叫声:“那个人影不见了!” “废话,光都灭了,”林三酒没好气地说,“我需要你帮我下去,但你不能走过来。” “为什么?” “刚才我跳下来的时候,看见这儿的花坛……动了一下。就像……就像重影一样。” 波西米亚静了两秒,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重影我想不出是怎么回事……不过,跳下来?”她想了想,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跳楼?” “我捡到那支指引生路的手电,被它引得一路走上了天台。根据光圈里的信息,当时除了跳下来之外,别的路都是死路了。” 波西米亚沉吟了一会儿。 “你是说,花坛这一片有什么不对劲,而这支手电是故意把你引下来陷害你的?所以你现在才这么吊着?” “对,就是这么回事。” 林三酒本以为波西米亚正在考虑什么要紧事,没想到她一说完,黑暗中的女声立即答道:“那我可得离你们都远一点儿了。” “你站住!” 林三酒被气得哭笑不得,“你还得帮我下去呢!” “怎么帮?” “你现在在哪儿?” 越是危急时刻,有些人的头脑就越比平常更加清楚冷静,林三酒正是这种人之一。那“酋长”出现没多久时,她脑海中就有一个主意渐渐成型了。 “……干嘛?”波西米亚还不肯站出来。 “当我喊你的时候,你打个火,让我知道你所在的地方——一定是你本人所在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帮你啊?”波西米亚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那你快一点!这个破地方我不想呆了。” 林三酒应了她一声的同时,右手也释放出一股意识力,操控着它紧紧缠绕在刚才那股吊着她的意识力上。“应付得来吧?”她向意老师问了一句,“不行也得行啊!” “来吧!”意老师咬着牙发狠道。 “好!” 伴随着这一个字,林三酒猛地一脚蹬在了墙面上。在她身体瞬间腾空而起的时候,她手中也同时吐出了更多的意识力——有了更多原料,吊着她的“绳子”也随之变长了一截;她像钟摆一样被甩进半空,又再次朝墙面上扑了过去。 第二次,她在蹬上墙壁的时候加重了力量,随即又放出了一部分新的意识力。“绳子”变长了,推力增大了,她也被甩得更远了;如此反复几次,当林三酒就快要触及到弧度曲线上的最高点时,意老师吃力的声音也告诉她时候到了。 “现在!”她大喊一声时,人已经高高地荡进了半空。 黑暗中立即噼噼啪啪地闪烁起了一串火星。火星所在之处,离医疗站大楼还有一段距离,离花坛更远;林三酒在空中猛一断开意识力,她与天台就再没有连接了——如果从这儿直直落下去,她只会恰好掉进花坛里。 “意老师,拿出所有的意识力!” 林三酒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随即她找准方向,双手朝后一击。【龙卷风鞭子】中最猛烈的飓风,与惊涛巨浪般的意识力一起挟着万斤之力向后冲去,轰然撞上了大楼一整面墙壁;意老师确确实实没有留下一点私藏——她只觉身后仿佛有吨级炸药同时爆发了一样,顿时被冲击波卷推着远远扔了出去。 “接住我!”她奋力高喊道,不知道在身后大楼轰塌了一部分的巨响中,自己的声音能不能被对方听见。 “我不要!” 波西米亚很显然听见了,夜空中顿时浮起了两条浑身发光的游鱼,好像是打算要跑:“你会压死——” 话没说完,林三酒已经裹着烈风迎头盖面地砸了下去;波西米亚一声尖叫,逃窜不及,到底还是被她给撞倒了不说,还被她一把攥住了脚腕。那两条游鱼倒是非常聪明,蓦地往上游了一截儿,躲过了与主人一起滚倒在地的命运。 “你是不是疯了!”波西米亚愤怒又含着鼻音的声音,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你快松手让我起来!” 林三酒也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攥着她的脚腕,在忙乱间回头匆匆瞥了一眼,发现大楼在受击的那面墙壁处矮矮地歪下去了一半,漆黑的剪影看上去好像一个淋了水瘪蹋的纸盒子。 抓住了波西米亚,就代表她回到了正常的、真实的那个环境中。她刚刚舒一口气放开了脚腕,就听波西米亚忽然低低地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她刚问了一句,身后就忽然亮起了一阵橘黄光芒。这光芒她太熟悉了——林三酒一拧头,果然就在远方那支手电的直直照射下,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慢着,她猛地反应了过来,怎么会这么刺眼? 刚才那支手电筒头分明是正对着医疗站大门内部的,不会直接照进眼睛里……尽管她只花了一个闪念的工夫就明白了过来,但人的速度到底不可能比光还快。不等二人有所反应,从眼前光圈里就蓦然升起了一个人影,眨眼就笼了上来。 林三酒刚要打开【防护力场】,却立即惊觉自己意识力已经因为刚才那一下而干涸了;波西米亚的反击也不慢,数点星光顿时朝前扑去,像是在夜空中编织开了一张网——二人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纵身朝后跃去。 那张网扑了个空,穿过了那“酋长”的身体,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那“酋长”也同样没有抓着她们的身子,但却并非是他动作慢了一步;他早就擦着二人身边冲了出去,速度几乎与光一样快——但他的目标压根不是她们本身。 二人僵立在原地,半拧着头看着身后的“酋长”,面色都难看了下来。 “我……我跑不了,”波西米亚颤抖着说。 “因为他抓住了我们影子的腿。”林三酒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打破光源,影子就可以消失了——” “那个,”波西米亚突然打断了她,“你先回头看看……看看医院窗户后面。” 872 副本是副本,不过…… ……波西米亚心真大。 从林三酒的脑海里,不由浮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她此时还没有转过身去瞧后方的医疗站大楼,因为那个光影形成的“男人”正牢牢地踩在二人投下的影子双腿上——能踩住她们的腿脚,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几乎是紧贴二人背后站着的。 假如这个光影人会呼吸的话,恐怕他的呼吸都已经喷到她脸上了。 紧挨着面对面的情况下,要转过身去,把后背完全留给他? 林三酒僵硬地站在原地,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男人”。光影人踩住影子后就再也没有了动作,多少让她松了口气;她压低嗓音问道:“……窗户里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波西米亚嗓子里一声“咕噜”。 “你……你看一下嘛,”她转过头,后半句话忽然变成了一声惊叫,下意识要朝前一扑却没扑动:“他离我们这么近!” “你才发现吗!”林三酒忍不住吼了她一声,倒是在这时有了主意:“等我先拿个东西把光线挡上——” “你这样没用的,”波西米亚勉强镇定下来,急忙叫过她那张星光般的网,在二人身后张开了,将她们护在了下头。就算这防备不能完全抵御住光影人,但总算聊胜于无——她声气发颤地说道:“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林三酒慢慢地转过了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管是遮住光源、打破光源……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从医疗站大楼三层开始一直到顶层,零零星星的窗户里都亮起了颜色难以形容的诡异光源。除非她能拿出一栋同样高达五层的楼来遮挡光线,否则她们二人是怎么也会被照出影子来的。 但这还不是叫波西米亚惊惶起来的原因。 在接近铁灰色、叫人看一眼就觉十分不舒服的光里,露出了一个巨大模糊的影子。这个影子太大了,所以单从某一扇窗户里看的话,是看不出来它的存在的——“五楼,五楼左上角那个窗户里,”波西米亚结结巴巴地说,“那个窗户里塞满了一只眼睛吧?” 就像是听见她的声音,左上角窗户里的眼珠微微挪动了一下,朝二人低了下来;在小小一个黑色瞳孔上方,顿时翻出来了一大片被光染铁灰色的眼白,睫毛好像早就扎透了窗帘,错乱地挤在窗户边缘上。 如果把窗户后被映亮的东西拼在一起看,这一整面大楼的墙壁后,正是一张脸。虽然这张面孔布满了东一块西一块的黑暗,却仍旧巨大得惊人,形状隐隐透着一股荒腔走板,仿佛是在彻底走形崩溃之前被勉强留住外形的。 “难道这里是副本?”波西米亚哑着嗓子,先一步把林三酒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但是不可能啊,碧落黄泉里这个医疗站已经运行很久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林三酒立即打断了她,“就算昨天还不是副本,今天说不定就是了。” 现在的关键是,那个是什么东西?影子被踩住了,她们又要怎么逃生? 一想到这儿,林三酒就能感觉到那个光影人正沉默地贴在她们身后。 “哪有这种事!啊,你看着一点儿,”波西米亚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低头在自己宽大的袖子里翻找了起来,看样子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我有个道具,我记得是与副本有关系的……” 林三酒也半侧过身,与波西米亚面对面站着,在她低头找东西时目光落进了她身后的昏暗花坛里。在数个光源照亮了夜幕时,那片花坛里也总算微微灰亮了一层,像蒙了一张半透明的照片——随即,那张“照片”忽然微微动了动,好像朝她们缓缓爬过来了一点儿。 这儿到底藏了多少个东西? 而且,她们现在已经不能行动了,为什么这楼里楼外的东西还始终按兵不动呢? “这个!”波西米亚一把抓出了一个什么东西,说话之前,先急急地四下看了一圈,登时又被惊出了半声叫——在她找东西这短短几秒钟的工夫里,三层一排病房的灯全都亮了,不知多少个似乎穿着病号服的人影,正黑漆漆地顶在玻璃上,一动不动地直直望着二人。 林三酒登时像是被电打了一下,差点原地跳起来:“余渊!余渊,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她。无论她怎样眯起眼去看,那一排人影都始终像是烧焦了的尸体般辨认不出面目,只能看出黑影的轮廓;她原本已经又要提防身后、又要惦记将影子脱身,此时一见有可能救回余渊,几乎连脑子都快要炸开了似的——就在这时,波西米亚突然叫了一声:“这儿是副本!” “什么副本?”林三酒立刻从刚才那种状态里回过了神。 波西米亚手里的道具,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号儿的指北针,足有餐碟那么大;一根红通通的指针此时笔直对准了花坛的方向,浮起了一个数字“1”。 那个幻灯片一样的假现实,果然是一个副本! “这个副本探测器虽然灵敏,但很鸡肋,”她飞快地说,“必须要等人走到副本旁边,甚至走进去了以后才会显示出副——诶?” 二人同时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盯着探测针一时都没有声音了。 那根鲜红指针再一次飞快旋转起来,随即在前方医疗站大楼的方向顿了下来。然而它并没有停稳,反而像是通了电似的左右颤抖摇摆起来,快得成了一道虚影;在高速摇摆的指针上方,那个数字正在不断往上跳:2,3,5,8……直到数字变成了27的时候,指针终于不动了。 林三酒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这个数字的意思……不会是……” 她抬眼看见波西米亚的面色时,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这栋楼里有……” 波西米亚白着一张脸,显然正在强行压制自己的恐惧,却不怎么成功:“怎么可能,这儿有27个副本?” 873 第一个发动的副本 如果只是一二个副本,或许她们还有勇气一战;但即使是林三酒这种坚韧得近乎执拗的人,也清楚自己的能力极限在哪儿,也有不得不认清现实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余渊不可能生还了。 现在,她必须得设法让自己和波西米亚从这里逃生。 “手电,”波西米亚匆匆地说,一张小脸在黑夜中看上去煞白:“如果我们能挡住或者破坏掉那支手电,这个人影会不会跟着消失?他一消失,我们就——” “试试看!” 林三酒话一出口,二人的攻击先后就朝前方手电卷了出去;波西米亚张口吟诗叫出的一阵漫天黑色沙尘,与她扫出的龙卷风一起,顿时如同漩涡般吞没遮蔽了前方天地——特殊物品是很难损毁的,所以二人都不约而同地试图捂住它的光芒。 影影绰绰之间,她们瞧见手电似乎毫无抵抗力地被风沙卷了起来,重重扔向后方大门,随即就在一片黑风中消失了影子;它的光芒也如同被罩进了一块黑布底下,迅速消减黯淡下去,直至完全不见了。 “……for we are but sand, on this solid veil!” 当回荡在夜空中的最后一句凌厉女声,随着黑沙与风势渐渐消散后,夜幕下重新露出了仍然站在原地的二人。 与波西米亚对视了一眼,林三酒苍白着一张脸,慢慢朝后转过了头。 那光影人依旧踩在她们模糊的影子上,紧紧贴着她们一动不动。 与刚才相比,这人影不再是一副酋长般的打扮了,反而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松垮垮、空荡荡的病号服;两只眼睛里透出来的光芒,也从橘黄色变成了青灰色——正如医疗站窗口内的光一样。 “为什么……”波西米亚喃喃地吐出了几个字,脸色越发难看了。她死死攥着副本探测器,手都在微微发颤;然而林三酒也没料到她竟突然愤怒起来,脸都涨红了:“都怪你!” “……医疗站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是你说要来的啊!” “我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副本。” “反正跟着你就没好事呗!”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还能斗起嘴来,林三酒也实在是有点儿哭笑不得。她张了张嘴,忽然一巴掌拍在波西米亚肩头,将对方源源不绝的抱怨给打断了:“我知道了!” “什么?” 但是林三酒却没有从头解释的机会了。刚才足足有两三分钟,除了影子被踩住了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那27个副本甚至放任她们攻击了门口的手电筒——然而她此刻却突然面色一变,急得几乎要咬舌头了:“快,拿个什么屏障出来,能把我们隔起来的!” “我哪有那种东西啊!”波西米亚吓了一跳,忙举目四望,周围仍旧是一片黑黢黢的沉重夜色。她也不敢轻忽,满头是汗地在胳膊上一串镯子和链子里扒拉来扒拉去,“等等,我好像——” 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二人身边的景象就全变了。黑夜瞬间褪去,四周骤然亮得如同白昼,甚至亮得让她们睁不开眼睛;脚下变成了一片微微发光的银白地板,无边无际地蔓延出去,仿佛这一处空间没有尽头似的。她们头上的罩着一片颜色浅得近白的晴朗天空,但却透着一股人工凿饰的虚伪感,好像连同这儿的阳光都在一起故作欢快。 “其中一个副本对我们发动了?是一个吧,不是27个同时发动的吧?”波西米亚眯着眼看了看,也反应过来了,一头长长卷发在银白光泽中看起来闪烁着金芒:“这是什么副本?等等,这个变|态怎么还在?” 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光影人仍然紧贴着她们站着。在这方到处都泛着银白光芒的空间里,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半透明的幽魂。 连地板都在散发着银光,那自然是早就没有影子可踩的了;二人目光在他脚下一转,同时向后一跃,身体果然毫无阻滞地跃了出去,重又落在了地上。 “因为他不是副本,也不是手电光的产物。” 林三酒盯着那浅白透明的人影,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 “我之前用能力检查过那一支手电,它的物品介绍上确实只写了指明生路死路这一个功能而已。就算它有了自我意识,懂得利用指路的能力陷害人,按理说也不应该出现‘踩影子’这种卡片上没写的功能。” 林三酒不知道这个副本什么时候就会正式开始,因此语速很快:“而且手电光都消失了,手电光的产物却不消失,这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手电光消失后,他还换了装束——啊,”波西米亚也明白了:“他根本就是另一个特殊物品发出的效果嘛!是你先入为主了。” 说得好像她不是一样。 “他是个光影人,肯定和光影有关,”林三酒猜测道,“所以你才会看到他从手电光圈里站起来……也许他是能够在不同光源内穿梭吧?” “我不管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在好不容易恢复了身体能力以后,波西米亚冷笑一声,活动着手指朝那人影走了过去:“既然还在这儿对我来说就太好了。就算是个特殊物品,我也要让它后悔——” “别跟他浪费精力!”林三酒忙拦住了她,半劝半哄地将她转了个圈:“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副本呢。” “这个问题,也许我可以回答你们,两位小姐。” 一个高亢得叫人难受的声音,蓦然从远方银白光芒之中响了起来。声音和人影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她们眼前的,林三酒甚至没有看清这个圆圆胖胖的人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欢迎来到这一个消消乐副本,两位小姐。” 他圆头圆脑,却戴了一顶高礼帽,身上的黑色礼服被崩得紧紧的,扣子仿佛随时都会脱布而出;他长得白胖圆润,但第一眼望上去却叫人不舒服极了——他脸上、头上完全没有毛发。当这个男人眨眼时,缺少睫毛的两片厚肉皮就会眨巴着,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来。 这个男人肯定就是这个副本里的主人了。 二人不由都紧绷起了神色,对视一眼,十二界长大的波西米亚先提出了疑问。 “消消乐是什么?” “又名三连消,是世界毁灭之前很常见的一种电子游戏噢。”主人先鼓起了肌肉,像是在练习如何微笑一样,挑起嘴角露出了一排牙。“概括来说,就是一旦有三个相同特质的东西连了起来,就可以一起被消除呢。你们和我,现在都是消消乐中的一部分。” 在林三酒有所反应之前,波西米亚突然浑身一震,扬手往空中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唰”地一声,空气里浮现出了一道鲜黄色的隔离带,飞快地将她们二人包围在了里头。 “你这是干嘛?现在才把它拿出来也晚了啊。”林三酒瞥了一眼她们身周的隔离带。副本主人和那光影人都被隔在了外头,离她们仍旧只有几步之遥。 “这个球刚才不是说,三个相同特质的东西就可以被消除吗?” 波西米亚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着副本主人,根本不在乎对方脸上一点点垮下去的肉皮:“你、我,加上这个光影人,就有三个人形的东西了!” 所以在她眼里看来,副本主人不算是人形吗……连称呼都这样不客气。林三酒看了一眼那个“球”,却不由一愣:那副本主人除了面色有些泛青之外,似乎竟然还真有一点儿失望。 仔细一想,她们连影子都没有了,光影人跟进副本里确实很不自然。现在副本还没有正式开始,倒是毋需担心被消除;只不过一旦她们二人适应了“这儿站着一个光影人”的前提,等副本开始了之后,这或许就会成为一个要她们命的陷阱。 那隔离带或许在副本里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却是一个让她们不会适应光影人的警告。 “这一位小姐多虑了。” 副本主人张开了柔软的厚嘴唇,声音却如尖刀一样扎人。“现在副本还没有开始……噢,你回去吧。”他朝那光影人摆了摆手,那人影果真转身离去了,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银光里。圆胖男人神色重新恢复如初,冲二人笑了一笑:“那么,就先让我来介绍一下规则吧。” “如我刚才所说,消消乐副本会把所有连在一起的、具有相同特质的三个东西消除。注意,连在一起的定义是能够用线连起来,但距离长度不限……所以一旦出现了同质的第三样物体,就算你们跑再远也是没用的。你们二位与我是两个对立阵营,将展开回合制的消除战。” 随着他不慌不忙的讲解,从他身后银亮光芒的深处里,渐渐浮出来了一些庞大的影子——当那些影子飘近了,林三酒才看清楚那是好几个足有两米多高的圆球。 “接下来的具体玩法,我们可以先来试一局……放心,这是测试局,你们就算输了也不会真的被我消除掉。” “等等!”波西米亚突然打断了那副本主人:“这样太不公平了吧?” “噢?” “我们有两个人,还差一个就能被消除了,但你只有一个啊!” 副本主人想了想,面颊上肌肉再次慢慢鼓了起来。 “啊,是,你说的没错。”他将一排白色大牙露在嘴唇外,笑道:“以前这个副本是为了能够给进化者提供公平的游戏而存在的,但现在……这个副本是为了消灭进化者存在的。若有不公平之处,只好请你们多忍一忍了。” 874 明白怎么玩了吗 ……为了消灭进化者?为什么? “那还玩个屁,”那副本主人话音一落,不等林三酒提出疑问,波西米亚立刻毫不犹豫地说:“你自己都承认了不公平,只想要消灭进化者罢了,我们还跟你玩不是傻吗?” 理是这么个理,但只怕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个副本主人果然摇了摇头。这个动作由他短短肥肥的脖子来做,看上去吃力极了。 “首先,你们不参与游戏的话,就再也出不去了。平心而论,即使我要消灭进化者,我也是不愿意把你们困在这里的。这里空间有限,又不得不听你们临死前的惨嚎……”他吐了口气,有点儿不太满意地说:“其次,目前副本的规则还没有被我完全改变。” “什么意思?”波西米亚警惕得像是一只发现了新领地的猫。 “对你们来讲,虽然确实有这样那样的不公平之处,不过却远远不到一玩就死的程度。我改变的只有两个条件:双方人数不同也可以开始游戏,以及我在消消乐里的优先权。也就是说,不玩的话,是一场缓慢痛苦的等死过程;玩的话,反而有机会能脱身。”他说到这儿不笑了,脸上厚厚脂肪就像岩浆一样慢慢流了下来:“……对我来讲,这的确有点遗憾。” “你妈很遗憾。” 如果不拦着她一点儿,只怕波西米亚连副本主人也要攻击一次试试了。林三酒未雨绸缪地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我看他这几句倒是有可能是真话。” “你又知道了?” 因为十二界内的副本都有标示、记录和攻略,所以十二界出生的孩子关于副本的经验,远远没有林三酒这样的进化者丰富。她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一般来说这种游戏、竞技类型的副本,都是必须强制参加的。不参加就会有惩罚……除非你有什么特殊物品可以让你脱身。” 这个消消乐副本一开始肯定是很公平的。副本主人如果能够随心所欲地更改规则,那么他完全可以、也有理由把副本设置成“一进来就死”的绝杀状态,而他没有这么干,只能说明他力有不逮。 乐观地想,通过游戏作弊使玩家全军覆灭,那跟绝杀状态也差不了太多了。 “……你说吧,玩法是什么?”波西米亚总算是接受了,不情不愿地问道。 “看见我们彼此身后的三个大球了吗?” 副本主人抬起胳膊,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空中的三个球。与她们身后的球一样,对面那三个球似乎也都是用不透明的厚橡胶做的,都是粉白粉蓝之类清新可人的颜色。 “每个球里,都包含了一个不同的物体。只有自己才能看见自己身后的球里装了什么东西,对面的人是看不见的。”副本主人说到这儿,抬手示意二人回头。 林三酒一转头,目光果然顺利穿透了大球的橡胶层,好像它们都突然变成了透明的——第一个草绿色球里,是一辆平平常常的自行车,第二个粉黄色球里是一副大得好像是给巨人用的餐具,第三个天蓝色球里是一只没有鬃毛的狮子。 “放心,你们气球里是什么,就连我也不知道。”副本主人似乎有点儿可惜地叹了口气,“要不然也不至于这样跟你们周旋。” “你为什么要消灭进化者?想这么做的,不止你一个副本吧?”林三酒冷不丁地问道。 “题外话就先不聊了。”副本主人冲她一笑,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接下来要认真听噢……每一回合,各阵营都有一次窥探机会和一次伪装机会。窥探很简单,就是随意指定对方一只球,要求看见对方球内的内容物。伪装就有点复杂了……看见现在飘来的第四只黑色小球了吗?” 又一只黑色小球悠悠漂浮到了二人眼前,冲着她们的那一面渐渐透明了,显示出了一排文字——“可选伪装内容:1,一件衣服;2,一把刀;3,一卷毛线。” “好比说现在是第一回合,你们要从这三个伪装内容中选一个,作为骗人用的假象。”副本主人又示意了一下,“选啊。” 林三酒一直没敢放过他的每一个字,不过现在能供她判断情势的信息还太少了;二人压低嗓音商量了一会儿,终于由她来指了指第一个。 “接下来请选择,你要把伪装物放进哪个球里。这个信息不要告诉我。” 黑色小球里的文字,随着他的声音变成了另一行字,列出了三只球的选项。 “反正测试局也不要命,哪个都行。”波西米亚想了想,选择了装着自行车的那一个:“就这个吧。” “好的,”副本主人眯起眼睛,“我这边也选好了伪装。由于我在消消乐游戏中享有优先权,那么就由我先来执行窥探吧。” 即使是测试局,二人也不由微微有点儿紧张了起来。 “我接下来会随机选中一个你们的球,用窥探看里面的内容。如果我选的是伪装后的球,那么我看到的就是伪装后的内容。”副本主人皱起眉毛所在的那两处皮肤,盯着三只球想了一会儿:“我选第二只。” 第二只球慢慢地露出了它的内容物——一副巨大的餐具。 “虽然我可以说你们拥有,或者曾经拥有过餐具,但‘拥有’和‘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副本主人想了想,白白圆圆的下巴耸动了几下,“当然也有可能,这是你们的伪装……而伪装下面,有可能是一个与你们拥有相同特质的东西。” “如果我选择开的球里有你们的伪装,那么在开球之后伪装就会消失了。”副本主人思考了一会儿,“我开第三个球。” 二人一怔神的工夫,第三只球里已经渐渐出现了那只狮子。那完全是一只真正的、活灵活现的狮子,此时正在球中不安地来回转着圈;副本主人瞧了它几眼,不由笑了:“要是正式开始以后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它可是个狮子,”波西米亚扬起眉毛,啪啪拍了两下那只球:“和我们怎么能三连消啊?” “只从物种区别上看的话,那么你们当然不能被消除。”副本主人微微一笑,面颊肌肉也随之高耸起来:“但是这只狮子没有鬃毛……也就是说,你们都是同一性别的生物噢。” 也就是说, “等等,”林三酒一惊,“如果这是真正的游戏,我们就已经被消除了?” “对。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那如果你选中的,是我们放了伪装的球会怎么样?” “很简单,”副本主人转头看了看另外两只球,因肥胖而堆积起来的一叠叠皮肤也跟着扯开了。“我指定开球的时候,伪装就将不再存在,露出原本的东西。如果我选中的球里不是一个与你们特质相同的东西,那么它就会消失——我们当作这个球不是好了。” 他摆了摆胖胖的手指头,那只装着狮子的球顿时从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你方会有一只新的球补充进来,等你们看过新球内容物以后,就该是你们的回合了。你们现在可以选择窥探我的一只球。” “窥探一只球后,再选择另一只打开?” “不一定,你窥探的和打开的也可以是同一只球,全看你们自己的判断了。”副本主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明白怎么玩了吗?如此循环下去,回合制对战将一直持续到有一方被三连消为止。怎么样,准备好开始游戏了吗?” 875 不公平的消消乐 【这是防盗!这是防盗!不是正文!正文在10点之前会准时替换的】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876 游戏开始之前的准备 【这是防盗,正文在11点前肯定能更新!】 由林三酒打头,徐晓阳这一个小队被冠以“战斗英雄”的身份,在绿洲群众的欢呼声里,被迎进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当着许多人的面,陈今风笑眯眯地表扬了他们一番。但当他转过身领路的时候,脸色却刷的一下,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自从当上了干部,他还是头一回心里这么没底。 叫那几人“任务死”,不是件难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他主要担心的是这几人一旦和玛瑟碰了面,会不会引出什么乱子来。以前也就算了,他有把握能把乱子都给捂住——可是现在那个姓林的女人却突然露了一手那样厉害的能力,这才是叫他心惊的地方。 说到底,都是情报不准的原因!明明那家伙说过,这女人的卡片能力,和她同伴的变身、数据分析等,都没有太大的实战价值…… “陈干部,你知道玛瑟去哪儿了吗?”就在这时,林三酒的声音恰好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陈今风一个激灵,想了想,语气平缓地说:“我也正找她呢!等你们见到了她,叫她过来找我,我正好想让她在医务室里值班。” 林三酒有几分疑虑地“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冯七七忽然无声地勾起了一个笑。 陈今风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 惋惜地悼念了高飞几句之后,陈今风叫了个人,搬进来了满满几箱子的物资作为奖励。林三酒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挺齐全:除了一大部分还没被高温损坏的密封包装食品以外,还有不少日用品、笔、电筒、电池之类的杂物。 食品和日用品她都不缺,随手翻了两下,在箱子底竟然找到了一支蟑螂胶饵。 在极温地狱可怕的温度里,紧跟在人类身边一块儿生存到了现在的生物,也就只有恶心人的蟑螂了。它们没有进化,全靠着本来的身体构造抗下了高温,因此数量锐减了不少。 林三酒心念一动,拿起了胶饵笑着说:“刚好,我的房间里正需要这个呢。剩下的你们分吧,我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本以为她自己就够发扬风格的了,没想到徐晓阳坐在一边,连看都没看箱子一眼,小灰自然也是一动不动;冯七七也仅仅拿了两只电筒;剩下的一股脑儿全给了胡常在,倒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见大家都分完了东西,陈今风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话。连政\\府都在高温下消融了,他的官腔却一点儿都没受影响——趁着他说话时,林三酒捂着嘴假装要打喷嚏似的,低声地叫出了日记卡。 或许是她运气好,这一次日记卡也乖乖地现了身。 卡一滑入手心里,她就紧紧地攥住了,接着拧开了那支蟑螂胶饵,挤出了一点胶,沾在了日记卡的背后。卡片上顿时现出了一行字:“12:58AM,地点陈今风办公室。林三酒把恶心的蟑螂胶饵挤在了本卡上。” 对于这种含蓄的抗议,她压根没理会。她的“扁平世界”这个能力,有时会表现出跟人一样的性格,虽然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不过林三酒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她趁陈今风停下来喝水的工夫,若无其事地走到办公桌旁边,平静地一笑:“……对了陈干部,多谢你最近的关照。” 一边说,她一边把卡悄悄地贴在了桌檐下面。 陈今风毫无知觉地看了她一眼,连连笑了几声“这是我应该的”;林三酒点点头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冯七七的目光。 “你瞧见了?”她走过来,低声对冯七七说,“还好是你,不是别人。我倒要看看这个姓陈的都藏了多少事。” 冯七七冲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正好大家也差不多要散了;他说了一声“走吧”,两人便向门口走去。最后看了一眼陈今风的办公桌,林三酒关上了门。 十平方米大的狭窄办公室里,终于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陈今风在桌子后头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心里始终摆脱不掉烦躁。也不知道是因为火没泄出来,还是对玛瑟从自己的巢穴里消失而感到不安,又或者是小队作战不成功……总之,陈今风还是头一回这么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忽然门“咚”的一声,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以自己强化过的双耳听来,陈今风可以肯定刚才绝对没有人从自己门前走过。 过了几秒,他站起身,拉开了门。 门口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颗石子。他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在走廊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在这儿?”陈今风一边说,一边朝那人走去。“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米,两米,三米……好了,够了。 那人微笑着开了口:“我还想问你呢,你对玛瑟做了什么?” 房间的宽长两边,分别应该是4米和2.5米,一共十平方米。日记卡能够发挥作用的范围是方圆五米,长宽各五米也就是25平方米——那么,这个位置上的对话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 这人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林三酒亲口告诉过他。 “你说什么呢……” “别白费劲了。”冯七七立刻打断了他,“玛瑟学过医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在我们走以后,你其实是跟她见过面的,对吧?然后,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现在她不见了。”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抿着嘴,眼神阴沉了下来。看见了这个表情,冯七七立刻满意地笑了——他猜中了。 “别急,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玛瑟消失的原因,我很清楚。这一次的小队行动,你本来希望杀死我和林三酒吧?”他的微笑仍然不变:“杀死我嘛,这个暂时还不能满足你。不过林三酒那个女人太碍手碍脚了,我也希望她早点消失。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看着陈今风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他轻轻地说:“另外……我来给你保证,这段时间玛瑟绝对不会出来妨碍你。” 877 第一回合 【这是防盗,正文刚写了一半,我只早更了两天就再次原形毕露了……明天还要一大早去医院,痛苦】 在林三酒的指引下,玛瑟一路将车开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休息。 毕竟是顶级的社区,与外面相比人少得多了。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此时的花园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幽静别致。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挡上破碎的车窗,打开了冷气。如今朱美已经不在了……节省油电已经没有了意义。凉爽的环境不但能让她快一些恢复元气,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好处,不至于在高温下引起发炎感染……只是虽然道理很明白,但当冷风吹起的那一刻,她依然有些黯然。 卢泽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大姐,你别太伤心了。你的朋友……总算不是死在堕落种的手上……” 一块儿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双方的关系早不知不觉地近了许多——林三酒感受到了卢泽的善意,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姐了?我真不比你大多少……对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叫林三酒。嗯,刚……刚进化。” “取自万丈红尘三杯酒?”卢泽立刻扁起了嘴巴,“比名字我输了。那我叫你小酒吧……对了,你为什么在脖子上包着一条毛巾?” “噢!”一语提醒了林三酒,她忙解下了又湿又热的毛巾,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卢泽一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玛瑟也挑高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她。林三酒打开了一瓶纯净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将任楠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概是这两人曾经在危急关头救过她一次的原因吧,林三酒此时很愿意信任他们。 与卢泽呆呆张着嘴的反应不同,玛瑟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忽然伸手指了指纯净水瓶子,对愣了愣的林三酒说:“让我来吧,我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医科的人。”说完,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和一些抗生素。 ……分化出来的人格难道也有自己完整的人生经历?林三酒不解地看了一眼卢泽,没说什么,还是乖乖一仰头吞了两片抗生素下去。有了玛瑟的技术,没过一会儿,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听完了故事的卢泽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吃人能力……只是我跟玛瑟从没见过,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个任楠大概也才刚进化没多久,才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了。不然假以时日,他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 “幸亏我们没遇上过这样的人。”玛瑟静静地说。 相处了半个晚上,林三酒也看出来了大概,玛瑟虽然无法实战,可是身手敏捷,个性冷静,阅历也广(?),感觉上倒比卢泽还靠谱些。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什么世界吧……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个世界啊?”林三酒忍不住朝玛瑟问道。 “为什么你问玛瑟不问我……”身旁响起了卢泽的抗议声。玛瑟跟没听到似的,反问了林三酒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理论吗?” 林三酒“啊”了一声说:“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一次的测量行为,甚至是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都可能会分裂,不,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她也是看过不少科幻小说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玛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我事先声明,这只是一个猜测,有的进化者赞成,有的进化者不赞成——我?我是赞成的。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上有多少人,我们的世界里一共有43亿人。每一个人的一生中,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空间。你今天早上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那么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你,选择了右边的路……而新空间中的每一个人,又会继续不断地创造出新空间。这样算起来,一共有多少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无穷大。” “原本咱们都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平行空间开始变异了……就像这里一样。” 趁着玛瑟停了一下的空档,林三酒赶忙问道:“难道都像这儿一样,变成了高温环境?” 回答她的是面色难得沉重一次的卢泽:“不一定。我们的世界里,是由于发生了一场病毒实验泄露……超过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病毒造成的瘟疫里。” 林三酒忽然想到,大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失去了亲人好友。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还是玛瑟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空间同时变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字决不会小。当初我们从病毒中活了下来,也进化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努力生存就行了。但是——” 玛瑟停了停,好像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说法。 “在第14个月的时候,我和卢泽已经适应了那个充满了瘟疫和堕落种的新世界了。变故出现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 “我和卢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战场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才刚睁开眼,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就被扔下了一颗炸弹……”玛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当时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们起码很快搞清楚了一点:我们已经不在原先的世界里了。我们四处打听,总算是得知那个世界叫做‘被血染成黑色的土地’。在那个被战争统治的世界里,我们又辛苦地活了14个月。直到第14个月的最后一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卢泽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遥远。 在车内凉爽的空调气里,林三酒额头上爬下了一滴汗。 她明白了。不等卢泽开口,她就轻轻地说道:“……你们来了这儿。” 卢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极温地狱。” 极温地狱! 林三酒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卢泽却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仅仅只有我。两个世界里,几乎我遇见的所有进化人类,都会在第14个月的时候被送走。而且……好像每个人、每一次去的地方也都不同。” 心脏猛地砰砰跳了几下,林三酒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说来,我14个月后也会……” “到另一个‘新世界’里去。”玛瑟以肯定的语气说。“大概因为我是分化出来的人格,所以我只是跟着卢泽行动罢了——但其他的同伴,都失散了。” 一个又一个超乎想象的消息充斥了林三酒的大脑,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醒悟过来:“慢着……你刚才说每个进化人类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是在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里,随机被扔出去——” 这就意味着一旦离开,她有可能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了? 不,还不止——这也意味着,14个月一到,卢泽和玛瑟就会被送到鬼知道哪一个世界里,有可能几人再也遇不上了。 才遇到了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却马上就被告知要分离,这种感觉真叫人有些奇怪。 汽车玻璃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很显然,就在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外面的温度再度攀高了。林三酒将空调关小了一些,在沉默中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等等,在平行空间理论中,是有无数个‘我’的。那么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遇到另一个我?” 出乎意料地,玛瑟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像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一样,平行空间理论只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能最好地解释这些末日世界的一种说法,并不是真理。但你刚才所说,正好是这个平行空间理论的一个缺陷;因为在另一个新世界里,是根本没有另一个你的。” 林三酒有些恍惚,——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由靠在了椅背上,脑子里尽是关于新世界的一切,一时怔怔无语。 忽然车里响起了唰的一声轻响,她抬头一看,只见玛瑟食指上的指甲已经化作了长长的钢甲,正望着她,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芒:“……现在,能让我抽血了吗?” 878 消消乐的第一个陷阱 在充斥着雪白光芒的副本里,一身黑礼服、身形圆滚滚的副本主人拢着双手,笑眯眯地站在身后三个大球前;漂浮在空中的三个大球里,唯有中央那只球呈现半透明状,露出了它的内容物——一颗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细菌。 “构成三连消,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波西米亚有点儿急了,“我们身上有的东西,和组成我们身体的东西都不能和我们三连消,那要怎么办?” 副本主人面上表情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似的。 “你问的,就是消消乐通关关键之一了。三连消条件到底是什么,是第一个我们要找出的暗规则。”林三酒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球里的细菌低声道:“……这个细菌真大啊。” “细菌大不大又怎么样?”波西米亚焦躁地来回转了几个圈,恰好听那副本主人开口问道:“那么,你们要打开哪一只球呢?” “第一回合稳妥为上,我选择你左手边第一只球打开。”林三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 “你比测试局的时候,头脑清楚灵敏了很多嘛。”副本主人低声一笑,吃力地拧过身体,看着自己左手边第一只球裂开了缝隙。“刚才是在隐藏实力,还是有什么能够临时提升思维水平的办法?” 球里骨碌碌地滚下来了一只苹果——它和细菌不同,仍然是正常大小,一身红皮上驳杂着黄斑点。 “真奇怪,你这么操心别人的闲事,却一点都不消耗卡路里诶。”波西米亚近乎恶毒地说。她思考得焦头烂额仍然没有半点头绪,一腔不能发泄的怒火,就变成了对副本主人的肥胖羞辱。“这苹果很圆,和你一样,应该可以从形状上消除了吧?” 林三酒望着那苹果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从手中叫出了几张卡片;她蹲下身,将卡片一张一张地在地上实体化了——一卷卫生纸后又是一卷卫生纸,当卫生纸的数量达到3时,地上蓦然亮起一阵白光,三卷卫生纸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这样。” 林三酒低头望着卫生纸消失的地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怎么?”波西米亚凑过了头,“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之前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如果形状是消除条件之一的话,那么副本主人和球都应该一起被消除了才对。”她直起腰,望着对面地上那只苹果皱起了眉头:“我想过,之所以没被消除,很有可能是因为只有球里露出来的东西才算是游戏的一部分……但这个猜测显然是不成立的。” “连我带进来的卫生纸都能达成三连消,而副本主人和球却没有被消除掉,只能说明形状不是消除条件之一……”林三酒说到这儿时,双方被打开的球都后退消失了,重新补进了一只球——第一回合,双方都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或者说,‘他’的形状不是。” “我听不懂。”波西米亚老老实实地说。 “母狮子与我们能三连消,但自行车、空气却不行……男建筑工人与副本主人可以三连消,苹果、细菌却不行……”林三酒一边嘀咕,一边转过了身;目光刚一落在新飘来的球上,二人顿时都愣了一愣。 新球里,正站着一个穿着皮毛衣物、手持石斧的古代战士。 ……尽管性别不同,却都是人类。 现在林三酒一方的球,内容物分别是战士,空椅子(对副本主人可见),商业用冷冻库。 盯着那个战士,波西米亚不由白了脸色;在她刚要张开嘴唇说话时,却被林三酒悄悄一句话制止住了。 “别露出你的情绪,”她用意识力将声音包裹起来了,“那副本主人一直在观察我们。” 波西米亚闻言,连忙用双手揉了揉脸,首饰叮当作响了一阵以后,手放下来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常。 “看过了新球内容之后,请选择你们的伪装。”随着游戏进行到第二回合,副本主人似乎也越发将她们都看作瓮中之鳖了:“黑球内容已经刷新了。” 二人低头看向了黑球。伪装选项分别是: 一,母亲; 二,青霉素; 三,地下通道。 在选项之后,是三只球:一,左手边第一只浅红色球;二,中间白色球;三,右边天蓝色球。 望着浮起来的选项,波西米亚忽然不由自主地低低“诶?”了一声。 “你也感觉到不自然的地方了吗?”林三酒没有回头,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嘴唇微动几下,在副本主人灼灼的目光里,将声音送了过去:“同样都是列出选项让我们选,为什么横竖排列不一样呢?” “而且……而且好奇怪,”波西米亚喃喃地说,眼睛里闪烁着晶亮:“字数少、比较短的是竖着列出来的,而字数多、比较长的却反而是横着形成了一排。这跟一般的习惯作法不是刚好相反吗?” “没错。习惯作法是为了让人方便阅读文字,而黑球的目标却在于让你不方便阅读文字……我认为这就是消消乐里第一个陷阱了。”林三酒朝她充满鼓励地一笑,波西米亚顿时涨红了脸,看着竟有点恼怒似的——“副本主人可以从我们眼珠运动的方向,大概判断出我们把伪装放进了哪个球里。” 面对这么大的球,从上往下看时眼珠的运动或许还不明显;但一旦从“上下”改为“左右”时就显眼得多了。 “那怎么办?”波西米亚咬着牙问道。 “很简单,你来选就行了。我会盯着另一个选项看的。” “诶?但是——”波西米亚刚吐出两个字,顿时明白了过来。刚才主导局面的人一直是林三酒,副本主人重点关注的对象也是林三酒;当她盯着一个假选项看时,波西米亚就可以趁着副本主人被转移了注意力时,迅速将“地下通道”这个伪装放进她们决定好的那只球里——也就是装着战士的那一只球。 她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林三酒盯着的选项是第三只球里的“冷冻库”,而副本主人果然窥探的也是这只球。 当毫无遮掩的“商业用冷冻库”从球里露出了真容时,波西米亚似乎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急忙低低地抽了一口气,拽着林三酒衣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如果副本主人仍然进行第一回合的战术,窥探一只、却打开另一只的话,那么“战士”就要被他打开了。 一旦打开了战士,她们二人就再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副本主人选择打开的球,却还是“冷冻库”——当他发现这只球里没有伪装的时候,他显然吃了一惊,脸上层层肥肉一颤,那股惊讶又迅速消没在了肉里。 “现在,他知道我们知道了。”林三酒轻轻一笑,“是时候误导他一下了。” 不等波西米亚反应过来,她就朝对面的副本主人开口了。 “就算是为了消灭进化者,你搞这些不诚实的小动作也很难看。”林三酒不紧不慢地说道,“横竖排列这么明显的手脚,我从测试局就猜到了。” 副本主人抿起薄薄的嘴唇,过了半晌,才“哦?”了一声。 “不管你在测试局里给我们设置了多少陷阱,都是没有用的。”林三酒微微抬起下巴,清澈的嗓音如风一般从副本中划过:“——因为你根本没有能力消灭我。” “是吗?” 副本主人细细地吐出了两个字。刚才波西米亚的肥胖羞辱都没有让他如此动怒;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清楚看见他面颊上的肉正在一跳一跳。“那么就再继续进行试试吧,”他忍着怒意笑道:“该你们窥探我了。” “怎么办?我们窥探哪个?”波西米亚立即低声问道。 “窥探他的新球。”林三酒在转瞬之间就做了决定。 没有问她为什么选择新球,波西米亚立即像是小人得了志一样高兴了:“我们选择你左手边第一只球!对,就是那个刚补进来的。” 副本主人眼皮也不愿意抬,只是半转身望着那一只球慢慢褪去了颜色。然而球里的东西,却比细菌更叫人难以看懂;那玩意儿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模模糊糊大概是一个人的形态,却像幽灵般在空中载沉载浮。 如果不是那东西脚下浮起了“灵魂”二字的话,可能连林三酒也要拿不准它到底是什么了。她瞥了一眼灵魂,几乎毫不犹豫地说:“我选择就打开这只球。” “为什么?”波西米亚仿佛变成了一部提问机。“你怎么老跟他做一样的选择?” “我们刚才没有观察他的眼珠运动方向,我想就算观察了也是白观察,他自己想出的办法,他一定应对的招数。”林三酒从头开始解释,“所以我们不清楚他把伪装放在哪个球里了。上一次窥探和打开了不同的球,和这次两球合一,都是为了摸索他的伪装在哪儿。” 波西米亚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灵魂”从那球里走了下来,站在了副本主人和苹果旁边。 879 胜利的味道 在半分钟以后,一个灵魂,圆滚滚的副本主人,一个苹果仍然直直在原地排成一行,果然没有被消除。 “第三回合要开始了,”波西米亚有点儿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林三酒,“现在怎么办?我们这边的球,对他来说已经有两个是可见的了……” “我知道。” 说话间,双方背后同时补充进了一只新球。 目前林三酒一方的球,对于副本主人来说是:地下通道(实际上是战士),空椅子,未知(新球)。 而副本主人一边,除了已经走下气球的灵魂、苹果之外,对于林三酒来说是:未知(新球),细菌,未知。 这一次当二人转过身,发现己方的新球里装着一个少女的时候,波西米亚没有动怒也没有沮丧,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这个人哪,真的是要认命的。”她望着新球,口吻骤然苍老了十岁不止:“丢了点潜力值就丢了嘛,当初看开一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三酒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我们还没被逼进绝境呢。” 波西米亚看上去无动于衷:“是吗?” “是啊。” “那么请你给我解释一下——除了一个他绝对不会选的空椅子之外,剩下两个选项中不管他选哪个,我们都绝对必死无疑,这样的处境还不叫绝境吗?” “我早就为了这一回合做好准备了。” 林三酒的神色仍然很平静:“我不敢说这一回合我们能百分之百地活下来,但是我也为他设置了一个陷阱,那个陷阱至少可以给我们挣来一点活命的机会。” 波西米亚面色灰暗,没有因为这句话激起半点信心。她鼻子里哼了一声,从腰间小包里抓出了一把零食,有葡萄干、腰果、巧克力——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偷偷塞满了口袋的。 “随便你吧,”她食不知味,却还是流水般将零食往嘴里送,仿佛是为了弥补遗憾:“反正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吃吃东西也可以。”林三酒打量了她几眼,“毕竟你这样看起来不像是死到临头,倒像是胜券在握,足可以迷惑他了。” 波西米亚“嘎嘣”一声嚼碎了个什么东西。 在对面副本主人来回扫视、疑虑重重的目光下,林三酒大大方方、没遮没掩地选择了一个“猫砂盆”,将它放进了“少女”的球里。 除了新补进来的第三只以外,也没有别的球可供他窥探了;然而这一次,副本主人却不知怎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扬声道:“窥探第三只。” 波西米亚往嘴里送东西的速度顿时加快了。看她吃得两腮鼓鼓囊囊、一双眼睛里却含着水光的样子,她显然是一点也没有享受到美食的乐趣;连林三酒也不由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副本主人那张薄薄的嘴。 过了几秒,他终于开口了:“……我选择开中间那只。” 中间那只,就是装着空椅子的球。 波西米亚一愣,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腾地站了起来,泪珠和零食一起洒落了下来——总算她还记得用意识力把声音包住,急急地问道:“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避开了必死项,反而打开了一个他本来就能看见的?” 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也不得不缓了一缓情绪,这才吐了口气道:“你知道剩下两个是必死项,空椅子是空椅子,但他可不知道。” “这我清楚——但是——” 那种清风般的笑容又一次绽开了。 林三酒瞥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的副本主人,朝波西米亚竖起了一根手指:“这是我察觉的第一条暗规则,关于伪装的持续时长。” “持续时长……?”波西米亚皱眉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对啊,他没有说伪装放进去以后,会持续多长时间呢!” “他特地带我们玩了一次测试局,并不是出于好心或必须要尽这个义务。测试局里处处都是陷阱,而且因为发生的状况、要处理的信息太多,反而有一些关键的规则被他含糊了过去,我们当时也没能察觉。如果你仔细想想,很多规则都是不清不楚的,对不对?所以实际上只要球不被打开,伪装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那和他选择空椅子有什么关系?”波西米亚仍旧一脸茫然。 “你忘了吗?”林三酒提醒道:“第一回合他窥探的是空椅子,对吧?虽然看见了,但副本主人也不能确定它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伪装后的假象。” 波西米亚愣愣地听着。 “他在第一回合里打开的是西瓜。因为他看见了我的眼珠运动,认为伪装放在了西瓜里,所以压根没有窥探它,直接就把它打开了。虽然我们的确把西瓜伪装成了诗人,但这样一来,诗人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他也就少了一个机会确认,伪装到底是不是在西瓜里。” 副本主人慢慢挪了两步,目光牢牢笼住了林三酒的嘴唇。 “在我刻意误导他,告诉他我从测试局就看破了眼珠运动这件事后,他自然而然地会怀疑,我们是否把同样一招声东击西用了两次。如果第一回合里的伪装没有放在西瓜里,而是放在空椅子里——那岂不是说明,空椅子只是个假象吗?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他才会打开了空椅子。” 林三酒说到这儿时忽然轻轻笑了,转过头去,目光迎上了副本主人的眼睛。 “我刚才告诉你,我早就看破了眼珠运动这一陷阱,就是要把你的思维往第一回合上引。”她突然撤掉了意识力,声音清澈和缓:“当你的关注点变成‘第一回合的伪装到底在哪里’的时候,果然就产生了一叶障目的效果。” 副本主人面上肥肉抖动了几下,细细地笑了。 “我不着急,”他慢着嗓音说,“我有的是时间。你们被消除就真的死了,我被消除还可以再回来。让你们侥幸又存活了一个回合算什么?下一回合你们还能躲得掉吗?这场游戏最终的胜利,始终在我手上。” “是吗?”林三酒歪了歪头,那副天真而自然的神情,与她往日气质真是完全不同。“但是,我还发现了这个游戏的第二条暗规则噢。” 波西米亚顾不上她的气质,顿时双眼一亮:“是什么?” “窥探,只是一个干扰项。它几乎不能帮我们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反而只会用真假不明的信息来扰乱我们的判断。你想想,用了窥探再开球,和不用窥探随便开,从最终几率上来说有任何区别吗?” 林三酒一笑,“所以第二条暗规则时,赢得游戏的手段不在于窥探,而在于能不能找出共同点。” “找出来也不能消除呀,”波西米亚又立即沮丧了下去,“我们还不知道消除条件到底是什么呢。” “不,我知道。” 副本里安静了一会儿。 副本主人和波西米亚的眼睛都圆圆地睁大了,紧盯着林三酒,不肯错过她接下来每一个字。 “那个细菌不是很大吗?”林三酒抱着胳膊,只说了这么一句,却忽然扬声道:“我不窥探了,我直接打开细菌。” 波西米亚僵着脖子,慢慢望向了那只装着细菌的球。 从那只球里掉下来的东西不大,但是二人眼力都好,在它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对于波西米亚来说,它又是一个不知干什么用的怪玩意儿;林三酒轻声笑了,望着副本主人道:“Windows XP操作系统?这版本已经很老了……看来你死在副本里、成为副本生物的,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啊。” 副本主人吃力地耸了耸肩膀。 “那又怎么样?你就算打开了一千只球,不能和我连消的,还是会留在这里不会被消除。” “也是,因为你们毕竟不是三卷卫生纸。” 林三酒嘴角含笑,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副本主人的面色就唰地一下青白了下去,甚至吓了波西米亚一跳。 “难道……”副本主人突然张口了,前半句话竟有些不连贯,“难道你——不可能,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你想说什么?”林三酒的笑容越来越浓,“难道我已经发现了你在测试局里设下的另一个陷阱?难道我已经找出了能够让你三连消的条件?” 连波西米亚也闻见了此时空气中的胜利味道,她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林三酒的胳膊肘:“什,什么,你快说快说!” “测试局为什么只玩两个回合就结束了?真的是因为他不耐烦吗?” 林三酒盯着副本主人,头也不回地向波西米亚解释道:“当然不是那么回事。在出现了那个男建筑工人之后,他就催促着我们赶紧结束测试局,开始正式游戏了……为什么?” 她顿了顿,轻声说道:“因为再玩下去可能会被我们发现,建筑工人与他不是相同的东西,达不成三连消。” 880 车轮战可受不了啊! “他……难道他……不是男人吗?”波西米亚看了副本主人一眼又一眼,“他原来有这种隐疾……” “没有!” 林三酒和副本主人同时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她揉了揉眉心,再次将手放下来的时候,刚才那种清风般的气质忽然消散了——她又变成了波西米亚熟悉的那个林三酒:总是像岩石一般坚定,似乎从没有为任何外物而动摇过心志。她明明也有过紧张惶急的时刻,但眼神却仍旧永远无畏。 林三酒将一只手插进裤袋里,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副本主人。她似乎对副本主人毫无忌惮了,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转身对波西米亚笑道:“我说,这家伙有点用力过猛了,是不是?” “什么?”波西米亚有点儿懵。 “我是说,他的这副长相……”林三酒歪着头,直勾勾地望着副本主人,“可以描述的特点实在是太多了,对吧?光是胖成了一个球,就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特点了,更别说他脸上到处都光秃秃地没有一根毛了。一身黑礼服不说,还戴着高礼帽……每一个特质都这么强烈,好像都在拼命呼喊着别人的注意力。这么多奇异特质挤挤挨挨地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可真够巧的啊。” “难道你的意思是……”波西米亚想了想,“他是故意装扮成这个样子的吗?” “没错。” “为什么?” 林三酒微微弯下腰,与副本主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呼吸可闻。她静静看了他两秒,忽然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在掌心里摆弄了几下,这才答道:“……因为他希望我们的注意力会被这些强烈的个人特质吸引走。” 不等波西米亚再度发问,林三酒竟先伸手去拍了拍副本主人肩膀。连这样难以积攒脂肪的部位,都被她拍得肉颤颤:“你不就被他奇特的相貌给转移了注意力吗?其实我也是。我刚才花了好一会儿思考,到底为什么他和球不会形成三连消,后来我终于想到了唯一一个解释。” “是什么?”波西米亚双眼亮晶晶地,脸颊微微涨红了。任谁知道了自己可能险死还生,只怕都是要激动一把的。 “那就是,他根本不圆。” 副本主人挨林三酒拍了几下,一张脸上神色难看极了,但却静静地没有一点儿动作。 “不仅不圆,也不是男人,更没有穿着礼服,尤其谈不上有毛无毛。他是被困在这个副本里、不得不成为其中一部分的东西,连生物都谈不上。” 她转过身,对波西米亚一笑:“要找出他与什么能够三连消,首先必须识破这一点,那就是——这个穿黑礼服的圆胖子,也只是副本主人的一个伪装罢了。他在我们一进副本的时候就以伪装过后的形态出现,就是为了让我们产生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他的本来面目。” 如果球中出现了与副本主人外表特质相似的东西——比如无毛的猪,或是衣冠楚楚的淑女——那么作为他的对手,一定会马上选择打开这些球。一旦选择了实质上与副本主人南辕北辙的东西,就等于白白浪费了一个回合;自己先一步被消除的可能性反而大大增加了。 波西米亚咬着嘴唇想了想:“有、有点道理……那到底怎么才能构成他的三连消?” “我问你,没有鬃毛的狮子可以和我们三连消,满足了什么条件?” “嗯……都是生物,都是雌性吧?” “那么铁作为组成元素之一的自行车,为什么不能和同样具有铁元素的我们三连消呢?” “难道是因为只有一个特质不够吗?”波西米亚使劲琢磨了一会儿,不得要领,越想越不耐烦:“我想不出来,不知道!” “答案简单得要命。”林三酒笑了笑,“是因为‘含有铁’这一点,从我们的外部看不见啊。” 波西米亚怔住了,愣愣想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啊,含有氧气也是从外部看不见的!所以说,必须是要是看得见的东西才行吗?怪不得——怪不得这胖子在外表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原来就是为了误导我们!” “更准确一点说,是要从外部观察得到的条件。正是因为必须要满足这个条件,所以像细菌这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也会被放得极大;灵魂这种不好判断是什么的,还会贴一个标签加以说明。这一切都证明了,必须要是我们双眼看得出来的条件,才能算作是消除条件。” 林三酒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回来,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将背后留给了那副本主人。副本主人一张脸上所有的表情、神态都像冰雪般消融了,只留下了一张如同假面具般光秃秃的肉皮,与一双随着林三酒走动而紧紧跟随着的眼珠。 “可是他连本来相貌都不露出来,你能观察出什么外部条件?”波西米亚狐疑地看看副本主人,又看了看她。 “不需要他露出本来相貌。从游戏开始到现在,我们其实已经观察到了足够的信息了。” 林三酒在她身边站定了脚,“想要构成三连消,还有最后一个条件——那就是我们自己必须要清楚相同特质到底是什么。三卷卫生纸能马上被消除,是因为它们的共同点太明显了;而副本主人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消除,是因为我还没有报出他与另外样两样东西的共同点。” “这么说来,测试局的时候,他确实先说了母狮子与我们之间的共同点……”波西米亚咽了一口口水,“那么,共同点到底是什么?” 林三酒含笑最后望了一眼对面穿着黑礼服的胖子。他的高礼帽、一身肥膘都像烟雾一样缓缓开始飘散而起,似乎副本主人也知道大势已去了,干脆连伪装都不再维持了。 “灵魂是人类的运作系统,Windows XP是电脑的运作系统,而副本主人是这个消消乐的运作系统。” 这是林三酒在消消乐副本中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 当这句话话音一落时,二人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抽离了、形成了无数道模糊的光影和色彩,从视野中急速消失;当她们蓦然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副本之外的黑夜中时,视网膜里好像仍然留着副本主人和他身边的东西一起亮起银光时的残象。 波西米亚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林三酒的胳膊:“我们快走!” 一个副本算是侥幸闯过了关,但这个医疗站里外仍然盘踞着26个副本——她们的运气、能力和精力,都不足以支撑她们从26个副本的车轮战里存活下来。 而且在她们所站之处上,原本是没有任何一个副本的;但消消乐副本却还是趁她们不备将她们卷了进去,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些副本不知怎么,都发展出了移动位置的能力。 林三酒匆匆一点头,立刻跟上了波西米亚的脚步;然而二人才刚刚迈开步子,身后医疗站大楼里的某扇窗户就“哗”地一声突然破碎了——她们忙一回头,正好见到一个人影从三楼窗子里直直地飞了出来,摔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地面上,落地时的着力点正好落在了颈骨处,伴随着“咔嚓”一声清晰的脆响,那截颈骨就被折断了。 “是刚才那个人!”波西米亚脚下一顿,不由叫了一声。 “什么人?”林三酒头一回听说还有个人,“你看见过他?” “在你进了医疗站之后不久,这个人就也跟着进去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林三酒一惊,急忙又朝地上那人望了两眼;但此时光线昏暗,除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之外,她甚至连那人的性别年纪也看不出来。 “你自己想想,我刚才哪有机会说啊?”波西米亚理直气壮,声音比她还高:“你难道还要过去看啊,快跑吧,反正他人都死了!” 林三酒收回目光,转身就朝二人来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她们速度惊人,按理说眨眼间就该冲出医疗站周边范围的,但脚下跑了好一会儿,这条路却仿佛越跑越长,反倒越发看不见头了。 “等等,”林三酒喘匀了一口气,低声叫道:“不对劲,停一停!” “再、再试试!”波西米亚脸都白了,却死活也不肯停下来,显然是借着奔跑逃避现实:“我们加快一点速度,快啊!” “没用的啦!” 她话音没落,一个细细的声音就从她身边响了起来;那声音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们的脚步,也不知跟了多久,竟始终没有被她们察觉:“你们要跟我玩过这一把牌才能出去的哦!” 波西米亚像是触了电的老鼠一样原地跳了起来,仿佛连头发都炸开了。二人一转头,只见一个穿得金光闪闪的矮个子小姑娘,正冲她们笑得露出了一口硕大的牙。 “难得闯进我这个副本的人数正好,我们也不用等人了,和我玩一把斗地主吧?”小姑娘生了一双斜朝太阳穴吊上去的眼睛,两只眼珠仿佛顺着重力滚下了眼眶,几乎要挨在一起了:“玩过了斗地主才可以出去的哦。” 在她说话的时候,刚才那个折断了颈骨的死人竟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仍旧低低地垂下身体,迈开双腿,飞快地朝远方跑了。 881 林三酒的后手 “等等、等等——” 波西米亚充满了不甘心,目光仍旧流连着不肯从通往外界的路上收回来;她又想跑,又忍不住去看那个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的死人,又要提防着那个吊眼睛小姑娘,一时间手忙脚乱、浑身叮当作响:“我,我不玩,我要走!” “想走?你说走我就放你走呀?” 小姑娘嘻嘻一笑,硕大牙齿顿时全从嘴唇里露了出来:“虽然你们还能看见外面,不过你们现在已经在我的副本里了。” 林三酒伸手拽住了波西米亚,示意她冷静一点儿以后,转头望了望四周。这个副本与以往所经历过的每一个都不同,它没有任何形态:没有边界,也没有什么特殊空间,除了眼前多了一个穿着金色衣服的小姑娘之外,感觉像是仍然站在外头一样。 但怎么跑也跑不远这一点,足以证明她们二人现在又被另一个副本捕获了。 “毕竟是斗地主的副本嘛。”那个小姑娘像是察觉到了二人的心思,耸了耸肩膀,一双眼珠之间距离极近,像是要把人的皮肤盯穿一个洞:“要是不凑齐三个人就玩不成,平时人数正好的时候不多,只能干等着,等再有人进来凑齐三个人或三个人的倍数。所以不能有遮挡呀,要不然来了人也瞧不见了。” 波西米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一点儿都没有缓解她难看的面色。 “你非要抓我们进来干什么?”不管受了多少打击,她似乎总是能气势汹汹地重振旗鼓:“你挺大两个眼珠子,看不见刚才有人跑了吗?” “那人都死了,也没法玩牌了呀。”小姑娘笑嘻嘻地说,“你们实在不想斗地主,也可以像他一样死掉嘛。” “没有死人还能站起来跑掉的!”波西米亚怒气冲冲地吼了她一句,“那肯定是什么物品造成的假象!” “那我可不关心。”小姑娘抹平了自己金光闪闪的裙子,再抬起手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叠扑克牌。“反正现在是你们进来了,你们就要和我玩斗地主。” 林三酒与波西米亚不由对视了一眼。 这个副本想来一定也是陷阱重重,布满了智力机关的游戏……偏偏刚才“借”来的意识力,都早在拟态礼包的时候用完了。如果再“借”一次,那么她们就不得不再去一次意识力星空;只可惜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不如刚才那个副本主人有耐心——“你们愣什么呢?快点快点,我急死了,我都好久没玩了。” 她一边说一边跺脚,手里还“唰唰”地洗着牌,动作快得叫人眼花:“好了好了,我很公平的,还特地给你们洗了牌,都看见了哦?来来给你们发牌了,拿好!” 话音一落,她手中两叠扑克就在空中旋转着,直直迎着面门甩了过来,二人忙退后半步,一把接住了。 扑克一入手,她们不由都低头看了看。与普通斗地主时的发牌不同,这叠牌很薄,数一数竟只有五张。 “等等,你怎么会公平?”林三酒眼看那小姑娘要张口时,急忙抢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头:“你和刚才消消乐那个副本都是一样的吧?” “你什么意思?”小姑娘转过半张脸,高高吊起了眼角问道。 “他心心念念地要消灭进化者——想必你也是吧?”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望着她盯了几秒,终于发出了一声“嗯啊”。 “你们27个副本,都是为了同一目的才聚集在这儿的吗?”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啊。”小姑娘叹了口气,“是啊,那又怎么样?我们大家分散开的话,杀伤力不够强大,而且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让你们幸存下去了。” 波西米亚盯着她眯起眼睛,嘴唇因为怒意而抿成了薄薄的一条线。 “你们关心其他副本没有用,”小姑娘若无其事地翻了翻手里的牌,“先从我这里活着出去,再考虑接下去的其他二十六个副本吧。” “那你说,你这个斗地主是怎——二十六?你说二十六?” 林三酒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登时一下变得铁青——与此同时,那吊眼睛的小姑娘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一样,清脆地“咯咯”笑了起来。 波西米亚愣了愣,也反应过来了:“你说错了吧?我们已经度过了消消乐副本,从这儿出去以后,只剩25个副本等着我们才对——” “我没说错,”小姑娘从她们的反应里得到了极大乐趣,“消消乐副本主人又不会被消除,只不过是一局不慎输了,有什么可怕的?再抓住你们一次就好了嘛!我敢说,那个家伙现在一定就在附近等待机会呢。” 即使是车轮战,只要撑下去也有结束的时候;而这样无休无止的副本挑战,却只可能以她们二人的死为结局。 怪不得这么多副本要聚集在一起! 林三酒又惊又怒,死死攥着手中扑克牌,几乎要把它们都折弯了。沉默了几秒,她忽然转头低声对波西米亚问道:“你那张银网——就是你用来拦截光影人的那个——具体是什么用途?” “你是想用它把我们和副本隔开?”一涉及到战斗,波西米亚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一会儿,她将一绺长卷发别向了耳后,低声说:“出了副本以后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那么她们无论如何就必须先通过这场斗地主才行了。 “随便你们怎么挣扎吧,”小姑娘等了不过几秒,就已经显而易见地不耐烦起来:“我不管,我要玩斗地主了!” “规则呢?”林三酒扬了扬手中的牌,“这里怎么只有五张牌?” “噢,好麻烦。”小姑娘皱起了脸,眼睛吊得更厉害了。“其实规则很简单,每个人手上现在都有一张鬼牌,你们看看,是这样吧?” 波西米亚哼了一声:“你洗牌还洗得真均匀。” 小姑娘没有答话,自顾自地解释道:“鬼牌比任何一张牌都大,它可以管住所有牌。这一点很重要哦!因为除了鬼牌之外,剩下的只有从1到10的数字牌而已,按照数字顺序依次从小到大递进,比如2管1,3管2……这一点你们懂吧?” 林三酒转头看了一眼波西米亚,后者立刻不高兴了:“我们十二界里的人也是会玩扑克牌的。” “后出牌的,必须比前面出的那张牌大,这也很好懂吧?” 目前为止都只是很平常的扑克牌规矩,二人点了点头。 “但是,斗地主副本里每次只允许出一张单牌。”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又一次嘻嘻笑了,“而且不管出了什么牌,不允许下家接不住。如果说自己牌不够大而不要,就会有惩罚哦。” “也就是说,”不等那小姑娘说明白是什么惩罚,林三酒忽然插了一句话;她指了指波西米亚,问道:“如果我出了10,她却没有比10大的牌,就只能出鬼牌了吗?” “对,而且谁的鬼牌被逼出来,谁就变成地主了。与普通斗地主一样,也是手中扑克先走光的人为胜——” 林三酒突然再次打断了她。 “等等,实在是太复杂了,我一点儿也听不懂。”她没理会波西米亚投来的眼神,提议道:“要么我们先玩一局吧,为了更好地领会规则……怎么样?” 小姑娘顿了顿。 “这么简单的规则你都听不懂?你是怎么过的消消乐副本?” “都是她脑子灵光,”林三酒朝波西米亚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在里面了。” “她……?”小姑娘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一次咯咯笑了起来:“好,那就来玩一局。” 波西米亚脸色一紧,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姑娘这句话中的陷阱;然而不等她出声反对,林三酒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竟首先打出了一张“2”:“我这样行吗?” “对——” 小姑娘才说了一个字,不等她继续往下解释,林三酒就推了波西米亚一把:“该你了。” “你这个人什么毛病?”波西米亚又疑惑又恼怒地瞥了她一眼,与她目光一碰,却忍住了后半句话,总算还是试探着放下了一张“3”。 “你们老打断我,还听不听规则了?”小姑娘一边抬高嗓音,一边扔下了一张“6”。 “哦哦,我有7,我有7——”林三酒忙不迭地放下了7,又推了一下波西米亚,转头对小姑娘说:“好了,你讲嘛。” 波西米亚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抽出了一张10放下了。 “啊哈!”小姑娘突然高兴起来,“看来你已经掌握到这个游戏的精髓了!没错,就是要把下家逼到不得不出鬼牌才行,比方说我现在——” “不好意思,请你再稍等一下。” 林三酒第四次打断了她,从手心里拿出了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朝小姑娘态度诚恳地一笑:“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什——” 这句话不等说完,小姑娘的表情突然变了。她猛地立起两条稀淡的眉毛,仿佛重重吃了一惊;然而就在同一时间,林三酒和波西米亚手上剩下的三张牌,就在一阵耀眼白光中霎时消失无踪了。 882 贵宾犬 “走!” 未等光芒消散,林三酒一把抓住了波西米亚的手腕,拽着她就朝外直直冲了出去。二人一眨眼就越过了那个仍然呆立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姑娘;一头扑进了刚才与她们还是咫尺天涯的黑夜里。 “可、可是——” 波西米亚才来得及开了个头,就惊觉自己已经冲出了副本。她反应也极快,立马吞下后半句话,转手朝身后一甩,一片闪烁着星光的银色大网蓦然在半空中张开了——在它刚一笼住二人后背的时候,银色大网上就像是通了电一样,乍然迸起了一串又一串耀眼的银亮火花。 在奔跑带起的呼呼风声中,林三酒抬高嗓音,头也不回地喊道:“尽量拦住那些副本!” “我在努力了啊!”波西米亚紧跟着她的步伐,声音被脚步颠簸得一颤一颤:“但它们如果一直跟着我们不放怎么办?” 林三酒心里也没底,咬牙跑了一会儿,眼见远方街道上的灯光与人声与她们越来越近,然而回头一扫,空中那张银色大网上却依旧火光四溅,显然正被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正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尽管只是匆匆一眼,她也看出来火光飞溅得越来越频繁了,甚至连那张银色大网本身都正在摇摇晃晃、剧烈颤抖。 “把副本引到闹市区去吧!”波西米亚高声叫道,“那里人多,让他们挡着好了!” 如果副本的目标在于消灭进化者,那么目标一多,确实有助于分散副本们的注意力;只不过那些进化者们在猝不及防之间,只怕就要有死无生了。林三酒遥遥望了一眼前方的灯火通明,一声没应,脚下突然一转,像离弦之箭一般改了方向,冲进了人烟荒凉的黑暗里——同时也没忘记把波西米亚拉上。 “你干什么!” “它们不会一直追下去的,”林三酒一边跑一边喊,“它们毕竟是副本,就算是突然能活动了,也一定有限制!否则的话,为什么它们不直接走进闹市区里去?” 这几句话好像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了,但话一出口,她倒觉得自己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那我们就要一直跑下去吗?我的网快要支撑不住了!” “再撑一撑,”林三酒喊道,“我想它们追不了多久了!” “你又知道了!”波西米亚在狂奔之中,依然不忘斗嘴,“你光会说,倒是想个——”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被林三酒一巴掌重重拍在肩膀上,后头的字句顿时化作了一声痛呼。不等她开始骂人,林三酒一指远方的夜色,压低了嗓音:“你看!” 波西米亚伸手虚虚一抓空中银网,将它勉强稳定下来,这才有机会眯起眼睛看了看。 她随即就吸了一口气。 “那……那不是刚才那个死人吗?” 即使颈骨完全断折成了两半,以至于根本无法支撑起脑袋了,那个人影也依旧在速度飞快地朝前跑。从后方几乎看不见他软软垂下去的头,只有一个空空的肩膀;偶尔他的脚步冲得急了,才能看见被甩起来了一个隐约的后脑勺影子。 他到底是怎么在折断脖子以后活下来的? “跟上他!”这一次,波西米亚和林三酒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个人影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脚下没有丝毫犹豫,在夜色中左冲右突,快得仿佛一道虚影。要不是二人身手敏捷,又留了心,只怕有好几次都会让他滑脱出自己的视野。 正如林三酒猜测的那样,副本果然渐渐地追不下去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它们能够移动的范围、活动的速度仍然有限——或许正多亏了是这样,碧落黄泉才没有被肆意横行的副本所吞没吧。 这件事与大洪水一定有联系,但林三酒没能从副本身上问出来的是,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一定要消灭进化者不可? “他好像没有留意到我们正在追他啊?” 波西米亚一边收起了银色大网,一边低声问道。从好几分钟以前开始,她在奔跑过程中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如果林三酒不回头,几乎察觉不到身边还有个人。 林三酒收回思绪,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个人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真的没发觉自己正被人跟踪,还是因为他没法回头——不过他连脚步也没有变过,始终保持在同一个速度上,看起来确实像是对身后的事一无所知。 “他也不知道累,”波西米亚抱怨了一句,嗓音里也微微地带上了喘息音。“这都跑了多久了……” 折断了颈骨还能跑,跑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累…… 林三酒想到这儿,突然一个激灵,浑身像是被电打了过去似的——她猛地加快了脚步,急急地低叫了一声:“我们靠近点!” “怎、怎么了?为什么?” “我问你,他跟着我进医疗站的时候,你看清他的长相模样了吗?” “净问废话,那么暗,我哪儿看得清?” 林三酒抿了抿嘴唇,此刻没有心情与她斗嘴,脚下一刻不停地赶了上去。夜风呼呼地刮过二人的耳际、面颊和头发,吹得她们皮肤冰凉;即使又拉近了一半距离,那人影仍然既没有加速,也没有回头,反而在冲进了一处荒废街道之后,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半栋废弃建筑物里。 二人不由顿住了脚步,彼此望了一眼。 “我要跟进去,”林三酒犹豫了半秒,挪开了目光。“里面可能有危险,你——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先回Exodus吧。” 波西米亚愣了愣,忽闪着一双金棕色的眼睛,想了一会儿:“……什么危险?” “我不敢肯定。”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你到底走不走?” “我进得去吗?” “你忘了?不是你非要我给你在系统里登记成‘贵宾’的吗?” “噢……”波西米亚用手指卷着一绺长发,“那我走了。” “好。” “你可不能死呀,你还欠我好大一笔债。” “……我知道了。” “还有炸薯条。” 林三酒忍无可忍,转身就走——她再耽误下去,要是让那个死人从大楼后头溜走可就太讽刺了。然而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波西米亚的影子仍旧立在原处,正伸长了脖子像只鼹鼠一样望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 “我看看是什么危险。你老惦记着让我走,太可疑了!” 这才叫好心当成驴肝肺。 林三酒叹了口气,不得已,只好将实话透露给她了几句:“老实说吧,我觉得我很有可能知道刚才那个死人是怎么回事了。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你留在这儿就太不安全了……” 波西米亚想了想,总算勉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了去Exodus的方向上。林三酒呼了一口气,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仔细聆听着废楼里外的动静;这一条被毁得只剩下残躯的街道上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声息。 就在她悄悄朝那半栋建筑物接近的时候,猛然只听一道脚步声咚咚地震荡起了黑夜,从远至近一路向她高速奔袭而来——林三酒浑身一凛,不待回头,急急地纵身一跃,扑到那建筑物门口旁边,叫身后那个直朝她扑来的身影落了个空。 “你躲我干什么!”波西米亚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还带着点儿鼻音,仿佛是刚才那一下撞上了哪儿——林三酒吃了一惊,刚要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她却抢先回答了那个没出口的疑问:“外面路上有人埋伏,到处都被包围了!” “埋伏?”林三酒立即打开了纯触,“这怎么可能?我们来时还什么都没有。” “要不是他们突然袭击我,我也没有察觉啊!”波西米亚比她还急,回头瞥了几眼,话都没说清楚:“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哪儿去了,刚才明明还在的!” “他们冒头就是为了把你吓回来?你不会是本来就不想走吧?” “你这个人讲话怎么带屁音?” 两个女人瞪了对方一会儿,林三酒首先屈服了:“我知道了,你跟我进去就是了……不过你一定要自己当心。” “废话,这还用你说。” 叹了口气,林三酒叫出了【因材施教】,小心地用它推开了那扇只剩下了一半的大门。混着灰尘气息的凉凉空气一下子就从漆黑里扑了出来,呛得二人几乎咳嗽起来——她们捂住口鼻,叫出了两条游鱼,在幽幽的光芒里一点点往黑暗深处走去。 这儿似乎曾经是一所教堂,铺着青泥灰的地板砖;即使已经半毁了,在一片幽黑之中,仍然能隐约感受到它的宏大与肃穆。抬步跨过蒙尘的断裂十字架,林三酒首先走进了教堂大厅里——一切都被淹没在了光线照不亮的黑暗中,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有眼睛正在望着自己。 接着,是一声低低的、毫无温度的吐息声。仅仅是这么一声吐息,却像是身上浸透了冷水的衣料一样,阴沉沉地叫人浑身发寒。 883 烦人精 林三酒浑身一震,猛地顿住了脚步,险些令波西米亚一头撞上她的后背。 前方被游鱼的光芒隐隐约约地照亮了,从一团死寂般的漆黑,慢慢浑浊成了一片朦胧昏暗。在那一片幽暗深处,有个一动不动的黑影,由于断裂的颈骨支撑不住脑袋,而让它低低地垂下了胸膛。 波西米亚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林三酒没有回答她。 “不、不会是那个死人在叹息吧?” 教堂里空寂旷阔,刚才那一声吐气低低地在四墙之中游走回荡,泛成了一片幽凉,叫人难以听清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不过这一次,她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波西米亚侧头看了林三酒一眼,只见她紧紧皱着眉毛,也不知道在考虑什么,竟像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喂!” “干什么?” “你关键时刻发什么呆?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波西米亚犹豫几秒,放小了音量:“万一是另一个副本怎么办?” 说到这儿,她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出了刚才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的话:“你刚才是怎么让我们脱离副本的?还能不能再来一次了?” “不可能了。”林三酒干脆利落地掐断了她的希望,“我是用特殊物品复制了一个消消乐副本,又把它在斗地主副本中打开了……所以我们手上的牌才会一瞬间被三连消。按照斗地主副本的规则,牌一空我们就能走,这才有了个机会逃出来的。” 多亏她在礼包拟态时突然想起了【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要不然只怕在斗地主副本又要经历一场恶战;现在当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故技重施了,否则她们可能会和那个断头人一起被消除。 “不过……” 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朝那个断了颈骨的人影慢慢走了过去。波西米亚压根没有动,紧绷绷地站在原地,望着她一步步走到了那人的身边。 “有可能我们根本用不着逃跑呢。”林三酒低声说着,竟抬起手伸向了那断颈人:“……或许更正确的说法是,你要不要跑我不知道,我应该是不用逃跑的。” 话说到这儿时,她已经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头发,将他软绵绵垂下去的脑袋给重新拎了起来——波西米亚顿时“哎呀”了一声。 林三酒叫出了她那个被狸猫换太子的【能力打磨剂】,用它的光芒照着,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脖颈——就在下一个瞬间,那死人却蓦然动了。他一手成爪,直直抓向了她的喉咙,动作迅猛地如同鬼魅;林三酒吃了一惊,急急纵身一跃避了过去,还不等她腾出手反击,只听一个阴凉凉的嗓音就幽幽地响了起来。 “你说反了。她跑不跑都行,你不跑的话下场倒会不太妙。” 与刚才那一声吐息不同,这一句话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林三酒说话人的身份。她从地上一跃而起,连气息都不大平稳了:“人偶师!” 波西米亚突然发出了一道像是被掐住脖子后的倒抽气声。 “你没事?你也来了碧落黄泉?”林三酒一边扬声问,一边举起银色小瓶来回转了几个圈。光芒映亮了漂浮在空气里的灰尘,教堂里破旧残碎的废墟被银光不断从黑暗中拉升起来,等光芒一转,又沉没入了暗海。“……你人呢?” 待她自己的回音褪去后,教堂里却仍是一片安安静静,一时间几乎让人以为自己刚才听见的只是幻觉。 波西米亚慢慢地,尽量不出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啊……”林三酒一张嘴,差点吐出一声“阿云”,好在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啊,那个,你不要不好意思出来嘛。”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黑暗中果然立即响起了人偶师一声冷笑,“连你都能厚着脸皮活在世上了。” 得知他还好好活着,就已经足够让林三酒高兴了,哪怕是对方的毒辣刻薄都不能让她生半点气。她正要转头叫波西米亚再拿出几条游鱼来照亮时,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那女人早就没了影子——她刚刚一愣,只听黑暗中就回荡起了人偶师轻柔阴鸷的一声笑,仿佛拂过耳朵的冰凉手指:“回来。” 林三酒立在原地,过了几秒,只见一个人影慢慢地、仿佛极不甘愿地又从门缝里探出了头。 “你这次捡的东西,倒还算有几分眼力。”人偶师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是渐渐阴柔刻毒了:“上次我醒来时仔细考虑过,杀掉你身边的人,也许比直接杀了你更能叫我痛快……” “我、我不认识她的,”波西米亚立刻结结巴巴地和林三酒划清了关系,“我们不熟,她还欠了我很多债——” 林三酒不由叹了一口长气,使劲揉了揉眉心。 为什么和她相遇的人里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呢? 趁着刚才多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她已经辨别出了人偶师声音的来源了;她往前走了几步,绕开那个断了脖子的人偶,仰头喊道:“你是个猫吗?你干嘛要蹲在高处?怪不得我看不到你。” 波西米亚好像又一次被人掐住了气管。 说来也奇怪,按照以往的规律,林三酒这样一番胡说八道恐怕早就要招来攻击了;但这一次她浑身紧绷地等了几秒,却只从黑暗中听见了一声低低的、仿佛被极力压抑在胸腔里的咳。 她登时一惊:“你受伤了!” “闭嘴。”这次的回答中微微带了些喘息。 “是在数据流管库时留下的旧伤吗?” 林三酒没有等到人偶师的回应,但是终于等来了她一直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攻击——她立即向后一跃,落在了刚才看中的一块碎裂大理石支柱上;那个“病魔”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激起了一片浮灰。 趁着半空中烟尘翻滚,林三酒脚下一蹬那块大理石柱残骸,高高地跃进了空中。人偶师似乎在黑暗中也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数只“病魔”接二连三地划破空气,笔直朝她飞袭而去;它们划出的几道尾线,将她在半空中的空间都切割封锁得严严实实。 在即将要掉落下去的前一刻,林三酒一脚踹在了身旁另一条柱子上,借着冲势舒展手臂,一把抓住了拱顶下的吊灯。那几只病魔几乎是挨着她的衣服从她身边擦过去的,当她牢牢攥紧了吊灯灯枝的时候,只觉连手心里泛起了一层汗。 身处于这个高度上,她终于能隐约看清楚人偶师的所在之处了。 ……无数白色丝线牢牢挂在穹顶上,穿行在昏暗之中,编织成了一张厚厚的、吊床般的大网。在这片悬空而轻盈的白色丝床深处,一个黑色人影正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几只松软的大枕头上,眼角偶尔闪起了一点亮粉泛起的光。 “你是怎么爬上爬下的?” 林三酒吊在灯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敢跳过去。她不是怕自己的体重将那丝床压毁了,主要是怕在跳过去的过程中被袭击。“你跟个蜘蛛一样趴在网里,能把伤养好?” “在看见你之后,确实恶化了。”人偶师冷笑了一声,“看来大半年没见,你的能力没有多少长进,胆子却越发大了。” “你为什么要呆在半空中?”林三酒早就练得百毒不侵了。 “因为像你这样的蟑螂就过不来了。” 被骂蟑螂还是头一次,看来他是把在数据流管库里受的伤都算在了自己头上,现在仍然还是满腔郁怒。林三酒挂在灯上叹了口气,不等这一口气吐完,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个什么小小的东西直朝自己袭了过来;她急忙一松手,“咚”地一声重新落回了地上。 “你下来吧,”林三酒躲过病魔,仰头喊道,“人偶到底是人偶,不是医生……我愿意帮你。” “我用你帮?你就是医生了?你还不如脑死亡的人有用。”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人偶师,瞧波西米亚那副涨红了脸的样子,恐怕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了。 “我买了房子,里面有个医疗室。”林三酒没理会她,试图让自己听上去更加自然一点儿:“猫医生不是在你手里吗?去我那里的话,它就可以给你好好治疗了。” 黑暗中安静了一会儿。 人偶师似乎强压下了又一声咳,这才带着微微的喘息,低低说道:“你不就是想要找回那只猫吗?” 不等林三酒想好怎么回答,他冷冷一笑:“不可能了。” “你——你什么意思?” “那只猫丢了,”人偶师阴阴沉沉地说,“不在我手上了。” 林三酒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一会儿竟没有想好该先问什么——猫医生怎么会突然不见?它现在是死是活?发生了什么事,连人偶师都掌握不了它的下落? “现在你知道了,”人偶师凉凉一笑,“你可以滚了,你捡的这个人留下。” 波西米亚好像被突然宣判了死刑一样白了脸色。就在她颤抖着嘴唇,脸上渐渐浮起了赴死的勇气,伸手取下了一只镯子的时候,林三酒按住了她的胳膊,扬声问道:“你要她留下干什么?打杂吗?” 毕竟现在人偶师身边没有了灵魂女王。 她没有等来对方的回答,却也不气馁;林三酒示意波西米亚多叫了几条游鱼出来照明,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说:“你反正不下来,那我也不走了。波西米亚,来,跟我一起清理个地方,我们搭个帐篷,今晚就住这儿了。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他呢。” 祝大家元旦快乐!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884 刚才见到他时为什么会高兴来着 人的百分之七十不是水吗? 要是人也能像水一样蒸发,化作水蒸气飘上天空,再以水滴的形式落下来,重新凝成个人形,那该多好啊。 ……虽然波西米亚一个字也没说,但在跳跃的火光之中,她被映红了的面庞上却清清楚楚地流露出了这样的信息。她抱着膝盖紧紧缩在火堆旁,好像打算要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淡化自己的存在感,然后趁人不注意蒸发掉似的;至于生火、堆石头、搭帐篷之类的活儿,自然全都是林三酒一个人辛辛苦苦干完的。 “你也该缓过来了吧?”她坐下来抹了抹汗,“有什么可怕的?这都好半天了。” 波西米亚白了她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我不是早就提醒你让你走了?” 波西米亚扁了扁嘴,要哭不哭的样子,一看就是憋住了满腔的委屈不敢出声。林三酒见状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杀掉你的。” 没想到这句话却捅了马蜂窝。 “你自身都难保了,拿什么保证?人偶师——嗯,大人——会听你的?” 不等林三酒开口解释,只听头上凉凉地响起了一声笑。她后脖颈上的汗毛当即竖了起来,刚要跳起身时,地上一片乱砖碎木之间却冷不防地激射起一个小小的东西;猝不及防之下,林三酒的后背登时就被它击了个正着。 她猛地摔在地上,感觉胸腔里使劲地发起痒来,仿佛要把肺都一块儿呛咳出来的时候,听见了人偶师明显轻快得多了的声音:“……你说得不错,她确实自身难保。” 波西米亚喉咙里“咕咚”一声,又不敢说话了。 “病……病魔?”在咳嗽的间隙里,林三酒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嘶哑的声音。她既惊又怒,但仍然不大敢相信人偶师真的会打破承诺杀了她:“……是什么病?” 不必人偶师回答,这个答案她很快就知道了:一种治不好的病。 “阿嚏!” 伴随着又一声响亮的喷嚏,几点唾沫星子飞溅进了火堆里。林三酒半垂着眼皮,慌忙摸索几下抓住了一卷卫生纸,撕下一块使劲将鼻子埋在了里头——由于擦得太频繁,鼻子上的皮肤已经又热又痛了;她眼里含着一包泪,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却还是看见了波西米亚往远处挪了挪。 人偶师似乎愉快了不少。 “杀了你怎么能比得上折磨你,”他轻轻地说,“你不走也可以,我正好有不少新手段想试试。” 重感冒的痛苦,甚至比真受伤更叫人难受。那种像是把脑子端上火,咕嘟咕嘟煮成了一锅粥的昏沉,连带着眼泪鼻涕一起不受控制地往外流的烦躁,几乎叫林三酒想抓破谁的脸皮。 她一张口,自己都能听见液体在鼻腔里、喉咙里的呼噜响:“你、你这个人,就是太不成熟了……” 波西米亚窸窸窣窣地往后爬远了一点。 “你为、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嚏!”林三酒重重地吸了一下鼻涕,抹掉眼泪,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八成像是毒瘾犯了:“你,你的人偶,跑到那个医院去干什么……” 仅仅在数秒之间,她的喉咙就像被马蜂蜇过似的,肿肿涨涨地挤在脖子里发痛。每说一句话都是令人烦躁的痛苦,但她依然坚持不懈、不知何为放弃地一连换着方式问了四五遍,终于听见了人偶师又不耐烦又隐隐有点愉快的回答。 “……我是今天下午从那间医疗站里出来的。” 残破的教堂里静了一瞬。 林三酒觉得这句话中少了个“逃”字,但她当然不会去求证。她想了想,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小心地问道:“你原本在那间医疗站里……接受治疗吗?” 话刚一问完,后背上突然又被什么小东西给狠狠撞了一下;她猛一拧头,果然发现又一个病魔消失在了自己身后——刚才她躲过了这几个病魔以后,就再也没有留意它们都去了哪儿,现在她倒是知道了,那都是给她预备下的后手。 “别跟个小孩一样了行吗!”她喊出这句话时,不仅喉咙痛如刀绞,而且还涕泪满面——去掉声音的话,她看起来大概像是在向人偶师求饶。 第三只病魔作为回应,打中了她的脖子。波西米亚很有先见之明,她退远了以后,周围一圈地方就都被清空出来让给病魔们了。 “是啊,”即使人偶师因为愉快而声音轻柔,也依旧挥之不去风雨前沉重乌云一般的阴沉感。“十二组织的人昨天把我送进了那间医疗站。” 林三酒背负着三份重感冒,头脑昏沉不清,呆呆坐了一会儿,猛地抬起了头。 “他们能杀我的时候不杀我,反而趁我有伤时把我控制住,这真是他们犯的一个大错。”人偶师沉沉地笑了一声,某种尖锐肃杀的血腥气瞬时割破了光影朦胧的暗夜。“……想要用手术把我变成他们的狗,我醒了以后当然要好好报答一下。我刚清空了第二层,就发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进了医疗站。” 林三酒想说话,鼻子却被堵得严严实实,由于太难受,一张嘴竟有点儿想吐;在她与重感冒搏斗时,谁也没料到波西米亚竟开口了:“那、那个,人偶师大人……你是怎么通过那些副本的?” 她战战兢兢,声音发颤,想要趁着说话而缓和关系的意图简直清晰可见。不过这句话好在却没有激怒人偶师——“医疗站里的人不少,什么时候轮到我亲自上阵了?” 波西米亚看起来好像快掉眼泪了。 “等、等等,”林三酒总算能说话了,“十二组织一个星期前从山里救出来,又送进了医疗站的那个人……原来是你?” “救?”人偶师冷冷一笑,“趁人之危暗算我的就是他们。” 这么说来,导致他只能卧床不起的源头,其实还是数据流管库那一战。林三酒脑子不清楚,念头顺着嘴巴就出来了:“奇怪了,那余渊去哪儿了?” 教堂里静了一会儿。这次林三酒早有预备,在地上一滚就避过了第四只病魔。 “别找我问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人偶师低低地说,已经猜出了这个名字的身份:“你们那种所谓友情的下水道味真叫人反胃。” “你别总是这么说嘛,”林三酒身体里仿佛被灌了水泥,她扑通往地下一倒,近乎无赖地问道:“那后来呢?” “还后什么来?你不是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地出现了吗?” “我是跟着你的人偶来的……他在医疗站里干什么?” “管点你脑子消化得动的事情。” “过去几个月你一直在养伤吗?我倒不知道你也有碧落黄泉的签证。” 这就属于没话找话了。 然而林三酒也没想到,她这句话一问,却换来了半晌的沉默。火光噼噼啪啪地在夜色里跳跃着,星星点点的橙亮光点幽幽漂浮在教堂里,隐约照亮了高处那一片巨大的、丝网织成的吊床。二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抬头看了看头上,却不料被人偶师冷不防的声音惊了一跳:“再往上看,就挖掉你们的眼睛。” 波西米亚好像恨不得能在原地蜷起来。 “没有。”过了几秒,人偶师低低地开了口。“我没有碧落黄泉的签证……” “那你很幸运嘛——” “我的签证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 林三酒愣了愣。 “你是不是没有用它,又随机被传送来了这里?”她试图理解这件事。 “你没有脑子吗?”人偶师立刻不耐烦了,“换作是你,你会放着十二界签证不用,反而随机传送吗?”顿了顿,他又凉凉地笑了:“别说,你的话确实有可能,毕竟你脖子上顶了一块石头。” 林三酒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当自己发现人偶师也在这儿时候,她竟会觉得高兴了。 “那是怎么回事?”她只能忍气吞声地问道。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用了别的世界签证,但是却被传送到这里来了。” 一句“那怎么可能”还没有冲出舌尖,林三酒突然一震,从原地跳了起来。她急忙朝波西米亚看了一眼,发现后者现在也正望着自己:“橘子!那个橘子——传送!” “你终于疯了。”人偶师平淡地说。 “我没有,”林三酒在重感冒的作用下,脑袋几乎要开裂了,解释得含混不清:“我们之前在橘子里,不是,是我从一个男人的眼睛里……你来说!” 波西米亚被她推了一把,连头发都要炸开了。她舔了好几下嘴唇,总算是把橘园中的来龙去脉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遍,林三酒又补上了自己从余渊处、从那个密室副本处听来的消息。 “这么看来,现在十四个月的传送机制很有可能出现问题了。” 林三酒皱着眉头,感觉自己迟钝昏沉的脑子像个累赘一样拖着她的思维。“还有……阿嚏!还有,副本也很古怪,竟然有了自我意识和行动能力……” 人偶师难得地没有再嘲讽她。 “大洪水?”他喃喃地说,“与圣经里的大洪水有什么关系吗?” 可惜在场谁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你不是有个能够检验信息真假的手下嘛,叫胡什么来着?”林三酒装作漫不经心似的说,“你把他借给我,让我去打听打听消息……” 即使看不见,她都错觉自己好像被人偶师投来的一眼给割破了皮肤。 他再开口时,却让她吃了一惊。 “有人来了。”人偶师冷冷地说。 885 够打麻将了 林三酒立即从火光中跳了起来,在她示意波西米亚和自己一起无声地退进教堂走廊的黑暗里时,“纯触”也在同一时间向四面八方张开了它的触角。然而在纯触捕捉到的气流网中,没有一丝迹象显示出附近有人来了。 她在重感冒带来的头昏脑涨里,静静地等候了几秒,终于有点儿茫然地抬头看了看。 “等着。”人偶师完全没有掩藏行迹的意思,凉凉的两个字在昏暗教堂中徐徐回荡了开来。 他是怎么知道有人过来的? 林三酒与波西米亚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同样的疑惑。 她朝波西米亚打了个手势,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一点点朝教堂门口摸了过去。那扇残余的大门此时微微开了一条缝,流进了水一般的冰凉夜风;从门缝中往外看,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形状各异的影子,却不见有任何人的动静。 她十分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然而当她伸手慢慢去推开教堂大门时,忽然精神一凛——只不过她终究还是察觉得晚了一步。在她意识到与她一门之隔的地方,确实有一个无声无息、几乎像是融化于黑暗之中的“存在”时,一阵强风骤然冲开了大门。 所有的感官、意识都被那股强风迎面重击了个正着。林三酒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她如此心惊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一瞬间,仿佛神魂都要被对方裹起的风势给卷出体外一般——她连惊呼也发不出来,只是急忙用力一蹬地面,手中【龙卷风鞭子】顺势朝地板上一扫,踩着自己仓促之间打出的风势,翻身高高跃进了半空中。 在两股风相撞激起的急流之中,火堆里的橘红光芒一下子就被扑灭了,教堂里登时重新陷入了一片深深的幽黑。 骤然笼下来的暗夜,对刚刚落地的林三酒与那个扑进门的人都造成了暂时性的“眼盲”;二人在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之前,不约而同地凝住了动作。这原本是个正确的决策,但偏偏对林三酒来说毫无帮助——她正巧在这个时候,觉得鼻子里猛地涌起一股酸酸痒痒;心里不等叫出一句“糟了”,她已经重重地打了一声喷嚏。 当她再度吸着鼻子睁开眼睛的时候,来人那股惊涛骇浪般的攻击也已经循声袭至了她的眼前。 “真没用。” 飞沙走石、烟尘翻滚的黑夜中,人偶师毫无温度的声音像一把冰刀切了过去。他仍旧一动不动、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丝网之中,连一只病魔也没有扔出来。 林三酒现在甚至抽不出暇余对这个始作俑者生气了。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见过如此强大、精准,且让她觉得自己被逼进绝境的对手了;在对方排山倒海一般卷出的风势之下,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串由草绳系起来的木偶人,只需一击,就会立刻分崩离析、散碎当场。 情急之中,林三酒后退一步,身体像是苏醒了记忆一样,下意识地一转手臂——从黑泽忌处领悟到的漩涡,骤然在黑夜中张开了獠牙,硬生生地在那人正对面撕碎了他卷起的风、拦截住了他的去路;那人似乎也吃了一惊,戛然止住动作,在漩涡朝他侵吞过去的同时向后一跃,正好擦着气流漩涡躲了过去。 林三酒既遗憾又后怕,后退两步叫出了【因材施教】,从肿痛的喉咙挤出了嘶哑的声音:“你是谁?” 连她自己都听不太出来自己说的是什么。 随着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前方也渐渐从昏暗中浮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高大人影。那人似乎根本没有与她搭话的意思,只是轻轻松松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那双仿佛能洞穿人的目光,正直直地笼在林三酒所站之处;当他不远处的漩涡消失不见时,也没能叫他分一分神。 换作往常,林三酒或许早就被激起了好胜心;但现在她连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实在不适合与这么危险的人物作战。 “人偶师,”她带着重重的鼻音叫道,“你不打算动一动吗?” 话音未落,对面那个高大人影忽然歪了歪头。 “我受伤了。” ……真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转的都是些什么。 林三酒暗骂一句,紧盯着对面那人,忽然心中一动。 或许她的确有一个能出其不意击倒对方的机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她使劲吸溜了一下鼻子,脚下一蹬就朝那人影疾疾直扑而去。面对这样简单的攻击,那人似乎毫不往心里去;不仅避也不避,那人反而扬手一挥,暗夜中顿时响起了枪械打开保险时的“咔哒”一声。 林三酒猛地一矮身,当那只假的【能力打磨剂】脱手朝其腰间飞去时,一串嚣厉火光同时从她头顶上撕开了黑夜。半个教堂顿时被不断喷吐的火光照亮了,在光影摇晃之间,她在地上纵身一滚,一脚踩进了熄灭的火堆里,却也总算躲过了那阵枪火。 趁着枪火歇了一息的间隙,林三酒抬头一瞧,正好看见那人转身避过了银亮小瓶;然而她早就在将瓶子扔出去时,拧开了瓶盖——那瓶里的银光颜料顿时四下飞溅,星星点点地落在了那人后背上。 这就等于做上了一个标记。 “波西米亚,”林三酒扬声吼道,“网!” 别看波西米亚平时那个样子,关键时刻反应灵敏极了,不等她话音落下,半空中已经骤然泛起了一片星光;银色大网的光芒瞬时染亮了半个教堂,也同时照亮了网下的那个人。一时间,那头金发耀起的光泽仿佛要夺人呼吸一般。 林三酒腾地一跃而起,几乎怀疑自己因为重感冒而产生了幻觉。 ……怎么会这么巧? 就在出手的前一个瞬间,斯巴安好像也反应过来了。他蓦地一回头,从那一双森林深湖般的翡翠色眼睛里乍然亮起了星芒;当他朝头上银网击出一股强风时,扎在脑后的金发也飞散在了风里,如同透进黑夜的一捧盛夏阳光。 886 一场交易……? “我算知道你为什么是个老不死了。” ……银网被哗然掀了出去之后,就蓦地一闪而消失在了黑夜里,与它的主人一样再也没有了声息。刚才斯巴安被映亮了面容的一瞬间是如此耀眼,即使重又黑了下去,那惊鸿一瞥却仿佛仍旧留在视野里。 银光颜料溅洒在他的衣服上,幽幽地描摹出了他的半边轮廓;他看起来如同从暗夜里走出来的神之子一样,双眼沾染上了森林的颜色。 不管见过几次,斯巴安外貌所带来的冲击感依然这么惊人。 直到人偶师阴冷冷地开了口,林三酒才激灵一下回过了神。 “你见谁都要拉个关系,所以下次再遇见,打不过也死不了了。” 他好像马上看出来二人是相识了。 林三酒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教堂里没有人出声,好像都在看她打算怎么回答。她只好充耳不闻地朝波西米亚轻声喊了一句:“诶,没事了,把你的游鱼叫出来照个亮吧。” 黑暗中静静地没有一点儿回应。 “波西米亚?” 还是没有反应。 莫非是—— “我没有伤到她,”黑暗中立刻响起了斯巴安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察觉了她一闪而过的念头:“因为我看见了你。” 人偶师顿时低低地、充满厌恶地冷哼了一声。 林三酒不尴不尬地笑了笑,小步走向了波西米亚;身后斯巴安说了一声“我来吧”,随即一个半人高的大灯柱就从昏暗中迅速亮了起来,缓缓浮进了半空中。 柔和的光芒顿时洒遍了大半个破旧教堂。波西米亚正僵直地站在角落中,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露出的每一寸皮肤都通红通红的,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烤红的石雕。林三酒轻轻拍了她一下,她这才突然跳了起来,大梦初醒一般:“干、你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林三酒狐疑地问道,“你愣什么呢?” “没什么,”波西米亚一眼也不敢看斯巴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另一个方向,十分不自然地扭着脖子:“我,我……那人是谁?” “斯巴安,我和你说过的。” 随着一阵无花果的淡淡气息从身后扑了过来,波西米亚下意识地一转头,紧接着半张着嘴、一脸通红,一下子僵住不动了——又死机了。 “你跟她说起过我?”斯巴安靠近了低声问道。他的嗓音微微地沙哑下来,像轻轻擦过耳际的一声亲昵叹息。 瞧波西米亚的样子,即使她下一秒因为大脑过载从耳朵眼儿里冒出烟来,林三酒恐怕也不会感到奇怪的。 “是,有件事可能要找你帮忙。” 一想到波西米亚不久前还轻蔑地称斯巴安为“小白脸”,林三酒就有点儿忍不住想笑。她回头瞥了一眼斯巴安,想问问他和母王后来在地底怎么样了,又顾忌着头上的人偶师而犹豫了一瞬——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猛地打过去了一道光。 人偶师直到现在还是这么冷静,也没有把他放在外面的那么多人偶叫进来,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有点儿气急地,她抬头喊了一声:“是你把他叫过来的!” 在教堂拱顶下没有被光芒照亮的一团昏暗中,过了几秒,传出了人偶师不冷不热的一声鼻音。 “那你为什么还要引我袭击他?”林三酒越想越明白了,要不是她被误导着准备伏击来人,斯巴安恐怕也不会朝她出手——要是刚才波西米亚的银网没有及时照亮二人,恐怕那一场战斗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 人偶师颇有几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能自己动手,也总得试试。”他凉凉地说,“万一他能把你杀了呢,人要心存希望。” “你想拿我当枪,恐怕行不通啊。我早察觉到她是一个女人了,”斯巴安轻声一笑,似乎对人偶师全无畏惧——他的姿态是那样闲适,看起来好像只是在和老朋友聊家常:“所以我刚才本来也没有抱杀心。” 难道他刚才还没有使出全力?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脑海中盘旋了半秒,很快就被另一个给冲淡了。她伸长了教鞭,朝半空中指指点点几下,因为心中有气,语气也不大温和了:“你下来,下来我们几个好好说。” 要不是她躲得快,手中教鞭差点就要被一个疾冲而下的攻击给打断了。她忙退后一步,确认了那不是又一个病魔以后,这才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转头问道:“你和他早就认识吗?” 斯巴安从喉咙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走到火堆旁,坐进了林三酒刚才搬出来的椅子里,舒展身体伸直了两条长腿。与上次在兵工厂相见时,他似乎沾染了几分疲惫,深蓝制服凌乱地敞开着,衣领被拽松了,光影一路舔舐描摹出了他喉结和锁骨的形状。他仿佛走到哪儿,就能把光芒吸引着跟随到哪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去把波西米亚牵来了。在恐惧和谁知道是什么情绪的双重冲击下,后者脑子像是完全不会转了,乖乖地跟着她小步走了过来。 女性见到斯巴安羞涩、喜爱的反应,她都见过不少,唯独没有见过这种仿佛大脑里烧了丝一样的状态。金发男人伸出手,在波西米亚眼前轻轻晃了几下;波西米亚依然固执地扭着头,死也不肯转过来看他一眼。 人偶师突然冒出了一句:“这个人还可以。” 他说的显然不可能是林三酒或斯巴安,然而波西米亚挨了他一句夸,倒像是挨了一刀似的,脸色迅速苍白了下来。 斯巴安叹息似的低低吐了一口气,那双好像能将魂魄吸进去一样的湛绿眼睛,直直望进了林三酒眼里。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过了好几秒,才忽然沙哑柔和地一笑,温热吐息简直能把人的皮肤染得灼热潮红:“我现在是来刺杀他的。” “啊,是吗。” 或许是重感冒的原因,林三酒只看着他愣愣地答了两个字。教堂里安静了几秒,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刺杀他。” “等等——为什么?不是他叫你来的吗?” 斯巴安朝半空中扫去一眼,像是浸在白溪水里的绿翡翠从夜幕下一闪而过。“与其说是他叫来的,不如说我们两个因为以前合作过而有一点默契吧。他知道我要来刺杀他,我也知道他知道。” “……你重说一遍,我感冒了脑子不好使。” “不用感冒,本来就不好使。” 人偶师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像冰刀一样尖锐寒凉:“谁也不知道我们认识,所以兵工厂才派了他来——你打喷嚏的时候把脑子顺着鼻孔打出去了?” 斯巴安闻言,忽然看了一眼林三酒。 “干嘛?”她有点儿提防地问。 “你们很熟悉?”这不像是一个问句了。 “我说熟悉他会打死我。” “……你以为我现在是动不了了吗?”人偶师的嗓音忽然变得轻柔而危险了。不过林三酒老老实实地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是没有下来——他的伤可能比她想象中的更重。 “所以你们很熟。”斯巴安拢起金发又一松手,那片鎏金似的光晕散乱地落了下来。 谁愿意老是碰上他? 林三酒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偶师劝下来,扬声喊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去我那养伤?” “滚。” 不等她再开口,斯巴安忽然坐起身,竟难得地流露出了几分烦躁:“人偶师,说正事吧。” “两个白痴的耳朵都立得跟兔子一样,有什么好说?” 金发男人像没听见一样,单刀直入:“你要什么?” 教堂里静了一静。过了一会儿,人偶师冷冷地哼了一声:“签证官。” “Done.” “别急着同意,”人偶师阴沉沉地一笑,“我要的多。” “一般来说两个就够了吧?”斯巴安微微皱起了眉毛。 “以前够,现在未必了。” “什么意思?” “你还没发觉吗?传送规律失效了,”人偶师停了停,似乎强行压下去了又一阵气喘。“……签证系统也混乱了。一个两个签证官不能保证什么了,现在他们都是消耗品。” “传送规律失效了?”斯巴安吃了一惊,朝林三酒看了一眼。在她一五一十地说明了“大洪水”的传言、以及副本聚集医疗站一事之后,他怔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这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他却似乎接受得很快。“这也就能解释最近十二组织里的一系列状况了……” 也不知斯巴安想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低,眼睛越来越亮,那光泽几乎叫人不敢直视。林三酒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或许这样正好”,想问时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要什么?”人偶师淡淡地问道。 这显然是一场交易,双方都要先把条件开出来,把筹码摆在桌面上。 斯巴安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看了看林三酒。她从没有见过这个金发男人眼里流露出过这种神色——好像他看着时间之河卷走了所有人的尸身,唯他一个人站在时间之外的岸堤上,在风沙之中独自伫立。 她不知怎么想起他那一句“双生的灵魂”了。 “我要的,你现在没本事给我。”斯巴安低低地说,“小酒,你的医疗室在哪儿?” 887 Pickle Rick! 这句话突如其来,林三酒一时还没有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啊?我可以领你去……你难道也受伤了?” 斯巴安冲她微微一笑,在一片散乱下来的金影里,鲜绿眼眸与雪白牙齿的对比强烈得几乎惊心。“那你就领我们去吧,”他低低哑哑地说,随即站起了身。 我们? 林三酒一怔,随即他的影子、他的体温和一股淡淡无花果的味道,就同时笼住了她,还掺杂着丝丝隐约的血腥气。她激灵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斯巴安双手插在裤兜里,朝她颈窝间低下头,凌乱的金发和温柔的吐息轻轻痒痒地落在她的皮肤上:“你们先出去吧,离教堂远一点,行吗?” 波西米亚一眼都坚决不肯看他,只低着头紧盯地面;他的话音一落,她立即像逃荒一样匆匆往门口走。林三酒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直到斯巴安“咚”地一声在她们身后关上了门,她这才一愣而回过了神。 她站在门口想了想,示意波西米亚与她一起退到远处去。 “干什么?”斯巴安一从身边消失,波西米亚的脑子就恢复了正常运转,好像也开始重新呼吸了。 “不是说让我们离远点吗?” 林三酒没料到,她才只来得及说上这么一句,前方黑暗里就蓦然跃出了数十条黑影。二人吃了一惊,刚要迎击,目光就落在那一张张五官肤色各异、神情却是一样麻木无波的脸上;她们随即意识到这些都是人偶,急忙收手向旁边闪了过去。 当人偶们像海潮一样从她们身边呼地涌了过去以后,她们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又浮上了另一层含义不同的惊色。 “他们……都去那间教堂了。”波西米亚小声说,好像怕让谁听见似的。 林三酒咬着嘴唇,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 ……叫人偶干什么? “斯巴安让我们出来是因为……?”波西米亚后半句没说出口。 夜色下那间残破了一半的教堂,隐隐约约、安安静静地立在荒草与藤蔓中。惨白的月色如同临死之人唇边徘徊的残息,与其说它映亮了视野,不如说它更像是即将要沉进无尽黑暗里去了。二人都有些不安,等了几秒,林三酒咳了一声,想通过聊天缓解一下气氛:“你刚才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波西米亚还要装傻。 “你一看见斯巴安就死机了,”她毫不客气地说,“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夸张的反应。” 就算不明白死机是什么意思,波西米亚的白眼也要翻到后脑勺儿了:“你胡说什么!我是不大习惯这种人,仅此而已。他……他长得还挺有冲击力的。” 在见过斯巴安的人中,比起“帅气”“好看”这种不痛不痒的形容,他们似乎都觉得“冲击性”、“震撼”之类的描述更合适。 “你最好早点习惯一下。”林三酒提醒她了一句,“毕竟要让他和我们一起进意识力星空,你到时可不能表现得跟个残疾人一样。” 她虽然摸不透为什么斯巴安好像对她有点特殊——当然,绝对不可能是男女之情——但正因为这一点,她也很有信心斯巴安不会拒绝帮她这一个忙。 “你才残疾人,不提他了,”波西米亚烦躁地转了两个圈,“你为什么非要让人偶师去Exodus?十二界里称呼他什么你知道吗?”她压低了嗓音,“疯狗!” “今天是朋友,明天是人偶。”她越说脸越白,急得好像恨不得能能使劲摇晃林三酒,把这个疯狂的念头从她脑子里摇出来:“你自己想死怎么不去Exodus外头死,我房间里还有好多东西……” “我们不是朋友。”不算是吧?林三酒嘀咕了一句。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 “他以前不小心说过一次不会杀我,我看他还是挺有信用的……” 波西米亚绝望地看着她,好像她已经无药可救了。 林三酒张开嘴,刚要再说点儿什么,一声轰然巨响差点将她惊得心脏一停。二人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正好看见那间废教堂在烟尘灰雾里轰隆隆地踏下来了一半——教堂屋顶仿佛变成了一块毫无抵抗力的布,被气流不存在的真空给狠狠“吸”了进去,再也支撑不住,一片一片地碎裂坍塌了。 脚下地面咆哮似的隐隐震颤了一会儿,两个女人都有点儿呆住了。 人偶师那张丝网般的床,不就是挂在屋顶上的吗? “我、我们趁现在跑吧,”波西米亚眼睛一亮,“他们两个说不定是事情谈不拢,打了起来。跟我们没有关系,正好可以脱身……喂,你去哪啊!” 林三酒冲向教堂的影子,快得仿佛只是人眼花的错觉。 “你们在干什么?”她高声喝了一句,然而不等接近教堂大门,从暗影处蓦然扑出了又一个人影,直直朝她身上撞去——林三酒猛一刹脚,游鱼般灵活地一转,就从那个人偶身边躲开了。 但是她躲开了一个,却躲不开门后接连扑出来的更多人偶。其中一个操纵着不知多少只保龄球一样大小的圆球,骨碌碌地从教堂里滚出来,霎时就像水浪一样淹没了一大片地方,逼得林三酒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了。 “滚远点!”人偶师底气不足,微微带喘的声音,从教堂里响了起来。 林三酒被几个人偶拦住了,数次左右腾挪闪扑也没有冲出他们的包围圈;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朝另一个比较通情达理的人喊话:“斯巴安!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打破屋顶?” 轰塌了屋顶的总不可能是人偶师自己。 “刺杀他啊。”斯巴安答道。他的嗓音悦耳得很特殊,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却好像仍旧是挨在耳边低低地说话:“不先把他弄下来,怎么刺杀?” “等等,你们不是认识——” 林三酒没能将这句话说完,就迎面被一个人偶的能力给击了个正着。 她压根没料到人偶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其不意地攻击她——她不知道那人偶具有的是什么能力,只是周身骨头、肌肉都仿佛挨了强酸淋过一遍,痛苦得几乎全部紧缩绞皱了起来。痛苦总是感觉特别漫长,当那阵强光好不容易才从眼前灭下、血液也重新放缓流速的时候,林三酒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意识到自己的视线矮了。 ……矮了很多。 不是从一米八到一米六那种矮法;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与自己视线平齐的一丛野草、人偶们的靴子头,一时间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三酒?” 直到波西米亚颤颤巍巍地叫了她一声,林三酒才转身看了一眼;身体动起来时感觉很古怪,好像脖子不大够用似的——她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波西米亚,和自己后半截绿油油的身体。 过了几秒,波西米亚的声音从挺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你变成一条青瓜了。” 青瓜?! 除了五感还在,嘴巴也能张开之外,林三酒的手脚都不见了——甚至她在震惊之下一松劲儿,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弹了回去,正好很符合青瓜细长尾部的那一点儿微微弹性。 那几个人偶一见她成了青瓜,当即转头就走,迅速消失在了教堂门后。 “运气挺好,”教堂内光芒闪烁,剩余的几堵墙壁不断在力道冲撞的闷响中微微发震;即使身处于战斗之中,人偶师依然喘息着冷笑了一声:“一下子就抽中了最糟糕的奖。” 击中她的人偶,不管有什么进化能力,这个能力都一定是有限制的;“改变对手物种形貌”这一点威力太强大了,所以限制也一定很大——林三酒想了想,觉得这个限制很有可能是时间上的约束,当下张口喊道:“波西米亚!把我拿走!” “拿走你干什么?”波西米亚丝毫不肯动,“炒鸡蛋啊?” “别闹了!” “你别闹了才对。他们打架就打啊,你往前凑什么凑,”波西米亚非常不高兴,“等着,我甩根绳子过去,你要叼住哦。” 不过不等她的绳子甩过来,林三酒只觉身体骤然一松,就在一阵暖洋洋的舒展感中重新张开了筋骨四肢。她刚才的猜测没错,那人偶的能力不仅有时间限制,而且能力持续时效也很短——威力越大的能力,限制也就越严格。 她兀自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脚,赶忙一骨碌爬起了身。在她变成青瓜的那短短数十秒中,教堂里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昏暗安静了下来。林三酒踟蹰着刚要走上去,教堂门就被人从里推开了。 斯巴安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走出了门,神色似乎更加疲惫了。他脱下了深蓝制服,将它挂在臂弯里,也看不出有伤没伤;二人目光一碰,他就咬着嘴唇微微朝她笑了起来,夜色下一双湖绿眼睛里仿佛荡漾着柔和的、却足以噬人的光。 “走吧,”斯巴安语气依旧温柔而亲昵,“带我们去你的医疗室。” 林三酒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一个身材高壮的人偶——很显然只能是一个人偶——怀中抱着一个单薄得如同枯叶般的黑色影子,也从教堂里走了出来。不知道斯巴安用了什么手段,那人偶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没有半点别的动作。 “太固执了,”当看见她的一脸困惑时,斯巴安叹了一口气。“你不是想让他去医疗室吗?不用点武力让他失去意识,他不会乖乖去的。不过我趁他伤重这么干,恐怕这事还没完。” 888 诶这个章节号很吉利嘛 人偶师昏迷过去的时间恐怕不会太长,每过去一秒,他醒来的几率就大一点;一旦他醒了,那情况会变得多么糟糕混乱,简直叫人不敢想象。时间突然变得如此宝贵,然而三个人却还是站在原地浪费了好几分钟,始终没朝Exodus出发。 “不走吗?”斯巴安歪过头,金发从翠绿眼瞳旁散落下来,神色像是一只迷惑的小狗。“你不是希望他去吗?” 林三酒望着那张苍白、瘦削而平静的面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犹豫了。 平静那是现在,他醒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他……我担心他醒来以后会气得发疯……”她咬着手指尖,有点犯愁。Exodus毕竟是她家,她可不想在某个早上从废墟之中醒过来。 人偶师在那个高壮人偶臂弯里显得越发单薄了,手腕、锁骨、肩骨的形状都在皮衣下清晰可辨,好像没有多少重量。他在昏迷过去以后,看上去仿佛洗去了数十年的尘埃,重新露出了一丝那个少年的隐约轮廓。真叫人很难相信,平时那庞大的力量与威势都是从这一具瘦瘦长长的身体里涌出来的。 “我不在场的话,他也就没有发泄愤怒的对象了。”斯巴安挑起一边眉毛,低低地笑了一声,也许是看出了她的又一份担忧:“虽然人人都说他是个疯狗,不过疯狗也不会回头咬救了它一命的人。” 想到过去几次与人偶师之间的纠缠对抗,都让她还算完好无损地脱了身,林三酒最终下定了决心:“那么……你打算把他送过去就走?” “你要是开口的话,”斯巴安朝她低下头,抬手轻轻将一绺碎发别在她的耳后,指尖的暖热从耳廓上痒痒地滑出一道弧线。那双眼睛——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仿佛在看着她的时候,也同时望见了无尽的原野和海洋:“……我就去。” 林三酒即使不回头,也知道波西米亚又死机了。 比起其他人来说,她对斯巴安的容貌、态度,都算有一定的抵抗力;再说她还有一肚子关于母王的问题想问。想了想,她毫不客气地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我怕他半路上醒过来,我一个人维持不住情况——波西米亚又靠不住。” 这句话神奇地将另一个人从“烧丝”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不不不不,”波西米亚摇头摇得耳环都甩了起来,在夜里泛成一片光:“你们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们就此别过了。” “你房间里不是还有很多东西吗?” “仔细想想,其实都是你的嘛。” 林三酒盯了她一会儿,波西米亚不自然地扭过了头。她倒是非常谨慎,不管往哪看也不会往斯巴安的方向看,视线一触及他的靴子就立刻弹开了。 “潜力值不要了?附着条件不清理了?” 波西米亚顿时犹豫了起来。她咬着粉红嘴唇踌躇一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人偶师身上扫了一眼,随即像烫着了似的:“……我、我看得很开,我原谅你了,那都是……身、身外之物。” 光是说出这句话就要把她难死了。 不过不管她怎么说,林三酒是绝对不打算就这么让她走的。 说来也怪,明明上次在意识力星空分别时,波西米亚也早就少了一大块潜力值、被污染了附着条件;然而这次二人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却忽然开始替波西米亚操起心了:实力受损这么严重,脾气又那么坏,万一哪天让人弄死了怎么办?平时上哪找吃的,都吃些什么?脏了累了有地方洗澡睡觉吗? 更何况,波西米亚还是她唯一一个进入意识力星空的希望呢。 然而她把自己的担心刚刚说了个开头,波西米亚却像是被侮辱了似的生气了:“用你管!我自己活得可好了!” 眼看这样纠缠下去,浪费的时间越来越多,人偶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醒了。林三酒刚刚叹了口气,还不等她转过头,身边的金发男人忽然朝波西米亚一笑:“真的不去吗?” 波西米亚好像还沉浸在和林三酒的斗嘴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循声一抬头,正好与他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走吧,” 斯巴安亲昵地对林三酒轻声说道:“你看,幸好我在这儿,你才能把他们都带回去。” “我就是担心以后怎么办。” 当二人牵着一个人偶、一个波西米亚重新攀上了Exodus停留的那座山峰时,林三酒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幸亏人偶师伤势太重,一直没有醒过来,这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 即使是兵工厂出身的斯巴安,在看见Exodus的那一刻也仍然吃了一惊。莎莱斯打开了大门之后,波西米亚一个招呼也没打,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朝自己房间跑没了影子——好像能早点离开斯巴安就能重新喘上气了似的。金发男人随着林三酒走进过道里,四下望了一圈,忽然笑道:“这是一艘飞船吧?” 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林三酒压根没有掩饰好自己的吃惊。 金发男人冲她一笑:“很不错的一艘飞船。动力源是什么?有需要的话,你和我说一声——噢,对了。” 她一怔之际,斯巴安已经朝她低下了头,无花果与血的气味顿时与阴影一起笼住了她。 “我走以后,不要把它换地方啊。”他嗓音低沉,悦耳得好像能将人心都颤成了琴弦。 “为,为什么?” “……你不需要防着我。”在与她相处时,斯巴安有时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是在隐隐忍耐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如同森林在月夜下弥漫起的幽雾。他显然不愿意再说下去了,不等她接口就转了话题:“趁我还在这里的时候,我们把人偶师处理一下吧。” 说得好像他是一块死猪肉。 虽然没有医生,但好在Exodus的医疗室里设备一应俱全,斯巴安又恰好因为常与各种器械打交道,很快就熟悉了诊疗仓一类机器的操作方法。看着他,林三酒就不由想起了另一个对器械更为精通的人,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偏偏不能去找Bliss。 她不指望自己那一个把戏能永远骗过卢泽的人格们,Bliss所在之处一定正处于严密监视之下,只要她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正当她出神时,斯巴安也在前方一台治疗舱旁摘下了手套。林三酒精神一震,忙问了一句:“怎么样?” 斯巴安没答话,只脱掉了白色医生褂子,露出了底下一身凌乱而敞开着的深蓝色制服。看来早在他见到人偶师之前,就不知和谁经历了一场战斗。 “……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他微微皱起眉头,金色睫毛的倒影投在翡翠里,像阳光落在了湖面上。“我给他做的检查还不够充分,不过从我得到的结果上来看,简直就像是有人闯进了他的细胞和基因,毫无顾忌地破坏了一通似的。” “那……那他还能好吗?” 斯巴安看了她一眼。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走上两步。躺在治疗舱里的人偶师,看起来苍白得就像是死了一样,比教堂里时的情况又更坏了。她双手放在舱门上,定定地望着他,一时间仍然有点恍惚。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主动把这个魔头给请进了家门,更不太敢相信自打二人相识以来,他眼角的亮粉竟然第一次消失了。 在教堂里时还能隐隐看出一点儿颜色,现在却像是从没有染上过一样。 如果人偶师知道了,大概会高兴吧。 “我不是医生,我没法给他实施深层治疗。情况暂且算稳定下来了,接下来要看他自己,”斯巴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他的体质和意志。” 意志?林三酒唰地抬起了头。 “你是指那种……强烈的生存意志吗?” “是。” “……那可糟了。”林三酒苦笑了一声,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好像没有那种东西。” 斯巴安又瞥了她一眼。 在那双眼睛之下,仿佛连人的灵魂都即将动摇喘息起来一样。林三酒赶紧转过头,向医疗室门口走去:“走吧,先让他在这儿休息好了。” 如果可以,或许应该找个医生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却在表盘上看见了16个数字,这才想起来这挂钟与Exodus一样不知道是从哪个世界里流出来的。 “凌晨四点了。”斯巴安一夜未睡,嗓音沙哑低沉了下去。 “我在中午之前还要去签到……刚一来到这个世界,我就不小心踩进了签到副本里。”林三酒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他一眼,疲惫地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说。我有好多事情想要问你呢……莎莱斯是一个好厨子,而我的食材恰好特别丰富。” 斯巴安很显然也累了。他将金发松松散散地扎成一个小髻,露出了肩颈处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像是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似的,冲林三酒微微一笑:“那么,请你带路吧。” 889 小番茄与大洪水 不管波西米亚本人的意愿如何,她最终还是被林三酒生拉硬拽地弄出了房间。她倒是学聪明了,特地找莎莱斯要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了,还将帽檐压得低低的,这才肯跟林三酒、斯巴安二人一起在餐厅里坐下来。 “我是这么想的,” 当莎莱斯为他们几个一道一道地送上各式菜肴时,林三酒把玩着酒杯说话了。她猜斯巴安、波西米亚的饮食习惯或许和家乡世界中的西方人差不多,所以准备的也都是一些西餐。她顿了顿,在心中斟酌几遍,开门见山地说:“我希望我们能够组成一个守望相助的同盟。” “噢?”斯巴安只发出了一个字,带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味道。 “……我真的好累。” 林三酒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晃了晃酒杯。金红色的酒光欢快地闪烁荡漾,瞥一眼好像就能叫人忘记了愁苦——怪不得清久留这样着迷于杯中物。 “在末日世界里流浪了这么久,我真觉得够了。我从很久以前就不再记日子了,老实说,打从离开家乡后到现在过了多少年,我都记得不太确切了。” 也许是开场白太过沉重,桌上二人都没有去动自己的餐具。 “这些年里,我不断遇见伙伴,又不断和他们失散。大家都像是不由自主的散沙,风把我们吹到哪里就是哪里……为了不落在一个无法回头的地方,每一天最大的意义就是找一张签证,能让自己下一次的14个月活得轻松一点。” 对于这一点,十二界的进化者感触似乎尤其深。波西米亚“嗯”了一声,用极低的鼻音说道:“……我下一个世界还没有着落。最近十二界里,流出市面的签证越来越少了,价格也贵得一塌糊涂。” 没让她一个人离开果然是对的。林三酒看了她一眼,把她差点掉进盘子里的一绺长卷发给拨到了肩膀后面。 波西米亚怔了怔。 “正好我略微知道些情况,”斯巴安轻轻抿了一口酒,唇上留下了一点湿润的红渍。他朝林三酒抬起眼睛,舔了一下雪白的牙齿,笑了:“你先说,我可以等。” 林三酒点点头,停顿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她不知不觉将酒喝完了,望着酒杯轻声说:“作为一个流亡的人类,在遇见另一个人类时,第一反应却总是提防,戒备和猜疑。与我相知又可靠的伙伴们,都被无法反抗的力量给打散了,不管我战斗多少次,浸染了多少血,最后还是一个人在没有尽头的黑暗森林里跌跌绊绊、充满恐惧地往前走。” 林三酒平时总是被各种生死危机追逐着,似乎从来也没有机会好好考虑过这些事情;然而一旦难得地有机会放松下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想法是从哪儿、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好像她把这席话在心里练习了许多遍似的。 “我知道我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我其实非常、非常地愤怒。我想要结束这个局面,想要打破它,想要反抗它。我想要摆脱这个把我们每个人变成了孤岛的庞然大物。” 她的手指慢慢在酒杯上合拢了。 “以前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但是现在不同了。” 在一片静谧中,斯巴安忽然轻声说:“……大洪水。” “是的。” “大洪水到底是指什么?”波西米亚小心地问了一句,“圣经里的大洪水席卷了全世界……但是这个大洪水不可能把每一个星球都冲毁吧?宇宙里总不会有水冲出来。” “老实说,我自己也还不太清楚。”林三酒摇摇头,神思在女娲身上游弋了几秒。要是她还能再见到余渊,或者她可以找出更多的线索……“我一开始也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尤其是在亲眼见到了副本有了自我意识,也在为了大洪水做准备以后,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灼热的酒精一路滑下喉咙,落进身体深处,落地发芽地将热意徐徐舒展开,熨帖了她每一寸紧绷的神经。 “你们别笑话我,我其实也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我隐约觉得大洪水也许是一次最好的机会。万事万物,不破不立嘛,”她苦笑了一声,“我想利用这次机会,让我和我身边的人都不必再受这种苦了。” “大洪水未必是实质意义上的水——或者说,未必会是任何实质的东西。” 斯巴安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他显然有很久没有合过眼了,即使思维意识还不受影响,嗓子里却沙哑得像是漂浮着一阵烟雾。 “那是什么?”波西米亚用帽檐挡住了视线,说话也流畅多了:“你有想法了?” “从你们告诉我的几件事里,我发现了一个……姑且叫做共通点吧。” 他的嗓音又哑又温柔,仿佛是绕着人耳际徘徊不散的云烟,多听一会儿都要被迷失了神智——波西米亚多听了几句,立刻举起杯子,咕咚咚喝干了自己的酒。 “什么共通点?” “不管是传送时限失常,还是签证把人送错了地方,或者是副本挣脱束缚逃走、对人类展开屠杀……”斯巴安说到这儿,仰在椅子上呼了口气,喉结微微一滑。“所有的事,本质上都是‘规律的失效’。” 的确是这样……林三酒点点头。 “大洪水如果指的是某种实质意义上的天灾人祸,它对规律应该是没有影响的才对。”斯巴安歪头想了想,一绺金发滑下了面颊。“比如说,如果它真的是圣经里那样冲毁一切的大洪水,也只能把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冲毁了,却没法解释为什么这些规律会不再起作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懂了。”林三酒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叉子无意识地扎起了一颗小番茄,来回摆弄。“那你认为它是……?” 斯巴安望着她的叉子,忽然一笑,伸手从她叉子上拔下了那颗小番茄。他自己的盘子里明明也有几个,却自自然然地将它放进了嘴唇之间;雪白的牙齿咬在鲜红上,碎裂时那一下汁液声响叫人甚至忍不住想打个战栗。 这个人怎么每时每刻都这么——这么—— 林三酒瞪了他几秒,一时也不知道该称之为什么好;直到波西米亚忽然也伸出手去,从斯巴安盘子里拣起一颗小番茄放进了林三酒的盘子里,这才用手压着帽檐催促道:“你快说啊,别光拿人东西吃!” 她大概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斯巴安失笑似的吐了口气:“我认为,大洪水本身可能指的是‘秩序的崩溃’。” 他抬起头问道,“小酒,你说的女娲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解释情况时,她曾简略地提过几句女娲;此时得了这一问,林三酒才将她与女娲是如何相识、当时所发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次自己的过去,即使已经过去多年,她没想到自己关于女娲的记忆还是这样鲜明——最清晰最深刻的印象,还是女娲身上那种傲立于生物之巅一般绝对而强大的自信。 “人类存在即是恶”——对那个人而言,这一点是神谕,是信仰,是使命,是宇宙间不可动摇的真理。 “什么呀,这不是个反人类嘛。”她说完以后,波西米亚嘟哝着,笨拙地试图切开盘子里的惠灵顿牛肉——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个熟悉西餐的人,“大洪水说不定就是她引起的……这破玩意儿怎么吃?” “虽然不是没有可能,”林三酒替她切开了牛肉,“但我很难想象她能有这么……这么令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斯巴安低着头,额骨、眉骨和鼻梁形成的高低起伏中,光影恰到好处地奉承着他的每一抹线条。金色的浓睫毛微微一颤之后,他抬起眼睛:“如果女娲是这样一个人,我倒是对我的猜想更有把握了。” “怎么讲?” “这就要从世界毁灭开始说起了。”斯巴安啜了一口酒,“虽然我出生的时候,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早就已经彻底荒芜了……不过我也清楚对于正常世界末日来临的图景。每一个末日世界,几乎都是由一个成熟发育、完整运转的人类社会主宰占据了一个星球,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它们都在某一个时间点上迎来了人类社会的毁灭,对吧?” “是……不过这说明了什么?” “你想,尽管我们至今仍然不清楚是什么力量造成了14月传送、以及能力觉醒进化……不过不难看出来,它保护了人类,传下去了这个种族延续的火种。” 灯光落在酒杯上泛起水晶般的光泽,映在那双绿得令人心惊的眼睛里。 “不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斯巴安忽然笑了,态度比往日更加随意一些,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造成这个现象的,可能仅仅是初步崩塌这个过程中某个随机的原因,而不是背地里有什么人类的保护神。” “初步崩塌?” “对。”斯巴安微微低下了声音。“你见过雪崩吗?千丈雪崖上堆积的万吨厚雪,往往不是一次就砸下来的。我没想到世界末日也是同理……我们从第一次的物质世界崩塌中侥幸逃得一命,形成了一个适应性的新秩序。” 他顿了顿,餐厅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现在,轮到秩序崩溃了。” 890 跑腿大使波西米亚 林三酒叼着一支叉子,陷入了沉思里。 维持着末日世界运转的秩序,即将要全盘崩溃了……这就是所谓的“大洪水”吗? 这个“崩溃”点,什么时候到来?崩溃后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她和朋友们该如何从洪水中自保,甚至获得长久的安宁……? 问题一个个堆压下来,像山一样积在她的心头,她此时却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要是知道的信息再多一点就好了,”当她反应过来时,心中所想已经脱口而出了:“规律失效了,也就是说我们就算有了签证,也没法预测到自己下一步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对不对?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形成同盟呢?”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了人偶师向斯巴安要求签证官一事:“……他要那么多签证官,是要干什么?” “想做实验吧。”斯巴安低下头咬起了一块牛肉时,几丝金发一滑,从他眼尾处晃落下来。他难得流露出这种大孩子一般的模样,轻轻吮了一下自己沾上了酱汁的手指:“他和我们不一样——每个人传送时都只能拿一张签证,但他却有办法同时验证多张签证是否都把人送达了正确目的地。” 林三酒注意到,他只是说了“同时验证多张签证”,却没有说人偶师自己可以使用多张签证。想了一会儿,她不由“啊”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的人偶拿上了一张签证的话,也可以被单独传送?” 这倒是和猫医生当初的情况差不多——那时她不大肯定胡苗苗到底能不能被传送走,但一拿上签证,它果然还是被送走了。 “是啊。即使隔了很远,他依然能感觉到人偶的位置并传达命令……真是了不起的能力啊。” 一直嘴里没停的波西米亚,闻言忙借着一大口酒将食物都送了下去,一抹嘴问道:“但谁知道人偶被传送到哪里去了啊!难道隔着半个宇宙,他还能感知到它的正确地点吗?” “所以他才要大量的签证官。”斯巴安耸耸肩膀,转头朝她笑道:“只要人偶拿到的签证离自己足够近就行了……如果有哪个人偶与他失去了联络,就能证明是签证失效了。”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林三酒不由看了一眼对面的金发男人。通过几次合作,他就能把同伴的能力摸得这么清楚透彻,那说不定自己的能力在他眼里也早就不设防了。 “原来是这样,”她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有了什么主意……” 结果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将朋友和伙伴聚集在一起。 如果说以前还能通过签证来实现这一目的,现在规律开始一点点崩塌失效了,连这唯一一个手段也不能用多久了;正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天真乐观的时候,只听斯巴安忽然开了口,唇齿间还带着酒的湿润。 “我愿意帮你。” 林三酒唰地抬起了头。 “我隔着黑暗海峡遥望,能依稀看见对岸上最亮的灯火。”斯巴安低声说道,烟雾般的嗓音徐徐在室内飘荡起来。“我愿意为了那盏灯火长明而付出我自己……即使我永远也渡不过海峡。” 林三酒愣愣地望着他,似懂非懂,想问又不敢问——斯巴安当然不会将她置于一个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处境里,随即亲昵和悦地一笑:“……找回散失的伙伴,守望相助、呼吸与共,也许都可以办到。但正如你所说的,信息还太少了。” 由于疲倦,那双在阴影中呈现墨绿的眼瞳里仿佛也泛起了水雾。 信息太少……为什么还能这么自信地说“可以办到”呢?林三酒模模糊糊地浮起了这个念头。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思维是很难保持顺畅清楚的;她的心思随即又被引向了斯巴安的下一句话:“你能够联系上那个遇见过女娲一次的朋友吗?” 一提起余渊,顿时叫她的心情沉重了下去。 “我……我不知道。” “怎么?” 张开口,林三酒有点儿艰难地把情况解释了一遍。不想波西米亚听完后忽然往后一仰身,像是突然意识到要和她保持距离:“……怎么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啊?” “我就不必说了吧,你那个叫余渊的朋友也不必说了。人偶师不是和你在一起时受伤的吗?连那样级别的人物都倒了霉。” 即使知道她一向口无遮拦,林三酒也忍不住有点儿动气了:“好,那给你安排一个能够远离我的、单独干的活儿吧。” “什么活?”波西米亚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等等,谁同意给你干活儿了?” “从今天起,”林三酒没有看她,只是扫了一眼斯巴安。美有一种能够吸住眼神、失落时间的引力,因此她又立刻转过了目光:“……你和他,你们两个人都是我的同盟伙伴成员了。” “你幼稚不幼稚。”波西米亚一侧腮帮鼓着,还不忘说话:“什么同盟,什么伙伴,又不是什么小说。” “在我提出的那一刻你没有异议,就算作是同意了。”林三酒根本不会被这几句话扰乱,“为了能够从即将到来的大崩溃中生存下来,我们必须借助同伴的力量,不能再势单力孤地战斗下去了。所以——” 她重重一拍波西米亚肩膀,“在天亮以后,我希望你能去一次布莱克市场旁边的半山镇,去Bliss馆中找一个叫做嘉比盖尔的女人——记住,不要问她在不在,你直接上最顶层泳池那儿找她就是了。她实际名字叫做Bliss。” “什么破玩意儿,她是起名时江郎才尽了啊?” “你就说是我叫你去的。” “你怎么不叫他去!” “Bliss见过他,不安全。” “你就放心我的安全了?” “不是你或他的问题,我担心的是Bliss的安全。” 波西米亚当地一声将酒杯砸回了桌上:“我为什么非得去不可?” “因为她受我之托去找余渊了。”林三酒沉下了神色,低声说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余渊是死是活也该有个消息了。” 891 老炮儿波西米亚 波西米亚上路的时候,东方朝阳才刚刚露了一线边。夜里吃过了一餐不知道是什么的饭以后,她就被打发去睡觉了,因为林三酒怕她“精神不济,办不好事情”——这根本就是瞧不起人。 更何况林三酒自己仍然留在餐厅里,不知与斯巴安商谈什么一直说到天亮,她倒是不怕“精神不济,办不好事情”了?而且,他们有没有好好讨论去意识力星空拿潜力值的事儿? 只睡了两个小时,莎莱斯就用尽办法把波西米亚给弄醒了。Exodus外的天空仍然是一片阴郁的墨蓝色,幽绿近墨的重重森林,被笼在氤氲漂浮的雾气之下,只能看清一个隐约的轮廓,仿佛是没有底的一片深渊。 波西米亚望着脚下山林,被冷冷晨风一吹,竟也有点儿从骨子里发酥。明明以前自己一个人多少风浪都能闯过来,如今不过是在Exodus住了几天,却整个人都安逸松软起来了;最糟糕的是,与人相处久了以后,竟有点儿抗拒以往那种独来独往的状态了…… 这样下去可绝对不行。 “这还不如不睡,我困死了。”她耷拉着一张脸,朝送她出门的林三酒抱怨道。幸亏斯巴安不在,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哪里去了。 “过会儿就好了。这个给你,”林三酒没理她,只是不知从哪儿拿出了满满一把纸鹤。“我特地拿了不少,我们可以随时保持联系……你会用的吧?” 连这种最基础的通讯道具都不会用的话,那她以前得混多惨啊? 要不是困劲儿没过,波西米亚肯定又要当场吵起来。她劈手抓过纸鹤,往挂满流苏的腰间袋子里一塞,转身就朝山峰下走了。 “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林三酒还在背后扬声喊了一句,似乎很不放心。“路上别乱跑,早去早回!”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 波西米亚一肚子的不高兴,总算在她来到布莱克市场时稍稍好转了一点儿。她兜里还有一些林三酒揣给她的红晶,足可以难得奢侈一次,买点儿以前不舍得买的小东西。有一种来自过去世界的指甲油,被进化者重新加工过后,不但能随心所欲地变换颜色,还可以根据颜色在指甲上呈现出不同的“幻境”——指甲油其实谈不上贵,但她还是第一次肯把钱花在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上。 她将十指伸进阳光下,顿时感觉一阵遥远湿润的风从碧蓝海面上扑面而来,与阳光、棕榈树的影子一起映在了眼睛里;海浪在沙滩上碎成一片片雪白浪花,不知哪里响起了海鸥长长一声叫。 怔怔地感受了一会儿海风,波西米亚低下眼睛,收回了手。 她熟悉的世界,很少像指甲油幻境,旧日游记,或人类社会留下来的录像电影那样,对她展露出如此平静宁和的善意。 ……什么攻守同盟的伙伴们,都太蠢太天真了。 波西米亚走在人群里,身边匆匆忙忙、熙熙攘攘的进化者们,都在各自为了各自的生存而奔波忙碌。近在数里之外的医疗站都被副本侵占了,布莱克市场却像是丝毫不受干扰、也丝毫不知情似的,依然在每一天的轮轴上循规蹈矩地转。 他们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波西米亚皱起眉头,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找个旧识打听打听。 “那个余渊也不是昨天遇险的,”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要死早就死了,要活也早就活了。” 那么她早去晚去半个小时,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吧? 再说,他们现在正需要多一点消息,林三酒知道了应该也没事…… 想到这儿时,波西米亚忽然有点儿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她一向是怎么爽快怎么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从来不瞻前顾后地考虑别人;至于造成了什么后果,那就等后果出现的时候再把它兜头击碎就行了,击不碎的时候再跑。 现在她是怎么了?怎么去打听个消息还要考虑林三酒会不会着急?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依然故我,波西米亚四下扫了一圈,见没有人注意她,一转身就没入了不远处一条窄窄的小巷子里。 这条窄巷子里又黑又脏,被几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给占去了一半的面积。附近好几片区里产生的垃圾、脏污都会被集中到这儿来,再由打扫街道的堕落种们装进垃圾车里收走——它常年散发着一股浓烈得仿佛要活了似的腥臭气味,所以往常几乎没有进化者肯往这里走。 波西米亚在踏进小巷路上的污水坑里之前,就把自己又长又宽的衣袖、裙角都系了起来。她将长发扭绞成一条叼在嘴里,双手按住自己吉普赛人一般宽松飘荡的衣服,小心地走向了最深处一只垃圾箱。 这只垃圾箱并没有完全贴着砖墙,在它和砖墙之间还有一条黑幽幽的缝隙。目光往里一扫,就能看见缝隙地面上污水的微弱反光。一切看上去都是黏臭腐烂的,她用衣角包着手,搭在垃圾箱后方使劲朝外拉了一下,露出了足够一人站立的空间。 从黏着一只死老鼠尾巴的墙缝处,往下数四块砖,再往左数两块,重重地敲一下……波西米亚松开了衣角,静静等了几秒,就见那砖块哗啦一声被人从里拉开了。 “我们这儿是养老鼠的鼠场,不要打扰我们!” “我是来瞧瞧老鼠养得多肥了的。”波西米亚弯着腰,一张口,头发就掉了下去。 黑漆漆的墙洞里静了静,那声音又问道:“你要买老鼠肉?” “是的。” “做什么用?” “做烧烤卖。” 墙洞里发出了一声像哼似的笑。“能进来的话,就尽管进来吧。” 接下来可要辛苦了。 波西米亚最讨厌这个部分了,甚至比付钱的时候还讨厌。她必须要把所有镯子链子都收起来,缩起肩膀,将自己收束成小小的、紧紧的一个,从那又黑又脏的洞里艰难地挤进去——每一次她都会穿上一件旧外衣,但这次只好任那黑黢黢的洞道把自己的裙子给刮破了。 那个洞的宽度,正好能让一个体型正常的人挤过去,又刮擦得人十分难受;简直就像是这里的人一点儿也不欢迎有顾客来似的。 “没什么钱。” 脚一落地,还没等眼睛适应黑暗,波西米亚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个破风箱似的嗓音吐出了这四个字。 “老顾客了。”另一个听起来难分伯仲的声音答道。 “含金量低的老顾客。” “胜在安全。” 波西米亚每次进来时,都会被他们发觉自己没有多少钱。 黑暗中的那对双胞胎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始终想不明白——就像她也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掌控、分析了十二界里绝大多数的信息一样。她冷笑一声,毫不示弱地反击了回去:“能付款就行了,你们管我平时有钱没钱?你们天天住在下水道里,拿钱有个屁用。” “哦,是波西米亚啊。”——即使面具改变了波西米亚的容貌和嗓音,她的脾气可是面具盖不住的。 哼了一声,波西米亚的眼睛开始渐渐适应黑暗了。 红色与蓝色的光点,零星散落在黑乎乎的房间里,时不时地明灭一次。方方正正的无数个影子堆积在一起,让这儿看起来像是积攒了许多箱子的仓库;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体型差不多、即使没有光也能看出来他们很久没剪头发了的黑影,正在他们的破椅子上一圈一圈地转。 虽然外面那样脏臭,但房间里的气味却还能够忍受——只不过是两个男人终日困在狭窄房间里的体臭、呼吸、烟味、灰尘、残余食物与老鼠屎的混合体罢了。 “有必要每次来都关灯吗?”波西米亚抱怨道,“好歹我也是个顾客。” “商业机密。”左边的影子说。 保护手段真次。换一个人戴着夜视镜来,不就什么商业机密都暴露了吗……波西米亚想是这么想的,但总算没有把它脱口而出。 “快说吧,”右边的影子推着桌沿,连人带椅子咔吱咔吱地转了一圈:“要打听什么?” 波西米亚斟酌了一会儿。 “十二组织内部的事情,你们能拿到消息吗?那种即使对内部成员来说,也有可能是比较隐秘的事。” “瞧不起人!”左边的影子猛地转了个圈。 “你应该问我们什么消息拿不到。” “不,这个问题还是别问了,对生意不好。” 波西米亚赶紧趁着他们的停顿,将一句话插了进去:“先让我说!我要知道十二组织内部,嗯,最好是高层,对于大洪水一事都知道些什么……他们又打算怎么办。” 两张椅子同时停了下来,老旧金属的咔吱声在黑乎乎的房间里慢慢静了。 “大洪水……?”左边的影子似乎有些疑惑。 这对双胞胎,莫非还不知道大洪水的事儿吗? “等等,”右边的影子仿佛察觉了波西米亚要张口,“你不要说,让我们针对你刚才发言中流露出来的信息进行一下分析!” 这俩人真是……太不正常了。 波西米亚闭上嘴,呆呆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黑暗里同时响起了二人的声音:“你是指末日世界系统即将崩溃一事吗?” 892 乌鸦嘴的传承 波西米亚登时吃了一惊,后退一步时差点撞在墙上。 “啊?”她一时间只能发得出这么一个字,“你们……你们怎么……” “猜对了?靠边了?”左边的影子盘起腿问道。 “仅凭这么几个字,不知道我们命中率是多少。”右边冷静地说。 波西米亚吸了口气,试图在脑海里理顺思绪,好剥丝抽茧地一点点把自己要问的信息给引出来;然而闷头想了几秒也不得章法,她就突然发了脾气:“我最烦你们这个德行!有什么消息就赶快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不懂得问问题的人,”左边说。 “……就不懂得如何找出信息。”右边接上了后半句。 “你妈不懂找信息。” “我们妈确实不懂。”左边说。 波西米亚一把抽出林三酒给她的小袋子,使劲在空中晃荡了两下:“这个总可以代替问题了吧?” “从袋子的体积和发出的响声上来说,要么勉强够了,要么里面是一袋石头。”右边答道。 波西米亚那种一向随心所欲的性子,在离开林三酒以后就像是没扑灭的火星,又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她二话不说,扬手丢过去一块红晶,正中右边那个影子的脸上:“石你妈!” 黑暗里的影子果然“哎哟”了一声,捂着鼻子弯下腰,缩成了一团。 左边的在同一时间也跟着“啊!”地叫了一句痛,连说话时都带上了鼻音:“你给钱不必使那么大力气的!” “真俗套,”波西米亚冷笑了一声,“怎么着,双胞胎就肯定有身体与心理的感应啊?你们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确实是红晶。”右边似乎缓过了痛,捡起地上的红晶,还不忘发表了一句鉴评。他想了想,才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似的,解释道:“这个是天生的,不是我们……” “行了,开始进入正题吧。”波西米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谁管你们精神连体婴是怎么回事。” “你的钱恐怕不够付的。” “净说鬼话,”她呸了一声,“我刚才泄露给你们信息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信息很重要吗?折成钱,够把你们俩买十遍了。” 左边慌忙解释道:“不,不是……我们的意思是,红晶我们可以不要,但你要和我们做信息交换。” 波西米亚扬起一边眉毛,意识到了:这对双胞胎果然还不太清楚大洪水的事情。 “你们既然不清楚,又是怎么知道末日世界的秩序要崩溃的?” “这你可问着了——” “不要泄露商业机密!”左边的喊了一声,右边的立刻住了嘴。顿了顿,二人同时叹了一口气;左边那个似乎稍微稳重一点儿的黑影子开了口。 “我可以把你所关心的、十二组织内部的信息告诉你。”左边似乎做了决定,说话时也流畅多了:“大洪水一事,目前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感觉上,好像他们只是根据自己刚才说的话做出了什么分析,恰好获得了那么一个“要崩溃了”的情报;至于具体的细节,他们显然也一无所知。 波西米亚在心里啧了一声。 问题是,她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啊!这要她拿什么交换? 想了几秒,她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反正这对双胞胎又不知道她不知道,先把自己要问的讯息骗出来,别的以后再说。 “就算有一部分人知道,那么这个数字肯定非常小,我们还察觉不到。”在她暗暗下了决定时,右边正好补充了一句。 “而且,知道大洪水一事的人不仅人数少,他们至少目前还没有针对这个问题做出任何行动。” 也是,林三酒也是昨晚才刚刚确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连有没有把握都不清楚……波西米亚点点头,提出了疑问:“可是明明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儿,比如说医疗站吧——为什么没有人产生怀疑?” “你说得对,在过去五个月内碧落黄泉中的’异常因素’数据,的确呈现出了较大波动。”左边平静地说。 “有十来名未到传送期的进化者无故失踪了。我们怀疑,这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十二组织成员,所以失踪才会被发觉;除了这些十二组织成员之外,或许还有更多进化者不声不响地消失了而没有人知道。” “因为数据小,几乎没有扩散出什么波纹,”左边语气充满了遗憾,“我们也很难断言。” 波西米亚突然想起了橘园那一个本该有人看守的出口。 “有一名签证官失去了能力,退化成了普通人,让签证官协会大为震怒。他们以为有人开发出了针对签证官的物品或能力。”右边补充着细节,“不止一个目击者声称看见副本脱离原居地,在世界里游走;有四至五件藏于‘海山巅’的珍贵特殊物品,不知道什么时候失效了,成了一堆废材料。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事情让我们觉得很可疑,我们已经密切关注了十七天了。” “是什么?”波西米亚立起了耳朵。 “十二组织内部出现了权力裂缝。” “你用人话再说一遍。” 左边叹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句“钱难赚,屎难吃”,这才从头解释道:“十二组织内一直都充满了权力斗争,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然而最近我们发现——” “只有碧落黄泉,”右边急忙加了一句。 “……对,只有碧落黄泉的十二组织内部,无论是意见流还是权力链,都出现了之前从没有出现过的变化,没有一个样本或者先例能够解释这种变化。” “你管这叫人话吗?” 在左边闭上嘴的时候,右边开口了:“……是风向变了。” “什么风向?” 黑暗中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拿波西米亚的理解能力没有办法。 “好吧,我们举个例子。”左边的竖起了一根手指。 “比如说,兵工厂的某个高层决策人做出了一个决定,需要底层成员去完成某个任务。” “那么这个命令按理来说,应该是循着权力链条层层下达,直到传递到最终执行人手上。”二人就像是共享着同一个心灵一样,互相接话时毫无阻滞。 “然而现在在这个权力链条出现了裂缝。”右边点着头说。 “断掉了。”左边将双手啪地一拍又分开了,也许是在表示断掉这个意思。 “我们不在现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告诉你从整体的数据图景中看见了什么。” “越来越多的中高层干部——” “都是以前上任的。”右边补充道。 “——都失势了。其中有一些清楚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有一些逃亡了,有一些留下来反抗,但还有更多的中高层干部,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已经‘令不出屋’了。抗阻、消解、推移干部势力的这些力量,来自于不同的方向;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调查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都是我们从成千上万的零碎情报、细节和看起来无关的消息中,分析总结出来的。”右边好像邀功似的说。 “所有刚才发生的那些异样,在十二组织内部——” “十二组织其中几个,还没有扩散呢。”右边提醒道。 左边似乎有点烦躁地说:“是的,其中几个组织的内部,在将近期以来发生的异常事件都理解成了破坏敌对势力的手笔。也不奇怪,因为他们内部有力量推动着这个认知——从几个细节上就能分析出来了。” 他们语速太快,波西米亚听得云里雾里,终于好不容易理解了情况。 “你们了解得这么清楚?”她怀疑地问,“十二组织要是知道了,能放过你们?” 她话音一落,身后墙壁突然重重地一震,险些将她掀倒在地。 893 坑人精与水老鼠 【啊哈哈哈我今天终于不用作诗了,12点10分准时发】 ……林三酒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硌得隐隐地发疼,已经好半天了。她困得厉害,也不愿意动,只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了一阵“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划破了静谧的夜,听起来分外刺耳。 谁的手机铃声放得这么响?自己住在38楼都能听见,也太扰民了吧? 林三酒忍着困意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橙黄色的圆环把手——对了,我不是在38楼公寓——是新世界啊…… 她坐起身,目光落在一排排堆满了各种货物纸箱的公交车座位上。林三酒身边的车墙上,还挂着一个绿色标语:老弱病残孕专座。车窗外难得的一点星光,将标语的轮廓照亮了。 落客门的上方,贴着一张大概是线路图之类的东西,不过只能看见一个“3”字。 公交车车门忽然被人一阵急敲,“小苹果”的歌声更大了,歌里还伴随着田鼠的声音:“哎,已经十点了,你们起床吧!咱们该出发啦!” 林三酒揉了揉眼睛,现实的记忆像潮水似的漫进了大脑。 是了——今天下午已经同意带上田鼠一起走了。随后大家还坐进车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了很长时间……虽然田鼠看起来一副很胆小不可靠的样子,但实际上接触过以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为了给晚上节省体力,大家很快就去休息了。唯一有手机的田鼠自告奋勇地设了一个闹钟,打算晚上十点准时出发。林三酒跳起来,到司机驾驶座上按了一个钮,公交车车门一下打开了,露出了仍旧穿着一身不合适西装的田鼠。 林三酒有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还不赶紧把闹钟关了?万一引来堕落种怎么办?再说这声儿也太大了吧!” 田鼠“哦哦”了两声,连忙把手机关了。小苹果一消失,林三酒只觉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田鼠笑着问:“玛瑟小姐呢?还有小卢,他们起了吗?” “他们在后面……”林三酒应了一句。 正说着,玛瑟打着呵欠走过来,用矿泉水漱了口,睡眼惺忪地坐在了驾驶座上。卢泽朝田鼠点头示意了一下,揉着眼睛往卡车处走,背影瞧着也是没精打采。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啊——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田鼠倒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来来回回地把发动机都检查了一遍,见都没有问题了,这才干劲十足地一挥手:“太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略微洗漱了一下,坐上卡车后好一会儿,林三酒的困劲儿慢慢退去,这才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手边的地图,找了一下通往西郊工厂区的路,首先发动了车子。 西郊是这座城市很出名的一个产业区,聚集了多种行业的工厂和加工厂。这些工厂里一般都是带宿舍和食堂的,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态圈了;只要到了那儿,到时无论是备用电源、物资,还是能够容身的庇护所,都将不是问题。 跟在卡车后面的三辆车,也随着她缓缓地开动了。 不得不说,让田鼠加入进来还真对了:他除了对维护汽车很有一套,最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然还从车里拿出来了几套对讲机——虽然间隔距离不能太远,但现在车与车之间,在行驶的时候总算是能互相联系了。 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卢泽轻松愉快的声音:“小酒,咱们离工厂区还有多远?” “看路况吧,要是没有被车子堵死的话,咱们走最近的这条路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爬完这个上坡,就能看见标牌了……”林三酒正说着,忽然胃里一阵咕咕怪响,她立刻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声音果然被卢泽抓到了:“哈哈,那什么声音啊?要不要我们停下来给你一点时间解决啊?” 对讲机里响起了噗嗤一声笑,分明就是玛瑟。 “我只是肚子饿了,”林三酒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你这小鬼一定没有女朋友!” 一面说,她一面忿忿地伸手找了一包曲奇饼,拆开吃了一块,任其余几个人在对讲机里笑得开心。 说来也挺幸运的,这一路上的车子基本都老老实实地停在了路边。有时候遇上被废弃车辆堵塞住了的路,从旁边擦边儿也能挤过去——现在因为路面沙化得严重,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也不再分明了。因此开了十来分钟,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倒还一直行驶在通往工厂区的捷径上。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你们听见了没有?”开着开着,玛瑟忽然问了一句。 田鼠立马担心地接话了:“玛瑟小姐,不会是你的发动机出问题了吧?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太模糊了,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没声音了。” “如果又听到了的话,我就再为你检查一下发动机吧!” 听了这话,林三酒不禁从后视镜里朝后方看了一眼。跟在第二辆卡车之后的公交车,此时正开得好好的,隐约还能看见驾驶座上的玛瑟,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她不以为意地顺手打开了车窗,灼热的夜风一下子呼呼灌了进来,她一头长发顿时在空中飘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每一件都像电影回放一样,发生得很清楚,也很不真实。 几乎是突然间,只听对讲机里响起了一声拔高了的惊叫——声音是卢泽的,至于他说了什么,却根本听不明白。林三酒心里猛地一颤,一句“你怎么了”还含在嗓子眼里,只听身后猛地发出吱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便是一声撞击似的轰然巨响。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顶着窗外的烈风探头一看,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在被黑发切割成了碎片的视野里,卢泽的卡车一个拧头,几乎是打横拦在了路中央。他身后的公交车仓促之间,一头狠狠撞进了卡车车头里,登时冒起了一股浓烟。卢泽的身体一下子从驾驶座里被撞飞了出来,无数玻璃碎片飞溅开来,他的身体却凝固了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肚子上贯穿着一根尖刺似的长长口器,口器的另一头,隐没在卡车里。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一个眨眼都来不及。 林三酒双眼顿时红了,猛地大喊了一声,一脚停住了车,推开车门就朝卢泽跑去。 然而还不等她跑近,公交车的车头忽然轰地一声爆炸了,随着浓烟和火光,大量的玻璃碎片从事故发生的地点激射开来,四散在空中,林三酒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被玻璃雨给划得浑身是血。 她一下子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浑身都是伤口。然而林三酒却恍如未觉,仍呆呆地坐在地上——因为她看得清楚:随着玻璃碎片一起落下的,还有片片血肉,和一些眼熟极了的红发。 开、开玩笑的吧? 开在最后的雪铁龙差点一头撞进公交车里,开门出来的田鼠吓得脸色蜡黄,大声问:“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林三酒愣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一句话也不说,双目赤红地就又要往卡车处跑。喘着粗气的田鼠忙一把拉住了她,喊道:“你冷静一点——” 一句话没说完,田鼠忽然觉得头上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他一抬头,愣了。 刚才被林三酒一脚刹住的车,大概因为没有挂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眼前。田鼠松开了拉住林三酒的手,转身要跑,然而卡车太近了——他的步子才刚提起来,卡车庞大的钢铁阴影就已经吞没了两个人…… 第一回,全军覆没。 894 虽然不能去半山镇,但是…… “啊!” 波西米亚发出一声惊呼时已经晚了,她脚下一滑,连摔带滚地翻进了角落里——直到咚地一下撞上塑胶气囊壁,才总算是停下了。 “不是说了吗,” 红衣毛人从那一丛茂盛荆棘般的毛发后头,嗡嗡地说道:“不要在浮在河里的球中找平衡了,你也躺下吧。” “能力再强,你也抵抗不了物理规律。”绿衣毛人补充了一句。 这一对双胞胎此时伸开了四肢,平平贴在塑胶气囊底部,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尸体一样。每当波浪打上这只圆球形的气囊时,他们就会随着气囊被水流推力给推得满地打滚;但他们对此平静极了,仿佛就是死肉扔进了皮球里,骨碌碌滚过去又骨碌碌滚回来,并不受一点儿影响。 ……波西米亚可受不了这个。 “真、真是太难看了,”她勉强坐起身体,双手紧紧贴在身后气囊壁上试图稳住身体,仍然没有完全放弃这份无用功,“你们这样子,简直……” “难看不难看,属于人对于自己的外部形象价值判断,”双胞胎之一平躺着说道。 “判断标准可不是天生就有的。” “都是所处的社会背景与文化系统长久以来塑造的。” “所以,我们选择不被这种外来力量塑造的意识所奴役。” 波西米亚哑口无言地看了他们几秒,满心不服气,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直到她被又一个浪头给掀翻在地,这才总算放弃了抗争,也挤挤挨挨地躺了下来,不忘抱怨:“你们为什么要把逃生气囊弄成一个球形?这个球滚得我都要吐了!老鼠就是老鼠。” “你想着的那个是仓鼠。” “圆球形最不容易叫人想到这是一个载人的水上工具,” “而且也最好做。” 两个毛人一人一句应答流畅,一点儿插话的余地也没有留给她。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我不能再这样继续耽搁下去了。”波西米亚猛地一拍气囊壁坐了起来,“我必须要去半山镇。” 虽然她对林三酒一肚子怨气,不过半山镇还是得去,毕竟她已经答应了嘛。当然,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事她以前也没少干过,现在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她偷偷溜掉,但是……但是……这里头总像是有不行的地方。 究竟那是什么,波西米亚一时没有理清楚——反正一定不是怕林三酒生气就对了。 “半山镇啊,”双胞胎对视了一眼,“那里似乎没有河川经过。” “那么就找个最近的地方让我出去。” “办不到。”绿衣毛人一口回绝道。 “球是一次性的,”红衣毛人说。 “不到我们目的地不能打开。”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如果换作林三酒,一定会问清楚他们的目的地,再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或者自己多跑一段路……不过这只是林三酒的做法。 越是她会去做的事情,波西米亚就越要反着来,更何况她的性子一向是这么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 “不能打开啊,”她歪头笑了笑,随即几下就把自己的长卷发紧紧扎好了。“那我替你们打开。” 话音一落,她手里立即亮起了一片弧状银芒。她特别喜欢这种银闪闪、星光般的色泽,所以从兵工厂那儿买回来的武器也大多都是这个颜色;此时那把边缘薄得如同纸片一样的刀锋,正对准了气囊壁,闪烁着一条幽幽的光。 “等等等等!” 两个毛茸茸的尸体同时从圆球底部活了过来,一跃而起。 “你要去半山镇做什么?”绿衣毛人小心地问道。 “你管我。” “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出去,”红衣毛人难得地焦躁起来,“根据我们抓取到的信息与数据分析,如果现在从水面上露头,被抓住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四,更何况种族联盟刚才行动发出的蝴蝶影响与波纹范围……” 波西米亚头都大了:“你们说人话!” “我们的意思是,”绿衣毛人制止了自己的兄弟,一脸头发胡子仿佛都因紧张而绷住了:“也许你不必去半山镇,我们也能帮到你。” 波西米亚立起了耳朵。 她一双眼珠来回转了几圈,有些犹豫。以前她也找这对兄弟打听过某个进化者的消息,还记得他们那时候的回答——“你们不是说过,在来来往往的末日世界中打听关于某个特定对象的讯息,完全得凭运气吗?” “是啊。”双胞胎倒是率直,没有一点儿含糊地答道:“所以你先试试运气嘛。” 也不是不行……波西米亚想了一会儿,觉得林三酒不在的时候,自己的运气还是满可以的,于是试探着问道:“你们听说过余渊这个人吗?” 万千末日世界中,每一天都有无数进化者来来去去,在世界上留下数以亿万计的行为痕迹。双胞胎并不能把每一个人都纳入自己的信息库里——世上大概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办得到。他们皱起眉毛努力想了一会儿,果然都摇了摇头:“没有。” 跟他们打交道至少有一点好处,就是不必担心他们对顾客说谎。 波西米亚翻了个白眼:“跟你们的球说再见吧。” “等等等等,你要知道什么半山镇的消息,我们都可以告诉你!”红衣毛人仿佛快哭了。 “任何事!”绿衣毛人加重语气。 大概生怕波西米亚不理解这其中的意义,红衣毛人仔细地解释道:“你想打听这个人的什么?如果他在半山镇留下过任何行为痕迹,与他人产生过互动交流,那么我们都能够从其他数据信息中抽丝剥茧地……” “诶,你说的还真有。”波西米亚压根没有让他说完,立刻打断了他:“在半山镇后面的山上好像发生过一次爆炸,这个叫余渊的人正好在爆炸中心。” 她接下来将林三酒如何拜托嘉比盖尔去山中搜寻余渊一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所以我现在要去找那个叫Bliss的女人问问,到底余渊是死是活。” “明白了,”双胞胎一起开了口,“让我们搜寻分析一下。” 波西米亚慢慢落下了刀锋,满腹狐疑地望着两个毛人。他们眉头紧锁、闷声不吭地思考了好半天,就在她以为对方二人是在拖延时间时,二人终于在同一个瞬间猛地抬起头,动作整齐划一。 “半个月以前,半山镇人听见山顶处的天空里传来一声爆炸响,看来就是那架飞行器爆炸的时间点了。”明明波西米亚没有提飞行器的事,但这对双胞胎却还是不知怎么把这一点弄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Bliss馆中派出了一架飞行器,朝山里出发了。” “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后。”一切都像是被这双胞胎兄弟亲眼见到了似的。 “当天晚上,负责管理布莱克市场外数片街区的帮派——顺便一提,它叫黑夜繁星——接到了一条投诉。” “投诉?”波西米亚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们跳跃的思维了。 “是的,有人与医疗站作好预约之后,去的时候却发现该值班医生根本不在。” “与此同时,木鱼论坛上有一小批已经挂卖了17天的医疗用品,在12点过后的凌晨中被卖掉了。那批医疗用品对平常人来说,适用性不强。”红衣毛人不忘补充了一句。 “第二天清晨六至七点之间,嘉比盖尔小姐出现在了半山镇,在短短半小时内引得近百人聚集观望。” “其中有数个男人,在当天夜里或更晚的时候,炫耀自己曾和嘉比盖尔小姐一起饮酒了。” “等一下!”波西米亚赶紧打断了他们,“医疗用品卖出去了……你们是想暗示余渊活下来了吗?” 双胞胎不高兴地瞥了她一眼:“我们没有暗示,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我们还没说完呢。” “……你们说。” “嘉比盖尔小姐从来没有连续与几名相貌寻常的男人一起饮酒的记录。” “不过这几人的人际网络中没有任何交叉点,他们共同说谎的可能性很低。”红衣毛人一说完,绿衣毛人立刻饶有兴致地对他说道:“他们都认为自己去喝酒了这一点,也非常值得留意呢!” 那又意味着什么? 兄弟俩像是突然都高兴了起来似的,忘了球还处于威胁之下,也忘了自己还正被人追辑:“你可听好了!这个部分是我们综合分析了超过两百个数据才得出的结论呢。” 波西米亚只希望他们能有话快点说。 “嘉比盖尔,也就是去寻找余渊的那个人,”绿衣毛人把话说得更透了:“很有可能当天就已经找到了重伤的余渊,又将他留在了Bliss馆里。随后她请走了医生,医生开出了指定药品……这还不算,伤这么重的人,光靠药品和手术也是未必能存活下来的。” 波西米亚愣愣地听着。 “那几个男人都被暗中抽了血。”红衣毛人以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喝酒后的昏沉感,把抽血后的虚弱感给遮掩着混过去了。” 895 给我出来啊! 波西米亚愣愣地张着嘴,好几秒钟没说话。 不管找双胞胎打听过多少次消息,每一次当他们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时,都依然这么惊人。 她仅仅是给出了时间、地点与大概事件,他们就能抓取到半山镇周围成千上万的信息与数据,并从看似无关的细节中还原、预测事件走势……只要他们愿意,这世界上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吗? 再说波西米亚很清楚,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他们是不会告知自己结果的。 “你们这种能力真可怕。”她不知不觉地把实话说出来了,随即叹了一口气:“幸好你们除了信息情报的能力之外,就是两只弱鸡。” 老天爷还算公平,对这两个双胞胎也关上了一扇门——她记得有一次他们其中一个人在黑暗中试图拉开一盒杯面,但好像因为盖子粘得太紧打不开,反而手一滑打在了自己眼睛上,结果两个人都叫起了痛。 双胞胎望着她,仿佛迷惑不解似的眨了眨眼睛。 “所以,”波西米亚难得地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了——她很少会对人感觉到不好意思,似乎与林三酒相处久了,她就也开始逐渐沾染上那种讨人厌的性子了。 “那个,既然他还活着的话,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就带着一句话这么回去吧……” 双胞胎再次一起眨了眨眼,似乎在试图理解、分析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紧接着,二人同时在一团毛发下勃然变了脸色。 “不要——” 不等他们同时扑过来,波西米亚手中乍然一亮,已经长长地划出了一道银光。仿佛做梦一般不现实地,河水从裂缝中咆哮倾涌进来,球囊顺着那一道刀口猛地被巨大的水力撕裂了,几个人在眨眼间就被冲倒了、迅速卷进了没顶河水里。 波西米亚早就做好了准备,胸中也已憋住了一口气;她在水中睁开眼睛,一把抓住身边的塑胶囊壁,重重往自己的方向一拽,差点被河水给冲卷出去的两个双胞胎就被裹着拉了回来。 与他们的战斗力相仿,这两个毛人的水性似乎也非常一般。无数白色水泡咕嘟嘟地从他们鼻子、嘴角里往上窜,一副好像马上就要翻白眼了的样子——波西米亚一边往上游,一边要对抗着他们不住乱抓乱踢的四肢,一边还要试图用胶囊布把他们裹起来,一时间又急又气、手忙脚乱下还灌了好几口水,恨不得干脆几刀把他们都切了喂鱼。 这可不是发善心,波西米亚恨恨地想。 毛人兄弟的能力太有用了,以后说不定她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呢,所以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一丢、管他死活……但是、但是——救人也太他妈累了吧?怎么会这么辛苦啊? 真是的,以后再也不救人了! 饶是像波西米亚这样能力出众的进化者,当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把双胞胎给拖拽上岸时,也感觉自己像是终于重新捡回了一条命。她如同一条死鱼似的趴了一会儿,喘匀了气,这才撑着湿漉漉、沉甸甸的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这儿好像离梦境副本不远。她记得顺着这条河往上走,就是梦境副本往外吐进化者的那条河川了……然而仅仅是绕过了一面斜坡,进化者们打造出的欣欣向荣之感已经消失殆尽,一切废墟残垣都又被树木、荒草与藤蔓吞噬了。自然夺回了它的领地。 她打量四周时,其中一个毛人把头伸出囊布,“呼哈”一声吐了一地水。 “被抓几率……”他们俩去掉了半条命,使劲把鼻子里的水往外喷,还不忘算数:“百、百分之四十八……” “这不是下降了嘛!”波西米亚一把将他们重新塞了回去,喝令道:“不想被抓就在里头坐好!” “你要干什么?”不知哪一个从囊布里嗡嗡地问道。 “听我的,就肯定不让你们被抓。” 虽然不乏抗议,但是两个毛人似乎很懂得听劝——他们果然没有再露头不说,囊布里窸窸窣窣了一阵,应该是他们坐好了。 波西米亚扬手从腰间抽出一条牛皮绳质地、挂着一片流苏的长长带子——这种吉普赛风格的饰品,她身上要多少有多少——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半块气囊布给打了个结,也将那对双胞胎都被包进了气囊布里。 “诶?”毛人兄弟从里头发出了一声质疑。 “我要去半山镇Bliss馆找那个余渊,”波西米亚拍了拍手,来回打量这个比她还高的大包裹,“如果我把你们扔在这里的话,你们大概跑不了十里地就要被人抓住了吧?” 毕竟扎破气囊的人是她,如果这对兄弟因此被抓住了,虽然她是很不在乎的,但日后想起来难免会觉得心烦。 “……话是没错,” “但是难道你想——” “等等,”一个毛人打断了自己的兄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现在也算是被抓了吧?” 波西米亚的白眼简直能翻到后脑勺儿上去:“我又不会杀掉你们!” “其实如果我们同意为十二组织效力的话,” “他们也不会杀掉我们。” “哦?那你们为什么不为他们效力?”波西米亚一边说,一边脱下湿透了的两层外衣——她就是喜欢把衣服穿得层层叠叠——又从一只手镯里掏出了一件风格硬朗利落的牛仔外套换上了。当然,这件牛仔外套是她从林三酒那里拿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看。 “有管制,就没有信息自由,这是对我们能力与心智的扼杀。” 看不出他们还蛮有气节。 把长裙换成短裤,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再套上皮靴;等装扮完毕以后,波西米亚一回头,发现双胞胎还在布囊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他们也尝试过从系紧的口袋里挣脱出来,可惜没有成功。 “准备好了吗?”波西米亚低头问了一声,“我们要走了哦!” “不,那个,还是等等——” 她根本就不打算考虑毛人兄弟的意见。 半背半拽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包袱以高速冲进人群里的时候,她激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也分不清到底惊呼声到底是来自身边,还是来自背后的包里。 气囊布在粗粝的地上飞快摩擦过去,掀起了一阵阵烟尘,时不时还会被碎砖和断石给撞上一下,估计里面的人是不大好受的;可偏偏双胞胎选用的气囊布结实强韧,被石子磨一路也磨不坏,所以波西米亚压根儿没有让他们出来的意思——她愿意救人一命,已经严重违背本性了,至于别人现在痛不痛,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不敢在一辆交通工具上呆得太久,只好一会儿换车、一会儿狂奔;赶路赶到一半的时候,林三酒的第二只纸鹤就又找着她了,一直盘旋在她的耳边,不断催促询问:“你为什么不回我信?你到底去了没有?你到哪了?” 当波西米亚终于遥遥看见半山镇的时候,她终于停下了脚,弯下腰,沉重地喘了一会儿粗气。 “你为什么不回我信?你到底去了没有?你到哪了?”纸鹤落在她的肩膀上,执着地问道。 纸鹤似乎是被设定成了只要没有回应,就会一直重复循环下去的模式——波西米亚怒从心头起,闪电般一把抓过纸鹤,朝它怒喝道:“烦死人了!对于我的辛苦,你懂个屁啊!” 她今天的遭遇已经够受的了,还都是因为林三酒! 纸鹤收到回答,安静了两秒,很快就扑棱棱地飞走了。 “不要再来了!”波西米亚不冲它的背影喊一声,仍不能解心头之恨。 用劲儿拽起身后的大包裹,她一步一步地踩进了半山镇的雪地里。双胞胎一会儿一句“喂,我们能出来了吗”、“屁|股颠得疼”之类的抱怨,在她听来都是耳旁风。好不容易走进Bliss大门的时候,波西米亚却万没料到自己都临门一脚了,却被拦了下来。 “抱歉,您不能带着这个进去。”一个长相温和的年轻男人,不住朝包裹扫了几眼。 “我管你,我必须带。”波西米亚从来没有讲理的意识。 年轻男人苦笑了一下,不愧是服务业的,也不生气:“请问里面是……?” “石头。” 双胞胎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外面的情况,在窸窸窣窣地挠了一阵痒以后,好歹知道安静下来了。年轻男人望着包裹,渐渐抿起了嘴——任谁被人当傻子看,大概也都会是这副表情。 “请您下次再来吧。”他终于开口了,这一次语气坚定多了。 波西米亚松开了气囊包,使劲抹了抹脸。 要冷静,她心想,不就是连连被人阻挠、堵截吗…… “嘉比盖尔!”蓦然一声断喝,就这么毫无阻力地从波西米亚口中冲了出来,在幽静的楼道里回荡成了一片片海浪:“Bliss!Bliss!我管你叫什么名字,反正是穿红裙子那个,带着余渊给我滚下来!你不出来,我就要拆楼了!” 896 战斗也要好看! “呼”地一阵风响,一个人影倏然飞过了长走廊,重重地砸上了走廊末端墙壁;在软软滑下地面的时候,才叫人重新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正是刚才那个相貌温和清秀的年轻男人。他面色铁青地坐在地上,额头上青筋暴涨,双眼直直盯着地面,一时间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似乎正好被击中了肋骨附近某个要紧处。 算上刚才“见义勇为”、“主动替Bliss维持秩序”的几个客人,这已经是波西米亚砸出去的第六个人了。 “别逼我动用能力,赶紧叫那个女人下来!” 虽然她也有点儿气喘,但脚下还是稳稳站在原地。尽管扑上来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叫她后退的——五六岁时就进化出了能力,又早早失去了监管人,可以说波西米亚是一路战斗着长大的,这点儿人还不能叫她放在眼里。 不过,能不用【吟唱诗人】还是不用的好,毕竟它太独特,说不定会被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一路战斗着长大,当然也意味她一路惹怒、得罪了不少人。 “Bliss!”她又喊了一句,“这名字也太难念了吧?赶紧滚下来,林……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的,别装死!” 她差点一时口快把“林三酒”几个字喊出来,总算及时咬住了舌头。据林三酒说,她被人追杀时是靠着假死才好不容易金蝉脱壳了,现在不能让人知道她其实还活着——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她真窝囊。 “出去打,”一个从角落里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男人,捂着自己的小腹朝她低声喝道:“这里是Bliss,我也没发挥能力……等到了空地上,我就会叫你好看。” “我本来就很好看。”波西米亚对这一点很自信,叉着腰冷笑一声:“你傻吗,我还出去打,我要找的人就在楼里。” 她一边说话时,一边已经拖住布囊朝楼梯口处走去了。当远处几个人影接连爬起身时,双胞胎好像也都意识了不妙,不住在包裹里挣扎着,就像两只受惊的鸡:“那个,你有事就忙你的,我们其实……” “大红裙子,”波西米亚根本没有理会,只是长长地叫道,“你出来啊!” 她拽着胶囊布包走上楼梯,头也不回地一甩手,几道银星似的亮点骤然割破空气,带着尖锐得让人发痛的利响,迅速朝身后扑了出去——伴随着几声痛呼,当它们再次回到波西米亚手中时,坚硬光洁的表面上正好滑下去了几滴血珠。 当楼梯上响起一串轻轻的脚步声时,她立即抬起了头。她以为下来的人总该是嘉比盖尔——或Bliss,谁知道那女人到底叫什么;然而一扫之下,她的目光却落了个空,竟什么也没瞧见。 空无一人的昏暗楼梯上,那一阵静静的脚步声依旧“哒哒”地朝她走来,听着越来越近了;在离波西米亚还有几节台阶的时候,那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几节台阶之上,沉默地望着她一样。 可惜银网不在了……波西米亚冷下面孔,手腕轻轻一抖,无数镯子、手链顿时叮叮当当地响起来。那一阵悦耳的撞击声流进空气里,却并不散去,反而氤氲开了,一圈圈气流似的缠绕着她,仿佛有人正为她唱着一曲轻柔的歌。 “你的自保方式还真吵啊。” 蓦然间,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轻轻笑了一声。 “你就是嘉比盖尔?还是Bliss?”波西米亚不关心对方叫什么名字,“余渊人呢?我要带他走。” “谁是余渊?”那个嗓音飘进空气里,就像是从天窗里落进来的一束夕阳光,烟尘与寂寥一起在光中沉浮。“你找错地方了,走吧。” 波西米亚侧耳听着,却只觉声音充斥着建筑物、仿佛无处不在,听不出说话的女人到底身在哪里。 这一次不等她说话,包裹里两只毛鸡先忍不住了。 “骗人,”嗡嗡的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 “你瞒不过我们的数据,” “余渊在这儿做了输血和手术吧?” “别小看我们的专业能力。”双胞胎一人一句地说。 楼梯里顿时安静了。连刚才被波西米亚打飞了的那几个人都不再凑上来了,尽管他们似乎都仍然围在楼梯下戒备着;在一片静谧中过了半晌,那声音才又笑了。 “数据?什么数据,能显示出我这儿有一个叫余渊的人?” 在毛人兄弟们喋喋不休地开始讲述自己的能力之前,波西米亚就一拳砸在了胶囊布包上,示意他们闭上了嘴。 她转过头,望着那一节空空的台阶哼了一声:“再装傻也没有用,人给我。” “你能找得到的话,尽管带走。” 这句话立刻激怒了波西米亚。 “你以为我拆不掉你这个破鸡窝?” 她冷笑一声,一把将布囊推到一边;一股气流登时环绕着她的脚边急剧加速旋转起来,卷进了越来越多的空气,迅速成长为一个巨大漩涡;她抬步冲上了楼梯,气流也紧跟着她的脚步,呼呼作响地吞卷、冲击着她经过的每一寸地面和墙壁,在身后激起了无数墙皮、碎石和灰尘。 但从气流传递给她的感觉上来看,在脚步声停下的那节台阶上,却什么也没有卷着。 波西米亚扬手一甩,手腕上一道流苏皮绳顿时活了过来,蛇一般弹射进了前方楼梯,眨眼间就以Z字形切碎了空气——甚至隐隐激起了风雷之声;然而目光所及内那一截不长的楼梯上,却始终没有任何隐形之物被打着的痕迹。 发出那个脚步声的到底是什么? 波西米亚抿紧嘴唇,猛地停住脚,身边高速旋转着的气流也渐渐停歇安静了下去。 别看她常常要跑路逃亡、隐姓埋名,但那都是因为她性子太过肆无忌惮,可不是因为她能力不够强。面对这么个不知哪儿来的女人,尤其还是一对一的战斗,波西米亚可不相信自己会落败。 她一甩手,在一颗什么东西滚进掌心时将它立时抓住了;看也不看地,她将那颗东西一把塞进嘴里,随即弯腰一掌拍在了脚下楼梯石板上。 就仿佛是她的金棕色长卷发滑下了肩膀,又长长地落在了地上一样,一片同样的金棕色光芒如同地毯一般,从她脚下瞬间伸展、扩散出去,铺满了整条楼梯;不仅仅是楼梯,连二楼的走廊里也被隐隐映得光泽闪烁,被软纱般迷离的光海给淹没了。 波西米亚这才缓缓朝上方走了过去。 【红毯女星光丸】 顾名思义,这是给女星们走红毯时用的丸子嘛。光是一条普普通通大家都在走的红毯,已经不能满足众位顶级影星们的要求了;既然衣着首饰妆容都绞尽脑汁、已至臻境,那么剩下还可以发挥心思的地方,大概就是脚下了吧。 使用方法:一次性用品,吃下后脚下随即会亮起一条光带,铺过使用者即将走过的路。为了上镜好看,光带会挑选使用者身上最标志性的颜色,以期达成一整套颜色相配的高级感。 作用效果:这是一条只有自己能正常行走的光带。光带里是非常安全的,因为大部分外来攻击——不管是人还是物——在闯进光中的那一刻,都会被光芒所凝滞,让人像是在果冻中努力行动一样费劲,且再也无所遁形。 PS:光带维持时间为五分钟。但是,假如行凶者的战力远远高于使用者,那么“凝滞”效果就很微弱了。就好像两位女星站在一起时,上天宠儿般的那一位美人总是能夺去更多注意力一样。 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平衡强大的一款特殊物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那么一小筒,里头几乎没有几颗,就要好几百红晶…… 替林三酒跑一次腿,谁能想到破费这么大。 波西米亚一步一心痛地走上二楼,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金子上;由于太舍不得它,她竟盼望着能有什么攻击闯进来,好让她这颗光丸没白白花费掉——只不过直到她在二楼楼道中停下脚,周围也没有一点儿声息。 “十一步,”刚才那个女性嗓音忽然幽幽地响了起来,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这个家伙的能力太像是作弊了……谁也想不到它的攻击方式,所以它几乎从没有失手过。” 波西米亚一愣。“谁的能力?” “你听见的脚步声啊。”女声一笑,“其实那是我养的一个宠物发出来的。当人听见它的脚步声时,一般来说都大势已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波西米亚回应,她又继续说了下去:“几乎没有人会在听见它的脚步声时,就知道要立刻将它的步数记下来。然而谁也想不到,其实步数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当它走完以后,它会从原地消失。而当你再开始移动的时候,如果你停下时的脚步数字小于它的,那么你就会被固定住不能动了噢。” “我知道,你初入一个陌生地方,在来到二楼时一定会先停下看一看的。” 897 见到余渊……不,等等 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一点儿征兆,一个大红色影子就像烟雾一般从波西米亚的余光角落中浮了出来。 她十分想拧头看一看,但全身上下就像是被凝结在冰块里一样,麻木又没有生机的一块僵硬石头。那红影从余光中逐渐走近,行动间幽然轻缓,悄寂无声;唯有那烈焰般鲜艳的火红色,与冷雪飘零似的淡淡气息,一起在寂静中漫漫浸润了一方空间。 “所以……是谁让你来的呢?” 那个声音响起时,与波西米亚已经挨得很近了。这个女人似乎暂且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因此也没有在光带中被凝滞住身体;她轻轻撩起波西米亚一丝弯卷着散落下来的长发,在她耳旁轻轻笑了一声:“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 “不能动”的范围也包含了口齿。这么看来,那个穿大红的女人好像也没有真要她回答的意思——再说比起回答对方的问题,波西米亚现在更想反唇相讥一句“比你美”。 那阵特殊的、雪似的气息又从她身边抽离远去了,而红影依旧在。她似乎直起了身体。 “想从我这里夺人,至少也应该多带几个人才对。”她轻轻呼了一口气,“……你和后面袋子里的那两个人,今天都犯了个大错。” 波西米亚一动不动地听着。由于不能眨眼,眼睛里渐渐酸痒起来,好像要泛开眼泪似的——难受倒算了,要是让这个讨厌女人以为她受不住怕而哭了,那可太丢人了! “你们想要余渊,无非是希望顺藤摸瓜地找另一个人吧?”那个女人幽幽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半句话却像是自言自语:“我既不愿意让她死,又不能看她活,这世上的事啊……” 她的声音如缓风一样消寂下去,二楼再次死一般安静下来。 波西米亚在心里早将这个红裙子村姑和林三酒那个王八蛋都反复来回骂了百八十遍——市井里混迹长大的孩子,可以从粗俗到隐喻骂得从不重样。然而骂人终究是没用的,反而在她气息颤抖时,一颗眼泪终于在她“不要啊!不要!”的无声喊叫中,慢慢流下了脸颊。 “啊呀,” 那个声音似乎有点儿惊奇。她又走近了一些,雪雾似的气息笼住了波西米亚;随即一个影子低下来,伸出手轻柔地抹干净了她的脸。“别害怕,我会轻轻的。” 轻轻地干什么?杀了她吗? 谁能料到跑一趟腿还要赔上一条命? 如果波西米亚现在能张口说话,她一定会不管林三酒死活先把她的名字供出来的,然后再趁这个红裙女人分心的时候,送她一句诗——一句威力最大、有死无生的诗。 “喏,我养了一个东西,我很喜欢它的效果。”那个女人缓缓地笑着说,“它能让你的感官与思绪,在迷幻绚烂里一路沉沦……” 完了完了,是个变|态。 波西米亚虽然不能动,但她仍有一招杀手锏没有用出来,那就是她的意识力。她隐忍不发,是因为没有把握能够靠一击而翻转形势;然而要是这红裙女人准备叫出更多“宠物”来的话,那么她必须早点动手了—— 不等波西米亚下定决心,身边那个始终没有露出相貌的女人却忽然自己停顿住了,微微“咦?”了一声。 趁现在! 波西米亚来不及思考她到底是被什么分了神,意识力蓦然如海浪般冲了出去。她才不会像林三酒那样把意识力当拳头用;在它卷起的呼啸风声中,隐隐裂开了一线黑色细缝,挣扎、闪烁、扭动着越来越大,露出了细缝后的一片漆黑。气流急速涌进那细缝里,刮起了二人长发、将二楼内的挂饰吹卷得哒哒作响,仿佛要把一切都塞进那条裂缝里去似的。 波西米亚始终不知道那线细缝后面到底通往哪里,反正被送进去的对手们——或者是他们的部分肢体——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红裙女人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吃了一惊,转瞬间就从波西米亚身边消失了气息,也不知避到哪儿去了;正当她打算再注入更多的意识力,将那细缝再拉得张大一些时,只见一个小小的、十分眼熟的白影子却被风一起裹住了,直直投向了那线黑色裂缝。 在与波西米亚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个白影子里忽然响起了林三酒的声音:“你为什么很辛苦?” 波西米亚不由一惊,急急忙忙掐断了意识力;裂缝骤然闭拢、消失,急速涌进裂缝里的空气一下子停滞了,仿佛没有了牵力的绳子一样,重新软软地散荡开了。 那只纸鹤“吧嗒”一下落在地上,拍了几次翅膀也没能飞起来。 “不就是让你去找Bliss问问吗,有什么辛苦的?需要帮忙吗?”林三酒的声音继续说道。 她的声音落了下去以后,二楼里渐渐恢复了平静。过了半秒,一个大红影子轻轻走了过去,捡起了纸鹤。 “原来你是她的朋友。” 那红影转过身,朝波西米亚微微一笑——比衣裙还要鲜艳的红唇,衬得纸鹤都雪白了;漆黑的长发与睫毛,映在那双天空般蔚蓝通透的眼睛里,看起来如同风落下的余影:“怪不得你什么也不肯说就来要人。” 波西米亚呆呆地看了她几秒,好像又快要烧了丝的时候,才突然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回过神的时候,她也已经能动了。她一时间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琢磨报复对方的了,看了那张脸两眼,讲话时竟不自觉地有点结结巴巴,脸上也热了起来:“那、那个,当然了,你快把人给我!” “好啊。”Bliss这次答应得利落极了。 对比太鲜明了,波西米亚顿时后悔了——早知道不该顾忌林三酒的。不顾忌她,自己也不会白白花掉一颗丸子…… “他现在还不方便走动,”Bliss率先走向楼梯,回头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波西米亚跟上来:“你和我一起上去瞧瞧,看看怎么把他带离这里才好。” “我这儿已经有个装人的布囊了,” 波西米亚说到这儿,才想起了毛鸡两兄弟,急忙去把布囊拖了上来;双胞胎在里头听了,自然又是“没事了?”“不打了?”叽叽咕咕一阵。 “两个三个都是一样的嘛,我就这样把他包回去好了。”她拍了拍布囊,刚才腾腾的怒气不知怎么都在那双蓝眼睛下燃烧不起来了。 Bliss一时间只能站在楼梯上,蓝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布囊,似乎实在不知道该找出什么话来答复她;过了几秒,Bliss才终于苦笑了一下:“……你先和我上去看看再说吧。他受了重伤。” 重不重伤,反正也是要一起打包带走的;波西米亚嗤了一声,她可不想跟头骡子似的把人扛回去。 她仍然有点戒备,只肯跟在Bliss身后数米远的地方慢慢上楼梯,压根不愿意靠近对方——她已经不在心里骂对方是“红村姑”了。包里的双胞胎兄弟,不知道为什么也忽然变得十分配合,话也不多说,手脚也不多挣扎,只是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布囊里倒腾着什么。 这位传说中的余渊,被七扭八拐地安排在了个一转头就要迷路的房间里,隐秘地挤挨在建筑物角落之中,不是Bliss带路,恐怕波西米亚找一年也找不着。走近门口时,药物的凛冽气味就逐渐浓烈起来,预告着一个人险死还生的单薄命运。 Bliss伸手推开门,首先走了进去;不等波西米亚拖着布囊跟上,就听她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898 被冲向了远方 出事儿了? 波西米亚心中一凛,扔开布囊,几步冲进了房间。一室尽是沉厚黏滞的血腥气与药味,一张床独自浸在从天窗投进来的柔弱光晖中,纱帐朦胧地泛着白,将里头的人影也遮映得虚虚浅浅。 那就是余渊? 有那么一瞬间,波西米亚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见的人影到底是哪里不对;直到Bliss忽然大步走近床边,她这才一激灵醒过了神——“他、他这是……?” “快过来!” Bliss转头嘱咐她一声,随即迅速地扎起了纱帐帘子。 初看之下,波西米亚不由吃了一惊。这男人轮廓、皮肤与头发都年轻得充满生机,即使濒死了一回,也抹不去那种蓬勃浓烈的力量;然而他脸上、身上都布满了墨青色的纹身,繁复花纹密密麻麻地遮蔽了每一寸皮肤,叫人压根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影子之所以看起来那样虚浮浅淡,是因为他马上就快要传送了。 “他到日子了?”波西米亚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好,支棱着两只手,弯腰问道。 回答她的却不是Bliss。 “……不,不是的。”那叫余渊的男人眼皮颤抖几下,微微睁开了,眼睛里干涸地泛不起一点水光。他见到波西米亚时似乎一愣,随即转过目光:“Bliss……” “她是林三酒的朋友,本来是过来接你的。”Bliss立即就明白了他要问什么——她总像是时刻揣摩观望着人心一样。 “小酒……?”余渊吐了口气,浮上了一个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叹息的神情,声气低弱地问道:“她还好吗?” 他嘴唇、皮肤都没了血色,被墨青纹身衬得黑白分明。不过这种鲜明的对比,也在渐渐地淡下去,就像一段云影投进了水里,即将被风吹散得化开似的。 “好得很,倒是你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传送走?传送一般都很快的呀。”波西米亚随口问了这么一句,神色却突然一凝,忙又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不是……是什么意思?” “我还有四个月……”余渊不得不停下来,换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才到传送时间。” 即使早有预料,波西米亚仍然怔住了。她来来回回将余渊看了一遍,发现这青年露在棉被外的指尖,已经浅淡得几乎彻底看不见了;透过隐约一个指甲轮廓,她能直直看见下方床单的斜纹。 Bliss也是一惊,上下打量他几眼,皱起眉头:“但你真的要传送了……我不可能认错的,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半透明了。” “是的……从刚才开始就是这样了。已经有好几分钟了……我也不知道……”余渊说到这儿,忽然微微咬住嘴唇,自己怔住了,不知想起了什么。 他也想到大洪水了。 波西米亚望着他,不知怎么浮起了这个念头。 “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Bliss仍然在一旁轻声问道。 波西米亚顾忌着Bliss在场,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想了想,只好掏出林三酒给她的纸鹤之一,打算赶紧趁着余渊没有传送走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不仅是没到日子就开始了传送,甚至连传送本身的时长也不再确定了;余渊的传送过程有可能会一直拖延下去,也有可能会随时消失。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传送机制出了问题。 ……以往所有的经验与参照都不管用了。 这个半透明的、躺在床上的男人,仿佛是万丈大厦分崩离析、飞散碎落下来的残片;意味着她从小就习以为常的世界规律,她熟悉并适应的一切生活规则,她出生长大、说不上究竟喜不喜欢的家乡,即将全部开始崩塌了。 直到这一刻,波西米亚才对大洪水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当她拿出纸鹤时,她发现自己的指甲油上闪烁起一溜儿海蓝的光,仔细一看,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发抖。 不仅是手指……连手心里都是一片微微冷汗了。 洪流中身不由己的一片落叶,要被远远冲向无尽的寂寥与未知里,比什么都叫人恐慌。 “……幸好早就准备好了签证,”就在这时,Bliss的半句话恰好被送进了波西米亚耳朵里。她吃了一惊,握紧纸鹤,抬头朝二人问道:“有、有签证了?” “Bliss给我的,”余渊看着自己逐渐透明、却仍然撑起了棉被的身体,脸色也不大好看:“她知道……我想去神之爱。” “碰巧有个签证官来充大头。”Bliss歪头朝波西米亚一笑,一身红裙如同夕阳下的火红烟云,衬得她皮肤清冷雪白:“……从他身上拿到了十好几张签证呢。” 神之爱……这种名字越平和温柔的地方,一定就越靠近地狱,这是波西米亚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余渊偏偏要去那一个世界,但现在也来不及问了,谁知道余渊还有多少时间——她匆匆将情况全录进了纸鹤里,一甩手,看着它扑棱棱地飞入天光,从上方小窗中消失了踪影。 “如今有签证也未必保险了。” 波西米亚低低地说了一句,咕咚一下在床边坐了下来。 余渊显然很快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面色不由一白——Bliss转头看了看两个人,微微一皱眉,却什么也没有问。 犹豫了几秒,她才低声问道:“你伤还没好,去了新世界怎么办?” 余渊抬起眼睛,望着纱帐顶半晌,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他嘶哑地说,似是要笑一笑,气息却只飘零地散开了。 一时间室内再没有人出声,只有一片死寂逐渐沉重,压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空气都像是与血腥气浸透了,放弃了纠缠,凝滞浑浊地贴在人的身边。直到几分钟后,余渊才轻轻苦笑一声,打破了沉寂:“……我居然还在。” 说是还在,但大部分身体已经完全透明了。只有胸膛、肩膀及头颅依然还存留着色彩与轮廓——虽然传送过程被拖长了许久,但身体逐渐透明化、并最终消失的过程,却似乎依然势不可挡。 他的胸膛以下,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吗?波西米亚不由疑惑地想。 “你特殊物品什么的,都在吗?”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关心人不是她的一向作风,但眼前这个男人——波西米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去想象这个一身伤痛的人被猝不及防地扔进一个世界后,遭到不测的可能性。 谁知道什么时候,落到这种残酷铁拳之下的就会变成自己呢? 余渊只是点点头。他的胸膛看不见了,浅淡的透明吞噬到了他的脖子处。 “那么——” 不等波西米亚将一句话说完,从头上天窗里蓦地扑进来了一个小小的白影,速度竟远比之前高出几倍,似乎也明白此时情况紧急;纸鹤一落在她手上,立刻传出了林三酒飞快、焦急却依然有条理的声音:“余渊,我现在离你太远,赶过去恐怕已经迟了。你一定要记住我告诉过你的、那些关于神之爱的经验……但是没有联络器,你的计划恐怕是没法达成的。Bliss!” Bliss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点名,蓝眼睛一转。 “我上次在你的楼里落下了一个特殊物品,你没有忘记吧?”林三酒的语气坚决得不给人留一点余地:“战斗结束之后,你肯定事后回收了它。现在,我希望你能把那件【战斗物品】交给余渊。” 在几人都愣了愣的时候,她已经流畅地解释了一遍【战斗物品】的使用方法——波西米亚听得几乎傻了,这种想它变什么就能变什么的东西得值多少钱啊——又听林三酒继续往下说道:“余渊,你接触过联络器,你清楚应该怎么用【战斗物品】模仿出一个联络器来。我……我弟弟,应该还在神之爱附近,你从神之爱一睁开眼,第一件事就要立刻联络他!” 不知怎么,她说“弟弟”的时候有点儿犹豫,好像也拿不准对方到底算是她什么人似的。 “记住了,第一时间和他取得联系,说是我让你去的,一定要让他马上去接你!” 余渊微微勾起嘴角,朝那只纸鹤缓缓眨了眨眼睛。 Bliss已经像一片火烧云似的从房间里消失了。在那纸鹤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一通注意事项后,她又从房间角落里浮现了出来;她似乎根本不需要门窗,就能随意自在地从建筑物里来回穿梭。 余渊已经没有手去接着那件【战斗物品】了。他张开嘴,Bliss将那件小东西夹在他的牙缝中,朝他低声一笑:“谢谢你陪了我这几日……保重。” 波西米亚低下头,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短裤裤角;当她再抬起头时,纸鹤安静了,日光照亮了灰尘、纱帐与床铺,那儿再也没有人了。 899 林氏集团的第一步……? 波西米亚失魂落魄地返回Exodus时,刚签完到的林三酒正在山脚下一片雪松林里等着她。 林三酒坐在一块被阴影遮蔽的大石上,脸上换了一张新面具,却仍然是一个粗糙肥厚的中年男人;她无声无息地从林荫中探出头的那一刻,差点挨了波西米亚一记重重的意识力攻击。 “……原来是你,”波西米亚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不高兴,只是耷拉着眉眼,情绪低沉地抱怨了一句:“你这样子真是难看,像变|态一样。” 林三酒没理会她,抬头朝她身后扫了一眼,本来一肚子话瞬间就像冰雪似的融化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逐渐膨胀起来的疑问。 “你从哪弄了这么一个大包?”她皱眉问道。 那只由厚塑胶囊布系成的巨大袋子,仍然由波西米亚半扛半拽地拖行在地上,老远就能看见它一路磕磕绊绊、滚来滚去所腾起的烟尘。当它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里头竟然扭动翻腾了几下,显然装的是活物—— 紧接着,活物在袋子里站起来,嗡嗡地说了一声:“你好。” 林三酒张大了嘴。 不等她想出该怎么回应眼下这个状况,里面那两个仿佛一模一样的声音就继续说了下去。 “能放我们出来了吗?” “我感觉这附近应该很安全了。” “不安全其实不也关你们的事。” “而且,再怎么说也比被裹在包里拖着走安全。” 波西米亚回头先喊了一声“闭嘴!”;随即她与林三酒四目相对,怔怔想了一会儿,还是转头解开了包囊布的系带。被磨损得灰白的囊布顿时四下散开,两个衣衫褴褛、一头一脸全是毛发的男人,忙不迭地跳出了囊布,这才“哈”地一声就地坐下了——好像被拖拽着跑了一路,他们也已经精疲力尽了。 “他们……”林三酒问了两个字就犹豫地转过头,冲那两个除了上衣颜色不同,连毛量长短都十分相似的人问道:“你们是谁?” “名字啊,已经好久不用了。”红色上衣的毛人说。 “我们叫什么来着?” “反正只是代号。” “你叫我们A和B也可以。”绿色上衣的毛人想了想,“我当A。” 林三酒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想找波西米亚要个解释——这个向来精力充沛,肚子里好像塞满火药,一说话就“噼啪”作响的女人,现在竟看起来有几分萎靡。 “他们的能力很特殊,”波西米亚提不起劲儿似的说,“能捕捉、分析到好多信息……我本来是去找他们打听打听消息的,不过消息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为了免得他们被人追杀,我只好把人带回来慢慢说。” 换句话说,她是把两个无辜的进化者给绑架了。 “有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要把人带回来说?”林三酒压低声音,有点儿不安。毕竟人偶师还在Exodus里治疗,随便带外人进来恐怕不大安全——“被打断了就下次再问嘛!” 波西米亚一瞪眼,火气以怒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燃烧起来:“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说?” 林三酒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又得罪了她;然而也不知波西米亚想起了什么,火气没有维持多久就又唰地熄灭了,仿佛被冰雪给兜头泼洒了一身似的。 “我不管了,喂,你们两个,关于大洪水也好、什么十二组织也好,你们跟她讲好了。我要回去了。” 她话音一落,就恹恹地独自朝Exodus走去,真的再也没有回头。她双肩垮下去了,步伐也有气无力,仿佛被无形又沉重的世界给压得成了小小一个,直到消失在山坡的另一边。 林三酒收回目光,正好看见那毛茸茸的二人仍然呆呆站在原地——她走上前去,冲二人抱歉地一笑:“对不起,她一向这么任性妄为。不过……你们清楚有关于大洪水的事?” 说到这儿时,她也有点儿半信半疑。 两个毛人对望了一眼,又一齐眼神直直地望向了她,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钢针似的头发和胡子都立起了,刺刺扎扎地朝四周空气里伸着;就在林三酒被盯得无措的时候,他们猛地“啊”了一声:“原来你就是传出大洪水一事的源头!” “你们怎么知道的?”她立即面色一紧。 “捕捉到的信息。”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经过一系列印记的分析,其实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捕捉?分析? 尽管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林三酒依然在短短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眼前二人的奇异之处。 “话又说回来,”红衣毛人又开口了。 “余渊仍然活着这件事,是我们通过数据分析告诉波西米亚的。”绿衣毛人接了下去。 “要不然她是没法在余渊传送之前赶上见他一面的。” “对,但是关于这一点,我们没收到钱。” “她也没有按照交换约定,告诉我们大洪水的消息。”双胞胎一人一句地飞快接应着彼此的话。 “既然她是你的朋友,” “那么你选吧,” “替她给钱,还是替她和我们交换消息?” 即使她不是绝顶聪明的人,从这几句话里也能听出一个叫人吃惊的事实:这一对双胞胎似乎远在百里之外,就能通过“信息”、“数据”之类的东西,分析出自己并未亲眼得见的事情,而且准确率似乎还挺高。 林三酒望着他们,慢慢眯起了眼睛。 “除了钱,”为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可亲,她咧开嘴朝他们一笑:“你们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吗?当然,钱和信息都不成问题。” 双胞胎彼此对视了一眼。 当Exodus“唰”地一下打开了气压门的时候,连莎莱斯温柔的电子音听起来都仿佛有了一点情绪波动:“……下午好。又来了两位客人吗?” 双胞胎“啊”了一声,四只脏兮兮、已经看不出原型的鞋子“啪叽”、“啪叽”地踩在通道地板上,两颗毛发浓密的脑袋来回地转,也不知是正在忙着“收集信息”,还是因为这艘飞船而惊叹得顾不上说话了。 “给他们算是员工吧,”林三酒毫不犹豫地答道,“从今天起,他们为我工作了。” 900 天凉了,林氏集团破产了 Exodus中的“新兵”迎接仪式,似乎已经有了一套惯例:在外头染了一身疲惫风尘、从精神到皮肤好像都麻木皲裂了的进化者们,往往会从食、睡这样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开始,被莎莱斯温柔地一点点抚慰照顾。 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饭——期间莎莱斯也没忘记提醒林三酒,人数再继续增多的话,资源就要不够用了——又洗了一次清清爽爽、痛痛快快的澡,当双胞胎兄弟再次出现的时候,都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运动服和慢跑裤;二人看着更加没有区别了。 唯一没有变的,仍然是那一头刺刺扎扎、向四面八方尖尖炸开的浓密毛发。洗掉了灰尘以后,它们看起来生命力更加顽强了,坚硬不屈地探进空气里,坚决不容人质疑它们硬邦邦的精神。 “我都不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林三酒望着二人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示意道。“那个,要修剪一下吗?” “脸部的模样与屁|股的模样有什么本质区别呢?”一个毛人开了口,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油性笔,在自己胸口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A”。 “无非都是身体表面的一部分。”另一个毛人接过笔,正当林三酒以为他是B的时候,他写了个“A+”。 ……所以兄弟俩之间,也是有竞争意识的嘛。 “你不问我们屁|股长什么样,却关心我们的脸,”A转头看了自己兄弟一眼,从一团胡子头发下也看不出他高不高兴。 “关注面部,在生物学意义上来说,属于人类的动物本能之一。” “希望你能及时意识到自己的动物性,”二人一唱一合地说,“不要为难我们了。” “反正头发和胡子是绝不能剃的。” 林三酒被他们几句话就说得头都大了,摆摆手,问道:“为什么不能?” A和A+——这种随便挑的名字,叫起来感觉真是奇怪极了——对视了一眼,思考了一会儿,终于答道:“原本是商业机密,” “但既然你是雇主,又提前给了工资。” “……主要还是因为工资,”A+不忘把实话补充了一句。 “我们决定给予你信任。” “这些毛发是我们的‘天线’,绝大多数信息的捕捉,都是通过天线完成的。” 林三酒差点从桌子后面跳起来。她探出身体、俯近桌面,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什么信息都能捕捉到吗?” 假如这是真的,那几百个红晶就花得太值了! “那倒不是。”毛人A一口否认了,“我们周边一定距离以内,是信息接收有效范围。” “但超过这个距离的话,就必须种植接收天线。” “接收天线?”林三酒愣愣地看着他们。 “换言之,就是把我们的毛发留下一根。” “像草木利用鸟类搬运种子那样,”双胞胎似乎说得有些得意,也忘了什么机密不机密的了。 “我们利用客户以及遇见的人散播毛发。” “被固定在什么地方当然是最好的,” “但如果被风吹跑了的话,也正好可以接收新地区的信息。” 作为最后的陈词总结,双胞胎一齐感叹了一声:“幸好我们天生毛发量远超常人。” 林三酒抱起胳膊,缓缓靠向椅背,一时间心思全被这两兄弟的能力抓住了。她沉吟一会儿,低声问道:“所以……你们在进来之后,Exodus内部的一切情况都瞒不住你们了?” 两兄弟有点儿不安地在椅子里动了动。 他们好像不太擅于说谎,“唔嗯”了一会儿,最终憋出来的话依然是:“啊,那个,也不是一切情况……” “别推托了。”林三酒打断了他们,“你们知道兵工厂有一个人叫斯巴安吧?” “当然知道。” A+又说道:“我们还见过寄给他的求爱信。” “开头是这么写的……” 这俩人简直就像是因为承载信息量太大,时不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流出一点儿似的;林三酒急忙声明了一句:“别告诉我,我不关心这个!” “你不关心吗?” “那你为什么要让斯巴安留宿在你家?”叫做A的毛人问道,“现在他不就在楼上睡觉呢吗?” 他们好像认为是女人都会被那个金发男人迷住。 “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不是留宿我家!不管怎么说,这不是重点,”在斯巴安面前也依然口齿流畅的林三酒,现在反而被闹得面颊腾红:“重点是,今天晚上我要与他一起潜入兵工厂。关于兵工厂,你们能告诉我的信息都有哪些?” 事实证明,这两个员工在入职第一天、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上,干得就不大让人满意。兵工厂一向戒备森严,远比其他组织更为封闭严密;他们试了几次,也只勉强留下了几根毛发,还大多被吹到了隔壁去。虽然通过周边数据与信息流解析出来了一些结果,但也称不上多么重要,然而他们两个却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有。 别看老板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得不怎么样,他们两个倒是没忘了给老板布置任务。 “你们去的时候,别忘了多种一些我们的毛发。”两兄弟一边说,双手一边没入毛团里搔抓一通,再拿出来时,手上已经握着厚厚一叠胡子了。“来,拿着。” 林三酒要多不情愿有多不情愿地捻起了那一团弯弯曲曲的黑胡子。 她将胡子卡片化以后,正琢磨着还应该打听点什么消息的时候,却见双胞胎腾地一下坐得笔直,头上毛发竟似又炸开了一圈般涨大了;即使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她也意识到了不对:“怎么了?” “有人,”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有很多人正在迅速接近这里……二十、三十……至少有四十至五十人,已经快到门口了!” 林三酒心中一紧,腾地站起身;她刚要扬声喝问莎莱斯门外情况,却听莎莱斯先一步柔和地说话了:“医疗室中的病人刚刚已经苏醒。” 人偶师醒了? “目前已有一间治疗舱舱门出现破损,请机械维护人员迅速赶至医疗室,再重复一遍……” 901 物尽其用 “目前已有一间治疗舱舱门出现破损,请机械维护人员迅速赶至医疗室,再重复一遍……” “警告,A1区侧门正处于攻击之下,警告,A1区侧门正处于攻击之下……” “请机械维护人员迅速赶至医疗室……” 伴随着一遍又一遍鸣起的警示音,莎莱斯的声音响彻了飞船整整一层。林三酒早就冲出了房间,一时之间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不知道该先去门口抵挡那些人偶好,还是先去医疗室找人偶师好——反正哪个都不会轻松。 涉及到人偶师的事情,她偏偏又不能让别人代劳。波西米亚和双胞胎就不必提了,恐怕活人出去,人偶回来;斯巴安倒是能挡一挡人偶们,但她可不愿意冒险让Exodus成为战场。 还是应该先解决问题的源头。 决心一下,林三酒一路飞奔朝医疗室跑去,跑到一半才猛地一拍额头,急急忙忙又叫了一辆悬浮舱——等她在医疗室门口一跃跳下悬浮舱的时候,却忽然皱起眉毛,犹豫着没有推门进去。她探头听了听,里面只有一片死寂。 ……咦? 就算里面冒出一头哥斯拉四处摧毁喷火,林三酒大概都不会吃惊;反而是一点声息都没有,才真叫人满腹疑虑。 而且好几秒钟过去了,她却再没有听见莎莱斯的通报声。 怎么回事? 人死了? 林三酒酝酿了一会儿勇气,终于用好不容易恢复了的一点儿意识力包住手,轻轻打开了医疗室门。门朝后滑开了,渐渐露出一片洁白而硬冷的空间。 ……医疗舱果然被破坏得挺惨。舱门断裂成两半,颓丧地垂在地上,露出无数细密、濒死的线路,连火花也不再闪烁一下了。 浑身漆黑的人偶师,此时正坐在雪白墙壁、灯光的环绕之中,仿佛一处狭窄细瘦的黑洞,沉沉地吸收了光芒。他显然没有死,这让林三酒不由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她又疑惑了起来,谨慎地慢慢走了近去,就像对面坐了一头凶兽似的。 人偶师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显然看见了林三酒,因为他黑沉沉的眼睛在阴影中微微动了一动;然而他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攻击她,仍旧木然地坐着,就像是——就像是——平常人睡了长长一觉以后,初醒时不免惺忪茫然一样。 林三酒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戒备着举起双手;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放下了。 乌黑得泛不起一点光泽的头发,零落地散乱在他的肩颈上。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单薄皮肤就像是一层雪雾,氤氲中透出了他淡淡的、青青的血管脉络。林三酒壮着胆子轻轻拨开了他的头发,在那片皮肤上看见了一个十分新鲜的针孔。 她这才发现,人偶师身后的医疗舱内壁上,正滑过去了一行字:Sedative Injected。 ……好像是注射了镇静剂的意思? 怪不得他这样平静——原本能让一个普通人昏睡不醒的镇静剂剂量,却只能让进化者放空了意识,游走在茫然无神的边缘。 别看医疗舱的门都被破坏了,关键时刻却还能及时做出做出应急措施——看来一定得想办法把它修好才行。 她低声叫了一句“人偶师?”,对方顺从地慢慢抬起了头。 望着她的一双乌黑眼睛里,没有怒火也没有阴冷,唯有眼周淡淡的、近乎透明的亮粉时不时微微闪烁一下,仿佛映在深潭水面上的夜星。 “……嗯?”人偶师从嗓子眼儿里应了一声,神色如同雪后旷野一般纯净,仿佛又变成了一个毫无抵抗的少年。 林三酒反而有点慌了手脚。 她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的人偶师,也不知道他事后会不会留下记忆;她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柔声哄道:“那个……你受伤了,但这个医疗舱坏了,稳定不住你的伤势。你能换到另一间医疗舱里去吗?” 她一共只有三个医疗舱,她只能祈祷人偶师在药效过了的时候,不要再毁掉一个就好了。 “嗯。”人偶师点了点头,薄薄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吃不饱的小羊。林三酒不敢碰他,只好看着他摇摇晃晃、昏昏沉沉地自己爬出了医疗舱;在他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另一个医疗舱里的时候,她赶紧低声吩咐了莎莱斯几句话。 人偶师明明人就坐在医疗舱里,但精神、意识却像是游荡在天外,被隔离在了周遭环境之外。她忙掐断了通讯,匆匆几步走上去,低声安抚道:“……那个,没事的,你的伤在这里会被治好的。来,躺进去吧。” 当年那个第一次看见人偶师在众多玩偶假人的簇拥下走上高台的林三酒,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竟有一日会对人偶师说出这种话——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安慰得很生硬,但人偶师却十分——可以说是十分温柔地,用鼻音应了她一声。 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医疗舱,忽然显而易见地犹豫起来,又仰起头看了一眼林三酒;漆黑的眼睛望着她轻轻忽闪几下,竟叫人觉得他是鼓不起勇气,重新孤零零地躺下。 林三酒深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用指尖将他睡乱了的黑发微微梳理几下,希望这个动作能多少安慰他一点儿。 等他的伤好了以后,自己恐怕真的会死了……她挣扎在温柔与恐惧这两种心情里,充满了不甘地想。 “你叫我啊?” 没有一点儿预兆地,从医疗室门外探进来了一个脑袋。波西米亚无论戴着多少叮叮当当的累赘,还是能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人。 “我有事找你,”林三酒收回手指,感觉到波西米亚的目光正随着自己的手移动,“你过来一下。” “我不。” “……没事的,他现在没有危险。” “我有。” 跟这几个人打交道真是累死了。林三酒又叹了口气:“他被注射了镇静剂,很安全,不会伤害你。” 波西米亚这才谨慎地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破损的医疗舱,在人偶师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了:“干嘛?” “我今晚不会在Exodus,”林三酒打量着她的神色,暗暗准备在波西米亚掉头就走的时候冲上去抓住她:“我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留在医疗室照顾一下人偶师。” 波西米亚果然掉头就走了,也果然被抓住了袖子。她换回了自己吉普赛女郎一样的装扮,好抓多了。 “你可能也需要躺进去治疗一下脑子,”波西米亚脸都白了,“我像是活腻了的人吗?” “我保证不会有危险的,”林三酒忙好声劝道,“他醒来以后肯定需要旁边有个人,为他解释情况,听他差遣,防止他又打破医疗舱……这些琐碎事情,人偶做不到。你又没有得罪过他,他的杀机都存着留给斯巴安——和我了。” “还要我防止他——”波西米亚被气得一句话都没说完整,“你以为你很了解他?” 林三酒被问得噎住了,想说“是”又不大好意思。就在波西米亚哼了一声,又转身要走的时候,她急忙握紧对方手臂,抛出一个新的鱼饵:“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好不好?” 波西米亚一愣,转了转眼睛,好像被勾起了什么心思。 在她犹豫的时候,林三酒趁热打铁:“再说,你不是一向挺厉害的吗?也不是让你和他战斗,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在他重伤初醒的时候往外跑,难道你还跑不掉?” 更何况斯巴安不知怎么控制住了的那个人偶,现在还呆呆站在餐厅里无事可做;她打算把那人偶混在其他人偶里一起放进来,作为保护波西米亚的一道屏障——尽管她不认为人偶师会对自己的朋友下手。 但是这一点,林三酒并不想告诉波西米亚;她就是不想看见这个女人太肆无忌惮。 也不知道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茫然地听着二人吵架的人偶师看起来足够无害;最终波西米亚还是极不情愿地答应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浑身都僵直着,仿佛被架在了一副铁牢笼里。 身边有人在,似乎人偶师也镇定多了;他重新躺下以后,封闭坚硬的医疗舱门再次关拢了。 那么下一步,就是去把门口的人偶带进来了……林三酒坐进驾驶舱,打算一旦发现自己控制不了那群人偶,就把斯巴安叫过去。既然大家以后都是同伴了,她就也丝毫不忌讳麻烦别人了。 “莎莱斯,门口的情况怎么样了?” “破损状态5%。” “真烦人……不,我是说,门口的人还在吗?” “是的,那一个人还在。” 一个?但是双胞胎明明——林三酒刚升起了疑惑,顿时想起来了:莎莱斯只能通过热感仪来判断门外有没有人,人偶们自然是不会有一点体温的。 那么唯一一个活人是谁? 她一边想,一边打开了气压门。目光一落在那个来回转圈的人身上,林三酒就不由微微张开了嘴。 “小酒!” 胡常在看起来也和她一样惊讶。 902 夜幕即来 “……所以,你们既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 一大杯热茶袅袅的白汽模糊了对面那张脸,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也被蒸得热腾缥缈了。林三酒头一次知道原来胡常在这么喜欢喝茶——是他们从前得以相处的机会太少,还是时隔多年她早已忘记了? “我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关系,”她苦笑了一声,“反正他应该不会杀掉我。” 胡常在抱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神之爱匆匆一别之后,他的模样又有了变化:被当作“家畜”饲养时他身上那一点儿多余的肉,不知何时又消磨光了,皮肤被风沙日光磨砺出了细细纹路。明明已经不再近视了,但他仍然习惯性地戴着一副眼镜,尽管有一只镜片都空了;唯有那双因削瘦而陷下去的眼窝里,依然闪烁着同样温厚而微微固执的眼神。 遥想极温地狱时的冒险时光,还清楚耀眼得像是昨日正午的阳光。重新见到胡常在,就似乎是重新遇见了自己那一段岁月——乍然之间,那时的一切记忆都鲜活了过来,战斗、鲜血、相依、谈笑、气味和星空…… “你呢?” 在感触中沉默了几秒,林三酒这才抬起头,目光从胡常在身后那一群沉默的人偶身上扫了过去。“你……又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胡常在也像她刚才一样,报以同样的一个苦笑。 “我也不知道我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他叹了一口气,转着手中的茶杯,“我经历的第三个末日世界就是中心十二界,那时我是被人当作珍奇物品给抓来的……我还记得最开始被卖掉时,是在一个拍卖会上。从那以后,我就很少有离开十二界的时候了。” 林三酒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听着。 “我被转过四五次手。虽然我也激烈地反抗过,也击倒过不止一个人……不过我的基础进化实在是拖后腿——再说,我也没有特殊物品,他们也不允许我有。其实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我与那些买主们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他们知道我和物品不一样,又要用我,又要提防着我;有的人也会着意对我特别好,比对一般人还好,大概是希望我能死心塌地地服从他。不过大部分买主,还是不愿意让我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想应该是不愿意让别人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吧。” 胡常在好像已经不太在乎那一段被不断转手的日子了,面上神色平静,只是又浅浅啜了一口茶。他满足地吐出一阵热乎乎的白气,轻声说道:“非要定义的话,我对买主们应该是一个物品、奴隶和员工混合的对象吧。” 林三酒低下头,深深呼了一口气。 “你受了很多苦吧?” “受苦倒是谈不上,”胡常在用很低的音量,慢慢地说:“毕竟不用自己去冒险,生活资源也都丰足。不过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没能够看一眼我想看的风景,走一次我想去的地方——虽然日子一天一天过,但过的却不像是自己的生命。” 他在热汽中抬起眼睛,似乎浮起了一丝茫然。被当成物品不断转手的过程中,一定有更加痛苦、更加令人难以承受的经历;但他一句也没提。他最在意的,好像还是路上错过的那一段历程。 她难以想象那种被拴在绳子上的生活。 “你希望摆脱人偶师吗?”林三酒冷不丁地抬起头,有点儿急切地问道:“如果你希望,我一定帮你——” “啊,没关系。”出乎意料地,胡常在摆了摆手,“人偶师……他和其他买主不大一样。” 林三酒有点儿疑惑地抬起一边眉毛,但胡常在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为什么人偶师“不太一样”;他放下茶杯,没有故意转移话题,只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我觉得他肯定不愿意我在背后这样讲他,所以我就不跟你说了。” 这种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的直愣劲儿,仿佛又叫人看见了当初极温地狱时那一个胡常在的影子。 “好,”林三酒忍不住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叫波西米亚的朋友,现在正在医疗室看顾着人偶师。所以你不必着急过去,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好了……需要什么,就和莎莱斯说。” 胡常在微微涨红了脸,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好……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没有吗? 林三酒忽然恍惚了一下。她隐约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悄悄变了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干脆放下了这个念头,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末日世界秩序的。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她抬头看了一眼茶室顶部天窗中露出的天空颜色,“我马上要出去一次,等我回来我们再详细说吧。” 胡常在点点头,小心地端着茶杯,跟着莎莱斯的指引离开了。 即使如今飞船内住进了七个活人和一大群人偶,但Exodus看起来依旧是这样空旷广阔,不多添一丝人气。林三酒没有叫单人悬浮舱,只是顺着长长的、寂静的走廊慢慢向前走;她一路上紧皱着眉头,唯有思绪与脚步声一起空荡荡地飘散出去,仿佛整艘飞船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回到房间以后,她换上了一身全黑色的战斗服——这似乎是礼包根据某个国家的野战队制服而编写出来的。短靴厚厚的橡胶底既轻便又结实,落地时发出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系紧腰带,清点过自己的特殊物品,又检查了一遍斯巴安留给她的黑色背袋以后,林三酒叫了莎莱斯一声。 “斯巴安还没有醒吧?” “没有,”莎莱斯柔和地答道。“需要唤醒他吗?” 看来他果然不单单是“累”而已——林三酒想起了他身上那一阵萦绕不散的单单血腥气。 “不,不需要。让他继续睡下去,” 林三酒将黑色袋子往后背上一甩,将系带在胸前绑紧了。枪械坚硬沉重地抵在她的后背上,子弹夹的凉意透过布料紧贴在她的腰间。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一起去。” 那个,今天提前给大家说一声,苍蝇来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903 逛动物园 意识力只恢复了一多半,过去两天里也只睡了七八个小时,林三酒很清楚,自己现在远远不处于她能达到的最佳状态。 ……能足够应付过去今晚吗? 她步伐轻轻地走在一条碎石铺成的小道上,两边是厚厚的、高高的铁丝网,无尽地蔓延下去,在远处一点上相交又消失了。在没有月色的暗夜里,就像是走在斑斑点点的漆黑虫群中间一样,不知何时会被呼啸散开的虫群所吞没。 命运似乎从来不肯让任何一件事顺滑可心,总要在人们动手时投下百般波折和出乎意料。林三酒停下脚步,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开始有点儿后悔自己没有和斯巴安一起来了。 ……夜幕下的珍惜动物保护园,此时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座迷宫。 这不是一个比喻。 随着她落下的每一步,林三酒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小道缓缓地、轻微地倾斜出去了一点角度。她十分肯定自己走的是一条直线,但这条笔直的线最终却将她带到了一面石墙前头;几分钟以前,在她瞭望远方的时候,这面粗糙的青石墙还不存在于这条小道上。 今晚她顺着记忆中走过一次的路,打算穿过珍稀动物保护园进入兵工厂。走着走着,却始终没看见上次差点骗了她一次的“灰白面孔”堕落种;等她觉得不对一回头的时候,来路已经弯弯折折地消失在了另一片围墙之后。 她当然不会傻到循着那条突然弯折了的来路,走进那片围墙。然而越往前走,方向就越混乱得叫人摸不着头脑;林三酒也没料到自己出师不利,叹了口气,只好又四周望了一圈。 围墙、铁丝网高高低低的影子,比夜幕更黑沉了一层,浓浓地抵在暗夜上。偶尔有被圈在墙和网里的生物,沙沙地发出一阵摩擦声响,好像在跟随着她的脚步爬行,爬了一会儿就又停了。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过任何发出声音的东西。含混着淡淡腥臭味的空气深一阵浅一阵地吹过夜晚,每一次薄雾浮过,眼前的道路似乎都和刚才不一样了。 “有什么必要把这儿做成迷宫?” 林三酒有点儿发愁,低声抱怨了一句。平时又不会有人趁夜进来—— “因为现在是我们的散步时间呀。” 一个滑腻得仿佛是溜进耳朵里的声音,紧贴着她的小腿处响了起来。 在那声音吐出了第一个字的同时,林三酒的背后就乍然亮起了一片微微白光,一路将她护至脚跟;电光火石之间,她未曾转身,双臂朝后一合,两股意识力顿时轰地击向了中央。 当林三酒一拧身、又退出两步的时候,刚才贴着她小腿说话的那个东西,已经从原地消失了。她很确定,自己那一击分明击中了个什么;但是碎石小路上除了漂浮起了一片灰尘、被打散了一片石子以外,却连一点儿其他的可疑痕迹都没有。 “好凶,”滑腻腻的声音从头上笑了一笑,“走了!” 林三酒一凛,急忙抬头时却只在墙上喇叭处捕捉到了一线一闪而过的影子,甚至连那影子有多大、是什么颜色都没看出来,它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那是什么东西? 她停下来,纯触顿时从身边铺展出去,将周遭环境都化作了她感知末梢的一部分,如同将一块蒙布掀了下去,露出了一片与她心跳呼吸共鸣的敏锐世界。 在纯触里,她身边正远远近近地活动着不知多少东西,窸窸窣窣地在夜幕下爬走;当然,这在珍稀动物保护园里并非是什么怪事。可是刚才那个说话的东西速度快得惊人,一跃而没,现在就连纯触也捕捉不到它了——或许也有可能是它慢下了速度,慢吞吞地在她感受到的画面中假装成了别的什么生物。 为什么它被打中了却能毫发无伤,林三酒倒是没有怎么多考虑。一直叫她难以释怀的,是那句“这是我们散步的时间”。 散步是指什么?总不会是像狗那样吧? 不不,更重要的是,那个东西说的是“我们”。 也就是说,珍稀动物保护园里所“保护”的东西们,现在有可能都在外面……散步了? 林三酒慢慢咽下一口唾沫,觉得头更疼了。真没想到,连这么个简简单单的“穿过保护园”的计划都会出错……她要做的事从来不会一帆风顺,渴望也从不会轻易得到允许,仿佛她必须要与宇宙逆流而上,才能挣扎着存在一样。 话说回来,大概人都是这样的吧。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站在原地,等待着远方那个一瘸一拐的影子朝她越走越近。 “救、救救我,” 那个干瘦枯小的影子,趔趔趄趄、跌跌绊绊地在黑暗中浮现出来,渐渐露出了一个小姑娘的样子。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林三酒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仍然不由心脏一缩。她面颊处少了一大块面皮,血肉模糊之中隐隐能叫人看见一点粉白——那是她沾满了血的牙齿,没有了腮帮的包裹,彻底裸|露在了风里。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伤,小姑娘的话音含含糊糊,喉咙里的呜咽声越来越重了。 “姐姐,求、求求你了,”她哀垦着哭泣道,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救我,我想……我想回家。” 林三酒一动没动,抱着胳膊站着,望着她慢慢地、颤抖地朝自己伸过来了一只小手。 那只手未能碰到她,却先抵上了一根形状如同犬牙般流畅的黑色金属。黑色金属足有一米多长,一端像剑柄似的握在林三酒手中;犬牙的尖端沉沉地泛着暗芒,锐利得几乎要刺破黑夜一般。这是斯巴安为她准备的一支兵工厂出品武器,最适合在对阵之初、还没有摸清情况的时候用。 尖利金属的锐角下,那个小姑娘僵住了。 “滚。”林三酒低声吐出了一个字。 这毕竟是“珍稀生物”,她不想节外生枝——但是这些堕落种,真是毫无新意。 小姑娘身子也颤抖起来,猛地缩回了手,死死盯着林三酒,踉跄几步要躲,却重重摔在了地上。她在惊惧中呜咽起来,将自己缩成一团,如同一块泥巴似的为她让开了路:“求、求你,别杀我……” 一团黑色小小影子伏在地上,抖得像一片枯叶。 以利用人的同情心为狩猎策略,真是叫人恶心的东西。就是因为这种东西多了,末日里的进化者才会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同情,善良,拯救,如今仿佛都成了叫人愤怒的劣质笑话。 林三酒走了过去,手指紧紧握住犬牙,骨节都微微泛了白。她也没想到自己竟起了抑制不住的杀心:这种东西,留在世上有什么用?保护、繁育它又有什么用?趁早杀干净了,也是为人类做了件好事—— 猛一拧身,她却又顿住了动作。 那小姑娘仍旧缩成一团,抱着肩膀,因为害怕过甚,正垂头低低地不断打嗝。即使它不是一个真正的活人,但至少它看起来与一个惊恐失措的小姑娘毫无分别——林三酒刚才的熊熊杀意像是一点点冷却了的油,慢慢沉积凝固下来。 她这一次终于转身就走了,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有纯触开着,她一点也不担心身后可能发生的突袭。 她只担心自己到底该怎么出去。 既然这些“珍稀动物”能被放出来散步,就证明了一件事:园方显然很有信心和把握,认为这些“珍稀动物”没法从变成迷宫的园子里逃脱。也是,这些东西天天晚上出来散步,尚且不能找到出路逃离,那何况是她呢? 林三酒利用犬牙猛地击飞了一个兜头盖脸朝她罩下来、像是破布一样的东西以后,将它拄在地上,沉思了几秒。她不能等到天亮时迷宫复位——况且会怎么复位还不好说——到那时,她潜入兵工厂的计划就等于彻底失败了。 虽然有点儿丢脸,但还是只能问问那对毛人兄弟,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去的线索了。 林三酒叹了口气,有点儿不大情愿地掏出了一只纸鹤。丢脸倒是没有什么,不过毕竟是一张白纸折成的鸟,在夜色中藏匿不住,她只能希望附近没有人看见这只扑棱棱飞进夜里的纸鹤了…… 一张硕大无匹、扁平长须的脸,蓦然从围墙后拔地而起,朝小小白纸鹤一口吞了下去,随即又轰地沉回了围墙之后。仅仅是那么十分之一秒的工夫,夜色里就全空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林三酒眼花了而已。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纸鹤已经被狠狠地从夜里撕扯了出去。 那张同时混有鲶鱼和人类特征的脸,却仍旧清晰地留在了记忆里。 这个保护园里,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林三酒暗暗心惊时,也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放出第二只才好——她把纸鹤给了波西米亚一半,自己又用了好几只,身上的已经不多了。再放一只,如果还是同样的遭遇…… 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只见远方夜里忽然亮起一道黄色光柱,有人遥遥地、隐隐地喊道:“那边有人吗?” 904 回头路 当林三酒一闪身躲进阴影里的时候,远处石墙前方也正好打开了一条小道,跌跌撞撞地扑出来了一个人影——那人手中握着一支黑色短棍状的影子,似乎就是刚才乍然亮了一瞬、又被立即熄灭的手电筒。 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好像快将这个人的胸膛撕裂了似的,离几十米远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影试探着举起手电,但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有打开灯光。他刚往前走了两步,从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别去!”另一个女性嗓音低低地喊道。 那黑影喘息着没有说话。 “这条道上根本没有人,”那女人匆匆说道,“刚才那肯定是什么骗人的伎俩!” 黑影弯下腰,双手拄在膝盖上,在小道路口上缓了一会儿气,低声说:“不……不会的吧?我见过那种白色纸鹤,进化人用的……” “谁没有见过啊?”墙角后的女声立刻打断了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用纸鹤的可未必是进化人——” 夜色寂静,二人刻意压低了的争辩声清晰得如同有了扩音效果;他们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即使小声说话,对这儿的大多生物来说也只是无用功。 在墙头一片四十五角斜伸出来的铁丝网阴影下,林三酒一动不动地屏息听着。 “那还会是什么人?”拿着手电的男人又绝望又激动,声音发抖:“你我这样的人,能用得起纸鹤吗?养着的那些‘东西’就更不可能有了……” “进化者来这里干什么?”那个女人像是终于失去了耐心,发了脾气:“要过去你去,我不陪你送死!” 这句话叫那男人再次犹豫了。他独自在夜幕下的小路路口上站了一会儿,抬手擦了擦汗,终于下定决心,一转身就要从原路退回去——与刚才那番对话相比,反而是他的退缩让林三酒对他产生了一点儿信任。 “等等,”她低声喝了一句,“你们是普通人?” 那男人的影子顿时凝住了一瞬间——说来也好笑,原本是他的主意要过来找人,然而一听见林三酒的声音,他却被惊了一跳,拔腿冲进了墙角后方;反而是那女人没有跟着跑,犹犹豫豫地答道:“……你、你是什么人?别过来,我们有武器!” “普通人为什么会跑进这里来?”林三酒没有理会她的威胁,轻轻朝墙角走了过去:“你们遇见什么了?” 那男人模模糊糊的一句“快走吧”被风吹散了,却一时没有响起脚步声。那女人躲在墙后,戒备地说:“你是进化人?” “是。” 十二界的普通人,总是管他们叫进化“人”,好像他们进化者属于人类以外的某一分支似的。 那女人响亮地从喉咙间抽了一声气,微微探头扫了一眼。她肯定以为自己动作很快,但在林三酒眼里,迟滞得像是试图从午睡中醒来的一头犀牛。 “你们当然不知道……你们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声音浸透了苦涩,带着嘲讽与愤怒,断断续续地难以自控:“你们就来来去去,要这个要那个,正眼也不看我们一眼……” “别说没用的了,”那男人劝阻了一句。 “反正我们就跟药渣一样,”那个女人反而一时激怒上头,声音尖利起来:“给你们铺路、修房子、种地、生孩子……到头来没有了价值,就会被扔来这儿,你们连我们是怎么被弄死的也不知道。巧了,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死呢!” “住嘴!”那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在一阵衣料窸窣、肢体碰撞声后,他好像拉开了女人,匆匆从墙后走了出来,却还戒备着不太敢接近林三酒:“对不起,您别听她的!我们都差点死了一次,拜托您,把我们救出去吧!钱我们一定会还,一定会的……” 借着夜里微不可察的暗光,他深深地朝林三酒的方向弯下了腰。 “你们难道是欠了钱被抓来的?”林三酒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问道。 “欠了钱还不上,我们就是债主的财产了。”那男人直起腰,抹了一把脸,好像疲惫极了:“可惜我们自己也不值几个钱,才会被卖来这儿……” “要是我年轻一点,”那女人冷不丁地笑了一声,却毫无笑意:“做个妓|女跟男人睡觉,也能勉强活下去。” 林三酒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因为不慎闯入迷宫就开始抱怨命运不顺,简直就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她皱起眉头,“他们要你们这些普通人干什么?” 被堕落种攻击,并不能把人也变成堕落种——只有电视里的丧尸才有这个能力。 二人的声音却含混着低了下去,显然他们也不知道确切原因。 “除了你们还有谁?” “还看见过几个小孩,一个女人……”那个男人说到这儿时依然掩饰不住他的失望:“偏偏没有一个有点儿力气的男人。” 林三酒正要开口,却猛地一愣。 小孩? “有一个小姑娘吗?”她反应过来时,这个问题已经脱口而出了。“大概这么高……?” “好像有吧,”那个男人立刻误会了她的意思:“你是来找人的?所以你才会在这儿?” 女人的声音也被希望冲击得直发颤:“那你一定知道出路了?” 林三酒暗骂一声,没有犹豫,掏出一卷绳子朝二人抛过去:“接着!” 那男人一惊,忙抱住了绳子,这才发现另一头依旧握在林三酒手里。 “你们别动地方,我牵着绳子走,就不会又迷路了。”她一边说,一边将绳子系在腰带扣上,打了个结。 对面二人都有点着急了,连忙问道:“你要去哪儿?拜托,别丢下我们,这儿太危险了……” “一旦有生物接近你们,我就会马上知道的,你们不会有危险。”林三酒此时一直开着纯触,即使这会给她的体力造成不小的负担。她的声音又紧又沉:“我现在必须得赶回去一趟——因为我刚刚很有可能把一个小姑娘给送上了死路。” 905 好空虚啊 奇怪了,珍稀动物保护园中有地势高低之分吗? 随着林三酒一步一步越走越深,她不得不停下来喘了几口气。腰间的绳子晃晃荡荡地从身后伸展出去,逐渐爬高,直至消失在矮坡后方。狭窄小路变成了一片空地,在顺坡往下爬的时候,她的步伐慢了下去,空气好像都沉沉地压在了身上。 这里的……力场,似乎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她感到额头上有点儿痒,伸手一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沁出了细密的一层汗珠——除了纯触之外,周围环境中还有什么因素,正在急剧地消耗着她的体力。 再走一会儿,绳子的长度就不允许她再继续往前走了。即使林三酒心中再有愧、再不安,到时也必须回头;她没法拯救所有人,在末日中存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了什么时候给自己划一条线,作为停止行动的标准。 不管她的心情有多迫切,那个受伤的小姑娘却彻底消失在了迷宫里。 接受现实,转身往回走……比林三酒料想的还要艰难多了。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几秒,终于慢慢转过僵硬的身体,朝来路迈出了脚步。 “啪”地轻轻一声,远处的绳子软软掉落在了地上,另一头仍然系在她的腰带上。 林三酒浑身一震,第一时间升起的竟是疑惑——因为纯触分明没有捕捉到任何袭击的动静——紧接着,她一把扯下腰间的绳结,顺着地上长长的绳子狂奔了出去。 仅仅几秒钟,她就意识到了:要想在这个地方发挥出与平常一样的速度,自己会被消耗掉十倍的精力与体力。林三酒跑到一半时,甚至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渐渐变成半走半跑,直到遥遥看见刚才那个男人倒在路口地面上的时候,才急忙加快了几步,却又在离他数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喂!” 她低声喊了一句,那人影却一动不动。除了很远处偶尔有什么东西走过的细碎声响,四周一片安静。不管袭击了那男人的东西是什么,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但林三酒还是没有贸然走上去。在一片昏暗中,她能隐约看清他的后背朝天,面朝大地,后脑勺上似乎光秃秃的没有头发;她试着叫了那个女人一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林三酒从斯巴安给她的包里掏出了一支手电筒,一片明亮的橙黄光圈刚一划破黑夜,一颗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那个男人并不是一个秃头。她以为是一个“光秃秃后脑勺”的部位,正是那个男人的脸——他圆睁双目、面容扭曲的脸,与后背一起朝向夜空,仿佛被永远凝固住了。 ……她回来得太晚了。 手电光不能一直开着,免得引来了黑夜里散步的东西。林三酒关掉电筒,正准备要走过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却又收回了步子。在她反应过来以前,她已经一侧身,重新闪进了同一片阴影之中。 仔细回忆一下,刚才光芒一扫而过的那短短几秒间,那个男人确实没有呼吸了。除了头被拧了一百八十度、双脚也留在墙角后看不见之外,他暴露在手电光下的面容、身体,也都是平平常常的人类模样……他确实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类无疑。 堕落种的话,总会或多或少地有和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有些堕落种会把这种“不同之处”伪装起来,这也是林三酒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认为那个小姑娘是堕落种的原因——但这个男人身上,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三酒想不出来,也不愿意冒险走上去观察。保护园里的力场扭曲越来越严重了,她此刻如同站在无数股不同方向的海流中一样,光是维持身体平衡已经很花力气了。 必须要尽量避免一切不必要的体力消耗……她还要在天亮前赶去兵工厂。 她一边想,一边尽力使自己的呼吸重新平顺下来。 林三酒站在漆黑幽静的小道边上,一切声息和动作都如融冰一般消寂了。除了夜风偶尔送来远处的一声怪音,或大地遥遥的一阵晃动,这儿就静谧得像是死了一样。 过了十来秒,一个细细的女性声音打破了死寂:“……她走了吗?” 话音消散在夜里,又重归于寂静,好像只是一个幻觉。 不知又过了多久,地上那个男人突然张口叹了一声气,用双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他没有站起身,只是像狗一样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一张脸仍然处于后背上,望着天空。 “好难受,”他保持着这一个姿势,面孔冲天地说。刚才那种混杂着恐惧和渴望的男性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同样细细的、叫人听了难受的古怪音调:“好……好空虚啊。” 原来是堕落种吗? 林三酒在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被卸下了什么重量。他们是堕落种,那是不是说明刚才那个小女孩也是堕落种?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她没有动,从阴影中静静凝视着远处那个姿势古怪的影子。 “真想要一个进化人,”女性声音尖尖地说,“他们来来去去,要这个要那个,正眼也不看我们一眼……拿我们当成东西用……药渣……” 咦?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 那女性声音说话时,也第一次慢慢从墙后浮现了出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男尸”不对劲了——一般来说,人的双腿越往下就应该越细才对,然而那个男人的双腿却从膝盖处渐渐涨粗了,反而越来越大。因为从他的裤腿里伸出去的,并不是两只脚,而是另一个人形生物的身体。 原本是脚的地方,生出了一对粗壮的肉肢,顺着肉肢往后看,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说话“女人”的肚皮上。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她在剖腹产中挖出了一个完整成年人一样。 这就是她一直躲在墙角后不出来的原因吧? “进化人,”男人嘶嘶地说,“进化人都不该相信。” “我不想死在这里,”那女人呜咽着说,“她却让我们死在这里了。” 906 忘了这茬了 林三酒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站在阴影里,感觉自己浑身渐渐发冷。 这两个人,原本真的是普通人?只是在她离开的短短一会儿工夫里,变成了——变成了这副样子? 难道说这个园子里有什么力量,可以将普通人扭曲成堕落种吗? 那么……他们变成了堕落种,她是不是也有一定责任? 她摇摇头,没有放任自己顺着这个方向想下去。路口那一大片形状歪七八的影子,像是小孩子胡乱捏成的橡皮泥;它们来来回回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或许因为还不适用自己的新形态,差点撞上墙壁好几次。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对东西的形态也离人越来越远了。它们在徘徊过的地面上,逐渐飘落下一片片黑影,正是原本生在脑袋上的头发与碎片似的皮肤。喘息声越来越重了,那两个东西徘徊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放弃了重新找到林三酒的希望,摇摇摆摆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是新、新人生……”那个男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说话时也开始异样地含糊起来:“死了,能重生,好,我这次要好好活下去……” 女人跌跌绊绊地走在后面,二人连接得比刚才更紧密了,像是正在彼此吞噬,连迈步都很困难。她沉沉地嗯了一声:“我……要装满,我要用进化人装满……我……” 林三酒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每走一步都像是打了一场小仗,后背泛起了一片汗珠。这两个东西显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过了几条小道,再跟下去也没有意义;她停下脚,看着它们消失在一个转角后,抬手擦了擦汗。 “这个也不行啊,” 一个平静的嗓音突然从那个墙角后响了起来。 林三酒浑身一震,急忙屏住呼吸;随即只听另一个人开口向同伴说道:“再观察一下吧?今晚到现在还没有出一个好东西呢。” “人……是进化人……”在他说话时,那两个东西嘶嘶哑哑地从胸腔间泛起了兴奋:“太好了……” “我看没用。你瞧,它连路都走不稳,”第一个嗓音叹了口气,“而且怎么是两个连在一起的,真是有点恶心。” 他的同伴笑了一声,“恶心的东西你见得少了?平时不照镜子?” “去你妈的,看你就够了。”第一个嗓音也不由笑了,“哦,来了——” 来了? 林三酒还没反应过来,前方拐角后就蓦然亮起了一片几乎能使人致盲的强光;她下意识地闭紧眼睛一拧头,未等睁眼,只听“啪叽”一声响,仿佛有一大片湿淋淋什么东西砸上了墙,无数点细小的液体登时飞溅了她一头一脸。 她重重一咽唾沫,无声地抹了把脸,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 那阵强光暗了不少,依旧清清楚楚地照亮了前方小道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一男一女形成的东西,此时像一块面团似的被某个强大力量给拍上墙壁,撞了个稀烂。原本的形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它们碎成了一坨血肉疙瘩,半个脑壳此时正湿漉漉地顺着墙壁往下滑。 两条投在墙上的长长人影,被这一团稀烂的东西给阻挡得弯弯曲曲。 沾着毛发和衣服碎片的血肉点,溅得林三酒满身都是。她只觉一阵反胃,连忙忍住泛起来的酸水时,只听墙角后有人拍了拍手——就像是要拍掉灰尘似的。 “真可惜,”第一个平静的嗓音说,“今晚已经白白浪费五六个人了。” 他的同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正望着从墙上慢慢滑下的碎血肉。 “……话说回来,”第二个人忽然低声问道,“为什么非要培育这些堕落种不可?” “这些不算是堕落种,这园子又不是末日世界。”第一个人纠正道。 二人听上去似乎不受力场影响,说话时声气平稳悠然。 “噢,对。咳,管它是什么,这些总不是正常人,都是些怪物。” “怪物不怪物的,对我们有用不就行了吗。” “难道我们进化者的力量还不够?” 那个平静的嗓音犹豫了一下,答道:“不……不是这么回事,这跟我们没关系吧?反正能卖出钱就好了。” 他的同伴没出声。林三酒正一动不动地侧耳听着他们的对话,因此迟了半秒,才猛然意识到第二个人正在往前走——一旦他走出墙角,只要一转头就会发现她的存在了。偏偏她现在身体沉重,实在没有把握能在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悄悄后退,只好立即伏在地上,有点吃力地将自己藏在墙角的阴影里。 一个人步伐稳健地走出了墙角,黑色剪影清晰地投在了林三酒眼睛里——他脸上似乎罩了一层头盔似的金属制品。 “也是。”他望着地上那半个头壳,过了几秒,有点儿嫌恶地说:“不过要是总出这种不上不下的货色,我们明天就不好交差了。” “走吧,回去把地面上的力道加大一点。”他的同伴也从墙角后走了出来,“毕竟我们还剩下三个人——谁?” 他厉声断喝了一句,二人同时朝林三酒所在的方向拧过了头。当她意识到自己确实被发现了的时候,那二人已经朝她急速扑了过来——他们不受这里力场扭曲的影响,此时在林三酒眼中速度简直快得可怕,眨眼间黑影就笼了上来。 在这样的身体状态下,她不可能跑得掉,也不可能打得赢。沉重虚弱的身体留给她的唯一出路,似乎只有束手就擒——然而林三酒决不是一个肯乖乖认命的人。 即使再异想天开也好,她也要搏一搏自己的命。 就在那二人激起的风打上她的脸时,林三酒就地一滚,勉强从他们手臂之下避了出去;不等那二人蓄势再发,她一跃而起,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脚蹬在墙壁上,纵身跃上了墙。 手一抓住墙壁,她就放下了半颗心;紧接着在那二人跳上来以前,她蜷起身体,双脚在墙上一蹬,高高地扑进了墙壁另一头的夜空里。 成功了! 她心中刚刚浮起了一声庆幸,紧接着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影子轰然而起,朦胧中看起来又像鲶鱼、又像人类,豁然朝她张开了嘴。 907 绝境中的求助 林三酒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峡谷般朝她裂开的巨大扁嘴,直直地落了进去。 人在半空中无处借力——更何况她已经实在耗光了绝大部分的体力;她在彻底被黑暗包裹以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从不远处墙头上隐约传来的人声:“真巧了!这下不用操心了……” 随即,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防护力场】紧接着亮起,将她从头到脚都护住了一层;然而【防护力场】没有受到攻击,林三酒却只觉自己正在无尽黑暗中急速下跌,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唯有一颗心仿佛要从喉咙里扑出去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落到底时会遇见什么,匆匆朝下击出了一股波浪般的意识力,乘托着自己缓了一缓坠势。趁着眨眼既逝的机会,她总算从背囊掏出了一条绳索样的东西,朝高空一甩,感觉绳子另一头沉重的金属爪果然吃进了一个什么东西里。 四周的黑暗里顿时震荡起了一阵闷响,绳子猛地摇晃起来,差点将她甩进脚下深渊。正当她以为自己从内部伤着了这只庞然怪物时,震动却又渐渐平息了,绳子一荡一荡地慢慢稳了下来——仿佛内壁被金属爪钩进来,也只是稍稍叫这怪物不舒服了一下。 林三酒死死攥住绳子,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向上爬,直到爬不动了,才解除了假【能力打磨剂】的卡片化。她将小银瓶叼在口中,四下张望了一圈。 银光染亮的地方,只有空荡荡的虚无。 这只怪物体内什么也没有,从嘴巴往下,仿佛就变成了一处笔直下落的深渊,一眼望去,深不见底。她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勉强看清吊绳咬进去的这块内壁——也说不上那质地究竟是岩壁还是肌理,只有黢黑、起伏不平的一片,深深地扎着一只钢铁爪。 林三酒吊在半空中,往上望不见这怪物的嘴,往下望不见这深渊的底。她除了只能紧紧攥着绳子,连一处能够蹬脚的地方都没有——以她刚才严重受到拖累影响的身体来说,她能这样吊多久,恐怕也不很乐观。 ……如果能抓住绳子荡向一侧内壁,再趁机把双手都压上去的话,或许她有机会将这个怪物的身体给轰出一洞来? 林三酒想到这儿,却不由低头看了一眼。 她口中的银光落向脚下,晃晃悠悠地跌荡下去,光芒逐渐不敌昏暗,在照亮任何东西以前就消失了。她一旦松开双手,就会笔直地往下坠——【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在手掌急速移动的过程中能不能正常发挥,她说不好;而且到底是怪物先被轰开,还是她先被脚下深渊吞噬,也是一个未知数。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能这么办;毕竟脚下无尽黑暗中到底是什么,她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一切声息与动作都不存在于此;就像是万丈地底中被挖开的一条深井,没有响动,也没有生命。 林三酒双脚盘住绳子,勉强松开一只手,从卡片库里找出了一张【润肤乳】卡片。解除了卡片化以后,她紧紧将身体依附在绳子上,挥手轻轻一甩,那管润肤乳就在银光中落了下去—— 它一直下落,一直下落,直到落出了光芒范围之外,跌进了深深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林三酒屏息凝神地听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听见它落地的响声。 ……难道这怪物有数千米深? 不,她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这怪物明明生活在保护园里,被围墙困在中央,怎么想也不可能拥有一条数千米长的身体……何况这个深渊分明是垂直往下的。 如果说,它大部分的身体都被埋在地下了呢? 林三酒忍不住又浮起这个猜测来。 虽然这儿变成了一个迷宫,但她依然可以肯定,与上一次吞掉纸鹤时相比,这个怪物早已经挪动了地方。它肯定没有被埋住,但到底这个深渊是什么……? 又为什么让她感到这么熟悉呢? 林三酒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着牙,打开了【无巧不成书】。她现在体力消耗极大,运用的能力越多,她能继续坚持在绳子上的时间就越短;但不这么干,恐怕她最终也只能耗至力竭,不如搏一把。 一手攥住绳子,她一手将联络器解除了卡片化。她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这样沉重,坠得手臂肌肉都在颤颤发抖——仅剩的那点意识力太宝贵了,必须留下来以防万一;她手臂抖得厉害,手心里又都是汗,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联络器已经滑出了掌心。 好在它还是没有掉下去。 礼包给她的联络器用一个少一个,她早就改用纸鹤与Exodus联系了,因此Exodus里一个联络器也没有。能在这个时候,用它联系上的人,当然只有一个人无疑。 拜托,拜托,一定要好好地接起呼叫…… 在联络器一圈圈荡开的悠长音波之中,林三酒默默地祈祷着,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礼包——从镜屋出来以后,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似乎一直就被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第一次呼叫结束了,余音仿佛仍回荡在黑暗里。但那只是错觉;声音与实物一样,只要落进了黑暗里,转眼就会跌下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林三酒咬着牙,又一次拨通了呼叫。 万一……万一是上次那个声音接起来的呢? 上次接起呼叫的人,虽然把礼包的声音模仿得极像,语气、措辞与说话方式却与礼包几乎是没有一点儿相像。如果是数据体拿到了他们的联络器…… 她不敢想下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呼叫音忽然断了。 她愣了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个清泉般的嗓音,带着微微吃力的喘息,低低问道:“是……是姐姐吗?” “你、你怎么了?”林三酒一张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气也不比他稳定多少。“你受伤了?” 908 千钧一发 礼包与数据体的战争一定还没有结束。 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季山青的声音又虚弱又低沉——而是因为林三酒又一次浮起了上一次的怀疑。 联络器另一头的人……好像并不是礼包。 “喂?”那个明白无误、确实属于季山青的声音,轻轻扬了起来。 林三酒此时全身重量都靠一条单臂吊在绳子上,肌肉在不断剧烈颤抖,仿佛每个下一秒钟都即将力竭。她不能换手——那个正正方方的联络器只能被她的一只手抱在怀里,而且它浑身光滑得没有能够挂得住的地方——只要一把联络器收起来,它和那个礼包的声音就会一起消失了。 “姐姐,你在听吗?”清风抚过水面一般轻柔的嗓音,尾音像游鱼一般微微滑了过去。这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细节,只有极熟悉礼包的人才知道,他说话时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是、是的,我在听。” 林三酒每一个字都吐得艰难极了。好在她现在急需的是力量,是急需一个能让她摆脱眼下困境的能力,只要对方能够说话、能让她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启动,她就仍有希望从这个深井般的黑渊脱身。她现在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察觉他并非礼包了。 ……当然,如果联络器那一头的人愿意帮她这个忙的话。 “我的伤不严重。不过你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很吃力。”这是礼包的嗓音,却是他从没有过的语气——字句间微妙地凌乱而草率。 “礼、礼包,”林三酒的手臂越来越支撑不住了,她能感到自己在一点点往下滑。粗糙的绳子摩擦着掌心,刮得她皮肤生疼,但惊恐远比疼痛切得更深。“你快、快跟我说一句话!” “说什么?”对方再次扬起了尾音,这次是纯粹的疑惑了。 “跟我说,我拥有一个能让小吞大的能力,就现在!” “小吞大?” 季山青——或者说,装作是礼包的人——静默了几秒,似乎在猜测分析眼下的情况。林三酒甚至能猜到他的心思:一旦他发觉自己身陷险境,只有靠他一句话才能脱身的时候;他就一定会接着犹豫,到底要不要救下自己了。 毕竟她是敌人的“姐姐”。 他假扮成礼包与自己联络到底是什么目的?想要从她这儿获得什么?又是怎么拿到联络器的?声音与礼包完全一样,是因为他解析了礼包吗? 只是一瞬间,就有不知多少个令人惶恐的问题闪过脑海。然而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容后再谈,唯有她一点一点滑下绳子的趋势,才是眼下最急迫最危险的——林三酒忍不住朝联络器吼了一声:“快说!” 她以前从没有对季山青这样声厉色疾过。 “姐姐很急吗?”联络器那头的人,似乎也因这声吼而吃了一惊。即使猜到林三酒正处于危险之中,他的嗓音还是那么云淡风轻:“我知道了,我说就是了。” 肌肉颤抖、酸软、无力得这样厉害,好像这条手臂就快要不属于自己了。林三酒焦急之下,呼吸又一次沉重起来,将指甲死死抠进绳子里一点,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联络器静下来的那半秒钟,感觉比一年还要漫长。 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正在把玩着她。 “……你的能力是让小吞大。” 终于,怀里的联络器在一片黑暗中发出了这一句话。 林三酒猛地松了一口气,差点因为这一松劲而滑下绳子;她悚然一惊,急忙拼命扑踢着双腿,重新死死攥住了绳子——紧接着,她的心就沉了下去,仿佛要脱离身体跌入深渊一样。 脖子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没有热起来。 “不——不行,”她咬着牙,气息断断续续,连说话都很艰难了:“不行!没有热!”最后那一个字,几乎成了压力下的一声尖叫。 “没有热?”礼包的语速加快了,“你是说项圈吗?” 他连项圈都知道! 手臂如同被火灼烧着,林三酒实在支撑不住了,猛一口咬住了绳子,让它深深硌在牙关之间。她的咬合力量只是一般,即使加上一副牙,也仍旧没有减轻多少手臂的负担。 只听怀中联络器里喃喃地说道:“你用过这个小吞大的能力吗?” 废话,当然没有!林三酒狠狠地心中回应道。 “唔,那是不是这个描述太笼统了?” 林三酒双眼一亮,赶忙松开牙齿喊道:“是的,一定是这个原因!快、快再说一句!” “姐姐,你特地用联络器找我说这一句话,而不找身边的人……是因为情况真的很紧急了吧?” 对面的声音幽幽地问道。 林三酒没有回答。她宁可用这两秒钟咬住绳子。 “告诉我,你想让什么吞掉什么,我才能想出一句更合适的描述。” “我、我在一个深渊里,全靠一根绳子吊着,”她不知道告诉对方自己的处境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她别无选择了:“我怀疑它与我的一个特殊物品是同样性质的东西……但、但那个特殊物品太小了,我需要让它吞掉这个——啊!”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手臂像是忽然被切断了来自大脑的信号,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地就这么松开了。一声惊叫中,林三酒直直坠了下去,激烈的心跳声顿时充斥了她的耳朵。 当她从僵硬中勉强唤回理智、重新伸手去掏背包的时候,虽然仅仅过了几秒,却已经太晚了。她一向直觉敏锐,此时她的直觉正告诉她,将纸鹤、润肤乳都吞噬得无影无踪的深渊底部,正在无限接近她。 就这样结束了吗? 假【能力打磨剂】从裤袋里飞了出去,在她上方的视野里旋转着下落;银光飞快地转着圈挥洒在黑沉深渊之中,映得几滴眼泪的反光从昏蒙光影中一闪而没。说来也怪,在即将死亡之前的这电光火石之间,却唯有这一幕仿佛放慢了速度。 “……姐姐?” 她仍然抱着那联络器,礼包的声音在血液、心跳的雷鸣中听起来含糊不清。林三酒松开手臂,任那联络器先一步跌进了身下黑渊。马上,她就要与它去往同一个地方了。 ……随即,她才感到脖子上正热得烫人。 909 并不想见这个故“人” 脖子上那意味着生命的滚烫热度,重新点燃了林三酒的理智。 ——不管怎么样,她绝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电光火石的短短一刹那间,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叫出了那一张卡片的;只是她掌心间忽然就多了一个小小的银色物件,冰凉地硌着她的皮肤。 林三酒在半空中猛一拧身,由头上脚下的姿势翻了过来,像是跳水运动员一样直直朝下方无尽的黑暗冲了过去。她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要挥动双臂的本能,只是双手死死攥着那个小小银色物件,对准了下方正张口等待着她的深渊。 “被我的物品吞噬吧!” 这句高声怒喝,仿佛吐出了口、却又好像只在脑海中回荡了起来——下坠时激起的隐隐风声扑满了她的耳朵,血液全冲上了头顶,她一时间竟连自己所处的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也分不清了。 ……接下来的那一个瞬间,漫长得如同人的一世,又好像短得只有一眨眼。 她好像听见了怒吼声,感觉到了天摇地动的颠覆;不知从何而来的颜色夹杂着牛乳般的银光旋转起来,眼前不再只是一片黑暗了。林三酒只觉自己正不知被什么庞然大物不断地撞击着,有可能是那怪物身体的内壁;她死死咬着牙,攥着手中特殊物品不敢稍松,只把【防护力场】抗在身上,硬生生地顶住了雷霆般的冲击——直到她终于失去了意识为止。 ……当遮笼着神智与视野的黑暗渐渐褪去时,从她微微张开的眼睑缝隙里,从她睫毛丝丝缕缕的黑影里,她眨了眨眼,重新看见了夜空。 尽管它阴沉多云,没有星光,她却仍然觉得这片夜空美极了。 一张脸探进了她的视野,挡住了大半夜空。 “……真是叫人想不到,”那个闷闷的声音被罩住了,嗡嗡地说:“原来杀死你的机会,最终还是落进了我的手里。” 什么? 林三酒受扭曲力场影响而体力枯竭,又像是被人装在袋子里上下摔打了一次,此刻头脑昏昏沉沉,只觉那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她用剩余不多的意识力勉强维持着【防护力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就在这时,却听见了“嘶啦”一声响,似乎是布料被扯碎了的声音。 她抬眼一看,发现那人拽掉自己的袖子。碎布料中露出了刀刃一般薄而锋利的手臂骨,正在夜色下闪烁着一线寒光。 “长足!” 风声响起时,林三酒心中一凛,急忙软软撑起身子、就地一滚,只觉一阵寒意贴着她的后背划了过去,深深扎进了地面。那条刀锋般的臂骨力道、硬度都叫人吃惊极了,竟将水泥地都砸开了一条裂缝;她只来得及回头扫了一眼,那个戴着口罩的堕落种就再一次挥舞着寒光冲了上来。 在长足的脚边,正好躺着一件小小的银色物品。 林三酒情急之下,朝它扫出一腿;她虽然手臂酸软得像是果冻,但腿上力气还剩了些许,果然一脚踹上了对方的小腿骨——只不过靴子底刚一蹬上那条小腿,她心中蓦地一紧,急忙硬生生地将脚抽了回来。 长足在口罩后喘息着发出了一声笑。 它的小臂骨和小腿胫骨,竟然都是一样的“刀锋”质地,只是平时被裹在衣料里看不见罢了。 错过了这么短短半秒的机会,那条小臂骨已经朝她飞快地切了下来。林三酒干脆关掉了【防护力场】,将剩余的所有意识力都全部轰击了出去——意识力是无畏刀锋子弹的,果然如同一记重拳般,将长足给远远打了出去。她立即跳起来,抄起地上那件银色小物件,紧跟着冲了上去,对准地上的堕落种怒喝一声:“左手臂!” 【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消退,她或许应该庆幸,长足是在项圈效力还剩下一分多钟的时候袭击她的。 她手里巴掌大的银色小垃圾桶里,登时响起了急速吸抽空气时的尖锐响声。任何被扔进这只小垃圾桶的东西——只要它能装得下——都会迅速从底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点,与刚才吞掉了纸鹤、润肤乳和林三酒的那只怪物,一模一样。 长足的手臂原本是怎么也装不进小垃圾桶的,正如刚才那只怪物也远超小垃圾桶的容纳范围一样;然而不知道联络器那头的“礼包”给她形容了一个什么样的能力,此时那条手臂竟不受控制地、旋转着没入了银色垃圾桶中,与此同时,夜幕下也响起了长足撕心裂肺般的一声长长嚎叫。 ……刚才那只怪物,大概也是也像长足这样,扭曲着被吸进了体内的小“黑洞”里去的吧。 林三酒蓦地收起了垃圾桶,吸势顿消。长足的左手臂由于连接着身体,在这么短短半秒钟之间到底还是没有被彻底吸进去——只是原本像刀锋般光滑、平整而锐利的手臂骨,现在已经变形扭曲,明显比右手臂短了好长一截,显然废了。 它断断续续的呼号声,又尖又凄厉,像是垂死的猫头鹰对着月亮的长嚎。 “你叫什么?”林三酒盯着它,冷冷地问道。她脖子上的热度正在逐渐降低,不过长足应该不敢再发动一次攻击了。“你袭击我,我就要报仇……按照你们堕落种的原则,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我还没要你的命呢。” 她对长足确实没有杀心——或许是因为她对它产生了了解。它的过去,它的煎熬,它的创伤和渴望;以及在“梅裴裴”变成堕落种后,那个依然对它心存留恋、甚至愿意一直被它追杀的人,林三酒在不知不觉间全都熟悉了。 杀掉一个堕落种很容易,杀掉地莫一直挂记着的儿时玩伴却不容易。 长足“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双眼睛往上翻,露出了一大部分眼白。它死死地盯着林三酒,嘶哑地说道:“你、你懂什么……我的手,我不能现在失去我的手……” “为什么?” 林三酒问了一句,又忽然四下看了一圈,这才皱起眉头:“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足的目光落回地面,那一瞬间竟看上去有几分人类似的茫然。它的口罩被一口气吹得一鼓,随即响起了它低低的声音:“我是来找梅和报仇的。” 910 薄冰上的合作 报仇? 林三酒不得不先四下看了一圈——她此时仍在保护园里,只是不在刚才那一条小道上了。一处三四十平米大小的水泥空地,被几面高墙包围着,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出入口。 实在很难想象,刚才那只几乎无穷无尽、没有底部的黑暗怪物,竟然一直只是生活在这几面墙的合围之中。 “你所说的梅和……”她记得那是长足——也就是过去的梅裴裴的母亲:“她在哪儿?” 长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在额头碎发和口罩之间,它的眼睛仿佛要凸出来一样,死死地盯着她。 “她还能在哪儿?” 林三酒不由又看了一圈。这块水泥地空无一物,再没有什么能够藏人的地方了。 她的迷惑一定浮现在脸上了,因为长足就这么直直地看了她几秒,忽然举起了一根手指:“等等。” 林三酒望着它那只还完好的手,眨了眨眼。 “你在保护园里转来转去,刚才还躺在地上像是受伤了……” “我差点被吞掉。” “而且你还不知道梅和在哪里。” “当然了,我怎么会知道?” 长足突然用唯一一只手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林三酒后退半步,只见它一甩自己那只被彻底拧得变形了的手臂,喘着气说:“……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个园子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只愣了半秒,双眼紧接着一亮:“你知道?” 长足没有回答。它翻起眼睛,盯着林三酒,一言不发——好像打算靠双眼向她复仇一样。 “你是特地潜入这个园子的吧?” 这么一想,答案就很清楚了:长足原本只是一个工作用堕落种,不应该与这个园子有任何关系。既然它为了报仇而潜进珍稀动物保护园里,那么它一定事先做过调查,知道这个园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它有出去的办法。 幸好刚才没有杀了它。 见长足仍然一声不出,林三酒的目光在它的手上扫过去了一圈,忽然笑了:“你就这样去杀人?你的一条手臂都废了。” 这句话几乎立刻扭曲了长足露在口罩外的面容——就在它忍不住像蛇一样从喉间低低地发出了一阵嘶嘶响声时,林三酒又插进去了一句话:“我记得,梅和是一个进化者?你不可能有胜算的,就算在你手臂报废以前,也还是没有任何胜算。” “是吗,”长足冷冷一笑,刀锋般的右手臂在破碎的衣袖布料里一抖,抖起了一道寒光:“你又知道了?” “当然,我是一个进化者,你不是。” 所幸,斯巴安给她的背袋仍然好好地系在后背上;林三酒反手一抓,正好抓住了一柄弯弯的冰凉把手,看也不看就抽了出来——却抽出了一把通体漆黑、仿佛是由某种金属打造的伞。 那只背袋里,有不少武器和道具她都是头一回见。林三酒本想将伞直指长足,然而她手臂仍然在隐隐酸软着;为了不暴露自己正在受力场影响的事实,她只是轻轻将伞尖点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恨我,大概只排在梅和、地莫的后面。” 堕落种已经完全丧失了感受喜悦、爱与包容的能力,它们脑海中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暴戾。即使林三酒放过长足一命,它也绝不会感恩,反而只会记仇——“留着你也是一个定时炸弹,是个遗患。我现在可以轻轻松松地杀了你,让你再也伤害不了我,也永远再报不了仇。” 长足像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立在地上,半蜷曲着身体紧盯着她。 “……或者,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林三酒晃了晃手中的金属伞状武器,又看了看长足报废的手臂:“看见这个东西了吗?兵工厂的出品。交易成立的话,它就是你的了。” 这不是一个需要多加考虑的问题,没过几秒,长足就轻轻点了头。 “不错,真乖。”林三酒冲它一笑,却又将伞状武器收了起来。“在我确确实实地走出保护园之前,我暂时先把它收着了。” 长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把武器消失在她的长背袋里,似乎强制着自己压下了渴望——这种自制力,在充满了浑浊欲望的堕落种之中,可以算是难得一见的了。 “你说吧,什么交易?” 林三酒想了想。她现在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这个园子里的古怪力场对她造成的影响;然而她又不能对长足示弱。她必须得用旁敲侧击的办法,找出自己急需的答案。 “首先,我要知道这个园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足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一人一堕落种之间的关系,此刻变得微妙极了:他们必须提防着彼此,却依然不得不与对方打着交道,从对方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彼此都像是走在薄冰一样小心翼翼,因此一时间竟都有了几分客气。 “那就说来话长了。” 长足喘着气,指了一下这方水泥空地的角落。它的形状很不规则,在两面高墙相交之处,夹着一个幽黑的、无光的角落。“我们先从那儿出去,一边走一边说吧——交易可以,但你别耽误我的事。夜晚可不是永恒的。” 它也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行动——林三酒求之不得,立刻点点头跟了上去:“那儿有出口?” “没有。”长足的答案叫她吃了一惊,不过紧接着就听它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一直站在那儿等着的话,也许就会有了。” “噢?”林三酒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见的那句话:“因为要放这里的生物‘散步’吗?” 一人一堕落种在角落里停下来,长足在阴影中嗤了一声。 “散步?”它好像觉得林三酒这句话十分可笑,“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它并不是真的在等一个回答,因此顿了顿,继续说道:“七个月……我花了七个月的时间,终于摸清楚了这个地方大概是怎么回事。这儿的确是一个珍稀动物保护园不假,不过你刚才看见的那些东西,并不受保护。他们以普通人为材料,生产出了既不是堕落种也不是进化者的怪物,并且以此为基础,打造出了一个人工怪物生态圈。” 抱歉这几天太忙了,今日休更一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911 同类情谊 这已经是林三酒第五次看见同一面墙了。在昏淡的夜色中,每一面墙、藩篱和小道看上去都差不多,所以当她开始注意到自己正不断经过同一面墙的时候,她或许早就从它面前徘徊过许多次了。 “我以为你知道出路。”林三酒忍住胸膛中不住冲击着她的喘息,低声质问道。 “……我知道!” 就像前几次一样,长足立刻带着防备地迅速回应道:“我——我只是没有亲自走过这里的路。” “那你怎么会知道往哪里走?”林三酒停住脚,轻轻敲了敲墙。那面墙上突兀地伸出了半根扭曲的钉子,看不出是什么用途,好像只是有人一时兴起钉在这儿的。“你看看,我们又回来了。” “我不瞎,我看得见。”长足烦躁不安又焦虑,如同一罐性质不稳定的化学品,“你感觉不到吗?这个园子里有一个很古怪的力场……” 林三酒心脏一跳——终于说到这个了。她一直忍着力场对她的影响和消耗,即使开了意识力防护也依然见效甚微;但为了不在长足面前流露出弱点,她一直撑着没有提起这一点。 现在,她怀疑长足也与她一样,是受了力场影响又不敢表现出来了。 “保护园里也养了几个堕落种做杂务,我花了很大代价才从它们那里打听到路线。”长足虽然听着声音还算平稳,口罩却一鼓一鼓地,似乎正在不断喘气。“……顺,顺着力场走,它们说,别管眼前的路,随身体感觉一圈一圈绕着走,哪怕不断回到同一地点也无所谓。只要感觉力场的影响越来越小,就能顺着走到园子最边缘处。” 顿了顿,它控制不住似的嘶嘶说道:“梅和就在那里。” 然而当身体一直处于高负担状态时,对于消耗和压力的微小波动就没有那么敏感了——当林三酒提出这个问题时,长足却哼了一声:“我们堕落种变异后的身体比你们用处大多了。你们力量再怎么成长,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都是以一块软肉为基础而已。” “但你们堕落种却拿软肉没办法呢。”她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长足不吭声也不理她了,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时不时停住脚,似乎在利用自己的身体探知力场的方向。她们无疑很幸运,走了十来分钟,再没有遇见过一个像刚才鲶鱼人脸怪物那样的东西;根据长足打听来的只言片语,此时游走在园子里的大多数小型生物,都是危险性不高的生态圈底层。 只不过,怪物虽然没有遇见几个,人类的踪迹却越来越频繁了。 戴着面具、明显是保护园员工的进化者们,三五成群地在空地上、小道里来回巡视——有些人打着手电,还算好躲避一些;有些人却习惯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徘徊接近。有一次她们险些就被撞了个正着,幸好长足及时发出了一道尖尖细细、不似人类的啼泣声,她们转头就走的脚步声才没有引起那几人的怀疑。 或许是出于安全考虑,这些黑夜中的进化者从不单独行动。 “这些人越多,说明我们离目标越近了。”长足的目光从她的背包上划了过去,“快到目的地了,你也该把东西给我了吧?” 它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却能听出来,它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守约。毕竟在堕落种的脑海中,是没有“约定”这一概念的——撕毁,破坏,反目,抢夺才是常态。 “到了就会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三酒确实感觉好过些了,力量似乎也隐隐回来了一点儿:“目的地是什么样子?” 长足看了她一眼,却没作声,只是转身示意她跟上去。它默不作声地走了一会儿,脚下渐渐越来越快,连感应的步骤也省略了,仿佛心知肚明接下来该往哪儿走似的。小巷渐渐宽了,逐渐下移,变成了一片空荡荡的下坡路;一人一堕落种尽量贴着边角阴影走了一会儿,绕了几个弯,路就被切断了——当她们来到一重厚厚的铁门前方时,即使不刻意感受身体状态,林三酒也很清楚迷宫到这儿就结束了。 她瞥了一眼长足。 这只堕落种直直地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好几秒钟也没有说话。 厚度足有几十厘米,几乎足能抵抗坦克的沉重大门,长长地拦在了眼前,左右各悬挂着一个小小的犬型标志。没有锁孔,也没有摄像头,甚至连门是从哪儿打开的缝隙都看不出来,好像完全浑然一体,只不可动摇地阻挡着外来的危险。 这些进化者身处于无数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怪物中间,确实不得不小心一些才对,不过—— “这是哪儿?”林三酒皱起眉头,低声问道:“这儿可不是出口。” 长足死死地盯着大门,仍旧没有出声。只有离近了,才能看清它身上正在微微发颤,连衣服都在极轻极轻地沙沙作响。它的口罩鼓动得更厉害了,过了几秒,它慢慢转过了头:“这儿是我出生的地方。” “什么?” “……这儿,是我作为堕落种出生的地方。”长足低声重复了一遍。 林三酒花了一会儿功夫来消化这句话。 “我还记得这道门,和这道门附近的路。”它抬起一只手,轻轻划过铁门。 “听好,我对你接下来要干什么一点也不关心。”林三酒一把抽出那柄伞状武器,墩在地上,“我要从这里出去,你知道吗?你想要这把武器,就要带我找到出口。” 就好像是她的话点亮了黑夜一样。话音刚落,伴随一阵电流闪过的细微声音,四下猛然亮起了雪白的几束亮光——她们仿佛是突然被推上了舞台的演员,一下子被亮得刺眼的聚光灯给牢牢罩住了。 光芒与黑暗的模糊边界处,隐隐浮出了一些难辨轮廓的影子。 “真难得,我们又有客人了。”从铁门后方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嗓音,也不知那人在门后呆了多久:“你怎么能信任堕落种呢?” 林三酒一拧头,目光像冰刀似的刺向了长足——长足愣愣地站在原地,却与刚才一样没有动作。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即使你是堕落种也不行啊。毕竟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同类情分。” 912 珍稀动物们 当长足意识到自己被出卖了的那一刻,它的疯狂甚至将林三酒也吓了一跳——它一下一下地用身体撞击着大门,体内一把骨头咯咯作响;它刀锋一般的双臂在面对这道如同堡垒城墙一般的铁门时,显得脆弱单薄极了,不管它嘶吼着砍、撞、刺了多少下,大门却岿然沉稳得令人绝望,只留下了几道隐约划痕。 它在绝望和焦躁中发出了垂死夜枭一般凄厉的吼声,连门后那个人乍一听也不由退了两步。 “为——为什么?”长足这几个字听起来简直不像人话,倒像是什么动物凄厉的尖叫恰好有点儿接近这几个音节。 “有什么可奇怪的?”门后的声音再次开口时,好像仍然带着一点儿余惊:“它们不关心你能不能成功报仇,它们只是想看一场屠杀而已。这不也是你的本性一部分吗?” 尽管每一个堕落种都对进化者充满了仇恨,但是相较而言,显然是长足被杀的可能性会更大些——为了满足它们自己想看流血的欲望,那几个告诉长足消息的堕落种,大概一转头就把它们的对话都泄露出去了。 长足倚着铁门慢慢滑下来,牙关咔咔地敲打着,浑身颤抖。林三酒大步走上去,一把抓住它的领子,将它拽了起来:“现在可不是倒下的时候,你看看那边!” 长足顺着她的示意转过了目光。 在大门顶端几只探照灯雪白的光芒下,高高矮矮、形态各异的黑影从黑夜中浮了起来,正在朝她们靠近。空气仿佛也被它们身上的气味给搅浑了,粘稠得缓缓流动着;光将水泥地映成了一片刺目灰白,在这灰白地面上的一个个黑影,就像是从地底钻出的黑暗森林一般,眼看着越来越长,越来越近了。 “我没想到堕落种还能找到进化者来帮忙。”那个声音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没应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对面逐渐升高、直立起来的生物们,手里叫出了一张卡。在她身边不远处,长足也重新站了起来,“呼嗬呼嗬”地喘着气,一把将右手臂上的衣料全数撕去了。 在一人一堕落种都浑身紧绷起来了的时候,那个声音饶有兴致地继续向林三酒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佣兵吗?它给你钱了?” “佣兵——她吃我奶糕都常常不给钱。”堕落种冷笑了一声,回头充满戒备地看了一眼林三酒:“武器该给我了吧?” “我和各种各样的人都并肩战斗过,”林三酒反手抽出金属伞,看也不看地扔给了它。“……但和堕落种,还是第一次。” “别想多了,”长足“啪”地抓住了金属伞,“等会儿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用它在你背上来一刀的。” “然后你就自己葬身在这儿?” 二人嘴上对答了几句,但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对面的生物们半秒。从身后大门里传来了一声叹息,显然是把她们的对话都听见了。 “这位进化者,你和它不一样,”那声音轻轻劝说道,听起来不无遗憾似的:“毕竟你是我们的一份子。如果你只是它雇来的人,我也不是不能放你走,但你必须先把身份解释清楚。” 林三酒下意识地刚想要开口,倏然反应了过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不远处一个黑影猛地往前一扑,像是游泳运动员扑进了水里一般,顿时没入了地板,变成了水泥石板间游动的一条长蛇,急速朝她们咬来。 那个人是有意挑这个时机向她抛出橄榄枝的,为的就是让她分神;他们也许根本不打算让一个得知了保护园内部情况的外人活着走出去。 就在林三酒心中暗骂了一声的时候,那条长长黑影也在一眨眼间就游近了她的脚尖,快得叫人不敢相信——刚一靠近她,那片黑影顿时四散开来,从蛇变成了一小片湖泊,黑压压地蔓延了出去,像洒进水里的石油一样漫卷而来。 【防护力场】早已将林三酒从头到脚地护住了,但她仍不敢大意。她往后一跃,一脚踹上身后钢铁大门,借力在空中翻腾而起,朝旁边的空地处跃了出去——不等她为自己躲过地上黑影而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却忽然浮起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要打开探照灯呢? 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进行袭击,不是对他们养的生物更有利吗? 还没有想到答案,她已经咚一声落了地。一只探照灯恰好坐落在她面前不远处的门上,亮得她不得不微微眯起了眼;就在这时,只听长足突然尖声喝了一句:“影子!” 它又追上来了? 不,不对——林三酒心中一凛,突然间明白了,连忙就地一滚,急急跳了起来。她一拧身时,却忽然只觉肩膀上凉凉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野战服的肩膀处竟不知何时少了一块布料。 ……水泥地内的那条影子,游动着重新束起了身体。刚才林三酒还分不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现在她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头部的那一侧,蠕动着好像刚刚吞吃下了什么东西。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露在夜风里的光裸肩膀。不止是外面的野战服,包括里面的底衣、背心,也都少了相同的一块,边缘光滑得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东西能吞噬我们的影子!” 一下子,林三酒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又惊又怒地高声喝了一句,手里卡片一转,就变成了一根长长的教鞭。“影子少了哪儿,我们身上也会少了哪儿!” 怪不得【防护力场】压根没用,她总不能把影子也包上。 长足却没法回答她了。 刚才还能叫出一声“影子!”的堕落种,此时长长地朝前伸着头、身体却在不住向后挣扎;在喉咙中不住的咯咯响声重,它一双眼睛外凸得尤其厉害,仿佛是被人用一把线拽住了眼球,正使劲往外拉一样——堕落种的身体确实与人类的“软肉”不一样了,即使那两颗眼球已经大半脱离了眼窝,它看起来好像仍然能不断抵抗。 就在这么一分神的工夫,地板上的影子就再一次蔓延、覆盖住了林三酒的影子——这一次,被吞没的部位是她的头和肩膀。 913 与孩子们的苦战 眼睁睁望着自己影子被吞噬了的那一刹那,林三酒如坠冰窖。心脏好像突然消失了,胸膛里空空的,脑海里也空空的——即使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生死,这种从体内深处泛起的恐惧依旧强烈得能叫人麻痹。 不过,等等。 头都消失了,她怎么还会感觉到恐惧和麻痹? 浮起这个念头的同一个瞬间,林三酒顿时像解冻一般恢复了神智;一旦冷静下来,她的决断就来得雷霆般迅速利落。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随着四五束急剧扑出的意识力重重撞上探照灯,白光在灯泡“哗啦啦”的碎响声中瞬地灭了,黑暗重新夺取了夜幕的主导权。 ……光芒暗下来后有那么一会儿,仿佛一切声音都随着她的影子一起消失了。林三酒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连呼吸都被困在了胸膛里;直到她的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她才突然又一次听见了自己剧烈、强劲的心跳声。 她还活着! 刚才感觉那么漫长的一阵子,实际上才过去了一两秒钟;连她也不敢相信,她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及时做出反应,险险地留下了自己一条命。 长足喉间的“咯咯”声仍在夜色中持续着,林三酒按照刚才记忆中它所在的方向纵身一跃,翻过半空时划出了长长一道银寒光芒的弧线——弧线从长足面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只听一声低低的、如人一般的痛呼,就从另一方向的黑夜中响了起来。 乍然重获了自由,长足猛地吸了一口气,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一跤跌在地上。 “怎么回事?”林三酒落了地,低声问道。 那个能够吞噬人影子的东西,在一片漆黑中就没有用武之地了;长足摸黑站了起来,也不道谢,只喘息着说:“你、你刚才是怎么切断的?那勾住我眼球的东西,不……不是实物。” “我知道。”林三酒一挥手中长弓般的狼牙刀刃,它的尖端顿时微微颤了起来,隐隐发出了一阵蜂鸣。这把看起来像刀一样的武器,实际上远远超出了一把冷兵器的性能范围——“你看见是什么东西勾住你眼球的吗?” 长足低头整了整自己歪了的口罩,重新遮住了脸,这才答道:“嗯,看见了。” “是什么?” “是它的目光。” 林三酒一愣,正要问“是谁的目光”,后脖子上忽然麻麻地站立起了一片汗毛;不等她有所反应,【防护力场】紧接着波荡着颤抖起来——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地咬进了她的防护罩里,两股力量像拉锯一样纠缠着,急剧地消耗着她的意识力。 她心中一紧,想要拧身跃开时,却发觉自己后背上像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似的,挣扎了几下,竟一寸也不能挪动;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余光中,身旁的黑暗里好像正有什么东西正一步步走近了她。 “长足!”林三酒叫了一声,不敢从那片黑暗中移开目光。她至少得知道自己身后是什么情况,而堕落种正好面朝她的背后。 然而长足却好像还没发觉她的异样,循声朝她转过了头——不等林三酒开口,突然听见自己耳朵边上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嗓音,以一模一样的口气又叫了一声:“长足!” 那正是她自己的声音。 发出她声音的那个东西,正紧贴在她的耳朵旁边,她几乎能感觉到它忍着笑时的细微喷气。当她手中那一把尖锐狼牙迅疾地刺进自己耳旁的空气时,那东西却早已从她肩上一窜,嘻嘻笑着消失不见了。 “一次我就听见了,你叫我干什么?” 堕落种一边喊,一边一挥手臂骨,在黑夜中划出了一道呼哨声。 林三酒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片黑夜里到底藏着多少个“珍稀动物”?吞食影子的一个,用目光勾住人眼球的一个,黏住她后背的一个,从黑夜中慢慢靠近的一个,不知何时趴在她耳边、用她声音呼唤长足的又是一个……现在就是提醒那个堕落种也晚了,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刚才那声不是我叫的!” 长足咬紧牙关从嗓子眼儿里怒喝一声,猛地朝前一扑,金属伞乍然张开——它的伞究竟抵住了或者击中了什么东西,林三酒就看不见了,因为那已经超过了她的余光范围。 “你叫我干什么?”长足趁着喘气的工夫,在她背后不远处叫道:“说话啊!” “你看看我后面!”林三酒已经朝身后击出了几次意识力,却全部石沉大海般地落空了;她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半的意识力,眼看着就又要见底了。然而她的喊声回荡消散在夜色里,长足却只顾着一下一下地与什么东西搏斗着,一声也不回答她。 ……它好像听不见自己了。 林三酒心里浮起了这个念头。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她一边想,一边转手叫出了一张卡片。 “不知道该不该说很遗憾,我们培养的这些孩子也并不都是以战斗力为主的。” 就在她手中教鞭蓦然滑入了黑夜时,从大门后再次传来了那一道陌生的嗓音。那个人似乎一直在通过某种方式朝外窥探着战况,此时轻轻笑道:“……毕竟这些孩子会怎样诞生,以什么样的面目和特性诞生,都是非常随机的,都是造物主的礼物。” 那一个庞大的黑影此刻终于走近了林三酒。它显然就是不擅战斗的生物之一,因为它的速度可以称得上是很慢了,这么一段路居然也要走上七八秒钟;当它一点点朝林三酒弯下腰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却不由咚咚地激烈跳了起来。 “但我们也并不要求它们一定都要有高超的战斗能力。”那声音渐渐开始带上了一点儿兴奋:“只要能力出众,怎么都可以派上用场的。比如这一只,噢,我真是没有想到,今晚这里还会出现一个进化者……简直是瞌睡时掉下来了个枕头。我最宝贝的一个孩子,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林三酒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教鞭,手里叫出了另一个小小的特殊物品。 她有十分信心,门后的人不可能在一片黑暗中看见自己手里的小东西;然而它究竟能不能对一个怪物起作用,她却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了。 914 奇迹 ……不见了。 那个庞然大物喷出了一阵鼻息,腥腥热热地扑上了林三酒的面颊,吹得她额前碎发飘荡了几下。她闭了闭眼,重新张开,望着那个模糊的黑影一点点接近她,一点点清晰起来。 背后黏住她的那股力量不知何时撤走了,然而她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刚刚叫出来的卡片轻轻飘落下去,“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见了,她的敌对意识、她的抵抗欲望、她的战斗冲动……不管怎么称呼都行,反正统统没有了。 她只想慢吞吞地坐下来,叹一口气,和门后那个人好好商量商量——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通过彼此理解来达成共识的呢?没必要非得兵刃相见,更何况她也累了。 “有时候,你真不得不佩服人类的潜力,对不对?” 门后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来,同时带着几分玩味与严肃。长足的喘息声、怒喝声,和一下下划破空气的攻击声,依然时不时地就传进了耳朵里,但除此之外,夜晚安静极了。 它在和谁战斗? 林三酒想转过头看一眼,但长足此刻所在的方向正好被她身边的庞然大物遮住了。随即她就放弃了——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吧。 “……那么柔软、无力、充满不稳定性的肉体,一旦受到外界因素的刺激,就会迸发出各种叫人意想不到的奇迹。” 那个声音仍然在继续;他似乎也正是创造出了这些奇异生物的研究员之一,心情大概就像手工课上捏好了一只恐龙的小孩子,无法抑制那种想要分享给人看、想要被人认可的冲动和欲望。 “你看,从普普通通、柔柔弱弱的人类中,就分化出了进化者与堕落种这两大类完全不同的物种——是的,我们普遍认为进化者与普通人已经是不同的物种了,不论是从基因层面还是从心理层面上来说。” 是吗?我可觉得我还是一个人。 林三酒抿了抿嘴。 “哦,你别不服气,你仔细想想就会同意我的说法。在你身上精神也好、心理也好,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有人能够彻底断除解决生理需求时得到的满足感,因此不嗜好饮食睡眠或性|爱;有人对于他人的精神状态非常敏感,甚至连大概的思想活动也能隐约猜个七八分;还有的人,意志尤其坚韧强大,而且从无一刻动摇……” “行了,”林三酒听到这儿时,突然忍不住打断了他:“意志坚韧也算是非人的标准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进化者与堕落种,都是末日世界中的自然之力造就的。而我们,我们在这儿进行的是一项更加伟大的事业……”他喃喃地说,隔着又沉又厚的铁门,声音几乎叫人听不清楚了。“我们从普通人类的身体中,开发出了第三种可能性——有别于进化者与堕落种之外的第三种可能性。难道这不令人兴奋吗?” 林三酒听到这儿,不由转眼看了看她身边的那个生物。 ……一张扁平的,足有近半米多长的灰白平面,也许就是这个生物的脸;深深的、凹陷进去的、仿佛没有底一样的几个黑窟窿。它们东一个西一个地散布在“脸”上,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幅被称之为“尖叫”的名画。 只不过“尖叫”那幅画上仍有人形;从这个生物的身上,已经彻底看不出任何一丝曾属于人类的痕迹了——连它支撑着“脸”的庞然身躯上,都深陷着一个又一个的黑幽幽孔洞,像是被螃蟹钻出了许多洞眼的一片死寂沙滩。 即使是这么古怪的面貌,也没能在林三酒心中激起一点儿反抗和戒备的意识。 “你身边的这个孩子,很难想象它也曾经是一个人类吧?噢,不对,它好像是三个半人类组成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想你也已经开始领略它的奇妙之处了。” 那个嗓音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轻轻说道:“你听说过那个寓言吗?一个孩子无意间得知了国王的秘密,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去,否则会有性命危险;但又憋得实在难受,于是找了一个树洞倾诉,把国王长了驴耳朵一事都倾吐进了那个洞里……” 林三酒转头望了望那生物脸上、身上不知多少个小洞眼,隐隐地浮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她后背上就微微浮起了一层冷汗。 “你身旁的这个孩子,可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家伙。它又温柔又和平,你感觉到了吗?一旦站在它身边,就再也兴不起任何有关暴力与对抗的念头了,对吧?谁知道人类孜孜以求的世界和平,只需要花费三个半普通人就能达到呢。”那个人笑了一声,仿佛觉得这个情况十分有趣似的:“而且你跟它说的所有话,它都会像树洞一样默默地听进去……全部,全部都听进去。” “不,等等——” “想说什么都可以,你的能力呀,你的想法呀,你昨天的晚餐呀……来,试试看嘛。” 即使那人含混忽略了关键之处,林三酒也当然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开口;然而即使她现在已经转开了目光,那个庞大生物脸上、身上的黑色孔洞,却像是钻进了她的脑海里一样,始终在视野中挥之不去——她每次意识到自己又在回想那些孔洞的时候,那股想要一股脑把什么都倾诉出来的愿望就更强烈了一分。 不行……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卡片。必须,必须把它捡起来…… 捡起卡片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对抗那个庞大的生物。林三酒自己心知肚明这一点,又在心理上无法将二者断绝联系,因此一边抗拒着倾诉欲望、一边试了几次,憋得青筋都浮了出来,却连腰也弯不下去——她仍然能自由活动,她感觉到自己能唱歌,能跳跃,能吃饭,但唯独不能做任何有关“对抗”的事。 对了,长足!如果它察觉了自己的处境—— 林三酒的目光刚一转,门后的人就立刻明白了。 “别找那个堕落种了,没用的。”他低声笑道:“刚才你的注意力都在我和它身上,所以没留意吧?你没发现吗,那个堕落种已经对着空气砍了两三分钟了……它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只有它自己才以为存在的世界里了。” 915 对抗的原则 “我……我昨天晚上吃了温泉蛋和炒面。” 这句话一出口,林三酒突然感觉精神轻松了不少。开口向它倾诉,是这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一件事,以至于当她有意压制自己倾诉速度的时候,甚至浑身都好像不舒服起来了。 她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停了下来,不要将脑中所有的想法都一口气倾泻而出。 先说一点儿拖延住时间,再想办法…… “很好。然后呢?”门后的那个声音充满兴味地鼓励道。 林三酒回忆了一下。 一切开那只温泉蛋,澄黄浓厚的流心就从蛋白中滑进了盘子——这一幕她依然记得很清楚;酱油炒面的油润棕亮和浓郁香气,回想起来也历历在目。她虽然向这只洞眼怪物“倾诉”了自己的晚餐,但却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异状。 她的记忆依然好端端地存留在脑海里。 怎么回事,难道她猜错了? “那个……”她挑来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也尽量语言简略:“然后我喝了一杯果汁,去花园里散了个步。” 门后那人闻言顿了顿。 “……想不到你还是个有钱人。”他听上去似乎突然浮起了几分妒忌:“你连果蔬鸡蛋和花园都有,还和堕落种混什么?” 林三酒刚要张口,猛地回过神,再次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比起倾诉来说,这种不知不觉开始的对话,恐怕会泄露更多的信息——她假装自己正在思考,目光悄悄转了一圈。 门后那人说得没错,长足一直在与之厮打搏斗的,除了空气别无他物。那只曾装成过林三酒声音的生物,正隐没在黑暗中的某处,像一个编剧也像一个导演似的,正在创造指导着长足的每一步活动:“……对,你往右一闪,没想到却发现右边早就有一个大家伙在等着你了!你差点把自己直直送进了它的手里。” 长足果然往右一闪,随即又像触电一般弹了起来,差点没把自己给绊一个跟头。它口中“嗬”了一声,猛地将右臂骨朝身旁一扫——却不知道自己做的全是无用功。 “继续说。”门后的声音正在此时催促道。 那黑幽幽的无数个洞眼,仿佛带着某种奇妙的吸引力,能把人的情绪、感受和思维都吸引进去——吸引进那深深、漆黑的,却安全温暖的洞里去。 如果能就这样放弃挣扎,一定轻松得多了吧。 林三酒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洞眼,使劲攥紧了拳头,却依然低声开了口:“我希望今夜自己能从这里全身而退……” “噢,对,多说说你的欲望。”门后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一些。 “我只是打算从保护园借个道而已,毕竟这是一条我走过的路,再走一次更保险。”她喃喃地说,“我是真没想到,夜里的保护园会变得这么危险,竟连这种非人也非堕落种的生物都有……” 脚边卡片仍静静躺在地上。她万万没想到,她今晚竟会像这样连抵抗也做不到了——现在,她最多只能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倾诉”速度,尽量地拖时间而已。 慢着,倒回去一点。 林三酒忽然一愣,顺着自己刚才的思绪回溯着想了一会儿。 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能抵抗的……但是“控制速度、只挑无用信息说”这样的办法,不也是一种变相的、消极的抵抗吗? 为什么这样的抵抗就可以? 是什么决定了她“不能捡起卡片”,但“可以压制速度”? 她隐隐感觉到,一旦找到了这个关键答案,她很有可能也就找到了摆脱眼下处境的钥匙。 “是啊,我们的研究一直是在地下进行的。”门后那人一笑,打断了她的思绪:“毕竟在明面上,我们只是产出堕落种的基地。” 林三酒蓦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长足。后者依然在与想象中的敌人挣扎搏斗,伴随着一句“你的腿被划了一刀”,它也果然痛呼出声,从小腿上飞溅起了一片布料和血花。 “它……是你们这里产出的?”她指着长足问道。 “当然,看它年纪就知道了,”大概是为了引诱林三酒多说话,门后的声音耐着性子答道:“碧落黄泉刚末日时产生的堕落种,到现在早就不剩几个了。” 林三酒想了想,斟酌着挑选了一句话,望着眼前布满空洞的漆黑生物慢慢张开了嘴。 “长足是来复仇的,它会把你们都杀掉。” 这句话说得十分顺畅,一点阻碍都没有——尽管这也是她“对抗意识”的形式之一。 当门后那人猛地笑起来时,林三酒垂下了眼睛。 “凭那个堕落种?”门后的人扬声道,“我的孩子像遛狗一样遛着那只堕落种,它的生死都在一句话里呢!” “我会帮助它活下来。”她试着轻声说道。没问题,这句话也说出来了。 “是吗?”那人又笑了,“但你不想倾诉了吗?” “想。”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铁门,答道:“特别想。但是——” “但是什么?” “我只想对它说,不想让你听见。” 那人嗤笑了一声:“请尽管随意。小孔,保证她一定要和你倾诉。” 那只名叫“小孔”的庞大生物,再次朝林三酒慢慢低下了脸——那张漆黑的平面上,竟又逐渐张开了更多的洞眼。 要在这么多洞眼之下,保持一句话不说的状态实在是太难了。不过此时林三酒压根也没有打算要与自己的倾诉欲望战斗,她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洞眼,用极低的气声说道:“我明白了。” “小孔”一动不动地对着她,可能没有听懂。 “我明白你对我的影响,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规则。”她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一出口,就被不远处长足发出来的杂音给淹没了。“其实很简单……如果说你是A点,我是B点的话,那么我们之间任何直接的对抗都不被允许。我不能拿起卡片对付你,那就等于是从B点画了一条直线连接到了A点;但我可以控制我自己倾诉的内容和速度,因为‘控制’这个行为的最终对象不是你。所以我也可以帮助长足活下来,那种情况下,它是最终对象,A点与B点之间依然没有直接对抗的连线。” 林三酒停了下来,慢慢浮起了一个微笑。 “终于找到它了,”她低声自言自语道,“那个堕落种,最好一会儿得和我道谢。” 916 大口吃肉 如果她今晚侥幸能从这里脱身,一定要好好向波西米亚请教一下,到底怎么才能提升意识力;林三酒自己都记不清意识力在关键时刻已经救过她多少次了——她希望这一次也不例外。 眼前高大沉默的黑影将头垂得更低了,似乎对她的“倾诉”产生了疑惑。林三酒看着它,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笑。 随即她扬手一甩,一道银亮寒冷的狼牙形弧光轻滑地切开了空气。要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悄寂无声的一击,竟然能够如此迅疾;门后那人才刚刚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咕哝,银色狼牙就从“小孔”的身边划了过去,没入了夜里。 紧接着,不远处的黑暗中猛然响起一声扭曲的嚎叫。 “4号!”门后的声音一惊,“你干什么了!你看得见?” 在一片漆黑中,林三酒当然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她的意识力扫描可以随着她的目光一起投放出去,像一把筛网似的细细地筛过每一寸土地,以及地上活动的东西。 “看来你确实很喜欢这个穿孔的家伙,”她回过神,微微一笑,“就它有名字啊?把长足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东西也不错,你怎么不给它取名字呢?” 几句话间,长足已经顿住了脚。它犹疑又茫然地看了一圈,显然还没有彻底从编造的假象中清醒过来——它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不远处那道狼牙状弧光上,飞快几步走过去,将它从地面上拔了起来。 被弧光穿透了、钉在地上的那一只生物,顿时一块儿被拔了起来;当它的身体慢慢顺着狼牙往下滑时,它低低发出了微弱而难听的一声嘶叫。这个生物长得像是个小矮人,唯有头顶尖尖地往上拔,拔得整个脑袋都成了尖锥状——也许这也是它的武器之一;一个没有来得及用上的武器。 长足来回看了看,说话时仍带着“呼哧呼哧”的喘息音:“怎……怎么回事?和我战斗的怪物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和你战斗的怪物。其他的好像都撤回了。在你回应了这只尖脑袋矮人一次以后,它说的话就都变成了你眼中的现实。你刚才一直在砍空气,而我又被这个东西给影响了,”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面前布满了密密麻麻孔眼的庞然大物,轻轻叹了口气:“……他用不着出动更多怪物了。” “什么?” 长足一时半会还不能理解眼下的状况,但只需扫几眼,就能看出林三酒情况不对劲了——她与那毫无人形的怪物面对面地站着,却一点儿反抗也没有,连手里都是空的。 “我不能反抗这个东西,所以我不管了,我打算投降。”林三酒冲长足一笑,“毕竟我和他们都是进化者,我有出路,没必要和一个堕落种一起战斗……希望你能在那些怪物的手下撑得久一点。” 长足愣住了。 门后那人反应不慢,在她们交换了两句话的同时,也早已在门后传达下去了数个命令——“你们赶紧去把4号救回来!”他高声喊道,“顺便干掉那个堕落种,越快越好!” 巧了,林三酒在心里吐了口气——这句话正好能叫她利用上。 “你看,”她对长足轻声叹息了一句。在布莱克市场里打了那么多天交道,她很清楚什么样的语气能够激怒那只堕落种:“他只想要杀掉你,对吧?因为刚才在你沉浸在假象中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好了一个交易。我不帮你,不泄密,就能留住性命……抱歉,你报不了仇噢。” 话音未落,“小孔”却忽然微微一动,趁她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长足身上时,猛地将布满了孔洞的扁平大脸伸近了林三酒。她乍然一惊,急忙退出去了两步,却还是迟了;孔洞中的引力仿佛能润滑着打开她的喉咙似的,她很快就听见自己口中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句话:“我生成了好几种进化能力,其中一种叫做天边——” 牙齿重重地咬进了舌头,铁般锈甜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在了口腔中。强烈、清醒的痛果然一下子就切断了她的后半句话;然而不等林三酒生出庆幸,一道狼牙形状的银光就从“小孔”的身后亮了起来,切破了夜风,朝她划出了一道致命弧形。 长足终于动手了! 林三酒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她竟然真激得它放着强敌不管,却先来攻击自己了——她一矮腰避过银光,不退反进,猱身扑向了“小孔”。 长足只会像挥刀一样利用那把狼牙状银光,所以躲闪避过它接连几次的重击,倒不是什么难事;在冲近了“小孔”的时候,林三酒只觉脑后袭来一股凉风,立即就地一扑,撞上了支撑着庞然大物的腿状物。 一感觉到她的冲击,那片平面上顿时也张开了许多小洞。 林三酒急急一拧头,目光正好抓住了那道狼牙状弧光。“我买下了一个飞船,”她听见自己开了口,因为受伤的舌头而有点含糊不清,就好像被另一个人掌控了喉舌一样。 “我把它停在了橘园附近的山峰上,”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弧光上,因此当她发觉自己泄露了重要信息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假如那道弧光顺势落下去,那么“小孔”的胸口就会被砸烂——这也正是她的计划:她想要借长足之手击倒“小孔”。 但不管她抱了多大希望,为此泄露了多么重要的信息,那道饱含着她希望的狼牙弧光在划至“小孔”面前半寸时,就突然硬生生地停住了。 长足高举着狼牙,雨伞仍别在腰间,保持着这个僵硬姿势过了一两秒。它还完好的那只手臂微微颤抖起来,弧光像夜晚海面上映起的月亮一样,不断细微地、破碎地闪烁起来。 林三酒盯着它,意识到了不妙。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张被她扔在地上的卡片,就在离长足不远的脚尖处。 “我……我14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总是吃不饱。”从一起一伏的口罩里,传出了长足断断续续的声音。“于是我和地莫一起戴上口罩,假装成工作的堕落种,混进了一家餐厅后厨,偷了很多肉。” 它仿佛有着比林三酒更强烈的倾诉欲望,呆呆地对着孔洞轻声说道:“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但我却不记得我们两个躲在小巷里大口吃肉时的心情了。我只想把它回忆起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917 一个倒下了 “闭嘴,” 林三酒喃喃地说。 “我不明白,变成了堕落种以后为什么还留有以前的记忆?” 长足像是听不见似的,慢慢垂下了狼牙,直到它“当啷”一声被扔在了地上。“我记得有一种羊腿肉丁,是用竹签穿起来的,因为签子太尖了,我们两个都没敢多拿,怕扎坏了衣服口袋回家挨骂。结果当我和地莫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那种羊腿肉丁特别好吃,我们俩都抢着要。” 长足顿了顿,歪过头向“小孔”轻声问道:“我一把抓过竹签,在他胳膊上扎了好几下,地莫眼泪都出来了,扔下我就走。我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吃完了,结果最后莫名其妙地也哭了。为什么我那时会哭呢?” “别再说了!”林三酒怒喝一声,一脚踹向了长足的小腿。 即使被“小孔”的力量所影响了,长足的反应仍然不慢。它往后一跃,反手抽出了背上的金属长伞,叫了一句“滚开!”——林三酒一把抓起地上的狼牙,扬手挡住了它的长伞,脚尖顺势在地上一踢,那张卡片就被踢飞进了二者之间的半空里。 我是要用在堕落种身上的,只用在它身上,她盯着空中旋转的卡片,在心中默念道,我不会用在那只怪物身上的…… 所以,让我抓住它吧。 她怀着感激之情,看着自己的手指在翻飞的卡片上合拢了。 长足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只来得及刚刚睁圆,就被她握着卡片的手撞上了胸膛——没有了力场影响以后,它的速度与力量都不能与林三酒相提并论。 卡片在一瞬间实体化了,牢牢地压在它的胸口;巨大冲力的惯性将堕落种给击向了地面,重重地将它的后脑勺磕在了水泥地上。口罩被撞歪了,从长足的脸上滑了下去,顿时露出了一条横跨了整个下半张脸的粗大扭曲裂缝——从那裂缝里,发出了它一声长长的嘶叫。 林三酒迅速撤回了手,跳起身冷笑了一声:“别他妈叫了,这玩意儿对你没用。”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抽下了一根鞋带,将那特殊物品牢牢绑在了手背上。 长足仿佛这才从惊惧中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地戴好口罩,重新遮住了脸。它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成了血红色——然而它的愤怒没能持续几秒,突然又戒备、又紧张地跳了起来。 ……刚才曾经短暂消失的生物们,又因为门后那人的一道命令,再次窸窸窣窣地走入了黑暗里。在她们刚刚短暂交手的一两秒间,它们已经慢慢形成了半圆形的合围,将一人一堕落种堵在了大门前。 长足同样被“小孔”的力量所影响了,然而门后那人似乎却没有耐心让“小孔”来解决它:“干掉那只堕落种!” “等等!” 林三酒急忙叫了一声,背对着“小孔”,面朝着长足,一甩狼牙,在夜色中拉出了一道银寒弧光:“让我来!” 不等门后那人有所反应,她就一头扑向了长足。门后那人不傻,在略一犹豫过后,一定会对她突然的反戈相击产生怀疑。 她恐怕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了。 “你滚开!”长足怒喝一声,一晃那把长伞状武器,就朝她小腹刺了过来。它好像现在依然只是把它当做一把长刀来用,实在是对不起这把兵工厂出产的武器;不过这也帮了林三酒的忙——她不躲不避,在长伞几乎就要刺入她的野战服外套里时,她“啪”地一把牢牢握住了伞尖。 长足一愣,紧接着怒喝一声,正要握住伞柄使劲朝前推去;然而它发力未尽,自己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再一瞧,手中的长伞竟不知何时消失了。 “抱歉,武器我要收回了。”林三酒朝它晃了晃手中一张卡片,随即那卡片就蓦地不见了。 “你——” 长足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却被她闪电般地反手一扣,死死扣住了手腕。没有了布料包裹的小臂骨,像刀锋般锋薄尖利;堕落种反应也不慢,当即使劲往前一送——然而刀锋并没有如它所想般割破林三酒手掌里的皮肉。她手中一阵白光微微一闪,似乎就让小臂骨陷进了什么黏滞的阻碍之中。 “没有了武器,左手报废了,右手又被我抓住了。” 林三酒的手掌如同钢爪一样,握力沉重坚硬得叫人不敢相信。她斜眼扫了扫远处的黑影,低声挑衅道:“你现在能把我怎么办呢?” “你不过是一块软肉罢了。” 长足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嗓音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没办法?” 林三酒一动不动地抓着它,没有反击也没有防备。她还把手微微打开了一点,并且放松了身上的肌肉——这样一来,当长足一脚踢中她的身体时,她也顺水推舟地帮助了对方将自己踢飞了出去。 身后的“小孔”仿佛发出了一丝疑惑般的声音,但那天地旋转的一瞬间,林三酒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事实上,她甚至什么也没来得及想;被踢飞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事,一时间五感都凝滞了;直到她整个人都重重撞进了“小孔”的身上时,她才再次真切地抓住了自己的感知。 她的后背、胳膊,以及最重要的——右手手背,果然都打在了“小孔”的皮肤上。她几乎能感觉到无数个小洞眼,像无数张奇小的嘴巴一样,在自己的皮肤下蠕动张合着,仿佛要将她的思绪、她的灵魂一起吸出去似的。 “你可要给我牢牢吸住了啊,”林三酒低声笑了笑,感觉小腹和大腿处依然在隐隐作痛。刚刚冲到她面前的长足,闻言突然顿住了脚步;它好像总算明白了过来,眼睛在她手上转了转,又在“小孔”身上转了转。 连林三酒自己也不敢相信,她这一着铤而走险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转过头,目光热切地盯着自己的手背,慢慢将它从“小孔”的身体上拿了下来。被鞋带绑在手背上的小盒子,像蚌壳一样张开着,其中一格里隐隐闪烁着一线流光。她直起身子,听着身后那怪物悄无声息、却又清清楚楚地倒向了地面。 “怎、怎么回事?”长足颤声问道。 “还真得谢谢你。小孔的能力,”林三酒喘息着,举起【妙手空空】朝它示意了一下。“已经被我收走了。” 918 学以致用 “拦住她们!” 今晚头一次,门后那声音变得如此声嘶力竭,简直叫人担心起了他的声带。林三酒与长足的交手只在短短几秒之间就结束了,然而那人却足足花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才总算艰难地明白了眼前的现实——他的“小孔”,已经成了一滩遍布孔洞、却毫无作用的死肉了。 仅仅不过十来分钟的交手,他视作珍宝的“第三种生物”就有一个濒死、一个全废;门后那人几乎因此失去了理智,连字句都被愤怒含混得不清楚了:“统统上!你们全部!务必把她们就地处死!” 林三酒回头扫了一眼远处的黑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恢复正常了没有?”她没有回头,低声问道。 “什么叫正常?”长足的声音里充满了抵抗与嘲讽。 看来它恢复原状了。 “接下来我可没有多余精力管你了,”林三酒将【妙手空空】从手背上解下来,利落地用鞋带绕着靴筒绑了一圈:“我不指望你配合,你只别拖我后腿就行。” 长足从鼻子里喷了一声气,一甩长伞,当先扑进了前方的黑暗。 “小孔”与对面的生物们,作为有别于堕落种和进化者的人类第三种形态,都具备了形态与能力的双重变化;【妙手空空】在“小孔”身上竟然能够起效,实在不得不说是她的幸运。 ……最重要的是,既然可以拿走它的能力,也同时说明能够再把能力用出来。 林三酒望着前方,轻轻将【妙手空空】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下一秒,她就从原地消失了,高高地跃进了黑夜之中。 这一场战斗的感觉太古怪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当她双手猛地在一个人形影子上合拢时,炸开的却只是漫天的石屑碎片;紧接着,她瞧见不远处霍然张开了一片伞状阴影,朝那个方向疾奔而去时,却差点一头撞进一朵比人还大、摇摇摆摆的海葵里。 在一次又一次地差点被那朵海葵裹住身体以后,她总算找到一个机会,在它大张开触手的那一瞬间,用一个气流漩涡撕碎了它的身体中央。她一直在层层叠叠的黑影左奔右突,身上【防护力场】不断闪起白光——这意味着她正在持续遭到攻击,尽管她压根不知道自己遭受的攻击到底来自何方。 “再补员!继续补员!”门后那人的声音遥遥地响了起来,离了这么远也能听出他的撕心裂肺:“我就不信,这么多孩子都挡不住她一个人!” 那么,你就试试吧。 林三酒喘了口气,在黑暗中浮起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微笑。她手中狼牙顿时长长地划出了一道半圆,用银亮一线将黑夜切分成了两半。紧接着,只听有什么东西在银线后猛地呼了一声痛。 那一声呼痛还没有落下去,她已经裹着风扑向了那只生物,意识力汹涌而出,将它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下。黑暗中也看不大清那生物的模样,大概有一头大型犬只那么大;她刚一将它按住,那生物就立刻忍不住开口“倾诉”了起来。 “我,我想从这里出去,”它结结巴巴、瑟瑟发抖地说:“我记得外面的世界很大的,有海也有天空……我好讨厌被关进一个玻璃盒子里,拜托,我告诉你出口,你带我一起逃走吧!” “出口在哪里?”林三酒眼睛一亮。 “冲、冲破这个包围圈,”手掌下的东西,在黑暗中看起来有点像是一个长了巨型头颅的畸形婴儿,虽然口齿还算清楚流利,但好像说话越来越费劲了:“冲破它……呼啊,在后面,包围圈后面有条小、小路……” 它颤得连话都说不直了,最后几个字几乎叫人听不见。 林三酒狐疑着刚刚松开了一点意识力,那畸形婴儿状的东西就猛地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仿佛终于不必再与什么力量抗争了似的;紧接着,它却忽然换了口气,大声说道:“我能堪破敌人可利用的‘诱惑点’!” 它怎么突然—— “女性居所门口如果响起了婴儿的哭声,很多女性会本能地开门查看情况。这就是她们可利用的‘诱惑点’了!”那畸形婴儿状的怪物继续高声说道,好像上了发条一样停不下来:“这也就是我的能力!” 林三酒一怔,突然有点儿明白了。 “我堪破了你身上的、可利用的‘诱惑点’。你拿到了小孔的能力,正是信心满满地要用它的能力来反击我们!”畸形婴儿语速很快,仿佛不说得快一点,话就要憋炸了它的胸膛一样:“所以这就是你的‘诱惑点’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以为是小孔的能力发动了而深信不疑!” 林三酒用手背抹了一下脸,发出了一声自己也不明意义的笑。 “小孔”那种让人忍不住倾诉的能力,应该是直到现在才发作吧……?想来也是,她刚才也是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始不得不吐露思绪的;这只婴儿状的怪物开口开得太早了。 “我明白了,”她彻底松开了它,深知它对自己再也兴不起敌意了——除非它也恰好有个【妙手空空】。她微微一笑,背朝着它站在原地不动了,将银月般的弧光慢慢举在了眼前。 那只婴儿状的生物赶紧一翻身,就要爬走似的;林三酒头也不回,一脚踩在它的身上,在它的惨呼声中将它牢牢钉在了地上。 “继续倾诉,”她低声说,“……不管是你的能力也好,你那些同伴们的能力也好,反正你心头上浮起的任何想法,都给我统统倒出来吧。” 那婴儿状的生物呼呼喘息了几秒,却到底还是没能抵抗过“小孔”的能力,声音嘶哑地开了口:“我、我在这里六十四天了,保护园每隔一个月就要筛选进化普通人一次……我喜欢我的新生命……眼球,眼球正朝你过来了,你没法躲过它的……它是我们之中最不好对付的……” “眼球?” 林三酒一挑眉毛,果然感觉到不远处的黑暗里幽幽地浮起了一个轮廓。 今天恐怕没有更新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919 七个葫芦娃 如果林三酒可以对抗“小孔”赋予她的倾诉欲望,理所应当地,那只畸形婴儿也可以。它固然没有她那么强大的意志力,但是仍然能够在同伴来临的关键时刻小小挣扎一下——这一挣扎,可给林三酒造成了不少麻烦。 不远处的昏暗中,那一只叫做“眼球”的东西已经越来越清楚地露出了它的轮廓。它一点也不像是颗眼球,遥遥望去时,那片黑影圆圆滚滚、蓬蓬颤颤,怎么看都更接近一棵硕大得如同卡车一样的花菜。 在这样的关键时候,畸形婴儿努力挑着乱七八糟的无谓话来说,尽管气喘吁吁地十分吃力:“……看着像个玻璃匣子,实际上又厚又硬没有一点缝隙,我、我……撞过几次,连道裂痕也没有撞出来……呼,呼啊,能爬出去就好了,我讨、讨厌住那个玻璃匣子里……” 即使林三酒一连重重跺了它几脚,叫这大头畸形婴儿形的怪物发出了一阵阵惨叫;但惨叫声一歇,它却还在咬着牙、喘息着坚持:“我是很羡慕3号的,它还能继续吃人类的食物,我就不行了……” 林三酒心中暗骂一句,手里一甩,【因材施教】那一线细细的暗光就蓦然滑出,融入了夜色。与“小孔”相比,她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她一把捞起那只畸形婴儿状的东西,看准方向、拔腿朝眼球的右方绕去,一边跑一边喝问道:“这里有多少只‘第三种生物’?” 那畸形婴儿原本就已经是在苦苦对抗了,此时被这问题一砸,嘴里当即就乱了:“它喜欢吃……七个!我们一共是七个,但是4号和小孔已经被——” 林三酒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手中教鞭长长一甩,就击向了夜色中的庞然大物:“眼球的能力是什么?” 畸形婴儿果然忍不住张了口。然而它才刚刚吐出了几个字,却顿时长长嚎叫了一声;借着这一声叫,它把差点要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全给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随即拼命在她手中扭动扑腾起来——被它这么一分神,林三酒紧接着面色一变。 ……【因材施教】抽不回来了。 说来也奇怪,她能感觉到教鞭明明还没有碰上任何东西,却在空气里被固定住了;以她的力量,竟然连抽几下都纹丝不动。没有碰上东西,自然也没有任何弱点和战力的分析。林三酒可不愿意把教鞭折损在这儿,急忙心念一动——好在还可以将它转化成卡片收起来。 卡片入手消失时,“眼球”所在的黑暗中顿时传出了一道沉沉的声音,仿佛是它也疑惑了。 “你是怎么、怎么拿走的?”畸形婴儿叫了起来,“不可能呀,眼球明明都抓住它了!” “抓”? 刚才教鞭分明没有碰上任何东西——林三酒或许平时不算聪明绝顶,但在战斗中的反应却迅疾得常人难及。一念及此,她脚下顿时像是踩了弹簧般,朝另一个方向毫无预兆地直冲了出去;刚刚冲出去了几步,她突然心中一紧,抓着畸形婴儿在地上急急地打了一个滚,这才一翻身跳了起来。 再回头往“眼球”所在之处瞧时,却只有一片平静,只有余音未散的危机感仍然缭绕在她心头上。那个跟卡车一般高的影子朝她转了过来,无数小小的“菜花”随之一起轻轻颤动着。 林三酒一把将畸形婴儿扔在地上,沉重的靴子底直直地吃进了它的小腹里,发出了挤压内脏时“咕叽”的一道隐隐响声。 “眼球的能力是什么?说!” 这一次,它很难再对抗“小孔”的能力了。 “它……是、是它的目光,”畸形婴儿喘息着答道。一旦放弃了挣扎,它声音里那股如释重负,就连林三酒也能听得出来:“它的目光带有很奇怪的特质……像无数根黏黏的线一样,你最好还是得把它当作实体来对付。‘眼球’用眼睛看见的人或物,都、都会被……” “会被勾住?”林三酒拽着它,猫着腰,一边问一边盯着眼球的黑影往后退。夜里雾气逐渐重了,她还能遥遥听见远处长足战斗时的碰撞声。 “原来你知道?不仅是勾住,它看见的东西都能被它的目光调整距离。”畸形婴儿自然而然地飞快答道。 这句话听着不大好懂——但林三酒是亲眼见过长足一双眼球都差点被拽出眼眶的,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但是我现在没有被勾住,”她压低了声音和后背,“它不是已经看见我了吗?” 畸形婴儿闻言,叽叽咯咯地笑了几秒。 “它的目光虽然是它最大的武器,但是‘眼球’也有一个弱点,”它在“小孔”的能力下,无话不谈:“那就是它的眼神不太好使。讽刺吧?” 不等林三酒开口问,它就继续说了下去:“它必须得看清楚对象的颜色啦、形状啦、质地啦之类的细节,目光才能发挥作用呢!” 这么说来,刚才泛着昏暗反光的金属教鞭朝“眼球”抽过去的时候,应该就正好被它看了个清楚。 “怪不得它一直要往我这边来,”她喃喃地说。“现在太暗了……” “小孔”的能力确实方便——一旦开始生效,目标对象顶多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绕开重点一会儿;林三酒却丝毫不必担心畸形婴儿对她说的是假话。 “你的能力不是可以堪破诱惑点么?”她一边保持着与“眼球”之间的距离,一边低声问道:“眼球的诱惑点是什么?我可以从哪里下手?” “我不知道,”畸形婴儿立刻答道,“我们与你们不一样,我们没有可以攻破的诱惑点。” 林三酒一怔之时,后退出去的那一步就顿住了。落脚时地面的触感、声音、气流,全然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她还是僵硬地停住了,转头瞥了一眼手里那个大头畸形的影子。 “你刚才说,你们一共有七个生物,两个已经死了。” 她手里抓着一个,“眼球”是一个,还剩三个。以长足的战力来说,它是不可能独自承担住三个的……“剩下的几个,分别在哪?”她轻声问道。 “有一个在你脚下。” 920 林三酒的战斗意识 畸形婴儿滔滔不绝的倾诉,听起来仿佛突然变得遥远了,成了嘈杂的背景音。林三酒僵立在原地,脚后跟微微碾了碾地面,紧接着从脚下响起了“咯咯”一声笑。 “你别挠我痒了,”明明感觉上是什么都不存在的空地里,尖尖地发出了命令:“3号,闭嘴。” 畸形婴儿猛地打了一个顿,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喉咙似的。它沉重地呼吸了两秒,“小孔”的力量终于还是占了上风:“我两天以前被他们放出来散步的时候……” 林三酒一把将它扔在后背上,【龙卷风鞭子】朝地面上尖啸着抽了过去;与此同时,她一蹬大地,已经纵身朝后跃了出去。“眼球”的影子被一片片长呼的烈风阻滞住了,就在她以为脚下那个东西也同样困进狂风中的时候,背后的畸形婴儿控制不住地说道:“它,它在你的鞋里……” “3号!”那个尖尖的声音果然又一次打破了黑夜:“闭嘴!” 它显然知道畸形婴儿是受了“小孔”的影响,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叫它闭嘴——林三酒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随即就被惊惧给冲散了;她使劲磕了几下靴子,却并没有感觉到鞋里多了什么东西:“鞋里?你什么意思?” “3号——!” 这声尖叫之下,畸形婴儿似乎立即陷入了某种痛苦中,吃吃地结巴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这是,这是1号。它可以融入任何……任何它想融入的环境或物件中去……” 难道它融入了自己的靴子? “没有用的,别想着你能把鞋脱了,”畸形婴儿从喉咙里挤出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没了鞋你还有衣服,你还能脱光了吗?它可以随时融入你身上的物件,就是因为这样一来,你就没有办法攻击到它了……不光是你的攻击,连小孔的能力也不会对着你的鞋底释放,对吧?” “闭嘴!”靴子底的声音尖厉了好几度。 这一次,畸形婴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孔”的能力依然运转着,林三酒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然而她同时却也感觉到,畸形婴儿恐怕真的要彻底闭嘴了。 带着几分震惊与不甘,她捏着怪婴的脖子使劲甩了几下;那怪物嘴巴合得拢拢的,只发出了几声“唔唔”响——竟真的是从字面意义上地“闭嘴”了。 然而脚底下那个声音却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晚了半步吗?” 什么晚了半步? 现在就是想要再问,那畸形婴儿也无法作答了。 林三酒扬臂将畸它远远地扔了出去,任它继续“唔唔”地飞向了远处的“眼球”;紧接着她抬起脚,蓄足了浑身力气,狠狠地将脚底砸进了地面里——水泥石块顿时破碎飞溅进了半空,脚下深深地陷下去了一块黑幽幽的凹洞。 “没有用的,”当她抬起微微发麻的右脚时,那个声音却仍然像一块口香糖似的黏在鞋底上:“我在你的靴子内部呢……你要完全粉碎掉靴子才行噢。不过那个时候,我早就换地方啦。” “真他妈是个脏东西。”林三酒喘着气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四周,“你又是干什么的?” “我的任务是把你交给‘眼球’。”那个声音慢悠悠地说,“总不能老让你这么绕着它跑,我还想回去继续浸泡呢。” “交给眼球”四个字,它说起来是如此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仿佛这是世上最简单轻松的事儿了,只要张张口就能办到似的—— 等等,林三酒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心中突然一紧。 它的确张张口就能办到了! 这个1号的能力,一定是“让人无法违抗它的命令”! 就在她的意识力全力冲向耳朵的同一时间,那个声音果然也加快了语速:“你现在向‘眼球’走……” 【防护力场】全数集中在她的耳朵上,将听力遮蔽阻隔了个七七八八,后半句话像是隔着玻璃窗的雨声一般模糊了——但依然能隐约听见一个大概。 林三酒急忙叫出一卷卫生纸,飞快撕扯下两块,团成球塞进耳孔里;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赫然发觉自己的双脚正在一步一步地朝前方走去。 1号下的命令,甚至可以与“小孔”的能力互相抵消……她登时只觉肚腹里都凉透了,猛一咬舌尖,借着激灵灵的痛苦强迫自己硬生生地停下了步子——叫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她的脚步果然真停下来了。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听清楚后半句话?效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林三酒不敢冒险,脚步才一停下,立刻逼着自己一步步后退,重新与不远处那棵巨大的“花菜”拉开了距离。 “诶?”她模模糊糊地听见脚边响起了一声诧异,但接下来的字句都十分含混,在卫生纸球和手掌外面失去了能让人辨别的形态。 一旦发现自己遮蔽了听力,1号就一定会接着采取下一步行动的—— 但是,会是什么呢? 能让林三酒思考的空余,恐怕只有一闪而逝的短短几秒钟罢了;她松开了覆盖着耳朵的双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脚。 刚才那畸形婴儿说过,1号可以融入环境或物件当中去……它不仅把这一点当作藏身、躲避的办法,还可以出其不意地对目标进行言语上的“突袭”。要不是它刚才首要的任务是对抗“小孔”的倾诉能力、让那畸形婴儿闭嘴,因此也给了林三酒一个宝贵的机会,认识到了它能力的话,她现在肯定早已成为“眼球”目光下的一块死肉了。 ……如果她是1号,接下来她只会做一件事。 或者说,她只会去“一个地方”。 林三酒的动作迅疾得如同闪电一样。大多以为自己能够在速度上叫她出其不意的敌人,现在连尸骨都不知道散落何处去了,而这一次也不例外——当耳中纸团微微一响,仿佛被什么给碰得摩擦了一下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在一瞬间就将它夹了出来,随即紧紧合拢,用意识力将纸团牢牢地包住了。 纸团看上去与普通卫生纸无异,她却不由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可太好了,”她另一手里再次出现了一只小盒子,“我正好嫌一个能力不够多呢。” 921 跨越铁门 “长足!” 林三酒高速奔突时的身影,像一阵滑过冰原的黑色夜风,快得如同与这个世界消解了摩擦力——身后那个庞大迟缓的“眼球”被远远甩在了后头,只能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徒劳地转向。 “长足!” 刚才还能听见响动的堕落种,此刻却像是融入了夜色里一样消失了。直到林三酒一脚踢中了一个什么东西,她才在一惊之下发觉那是个人形:“——长足?” 堕落种蜷缩在地上,在黑暗中只是一团小丘般一动不动的影子。就在林三酒心中一紧、以为它死了的时候,长足却忽然一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自己慢慢坐了起来。它粗重的气息喷打在口罩上,声音虽低却清晰可闻。 “别像叫、叫魂似的,”它喘着气站了起来,仍旧半弯着腰:“我还活着呢。” “受伤了?”林三酒一边问,一边回头扫了一眼远处。 “小伤。” “那就好,你还能跟上我吗?”林三酒对它倒也没有太多关心,只干脆利落地嘱咐道:“一会儿要抓稳了。” “什、什么?”长足一愣,似乎咽下了另一句正要出口的话。“你什么意思?” “你不想进去吗?”她指了指远方城墙一般绵延高耸的沉重铁门,“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为我们打开一条路了。” 一切答案就在那扇门之后:制造“第三种生物”的人,她离开保护园的出路,以及长足心心念念要找到的“梅和”。 “……什么办法?”长足低声问道。 林三酒望了它几秒,忽然走上一步,一把将它脸上的口罩给扯了下来。 “你干什么!”长足顿时发出一声厉叫;然而在充满了愤怒和惊惶的吼声中,它却第一时间深深埋下了头——披肩发滑落下来,遮住了它那张横跨了面部的裂嘴;它仍嫌不够,用那条扭曲报废的左臂遮挡住了脸:“还给我!” “这里没有人看得见你的脸,”林三酒不为所动,只是将那张隐隐泛着腥气的口罩戴上了自己的脸:“我有用得到它的地方。” 不等堕落种有所回应,她转过身朝它一摆手:“跟紧我!” 林三酒只扔下了这三个字,就像离弦之箭一般朝远方激射了出去。长足的脚步果然声时轻时重地跟了上来,她却没有工夫去听了;在眨眼之间,她已经冲近了那棵巨大花菜一般的生物——不等它反应过来,她抬手举起了斯巴安留给她的手电筒之一。 在黑暗中乍然被近距离的强光直射入眼,即使是“第三种生物”恐怕也会一时目眩而看不清楚;而它睁不开眼的那短短一瞬间,就是林三酒盘算好行动的同一时刻了。 “咔哒”一声响,刺眼的强光撕破了黑夜。 如她所愿,手电筒的强光果然刺得那怪物睁不开眼睛了——不过或者应该说,光芒刺得那怪物睁不开它身上的一些眼睛了。 ……林三酒的心脏直直沉了下去。 远远看起来如同一棵花菜状的怪物,终于第一次在光芒下露出了它的真容。所有团团蔟簇、密集繁盛的“花球”,其实都是一丛丛一攒攒的无数小眼球。小眼球从头到脚地覆盖、生长在这只生物身上,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地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缝隙。一部分眼球在手电光下拼命闪动、躲避,似乎要逃出光芒范围之外似的;而更大一部分——手电光远不能笼罩住这只庞大生物身上每一个角落——却正一齐转向了前方,在被照亮的夜晚中,直勾勾地盯住了林三酒和她背后正赶来的长足。 门后那人起名时,可也真是没有新意……当浑身皮肤、衣物一下子就被不知多少无形的“钩子”扎进来了的时候,林三酒心中浮起的竟是这么一句苦笑。 【防护力场】抵挡不住“眼球”的目光——它们可以像勾住衣料一样,把意识力保护层也牢牢勾住。 如同身上所有的布料一样,口罩被也钩住了;她的双耳已经能感觉到口罩被往前拉扯时,带子陷进皮肤时的微微勒疼了。每一颗眼球的注视下,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到处都被拽出了一个尖尖的小帐篷,生疼得要从血肉上被撕裂分离一般——但是被布料遮住的地方,“眼球”就理所当然地看不见了。 看不见,就钩不住。 这也就意味着,口罩下的嘴巴仍然有说话的自由。 “你的目光只钩住了我们身上的衣服,而不伤害我们。”林三酒低声说道。在她说话时,长足口中正“嗬嗬”有声,不知道正试图说些什么;她此时不能回头,也不能回应,只是盯着眼前千百颗滚圆的、由一根根茁壮神经与皮肤相连的眼球,加重了语气命令道:“在你用目光黏住我们以后,接着望向门后的建筑物。” “眼球”身上除了眼球之外别无他物,她自然也无从得知这只怪物到底听不听得见——或者,能不能听懂人话。 皮肤上无数处尖利撕扯着的锐疼,似乎在她话音落下以后依旧持续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林三酒痛得浑身都泛起了冷汗,只觉这份提心吊胆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万一1号的能力对“眼球”不起作用怎么办?正当她脑海中闪过去了不知多少胡思乱想时,她面前成百上千的小眼球忽然一齐转了转。 紧接着,一个个皮肤被拉起时形成的尖帐篷就蓦地平落了下去。皮肤被松开时的那一阵钝痛还没有缓过去,林三酒就发觉自己脚下忽然一空——“眼球”果然听从了她的命令,钩住她们以后,就朝高高的铁门方向转过了身体和目光。 在铁门上方,隐隐地露出了一线天台的建筑物,成了它目光着陆之处。 拽着一人一堕落种的目光,在半空中长长地一甩,就把她们投向了那一幢建筑物的天台上——她们如同两条被扔回了江河的鱼,扑腾着、无措地从夜色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就这么被扔进了那道长长铁门的后方。 922 向梅和复仇 【12点我家停电,我赶在12点前写完了!让我稍微检查一下,一会儿就发】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923 End of solitude 林三酒独自绕着铁门走了小半圈,很快就明白她究竟踩进了一个什么样的陷阱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 长足的身体在夜风中渐渐地凉硬了,轮廓僵直得如同被寒意冻透了;那个假“梅和”也失去了人形,重新化散成一堆尸块。二者彼此支撑、彼此依偎着,在远处的地面上形成了小丘似的一处黑影。 在她的目光下,那黑乎乎的小丘忽然动了一动。 那只滚圆肉瘤冒了头;它从长足身子下方一点点挪了出来,比之前长在堕落种身体里的时候,像是又涨大了一圈——远远看去,像是一只重型卡车用的大轮胎。 林三酒看着它,手里悄无声息地滑下了一道弧形银光。 “算了吧,”那只肉瘤慢慢滚离了尸体堆,冲着她的方向一转,旋即停住了。属于梅裴裴的声音,正在逐渐从它的嗓子里消退:“……即使你拿出了武器,你以为就能骗到我吗?” 林三酒没有答话。 那肉瘤“嗤”地笑了一声,也不靠近,只是向后方滚了出去;在昏暗天光之下,它的肉皮下起伏不定、浮凸四起,仿佛有无数小东西就要从里头爆裂出来似的。 “我要走啦,”它用近乎甜蜜的声音说道:“我真希望我刚才是从你身上脱落下来的,而不是一个没什么出奇的堕落种。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外头的时候,我还没有信心能战胜你。” 如果它有肩膀的话,它的语气叫人觉得它一定会耸耸肩:“你是一个很幸运的人。我每次掠夺过一个生物以后,必须消化一会儿才能进行下一次的掠夺。所以我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而且你也自己走进来了。太可惜了。” 也就是说,长足的命换来了自己暂时的安全……是这样吗? 要是长足知道了,肯定要气得够呛吧? 林三酒想苦笑一下,却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了地上——这一摔连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就像是双腿突然被抽掉了骨头。她撑着地面抬起头时,远处那只肉瘤看上去已经变小了,也被昏暗吞噬得更模糊了;在没有人盯着它的时候,它似乎动作速度会变快。 “即使我的体力被抽干了,不能用进化能力了,”她勉强坐直了身体,紧紧望着那只一点点往黑暗里退去的大肉瘤:“……你忘了吗?我还有特殊物品呢。” “哦,是的,”肉瘤几乎像是笑一样地回应道,声音开始有点儿听不清楚了。“特殊物品……它们属于你的时间不会很长了。你好好珍惜吧。” 它好像一点儿也不怕自己会拿出什么东西,从这个距离上将它打成碎片。 林三酒颤抖着伸出双手,“叫出卡片”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反复着——斯巴安交给她的武器,已经没有一件能够举得起来了——然而不管那念头回响了多少遍,她空荡荡的双手却始终在黑夜里苍白着,像是虚浮的影子。 ……是了,要拿出她的特殊物品,她必须要先动用进化能力。 而动用进化能力,是要求体力的;很不幸,在这一处空地上,她所有的体力都流干、被抽尽了,只留给了她一个干涸河床般的空壳。 “何必这样费劲?”肉瘤遥遥地说,又像叹息又像微笑:“以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应该希望我早点儿离开才对吗?” 她能听出来,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了;这片空地上的力场远比外头更重、更强烈——这股仿佛能扭曲人灵魂的力量,像是暗夜间无声无息接近人脚跟的一条毒蛇,只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候游近了,再猛地将尖牙与毒液一起深深沉进皮肤之下。 “你、你走以后,”林三酒气喘吁吁地说,每一个字都是艰巨的任务。“……会有别人来吧?” “当然。” 那怪物坐在暗影中,干脆地应了。“但他们不会来得很快,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缺乏力量就像缺乏空气一样,让脑海里仿佛升起了一片浓雾,模糊朦胧了她的思维。她不得不慢慢想了一会儿这句话,才带着几分茫然问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那肉瘤这一次清楚地笑了。“这还用问吗?” 它接下来的话,字句清晰又柔软残酷。 “你已经自己走进了这个力场中心,你还不明白吗?你在这儿坐上一会儿,想想人生,想想星空……”它咯咯地笑起来,“过不了多一会儿,你就会慢慢感觉到体力又回来了。你过去的进化能力也许会消失不见,你会获得新的能力,新的模样……毕竟你是一个进化者,和普通人的潜力不同。你将会是一个很甜美的新果实。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很喜欢自己的新形态呢。” 林三酒趴在地上,看着它越来越远——如果她有任何一丁点儿力气,她都会冲上去,顺着它离开的道路逃出这个鬼地方;然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 四周都是高高城墙般耸立的坚铁大门,那肉瘤能从哪里出去呢? 如果她一直盯着它消失的方向,再一点一点爬过去,那她会赚着点儿生机么? 她想到这儿,努力抬起了头——在刚才肉瘤与她说话的地方,现在只剩一片雾气般深浓流转的黑暗了。它和门后那个人一样,就这样消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林三酒本该感到震惊,或失望的;但任何强烈的情绪,都一样要有体力支撑才能波动起来的。 她只是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夜色,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你长角了。” 仿佛极漫长又极短暂、一段无意识的黑暗,被这四个字给骤然惊搅起来了;林三酒猛地张开眼睛,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正朝她低下了头,黑沉沉地笼在她身上,唯有身体轮廓被不知哪里亮起的光染出了一线淡淡银边。 她茫然地望着这个背对着光的人影——长角了?真的吗? “假的。”那人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呼吸中盘旋着无花果被阳光晒过后的香气与温热。一只手伸进林三酒腋下,将她扶了起来。 “孤独地战斗这种事,”斯巴安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分不清是谁的头发散乱地贴在二人皮肤上,沾染了灼人的烫。“不适合你。” 诶嘿嘿嘿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这不是明天就大年夜了吗!是这样的!我突然接到一个任务!要在大年夜晚上乘上驯鹿拉的马车,横跨夜空,偷小孩儿红包,所以今天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不得不请一天假。唉好遗憾的,真的,搓手。 说到红包,我前两天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原来广东以外的地区,过年红包都上涨到百八千了?!我他妈惊得饼干都掉了,这在广东根本不可想象好吗!我们家去年给的还是一人一百呢……无论是给的还是收的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广东人还真是很务实了,从小到大红包数字从没有变过……感觉是赶紧应付过去拉倒,还要早点开工赚钱呢。 所以明天晚上任务艰巨,要从福建省偷起,一路北上路经江浙沪,到达北京搜刮一番,再沿西路偷回来。广东本地就不偷了,怪可怜的。一年就指望这一天了! 924 负疚的林三酒 像是在风暴中得到了一口喘息的机会;过了一会儿,林三酒感觉自己麻痹的面皮渐渐恢复了知觉。神智重新聚拢时,她发觉一张厚重的金属制面具正贴在她的脸上,不带金属的冰凉,仍泛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如同从白日一路沉淀进黑夜中的残余阳光。 ……真是太狼狈了。 她从斯巴安手臂中脱出来,拄着膝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双腿仍然颤抖得厉害,几乎摇摇欲坠;但他没有再伸手相助,只是静静地等着她恢复体力。 幸好林三酒现在身体虚弱,所以即使她一直有意垂着头,不去看斯巴安的脸,也不算太不自然。在面具狭窄的视野中,斯巴安的那双黑色战斗靴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真希望自己能从鞋子上看出他的情绪。 “……是什么?” 当她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稳时,斯巴安的嗓音突然低低地响了起来。他对女性的态度一向充满温柔,此刻这个问题听上去也十分轻缓柔和——即使它已经令林三酒的心脏沉沉地坠了下去。 空气里难捱地安静了一会儿。 她不能对这个问题装傻……林三酒很清楚他问的是什么,斯巴安也知道她清楚。 顿了几秒,她叹了口气:“是波西米亚。” 金发男人没有吭声,但她能清楚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的重量。他在等着自己继续解释下去。 “每一个房间内,都有能够与莎莱斯沟通的声控广播系统。” 让她被任何一个人救下都行,却偏偏是斯巴安。林三酒心里像是有几股绳子狠狠地拧绞在一起似的,硬硬沉沉地硌在胸口里——这叫接下来的话更加难以启齿了。 “你的房间里……广播系统的音量被调得很小,虽然不至于听不见。”她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抬头看他。“不过因为Exodus里常常会响起广播音,我觉得在你听过几次以后,应该就习惯于这种白噪音了,不会对它再产生警觉了。” 斯巴安从嗓子里沉沉地“嗯”了一声。他的思维敏捷,听到这儿大概已经明白了她那一个小小的诡计;不过林三酒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好像这样就减轻一点儿她的负罪感:“在你去休息以后,我让波西米亚进了控制室。从那儿的广播频道所发出的声音,可以有选择性地传达给飞船不同的区域……比如你的房间。她选了一篇中世纪的诗,然后能力就生效了。你别怪她,是我让她这么干的。” 没有一个进化者——更别提斯巴安这种级别的进化者——会仅仅因为劳累,就几近昏迷般地一口气沉睡近两天,尽管他身上也多少带了些伤。 不管这是不是林三酒的本意,事实上,她都利用了斯巴安身上的伤。正因为这一点,波西米亚的【吟游诗人】才会一击即中,而且还将效果一直维持了这么长时间。 答完了第一个“怎么办到的”,接下来第二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林三酒紧紧闭了闭眼睛,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回答才好。斯巴安对她帮助良多,她实在不愿意对他撒谎;但是她也不能——或者说,不敢——将她的猜测告诉他。 然而当斯巴安再次开口时,她听见的却不是“为什么”。 “……白噪音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他缓缓地说,嗓音中有某种东西令她抬起了头:“但它很多余。” 遥远的手电光像雾气一样弥漫在斯巴安身后的天边,只有浅浅的光描摹出了他的轮廓;他细碎的金发蓬松地飘浮在光雾里,几近透明。 “我在你身边时,从来没有戒备过你。” 此时此刻,林三酒只能望着他——刚才绞尽脑汁想要怎么回答他的努力,一瞬间全流逝得干干净净。 “……以后也不会。” 几乎像是在安慰她似的,斯巴安低哑的嗓音缓缓地流进了夜里。 这几个字确确实实地叫林三酒吃了一惊,甚至叫她脑海中都空白了那么一瞬间。 “为什么?”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斯巴安低低地抽了一口气,似乎呼吸也开始有点费劲了。他压下去一声喘息,问道:“你不知道我的进化能力是什么吧?” 林三酒摇了摇头,意识到他不能这样什么防护也没有地站在力场中央——即使是斯巴安也不行。 “你以后会知道的。”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把她脸上面具给调整了一下位置。随即他从自己耳朵上摘下了一个小东西,再张口时就换了另一种语言——只是他语速很快,在仓促之间她只听清楚了一半:“……for every minute I share with you, I will be punished hard in future. Nothing you do to me could be worse than my own fate. I was kissed by a curse, you see.” 听见了,却没能完全听懂。但不等林三酒再问,斯巴安已经转过了身去,重新戴上了那只小东西。很显然他不会再继续往下说了——她默默回想了两遍,寄望于潜意识能够将那几句话记下来,随后问道:“你也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让你昏睡过去吗?” “你认为最好不告诉我的事情,恐怕也是我最好不要知道的。”斯巴安答得很快,好像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他从远处高墙般的大门上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林三酒:“……如果那是一件会让我们二人兵戎相见的事,我宁可不知道。” 像是卸下去了一个负担,却被垒上了如山的压力。林三酒想了想,竟不由失笑了:“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还是一样要去兵工厂吗?” “当然。”斯巴安转过身,远方的光雾在他鼻梁上映亮了一条笔直的线。他的一切五官细节都被昏暗模糊了,却反而更像是森林深处的神灵一般慑人:“这一次,我来带路。” 925 指挥棒 在没有路的地方,怎么带路? 林三酒的目光沿着高高的铁门投了出去,直到被远方的雾气吞噬了终点,才又落回了斯巴安身上。 “不熟悉十二组织的人,经常产生一个误会。” 背光而立的金发男人,似乎在昏暗的夜色中冲她笑了一下。他抬手指了指高大铁门,低声说:“……每一个组织占据一块地方,各自有各自的楼宇建筑,所以外人总会以为它们也是像表面上这样,彼此相邻却毫不相干的。” “难道不是这样?”林三酒歪头看了看他。 力场在他身上的影响简直像是受到了什么阻滞,只能一寸寸在他身上艰难推进;他的声息略微有点儿急促,却远比她刚才的状态稳定得多。 “那是因为他们希望世界上其余的人都产生这样的误会。” 明明并非他的母语,斯巴安低沉悦耳的嗓音中却带着一种奇妙而自然的节奏,像是能把人的心神吸引搅乱,拽进那嗓音中的一片烟雾深处似的。 “什么意思?” “……你喜欢音乐吗?” 林三酒愣了愣:“我——我还挺喜欢的。” 斯巴安低声笑了笑,仿佛一只手忽然抓紧人的心脏又轻轻松开了。 “我一直很感激音乐的存在。各种乐器发出的音符,形成了似乎是几个不同的声部,但互相回应、彼此缠绕,最终能共鸣成美妙的音乐。” 林三酒想不通这与十二组织、与眼下的出路有什么关系,只能疑惑地望着他。 斯巴安没有解释,只是回头冲她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指在高墙般的铁门上一点,她就明白了。 在行动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地上的长足。 她以后再也不会看见它了,不用担心它袭击自己了。那家卖奶糕的店铺里,或许会空上几天,然后换上另一只堕落种。那一只主动要给她作向导,心心念念为了目标而攒钱的堕落种,就像其他无数已经消失的生命一样从宇宙之中退潮了。即使它留下了任何印记,也会像是沙滩上的脚印一般,转眼被风与海浪从这个世界里抹去。 不仅仅是它,林三酒看了一眼斯巴安,垂下目光后退了两步。 我们都会迎来那一天,无人会记得我们曾存在,我们的生命与喜哀。 她伏下身体,冲着铁门猛地急速冲了过去;借着自己一跃而起的力量,她扬手甩出一股意识力挂住了铁门边缘,一翻身就攀上了顶部。 星光像蓦然扑上断崖的浪潮一样,落在了她的视野里。 在地上的时候,很难准确判断出这样一道拔地而起的高门到底有多宽;直到翻了上来,林三酒才赫然发觉这道门上竟宽得足以容纳一辆汽车驶过。她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来望了一眼远方。高高立在半空中的长长城墙朝前方夜色中绵延而去,好像能让她就这样沿着它一直奔跑下去,跑进天空,跑进未知的世界尽头。 斯巴安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脚边。 “你看见远处的兵工厂了吗?”他低哑柔和的声音像是梦境深处浮起来的浪潮。“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它吗?” 林三酒摇了摇头。构成钢铁工厂阴影的线条毫无感情,笔直而可靠地连接着彼此,在远方形成了一片隐约、坚硬的影子。 “是因为我有能力拿到它。” 斯巴安在她肩膀上低下头,声气与温热的呼吸一起扑在她的脖子皮肤上。“它是这个世上不多的、可以属于我的东西……尽管拿到它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波折,它依旧是我的。我同情那些试图站在我与它之间的人。” 林三酒心中一跳,忍着没有回应。 他难道已经猜到——已经猜到自己为什么会独自前来了? 在她默不作声的时候,斯巴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感觉到他似乎转头看了一眼长足陈尸的方向。 “希望你也能与我一样欣赏十二组织今夜演奏的音乐。”他低声说,“接下来我将演示给你看的,在末日世界中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不等林三酒作出反应,她突然只觉脚下微微一震。 叫人难以想象,如此沉重、宽阔、高大的钢铁巨门,在移动时竟然如此安静——细微的摩擦声被风一吹,就散落进了夜里。唯有脚下长长的铁门,在齿轮、铰链的运转下,以十米为一单位而一段段打开了,像是无数巨型积木一样徐徐分散开,错落地洒在夜空下。 “你所看见的、高耸入云的碧落区,”斯巴安的声音轻轻飘浮在朦胧的光色之中,“都是这样一块一块编织起来的。对于每一个单位,我管它叫做‘音符’。如果你找到了合适的指挥杆,你就可以演奏出你想要的音乐了。” 林三酒近乎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巨型铁门分列成了两排,地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给一层层折叠起来,不断朝前滚来,匍匐在二人脚下。她能看见刚才自己被困在其中的小道、围墙、院落,裹挟着里头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黑影,在夜幕下被冲散了——这方空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在肌肉、血管和心跳的脉动之中,逐渐重塑出了一个新的模样。 在它新的模样之中,“珍稀动物保护园”像流沙一般流散而去,兵工厂从远方的钢铁剪影,渐渐变成从地面上——这种感觉很古怪,很不合理,但林三酒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座熟悉的钢铁之城似乎的确是从地面上一点点升起来的。 “这是怎……怎么回事?”她怀疑自己在做梦。“保护园里的那些人和怪物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保护园的人。”他亲昵地笑了一声,“你在门后见到任何人了吗?” 没有。 “那就对了。”林三酒愣愣地听着他继续往下说:“在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合作以后,十二组织……已经借由扎根于彼此而实现了共生。十二组织是一体的,尽管它仍然保留着十二张脸。你在这里看见的保护园,其实只是从兵工厂这一部分里,取出一部分‘音符’编织出的另一个声部。为了与兵工厂的共生关系,它随时可以变化模样,发挥不同的效用,由它培育的特殊生物来成为兵工厂的防线。” “而正好,我手上有能够操纵这一部分声部的指挥棒。” 926 分头行动 斯巴安的话或许很难理解,但眼前的事实却清清楚楚地提供了一切林三酒所需要的注脚。 她还小的时候,父母曾为她买过乐高积木,她那时坐在地板上,常常一玩就是一个下午。形状各异的散碎零件们,能够如此严丝合缝地结合起来,或分散,或被用在不同的角落里——同样一批零件,最终却能呈现出不同的样貌。 如果说乐高积木仍有局限,那么眼前的建筑物似乎自由地跨越了所有限制。 林三酒回头望去时,她身后那条长长的、城墙般的高门此时全断开裂成了一截一截;土地在铁门之间升起、落下,缓缓移动、交错——她刚才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其中乱撞的园区,在轻微的嗡鸣声中都找到了新的秩序,那些交错的小路和零落的院落迅速规整地铺成了一块块方格。 “原来如此,”她喃喃地说,感受着脚下这一截铁门平滑稳定的移动:“上次我在白天里见到的保护园,原来就是这样形成的。” “它还可以形成一千种不同的构造、组成,”斯巴安耸耸肩,“只要你想得到。” 他两手空空,并没有什么“指挥棒”,不知是不是已经收起来了。 “但是你没有动兵工厂的构造。”林三酒盯着那座近在眼前的钢铁之城问道。保护园的重组,已经把他们二人推到了兵工厂的门口。仅靠她自己,恐怕就是走一夜也没法在保护园里找到出口;在这个地方,哪儿都没有出口,但哪儿都可以是出口——“为什么?它不能被拆分吗?” “可以,”斯巴安率先一跃,从铁门上跳了下去。待二人都落了地,他这才一指前方,笑道:“你看。” 刚才还在隐隐担心该怎么进去的林三酒,顿时发觉自己白担心了。道路为二人畅通无阻地打开了,在它的尽头,那一面直耸入天空的钢铁城墙上,此时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打开了一个长方形的门洞。 好像是有人本来要在这面墙上开一道门、然后又忘了似的;只需一步跨过它,林三酒就走进了戒备森严的钢铁之城里——居然这么简单就进来了,真让她想叹气。 冷峻而坚硬的兵工厂,被昏暗夜色淹没了大部分细节;遥遥相隔的昏黄路灯光芒,染出了它的隐约轮廓,与眼前伸进前方的铁灰色笔直巷道。就连兵工厂的巷道也是像从铁块里切出来的,横平竖直、毫无感情。 “……不过,轻松的路就到此为止了。”斯巴安冲她一笑,幽绿眼眸在暗夜中闪烁着一亮。“兵工厂内部永远是有人驻守的,动静再大一点儿,就要惊动他们了。更何况,这一部分的指挥棒我还没有弄到手。” “咦?不过那面墙上的……” “因为那一部分是与保护园共用的‘边界’,所以用保护园的指挥棒也可以创造出一个入口。”他似乎不愿意解释得太详尽,只是朝前抬了抬下巴:“接下来可不容易了。” 这个“不容易”,恐怕不仅仅指的是他们二人要面对兵工厂这一点;林三酒心知肚明。 ……假如那一刻真的到来了,以她的战力,能够与斯巴安对抗吗? 想到这儿,她有点儿无力地摆了摆手:“我这一晚已经够不容易了,你让我歇口气再出发。” 好在这座钢铁之城的地面也是由泥土和石砖铺就的。她咕咚一声坐下来,从卡片库里叫出了一把弯弯曲曲的毛——在斯巴安直直的目光下,她揪出几个小团,将它们分别塞进了石砖缝的间隙里。 跟把剩下的毛小心收好相比,这一过程居然还不算太尴尬。 拍了拍手,林三酒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话题:“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我始终没有问过你,你在兵工厂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皱起眉头,想起了毛人两兄弟曾经告诉过她的话。“你身为安全部长官,为什么非得这样趁半夜悄悄潜进来不可?” “已经不是了。”斯巴安在她身边坐下了,一股混着淡淡无花果气息和血腥味的风扑了起来。“我对兵工厂近年来与其他十二组织越来越密切的关系有点儿好奇……于是做了一些调查。” “噢,是了,你说十二组织早已经实现了一体共生……?” “对,那正是我在调查之后意识到的一个结论。”斯巴安冲她一笑,头发凌乱地散了下来。他顺手将金发扎成短马尾,神色平静而自然:“我看见了一些东西,和几个人。第二天早上,我就借口要搜捕人偶师而主动离开了兵工厂。我想在我离开后不久,他们大概就会发觉指挥棒不见了吧。” “你看见了什么?”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时机合适的话,也许你也能亲眼看到。”斯巴安没有回答,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白色的呼吸在黑夜里氤氲着消散了。“不管如何,它与我们这一趟行动没有关系。” 一提起这次行动,林三酒就不由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虽然把你扔下了,”她低声咕哝着,不知这算不算道歉:“但那是有原因的……你拜托我帮的忙,我还是打算为你办好的。” “我没有怀疑过。” 按照原计划,他们在进来之后就应该分头行动了。林三酒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渐渐恢复了些,但却没法开口说出“走吧”两个字——正是要分头行动这一点,让她当初决定要自己悄悄潜进来。 怎么办? 对于斯巴安今夜要做什么,她隐隐约约地知道一些;但她不能让他就这么去。万一真是她想的那样…… 最终还是斯巴安打破了沉默。 “感觉好点了吗?”他低声问道。离得这么近的时候,他的嗓音几乎会像是烟雾一样弥漫开来。 在这一刻,林三酒突然下定了决心。 “好了。”她望了望前方笔直的巷道,“你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在哪?” “指挥官塔。”这几个字听起来是如此轻柔悦耳,仿佛沾不上一丝血腥。 林三酒闭了闭眼,吐了一口气。兵工厂的指挥官如何她并不关心,所以随斯巴安想怎么做都可以;她顿了顿,低声说:“我必须要速战速决。你能为我吸引走多少火力?” 金发男人低低地从唇中吐出一声笑,温热的气息俘虏了凉夜。 “如果你需要,这座钢铁城中的火力都可以落在我的身上。” “那——那倒用不着,”林三酒忙摆了摆手,随即才意识到这是他一贯的说话风格。“告诉我指挥官塔在哪儿?我一得手,立刻就赶去见你。” 斯巴安在光影摇曳的夜里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当她以为他要反对的时候,他却无声地为她指明了方向。 清点了一遍身上的东西——叫人想不通的是,经历了这样一个晚上,她的武器袋竟然还在后背上——林三酒站起来,朝斯巴安点了点头。 “保重。”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二人转身走向了不同方向;须臾之间,金发男人的身影就彻底融进了黑夜里,当她屏住呼吸凝神聆听的时候,连远处的一点儿风动声也捕捉不到了。 她仍然记得上一次进来时走过的路,因此不费什么力气就找着了那幢楼,以及它外墙上的梯架。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悄无声息地顺着梯架爬上了天台;又故技重施地将天台门锁卡片化了——很显然,兵工厂一直没有弄明白她上次到底是怎么潜进来的,因此也没有换上一个更有效的防备办法。 在门无声地滑开时,林三酒没有急着进去。不管是纯触,还是【意识里扫描】,都显示门后静悄悄的,没有生命迹象。但她还是再等了一会儿,这才一闪身走了进去。 兵工厂的研究人员们都走空了,所有灯都是漆黑的,唯有天窗透进来了一点儿夜幕与星光,使这座圆筒形的黄铜建筑物内部全沉浸在昏暗之中。 林三酒走进了升降箱里,齿轮与绞带转动起来时的低沉嗡嗡声顿时回荡在寂静的楼内,差点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拿出手电,一边下降一边来回扫了几圈——夜半无人的建筑物被手电光闪过时,看起来总有一种异样的陌生。 第二次来到同一扇门口,她不由深呼吸了几次。 来兵工厂的一路上那么叫人头疼,没想到最终完成任务却反而这么轻易。林三酒侧耳听了一会儿,也说不好斯巴安究竟有没有开始对指挥官塔下手——这儿离指挥官塔足足跨越了大半个兵工厂的距离,即使有了战斗的声响,恐怕她隔着黄铜墙壁也听不见。 她借着手电光找到了门边铰链的位置,将狼牙伸进了那一线窄窄的缝隙里;上下一划,连接着门与墙的铰链就立刻全断开了,比切豆腐还容易。她一把抓住门框,在它滑开、撞到墙壁之前将它抓稳了,慢慢将它靠好了,这才一步步走了进去。 阴影中,由无数骨架、管道、枝节组成的“学者”正沉默地高高立在房间中央,如同一架史前恐龙的化石。 927 撞上了 尽管这个房间几乎与车站大堂一样宽广,“学者”的体积还是将它的上半部分给占满了。只有在头上层层叠叠、交错复杂的骨架之下,还留出了一人多高的空间以供研究员们行走活动。 昏暗被手电光撕破成了一条条,在碎裂的夜晚间隙里,“学者”的骨架上时不时闪过几道金属色的反光,似乎是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唯一回应。 林三酒盯了它一会儿。即使不是第一次见了,她依然不由自主地在这一架精妙得近乎奇迹的特殊物品面前屏住了呼吸。 眼前这个东西,是兵工厂——至少是兵工厂碧落黄泉分部——的立身之本之一。然而它竟然就这么孤零零地独自站在房间里,没有任何看守,门禁也算不上森严,实在是叫她又疑惑又庆幸。 莫不会是个假的? “你像个骨头架子一样,”她轻轻走近了,手指从“学者”光滑冰凉的表面划了过去:“应该不会超过两吨重吧?” 下一秒,她的自言自语就得到了回应。 刚才那一片遍布了半空的金属骨架,在一眨眼间就蓦地消失了;一张卡片悠悠地从空中打着旋飘下来,落进了她的手里。 要是Exodus也能像学者一样被卡片化就好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电光照上了卡片表面。斯巴安难得请她帮一次忙,可别节外生枝才好。 【学者】两个大字,清清楚楚地被光芒照亮了。描述、作用、性状,都与斯巴安告诉她的一样——这确实是真品无误。 林三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她真的就这么简单地把“学者”拿到手里了?就这样?没有人冲出来,没有陷阱,没有被困住? 她赶紧将“学者”收进身体里,不敢多呆半秒了,赶紧朝门口冲了出去。外面依旧是一片昏暗幽寂,没有一丝人声;甚至当她跃下最后几节爬梯,朝远方的指挥官塔奔去的时候,她依然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噢,对了。” 林三酒突然刹住脚步,回头朝研究楼跑了回去——这是兵工厂的重地之一,理所当然应该放上几根毛。多亏任务完成得轻而易举,她才会记得这样的小事。 越靠近指挥官塔,她就越能感觉到空气中逐渐炙热起来的不安与搅荡。尽管每一条巷道中依然安静无人,但有什么越来越激烈的力量暗流,似乎马上就要撕破平静的表面了——五感觉察不到,却被她的直觉捕捉住了。 当林三酒赶至指挥官塔的时候,她不由愣住了。 遥遥望去的时候,它只是一座灯塔般尖细瘦长的黑色影子,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然而直到她一头冲到了近处,这才赫然发现这座塔是漂浮在高空中的。 站在大地上,一直要抬头仰望进空中近两百米高的地方,才能看见这座指挥官塔黑沉沉的底部,将夜色切割出了一块巨大的深黑色椭圆形。 即使是进化者,也不能什么都不凭借地跃进两百米的高空里。林三酒不抱希望地看了一圈,发现这附近果然是一片空空荡荡,最高的建筑物也只是几幢立在远处的平房。 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半空中猛地一声爆裂响,裹挟着耀眼的火焰与气流冲破了墙壁;无数碎石泥灰顿时扑进了夜空里。不等她反应过来,尖锐的警报鸣叫已经盘旋着撕裂了寂静,“呜呜”声伴随着骤然亮起的数道强光,将夜色映得半边发白。 “入侵警报!”不知从哪儿响起了一片遥远的呼喊声,“马上集合!” 这可真是他妈的太好了。 林三酒刚要转头跑,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顿住了脚步。紧接着,她后背上的武器袋子就落到了地上——跟它一起落下的,还有她的黑色野战服外套。 谁能想到作为一个进化者,有时候换衣服的速度也能决定命运。 当她一把将裤子隔着野战裤扯上来、又匆匆拉好拉链的时候,一队人影也正好踩着沉重而迅速的脚步声冲近了。一束耀眼的光立刻打在了她的身上,同时炸响了一声断喝:“谁!” 林三酒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遮住眼前强光,身上属于兵工厂的深蓝色制服在光圈中纤毫毕现。当初斯巴安将自己的制服脱下来给她,她事后就顺手收起来了——想不到今天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你是哪个部门的?”光芒后的那人喝问道,虽然声气严厉,但却立即少了敌意:“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战斗部的,”林三酒仓促地回答道,仍用手掌挡住了半张脸。总算她还记得黎文溯江任职的部门——她没有报上斯巴安的安全部,因为她不知道在失去了长官以后,那个部门如今怎么样了:“我……我今晚驻守,恰好离这里不远。” 从领头那人的反应上来看,她的回答似乎没有什么破绽。那人显然还有更多的话要问,但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声沉闷的撞击响从半空中绽裂开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冲击,它的力度都强得令人吃惊,因为连那座浮在半空中的尖长塔身也微微摇晃了几下。 “分散戒备!”领头那人顿时回头朝身后的兵工厂成员们吼了一声。除了一个似乎是副手的人没动,在那十来个人都朝指挥官塔四周分散出去的时候,领头那人朝林三酒摆了摆手:“你过来,暂时加入我这一队。” 混进去的话,说不定就有进入指挥官塔的机会了——林三酒立刻应了一声,捞起地上袋子,走向了那个小头领的身后。 “你知道,这个袋子是器材库里用来封装武器的。”那个副手微微转过身,嗓音清爽。“我们从不用它放随身的东西。” 在那一刻,想跑已经晚了。 远处,更多的兵工厂成员正朝这个方向奔袭而来;刚才分散出去的那十几个人也已堵住了林三酒身后的退路。她借着那个小头领手中的光,抬头打量一眼,冲面前的黑发男人低低叹息了一声:“黎文溯江,我正找你呢。” 928 平静的交锋 在她一抬手,用【防护力场】硬生生地挡住了那几道袭来的流星时,眼前白光四溅之中,林三酒也同时听见了身后数个低低的脚步声。她独自一人陷入了兵工厂成员的包围,最近的同伴仍然身处于高空细塔里——在黎文溯江的影子一闪就要划过视野时,她急忙将一只小盒子拍在胸口上,高声喝道:“停下!” 算上在保护园里用过的那一次,这个从1号生物身上偷来、能叫人听从命令的能力,就只剩下一次使用机会了。 黎文溯江果然猛地刹住了脚步,一条手臂上透起的微光也迅速暗了下去。只可惜这个能力所针对的目标只能有一个——在林三酒后背上亮起了【防护力场】的同时,一个能力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也正好狠狠地吃进了她的防护罩里。 意识力顿时被那一击给抽空消耗了不少;痛感穿过【防护力场】,叫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 “叫他们住手!” 黎文溯江抬起眼睛,黑发下的眼睛里浮起了抵抗的神色——“住手。”他最终还是说了,好像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脚步声在背后不远处停住了,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些兵工厂成员们的表情。 “我不是敌人。”林三酒喘息着,慢慢走到他身边,像耳语一样悄声道:“告诉他们。” “她不是敌人。” “让他们散开,”林三酒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细塔。在这个时候,细塔中什么声息都没有了,只安静、黑沉沉地浮在夜空里。不行,她不能硬让他们退回去,这些兵工厂成员们正处于狐疑和服从的边缘之间,她必须得让他们继续服从下去。“不,还是让他们按照原计划分头戒备,等待下一步命令。” 黎文溯江照办了,并且还按照她的吩咐,将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好像二人是老朋友似的。身后的脚步声迟疑着、终于还是慢慢地散开了,只有刚才那个领队多瞧了林三酒几眼,似乎对她身上的制服有点儿介怀。 “听好了,”当她确认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时,林三酒低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确实没有敌意。” 一丝细纹陷入了黎文溯江的眉心间。 “或者说,我对那一个将你分裂出来的人没有敌意。”林三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深黑的双眼,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到达了什么样的程度——“假血假肉”,还是像冯七七那样几近真人了?“我知道你的身份,我知道卢泽,也见过冯七七了,我还知道12想要杀掉我……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是12人格之一的话,我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 黎文溯江仍然皱着眉毛,试着张了张嘴。在他发现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自己还可以说话时,他却顿了顿,才谨慎地开了口。 “为什么?” “不管你们有没有死亡这个概念,我猜你们还是有很多不喜欢的事……比如被捅穿心脏,或者被做成特殊物品。如果没有我的阻拦,你恐怕不会喜欢你今天晚上的下场。”说到这儿,林三酒匆匆地瞥了一眼空中的细塔。 顺着她的目光,黎文溯江也看向了指挥官塔。他想了想,低声问道:“我知道了。那个入侵者是斯巴安,对吧?从他消失的时候我就在等他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那么……因为你认识卢泽、冯七七,所以你不愿意我死在他的手上。虽然你们是一起来的,但你们各有目标。” 这也是为什么林三酒一开始打算独自前来的原因——她记得清清楚楚,斯巴安对他做过调查,却发现黎文溯江正是一个“没有过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她想保护黎文溯江,再顺着他找到卢泽;但她不敢冒险让斯巴安知道,横栏在他与兵工厂之间的源头就是卢泽。 即使他对自己态度有点儿——有点儿古怪,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面子能让他放弃兵工厂,放弃对抗12人格。 “对。”林三酒呼了口气,回头扫了一眼。她能感觉到,远处时不时地就有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上。“斯巴安的目标是什么,我其实并不清楚……我能肯定的是,你们这些与他作对的人一定不会舒服。你真以为你的战力能够与他抗衡吗?” 面对这句挑衅,黎文溯江却没有动情绪。实际上,他的态度好像比刚才更冷静了,用黑漆漆的眼睛直视着她——“不。他可能从来没有展露过他的真正实力……因为他从来没有这种需要。” “那么我们来做一场交易。”林三酒紧跟着他的话音说道:“你带我去找卢泽……我帮你避过今晚。” “你好像对你的朋友太有信心了。”面前男人却一摆手,像是要挥开这个建议似的。“我一个人自然不能与他抗衡,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却是整个兵工厂,他却只是独自一人。” “你说错了,”这几个字似乎让他愣了一下。林三酒看了看指挥官塔,收回了目光。“他不是独自一人。” “就算——再加上你——” “还有你。” 黎文溯江看着她,好像一时说不出话来。林三酒回过身,扬起一只手示意了一下。此时听见警讯而聚集过来的兵工厂成员越来越多了,众人将指挥官塔密密实实地包围了起来;有几个领队模样的人,正远远地发号施令,似乎正在准备组织人手登塔。随着人声密集、光芒四起,好像也越发没有人注意林三酒了。如果这一切发生在几分钟之前,她一定会想办法混进塔里去——那时她不知道黎文溯江在哪儿,只好跟紧斯巴安;她现在却不需要这么办了。 “你看见这些你的同伴了吗?”她轻声说,“他们就这么一圈一圈地挤在这里,以为自己的后背是亮给自己人的……我只需要命令你开始杀戮,不出两分钟,你就能为斯巴安分担走一半的压力。” 这几句话终于让黎文溯江的面色冷了下来。他仔细思考了几秒,挑起一边眉毛,静静地问道:“我不明白,你可以直接命令我把他的地点告诉你的。” 林三酒抬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眼。“把他的地点告诉我?”她说到这儿,轻轻一笑:“你在试探我?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所以我很清楚,必须要有个人带我去,我才能到达他的位置。” 黎文溯江无声地点了点头,低低叹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不命令我带你去?” “你应该能想得到,所有能力都有限制。”林三酒没有打算隐瞒:“我这个能力的限制在于……时间和使用次数。” 她自然可以命令黎文溯江现在就为她带路,但是她无法把同伴一个人扔在战火里——即使那人是斯巴安也不行。 “我懂了。它还能持续多久?”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你。”她耸耸肩,从后背上传来一阵隐隐的余痛。“你只需要知道,在这场乱子结束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候,你都有可能对这些兵工厂的人出手就行了。况且我实在想不出来,这笔交易对你有什么坏处……除非你担心的是12会发现?” 黎文溯江的嘴角上勾,刻出了一个弧度极小的笑容。“听着不错,但我好奇,你要怎么保证我事后遵守承诺。” “不如这么说吧,”林三酒也冲他笑了笑,“你就当我是投资了你的信誉……投资都是有风险的。” 她不指望对方会相信;但她也不想过早地暴露底牌——她最后一次“命令”的机会,仍然打算留给黎文溯江。这句话让他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他忽然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轻声向她说道:“成交。” 在她松一口气之前,他却又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他在塔里,你在下面……即使我同意了你的交易,我也不可能帮你们杀开一条路出去的。就算我想,我也做不到。” “很简单。” 林三酒叫出一张【面具】,将它解除了卡片化递给了他。只需两个字,黎文溯江就几乎是没有抵抗地就将它戴上了,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叫人不想多看的中年男人。 “接下来,我和你的同伴们要做的事是一样的,”她抱起胳膊,轻声说道:“我在等他下来。当我看见他杀出重围的时候,你就可以为我带路了。” 929 他没有动 “你知道吗?” 在戒备森严的人群中静静站了两分钟以后,黎文溯江忽然低声打破了沉默。自从感受过“命令”以后,他一直很顺从,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开口。“尽管你和我们的战斗成员都在等人下来,但你和他们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 林三酒扫了他一眼。 “你没有想过么?”黎文溯江低低地说,声音醇澈,夜风一吹即散了。“斯巴安可能下不来了。” “你当然愿意这么想。”她立即就浮起了一个微笑,“我也记得你承认过他的战力卓绝。这个指挥官塔里有多少人?难道过百吗?” “不,塔里平常只有指挥官和几个值班的人。” “你觉得这一点人就能叫斯巴安下不来?” “他当然不会被几个人击倒,就算其中一人是指挥官,我也不会对此抱太高期望。”黎文溯江顿了顿,见她向自己投过了目光,这才继续说道:“你看看附近。” 林三酒半是疑虑半是好奇地转了一圈。在她的视野中,大部分兵工厂的人——其中还掺杂了好几个“棒棒糖”、“火臂”——此时都和她刚才一样,正仰头倾听等待着空中的战局变化。在细塔下方的空地上,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战斗成员,应该是刚刚组织起来准备随时登塔的。她的目光在那一队人身上停留几秒,不由皱起了眉毛。 “他们在等什么?怎么还不上去?” “你问对了。”黎文溯江呼了口气,“他们在试着与指挥官塔取得通讯。在没有联络上内部以前,他们不会贸贸然地闯进去……” “为什么?” “因为这座塔本身,”他安静地答道,“就是一个武器。” 林三酒顿时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震惊中,她立即回头重新打量了一遍浮在空中的细长高塔。它光滑简洁,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炮口或甲板,但正是它近乎无害的外表让她一颗心慢慢缩了起来。 “但武器都是对外的,”她摇摇头,“它不可能向内作用……” “不可能吗?”黎文溯江也抱起了胳膊,“它会被当作指挥官的住处,正是因为它在内部也有强大的保护系统。刚才那两下爆炸,与其说是有人在战斗,我看更像是内部的保护系统开始运作了。不管进去的人是谁,如果他最后下不来了,我们都不会惊——” 一句话没说完,连续三声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就划破了夜空,一声比一声短,一声比一声急促紧迫。一张张苍白的脸都抬了起来,循声望进了天空里;林三酒耳朵里灌满了急促的警报声,正当她转头要向黎文溯江问话时,余光却突然被一片强烈的火红给吞噬了。 仿佛要震裂天地一样的轰然巨响,与汹涌扑来的爆炸波一起,立刻就吞没席卷了一切;包括林三酒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被猝不及防地冲倒在地——离得近的几个人,转眼间就着了火,像狂舞一样挣扎着,将火星四下甩溅。那些火星划过黑夜,却“忽”地一下更艳、更明亮了,仿佛是吸取了人类生命后绽放的光芒。 黎文溯江再也顾不得自己仍然受人控制了,他翻身爬起来,一头冲进前方高声命令道:“有空间能力的,现在马上将他们隔离开!其余人退后!” 浮在黑夜中的黑塔,从顶部开始有一半,在炽烈火红中逐渐扭曲成了近乎透明的蓝色。林三酒的面孔被空气烘烤得滚烫,手指尖却一片冰凉。她怔了几秒,突然醒过神,急忙跳起来,大步冲向了黎文溯江;当她赶到他身后的时候,正好听见了一个兵工厂成员向其报告情况时的半句话。 “没了,”说话那人被空中的熊熊大火映亮了半边脸,无数细小汗珠熠熠发光。“指挥官的生命体征,全都没了……” 这么说,斯巴安成功了,他果然是来刺杀指挥官的! “我知道了,”林三酒刚想到这儿,只听黎文溯江紧紧追问道:“刚才的入侵警报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斯巴安已经入侵了指挥官塔,兵工厂也早已动员起来了;刚才的警报一定是指兵工厂里又发生了新情况。 莫非他们发现“学者”失窃了? “是研究楼那边,”那个报告情况的兵工厂成员似乎立刻就印证了她的这个猜想,但他紧接着却答道:“有人在那儿看见了斯巴安长官!” “什么?”黎文溯江一把抓住那人的领口,“谁看见的?确实是他吗?” “肯、肯定是,她看见斯巴安长——不,”那小个子男人重重地咽了一下嗓子,“看见斯巴安的脸了。” “把所有情况都说清楚,别挤牙膏!” “是一个女性研究员看见的,”小个子急急忙忙地答道,“她原本是要去回收一些材料以备不测,没想到正好撞见了斯巴安长……他、他那时似乎在找什么人。” 林三酒尽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几步。此时天空被火焰烧得仿佛即将倾覆一般,地上到处都是一片人仰马翻、呼叫奔跑,黎文溯江还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接近了他。 “那位研究员说,他当时找的应该是一个女人。因为离得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好像把她误认为是自己要找的人了……直、直到二人打了个照面……不过也幸好因为她是个女的,斯巴安什么也没做就让她走了。至于后来他去哪了,暂时还没有人回报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斯巴安怎么会反而跑去那边找她? 林三酒皱紧眉毛,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她一甩手,掌心里再次握紧了那只小盒子——施加在黎文溯江身上的“命令”能力,很快就要结束了。她刚将【妙手空空】攥住了,却见他忽然松开那个小个子,一转身,两人恰好四目相撞。 “他找的是你,”他这句话的声音足够低,伴随着腮上青筋一阵阵地浮凸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那塔里的是什么人?” 林三酒猛一拍胸口,将第三次机会也用掉了。 “什么都别管了,”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黎文溯江,命令道:“现在马上带我出兵工厂,去找卢泽!” 黎文溯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额前黑发不断被吹打在他的面具上。 “现在!”她感觉到了能力发动时体内那种奇妙的流动感,加重了语气道:“带我去找卢泽!” 然而他仍然没有动。 感谢我只吃人偶师cp和白璐白璐你俩的又一个壁,年都过完了还有红包拿?不不,不对,是这样的,广东这边习俗是新年一直持续到五月份,欢迎大家踊跃发红包……谢谢兔组长日复一日的厚厚兔毛(真的是很厚!)、盘小某、书友20171207183113935、呱唧呱唧呱、莫笑花落、书友20180222201839946、书友20180222213814176(你们应该改个名,不然分不清……)、书友130810233020074、木子青泠、张皓尨、NaIaN、凉凉大魔王、宵嘉X、烛焚天、日月大湿、书友20180219205825875、书友20180211173821039(039诶)、holz浮木、离原君、风花如诗、朱棣的镇纸、哦别闹、阿毛少年、礼包家的阿雏(为了礼包你真的打赏了好多!)、风回月影、深蓝色午夜战士、yudianbuduan、冰凝50、抽烟的大狗、梦如是、虚伪聚钱(?!)、Desiree、书友821995、syugopp、飞絮落樱等大家的打赏和月票! 930 一个发现 怎么回事? 难道他找到抵抗“命令”的办法了? 疑惑中一闪念,林三酒立刻低声吩咐道:“把他打发走!” 刚才那个汇报情况的小个子,原本正圆睁双眼,目光在自己的长官和这个陌生女人之间来回转圈;不等他弄明白情况,只见黎文溯江就朝他转过了身:“你去让各个小队长把自己的人都重整起来,再分出两成人手去锁死各个出口——还有,把剩下所有人都调到这里来!” 他态度紧迫,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次尽忠职守的机会。 小个子匆忙应了一声,脚步踉跄着冲向了不远处跌跌绊绊的人们;他一走,林三酒却又紧接着踏上一步,盯着他轻声说:“把你右手边的那个人击倒在地。” 如果说他有可能只是顺水推舟地完成了上一次的“命令”,那么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从黎文溯江的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抗拒。在他浮起了挣扎之色的同时,他的右手也忽然抬了起来,手臂从衣袖下骤然一亮,几道闪电般的白光跳跃着切碎空气,把一个猝不及防的兵工厂成员给打飞了出去好几米远。 “长官!”远处立即有人叫了起来,“你……你干什么?” 黎文溯江迅速瞥了一眼林三酒;后者却退后了半步,抱起胳膊低声说:“你自己解释吧。” 她已经证实了“命令”仍然有效。 他猛地吸了一口长气,转过身喝道:“我让你们快点归队!没见过着火吗?再到处乱跑,你就是下一个!” 那两个兵工厂成员显然被他仿佛要吃人一样的怒火给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搀扶起地上的人,转身就迅速消失在了人群里。然而即使有了长官的命令,但眼前被天空大火映得半明半暗、光影摇晃的人群,仍然到处都是一片惊恐失措的乱糟糟——此时半边天空漆黑,半边天空火红,连大地都被细塔散发出的光芒和灼热压得倾斜了、失去了平衡。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突然意识到失去平衡的并不是大地。 “跟我来!”她怒声喝道,一把抓住了黎文溯江的衣袖:“快跑!” 在同一时间,围绕着指挥官塔的兵工厂成员们也都反应了过来;惊呼声、脚步声、推搡时的喊叫……纷乱的人群将惊惶放大了无数倍,在那一瞬间,林三酒只记得无数被撕成碎片般的混乱片段从眼前闪过,接下来,那一声淹没了天地的巨响就发生了。 当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重新睁开了眼睛时,耳中除了一片蜂鸣之外,世界只剩下了死寂。视线像是隔了水一样的模糊波动,她使劲眨了眨眼,朝身后转过头去。 ……指挥官塔短了一半。它细长、燃烧的上半截歪歪斜斜地立在地面上,下半截却已经消失了——它砸碎了地面砖块,深深地吃进了土地里。数不清多少人,本来正像伏尸一般铺满了大地;直到那些明艳刺眼的火花像雨点一样纷纷落下来的时候,那些垂死的人才猛地一下扭曲着挣扎起来,在温度高得几近炽白的烈焰中化成了无数黑影。 林三酒猛地回过神,急忙四下看了看,使劲拍了拍身边一个人的肩膀。 “黎文溯江!”她感觉自己正在高声叫道——她的耳朵被震得发麻,连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也相隔甚远了:“快睁眼!你没事吧?” 黑发男人忽然张开嘴,好像在急剧地喘息着,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就被林三酒拽着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远方跑去——“跟我走!他们没有救了!” “等、等等,”黎文溯江脚下十分顺从地跟了上去,语气里却充斥着不甘:“控制台……控制……” “什么?”林三酒只回头瞥了半眼,就立刻像是被后方的火焰炼狱烫着了视线似的,急忙挪开了眼睛。她有几分感激自己的耳朵被震得听不见了,她一点也不愿意去想象身后被火焰吞噬的人群,正在朝天空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兵工厂大部分的建筑都是由钢铁筑成的,想来火势至少不会蔓延出去……对于不幸留在了被火封住出口的建筑里的人们来说,死法只是从烧死变成了烤死。 “指挥官塔下方的石砖地,” 对林三酒来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就更远了;二人耳朵都半麻了,想对话就不得不对彼此提高了嗓门拼命喊叫:“那片石砖地里是控制台!” “那又怎么样?” 指挥官塔刚才倾斜着砸下了天空,有一大片石砖地都被它直直砸中了;控制台说不定也早就跟着地砖一起全化作了碎片。 “那个地方没有着火!”黎文溯江一边揉着自己耳朵,一边高声吼道。“进塔时必须要打开那个控制台才能进去……我、我也要进去,我要去看看塔里的人是谁!” 林三酒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盯住了他的眼睛。 她必须再试一次,尽管她不理解上一次的结果。 “带我去找卢泽,”好在能力的时间限制还没有到,她还能继续命令对方:“找到卢泽以后,随你要干什么都行。” 黎文溯江望着她,背后冲天的火焰将他的影子轮廓灼烧得隐隐扭曲了,仿佛会波动似的。 所有的命令都可以生效,唯独这一个不行。 就在林三酒陷入震惊和疑惑,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黎文溯江抓住了这个机会,突然转身就跑。 “回来!”尽管她立即就下了命令,然而他速度也不慢,转眼已经冲出去了好几步远;在噼啪作响的火焰声、嘶吼与尖叫声中,他本来就听不太清楚的耳朵,恐怕一点儿也没有捕捉到林三酒的“命令”。 林三酒迟疑了一下,打开【防护力场】迅速跟了上去。 越靠近指挥官塔,空气就越发灼热得叫人难以忍受;尽管黎文溯江先走一步,接下来却显然一步走得比一步艰难——而林三酒身上却有“高温适应”,所以她没过多久就踩着一地尸身,在一片碎砖堆成的废墟附近重新追上了他。 “你站住!”她扬声喊道,不敢贸然冲近前去;黎文溯江好像依然没听见,只来回扫视着废墟,一脸是汗珠和茫然,似乎仍旧打算从这一堆碎砖废土里找出控制台。 林三酒下意识地跟着看了一眼,心脏突然在胸膛里凝住了。 931 我不认识他 ……如果时间倒流回几分钟之前,让林三酒猜上一万次,她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废墟里看见这个东西。 她死死地盯着它,目光像被定住了而一动不能动。 有的被火烧成了黑灰,灼热的风一吹,就飘飘扬扬地散落不见了;有的仍然被夹在砖缝碎石里,或许是因为又密又厚,还缠绕着一块块泥土,所以即使指挥官塔砸入了大地,它们依旧保持了原状又被林三酒看见了。 她弯下腰,指尖发颤地从土块里扯出了一团毛。她很熟悉这种弯弯曲曲、质地粗硬的毛发,毕竟在不久以前,她自己就亲手把一团同样的毛发塞进过石砖缝里去。 林三酒几乎是带着茫然地抬起眼,望向了黎文溯江。 后者此刻正抬起一块巨大沉重的石板,一使劲儿将它给掀到了一边,激起了无数腾飞的烟尘灰土;她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凑了上去,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一团毛发。 “这是什么地方?”她扬声喝道,旋即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够清楚:“我是说,这里就是控制台吗?” 黎文溯江刚一转头,似乎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听见了她的声音;不等他拔腿离开,林三酒立刻抬起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不会再命令你了,”她急忙答道,“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黎文溯江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又从远处的指挥官塔上扫了过去。在吞噬了不知多少贡品以后,火焰渐渐地失去了后势,软软地融化委顿下来,在地面上半人高处跳跃扭动着。火光在二人面孔上投下了不断变换的光影,叫他们看起来几乎都不太像本人了。 “这儿曾经是控制台,”黎文溯江抹了一把脸,重重一脚踢在一块碎石上。一下仍旧不解恨似的,他看了看远处那座半截被烧得变形了的塔,又将另一块石头踢飞了:“现在全都毁了。进不去了,现在谁也进不去了。” 林三酒按住眉心,只觉自己一侧太阳穴针扎似的痛。 “控制台完好时,是什么样子的?” “打开青石板地砖,控制台就会从地下升起来。”黎文溯江盯着指挥官塔,木然地说。 “掀开石板,控制台就直接升起来了?”林三酒攥紧手心,追问道:“地面就在控制台下方?也铺了砖板吗?怎么打开石板、升起控制台?” 从废墟里,她还能勉强辨认出一块块碎裂扭曲的金属板。 “我记得好像是,我没有留意过控制台基座下方的地面。”高个儿男人终于朝她转过了头,面色被烤得通红:“负责安全保卫的长官知道在哪儿可以输入开启密码。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三酒愣愣地站着,没有回答。 灼热海浪般的风一波波地烫在脸上,身边到处都是人们濒死的呻吟与张罗救援时的脚步与喊叫;她却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废墟与指挥官塔,陷入了沉思里。 黎文溯江看了她一眼,迅速无声地后退两步,一转身,朝他的兵工厂同伴们赶了过去。 林三酒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却依然一动没动。 恍恍惚惚地,她脑海里浮起了一个猜想——一个关于为什么斯巴安会出现在兵工厂另一头找她的猜想。碎片似乎都被拼在了一起。 在exodus的时候,那对毛人兄弟的话,现在仍旧非常清楚地回荡在她的耳边:“我们很难混进兵工厂,所以没什么机会把毛发留在里面。” 她慢慢松开手指,那几团脏兮兮的毛发顿时被风吹散了。 那么,这些是什么? 在兵工厂的核心地区里,分明一直埋藏着大量属于毛人兄弟的“天线”;在兵工厂里发生的事情,只怕大部分都瞒不过他们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谎? 林三酒抬起手,看见自己的手指尖都白了。 斯巴安曾经是安全部长官,他想进入指挥官塔,当然有办法打开控制台。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偶然或意外,让他弯腰望向了控制台下方的地面?这些毛发应该也是被塞在石砖缝隙里的,就像她之前做的那样;或许是有几根有点松散了,被风吹了起来,正好被他看见了? 不管他是怎么发现的,他最终都发现了。 一个刚刚出现于林三酒手中、不知用途的东西,现在却又在一个她绝对不曾接触过的地方被发现了——只要这一个疑点,就足以叫斯巴安暂时停止行动。不知是出于担心还是别的原因,他显然掉头就去找林三酒了;因为她向他保证过,她一定会去帮他拿“学者”。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拿“学者”的过程居然会这么轻易顺利。就在他往研究楼跑去的时候,林三酒也从另一条道上迅速接近了指挥官塔——偏偏细塔里这时确实闯入了一个入侵者,叫她好半天都没发现情况。 exodus有危险。 这个念头像滑进领子里的冰块一样,叫她骤然打了一个激灵。那对动机不明、对她说谎的两兄弟,此时正与身受重伤的人偶师、手无缚鸡之力的胡常一起呆在exodus里,没有人能与他们制衡——借助于他们的信息能力,他们可以永远提前一步做好准备。 甚至对于把他们带回来的波西米亚,林三酒都开始产生了隐隐的疑心。 她必须立刻回去。 叫出卡片,她迅速将那一把毛发都喂进了一小蓬火焰里;紧接着,林三酒一转身就朝来时的方向冲了出去。 “站住!” 黎文溯江的声音远远地响了起来,冲远方赶来增援救助的兵工厂成员吼道:“拦住她,她是入侵者之一!” 林三酒狠狠一咬牙,正准备硬闯,只听黎文溯江喊了一声“绽放!”;她只觉后背上猛地一痛——从后背开始,好像所有皮肤都绽裂了,痛苦令眼前一黑,她顿时被什么绊倒在了地上。 是一开始那个打进她后背防护力场的攻击! 她没料到黎文溯江竟这么有耐心,一连中了她两次“命令”能力都忍着没有用上这一着——直到几个兵工厂战斗成员堵住了她的去路,他才狠狠地给她来了一下,恰好将她送进了包围圈里。 林三酒慢慢翻了个身,浑身剧痛,视线模糊。黎文溯江的影子从半边火光染亮的黑夜中走近了,朝她低下了头。 “你该猜出来了吧?”他低声叹了口气,“我不能带你去找卢泽,是因为我根本不认识卢泽是谁啊。” 932 出来了 林三酒一手撑着地面,刚要翻身坐起来,“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又摔回了地上。她觉得自己像个浑身开裂了的石头人,一动就要碎成一地石块了;【防护力场】吃掉了一半的痛感,却没法完全抹去能力效果。 这是什么能力? 一个满脸胡子的兵工厂成员弯下腰,正准备一把抓向林三酒时,黎文溯江却制止住了他。 “你刚才对我还算礼貌,”他低头看着她说,“我是一个礼尚往来的人。我也劝你一句,不要试图反抗……否则恐怕【春日绽放的花园】会将你肢解。” 林三酒在关键时刻,很知道听劝。 她半倚在碎石堆上,后背被扎得硬生生地疼。“怎、怎么回事?”她喘着气问道,“你不认识卢泽?” “我可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个名字。”高个儿男人此时面色沉沉的;在一地火光、呼救和哀号的人们之中,他也没法像刚才一样微笑了。“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猜测……你早就把自己给说服了,我只是稍微配合了一下。” 林三酒怔怔地眨了眨眼。 “但斯巴安说……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很奇怪吗?”黎文溯江摊开手,在空中示意了一下。“我的过去早就和那个世界一起消亡了,而我也喜欢保持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状态。个人爱好。” 他看了看林三酒,又补充了一句:“我本来以为,那个卢泽和冯七七或许和今夜入侵有什么关联。不过我配合你到了最后,却发现他们似乎与兵工厂没有关系。不过能抓住你一个也好……有了你,找到斯巴安就不难了。” 林三酒一愣,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觉得这个办法有点儿可耻吗?” “为什么可耻?”黎文溯江歪过头,黑发散落下来。“对战之中,利用敌人的弱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但你要用女人来逼他——” “这只能怪他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合时宜的弱点了。”黎文溯江面色不动,“这样的世界里,男女有什么分别?为什么对女人这么软弱?”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 如果他放出消息,说她落在了自己手上,那么她有八成把握斯巴安会回头来冒险救她——那时就成自投罗网了。 她或许是被忧虑压得心神不属,下意识地又挣扎了一次——等她发现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她又一次摔回了地上;这次,她甚至感觉右臂似乎隐隐有要分裂的趋势,一阵寒意顿时叫她不敢再动了。 “……你的能力可以延迟发动?”林三酒喘息着问道。 “刚打上去时只是让你痛一痛,”黎文溯江挽起一边袖子,像取手镯一样在自己手腕上一抹——手指划过明明什么都没有的皮肤,落下时却捏住了一个光圈。“让你以为那一下只是普通的物理攻击而已。不过种子种下去了,我让它什么时候生长绽放都可以了。” 林三酒抬眼看了看他手中的橙黄光圈。 “你脖子上够忙的,”黎文溯江蹲下来,打量了她的绷带一眼。当她心中一紧时,却见他抬起了那只橙黄光圈,忽然就朝她的脖子落了下来——他的动作并不快,她一直看得清清楚楚,却苦于身体沉滞而躲闪不开;光圈毫无阻碍地穿过脖子,在她颈后重新合拢了。 “好了,”他站起身,“你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个物品吗?” 林三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个字也没说。 “戴上它以后,你就必须一直跟随在我的十步范围以内。任何碰触它、逃跑或攻击的尝试,都会激活光圈。你在刚一有所动作的那一瞬间,它就同时会把你在光圈以上的那一部分,比如你的脑袋,在空间中固定住。” 好像怕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严重性,他微微一笑:“……你明白了吗?你的身体仍然朝某个方向动了,但脑袋却被强制留在了原地。这就是它的效果了。希望你能好好记住这一点。” 林三酒报以一声嘲讽的笑:“这么好的东西,你把它留给我?” 黎文溯江看着她,漆黑眼睛里没有情绪——他显然是一个非常善于掩藏情绪的人。 “这位安全部长官,你看看你身后那些濒死的人,”林三酒毫不犹豫地戳中了他的痛点:“……有一个是因我而死的吗?” 黎文溯江抿了抿嘴角。尽管他没有转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远处三三两两、伏在地面上的人影。 “你放心,”他的声音都被某种东西压成了薄薄的一线,“……塔里的客人,只要没死在里面,就会受到我们最热烈的欢迎。” “那我得祝愿他完好无恙了。”林三酒勾起嘴角,毫无笑意:“能把你们的指挥官和他的塔一起从天空里拽下来,我倒想看看你们双方谁会赢。” 黎文溯江挑起眉毛,点了点头:“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你确实对塔里的人不知情了。” 林三酒没有回应。她现在已经想到了逃脱的办法,接下来只要等待时机就行了……这儿毕竟只是兵工厂的一个分部。不管那人是谁,既然敢挑战兵工厂,想必也有了充足准备——起码,那人应该可以制造一个她或者斯巴安能利用得上的机会。 说来真巧;偏偏是她和斯巴安行动的这一晚,指挥官塔也恰好受到了另一方的袭击。 想到这儿,她慢慢皱紧了眉毛。 黎文溯江在她面前一挥手,应该是撤销了【春日绽放的花园】能力——因为那种像是石头人一般即将四分五裂的恐惧感,一下子就从她身上轻了。 “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他低声说,“十步范围,记住了。” 在兵工厂如此急需人手的时候,黎文溯江依然把两个战斗员安排在了她的后头,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由安全部长官领着,林三酒再次走向了远处那半截沉寂黑暗下来了的细塔。 虽然比一般的火更毒,但塔上火势还是被赶来增援的人手扑灭了。只有地面上仍跳跃着一丛一丛的零星火光;让它们继续燃烧的养分,唯有一具具摔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的人体。 就在一行人跨过尸体,走向细塔时,林三酒忽然听见了金属吱呀一声扭转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目光落在了从细塔中迈出来的人影身上。 933 点燃一根烟,坐下叙叙旧 【今天进度很快,现在已经快写完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发了。这个是防盗,不会换正文的不要买,过二十分钟再来,就是正文了】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amp;lt;ahref=http://www.qidian.com&amp;gt;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93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一枝比较可爱 在气压舱门低低地、唰地一声关上以后,Exodus的走道间静默了一会儿,随即从走道转角处响起了一个柔软的脚步声;当它停下来的时候,波西米亚也从拐角后探出了头。 她刚刚才洗过澡,金棕色的长发仍闪烁着半干的水光,波浪比往常更卷曲了,肤色也透着更浅的奶白色。她往气压舱门处瞥了一眼,打破了平静:“莎莱斯,她刚走吗?” “是的。” 波西米亚顿时有点儿烦躁起来,皱起了一张脸。“这个人真是讨厌,”她低声咕哝了一句,没让莎莱斯听见:“我也不呆了,我要走……我又不傻。” 无论是被她偷袭而昏睡过去的斯巴安,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醒过来的人偶师,都叫她心里忽忽悠悠地没底。毛人兄弟和那个胡——胡什么来着——眼镜,一看就是战力软绵绵、根本指望不上的人;万一那两个人都醒了,肯定只有她首当其冲。 但就这么离开,她也有点舍不得。 “林三酒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波西米亚犹豫着问道,“要么我出去逛逛再回来……” “没有。”莎莱斯平淡地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 看来只好在外面待几天避避风头了。 “斯巴安醒过来的时候,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她不想与自己手下的受害人撞个正着。 “是。”莎莱斯柔和地应道。 波西米亚下了决心,浑身就轻松了不少。她一边盘算着该把房间里的什么东西收拾收拾带走——这可不是偷,反正她到时候还是要和这些东西一起回来的——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收拾东西的十几分钟里,她嘴里就没闲过。她偏爱的衣着风格,让她身上永远都不愁缺少口袋;在住进Exodus后,她每一个衣袋里都能随时翻出各种各样的吃食。 在末日中成长起来的孩子,都有着草原狼的胃:就像橡皮一样,她在有东西吃的时候,可以一口气吃下令人惊奇她竟然还没被撑死的量;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也可以一连几个星期水米不进。 所以最近波西米亚有点儿长胖了。 清空了装着巧克力球、甜奶年糕和盐焗腰果的衣袋以后,她把该拿上的都拿上了。在她挎着一只布袋走进住宿区大厅的时候,莎莱斯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斯巴安刚才醒了。” 波西米亚心脏都冻结住了——住宿区大厅是所有房间住客往外走的必经之路。她凝在原地,压低声音急急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已经走进R13长廊了。” 她一低头,正好看见自己脚下的地面上硕大的“R12”字样。 破系统不早说! 不管怎么样,这可不行,她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一定发现自己的昏睡很不对劲了,毕竟任何一个进化者都会怀疑的……波西米亚急急忙忙扫了一圈,但这个开放式大厅四四方方,空空荡荡,就这么往外走的话,她将很快就暴露在斯巴安的视线中,无处藏身。 她紧紧皱起眉头,掂量了一下自己需要跑过的距离。不行,一眼就能看到底……她没有把握能在斯巴安看见她之前一口气跑过两条空旷走廊。 斯巴安虽然几乎没有脚步声,但她已经能感觉到他正越走越近了;正当她焦头烂额、以为自己要被抓了个正着的时候,前方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一阵风蓦地扑进了大厅,两只驾驶舱像是乘着波浪的小船一样,被风裹着冲到了波西米亚眼前。那两个花菜般颤颤巍巍、硕大蓬松的脑袋一映入眼帘,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的主意来得快极了,脚下一蹬地面,一转眼就迎着悬浮驾驶舱冲了下去;她扬手一抓,就拽着其中一个毛人兄弟的衣领,把他给扔到了地上。 波西米亚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当她飞快地跳进驾驶舱的时候,地上那个毛人才刚刚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而当她使劲一拽操纵杆,将悬浮舱直直地升到天花板上的时候,另一个毛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匆匆忙忙地从另一个舱里爬了出来。当他拉着自己的兄弟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斯巴安从大厅另一头走了进来。 波西米亚的后背紧紧贴着天花板,悬浮舱正好处于两根内置式灯管中央,没有挡住灯光投下影子。她死死拉着操纵杆,力气再大点儿就要把它拔下来了;她一动不动、一声也不敢出地盯着那头金发来到自己正下方,在毛人兄弟身边停了下来。 “你们是……”斯巴安的嗓音里还带着一点儿刚刚睡醒后的朦胧沙哑,听起来难得像个迷惑的少年。“林三酒带回来的朋友?” 她的能力真是蛮厉害的,波西米亚在这个关头仍然没有忽略这一点。让他睡了这么久不说,醒了还有点儿困呢。 毛人兄弟彼此对视一眼,似乎终于弄明白了情况。好在他们俩还算懂事,没有一个人再抬头看了:“我们是她的员工。” “第一次开,不小心掉下来了。” 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的斯巴安,似乎消化了这个答案两秒,才答道:“因为这是单人用的。” 毛人兄弟艰难地点头道谢了,与天花板上的波西米亚一起目送着他从大厅走了出去。 斯巴安的影子一消失,波西米亚顿时松了一口长气,手也从操纵杆上拿了下来。 “算你们识相,”悬浮舱从天花板下降时,她低头对两兄弟称赞了一句:“出卖我你们就糟了。” 不等这句话话音落下,她突然被一股后作用力给猛地推到了椅背上。风呼呼地吹起了波西米亚的长发,两侧景物急速倒退消失了,毛人兄弟在一眨眼间就被甩向了后方;在忙乱之中,她连忙敲了几下操控板,低声骂道:“怎么回事?” “按照预设路线前进,预计还有三分钟到达。”从悬浮舱内,传来了莎莱斯平淡的声音:“请坐好,现在是高速行驶状态。” “取消啦,”波西米亚不耐烦地拍了拍椅子,“我要出去——诶,不对,还是不取消了。” 现在出去,不是正好赶上斯巴安吗? 反正就等个三分钟而已。大概是刚才毛人兄弟俩懒得自己驾驶,又想去咖啡室之类的地方吧……她往椅子上一靠,探手抓了一袋虾片。 三分钟后,悬浮舱从一扇悄然打开的门中滑了进去,落向了地面。波西米亚嘴里鼓鼓囊囊地抬起头,望着这个四壁空空的狭窄房间怔了一怔。 门在她背后无声地关上了。 虽然这一枝比较可爱,但也比较倒霉……还有波西米亚真好水啊…… 935 困米犹斗 这儿看着可不像个咖啡室。 悬浮舱像是陷入了睡眠一样,无声无息地停在地面上。波西米亚从舱内跳了出来,转着脑袋看了一圈。在占地广袤的Exodus里,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叫人感觉憋屈的房间;灰白、简陋、冰凉、狭窄而坚硬。除了单人床上方一扇巴掌大的天窗以外,这个房间唯一的光源就是两条白色内置灯管了。 他们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这个念头从波西米亚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她扔到了一边。担心别人,站在他人角度考虑,都不是她的习惯;她拍了拍手掌上的零食渣子,抬脚走向门口。 ……门像是融入了墙壁,光滑而没有缝隙。要不是她记得自己的确是从这儿进来的,恐怕她都没有她上上下下地找了一遍,却哪儿也没找着Exodus里一般房间都有、那种方方正正的开门按钮。使劲拍了一下墙,波西米亚有点儿不高兴了。她一向是连林三酒的房间也是推门就进,在Exodus里横行无阻惯了。 叫莎莱斯开门好了。 她抹了一下嘴,仰起头,叫了一声“莎莱斯”——至少,在她张开嘴唇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叫出来了。 波西米亚微微一怔,眨了眨眼。 ……空气里少了点儿什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高嗓门又喊了一次——与刚才一样,从她喉咙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能过滤声音的罩子,把她的声带捂住了一样;即使波西米亚拼命用力喊叫,喊得自己面色通红、血管浮起,也听不见一丁点自己的声音。 她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每一下重重敲打在墙壁上的闷响,都依然清楚地被她听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在波西米亚的脑海中,她掺杂着愤怒与惊恐的尖叫声已经淹没了一切思绪;然而在这个狭窄寂静的房间里,不断回响起来的却只有她沉重急促的呼吸,以及身体一下一下撞上墙壁的沉闷“砰砰”响。 她宁可丢掉一条腿,也不愿意失去自己的声音。 被剥夺了生存基础的恐惧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回过了神,转身扑向了那架悬浮舱。她没有“破坚”式的特殊物品,但是她至少可以开悬浮舱把房间门撞破—— 波西米亚一拳砸在控制板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手臂里。 这块破铁要用语音启动! 正确来说,驾驶之前必须得通过莎莱斯把它激活。 不,冷静下来想想,情况或许没有那么糟。她身在一个安全熟悉的地方,外面不仅没有敌人,反而是几个熟人,这在她的人生经历中可算是很少见的事了。在发现她不见了以后,一定会有人来找她的——只要能出去,一定能想办法找回声音。 只要能出去。 波西米亚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墙壁。 毛人兄弟一向消息灵通、无所不知;她如果多撞几次门,他们应该会察觉不对的。更何况这儿本来就是他们要来的地方,说不定再等几分钟他们就来了呢? 她原本只是为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顺着这个念头想了一会儿,她刚才一通闹腾而涨红了的脸色,却渐渐地白了下去。 从她进屋到现在,已经过去不止三分钟了。如果那对毛人兄弟要来,应该差不多该到了,但她却听不见门外有任何响动或人声。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她现在在哪儿? 毛人兄弟为什么要来这个房间? 为什么他们现在又不来了? 波西米亚想不明白,烦躁得使劲抓起了头发,将几绺波浪拽得笔直;她走近墙壁,对准了应该是门缝的地方就是重重一脚——虽然她一向不以力量见长,但这个鬼盒子的四壁也坚固厚实得令人吃惊,她好歹是个进化者,却没法将它撞得松动分毫。 但她气性一上来,不管不休地非要发泄个痛快不可,因此一脚又一脚,震得小腿都麻了也不肯停——直到最后一脚用劲儿太大,她一个没站稳,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反而把自己给撞得不由自主泛起了泪光。 吃食全从她的衣兜里洒了,几块奶油酥“吧嗒”一声摔落地上,在光洁的灰白地面上溅开一片黄澄澄的碎渣子。 波西米亚的目光在奶油酥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的衣兜。 她的声音……是怎么突然消失的呢? 她慢慢伸出手,弯腰捡起奶油酥,皱眉打量了它一会儿。 衣兜里的五六种零食,都是林三酒给她的,不会有问题。她喜欢把零食都装进白色纸袋包好,然后一直收在随身衣袋里,这样想吃时一伸手就能摸着了——换言之,这些零食不可能被别人碰过。 波西米亚再次弯腰去拿第二块奶油酥的时候,她的长发滑了下来,湿漉漉的卷曲发尾一下子就捉住了她的目光。 她死死瞪着自己仍旧半干的头发,一时间竟在原地凝住了好几秒。 是了,她的衣服可不是一直穿在身上的。在她洗澡的时候,如果有人出入了她的房间,往她的零食里加了什么东西的话…… 说来也真巧,就在她被误打误撞地送进了这个监狱般的房间里以后,“加料”的作用正好体现出来了。 是他们吗?他们竟能把时机计算得这样准,让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巧合? 波西米亚紧紧咬着牙关,奶油酥在她的拳头里被挤成了碎渣,零零落落地落了一地。 她此时面色冰凉,一丝表情也没有了;胡乱拍了拍手,她将袖子挽了起来,一只只地清点起了手腕上的镯子,神色却越数越阴沉。 没有! 十多只镯子,藏了近二十个特殊物品,却偏偏没有一个能派得上用场! 斯巴安刚刚走了,人偶师因重伤还昏睡着,胡眼镜和那些个人偶大概都还在医疗室里鞍前马后地做护士,没有人——整个Exodus里,除了那对浑身都是嫌疑的毛人兄弟之外,竟没有人知道她被关在这个监狱般的房间里出不去了! 波西米亚又怒又气,恨不得将那对毛人活生生吃了;就在她气得面色雪白、坐在地上发怔时,她忽然只觉脚下一震,差点被惯性甩在地上。 ……惯性? 她听着从地面深处渐渐响起的引擎蜂鸣声,一时间傻了。 936 你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在意识到飞船升空了的时候,波西米亚立刻扑向了屋里唯一一个家具。她像个猴子一样敏捷,从床板上一跃,高高地跳进了半空中。 小窗户是完全镶嵌在墙壁内的,没有一点可着力之处;她原本也没期望能瞧见什么,然而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在这短短一晃眼的工夫里,她竟然在那片离飞船越来越远的岩石大地上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急得团团乱转,正使劲朝飞船离去的方向不住跺脚、招手,也许还在高声呼喊,尽管她什么也听不见。飞船激起的狂风把树林、草木与那个人都吹得摇摇欲坠,不过即使这样,她也在一瞬间认出来了——是那个胡什么玩意。 他肯定是被人骗下飞船的,真是笨得出汁了! 这下希望又少了一个。波西米亚心情更差了,咚一声坐在床上,气得使劲踢了两下床头板。现在可好,偌大一个Exodus里只剩下人事不省、屁用没有的人偶师了;只要他还昏迷着,那些人偶还不如一块卫生纸有用。 而且如果她的猜想正确,那对毛人兄弟果然在暗中捣鬼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会把人偶处理掉的……接下来,那个躺在盒子里的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她可就不知道了。 波西米亚焦躁得将手臂上的镯子一股脑儿全捋了下来,发带、颈圈、戒指也都被一一摘了放在床上。但不管她看几遍,也想不出它们能怎么帮上忙——她想一巴掌把它们都掀飞了,又还是舍不得,只好唉声叹气地一件件重新戴了回去。 直到她将一条草编带子拿进手里时,她忽然顿住了动作。 她拎起它在眼前晃了晃。 这条手带没法让她离开这间房间,也不能把消息传到飞船外。事实上,她差点忘记自己有这么个东西了——上一次用它,还是拽着林三酒一起进入意识力星空的时候。 只有这一条路了。 她的肉体不能踏出这艘飞船,但她的精神却可以上升、进入另一个层次的空间里去……在那个空间里,她至少就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了。 收起了草编手带,波西米亚在床上盘腿坐好了,静静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响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来了;除了引擎低低的蜂鸣,一切都寂静极了,就像是身处于一个寂寥悠长的梦境里似的。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的身体仍旧坐在这间小小的监狱中,精神与灵魂却腾空一跃,仿佛踩上了吹过星球表面的长风,划过海洋、草原和沙漠,渐渐高高地升入了星空。漆黑广阔的宇宙在头上徐徐展开,没有边垠没有界限;转念间横跨的千里,与万年间沉寂不动的一点,难辨彼此。唯有宇宙中那个永恒存在、回响渐强的律动声,离她越来越近了—— 当宇宙的弦音终于与她的心跳响起了共鸣时,波西米亚蓦地睁开了眼睛。 无数颜色各异的流星正飞快地划过意识力星空,使这片深蓝色的幽空一如既往地忙碌而灿烂。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巨大的、缓缓流转的璀璨星河,正遥遥地处于视野最远方;有了定位,波西米亚没有犹豫,一转身就朝上方直直冲了出去。 她在意识力星空里可不是个受欢迎的角色。或许是她修炼意识力的方式,给了她比大多数人更丰厚的资本;她以前在这儿的行事方式,用“跋扈任性”来形容都算得上委婉了——相比之下,她在十二界时简直称得上乖巧可人。 不敢耽误,那颗由波西米亚化身的金棕色星辰,以极高速横穿过了一片星光密集的区域;她几乎能听见其他星辰惊疑不定的声音,又在一眨眼间将他们远远都甩在了后头。 直到她遥遥看见了一幢高高窄窄、歪歪斜斜的建筑物,她才猛地刹住了速度——回头一看,极远处有几颗针尖大小的星光,正以高速朝这个方向赶来;波西米亚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冲着她来的,哪敢冒险,急忙一拧身,一头冲向了建筑物。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幢由积木匆匆搭起来的楼,又被人把积木给故意推乱了似的;每一层、每一块都起伏不平、高高低低地凹凸着,好像用手指一碰就能叫它彻底轰然散碎下来。金棕色光芒由下朝上地划出了一条速度极快、一闪而过的光线,随即在其中一块突出的“积木”上一闪就不见了。 “稀客啊?” 波西米亚才落地一晃身子、恢复人形,就听见了一个她不大愿意听见的粗哑嗓音。一个将长发染成了极浅的白金色,瘦得骨头形状清晰可见的男人——要花点工夫才能看出来他是个男人,因为他像往常一样,穿着一件女式吊带衫,擦着与发色十分相配的裸色口红——倚在墙上,冲她笑了一笑:“听说你前阵子不敢来意识力星空了?” 弯弯折折、形状像闪电一样的走廊里,每一个锐角上都是一块三角形的、突出来的墙壁。在意识力星空中,建筑学和结构力学等同于无用的梦呓;建筑物的外观与内部完全可以毫不相干,形态南辕北辙。 “你妈敢来我就敢来。”波西米亚用眼角瞥了一下那个男人所倚着的三角形墙壁,抬起下巴:“这是哪个世界的?” 那个男人也不生气,用尖尖的深玫瑰色指甲滑过墙壁,歪头笑吟吟地说:“好像叫棉花糖城堡。” “什么低级的怪世界也混进来了。”波西米亚看了看那块三角形墙壁,又回头看了一眼她闯进来的路。她生怕身后有追兵,刚要提脚就走,却见那男人忽然赶上一步,拦在了她面前。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站在这儿吗?”他依然笑吟吟的,涂得乌黑的睫毛一闪一闪。 “你很值得我关心?” “‘具象世界之馆’今天关闭了,”那男人白了她一眼,“别让我难办了,请你转身出去吧。看在我们还算相识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如果在这儿翻脸,可会惹来你想象不到的后果。” 我认为标题不需要解释了,完美契合本章内容。 937 反正就是耍无赖 众所周知,波西米亚这个人的脾气是随着能力涨的,连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这一性格特点。不过这同时也意味着,一旦别人发现她的脾气忽然变好了,就会猜到她能力受损的流言大概是真的——这可绝对不行。 她必须咬牙继续发脾气,尽管波西米亚心里其实隐隐有点儿发虚。 当她重重冷笑了一声的时候,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条虚张声势、浑身涨鼓的河豚:“关闭?你做梦呢?” 白金色长发的男人柔柔地叹了一口气,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我一直还算喜欢你,”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那块据说是属于“棉花糖城堡”的三角形墙壁上,立刻像水波般一阵晃动,映出了他的倒影。他检查着自己新长出来的深色发根,轻声说道:“你这个人虽然脾气差,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要什么东西从不遮遮掩掩。如果你今天死在这里,我晚饭想来会少吃两口的。” 波西米亚沉默了两秒。 她试着想了想换作以前,自己会怎么回应;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想问一句话,所以它也果然从嘴里冲了出来:“奥克托,这里是怎么回事?我以前从不知道具象世界之馆还来还可以被关闭。” 奥克托从镜子里望了她一眼。 “在你没来的时候,小姑娘,”他抿了抿嘴,让口红颜色更柔润自然地贴合在嘴唇上,“这里发生了很多事……” “废话,我看出来了,”波西米亚打断了他,“我就是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能告诉你一点点。”奥克托整理了一下衣服,欣赏着自己的左脸——他一直说这是他最美的角度。“现在具象世界之馆有了一个主人,你明白吗?我只是他雇佣的一双眼睛,负责看守这一侧的出入口。这位主人得知了一个消息,所以今天不希望让任何人出入,因为……因为什么,你就不必知道了。” 他哑哑地笑了一声。虽然他的音质不好听,但当奥克托说话时,总有一种古怪的魅力。“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你在说什么鬼话?”波西米亚扬高了嗓音,抑制不住惊讶了。“具象世界之馆是由无数进化者的意识力一点点塑造成型的!是谁——” “是一个能力强大得可以把它独占,而没有人敢上门挑战的人。”奥克托耸耸肩膀,“不过他还算通情达理,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可以一样使用这个地方,所以到现在也没闹出什么风波来。” 波西米亚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会儿,浮起来的好几个名字都被她立即否决了。她实在不知道是谁能拥有这种绝对压倒性的实力——毕竟这怎么可能呢?进化者的强弱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相对而言的,弱者抓住强者的短处而反击成功这一可能性始终存在;正是这种动态平衡,才容许弱小有了一定生存与成长的空间。 但她没有纠结于这种问题。 “其他的我不管,”她压低声音,朝奥克托走近两步,“那个什么主人和我没关系——但是我今天必须进去,我有非办不可的事!” 奥克托再次从镜中抬眼看了看她——这一次,他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他轻声笑道,“平白让你进去呢?” 河豚漏气了。 再怎么虚张声势,波西米亚也很清楚她不可能真的在这儿动起手来。但她的语气依然谈不上有礼貌:“你瞧瞧你这个德行,长得都和吸血鬼挂相。你想要什么?你要了有命享受吗?” “我听说吸血鬼都很美。”奥克托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镜中倒影,这才转过身来——不过他眼睛一抬,目光越过了波西米亚直直投向她身后的出入口,忽然“噢?”了一声。 糟了,波西米亚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不管奥克托想要的是什么,一旦她身后那几个追兵进来,这笔交易就要彻底泡汤了! 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经下了决断。不等奥克托将目光收回来,波西米亚猛地抢上一步,侧着身子、整个人重重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她右手在空气中一抓——这是进化者们使用“附着条件”时常用的手法——低喝道:“进去吧!” 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附着条件”是一处由她设定规则的独立空间,因为她从来没有费心隐瞒过。奥克托在条件反射之下,果然身子一闪,在光芒乍现中化作一点半透明星光,急急一拧冲向了天花板。 面前刚一空,波西米亚就抓住了机会,以最高速度冲了出去。 她那被污染了的“附着条件”自然是放不出来的,奥克托也紧接着就发现了这一点;就在她感觉到他从身后立即追上来的时候,另外几点星辰光芒也猛地冲进了出入口。 在急速狂奔中,波西米亚飞快地瞥了一眼前方的一个个三角形墙壁。被她的目光一碰,三角形墙壁顿时变作了一面面水镜;从仍在波动的景象里,她清楚地看见代表奥克托的那一点星光懊恼又匆忙地停住了,化作人形转身迎向了那几个刚刚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今天关闭了!” 她遥遥听见奥克托含着怒气的声音,粗哑地响了起来:“滚出去!” 后面几个字传进她的耳朵里时,已经隐隐有些模糊了;两旁的三角形墙壁飞速地从身边倒退消失,连同那几个人的声音一起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我们是追着……” 猜也能猜到,他们一定是和奥克托争执起来了。波西米亚嘿嘿一笑,脚下又快了几分;一转眼,她就完全听不见接下来的对话了。 祝愿奥克托能做一个尽忠职守的好狗! 她心情轻快了不少,循着记忆左冲右突,不一会儿就慢了下来。这个地方地形复杂,她已经深入进了内部心脏处;就算奥克托现在摆脱了那几个追兵,一时也找不着她在哪儿了。 “碧落黄泉……碧落黄泉……” 波西米亚一边咕哝着,一边在三角形墙壁上敲了敲。也不知是谁订的规矩,必须要像去别人家作客那样彬彬有礼地在墙上敲三下,墙壁才会慢慢透明起来——她在透明墙壁后浮起的景色上瞥了一眼,只见一片暗沉沉、毫无生气的大地被铅灰色天空所笼罩着,几个背后生长着翅膀的天使正低着头,在一地废墟与荒芜中徜徉。 在其中一个天使抬头以前,波西米亚急忙抽回目光,匆匆走向了下一个三角形墙壁。不等她抬手,她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正从墙后隐隐地响了起来。 墙后那一幕其实来源于我在奥赛美术馆看见的一幅画,我非常非常喜欢,但是tm名字和画家名都找不到了……感觉像丢了一百万。我都记得它位于奥赛美术馆哪个位置,非得逼我再去一趟…… 938 论谦虚的重要性 明明闭馆了不许进出,怎么还会有人在? 波西米亚眉头一皱,只听那纷纷沓沓的脚步声已经离得很近了,听起来不止一个人;她急忙后退两步,飞快地在另一块三角形墙壁上敲了三下。当墙壁中像水波荡漾一般泛开了景物时,她来不及多看,一闪身就扑了进去。她后脚刚一收进墙壁,从隔壁就走出来了两个人。 波西米亚闯进去后一回身,立刻将耳朵紧贴在墙壁上。 “这里也没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我们都找了几个分馆了?” 他说话的对象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 “这不就是大海捞针吗?”第一个说话的人似乎还挺年轻,“这里最起码有五十个具象世界。” “没办法,继续一个个查吧。” “我看不会在这儿的。毕竟那是什么人,怎么会就这么乖乖地坐以待毙?” “别说了,”另一个年长些的人不愿多谈,压低了声音:“当心目标听见。” 他虽然声音放低了,但这一句话却比刚才几句还要清晰得多;波西米亚一反应过来,顿时无声地骂了一句——他们刚才说话的工夫,已经走到她这个世界分馆前头了。 她记得对面还有另一块三角形墙壁。 “左边右边?”年轻人丝毫没把同伴的话放在心上,说话声依旧清清楚楚。“去哪个?” 他们是从波西米亚右手边走来的,如果选择了左边,双方就要撞上了。波西米亚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离出入口拉开了一段距离,准备随时掉头就跑——她现在没有了附着条件,现实中的情况又绝对不允许她节外生枝。就在她绷紧了呼吸的时候,只听那个年长的男人下了决定:“这边吧。” 这边是哪边啊!就不能把左右好好说清楚吗? 此时闪过波西米亚脑海的咒骂,丰富生动得能叫任何一个流氓自愧不如。她忙回头扫了一圈,想找个靠近出入口的藏身之地;万一那两人真进了这个具象分馆,她就打算从他们身后再偷偷溜出去。 一双又圆又大、睫毛长长的凸眼球,正好迎上了她的目光。 波西米亚差点被吓出声来,忙一定神,将心脏重新压了回去。那只羊驼似的动物对她视而不见地转过头,慢吞吞地踱步走开,走进了一条空荡荡、路面龟裂的高速公路中央。高速路两旁全是一片荒野;风吹卷起了一只空塑料袋,被半辆撞毁成了铁块的汽车给拦住了去路。 要不然就躲那辆烂车里?她看着它犹豫了一瞬。 “世界具象之馆”是一个她始终无法完全理解的地方;五十个末日世界中的景象都在这儿被重建复原了,虽然也许并不完整。它们全是由身在该世界的进化者们一点点完成的——除了作为“出入口坐标”的灰色墙壁之外,其余的地方简直与真实世界无异;当然,这还并不是它们最奇妙之处。 只是进一辆废弃汽车,应该没关系吧? 波西米亚下了决心,但才刚一动,却听外头响起了三下敲击墙壁的声音。那个声音不像是敲击在她身边这堵墙上的;由于离得远,听起来有点儿模糊。她硬生生地停住步子,屏息又听了一会儿,发现走廊上没有一点声响了。 她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是进了对面那一个世界具象分馆。这下子,她就不用与这个陌生未知的世界具象产生“互动”了。 谨慎起见,波西米亚又等了五六秒。当她确信外面没有人了的时候,她抬起手,轻轻、轻轻地落在了墙壁上——出去时也要敲三下。 出去时就像进来时一样顺利,只需一闪身,她又从同一面灰色墙壁中浮现了出来。 波西米亚无声无息地踩进寂静的走廊里,朝右方一转身,正好与前头一个显然已经等待多时的人四目相撞。 “真的有用啊,”刚才那个年轻的声音,属于一个头发火红、鼻子像钩子似的又高又尖的男人。他望着波西米亚,面色都微微发白了,紧张地笑道:“同一段台词我都要说吐了——但总算是骗着了你一回!” 波西米亚面色唰地冷下来,猛一拧身,发现后方被一个留着浓黑络腮胡、身材高壮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 一切都再明显不过了——他们刚才没发现波西米亚,也根本不知道这么多分馆之中,到底哪个有人,但他们却故意安排了那一段“进左边还是右边”的戏,装作进了分馆,实际上却一前一后地截断了这一段走廊。 不管他们的目标是谁,波西米亚都代替他踩中了陷阱。 “你们是谁?”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二人几眼,“看着倒面生……几天不来,意识力星空里就多了这么多臭虫。” 黑络腮胡看着还镇定一些,那红头发却紧张地打了个嗝;但不管是谁,都没有被她激怒的痕迹。 “没、没错吧?” 红头发使劲咽了一口口水,抬起了右手。这是他为叫出附着条件的准备;波西米亚迅速瞥了一眼天花板和身边的墙壁——从水镜一样波动开来的倒影中,黑络腮胡清清楚楚地投进了视野。 两个附着条件,足以把她的路都切断了;她该往哪走? “金发女性,身高五尺六寸左右,”黑络腮胡口齿沉稳地说,目光也通过水镜打量着波西米亚。“肤白,貌美……” 虽然是即将要打一架的对手,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眼光不错——波西米亚点了点头,称许道:“是我了。” 男人对女性发色的辨别显然不算非常精准,不过金棕色和金色也差不太多。 黑络腮胡好像没想到她认得这么快,声音一顿,这才继续说道:“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很多,还真是不假——喜欢……精致漂亮的装束?” “你这句话为什么像是个疑问?”波西米亚有点不高兴了,“我穿得不好看?” 两个神情严肃的男人都没有回应她这一句话。 “我们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终于找到你了,”红头发一抹嘴,声音因为紧张与兴奋微微发颤:“大巫女!” 浅草光大佬、卿卿九大佬你们俩各一个壁是看哪个角色面子上给的?明明最近几章没谁出场,春节也过了……啊,一定是看我肤白貌美吧!下一个冬天我可以做一件兔毛大衣了……嘿嘿兔组长的兔毛真厚了……谢谢晓镜愁云改、书友161205133653586、书友20180222073713309、朱棣的镇纸、书友20180301235013941、等待候鸟的风筝、风花如诗、墨烨清寒?、须尾挣钱(好名字我喜欢)、马梁诚、NaIaN,、Yoleen鱼、三酒的小迷弟、特健忘、遥楼、猪头33、紫芷、正月繁霜、呱唧呱唧呱、weroar、这是一只番桃子、yashal27、米饼妖怪等大家的打赏和月票! 939 最大区别是穿得没有人家好看 在一串充斥着“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你们他妈是不是眼瞎”等抗辩谩骂的对话之后,波西米亚发现,不仅是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力现在也被囚禁住了。 当然,这不应该是一个意外——她的潜力值受损,附着条件被污染,在意识力星空中不剩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战力了;在面对两个实力不弱的对手时,她理所当然地很快就被制服了。唯一一个对此极为不满的人,正是波西米亚自己。 “你蠢成这样不会累着自己吗,”她此时被一只半透明的大螃蟹夹在两只钳子里动弹不得,但就算只剩一个脑袋,她的嘴也不会停下:“我都说了,人家都叫我波西米亚!我没那么老!” 虽然她的战力直降,不过刚才那一番反抗搏斗也叫两个男人都累得不轻。黑络腮胡一只手放在半透明螃蟹上,维持着它的形体,喘着气答道:“……栽了就认了吧,装成别人也对不起大巫女这个名号。” 波西米亚猛一拧头,要不是钳子拦着,她几乎能咬下黑络腮胡半边脸皮。“你是脑子被水泥堵上了,还是耳朵?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几分钟之前才从奥克托看守的入口进来的!” 黑络腮胡瞥了她一眼,没回答;前方弯弯折折的道路上,一点红色星光极快地冲了过来,化作那个红头发年轻人后,双脚“啪”地落了地。 “怎么样?” “我问了奥克托,”他眼睛发亮,忍不住嘴角往上勾:“他说他看守的地方,是不会有人进来的——还挺生气地骂了我两句。” 黑络腮胡呼了口气,笑了笑,冲波西米亚摇摇头。 “现在这个地方除了我们这些受雇佣的人,就只有大巫女你一个目标了。”他几乎像是好言安慰一样说道:“你也清楚,我们早就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再说,你至少该弄点伪装再说自己不是本人啊。” 想要伪装意识力凝结成的形态,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虽然只是一转念的事儿,但强行改变的外貌不仅瞒不住有经验的进化者,况且对自己也是一种持续损耗;所以二人好像都不奇怪,他们的目标以“原貌”出现了。 波西米亚在他这两句话的工夫里,翻了至少五个白眼。 “带我去找奥克托,”她虽然被钳住了不能动,口气却一点不小:“穿个女装把一对蛋都穿没了,我告诉你,他就是不敢承认我溜进来了而已!” “希望你理解,”黑络腮胡面皮抖动两下,“大巫女,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拿人俸禄,忠人之事……” “我要是雇你们的人,我就把你们切吧切吧下酒,”波西米亚要是脖子够长,早就伸头出去咬人了:“反正你们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说出“我要是大巫女还会被你们捉住?”这句话;但或许是她闹腾得太激烈,与传说中大巫女的风度仪态不怎么像——两个男人都浮起了一丝犹豫。 “带去给奥克托瞧瞧也好,”红头发凑近了,眼睛里闪烁着心机周密的人所常有的光芒:“他比我们资历老见得多,如果他咬定这个女人是大巫女,我们交上去以后就……保险一些。” 他及时改了口,不过黑络腮胡和波西米亚都猜到了他的意思。给奥克托过目以后,到时若真是交错了人,那责任就在于奥克托而非他们二人了——波西米亚顿时猛一顿点头,给自己都晃得有点儿头晕:“对对对,就这么办!” 当一行三人与一只大螃蟹来到走道尽头时,奥克托正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狼一样来回转圈,看上去烦躁极了。当他一回身看见钳子里的波西米亚时,那双眼线浓黑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 “奥克托!”波西米亚立即叫了起来,使劲在钳子里扑腾起来。可惜这只半透明的螃蟹是黑络腮胡的附着条件,她怎么踢腿也没法挣脱松动:“你告诉他们我不是大巫女——我他妈怎么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大巫女,我自己还在找她呢!你说呀!你不说话,我下次把你头发都撕光!” “她说她不是,”黑络腮胡谨慎地盯着奥克托的神色,“你见过大巫女吧?告诉我们,她是吗?” 奥克托与波西米亚四目相撞,一时间没有说话;唯有他的额头上渐渐浮凸起了几根青筋。 也许是承担不起可能发生的后果,他猛地一闭眼睛,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也找她?” 这句话一说,就等于承认她不是大巫女了。波西米亚顿时得意起来,不待回答,先转头朝黑络腮胡命令道:“知道抓错人了还不把我松开!” 他看了波西米亚一眼,却只是沉默地挪开了视线。 红头发年轻人唉声叹气地咕哝了一句。 奥克托用一条手帕使劲按了按鼻子上的粉,似乎在隐隐压着情绪。波西米亚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生出了狐疑:“……你们一动不动地干什么呢?” “波西米亚,”奥克托终于开口了,抹了枯玫瑰色唇膏的嘴唇微微有点儿颤。“你战力受损得这么严重,怎么还敢跟以前一样横冲直撞?这一下,你算是得到教训了。” “你什么意思?”波西米亚的神色与呼吸一起凝住了。 “你这辈子恐怕从来就学不会教训,”奥克托叹了口气,“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了。” 突然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的波西米亚,立刻尖叫着怒喝了一声:“凭什么?” “凭你知道了我们的目标,”红头发年轻人小声说道。“风声不能走漏出去。” “这不公平——” 这句话没说完,波西米亚已经像林三酒一样将意识力像是拳头一样用了出来,突然将它狠狠砸在了钳子上;钳子被砸得微微一开,黑络腮胡骂了一声,红发年轻人也急忙抬起了右手——在这一瞬间的混乱里,她无意间一抬头,正好看见了奥克托那张瘦长泛白的面孔。 他微微张着嘴,目光却没有落在混乱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反而越过了波西米亚的肩膀,投向了远处。某种直觉立刻让她下意识地拉近了目光—— 在奥克托的瞳孔中,一个身姿绰约的倒影正扶着头上宽檐帽,越来越清晰地朝他们走来。 940 河豚滑走了 声音也是有形态的。 当纤细鞋跟一下一下地敲在地板上时,那“嗒”、“嗒”的声音就像柳叶一样轻盈细长;那双高而瘦削的脚背似乎将这双鞋踩成了乐器,叫人忍不住屏息凝神地听。当细细的敲击声停下来时,几个人都似乎忘了时间,只是一眨不眨眼地望着来人。 宽檐帽投下的阴影中,红唇微微一勾。 再也没有比大巫女更懂得将时间化作魅力的女人了。不再紧致的皮肤、细细印在眼角的纹路……一切有关年龄的暗示,都在她抬起眼睛时忽然全消失了——几缕金色卷发从她灰蓝色的眼眸旁滑落下来,仿佛是宽檐帽也遮不住她举手投足间的光晕,终于泄露出来了一点儿。 黑络腮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钳子里的波西米亚,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波西米亚立刻被这一声叹息给气得脸都红了,但她抬眼一扫对面的人,却终于一个字也没说。 “真的不一样,”说话的却是那个红发年轻人。他似乎不敢将目光从大巫女身上挪开,只颤抖着声音说:“这、这个才是……” “说点我不知道的。”黑络腮胡沉着脸说。 大巫女用低低的声音笑了。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红唇,像是沉吟似的说:“那我来说点你不知道的吧。你们的意识力今天会严重受损,说不定再也进不了意识力星空了。真有点遗憾呢,不是吗?” 波西米亚察觉到她的口齿听起来微微有些奇怪。有点儿像是打了麻药、唇齿不太听使唤,也像是太久没有开过口,以至于说话都不流畅了。 “阿卡,” 二人的面色难看了不少,但离被吓住显然还远。黑络腮胡盯着大巫女,显然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叫人!” 刚才他们对付波西米亚时就没想着要叫人——这点让她很不高兴。 红头发年轻人紧退两步,在半透明螃蟹的掩护下一抬手,好几点闪烁的亮光就从他的手指上相继浮了起来——然而不等那几点光亮冲进空气里,大巫女就优雅地轻轻拍了一下手掌。 谁也说不上来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大巫女连“附着条件”都没有动用。那几点光亮“啪”地灭了,红发年轻人刚刚发出半声咆哮,就被他自己胸口突然出现的一阵起伏给打断了。他们在意识力星空中并没有实体,只是由意识力凝结成的形态;此时那片胸膛像是海浪一样波动起来,涟漪越扩越大,转眼之间,胸口就空出了一个洞。 尽管黑络腮胡满面惊色,却早有准备——他那一声“阿卡,叫人!”似乎完全是为了转移大巫女的注意力,声音刚落,他就紧随着红发年轻人扔出去了几点亮光。他正巧抓住了大巫女掐灭亮光的那一瞬间,好几点星芒顿时朝走廊深处冲了出去。 在搅动得一个进化者意识力形态不稳的同时,大巫女竟还能分心他用——接二连三地,那几点光芒在半途中也迅速被掐灭了;但唯有最后一点,闪电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即使是她也够不着了。 “用同伴当探路鬼啊。”大巫女叹了口气,青春衰退的痕迹与年龄绽放的魅力像重影一般笼在她的面庞上。“难得你还年轻,就不能活得像样一点么?” 那个叫阿卡的红头发,在挣扎与惊恐之中,面色已经涨得像头发一样颜色热烈了。在他拼命抵抗着大巫女的力量,想要重新聚起意识力时,波西米亚也从螃蟹钳子里掉了下来。她从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身前还站着一个黑络腮胡——她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奥克托的手轻轻抵住她的肩膀。 “左边第三个,” 粗哑却莫名吸引人的声音,贴着她低低地说。 波西米亚顿时明白了,飞快地瞥了一眼大巫女。 那个仿佛总是处于梦一般光晕中的女人,好像从来没有急迫过。原本拦在她面前的两个对手,一个已经自顾不暇了;另一个很明智地没有选择主动攻击,只是将自己一层层地保护了起来,等待着援兵赶到。 波西米亚谨慎地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时候,尽管大巫女一眼也没有看他们,好像忘了他们的存在;但她很肯定,只要他们一动,下场恐怕立刻就要和那个红发年轻人一样了。 林三酒就是这种王八蛋,明明知道大巫女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还骗她来送什么狗屁口信。口信里说什么来着?反正时隔太久,她也记不清了,好像是说大巫女需要帮助云云——波西米亚又看了一眼对方——真想叫林三酒张开狗眼瞧瞧,她哪儿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 “等人到的时候。”波西米亚用意识力包裹住声音,往身后奥克托的方向送了出去。 “你们对意识力理解的浅薄,真是叫我惊讶。” 大巫女这句话一响起来,差点叫波西米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慌忙抬眼看了看,发现对方似乎是朝着黑络腮胡说的。 “不管你们的主人是谁,让你们这些小家伙来围堵我,都说明他太天真了。”大巫女似乎也不急着动手,只是欣赏着红发年轻人在地上无声地翻滚、挣扎着的模样。“说来也是无奈,越是想找点清净的时候,越是有人来烦你。噢,波西米亚,你好呀。” 好像刚发觉她也在似的。 波西米亚咽了一口口水,白着脸点了点头。 “你长胖了,”大巫女敏锐得毫不留情,“你穿宽松的衣服,就更要注重身材了。” 好讨厌啊! 但波西米亚可不敢直说。就在她张开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好的这一瞬间,奥克托忽然从她身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她下意识地一抬眼,正好瞧见走廊深处乍然亮起了几颗星辰的光芒。 大巫女轻轻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扶着帽子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奥克托立即抓住机会,低声朝波西米亚喊了一句“走!”——她早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了,几乎是声音响起的时候就化作了星辰;两颗星辰在同一时间,一头扑进了左边第三块凸起的墙壁。 抱歉正文是11点才更新的,因为我实在太累了,早上真的起不来……可能是我困迷糊了,我为什么记得好像看见有人留言指导我怎么写请假条,难道是个梦…… 942 具象世界分馆 这事儿当然不能怪她,波西米亚心想。毕竟那都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在这段时间里,她经历了不知多少惊心动魄、殊死战斗,哪里还记得当初林三酒给她的小纸条?就算是潜意识,也不能事无巨细地把所有信息都永久保存下来——人脑的容量终究是有限的。 但是大巫女这一关可不太好过。当她不尴不尬地傻站在原地时,大巫女两步走了上来,一把将手抄进她胳膊底下,拉着她就朝前方冲了出去。 “详细的一会儿再说,”大巫女匆匆低声说道,“走!” 这一次,波西米亚总算留意了她们所处的环境。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分馆看起来实在平平无奇:她们穿过小山坡上的树林往下走,在越过一条闪闪发亮的小溪以后,发现前方是一片面积不大的村庄——一群白色小房子错落在田园草地之间,很宁静,也很寻常。 从村庄小道上回头时,早就彻底看不见那块灰色墙壁了。她们已经深入了这个分馆的腹部,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茫茫的原野和山坡,好像真的身处于另一个世界似的,叫人不得不惊奇于塑造它的进化者们的意识力。 “我在跟你进来之前,把那两个人处理了。”大巫女停了下来,闪烁着星河颜色的高跟鞋踩在鹅卵石铺就的乡村小道上,看起来格格不入。“他们不知道我进了哪一个分馆,但恐怕这也不能给我争取到多少时间。” “你为什么跟着我?”波西米亚嘟哝着,“你记得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记得我?” “别抬举你自己,亲爱的。”大巫女淡淡地一笑,“我的记忆一直在不断消失衰退,我记得你,只是因为我很早就认识了你而已。” “什么意思?” “我的记忆被分成了两条线,一条是当我从意识力星空中醒来以后的记忆,另一条是我进入之前的记忆。”大巫女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腰板笔直,仿佛这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情;这让人感觉她的内核是极其坚硬冷峻的,始终支撑着她无可指摘的风度与强韧。“我在意识力星空中的记忆很正常,但进入这里之前的记忆,却正在一点点后退着消失……你明白吗?最近的记忆,消失得就越早;只有过去的记忆还留着。” 波西米亚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句“就像老年痴呆症一样”给咽了回去。 然而大巫女依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好像察觉到了她在想什么。 在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的时候,大巫女别过头,继续说道:“打个比方来说,昨天我仍然记得我五十岁时的事情,但今天我却只有我四十九岁时的记忆了——每过一天,我的记忆都会消退一点,最终恐怕会倒退回幼儿时代直至彻底消失。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林三酒这个名字的原因。” “那我要是晚两天遇见你,你说不定也不认识我了?”波西米亚一边问,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起来——不管对方想要自己干什么,只要她拖个一两天,拖到大巫女把她也忘了,她不就没事儿了吗! “有可能。”大巫女的目光好像钻子似的穿透了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过我现在遇见了你,别忘了,我在进入星空后的记忆依然是正常的。” “……你想要我干什么?”波西米亚破罐子破摔了,近乎无赖地往石头猪圈墙上一坐,“反正我不记得口信了。” “我要你去把这个人找来,”大巫女冷冷地看着她,一步也不肯靠近猪圈,虽然猪圈里没有猪,也不大臭。“这个叫做林三酒的人,也能进意识力星空吧?交易很简单,当我见到她,弄明白情况时,我就帮你修复附着条件。” 波西米亚眼睛里顿时被勾起了光,然而转念一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现在能力受损得厉害,反而豁出去了,连对大巫女讲话都不大客气了:“你以为我不想找她啊,我告诉你吧,我要是能联系上她,我哪用得着绕这么大个圈子跑进意识力星空求助?” “怎么回事?” 不用问第二遍,波西米亚立刻就把一肚子苦水都倒了出来。她将自己的处境解释过了以后,大巫女深深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立在鹅卵石小道上思考了一会儿。 “你比我印象中没用多了。”半晌,她忽然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看来你很清楚具象馆的作用,所以才来这里想办法?” 波西米亚涨红着一张脸,像个鸽子似的咕咕哝哝地了一阵:“我是被暗算的!……我想,进了碧落黄泉分馆以后,我就可以找一个有意识力的进化者,托他去给林三酒送个口信……叫她赶快回来。” 赶快回来救她才是要紧事。 “我懂了。” 大巫女微微眯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望着远方答道。村庄小道的另一头上,一个男进化者正一步一步地从清晨雾气中浮现了身影——他的打扮奇怪极了,上半身套着透明塑料袋作衣服、下半身的裤子却用渔网绳子紧紧扎起来;一见到这个人,波西米亚顿时从猪圈墙上跳了起来。 “他是……” “对,他在镜子的另一头,在真正的那一个末日世界里。” 大巫女安抚了她一句,依旧一动没动地拦在小道中央,继续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碧落黄泉分馆,就在从这儿出去以后左拐往下的第一层里。我在这儿度过了好几个月,所以我很清楚。” 波西米亚怔怔地看着那个逐渐朝她们走来的男人。 “我会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我身上,你趁机前往碧落黄泉分馆,用最快的速度和那个世界中的进化者取得联系。”大巫女平静地说,“一旦把消息传递出去,就立刻从碧落黄泉分馆中‘下线’,明白吗?” 她话音落下后,回应她的却不是波西米亚,反而是鹅卵石小道上的那个男人。 “谁在联系我?”他看上去明明是与大巫女面对面地站着,却好像压根也看不见她似的。“找我有什么事?” 大巫女缓缓抬起一只手。她指尖碰触过的空气,顿时像水一般泛开了涟漪,波纹一圈圈地向四周荡开了。“打听一下,”她温柔地低声问道,“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末日世界?” 困死了不行了去睡了! 943 流通货币是粘合剂 “跟过去不同了……如今你们这些打开了意识力的进化者,”大巫女神色淡漠地望着面前的男进化者,轻声说:“对意识力的领会却差得令人发指。” 波西米亚乖顺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问:“啊?什么意思?” 那个深色皮肤的陌生男人皱着眉头,正因为大巫女这句话迷惑而又不高兴——他看不见意识力星空中的两个人,目光没有焦点地转了一圈,问道:“你口气挺大的啊。你联系我做什么?你是谁?你是怎么让我看不见你的?” “建立了这个具象馆的进化者,都是我那一代的人。经过这么多年,他们存活下来的不多,”大巫女环视了一圈身边用意识力模拟出的村庄,低低地叹了口气:“所以连具象馆的使用方法也遗失了不少……你们只是拿它当作与某个末日世界联系的方式,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波西米亚和那男人都被勾起了好奇。那男人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是被随机传送到这个世界里来的,刚刚知道原来它也在你那儿有一个分馆……难道具象馆还有别的作用?” 在多年以前,不知是谁发现了这样一条规律:身处于具象化的世界中时,进化者可以与那个被模拟的、真正末日世界里的人取得联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像是一面镜子两端的真实与倒影一样——当然,联络对象也必须是拥有意识力的进化者才行。 “当然。如果你按照我的话去做,你对意识力的领会也即将上升一个层次。我以前说过,意识力星空就像是‘万维网’一样,我们每一个开发了意识力的进化者都是一台电脑,借由意识力星空而被联结起来了。”大巫女说到这儿,回头看了一眼她们来时的方向——在山坡和树林之后,依然是早晨平静的阳光。 波西米亚也下意识地跟着看了一眼,刚要收回目光,却又顿住了,慢慢地皱起了眉毛。阳光闪耀在空气里的方式,总叫她感觉不太对劲。 “而具象馆,能够允许我们联系上身处某个特定世界,却没有‘上线’的进化者。”大巫女微微一笑,朝面前那男人慢慢伸出了手。“这一点你们都知道了……不过,它能够让我们连接上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而已。” 那个深肤色的男人突然被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什么?刚、刚才是什么?” 大巫女洁白纤瘦的一只手掌看上去已经伸到了他的胸口前,他却毫无所觉,来回扫视着四周:“我刚才——好像感觉到有什么——” “那是我,”她的声音清晰沉稳,形成了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接下来,你要按照我给你的指示,把我需要你做的事都完成。” 那男人犹豫着点了点头,目光转了两圈。他感觉到了大巫女手掌的存在,但又不太敢相信——从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只能看见彼此意识力幻化出的影像才对;毕竟一个是在意识力星空里,一个却是在真实的末日世界中。 波西米亚飞快地看了看二人,又再次回头望向了远方。阳光在空气中投下了光圈,点点金芒从山坡边缘泛起亮光;她盯着那片阳光看了一会儿,忽然神色一凛:“那、那个——” “我知道。” 大巫女头也不回地打断了她,“你站到我身边来,当我要你跑的时候,你最好一口气冲出这个分馆。听明白了吗?” 在她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波西米亚就已经看清楚了远方空气里闪耀着的东西;那不是阳光,而是一片从远至近、急速扑来的星辰。她的心跳都差点停住了——那片星辰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竟估算不清到底有多少人,眼中只有一大片耀眼璀璨的各色星光,像北极光一样从天边朝她们扑卷而来。 “人太多了!”波西米亚忍不住叫了一句,“你要干什么?你拦得住这么多人吗?” “给你一个提醒,孩子,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 大巫女笔直地站在鹅卵石小道上,对身后高速袭来的星光仿佛恍若未觉。她的一只手依旧按在前方,由腰间垂坠滑落下来的大裙摆,却轻轻地被本该不存在的风吹得飘动起来。正当波西米亚心中打鼓,准备见机不妙立刻扭头就跑时,那一片星光已经扑面而来,晃得她不得不眯上了眼睛。 “网络不仅仅能把我们连接起来,”大巫女的一头浅金头发被身后星光晃得泛起了梦乡般的光晕,“还可以传输数据呢。” 不等波西米亚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被一个“跑!”字给喝得一个激灵,顿时回过了神。她不敢耽误,猛地化作星辰朝远方空中一跃,急急地冲向了出口所在的方向;如风一般疾驰的时候,她抽空飞快地回头扫了一眼。 “‘流通货币是粘合剂’……这个末日世界的名字真长啊,是不是?” 伴随着大巫女轻轻的、近乎高傲地一摆手,从她打开的那一圈水波纹中蓦然扑出了一股什么东西——很难解释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因为它无形无色,只像一股气流一样,从那个真实的末日世界冲进了意识力星空之中。追击着大巫女的那一片星辰首当其中,顿时全被卷了个正着;在一片惊呼声中,那些星辰纷纷化作了人形,从小村庄的上空四散飞溅开来。 的的确确是“四散飞溅”。没有一个人的形体仍然是完整的,也分不出四肢、躯干或头颅了;不管是人体也好,房屋也罢,凡是被那一股“气流”冲击到的东西,全都四分五裂了——从一开始大块断开的肢体、头颅,又逐渐分化开裂成了拳头大小的块;然而这种爆炸般的分散似乎没有终点,当波西米亚第三次回头时,发现那些进化者们仍然在继续分裂成更小的碎片,尽管他们仍然在拼命尽最大的努力,试图收拢自己的意识体。 老实说,她根本看不出来那些细碎得不能更细碎的闪光片,刚才居然还是人形了。那些进化者们毫无疑问还活着,但意识体被骤然分散成了无数碎片,就相当于被人把意识力完全都打散了…… 波西米亚猛地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空中的意识力碎片。 如果她能趁机吸收一点意识力的话…… 很久没放感谢名单了,我今天先去睡,明早起来加上吧 944 说出来就出来了 “啊啊啊啊!” 这一声怒叫响彻脑海,波西米亚猛地张开双眼,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床板上。她气得浑身皮肤泛红,像只大虾子一样蜷着,从枕头里模模糊糊地响起了她抽鼻子的声音。她连续几拳就把床板给砸塌了,抬起头一抹脸,眼睛里红红地闪烁着水光。 不就是想趁机偷点别人的意识力吗?这有什么不对?林三酒都能拿走她的潜力值了! 波西米亚咬着牙,望着狭窄的房间怔怔发呆。 刚才那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记忆凌乱得让她不得不仔细回想一遍。她记得自己悄悄转过头,朝着前方空中那一片细碎闪亮的意识力碎片飞了回去……那么多意识力都被打散了,不要多可惜啊。就在她忍不住朝那些碎片伸出手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断喝。 “滚!” 只有一个字,却毫无疑问是大巫女的声音。波西米亚被惊了一跳,还不等看清楚她是从哪儿发出的喝声,伸出去的手已经摸着了空中晶亮的砂砾——然而紧接着,她视野中一阵天旋地转,好像她被什么力量给重重地击飞了;唯有大巫女的声音依旧清楚地烙印在脑海里:“你碰上了,快出去!” 碰上……什么了? 她像被打出去的棒球一样,笔直地急速后退;留在她目光中的最后一幅景象,是她的双脚、小腿、膝盖,随着她后退而不断从身上脱落,化作碎片四散飞进了空中。 波西米亚想到这儿,慢慢地扁起嘴,无声地抽泣起来。 她决断得快,大巫女又拉了她一把,给了她反应时间,总算及时退出来了——但就算这样,她的意识力形态也被打散了;都不用检查,她就知道自己一定受损严重。这个狗屁世界还肯给她活路吗?凭什么她就要这么倒霉? 而且她的嗓音到现在也没有恢复……万一以后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怎么办? 门外沙沙地响起了一阵搬动重物似的声音。 波西米亚本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此时却突然收住了眼泪,从床上一跃而起。她飞快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隔了一层厚重的墙,她听见外面有人模模糊糊地说道:“当心,别撞上……” 那声音太低了,她实在听不出来到底是谁。 虽然喉咙里仍旧发不出声音,但波西米亚还是立即找到了一个发泄怒火的办法——她用意识力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撞击着墙壁,砰砰的闷响登时回荡在走廊里。 外面的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安静了几秒。紧接着,他们却加快了动作;当隔壁另一扇门合拢的时候,那一串脚步声也迅速消失了。 滚回来放你妈出去啊! 骂不出声真是太憋屈了。波西米亚用意识力对准了应该是门缝的地方,一个劲儿地猛砸。她又气又急,坚持不懈地砸了五分钟,直到感觉意识力流转得都不大顺畅时才停了下来;少了她打出来的闷响声,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 有人正站在她的房门前。 ……谁在外面? 波西米亚急忙满怀希望地敲了几下门。 毛人兄弟肯定是罪魁祸首,胡眼镜又被飞船落在了后头,现在整个Exodus里除了她,只有人偶师了——这么说来,肯定是人偶师醒了! 她这个念头一起,门就“唰”地一声毫无征兆地滑开了。 波西米亚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看见人偶师时会这么高兴。 走廊里灯光很暗,但没有人会认错那一身标志性的黑色皮革,和他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庞。人偶师冷冷地一抬眼,目光锋利得像从身上割过去的刀。 “我记得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一手扶着墙,哑着嗓子问道,因为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显而易见地还有些虚弱。 如果波西米亚有尾巴,现在肯定早已经摇成了风扇。她倒退两步,又惶恐又兴奋,可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断打手势;人偶师盯了她几秒,慢慢皱起了眉头:“不能说话,还不会写字吗?” 对哦。 波西米亚赶紧掏出纸笔,想将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大致写下来;但刚写了几行,人偶师远远地扫了一眼,好像就忽然不耐烦起来,一挥手打断了她:“我不关心这个,我要出去。” 这个可有点难,除非他会飞。毕竟他没有在系统里登记过,没有权限控制飞船——甚至连给莎莱斯下命令恐怕都不行。 波西米亚咬着笔,正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句话写下来而不冒犯他的时候,人偶师又开口了:“出来。” 似乎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惊恐,他缓缓点了点头:“我联系不上我的人偶了。你不能说话,倒是合我心意……要么你乖乖出来,要么你作为我的人偶出来。” 波西米亚立刻将纸一扔,顺从地站了起来。 “扶着我,”人偶师朝她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胳膊——波西米亚感觉手臂吃痛,但忍住了没发出声音。“走,带我出去看看,是谁把我关进了监狱里。” 她走出房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走廊。在她的牢房左侧、也就是走廊更深处,是另一间牢房的门——正是刚才传来了开关门声响的那一间。此时那扇门牢牢闭着,无声无息。 不知道人偶师是怎么出来的? 波西米亚想问又没法问,憋了一肚子话不能说,只能沉默地扶着人偶师,一步步往前走。她是靠着悬浮舱来的,此时换了两只脚走回去,好像一路上都变得不一样了;二人一言不发地走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走进了一个布置陌生的观景厅里。 一整面墙都是曲面的透明玻璃——或者至少看起来像是玻璃——广阔的蓝天遥遥舒展开,细密浓厚的云层仿佛被钉在了星球上空,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波西米亚感觉自己恐高症都快犯了,扶着人偶师小步小步地挪近玻璃墙旁边,伸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目光没等收回来,她却愣了一愣。 玻璃墙外的奶白色云层上,远远地漂浮着一片黑影。起伏不定的云朵将黑影拉伸成了不规则的形状,但是在这个高度上,能够投下如此巨大一片影子的,唯有一样东西。 Exodus旁边还有一艘飞船—— 波西米亚想把这句话告诉人偶师,匆匆松开他的手臂,掏出了笔;一扭头,她正好瞧见了人偶师的脸。 后者的眼珠骨碌碌一转,从眼角处滚了回来,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回头。 这可真是巧了,御雪霄霜刚赏了一笔人偶师出场费,你们家人偶师就出场了嘻嘻嘻嘻……翻了一下,发现了失踪人口tohfrs!T哥你回归了!激动得差点以为我看错了!诶呀妈呀还以为你早走了!还有墨色阑珊大佬也又赏了一个壁,虽然我不记得是不是已经感谢过了,不过不怕,多感谢一遍也情愿!谢谢厚毛兔组长(真的毛太厚了够我做十件毛衣了)、绾慬、朱棣的镇纸、呱唧呱唧呱、mikasayou、西大一侧、白璐白璐(2018最佳同人商)、等待候鸟的风筝、冯知节、三酒的小迷弟、宵嘉X、陆饮溪、怡逸颐宜、褪壳蟹南疆、就叫我小广、Ragnarok赋长歌、小船啊、心有白月光等大家的打赏!(是的,只有打赏,月票分下一次补) 945 为敌人效劳 “卢泽在一艘飞船上,对不对?” 三三两两的火焰在大地上噼啪作响,无数猩红火星漫漫扬扬地飘散在夜风中,烫热了皮肤,灼红了黑夜。风呼呼地鼓荡起林三酒的野战服,散乱的短发不住击打在她的面颊上,细碎黑线切分了她的视野。 站在细塔前的两个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其实我不明白,真的,”12开了口,声音轻柔又含糊,好像随时都会被淹没在风中。他的笑容既像无机物,也没有温度;带着一种世间万事不挂心的冷漠,却又奇异地讨人喜欢:“……为什么你会对一个多年前碰巧认识的人这么执着?” 宫道一笑了笑,低下头,修长手指中夹着的烟红红地一亮。 “所以他的确在一艘飞船上。”林三酒冷着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一次,她的语气十分肯定了。 “至于你,”她微微转过目光,在12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我早已经猜到你是卢泽人格之一了,只是不知道你原来就是12。” 在12从天空巴士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以后,她曾经有好一阵子怎么想也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又去了哪儿——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可以无故消失。 第二次,是冯七七以一种同样的突兀从地面上不见了踪迹。 也正是在见过冯七七的那一晚以后,她开始怀疑自己当时跟踪的那个男人,恐怕也是人格之一了。 然而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他们能主动回到卢泽体内的话,说明他们与卢泽的距离不远;但冯七七那一次也就罢了,另一个人如何能在千米高空中说回去就回去? 这个问题,直到她搭乘飞船前往橘园时,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天空中悬浮着的巨型飞船上,才顿时明白了答案。 碧落黄泉的天空中,从来不缺少悬停着的巨型飞船。不管是12还是冯七七,当他们转瞬消失的时候,云层中都浮着一只又一只巨鲸般的飞船腹部……没有人抬头看,也从没有人对它们产生怀疑。 “真想不到呀,”12耸耸肩膀,“你总在出人意料的地方特别敏锐……明明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一个人。” “我想,除了把你们两个都击败,应该没有别的办法让你们带我去找卢泽了吧?”林三酒抬起下巴,看了看宫道一:“至于你为什么和他们搅在一起,都可以到时慢慢说了。” “我发现不管我干什么,都很少得到我应该得到的感激——你要知道,我可是在做好事呢。”宫道一眯起眼睛笑了,用烟头朝她身边比了比。“话说回来,你有机会击败我们吗?” 黎文溯江从林三酒身边走上了一步,沉默的视线在双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 “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你以为你能把他们从我眼皮底下带走?”他低低哼了一声,“看在你没有参与破坏杀人的份上,我建议你在一边呆着不要插手。” “否则呢?” “没有否则。”黎文溯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脖子上的东西,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 “你听见了?”林三酒突然转头朝宫道一一笑,尽管那笑容中一点笑意也没有:“你早就预料到了吧?” “也不能说全在我的计划中。”宫道一随手扔掉了那半支烟,伸手脱掉外衣,对待它就像烟头那样,一扬手也把它扔进了风里。“不过,我确实知道你会在这儿……不利用一下这一点,岂不是暴殄天物了吗?” 他摘下帽子,手指将散乱的刘海都梳上了额头。他精致阴柔的面庞露在夜色里,像是白月浮出了乌云。半是遗憾半是满足地一笑,宫道一轻声说道:“想找到你的朋友,恐怕你得先从兵工厂手中保护我们才行噢。” 这句话才刚一落下,黎文溯江锐利的目光就从斜刺里扎了过来——林三酒后退一步,自己都感觉自己面色一定十分难看了;她平稳了一下呼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记住了,”这位兵工厂的长官慢慢挪开了眼睛,朝四周的战斗员们一挥手,口中低声说道:“一旦那光圈感觉到有外力碰触,哪怕只是一只苍蝇的分量,都会立刻激活,将你的头颅和脖颈分离的。当然,对我动手也是一样。” “我知道了,”林三酒点点头,“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冒险。” 黎文溯江一定对这件特殊物品抱有很大信心,因为他的注意力随即就被一触即发的局势给吸引走了。12摇晃着手腕,溜溜达达、散步一样走向了包围圈中央;宫道一双手插进裤兜里,慢慢地走在他身后。 就在黎文溯江身躯一晃,迎面冲了上去的时候,林三酒加紧脚步,也迅速跟上了他的步伐——她本来就应该把二人之间的距离维持在十步以内,因此前方的高个儿男人浑然没有察觉异样。他的速度极快,几乎一眨眼间,对面12和宫道一的面容就已经拉近放大、清晰可见了;就在同一时刻,林三酒猛地冲上一步,用意识力包裹住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冲黎文溯江说了一句话。 “你听说过300路吗?”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道缠绕在她脖子上的光圈就忽然松脱滑落了下去,被她一把捏在了手里。 宫道一朝她抬起眼睛,赞许般地微微一笑——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罢了,但她却仿佛听见了他无声的一句话:“按照我的剧本来,一切都会轻松很多的。” 这是错觉吧? 林三酒没空多想,一刹身子,身体在斜拧过去的同时也飞出了一脚,正中一个刚刚朝12扑了过去的兵工厂成员。那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防备不及之下顿时被当空踹飞了;不等她收回腿脚,耳边就响起了黎文溯江的怒喝。 “你做了什么?” 即使没有了特殊物品,这个兵工厂的部门长官也不能小觑——她咬牙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双手打开了【天边闪亮的一声叮】,迎面朝他袭了上去。仅仅在几个呼吸的工夫里,宫道一和12都被扑上来的兵工厂成员们缠住了手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细塔的方向忽然高高飞起了一个人影——那人也穿着兵工厂的制服,在空中留下了抛物线似的一声惊呼。 塔里还有第三个人! 林三酒赫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2点半了才写完,我明天要早起啊啊啊,肯定死了……其实这一章标题我本来打算写“看,天边的云”的,因为你们的云老是看不见摸不着,嘻嘻嘻……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我是一个严肃文学作者( 946 答案,当然是恐惧 正如林三酒所想的那样,黎文溯江身为兵工厂长官,他更拎得清楚轻重缓急。 她那一声“抱歉”显然及时提醒了他,他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劲一拧身,迎上她手掌的就变成了一片泛蓝的光幕——林三酒急忙一收手,手掌险险地擦了过去;那光幕立刻一暗,重新被收回了他的护腕里。 就算没有了特殊物品,一个兵工厂成员身上还是少不了各种武器装备的。 “拦住她,再分几个人手去堵住塔里的人!” 在黎文溯江怒声喝了一句的同时,没有与她再继续纠缠下去,反而猱身扑向了宫道一;他很清楚,与造成了兵工厂严重伤亡的几个罪魁祸首一比,林三酒实在无足轻重。 而在12与宫道一之间,宫道一明显是更危险的那一个。 这也是林三酒预期他会做出的决定——一个好长官该做的决定。 留给她的时间,仅仅只有白驹过隙的一瞬间。 林三酒回头扫了一眼12,猛地刹住了步子。二人眼睛一撞,12刚要抬手防备她,却不由微微愣了愣——因为林三酒的目光随即就从他的肩膀上越了过去,似乎根本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紧接着,她浑身微微一亮,反手拔出背上狼牙,与他擦身而过,冲向了他背后的方向:“别动他!” 背后有敌人! 12显然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勾着嘴角脚跟一转,轻飘飘地拧过了身子。 是的,宫道一的计划成功了,要抓住他们,林三酒就必须先保护他们。 迎接他目光的,是一个与他距离极近的人——正是面色沉冷的林三酒。在她身后没有兵工厂的成员,最近的那一个,正在离他们七八米外的地上呻吟;更多的人,都被细塔吸引过去了。 她才从身旁冲过去不到一秒,却像是已经等他很久了。 火星从她背后飘摇在夜风中,漫卷入黑色长空。血红也以同样姿态洒溅在她的纯黑作战服上,仿佛即将点燃她的躯体,将她化作熊熊燃烧的战灵。在这一刻,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一切都已成定论。 12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那只手上正握着刚才黎文溯江套在她脖子上的光圈——光圈就像从天边坠落下来的一轮弯月,在袭近地表时刮起了冲天的震浪,他几乎是无能为力、毫无反抗地就被那只光圈卡住了脖颈。那阵怒涛呼啸般的力道是如此之猛,甚至叫他喉中顿时发出一阵“咯咯”声响,似乎险些就撞碎了他的颈骨。 在光圈合拢之后,林三酒依然没有松手,只是像钢铁一般紧紧攥住了他的脖子。她琥珀色的眼珠被火光烧得泛红,倒映着夜幕下战斗时光怪陆离的色彩,看起来竟不太像是人了。 12有几分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慢慢向空中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 “我……我听见他说了,”他的喉管都被掐在林三酒手上,气流粗重不稳,一张脸面色逐渐泛起了紫:“我不、不会乱动……你理智一、一点……” “错了,”林三酒低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你现在不能离开我十步以外了。” 幸好12看不出来,这只是她的一个谎言。 【糟糕,钱包不见了】对黎文溯江发动的时效还没有过,也就是说,这只光圈现在什么作用也没有——如果此时不是她用手掐住了12的脖子,其实他只要随便挣扎一下就能从光圈里挣脱出去。 似乎在特殊物品失效的期间,就算更换了主人也没有用…… 一击成功,林三酒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耽误了。不管是黎文溯江还是宫道一,或者是刚从细塔中出来的第三个人,恐怕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带走12,否则她也不必假装与宫道一合作了;她必须要趁他们一时被绊住了手脚的时候,带12迅速离开这里。 幸好他们正身处于一团混战之中。 在围斗厮杀、吃痛惊呼、旋转的手电光、施放能力的异芒……这一切乱象里,林三酒甚至怀疑他们有没有发觉自己也是一个敌人。她紧抓住了12,伸手“咔噔”几下拧断了他的两条手臂骨头;当她猫下腰飞快地从细塔旁几个兵工厂成员身后跑过时,他们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背后跑过去的有可能不是自己人——再说那几个人也没空回头,他们正愣愣地、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简直像是被夺了魂。 不管怎么说,托那几个傻呆呆站着的人之福,细塔中走出来的第三个人没有发觉她。 “为什么不松手?”12喘息着问道,脚下竟也能勉强跟上她的速度。他口齿含糊,仿佛觉得眼下这情况除了紧张,也很有趣似的。 林三酒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兵工厂制服外套早就在混乱中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她现在只能躲着兵工厂的增援跑;整个钢铁之城都像是被人从底部点燃了火,到处都乱滚滚地沸腾着、喧闹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与斯巴安算是彻底失散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或许这样更好。 “你知道么?除了卢泽在一艘飞船上,我还察觉了另一件事。”她一边说,一边朝兵工厂的大门奔去。 “什么?” 林三酒微微稳了一稳呼吸,这才开了口——这个问题光是想一想就叫她心颤,但她依然不得不问:“那两个收集讯息的毛人兄弟也与你们有关,对不对?” 12在她的手中噗嗤笑了一声。 “看来你不是很肯定啊,”他的语气很亲切,尽管他的声音听起来和他本人一样都很难受。“你既然察觉了,为什么还要问?” 12声音里的某种东西,让她的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一个念头闪进了脑海里——就算她现在马上赶回去,Exodus还会在原地等她吗? 林三酒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总算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任何端倪,勉强神色冷淡地说道:“因为我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会甘心情愿地为你做事。” “啊,” 叫她感觉不舒服的是,12笑了,像是从这句话里得出了什么讯息似的——某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泄露了的讯息。 “答案,当然是恐惧,”当大门遥遥在望的时候,他含混不清地说。那种与常人语气不同的怪异节奏,从没有这样清晰过:“就像玛瑟一样,他们也屈服于恐惧之下了。” 947 向空中进发 如果胡常在也一起来了就好了。 林三酒稳住呼吸,终于停下了脚步靠在身后墙上,视野中一片昏黑。脚下的铁轨浸没在黑暗中,凸起的边缘清晰地硌着她的靴子。她的一只手依然紧紧攥着12的胳膊,而且特地捏住了骨头断成两截的部分;她是如此提防这个人,甚至还没忘记用【防护力场】包住手掌。 “这里……是列车站吗?”12声气低弱地问道。断掉的骨头在肉里不断拉扯、摩擦、震击,光想想就叫人难以忍受;但是在苍白面色与满头冷汗之外,12似乎正隐隐地享受着这种痛苦。 “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来。”林三酒冷冷地说。虽然她做足了防御措施,但刚才一路上12都十分配合,连一次逃跑的尝试也没有做过,反而叫她暗暗生了警惕。“宫道一尤其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他恐怕现在连兵工厂的门也出不了了。” 12听起来一点儿都不遗憾地叹了口气,也靠在了二人背后的月台上。 “你应该很清楚我把你带出来是为了什么。”即使隔着一层【防护力场】握着他的手臂,也叫林三酒感到厌恶:“我现在可以把十二个人格变成十一个……你最好有一个能阻止我这么做的理由。” “哈,”12轻柔含混地一笑——在他的下半句话离开唇舌之前,却忽然被颈间的盈盈一亮给打断了。半月形的光晕安静地浮在黑暗中,从下往上地染亮了12的半张脸:下巴,鼻尖,眼底……令他的相貌看起来几乎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林三酒紧绷着面孔,却还是在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多了一个特殊物品的帮助,她总算是多少能放下心了。 “我有两句话想提醒你。”12垂着眼皮、收起下巴,看着自己颈间的光晕低声道:“第一,我一直没有反抗,直到这个东西重新开始生效也没有尝试过逃跑,这是因为我不想跑,我主动选择留下来了。毕竟我是一个人格,虽然我现在成熟得和普通人差不多了,也受到了同样的束缚……但是我依然有点办法,是你们普通人没有的。” 他显然没有说完,林三酒紧紧抿着嘴唇,没有问“为什么”。 “第二,你不可能把十二个人格变成十一个——至少,你不能把这个数字保持住多长时间。” 这句话,林三酒觉得自己没有听懂。 “难道你们人格还可以死而复生?”想了几秒,她谨慎地问道。冯七七说过人格只有一条命,但她对他的话并不放心。 “不可以。” 叫她顿生疑惑的是,12这个回答来得太干脆利落了,没有一点儿不确定。仔细想想,这里头似乎有一个说不通之处。如果12个人格都还在,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只有一条命的? “成熟人格和一个正常人类从本质上来讲,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除了我们可以回到主人格身体里这一点之外。” 这一点与当初冯七七所说的基本吻合了,林三酒在心里记了一笔。 “所以在我们遭受致命伤害时,我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死去,不能复生。”12说到这儿,忽然笑了一笑:“我会死这件事,你知道也无妨,因为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死。” 林三酒相信这是真话。对于12这种人来说,生命大概只是个估价过高的精神附属品——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难道卢泽还会分裂新的人格?来填补空缺?” 12顿了顿,那双被染白了卧蚕的眼睛往她脸上扫了一眼。 “在有些地方,你真是敏锐得叫人惊讶。不,卢泽不会分裂新的人格,”他低声说,“但你用到了一个词,‘空缺’。这个词可比你想的要关键……” “别像讲课似的绕弯子了,”林三酒打断了他:“我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是毛人兄弟,不是约束你们人格的什么规律!”——甚至连刚才那句有关玛瑟的话,都可以稍微放一放,以后再问。 “噢,你真的不想让我说吗?”12歪过头,骨骼线条清晰地被映亮了。他的表情由于光照而变形了,仿佛是笑容,又仿佛是充满恶意的打量。“机会只有这一次。” 这句话一瞬间激起的焦躁,简直叫林三酒自己也不敢置信。12掌握着她最想知道的情报,就像是能够拿着一根棍子不断戳探她的大脑,挑弄戏耍着她的情绪——他甚至好像并不会从中得到快感,他这么做,单纯只是因为他可以这么做。 他要说的“空缺”,一定是很重要的消息;但假如林三酒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一定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来,像逗狗一样浪费掉她宝贵的时间。 虽然可以用“小孔”的能力叫他倾诉……不过作为一个亲身体验过小孔能力的人,她很清楚,对方完全可以东拉西扯地说上半天。 想了想,她一咬牙下了决心。她的意识力剩得不多了,但还有一点儿,应该足够开启【意识力拟态】。 “说吧。” 她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铁轨中央,将自己隐没于黑暗中;这样一来,12就不会察觉到她神色气质上的变化了。 “十二个人格,占着十二个位置。少了一个人,就会空出来一个位置……有了坑,就得再往里头填萝卜呀。所以我说,你不可能减少人格数量的。” 拟态季山青不光是因为他很聪慧——还因为他除了林三酒之外,在这世上毫无牵挂。不再关心则乱之后,那种透彻的冷静就仿佛雪雾吹进了她的头脑;霎时间,林三酒就浮起了疑惑。 12的这句话乍听太不合理了。因为卢泽分裂了11次,所以才有了12个人格,而不是先有了12个位置才有的人格。这是非常粗浅的因果关系,他总不会以为自己能被这种话蒙过去? 不,重点不是这个!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声音凛然:“是谁会往坑里填萝卜?” 12无声地笑了。 “不是卢泽,当然。”他软软垂着两条断裂变形的手臂,柔声说道。 “也不是你,”林三酒立即冷冷接上一句:“因为从你刚才透露出的意思来看,即使是在我杀死你后,卢泽很快会再度拥有12个人格。” 死去的人格当然不能再填萝卜了。突然而来的领悟像闪电一样打过去,叫她隐隐发起了颤,顿时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不是你,不是卢泽,也就是说,有人——很可能是十二人格中的某一个——拥有与卢泽能力相对应的、填补人格空缺的能力?” 没错,这就是她的计划了。如果不能用力量逼迫12尽早吐露事实,那么就用礼包来抓住一切线索,分析还原出12所知道的情报。 他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真切的惊讶——在此之前,12所有的情绪都像是浮在面具上的一层雾。 “但你也说了,卢泽不会继续分裂人格。我姑且认为你这句话是事实。”林三酒来回走了几步,不知不觉早已经变成了季山青那种清风吹过山泉般的吐音方式:“那么,我的问题是……填补空缺的人格,是从哪里来的?” “你干了什么?”12被勾起浓浓的兴趣,腾地从月台上直起了身子,往前踏了一步:“这是什么办法?进化能力?特殊物品?你是怎么变成另一个人的?” 林三酒悚然一惊——这是季山青拟态的缺点之一了,就是太容易受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立即关掉了【意识力拟态】。 “别怕呀,”他含混地笑了,立即就意识到了她的情绪,双眼幽亮地盯着她:“你看,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12的骨子里不能算是人类,因为他的猎物就是人类;但往往正是捕猎者,对猎物的弱点才更具备一种天生的敏感。 林三酒定了定神,季山青带来的害怕迅速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蓦然腾窜起来的怒火。她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12的衣领——不管他怕不怕死、怕不怕疼,她都打算用武力强迫他试试看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儿骤然响起了尖锐嘹亮的警笛声,紧接着,脚下地面伴随着隐隐的闷响而微微摇晃了起来。 “碧落区即将进入一级警备封闭状态,” 从列车站以外的什么地方,遥远地传来了模糊的通告声,“重复一遍,碧落区全区请准备进入一级警备封闭状态……” 林三酒狠狠地盯了12一眼,用力一推,松开了手。后者仍然挂着那副说不上来是笑是恶的表情——她想了想,叫出了一支手电筒,四下一看,忽然扭头就走。12受限于脖子上的光圈,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了她,一边走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你去哪里?” 卢泽在一艘大型飞行器上,林三酒只是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她的exodus毫无疑问也落入了毛人兄弟手里,按理来说,他们不会傻得乖乖留在原处;如果换做是她,她一定会驾驶飞船迅速离开。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目标应该在天空里…… 而碧落区中,正好有一个停泊飞行器的船坞。 948 学者带来的疑惑 船坞位于在碧落区最高层。整个顶部都是一个巨大金属空洞,数层紧密叠起的停泊港悬空排列,俯视着它脚下近百米深的建筑与楼层。 “我好奇,你想怎么上去?”12仰起脖子,看着位置高得令人泄气的船坞,轻声问道:“而且就算你坐进了飞行器里……你又要怎么出去呢?” 由于兵工厂发出的紧急警报,此时全碧落区都进入了紧急封闭状态。所有环塔列车通向的出口都被锁上了,每一层之间都不得再互相通行;在底层繁华的不夜城里,甚至还困住了大批人潮。 好在她反应得快…… 林三酒皱着眉毛,盯着悬空的停泊港出神,一点儿都没有听见12挑衅似的问题。 大脑这个器官,有时的运作方式真是奇异又难以理解。比如说,她现在明明手上有好几个紧迫问题都没解决,但她此时却发现自己正在考虑一件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为什么她那么轻易就拿到了“学者”呢? “学者”应该和12个人格没有关系……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兵工厂,再说他们也没有理由会故意让林三酒拿到它。 斯巴安当时是怎么说的?拿到它以后,就把“学者”直接交给他……是这样吗? 林三酒的思绪又转到了斯巴安身上。 到处都封锁了,他一定还在碧落区里……是不是因为可以找他帮忙,所以才想起学者、想起了斯巴安的? 她有点儿疑虑地想了想,又暗暗摇了摇头。现在再掉头回兵工厂风险实在太大了;再说碧落区的面积平摊开来,恐怕不比一个正常国家小,在这么大的地方,如何大海捞针地找一个隐藏了行踪的人? “你在想什么?”12忽然柔和含糊地问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只有咫尺之遥。林三酒一抬头,不由自主地从他面前后退了一步。 “我在想怎么冲破船坞出去,”林三酒随口敷衍了一句,“你会驾驶飞行器吗?” 12虚弱地笑着,晃了晃自己软绵绵的手臂。他痛得脸色都白了,浑身不住泛冷汗;然而却给人一种感觉——仿佛他的精神正在躯体之外,细细体会着痛苦。 林三酒本来也没打算让他驾驶,只是为了不让他发觉自己正在走神罢了;她望着没入穹顶阴影中的停泊港,思绪竟然又一次回到了“学者”身上。 奇怪了……她怎么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起它? 她得手太容易了,兵工厂好像根本没打算好好保护它,连一个看守都不放。第一次见到“学者”时,它也是这么不设防地坐落在一群研究人员之中……对于强大的进化者来说,夺走它不是难事。 为什么它没有被人夺走?她觉得自己肯定漏了什么信息……斯巴安也许和她提过? “卡片化之后,直接交给我”,后半句是什么来着? “你应该检查一下,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上去的通道。”12换了一下重心脚,轻声催促道:“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上去倒不难,难的是怎么出去——”林三酒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忽然目光从他脸上一扫,声音顿住了。 检查? 是了,斯巴安当时也表示过类似的意思……“直接交给我,不要验证它的性能”,他应该是这么说的。那时他的神情难得地十分严肃诚恳,光芒映进他的翡翠绿瞳孔里,那眼神仿佛能直直投进人的意识深处。 但“学者”也好,这句话也好,和眼下的情况有关系吗? 林三酒一边沉思,一边迈开了脚步,12立刻默然无声地跟上了。在船坞控制厅这一层,是一片从碧落区主干中伸进停泊港的细长白色平台;一抬头,目光就能穿过这片巨洞似的空间,看见高空里的停泊港。其实不用检查,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这儿没有升降梯了。 12似乎有些疑惑,将长长控制厅的两面墙都看过了一遍:“……奇怪,他们怎么从船坞上下进出呢?” 林三酒压根没有担心怎么上去——在刚一看见这个“细颈瓶”的构造时,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更叫她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她的思绪不断地回到“学者”身上? 为什么斯巴安不让她验证学者的功能? 12接连瞥了她几眼,似乎对她异样的沉默生出了狐疑。 “找不到他们的升降梯,就自己创造一个接驳船好了。”林三酒察觉到他的目光,大步走向平台末端,“别跟得太近!” 在走到底的时候,她叫出了画师。他乍一出现在细长平台上时,差点因为找不着敌对目标而从平台边缘掉下去;他似乎不会说话,猛抽了一口气,急忙稳住了平衡。 “看见最底下的船坞了吗?”她指着那一层黑色钢铁外墙、挖空出一个个圆窗的停泊港,命令道:“最外侧圆窗里露出的小型飞行器,对,就是像爬虫一样那个,它是我的敌对目标,不要画它。” 这可不是头一回了——比飞行器更加乱七八糟的奇怪目标,他也不是没画过;她话音一落,画师立刻坐在小马扎上,笔尖唰唰地抹过了画布。 12走上来两步,林三酒回头看了他一眼,将右手搭在了画师的肩膀上。 “退出去一点,”她冷冷地说,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一会儿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此时正站在画师前方一两步的位置,也就是说,飞行器被画布吸引过来的时候,将会首先迎面朝她冲过来。她的两手都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只有一个能力,那就是【扁平世界】。 不能验证学者…… 当飞行器在停泊港中颤抖起来,不住“当当”撞响了墙壁时,她的思绪忍不住又飘向了斯巴安那句话。他不了解【扁平世界】,不知道卡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辨别物品真伪;他想必以为如果林三酒要验证它,就得把“学者”拿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告诫的真正意思是,让她不要解除“学者”的卡片化。 再联想到兵工厂对“学者”缺乏保护,林三酒忽然一个激灵,浮起了一个强烈得压也压不下去的猜测——同一时间,一只爬虫似的飞行器从急速气流中旋转着砸向了平台。 949 12觉得太好玩了 即使早就做好了准备,当那一架飞行器旋转失控地朝她急速砸过来的时候,林三酒的心跳依然冻结住了半秒。 飞行器从高空中直直砸落下来,它卷起的猛烈风势就几乎要将他们二人掀倒了;一眨眼间它的阴影就扩大、蔓延,笼住了林三酒。气流卷走了呼吸,眼前只剩一片高速扑来的影子;就在这一刻,画师立刻化作卡片,没入了她的掌心——金属船身撞上她左手的同一时间,她又一次发动了【扁平世界】。 扑近的飞行器霎时就消失在了半空里,但海浪般的气流与强大的惯性依旧余势未散,一下子就把林三酒给撞飞了出去。 猝不及防间,她登时将身后的12撞下了平台;好在她反应迅捷,翻身跃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即使是12也没忍住这种痛法,在长长一声惨叫里,她总算没让他掉下去。 等二人都缓过呼吸,从地上爬起来时,12瞥了她一眼,苍白地笑着问道:“这……这就是你的卡片能力吧?还真方便。” 林三酒没作答,只是找准地方,小心地将那艘飞行器重新放了出来。她以前跟着余渊学过驾驶,也算是看了不少“猪跑”——几拳砸裂了舱门,她硬生生地将它扯了下来,顺手扔下了细长台面。 12眉毛一跳。看着她弯腰钻进飞行器里,他也忙跟着进去了;船舱里局促狭窄,他用安全椅带将自己牢牢绑紧,才问道:“但是……你打算怎么出去?” “我见过停泊港吐纳飞行器的地方。在到达出口之前,有一段供飞行器滑行的运输履带。”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消释12的任何疑问,但她也没打算继续解释。林三酒坐进驾驶座位,摸索了一会儿以后,饱经粗暴折磨的飞行器机身一震,终于从尾部响起了呼呼的声音。 斯巴安不让她解除“学者”的卡片化、兵工厂对它也不太设防,有好几个可能……她驾驶着重心不稳的飞行器上升时,心中暗暗想道。现在她只能靠自己的直觉,把运气押在几率最大的那一个可能性上了。 虽然这样不太对得起斯巴安,但事有轻重缓急,只好以后再想办法弥补他了…… 林三酒想到这儿的时候,已经远远地看见了运输履带。她压下飞行器机头,一加速,风就滚滚涌进了机舱里;飞行器摇摇摆摆地冲上了履带,越来越快地朝履带尽头飞去——出口被钢铁阀门彻底封锁住了,看起来像是隧道尽头的一个小银币。 “你难道想冲破那道门?”12扬声问道,充满了不可思议:“就靠这个小飞行器?” “闭上嘴,坐稳!”林三酒头也不回地喝道,“我的驾驶技术不好,你别从门口翻出去!” 涌进来的风越来越响,越来越猛,吹得飞行器摇晃得厉害,要不是她死死地控制住了方向,随时都会撞上两侧墙壁;在隧道里破开空气的尖啸声,清晰响亮地随着风一起扑进机舱——小银币越来越大,飞行器像是要自寻死路似的,笔直地冲向了封锁的出口。 就是现在! 在飞行器离钢铁阀门只剩下咫尺之遥时,林三酒从驾驶座上一跃而起,在猛啸的狂风中扑至门口,扬手朝门外一甩,一张卡片顿时被卷进了隧道里。眼看着飞行器即将要撞上阀门了,12顿时忍不住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兴奋的惊呼——不等他这一声惊呼落下,林三酒已经又冲了回去,狠狠地将方向往上一提。 飞行器“哐当”一声撞上隧道顶部,机腹也同时重重地挨了一下打;在瞬息之间,林三酒只觉骤然下方一亮,灼热又极具侵蚀性的白光顿时铺满了整个视野。 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连这一刻自己是否还真正活着也说不好。飞行器早就错失了停下来的机会,只能够继续笔直地冲入那一片白光里—— 钢铁阀门在飞行器撞上它的前一秒,被白光炸成了粉碎。无数钢铁碎片被冲击波打进了外面的天空里,从四溅的火花中,冲出了一艘遍体鳞伤的飞行器。 连12都傻了几秒,才转头望了一眼飞行器的后舷窗。 “是……是什么?”他虚弱的声气一出口,就被呼呼的风声淹没了听不清楚,但林三酒猜也能猜出来他大概在问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别探头探脑的,坐好了,”她扬声命令道,“还没完呢!” “还没完?”12一怔,反而又饶有兴致地转头盯住了后舷窗。他似乎的确没有普通人天生对死亡的恐惧。 林三酒顾不上管他,急急忙忙一拧方向,飞行器在半空中不甚灵活地转了一个圈,正对上了他们刚才冲出来的船坞出口。 原本的停泊港港口,现在已经被撕出了一个伤口般的大洞,充斥着被暴力破坏后的混乱痕迹。高耸入天的碧落区里,疯狂鸣叫的警笛声似乎成了永不熄灭的背景音;白烟从断裂钢铁上袅袅飘起,隧道内部尽是一片灰白模糊,只能勉强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从白雾里浮动起一道一道的细长黑影。 “那是什么?”12扬声问道,“是不是刚才打——” 他的一句话没等问完就有了答案。 “学者”——那个安静沉默、如同恐龙骨架化石一样高耸而壮观的特殊物品——突然之间就以难以想象的急速从白雾中扑了出来;它身上无数细细长长、金属制的骨骼全部展开了,“哒哒”打在四面八方的墙壁和天花板上,仿佛是暴怒的鬃狗、又像是疯狂的巨型蜘蛛,一眨眼冲到了出口边缘才停下,直直“盯”着半空中的飞行器。 “呜哇,那是什么啊?”12嗓音尖尖地问了一句,似乎觉得好玩多过于危险。“刚才是它把门打烂的吗?” “它要打的不是门,”林三酒沉着脸,感觉自己握住手柄的掌心里已经又泛起了一层汗。“它的目标是我们!” 她的猜想果然是对的——兵工厂之所以不费心保护“学者”,恐怕是因为它比大部分战斗成员加在一起都要来得危险。触发它进入战斗模式的,会是什么原因?是不是因为它“一觉醒来”,发觉自己不在原位了? 如果一被外力移动就会立即被激发战斗状态的话,确实称得上安全无虞了:而且在消灭了敌人以后,“学者”大可以自己走回兵工厂去。 仅仅几个念头闪过的须臾之间,“学者”似乎就已经锁定了它的目标。林三酒哪敢耽误,早已再次将飞行器往上一提,左摇右晃地急速升高了近百米;她不敢将飞行器屁|股对着“学者”,生怕被它从后远程轰上一下,唯有不断把这块受损严重的破铁往上拉,希冀能从一个它够不着的高度上逃走。 “它在干什么?”12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忽然问了一句。 林三酒转头匆匆一瞥,登时心脏一紧——她曾经见过“学者”分析制造物品时的样子,此时虽然离得远,但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它身上几个部件此时正疯狂地旋转着,闪烁着字句图片的光网从它骨架间流淌过去,看起来居然好像要制造什么物品了。 它制造物品是需要原料的,但谁知道兵工厂有没有在它体内存着紧急备用的原材料? 飞行器再往上升,就很可能会因为少了舱门、内外气压失调而彻底失去控制;林三酒一咬牙,将飞行器转了个头,以最大速度朝外喷射了出去。 “碧落区里有人跟出来了!”12兴奋地喊了一声。 十二组织反应真是太快了。从碧落区高塔般的身躯上,有好几层都打开了一个个黑色洞口;从洞口里,一艘艘形态各异的飞行器蓦地滑进了空中,立即就找准目标,不约而同地咬上了林三酒的尾巴。 她抢来的这艘飞行器本来就小,又被她破坏成了一个半残废,被那几个追兵追上完全只是时间问题——事实上,从12出声提示、到她转头看的这一短短过程中,那些飞船就已经升到了同一高度,缩短了一大块距离。 就在12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从机身洞口外就传来了一阵引擎声;一只扁平轻滑的银色圆碟从飞行器一侧舷窗里现了身,平平地伸展出了两排黑洞洞的枪口。 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三酒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漫长得叫人感到不可思议。她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动作播放的电影,在拉伸蔓延下一切都清清楚楚。飞行器掉头逃回了碧落区,但刚刚飞了几秒,身边左右前后就都被陌生飞船包围了。 她还记得自己慢慢地将手从操纵杆上拿开了,慢慢地伸向控制台。12的高声笑喊,模模糊糊地像是隔了数重水波。 飞行器在空中突然熄了火。 万有引力接过了管控权,让这只小小的、少了一侧舱门的飞行器蓦地沉坠了下去;追兵们不得不盘旋身子、调整方向,按下头也跟着飞了下来—— “学者”朝着林三酒飞行器射出的特殊物品,就在这时划过了空气。 950 伸手告别 紧紧闭上双眼,世界就成了一片漆黑的呼啸风声。 当林三酒重新睁开眼睛时,她手心里全是一汪冷汗。血液与心跳仿佛即将被加速度甩出躯体、扔进高空;眼前驾驶舷窗里,大地正在朝她急速扑近。 但是她依然还活着,飞行器也仍完好。 “12!”她高声吼了一句,立即伸手去重启引擎,“看看后面!” 12喉咙里像是坐过山车一样的兴奋呼声,这才终于断了;过了几秒,他抬高嗓门,大笑着回应道:“哈哈哈,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这玩意儿可真棒!” 在即将撞上地面的时候,飞行器引擎终于不甘不愿似的发出了一声嗡鸣。机身轰地一震,林三酒立即将机头硬生生地提了起来;它歪歪斜斜地一转身,总算再次浮进了空气里。 “什么情况?”她双手紧紧攥着操纵杆,这才有了个机会喘息:“他们还跟着我们吗?” “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林三酒打开自动巡航,一手抓住了安全椅带,在满舱风声里吃力地站起来,探头朝外头看了一眼。这一眼,顿时叫她傻住了。 那几艘追击她的飞行器此时仍然完好无损,而且离她只有区区数百米罢了;然而它们却怎么也挣扎不过来这一小段距离了——因为有两只胖乎乎的手,正张大了手指头缝,将飞行器全一个一个地夹在了胖指头之间。 天空中打开了一个洞,云朵、蓝天和气流都消融了、退让开了,露出了天空后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不会超过十岁,却像是从宇宙里探头往下看的巨大外星生物一样,“咯咯”地笑着,眼睛里闪烁着高高兴兴的光泽。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神之爱,但与神之爱不同的是,这个巨大孩子显然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实体——在他的脸庞边缘,线条颜色就开始逐渐模糊稀淡起来,就像是一个从水中浮起来的幻影。 “是特殊物品吧?”12不能离开座位,只能将脊椎和脖子扭到极致,望着后舷窗赞叹道:“这样威力的特殊物品,可真是少见啊……” 林三酒眯起眼睛,在急风中抬头看了一眼碧落区顶层的船坞。她已经看不见“学者”的影子了,但她很肯定,一定是刚才“学者”临时制造出来的特殊物品造成了这样的效果。 幸好她临时决断将引擎关上了……失去动力的飞船不仅仅是下坠时的加速度惊人,而且坠落时是笔直的,不像引擎加速时必须转一个角度;看来就是这短短一瞬间的差距,让她从那小孩的指缝间滑走了,而后头的追兵们却反而全被抓住了。 “噢,到时间了,”12兴致勃勃、高兴得简直不像成年人:“你看,那小孩在消失了!” 正如他所说,那张孩子的巨大脸庞此时就像是一幕淡出的电影场景,慢慢从天空中虚化、浅淡下去了。连带着他手中抓住的飞行器,好像也成了他的一部分,随着他一起从这个世界里彻底消失淡出了。 一想到飞行器里的人,林三酒就不由打了个颤。 她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快步走回驾驶座;她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露出半点表情,刚一坐下,12的声音却如附骨之疽一般飘了过来:“……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别废话了,”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他们是敌人,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你自己也知道这不是真的……”12的声音从满舱风里刺了过来:“他们只想活捉你,你却要了他们的命呢。” 本来她只是隐隐地不舒服,此时又蒙上了一层仿佛大脑被刺穿、被窥探的阴影。林三酒本想叫他闭嘴,喝骂冲至嗓子眼,却又强行咽了下去;语言就是信息,她每多说一个字——不管是命令、遮掩还是谎言——都多泄露了一分自己的情报。 只有机械性地强调她的目标,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被对方继续刺探。 “该你指明方向了,”她尽量不为所动地说,“告诉我,你安排毛人兄弟往哪里去了?” “我怎好独占这样一份功劳……可不是我安排的。”12不急不慢地说,声音时不时还被风淹没了。“我得想想……” 林三酒有点儿不耐烦,猛一扭头,不等说话,目光却不由一跳。 这怎么还没完了! 遥遥的,“学者”伸开无数细长金属骨骼,如同只有长足、没有躯体的蜘蛛一样,正从碧落区高塔的外墙上飞快攀爬下来。它明明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那速度却像是充斥着执拗的暴怒一样,远远一望就能叫人不由心惊。 林三酒急忙加速,决心趁着它还没有下降到同一高度时就远远逃走;引擎刚刚发出一声哀鸣,12却突然喊道:“它不是冲着你来的!” 她不敢放心,在加速冲向远方的同时匆匆回头一瞥——没想到12还真没骗她;在爬到高塔中央时,“学者”忽然慢下了速度,将四散出去、抓住墙壁的骨骼全收了起来,缩成只有一半大小的一团,蓦地往墙壁内什么地方一钻,就消失了。 林三酒愣愣地转过头,一个念头顿时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它回去了,”她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它真的会自己回去——” 斯巴安难得拜托她帮的忙,就这么泡汤了。 眼看身后暂时还没有飞出更多的追兵,她在巡航模式下又一次站了起来。她在满舱呼呼的强风中稳住脚跟,盯着越来越远的碧落区,出了一会儿神。她离开得太急促,在身后留下了许多悬而未决,因此一时竟神思迷惘起来:宫道一如何了?她没看见脸的那第三个人,难道真是12暗示的玛瑟?斯巴安又去了哪儿—— 刚才“学者”消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白白的,忽然一动。 林三酒心里一跳,虽然她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却不由死死盯住了它。 一条粗壮的白色长长枝条,缓缓地从碧落区内冒了头;它慢慢伸展、挪腾的样子,仿佛有生命似的,看起来与这座通天塔格格不入——不知怎么竟有几分眼熟。 那是什么……? 就在她心生疑窦时,飞行器也已经载着她与12,把碧落区越来越远地扔在了身后。 今天去了宠物医院给猫体检,一从包里掏出来,医生护士都吓一跳:“这么大的猫啊!”最后果不其然,虽然很健康,但被要求减肥了……求推荐有售减肥处方粮的靠谱店!诶才发现da舒打赏了一个壁,好的我懂了,是礼包出场费是吧,我一定多遛遛他!好久没写感谢名单了,一开页面毫无悬念,仍然要感恩兔毛丰厚,一把一把的兔组长!谢谢同人与打赏俱厚的白璐白璐、冯知节、朱棣的镇纸、今天没有早饭、书友20180315230449466、猫咪会喵喵叫、此间之物无解、升天君、梦兮闲木、ameyama、發現男人說謊的一百種辦法、呱唧呱唧呱、芒小岛、yoleen鱼、文雨霁、林强、sumo酱、虚伪聚钱(?)、斛鹤、快乐pig、孟买的福晋、大黄人小眼萌等大家的打赏和月票! 951 带路 逃离碧落区以后,这只残损过半的小飞行器就一直高不高、低不低地在空中摇摇摆摆;若是原先的主人瞧见它此刻饱受风霜的样子,大概要心疼得厥过去。这样飞了一会儿以后,12居然也适应了,不知怎么挣开了安全椅带,在满舱风中摸索到了林三酒身边。 “刚刚那个白色的长条是什么?”他像是谈天似的,扑通坐在了邻座上。“你盯着它看了好几秒,神色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似的……怎么,你认识它?” 林三酒连头也没回:“你最好现在开始指路。” 她决定将那白色长条先放一方。此时她正凭记忆飞往Exodus原本所在之处——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从高空中望下去时,大地上好像哪儿都长得差不多。 “光指明方向也没有用呀……这只没有门的飞行器,”12含糊地说,“不能再提升高度了吧?我看它现在就晃得危险。” “这个不用你操心。” Exodus果然在空中。不过确实,飞行器此时就像是被卷进了颠簸气流里一样,颤抖得仿佛随时都能从天空中掉下去;但12听起来却像是快睡着了似的,语气平静又无聊。正当林三酒以为他又要推三阻四的时候,没想到他却顺从地在操控盘上指出了方位——不精确,却足够定向了。 “我猜你有很多话想问我,对不对?” 在她转过方向、加速航行的时候,她感觉到从自己侧脸处投来了一双目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人老感觉好像他脸上生的不是眼睛,而是一对黑洞正直勾勾地对着自己。12继续笑道:“……可惜,虽然我很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我却不能说多少。” “为什么?” “这个不能说。” “说了会怎样?”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害怕死吗?” “你没明白,”他叹了口气,“不存在‘说了会怎样’这个假设,因为我根本就不——能——说。” 是某种能力给他设下的局限吗?从刚才开始12就一直在暗示她,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另一个人或人格的参与……但这也有可能是一套精妙细致的谎话。 “你的借口倒很方便,”林三酒设定了自动巡航,表面松弛下来,全身的注意力却都聚集于自己的右侧、提防着12:“反正我也没法验证。” 12一笑。 “你能说什么?”林三酒转头问道,“不妨从毛人兄弟开始吧,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只是奉命带路罢了。” 又是一个“背后有人”的暗示。 “那对兄弟也是人格吗?” “当然不是,”12用舌头弹了几下,“先后分裂出两个基因层面都高度相似的双胞胎,这可太难了,而且也很没有创造性嘛。他们是正常人,活生生的人。” “我估计你也不会告诉我他们感受到了什么恐惧。” “答对了。”12叹息一声,终于将那双黑幽幽、仿佛从岩石缝隙深处窥探的目光转开了。他望着舷窗外无限伸展开的地平线,轻声说:“他们接收到的命令,我猜,应该只是将你或者你的同伴带到‘哀怅’号身边去。” 哀怅号—— 林三酒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立即扭头问道:“那是卢泽所在的飞船吗?” 12没有转头,只忽然转过眼珠,眼角里黑黑地一闪。“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也可以……”他态度暧昧地说,“你应该问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 12立即笑了:“不能说。” 不等林三酒发怒,他就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有不止一艘飞船。喜悦号、痛怒号、哀怅号……都是些很无聊的名字。说真的,世上哪有人会把这么多情绪都体验一遍?都是编造出来的。我的人生里除了渴,饿,困,就很少有其他的东西了,连**也是偶尔一次。不得不说,刚才冲出碧落区、挨那个大家伙打的时候,倒是难得有点意思。” 林三酒抿起嘴角,过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要针对我呢?我只是卢泽多年前认识的朋友罢了。” 12耸了耸肩,软绵绵的断臂一晃:“我想是因为你不讨人喜欢吧。” 与他说了半天,却几乎没有任何进展——林三酒一拍驾驶台,半是沮丧半是无奈,干脆换了一个话题:“兵工厂的塔里第三个人是谁?是玛瑟吗?” 12回头打量她一眼,饶有兴致的样子。 “不,”他慢慢勾起嘴角:“不是玛瑟。” 不等她再问一次那人是谁,驾驶窗前的天空之上,就有什么影子像片云似的从林三酒视野中一划。她急忙探身朝上空一看,发现在层层缕缕的云上方,时隐时现地浮着一片巨大的阴影。风吹云过时,它就露出了它鲸鱼一般的腹部,漆黑钢铁制的滚圆船底,突兀而坚硬地硌着蓝天。 “不知不觉聊了这么长时间呀,”12也伸过头,脖子上的光圈还在盈盈发亮。“看来我们告别的时候到了。” 林三酒血管一跳,急急地一拧头——12冲她露齿一笑,满嘴紧密的洁白牙齿整齐得过了头,仿佛随时都能将它们深深陷入人的皮肤里。 “慢着,你还没说宫道一——” 她一句喊还没完,12忽然一弯腰,在他身体下坠、蜷曲的过程中,他有血有肉的躯体就急速地从空气里消失了。一眨眼的工夫也不到,林三酒再回过神时,正好瞧见那只光圈“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在强风将它卷出舱门之前,她一把抓住了骨碌碌滚出去的光圈。重新直起腰时,她的双眼死死地停留在了高空中那只钢铁鲸鱼的身上。 12靠近了这只“哀怅号”以后,就突然消失了……这也就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卢泽应该就在高空之上。那么Exodus呢? 她驾驶着破破烂烂的飞行器,在同一高度的天空里环着哀怅号绕了一大圈。它看起来十分平静,仿佛真的是一条游在大海里的鲸鱼似的,缓缓朝前行驶着;但是,它身边哪儿也没有Exodus的影子。 952 上船的方式有点尴尬 12临时脱了身,反而叫林三酒的决心更坚定了;在她看来,想办法探一探那艘巨型飞船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她不知道毛人兄弟和xodus的下落,留给她的选择只剩一个了,那就是抓住这件事的源头。 现在,源头很可能就在眼前的“鲸鱼”里。 至于怎么上去,她也只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当然是冲上去! 就这样,少了一侧舱门、腹部被打掉了一大片外板的小飞行器,在半空中艰难地一拧头,引擎骤然加速,直直朝上空飞了出去——升得越高,内外夹击的气流就越猛;在几秒钟的急速拉升以后,简直叫人惊奇它为什么还没有被狂风卷走。 好像还是有点儿太勉强了…… 尽管是背对着空荡荡舱门的,林三酒还是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她一边在心里咕哝,一边腾出只手摸索到了斯巴安给她的武器袋子;要是没记错,里边好像还有一卷备用的攀爬索。 即使是她,在握住了绳子粗糙表面时也不由手心微微出汗了。脱离了小飞行器的保护以后,她的性命就全要吊在这根绳子上了——但是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攀爬索,是为了在千米高空中强行突破飞船而设计的。一旦绳子被风吹落了的话…… 就算她闯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关,但这并不能让下一次的性命危险看起来轻松多少。 就在林三酒犹豫着下不定决心的时候,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了一阵急促的电子音;她一愣,眯眼一瞧,这才发现控制面板上的通讯频道正在跳着红光。她伸手拍了一下,一个沉稳的女声立时从通讯频道里跃了出来:“……这里是夜行游女殖民船R201号,请来船通报你的飞行许可编号及名称,再重复一次……” 是夜行游女的船?难道说12人格——或者说是卢泽更合适——混进了这艘船里? 林三酒眼睛一亮,立即抓住了从脑海中划过去的那一个主意。 “MAY DAY,MAY DAY!”她情急之下,把以前从电影中听见的紧急呼叫给喊出来了:“我的飞行器受到严重损坏,我控制不住它了,快帮帮我!” 那边的女声静了一静,稍稍加快了语速:“请通报飞行许可编号,我们会立即组织救援。” 这架飞行器是林三酒从碧落区偷的,肯定有编号,但是她上哪儿知道去?迫不得已,她抬高嗓门冲通讯频道尖叫了一声——在充斥着风声和尖叫声、濒临空难一般的背景音里,她依然没有忘记拼命将飞行器向高空中提升。 “编号!”那女声似乎被她惊了一跳,“有编号,我们就可以……” “我现在看不到!”林三酒听着自己的声音被风声切得断断续续,一颗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匆匆喊道:“我不能动,舱门——舱门被人打掉了——” 她根本不知道那个飞行编号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发放的;要是这一把赌不成,她就只剩借攀爬索从高空中跳出飞行器一途,实在想一想就没底…… “请坚持住,我们正在扫描你的飞行器外部。”那女声反应很快,“你的编号没有印在掉了的舱门上吧?” 原来编号在飞船外部也有? 林三酒回忆了一下自己生生拽下舱门的那一刻,答道:“没有!” 或许是因为在碧落黄泉中穿梭的飞行器,基本上都是得到许可的,因此这一艘夜行游女的殖民船对她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起疑。很快那一边的女通讯员就从这艘破破烂烂的小飞船上找到了编号——原来它印在了“尖嘴”的上方——在林三酒近乎感激的目光中,巨大鲸鱼般的船腹下合金板一分,朝她吐出了一艘接驳飞船。 当她双脚稳稳地踏上了殖民船的时候,林三酒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 得,本来还打算靠武力强行突破来着,没想到人家伸出援手帮了她一把……她这可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的飞行器也被拖住了,”负责驾驶接驳飞船的,是一个平平无奇、表情严肃的年轻人,“过一个小时你可以去机库看看。” “……你,你发生什么事了?”他身边一个小姑娘歪着头,离她保持着一小段距离轻声问道。这个小姑娘似乎在跟着那年轻驾驶员学习,刚才一路上尽是在探头看这个看那个,好像什么都新奇。 “我遇上了仇家,”林三酒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那小姑娘不过她胸口高,表情一清二楚都能在瞧在眼里;她似乎想问什么又顾忌着不好说,憋了几秒,结果还是直愣愣地脱口而出了:“你的飞船怎么好像要报废了?仇家一定很厉害吧?” “嗯,很厉害。”林三酒点点头,朝那年轻人瞥了一眼:“这艘殖民船是……?” “R201号,你没听说过吗?”就像下巴上拴了一块石头似的,这年轻人的神色、嘴角都往下沉沉地坠着,严肃得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十岁:“你的航行记录不是从碧落区来的吗?你不记得R201,总该听说过越海号这个名字吧?” 对碧落黄泉里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一无所知的林三酒,只能含混着应付了下来:“噢,那个,是……” 话说回来,这艘飞船大概比Exodus都要大上数十倍……是用来干什么的呢?他们现在身处飞船最底层的“鱼腹”处,大部分空间都被机械室和管道占据了,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连猜也很难猜出来。 “我想起来了,”林三酒只想马上摆脱他们,早日进入飞船主要区域里,“我正好有一个朋友就是在这艘船上,怪不得听着耳熟。你也许见过他,一个白白净净的……” “少年”二字到了嘴边又被吞了回去。时隔八九年,卢泽已经变成青年了,她竟一点儿也没把握,他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那年轻人又看了她几秒,一双细眼睛里尽是打量和狐疑。 “白白净净的?”那小姑娘问道——虽然她的前辈看起来并不愿意让她随便插口。她笑着说:“只有这样吗?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有没有见过那个人呀,这艘船上白白净净的人,恐怕没有五百个也有三百个啦!再说,万一你的朋友晒黑了,那就是从一千多个人里大海捞针了……” 最近真的忙到飞天,根本没有时间写文,只能牺牲睡觉时间写,又恰好赶到卡文的地方,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睡了,光靠着咖啡撑着。这一章更新晚了,都早上六点了,因为我中间迷糊过去了几个小时,得给大家道个歉。虽然我一路写来状态有好有差,但有一点不会变,我完结后一定会修文的…… 953 幸亏遇上一个话多的 如果每一个人的生命都被切断成一截一截,成了以14个月为单位的碎片,那它们顺理成章地会被时间洪流冲走,各自零落天涯。但是人类的韧性有时真叫人啧啧惊叹:在浮萍一样身不由己的生命中,进化者们竟然依旧能像细胞般彼此吸引、重聚、合作,形成了如此井井有条的组织,来对抗无限的轮回末日。 从内部观察夜行游女运行管控的飞船,更叫人深深地为之感触。 作为一个还不太受信任的外来人,在她的说法被将信将疑地接受了以后,林三酒在越海号上度过的头几个小时,身边始终有人跟着,美其名曰“带领观光”。一开始是那驾驶员,但他跟了一会儿,就和路上一个穿着大鸟绣雕黑制服的男人换了班——从这个嘴巴像被马桶搋子堵上了似的新伙伴身上,她实在是一句话也挖不出来;好在没过多久,林三酒就在观景台上又一次撞见了那个小姑娘。 “鲸鱼”身侧一排窗户内部,延伸出了一片平台;三三两两的人们坐在长椅上,望着窗外无穷无垠的碧蓝天空缓缓流过。天空——或者说是宇宙,似乎是人永远也也不会厌倦的事物。 林三酒扫过一眼,忽然又转头仔细看了看这些进化者们。 是了,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了……他们神态自然、眼神平和,彼此间轻声聊天谈笑时,就仿佛他们这辈子从没与人争斗过。 好像把活在末日的重担全卸下去,人人都得以重新呼吸了。 “这艘船上人挺多的,”林三酒穿过一排椅子,向那女孩子背影招呼了一声:“又见面了!你也是夜行游女的人吧?组织这次航行,是不是费了不少事?” 小姑娘一边转过身,一边吸溜溜地喝了一口清水——连果汁也不是,她却喝得很有滋味。这个问题显然勾起了她一肚子的话,她举起四根手指,兴致勃勃地答道:“可不是吗!要收集各大组织的出行名单,搜集燃料和物资,检测维修……这么多事情,只花了四天就完成了!不过好在大家伙儿都愿意为这次航行出力,毕竟这可能是解救我们所有人的事情嘛!” 解救所有人? 林三酒装作心知肚明一样地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有可能吗?”她含含糊糊地问道。 “为什么没有?”小姑娘反问一句,回过头,目光又落进了蓝天中。 她眼神晶亮,近乎陶醉地轻声说:“你看这个世界……多美啊。我没去过中心十二界以外的地方,这里就是我的家乡。我再也没见过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我们怎么能够创造出这么有想象力、这么热闹、这么有劲儿的地方!既然十二界都能存在,打破末日轮回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林三酒花了一点努力,才没让惊讶浮现出来。她点点头,试探地问:“你觉得他们之所以安排这一次出行……” “一定能成功的!”小姑娘望着天空,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如果不是已经确认过确实有几个进化者打破了轮回,夜行游女和其他组织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工夫呀。” 她喝尽了清水,颇有滋味地咂了咂嘴。 “噢,你说的‘打破轮回’,就是那个——” “当然就是啦,”小姑娘果然顺着林三酒的话头,把她想要知道的消息都吐露了:“毕竟他们在另一个星球上度过了八个月,加上之前在碧落黄泉里的十个月,他们一共已经有18个月没有被传送了。唔,我是指那种传送,去另一个星球不算——” 这么顺利地就把话套出来了,林三酒自己也没料到,忙说:“我懂。” 受到了鼓励,小姑娘笑了:“他们上个星期回来的时候,真的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呢!到处都有人在说这事儿……一开始人人都还以为是签证官协会里的记录留错了呢。等发现不是的时候,人人都抢着想要报名登船当实验者,连签证官协会都没有这么受欢迎过。我觉得这事儿太有意思了——太棒了——而且还能拯救大家!” “我记得理论上是说——”林三酒故意在这儿断了话音。 她毫不犹豫地中计了。“是啊,”小姑娘点点头,“如果传送就是被传到下一个星球的话,那么要是我们主动前往外星球的话,相当于已经传送过了一次,就不会再传送了!我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比那个平行世界的理论合理多了!” 她顿了顿,又不无遗憾地补了一句:“当然,平行世界更奇妙一些。” 林三酒也望向了蓝天。 对于“打破轮回”,还有一个更具可能性的解释……同时也更混乱、更黑暗、更可怕。毛人兄弟或许是碧落黄泉中最先一批得知“大洪水”的人,但他们显然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偶尔几个传送日期出错的人,就这样被当成了摆脱末日轮回的一束光。 在她陷入思绪里时,那女孩已经清脆地谈起了她以后要干什么——“我想养马,我最喜欢骑马了,但我一直没骑过”——她不想打击女孩的兴致,因此什么也没说。 “你们出发没多久吧?还有人要上船吗?”她若无其事地问道。身后那个穿着夜行游女制服的黑脸男人,始终就在不远处坐着,她尽量不想让自己露出马脚来。 “没啦,”小姑娘看了看手中透明玻璃杯,“本来就是不会降落的,因为这种殖民船的体积不允许它落地。你算是运气好赶上了,在接到你之后,越海号很快就提升高度了……现在没有任何地面的接驳船能送人上来啦。就算我们派船出去,那种小船也没法赶上越海号的速度和高度,派出去也回不来了。” 林三酒心中登时一紧。她和卢泽——假如他真的在这艘船上的话——都被困在越海号里了,在见到另一个星球之前,甚至连落地都办不到。然而尤其令她面色发白的,是一个越想越有可能的可怕念头。 12是不是故意把她引来这里,好让她被困住的? 不,不对……他确实从自己眼前消失了,说明卢泽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她当时也飞过一圈,将附近检查过了,周围明明没有第二艘飞船了。 接下来怎么办?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在她愣愣出神的时候,那小姑娘依然口齿伶俐、滔滔不绝地在和她说话:“……你不觉得科技真是太超乎想象了吗?这艘飞船大得简直和一个小镇似的,但不航行的时候,却能够漂浮在空中不落地……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科技,我好想学啊!我还想学好多东西,我跟你说……” 林三酒在她说到“受了那个女作家启发,我也很想写侦探小说”的时候,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这艘船上找不到卢泽,她就只好用尽一切手段——这个“一切手段”,此时在她心里更接近“绑架舰长”——迫使飞船降落。毕竟这将近一千个进化者,只是在白白地浪费时间罢了。 “我想去找找我的那个朋友,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她好不容易抓住了小姑娘说话间的空隙:“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布告栏”,是林三酒得到的答案之一;据说那儿几乎成了一个小“木鱼论坛”,集中了这艘船上最实时又重要的消息。 告别了那个名叫麓盐的多话小姑娘,林三酒朝她沉默的同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带路。她不指望发出一则布告卢泽就会出现,但是……她自有打算。 早上7点半,我发了!既然已经通宵了,干脆白天也不睡了,晚上早点睡好了。这个月更新一般,没想到还有一个壁可收!感谢朵慕尓啦啦啦子(好像有好一阵子没见你了)和浅草光大佬(咦我又干了什么竟然得了赏)!书友20171017212252413也打赏了和氏璧,不过这位大佬的名字不大好认……不知道你自己能认出来不……还要谢谢兔组长、小船啊、猫咪会喵喵叫、阿雪雪雪雪、179688148277、蜜糖喵喵喵、汾驴12138、三酒的小迷弟、soccerk、呱唧呱唧呱、朱棣的镇纸、MINI-LAN、响太多、宵嘉X、落叶随芯、Megancck、lllzhs、书友20180315151355332、大嘴猫之齿、思念豆浆油条、深蓝色午夜战士、LT乌贼、无花果的芬芳、别烦我好么、八宝妈妈、凉凉大魔王、水饺霸霸等大家的打赏和月票!写完感谢名单,就想睡觉了…… 954 黑脸庞 在去布告栏的路上,林三酒心中那个“X”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指挥命令12人格、与宫道一达成协作、对兵工厂下手,并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想杀了她……这一切的背后,显然都有一个意志的运作痕迹。 林三酒需要找出这个意志的主人。 姑且像侦探小说一样叫他“X”好了,她想——当然,使用“他”只是为了方便,X不一定是个男性。 12虽然不能尽信,但X很可能不是12。有一部分反社会人格表面上确实充满着魅力和领导力,能够欺骗误导不知情的人;然而另外十一个人格可都对他知根知底。如果12想做X所做的事,他必须得先拥有完全压倒性的实力——从他不断被掣肘、被驱使的表现来看,不像。 他和那对毛人兄弟应该是一样**所胁迫的;这也解释了他那种异常配合配合温顺的态度。 不过,X是怎么知道波西米亚会把毛人兄弟带上飞船的暂且不提;他要Exodus的目的是什么? 她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来到了一扇暗色金属门前;它感受到人的脚步,无声地为她自动滑开了。 “布告栏到了,”那一个黢黑脸庞、长得好像天生就有人欠他钱不还似的男人,每次只肯挤出几个字而已。 “我该怎么称呼你?”林三酒问道。 “奥克托,”黑脸庞的男人刚一说完,立刻闭上了嘴。 世上就是有这种人,好像多说一个字就能挨打似的。 林三酒一迈步进去,不等她看清楚自己走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道欢快的声音就迎面响了起来—— “Maywedivideyourattention!” 伴之而来的,是眼前乍然亮起的一片光影;林三酒常年战斗惯了,肌肉一跳险些朝后跃出去——不过紧接着,她就看清了那是一个广告。 广告投影在空气里,闪烁着变幻人影,演绎了一遍“越海号入驻商”能“为您提供如同地面上一样的服务”之后,又像水中泡沫一样不见了。 它一消失,林三酒顿时被纷至沓来的光芒给淹没了:浅蓝光线组成的无数文字与图像,一层层地朝她涌了过来,每一“片”都是一条讯息,急速从她的眼前、身边、手边滚动着流过去,快得甚至叫人难以看清。 林三酒身处于讯息的涡流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好;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脸男人,后者却正垂着眼皮抿着嘴。 “第一次来吗?” 有人从层层叠叠翻涌着的浅蓝光芒后喊了一声,听在她耳朵里无异于救星了:“你用手抓住一个,慢着点划一下!” 用手抓? 林三酒试探着朝一“片”信息伸出了手——每条讯息都规矩地排列在长方形内,就像是写在了一块看不见的透明板子上一样,宽度正好能以指尖捉住。她的手指一碰着讯息,它顿时如同动物般地驯服了,留在她手里一动不动。 她轻轻握着它往左滑了一下。 是这样吗?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滚滚汹涌的浅蓝文字们就真的都慢了下来。字句、图像、数字和符号,缓缓地、像鱼一样游过她的身边,现在一切都能看清楚了。 速度放慢之后,浅蓝光芒也稀疏浅淡了不少,透过一条条讯息,林三酒朝不远处的人打了声招呼:“谢谢!” “不客气!你比我上一次遇见的女人有礼貌,”那个同样被蓝色光芒包围的进化者站得远远的,仍然顺口抱怨了一句:“末日一来就退化成野人的还真不少,但这儿可是中心十二界啊!” 一听就是个十二界的居民。 林三酒冲他笑笑,在他走远了以后四下扫视了一圈。浅蓝色的讯息像丝线般漂浮游走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房间里,乍一看去,就像身处于闪光的、网络般的叶脉之中——唯有在人身边时,脉络似的光芒才忽然浓了不少, 她抬起头,随手抓住一条正从上方游过去的讯息,将它拉至眼前看了看。“一位实力强劲的老派绅士想寻求未来伴侣”,林三酒立刻松了手——然而它并不离开,仍然漂浮在她面前;她想了想,伸手试着一推,没想到那片淡蓝光影真就被她推了出去,迅速淡化不见了。 “以后那条信息就不会再出现了,”黑脸庞的男人突然开了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着林三酒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你想找什么?” “我想多了解一下这艘船……麓盐说这儿有很多种类的讯息。” “这里,”奥克托抓出了一条讯息,在那条淡蓝光幕的右下角点了一下,顿时跳出了“越海号船务”一行小字。点开以后,可以看见地图、乘载人数、目的地距离、登陆注意事项和船员名单等等信息——林三酒道了谢, “你随便转转吧,”林三酒冲他一笑,“我就在这儿看看,不走远。” 奥克托点点头,又犹豫了几秒,这才慢慢踱到离她不远的一边,伸手拉过了几条讯息。 这艘越海号分为上中下三层,最上层用于人们的居住活动,中间是部分机房、控制室、出入口和小型飞船停泊港,最底下是引擎和反重力装置所在区域。林三酒将地图仔细研究过一遍,发现夜行游女将下面两层都封锁住了;除了上下船时暂时开放中层以外,其他时间乘客都不能靠近。 她一边琢磨着卢泽或X会不会就在下两层里,一边点开了“如何发布讯息”。 说起来,这个主意其实还是从人偶师身上得来的。就像“蹦蹦跳跳小芝麻”一样,她需要精心编造一个谎言……一个能把12人格之一引出洞的谎言。她不知道卢泽现在是什么模样,也不认识X,唯一一个可以作为目标的,就只有也许藏身于此的12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刚才那个“实力强劲老派绅士”消失的方向,慢慢地有了一个想法。 在她发布了讯息以后,她又顺手打开船员名单,一张张面庞地浏览了过去——以越海号的规模来说,它的船员可以算得上很少了,很快她就在第四页上发现了奥克托的面孔。 刚一翻到第五页,林三酒顿了顿。 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脸庞男人,他正对着什么讯息入神——她迅速倒回至第四页,重新仔细看了一遍黑脸庞的资料。 在同样一张面孔旁边,姓名却写着“斯坦·史密斯”。 对不起放得晚了!我闹钟定成了3:30pm,结果我一觉睡到六点多,要不是猫叫吵醒了我,恐怕还能继续睡下去……我看见好多本章说,真是心里一紧,觉得大家肯定都等得不耐烦了,结果打开一看超级暖,都是在叫我多睡一会儿的……真的有点催泪……写完发了已经11点了,真是对不住 955 又改名叫维利了 “还去哪?” 奥克托仍然板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慢慢地问道。从布告栏出来以后,他说的就更少了,每一句话都被精简成了几个字。林三酒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地方是你觉得我应该去看看的吗?” 他只是摇了摇头。 “那么就到这儿吧,”林三酒一笑,“你们的人挺客气的,还给了我一个暂时落脚的小房间,我回去休息一下。” 奥克托忽然抬眼看了看她——他此刻明显有什么话想说,但嘴唇却还是抿得紧紧的。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黑脸庞居然也冲她笑了笑,打破了刚才一块水泥板似的表情。他还不如不笑,突然这么一笑,直叫人心里没底。 林三酒暗暗一皱眉,他已经点点头,转身就这么走了——她望着黑脸庞男人的背影,老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或许是她多心了? 仔细一想,其实奥克托可能是个小名,是个中间名,或者也可能是别人就这么称呼他——她不也管季山青称呼为礼包吗?不管他的名字是怎么回事,想来都和她没有关系。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在飞船内走了一会儿。她现在镇定了不少,已经不像上船之前那样焦躁不安了;只是在她发布的讯息有结果以前,她不愿意就这么干等着。 在最顶层的居住活动区中,又划分出了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域。前往一个新星球需要做的准备又多又繁杂,因此登船的实验者们一般也都不会闲着:有人扛着两大片不知干什么用的雪白板材,脚步匆匆地过去了;有人在身后一声一声招呼朋友“维利!维利!”;时不时就有人开着橘黄色的小型电车,轻轻嗡鸣着开过眼前。在来来往往、走动穿梭、交谈忙碌的人们之中,林三酒看上去完全是个局外人。 “维利!”身后那声音又叫了一次——也不知道那叫维利的人到底在干什么,竟一声也没有回应。林三酒想到这儿,下意识地扫了一遍眼前;在这条宽敞的走廊里,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似乎都仍然表情如常。 等等—— 当又一声“维利”接近了一些的时候,她忽然心中咯噔一响。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自打上船以后,她问过了麓盐的名字,问过了奥克托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反问她叫什么——这不可能是巧合。难道夜行游女不关心他们接上船的是什么人吗? 这么说来,只有一个答案了! 当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时,林三酒急中生智,慌忙抬手在双耳上抹了一下,就像是刚刚摘下耳机似的——她随即放下手一转身,立刻朝身后人一笑:“你刚才叫我吗?” 说话时,她双手已经半握成拳,往裤兜里一揣;银色小垃圾桶迅速解除了卡片化,从她手里落进了口袋,将裤子布料顶起了一个弧度。等她再把手拿出来时,掌心里自然就是空的了。 那个细眼睛的年轻驾驶员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裤兜。 “你刚才在听音乐吗?”他满脸疑虑地问道,“我叫了你至少有十几次。” 林三酒身上没有任何能听音乐的东西,如果他要求借去看看,她就要傻眼了。然而眼下情势不容许她否认,她只能笑着点点头:“你喜欢听吗?”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年轻人没有再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他一摆手,像是要把她的问题挥走似的,加快语速问道:“你的航行记录是从碧落区出发的,在你离开那儿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要问异样,那可大了去了。 林三酒心里嘀咕了一句,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好。她偷来的那艘小飞行器,是在夜行游女的系统中登记过的;很显然,当他们确认了飞行编码的时候,同时也读取到了飞行器主人的名字——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就是她的名字了。这么说来,既然他们能够查得到飞行器的登记资料,现在又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也许说明他们仍然与地面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她决定说实话。 “碧落区里不知进去了什么人,”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对方的神色:“那天晚上闹得很大,我听见警笛响了很久……似乎是从兵工厂发出来的警报。我那时仇家就在附近,加上一片混乱,就急忙飞出来了……我刚一出来,好像他们就实行了封锁。” 年轻驾驶员全神贯注地听着,慢慢点了点头。 “我们与碧落区的联系被切断了,”等林三酒说完了以后,他考虑了一会儿,这才开了口:“就在你上船之后不久。” 他们果然有联系——不过为什么会被切断呢? “我们最后一次收到的,是一条十二组织内共享的讯息。”年轻驾驶员叹了口气,示意她一边走一边说,“那条讯息里提示说,在兵工厂受到袭击以后,很快整个碧落区都遭受到了不明攻击……当时战况似乎很紧急,并没有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攻击,怎么个‘不明’法。” 林三酒深深皱起眉头,猛地想起了她看见的白色“枝条”。有点儿像是伊甸园地下的“树根”,但是远比它光滑纤细、也更像是某种活物……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玩意儿的呢? 年轻驾驶员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有些消息?” “也——也就是我昨天晚上听见的消息,”她斟酌着说,“我听说一开始是有人闯进了兵工厂……” “对,”年轻驾驶员立刻说道,“一开始,据说是几个不知什么来路的人。” 看来他们也听说宫道一一行人了? 什么叫“一开始”? 林三酒一扬眉毛,还没理好思绪,只听他继续说道:“不过后来情况就不一样了。那条讯息的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愣愣地望着驾驶员的嘴唇分开,吐出了一句她没料到的话:“‘前任兵工厂长官斯巴安,现在正对碧落区实行全面入侵,收到讯息的兄弟组织请速回。” 说完这一句话,他又叹了口气。 “他就一个人,怎么能全面入侵碧落区呢?”年轻驾驶员不解地说。 956 无巧不成书……没巧,所以没书了 在地面上应该是日落的时刻,越海号内大片灯光也暗了下去。脱离大气层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往外瞧,永远只有一片无尽的漆黑。靠灯光明暗来调节生物钟的人们,在船内模拟黑夜之后,也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沉入了睡眠——除了必须要避人耳目才能活动的人之外。 林三酒从走廊转角后转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她漫无目的地在飞船里走了大半天,试着向进化者们旁敲侧击地打听12或卢泽,不过得到的回答要么模棱两可,要么毫无帮助。地面上的时间已经迈向了深夜十二点,距离她发布讯息过去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回应。 好像还是意老师告诉她的……不管人进化到了什么地步,总是天生对某些话题格外有兴趣。 希望她的讯息能抓住人们的注意力吧。 她朝着记忆中布告栏的方向走了过去——越海号面积太大、地形也复杂,虽然她用意识力将它的地图记了下来,但也不知道在哪个分叉口拐错了弯;当她意识到走错了路时,连自己此时在哪儿都不清楚了。 对比着脑中地图找了半天,林三酒总算确认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咖啡间;等她走近时,她发现咖啡间门下正透着隐隐一线光。 谁这么晚了还在喝咖啡? 她的心脏忽然咚咚跳了两下,下意识地打开了【无巧不成书】。如果这个能力起作用了的话……一边怀着隐隐的期望,她一边推开了门。 随即林三酒就暗暗叹了口气。 她的运气果然不会这么好,一进门就看见12——事实上,那是一个臃肿粗黑的中年男人,皮肤堆积成一叠一叠的后脑勺正对着她;猛一声门响,似乎还把他给吓了一跳,刚一回头就差点把手中咖啡给洒了。 “抱歉,”林三酒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不过话又说回来,中年发胖的男人好像都长得差不多……叫人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场合见过他。她冲那人点点头,又关门出去了。 她低头看了看门缝,咖啡间里依然静静地亮着光。 话说回来,夜行游女似乎对它船上的人都很放心。这儿没有夜间的巡查,也没有用于监视的摄像头,她完全可以不避人地自由行动——不过为了免得引来问题和怀疑,她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她就听身后咖啡间的门打开了。回头一看,那中年男人正低着头带上了门——与林三酒的目光一碰,立即又匆匆分开了;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抬步朝林三酒的方向走了过来。 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的林三酒,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里,二人竟一直同路。在寂静无人的宽阔长台上,二人一起转弯、一起上下;很快她就先打破了尴尬,赶上几步,朝那男人轻声问道:“……你也是去布告栏的吗?” 那男人似乎又被她吓了一跳——虽然他早就知道她一直走在不远处了,还是不由肩膀一僵。这种容易受惊的个性,不由让林三酒想起了礼包。 “啊,嗯,是的……”他不敢抬头似的,向自己的鞋尖回答道。 林三酒也知趣地不说话了。她默默地随着那男人一路走进了布告栏里,随即二人远远地分开了,各自被淡蓝色、脉络形状的光晕给包围了起来。 她确实收到了不少回复,但都没有什么用处。 “好像上船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呢,他好渣啊!咋舌——” “不会吧,在末日世界里活到现在的,还有这么蠢的女人吗?还会这样被一个男人搓圆捏扁?” “人毕竟是感情动物,不可能把神经绷紧一辈子……” “可惜了一个好女人。不妨看看这条消息吧,有老派绅士正在寻求伴侣……” 林三酒叹了口气,将回复全部关掉了。在她走了以后新发布出来的许多讯息正缓缓地从眼前流过,乍一看去,有不少人都在讨论兵工厂和碧落区遇袭一事,叫她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夜行游女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保密的消息。 不会造成恐慌吗? 她没有多看,只是一条条地抓住讯息,将它们往左一划,划出了视野。既然没有什么收获,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算了……她实在也是精疲力尽、急需睡眠。 远处那个糙黑男人,似乎也和她想到了一块儿去;不等林三酒动步,他就先转身走向了布告栏另一头的出口。这个人特地没有使用离林三酒更近的出口——在她一转身准备也离开这儿的时候,余光捕捉到他回头看了一眼。 大概是发觉林三酒要走,他也安心了,远远站着等了几秒才走近了自动门。 在他停下脚步的时候,林三酒一闪身走出了自己身后的门——但在它完全合拢前又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她侧身贴在墙壁上,看着自动门缓缓关上了;那男人似乎完全放下心来,仍站在另一个出口前,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个鼓囊囊的大盒子。 他蹲下身,打开盒子,从里头拿出了一个……一个吸尘器。 就算他拿出一把枪也实属平常;然而这个吸尘器,好像竟然真的就只是一个吸尘器。那男人抽开管子,启动马达,在“隆隆”响起的电机声音中,把吸头伸出了大门口——可怜那开开合合的自动门,每次要关都又因为感应到有人而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那男人认认真真地吸了二十分钟的地,林三酒也认认真真地看了二十分钟——从门口附近的地面开始,那男人逐渐往外挪,仔仔细细地不敢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终于越走越远,连吸尘器的声音都听得不甚清楚了。 他总不会是个清洁工吧? 这艘飞船上的可疑人物还真不少…… 林三酒摇了摇头,为自己浪费的二十分钟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门——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在地面上应该是日落的时刻,越海号内大片灯光也暗了下去。脱离大气层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往外瞧,永远只有一片无尽的漆黑。靠灯光明暗来调节生物钟的人们,在船内模拟黑夜之后,也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沉入了睡眠——除了必须要避人耳目才能活动的人之外。 林三酒从走廊转角后转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她漫无目的地在飞船里走了大半天,试着向进化者们旁敲侧击地打听12或卢泽,不过得到的回答要么模棱两可,要么毫无帮助。地面上的时间已经迈向了深夜十二点,距离她发布讯息过去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回应。 好像还是意老师告诉她的……不管人进化到了什么地步,总是天生对某些话题格外有兴趣。 希望她的讯息能抓住人们的注意力吧。 她朝着记忆中布告栏的方向走了过去——越海号面积太大、地形也复杂,虽然她用意识力将它的地图记了下来,但也不知道在哪个分叉口拐错了弯;当她意识到走错了路时,连自己此时在哪儿都不清楚了。 对比着脑中地图找了半天,林三酒总算确认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咖啡间;等她走近时,她发现咖啡间门下正透着隐隐一线光。 谁这么晚了还在喝咖啡? 她的心脏忽然咚咚跳了两下,下意识地打开了【无巧不成书】。如果这个能力起作用了的话……一边怀着隐隐的期望,她一边推开了门。 随即林三酒就暗暗叹了口气。 她的运气果然不会这么好,一进门就看见12——事实上,那是一个臃肿粗黑的中年男人,皮肤堆积成一叠一叠的后脑勺正对着她;猛一声门响,似乎还把他给吓了一跳,刚一回头就差点把手中咖啡给洒了。 “抱歉,”林三酒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不过话又说回来,中年发胖的男人好像都长得差不多……叫人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场合见过他。她冲那人点点头,又关门出去了。 她低头看了看门缝,咖啡间里依然静静地亮着光。 话说回来,夜行游女似乎对它船上的人都很放心。这儿没有夜间的巡查,也没有用于监视的摄像头,她完全可以不避人地自由行动——不过为了免得引来问题和怀疑,她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她就听身后咖啡间的门打开了。回头一看,那中年男人正低着头带上了门——与林三酒的目光一碰,立即又匆匆分开了;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抬步朝林三酒的方向走了过来。 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的林三酒,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里,二人竟一直同路。在寂静无人的宽阔长台上,二人一起转弯、一起上下;很快她就先打破了尴尬,赶上几步,朝那男人轻声问道:“……你也是去布告栏的吗?” 那男人似乎又被她吓了一跳——虽然他早就知道她一直走在不远处了,还是不由肩膀一僵。这种容易受惊的个性,不由让林三酒想起了礼包。 “啊,嗯,是的……”他不敢抬头似的,向自己的鞋尖回答道。 林三酒也知趣地不说话了。她默默地随着那男人一路走进了布告栏里,随即二人远远地分开了,各自被淡蓝色、脉络形状的光晕给包围了起来。 她确实收到了不少回复,但都没有什么用处。 “好像上船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呢,他好渣啊!咋舌——” “不会吧,在末日世界里活到现在的,还有这么蠢的女人吗?还会这样被一个男人搓圆捏扁?” “人毕竟是感情动物,不可能把神经绷紧一辈子……” “可惜了一个好女人。不妨看看这条消息吧,有老派绅士正在寻求伴侣……” 林三酒叹了口气,将回复全部关掉了。在她走了以后新发布出来的许多讯息正缓缓地从眼前流过,乍一看去,有不少人都在讨论兵工厂和碧落区遇袭一事,叫她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夜行游女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保密的消息。 不会造成恐慌吗? 她没有多看,只是一条条地抓住讯息,将它们往左一划,划出了视野。既然没有什么收获,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算了……她实在也是精疲力尽、急需睡眠。 远处那个糙黑男人,似乎也和她想到了一块儿去;不等林三酒动步,他就先转身走向了布告栏另一头的出口。这个人特地没有使用离林三酒更近的出口——在她一转身准备也离开这儿的时候,余光捕捉到他回头看了一眼。 大概是发觉林三酒要走,他也安心了,远远站着等了几秒才走近了自动门。 在他停下脚步的时候,林三酒一闪身走出了自己身后的门——但在它完全合拢前又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她侧身贴在墙壁上,看着自动门缓缓关上了;那男人似乎完全放下心来,仍站在另一个出口前,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个鼓囊囊的大盒子。 他蹲下身,打开盒子,从里头拿出了一个……一个吸尘器。 就算他拿出一把枪也实属平常;然而这个吸尘器,好像竟然真的就只是一个吸尘器。那男人抽开管子,启动马达,在“隆隆”响起的电机声音中,把吸头伸出了大门口——可怜那开开合合的自动门,每次要关都又因为感应到有人而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那男人认认真真地吸了二十分钟的地,林三酒也认认真真地看了二十分钟——从门口附近的地面开始,那男人逐渐往外挪,仔仔细细地不敢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终于越走越远,连吸尘器的声音都听得不甚清楚了。 他总不会是个清洁工吧? 这艘飞船上的可疑人物还真不少…… 林三酒摇了摇头,为自己浪费的二十分钟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门——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957 小蝌蚪,找妈……找12 当越海号内重新亮起了模拟日光时,林三酒已经匆匆地走在赶去舰长室的路上了。此时夜行游女的各层干部大概都聚集在一起了,等着听她详细解说一遍那天晚上离开碧落区时的具体情况——昨天分开的时候,那个名叫谭章的年轻驾驶员就把这件事情嘱咐给她了;但直到今天早上一觉睡醒,她才猛然惊觉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暗暗懊悔自己竟没有早点反应过来。 看来再怎么进化,人还是不得不休息的啊。 “……昨天在和谭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挺仓促的,有些细节我没有来得及说。” 站在船上十余名高阶干部面前,林三酒口齿清楚地朗声说道——那年轻驾驶员皱着眉头,在后排座位里动了动。她早就想好说辞了,因此一番话说得流畅不打顿:“在通往停泊港的路上,我正好途径兵工厂,那时到处都是警笛声和一片混乱,我就向一个路过的兵工厂成员打听了一下……当时他匆匆忙忙地把情况简单说了说。” 她停了停,感觉屋内每一双眼睛现在都正停留在自己身上,包括远远站在后方的、麓盐一级的低阶成员,也都一声不出地等着她往下说。 “兵工厂指挥官被谋杀了。” 这一句话刚抛出来,就激起了一片抽气声。 “我看,他们传出的讯息里应该是没有提及这一点?杀死他的是三个外来者,在警报被拉响、众人把指挥官塔包围住以后,其中有一个人趁乱逃出了兵工厂……我向其打听情况的那个兵工厂成员,好像就是出来搜捕逃犯的,因为他还向我描述了一番那个人的外貌,问我有没有在附近见过他。” 她说到这儿,感觉有几位坐在最前排的干部微微挺直了腰。 “那是什么样的人?”其中一个鬓角被修成尖勾形的削瘦男人问道,“说不定他们正是斯巴安的同伙,我听说斯巴安不是一个人进去的。” 跟他一起进去的人,正站在他们的眼前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林三酒保持着神态自然地摇摇头,“在我打听情况的时候,没有谁提起过斯巴安……他们在找的,是一个乍看上去年纪不大,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已经不年轻了的男人。” “所以他看上去到底是年轻还是不年轻?”另一个中年女性用很不愉快的语气问道。与其说是发问,她倒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他们对林三酒这个外人,竟连一分客气也没有。 林三酒没有介怀那个中年女性的态度——事实上,她正巴不得有人能问出这个问题呢。带着点庆幸,她立刻顺理成章地将12的外貌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还没忘了加上一句“有人听见他的同伴称呼他为12”。 可惜画师不能按照要求画图,否则有一张画像的话,找到12的把握就更大了。 聚集于此的夜行游女成员们,尤其是那些中低阶干部,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维持运转这艘飞船上;更何况当初正是他们负责制造了乘客花名册、安排衣食住行的——如果有什么人见过12的话,那么很可能就在这群人之中了。 林三酒的目光从一张张面孔上扫了过去,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这个人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呢?”不知是谁咕哝了一句。等她忙循声望去的时候,却一时不清楚那是从谁口中发出来的了;那个方向上,好几个人都正看着她。 “大概是看错了吧,反正那个人不可能在这艘船上。”谭章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双眼盯着林三酒,不知在想什么:“他从碧落区逃出来的时候,我们应该早就在天上了才对。” 不行,不能让他们产生这种想法。 他们都是潜在的、替自己寻找12的眼睛——正当林三酒绞尽脑汁打算给12创造一个合理的“登船理由”时,一个稳稳坐在正中的壮年男人沉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不提那个人了。关于斯巴安的入侵,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她立刻答道。 室内静了一静,谭章那双细细的眼睛又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既然她对最关键的部分一问三不知,众人在又零星聊了几句以后,也就纷纷起身散了。人一走,麓盐就像是卸下了笼头的马,一步几跳地来到了谭章身边;然而那个细眼睛的年轻人却对她摇摇头,反而朝林三酒走了过来。 “你今天做得很好,”他态度有礼,但是一张口,依旧是上级面对下级似的语气——这些十二组织的人大概习惯了身在中心十二界里的优越感。“早上斯坦去找你了吗?” “谁?”林三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斯坦,”年轻人再次皱起眉头,表情严肃:“斯坦·史密斯……就是我昨天派去给你带路的那个人。” 林三酒眨了眨眼。 “她没有问名字很正常嘛,”麓盐走过来插了一句,“那个人一副撬不开嘴的样子,看了就不想让人和他说话……你不也是今早才查名单查出来的。” 谭章咳了一声。 “我以为他叫奥克托,”林三酒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扫,“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怎么,你们对他都不熟悉吗?” “那是他的中间名吧,”麓盐轻快地说。 “我和他不熟,大概吧。”谭章皱着眉毛,“你初来乍到,我吩咐他这几天多去带你熟悉环境了。” 一句“没必要”到了嘴边,又被林三酒咽了回去。她望着谭章的眼睛,心里斟酌了一会儿他的态度,尽量笑着点点头:“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麓盐一双清亮的眼睛在她身上转转,又挪回到了谭章身上。这个小姑娘似乎对一切都抱着极浓厚的兴趣,心思又飞扬得像是被一只风卷走了的气球,说不准会落在哪儿;此时她冲二人一笑,让林三酒觉得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叫人无奈的事——为了脱身,她赶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我去找奥……斯坦。他在哪里?” 麓盐立刻自告奋勇地要为她带路——也许这个年纪的少女少男,都有着这样充沛得简直要溢出来的精力;她说话又轻又快,如同一只刚刚被初春唤醒的麻雀。即使她并不算美人,却明亮、丰富又蓬勃,即使是与她漫无目的地闲谈一会儿,也会不由自主地被她那种热烈的神情所感染。 “这里就是了,”聊了半天,二人已经来到了目的地。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房间舱门:“斯坦!斯坦!” 她连敲了几下,房门从里被打开了。一张陌生的长方脸探了出来,“别叫了,他不在。” “他人呢?”麓盐好像不信似的,还踮脚往里看了看。 “昨天很晚才回来,一大早就又出去了。”长方脸打了个呵欠,“应该是有任务吧……我懒得问他。” 面对那个不肯说话的黑脸庞男人,大概不少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像是主动与他说话就是在自讨没趣。 “我去找找他,”麓盐回头冲林三酒一笑,牙齿洁白发亮,“等我找着了就让他去你那儿!” 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替自己跑腿?不过不等林三酒的话出口,她已经一转身跑了出去——她望着麓盐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见那个长方形脸正要关门,急忙一把拉住了门。 长方形脸抬起了眼睛。 “你的室友,”林三酒冲他抱歉地笑笑,“他叫什么名字?” 长方形脸上的表情,好像看见了弱智。 “刚才她敲门的时候,不都已经把他名字叫出来了吗?”他十分不解,“他叫斯坦啊!” “那个……你和他熟悉吗?” “不熟,”长方形脸耸耸肩,想把房门滑上,但林三酒修长有力的手臂依然拽着门把手。他瞥了她一眼,有点不高兴:“我只是半路上分配给他的室友罢了,他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半路上?”林三酒抓住了这个词,“之前他的室友是谁?” “好像是个一起加入组织,又一起上船的朋友吧。”长方形脸回忆着说,“我也是听说的,不敢肯定……不过在越海号停泊下来、接应第二波实验者的时候,那个朋友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 “我是这么听说的。”说到小道消息,长方形脸似乎也来了点兴趣,停不下嘴似的跟她从头说起来了:“……越海号上一位难求,你可不知道当时筛选得有多严格!别说是莫名其妙的外人了,就是内部也是百里挑一的。我不知道谁会这么傻,都上船了,还偷偷地溜了。这样一来,组织也要把他除名了……更何况,他可能错过的是一个再也不用传送的机会啊。” “斯坦自那以后就很少说话了吗?” “我哪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子?反正我和他室友好几天了,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我再问一个问题。”林三酒轻声道,“他说过自己名叫奥克托吗?也许是个中间名。” “没有!”长方形脸扔下两个字,一使劲儿,在她松开手的同时把门滑上了。 林三酒望着那扇门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转过了头——她抬起目光,正好与不远处的“斯坦”对了个正着。 麓盐的动作这么快?还是他恰好这个时候回来了? 不等她怀疑他听见了多少,斯坦已经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两眼林三酒,虽然面上仍然没有表情,但眼睛里隐隐的光泽却似乎总叫人觉得有点不一样了——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草丛中被一棍子惊醒了的蛇。 也许是她先入为主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中间名,”斯坦简短地说,双眼盯着她,显然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去哪?” 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的问题了……林三酒回望着他的双眼,心里隐隐浮起了一个念头。 不能操之过急。 她垂头想了想,笑道:“只是让别人以中间名称呼自己的不常见……我刚才还以为找错了人呢。” 斯坦甚至连头也没点。 正当林三酒以为他一句话也不会说了的时候,没想到斯坦却忽然出声了:“我的任务还没做完,你先自己逛吧。” 林三酒一愣:“等等,谭章说——” 斯坦却像没听见似的转身就走了。身处于进化者来来往往的居住区里,林三酒实在不好硬把他留下来——况且她也想不到任何应该留下他的理由。 不过反正他离不开这艘飞船,大可以下次再来找他。 在去布告栏的路上,林三酒一边走一边陷入了沉思。 她该怎么确认奥克托到底是不是他的中间名? 十二组织又不像是末日前的政府机关,不会详尽得把所有信息都登记在案。就算他说自己的中间名是拿破仑·波拿巴,她也没有任何手段去证实。 唯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包括他室友在内的人,显然都是以“斯坦”来称呼他的。 现在想想,昨天当林三酒在布告栏里问他叫什么名字时,“斯坦”正被讯息流给分了一分神——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脱口而出回答了“奥克托”。 下意识、不经意说出口的话,往往是真话。 假如奥克托才是他的真名,他根本就不是斯坦·史密斯的话……那么斯坦·史密斯好友的突然消失就能解释得通了。那个好友对斯坦本人知根知底,留在身边太危险了……不过说到底,真的有人伪装成了斯坦·史密斯吗? 他的面容能改变得这样彻底……那就是说…… 林三酒皱着眉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观景台上。今天观景台上人不多,黑漆漆的宇宙对于人们的吸引力,随着时间流逝也迅速淡化了。 她立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被身后的脚步声给唤回了注意力。 “维利?”谭章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吗?” 林三酒一转身,忙笑了一笑:“噢,我有点走神了……” “上次那个听音乐的东西,”谭章不紧不慢地问道,“能借给我用几分钟吗?” 958 无巧不成书还开着呢 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林三酒在猝不及防之下,脱口答道:“我没带在身上……” “那我和你回去拿。”对方的语气简单而直接,完全就是一道干脆的命令。 她顿了顿,这才仔细看了一眼谭章。这个年轻人生得细眉细眼,五官平展,连表情神色也被冲淡了似的,叫她很难看出他的真正情绪。 “其实那不是听音乐的东西……”她斟酌了几秒,“你大概用不上它。” 但谭章却出乎意料地执着。 “没事,”他依然直直望着林三酒,显然根本不打算放弃:“我就是想听点什么,什么都行。” 她抿了抿嘴,一时没有出声。该说“亲友的录音不方便让别人听”呢,还是该把【录音机】拿出来——虽然没有耳机——暂且蒙混过关? 不等她下定决心,谭章忽然低低吐了口气。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一边说一边向身侧挥了挥手:“他说的还真不假……” 什么还真不假? 不等问,林三酒一抬头,只见观景台上另外六七个人忽然都纷纷站起了身,朝他们二人围拢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局势。这些人也许是早就在这儿等着的,看上去似乎身手都不错;到了此时此刻,林三酒反而冷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冷着脸问道,“不会只是因为一个播放器吧?” “原因你自己想必很清楚。”谭章习惯性地皱起眉毛,“假如你愿意配合,我们双方都可以省去一点麻烦。不然的话……别以为你能闯入兵工厂,我们夜行游女就也拿你没办法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三酒吃了一惊,一时间压根想不出来她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谭章的语气十分坚定,显然对此已经毫无怀疑,就算否认恐怕也只是白费力气了。她想了想,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们与地面恢复联络了?” 谭章轻轻哼了一声。 “看来你是承认了?”他冷冷地说,“不需要恢复联络,我早就对你产生怀疑了。你不仅对自己的名字‘维利’反应迟钝,当初接你上船之前,你也报不出飞行编码……如果这些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那么今天上午我无意间得知一个消息时,才终于确定了,你根本就不是那艘飞船的主人维利。” 林三酒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立着的六七个人。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手中各自握着不知什么特殊物品,眼睛都一眨不眨地锁死在她身上。虽然她不怕战斗,但是一旦动静闹大了,可能会影响她的计划……她一边想办法,一边顺口拖延时间:“什么消息?与地面的联络不是断了吗?” “它来自这艘船里。”谭章说到这儿,后退几步手一甩,五指上迅速飞卷缠绕住了一片丝线似的影子。“你身为维利,竟然不知道维利也是夜行游女的一员,还把我们称为‘你们的人’……这足以说明你根本是另一个人了。” 林三酒一愣,顿时明白了——她只对一个人说过“你们的人”这几个字;后面半句话是“挺客气,还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 “是奥克托告诉你的!”她抬高声音,斩钉截铁地喊了一句——怪不得夜行游女的干部们对她都没有几分客气,原来在他们眼中,自己本来就应该是他们的部下才对!这么一想,还有更多的蛛丝马迹:他们几乎没做什么检查就放她上了船;不仅给安排了一个房间,而且大部分时间她都可以自由行动;他们特地派一个人跟着她,或许也只是想帮助自己人早点熟悉情况。 到现在她已经毫无怀疑了,奥克托一定不会是斯坦·史密斯;否则他为什么会在自己的身份受到怀疑时,抢先向谭章揭露林三酒?这也真巧了,两个冒名顶替的人撞到了一块去,又被对方先下手为强了! 谭章承认得很爽快。 “对,是他。你费尽心思混上这艘船,到底是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他沉稳地说,“但是因为你自己一时口快,一起都到此为止了。你是打算受缚,还是要打一场?” 绝不能在这里被抓住——她没有多少时间好浪费了,Exodus和里面的朋友们,都已经失踪接近一天一夜了。 “看来战斗是避免不了了,”她叹了一口气,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斜刺里就朝她甩来了一根长长影子——不过不等她回击,谭章却先喝了一声:“收回去!” 林三酒急急刹住脚,眼瞧那根塑胶软管似的东西缩回了一个男人的脖子上,这才扫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 谭章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肌肉与表情都绷得紧紧的。 “说起来,我还真弄不懂你这种人。你顶替了别人的名字想方设法混上了船,但当我们问起碧落区的事时,你却基本没说谎。从碧落区传来的最后一条讯息里,有一部分内容我没有告诉你,但是和你说的差不多都吻合。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声音低沉,微微有点儿发颤——他一向严肃而有自制力,此时却带上了浓浓的某种情绪:“你为什么要杀死兵工厂指挥官?” 或许是因为林三酒太过惊讶、有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出口,他冷笑了一声:“非逼得我们用武力叫你开口吗?” “等等,我并没有杀死他——”林三酒说到这儿,目光与谭章一碰,想起他刚才早上的表现,突然恍然大悟。 如果他们只是知道有个入侵者不知怎么离开了兵工厂,她又恰好在同一时间偷了别人飞行器、从碧落区逃了出来——换做是她,恐怕也会把这二者联系起来的。 “你全都误会了,”她急匆匆地刚一开口,谭章却已经浮起了厌烦的神色,朝众人示意了一下。林三酒一边闪躲,一边高声道:“我的确是偷了那个什么维利的飞行器不假,但杀死指挥官的人不是我!事实上,我也——滚开!——我也在找那个人!” 最近几天能缓口气了就觉得每天都睡不够……明天补感谢名单吧,我先去睡了! 959 波西米亚篇(1) “怎么了?” 人偶师迅速定住眼珠,望着波西米亚问道。 他听起来依然像刚才那样冷淡,但是真正让她后脖颈上泛起了一溜儿鸡皮疙瘩的,并不是他的语气——条件反射式地,波西米亚立刻睁大眼睛,浮起了一脸天真的茫然。 她每次因为做了什么事而被质问到头上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都是惊讶和理直气壮,让她看起来似乎无辜极了。这一次,人偶师好像也被她给唬住了,顿了顿,终于说道:“没什么。走,跟我去那边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波西米亚一甩宽大的袖子,却不小心甩掉了一只戒指;她忙追上几步把它捡了起来,又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手臂,这才探进了他的胳膊底下——人偶师立即紧紧抓住了她。 二人慢慢朝Exodus另一头走去的时候,人偶师低声开了口:“在起飞之前,他们把我所有的人偶都扔下去了,却唯独漏掉了一个。” 波西米亚扫了一眼人偶师的侧脸,虽然不能出声,想必也传达出了自己的疑问。 “跟我走,我必须靠近它才能指挥它。“人偶师不容置疑地吩咐道,“那人偶是被叫去餐厅帮忙的,不然也不会被漏掉。这倒成了我们的一个机会。” 波西米亚沉默地点点头。连她这样一个与人偶师不甚熟的人,也隐隐察觉到对方此时话太多了点儿。 走了几分钟,她忍不住浮起了疑问,但既不能开口,又不能打手势相询——她的胳膊皮肤早就被攥得生痛了,好像人偶师生怕她会半路跑掉似的,一松也不肯松。 “怎么了?” 她忙抓住机会,用口型问道:“它还在餐厅吗?” “是,那对兄弟没发现它在那儿。” ……但他们现在走的方向,可不是朝餐厅去的。 要问波西米亚对Exodus哪里最熟悉,当属餐厅无疑了。她表面上尽量没露痕迹,一路暗暗观察着路线;走了几分钟,她忽然一刹脚步。 她似乎听见了什么……有个庞大却模糊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广阔,像一片无垠乌云压在了头上。 “别停下来,快点走。” 波西米亚急忙摇摇头,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在耳朵旁比了比。 “我什么也没听见,再说那不重要。前面就是餐厅了,”人偶师不耐烦地一拉她,“先拿回人偶再说。” 波西米亚乖顺地点了点头,跟着他拐进了那条绝对不是通往餐厅的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正朝着那轰鸣声走去,就像一只小虫即将被吞卷进光芒里似的。当二人前方一扇银色舱道阀门蓦然打开的时候,门后竟真泄出了雪白的光,与一股湍急气流一道席卷而来,直扑面颊;在她不得不眯起双眼的时候,一个被光芒侵蚀得形状不定的人影,轻轻一步从白光中浮现了出来。 “我把她带来了,”身边的“人偶师”带着近乎讨好的意味说道,“请您——” 不等他把话说完,波西米亚忽然一把拽下那只曾落在地上的戒指,一咬牙、扬手砸向了白光里浮动不定的人影——她这冒险一试,却没想到那人却在猝不及防之下,竟被砸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那人影倏然从白光里消失不见了。 【毫无用途的短距离传送装置】 人类科学发展史上的又一里程碑。在设定好传送地点之后,只要用该一次性装置在人身上碰一下,即可将人传送到该地点,总耗时一分钟整。虽然二者间距不能超过五百米,跑得快的话早就到了;但从技术意义上来说,这却是人类迈出的又一大步……好吧,也许没有那么大。 眼前人影一消失,“人偶师”一愣之下,那张十二界人闻风丧胆的脸上就浮起了呆呆的神色。那戒指本来是留给他的,却用在了另一个一看就是厉害角色的人身上;现在戒指没了,波西米亚只好在他转头之前,迎面一拳就砸向了他——那人果然一松手,举手来格挡她了;趁此机会,她急忙一抽胳膊,转头就跑。 “站住!”后面顿时响起了一声怒喊。 为什么总有人喊这种明知无用的话? 波西米亚情知自己实力受损得厉害,恨不得能背生双翅才好;她一颗心都快扑出来了,却依然迅速分辨出了自己在朝什么方向狂奔——身后那人对Exodus的熟悉程度显然远不如她,即使速度不慢,却还是在她不断地拐弯、切换路线之后,渐渐地越甩越远了。 但她却不敢松下半口气。 白光里的人影,在一分钟——不,几十秒后,就会出现在自己刚才掉落戒指的位置……到那时,情况很可能会变成两头堵截;更别提还有一对毛人兄弟,不知在哪儿控制着情况! 关键时刻,波西米亚多年来的求生本能再一次为她指明了方向。 “咚”地一声,她用肩膀狠狠撞开了医务室的门,飞快地扑向了远处墙角里的一只医疗舱——她在拼命一顿乱敲乱打之前,匆匆透过舱门往里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了那一张熟悉而苍白的面容。 也不知她是碰着了哪个按钮,舱门终于唰地一声打开了。血腥气与冷冷的浓香气味混合着扑了出来,差点儿叫她打了个喷嚏;紧要关头,波西米亚也忘记害怕了,伸手就捞起了人偶师,使劲摇晃了好几下。 她明明记得人偶师上次在半昏迷期间,还能随手打烂一台医疗舱来着;要是能把他弄醒,至少那两个人是不可能把她怎么样了! 至于人偶师会不会把她怎么样,就让那时候的自己去操心好了! 也不知道是药物的效力太强怎么着,人偶师被她晃得低低哼了一声,却始终没睁开眼睛。波西米亚急了,干脆将自己肩膀顶在他手臂下,撑着他把他拽出了医疗舱——好在人偶师削瘦得像一片纸,不需要林三酒那样的蛮力也能做到这一点。 拖着走一会儿,他脚腕在地上被磨疼了,就该自己醒了吧? 个子不够高的波西米亚一边想,一边像拖死猪一样,带着人偶师尽量迅速地从原路退了出去。 好在那二人好像还没有追近……在她半扛半拖着人偶师经过一面舷窗时,忽然心脏一跳——紧接着,她立刻掉头退回到舷窗前,望着窗外慢慢张开了嘴。 原本应该是一片蓝天的窗外,此时的景象却变成了一条全金属打造的、长长的滑行轨道,正在眼前缓缓后退。 Exodus似乎被吞进了什么更加庞大的东西里去了。 好几天没熬夜了,今天突然熬到一点,实在困得不行……等我明天补感谢名单吧…… 960 波西米亚篇(2) 把撕下来的长条布料一圈圈地在人偶师身上系紧了以后,波西米亚将他半捆半背地固定在了自己后背上,这才总算是空出了一双手。 只不过现在她稍一动,身后就会响起人偶师双脚在地板上摩擦的“沙沙”声;她生怕这声音会为两个追兵指路,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往哪儿藏好——就在这时,脚下地面伴随着轻轻一震,飞船彻底停住了,似乎已滑行到了轨道尽头。 波西米亚一怔,抬眼望着窗外空荡荡的金属通道,忽然浮起了一个主意。 “就让他们在里面找我好了,”她在心里自言自语道,“他们肯定想不到!” 毛人兄弟说不定还在Exodus上,她心想——她见过林三酒手里的那团毛,虽然当时没有明说,她也隐隐猜到了那对兄弟的能力一定和他们的毛发有关系。Exodus上现在肯定已经遍布了他们的毛发,她如果打算躲起来,正应该躲进一个没有毛发的地方。 不过毛人兄弟好像和那“人偶师”是一伙的,万一他们进过外面那艘大船…… 不,她还是有办法的,假如是毛发的话…… 一旦波西米亚下定决心,行动力就可以算得上是超人一等了;不过区区几分钟之后,她已快步走出了Exodus雪白的船门中。身后的门关上以后,她不敢耽误时间,拖着人偶师穿过轨道尽头,拐进了一处广阔阴暗的船舱里。她一边小步跑,一边有点儿不安地不断四下张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往什么地方去。 在昏蒙蒙的微光之中,头顶上高高的地方正盘旋交错着无数金属管道,仿佛一头巨兽体内的骨架。隐约的白色雾气盘旋在幽暗里,她穿过巨兽的肚腹,跟随着刺过雾气的绿色紧急指示灯,糊里糊涂地摸着了一架货梯。 背着这么老大一个人偶师,她也算是在运货了吧……波西米亚好几次恨不得能给他就地扔下,又担心一会儿遇见危险自己要后悔;她也没料到,这个十二界里人人闻风丧胆的角色,现在竟然变成了自己背上一块大鸡肋,留着也没用,扔了又可惜。 在心里嘟嘟囔囔了一会儿的工夫,货梯已经带着她一路向上,停在了顶层。 与底下船舱相比,顶层一看就是人们居住活动的区域了。波西米亚深知自己此刻看起来情状可疑,只好躲在货梯附近一个角落里,不敢贸然往外探头——她后背上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伤患不说,身上衣服还被自己撕开了好几层,布料都被用来当做捆人偶师的绳子了。一旦被人质问,她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恐怕过不了多久,Exodus里的那两个人就会发现自己跑出来了……虽说这艘飞船大得惊人,要想在这儿找到她也不容易;但一直呆在这儿,总不是个办法。 “放在货梯这里,”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忽然远远地响起了一串脚步声和说话声;波西米亚激灵一下,忙闪身往角落深处一钻,不小心撞得人偶师身体发出了一声闷响。她被吓得急忙扭头朝他脸上看了看,见他没有被自己撞醒,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微微往外探头一瞧时,正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从走廊里大步走来,招手示意着身后一辆小电车停下:“把东西就放在这儿……对,这一架货梯离RACK 12很近,正好我们明天晚上搬下去就方便了。什么?不用管,没人会碰它的。别挡着门就行。” 黄色电车上的司机咕哝着跳下来,二人一起将几只两米多高的木板箱给堆在了货梯附近;其中一只正对着波西米亚的木板箱上,用红字写着一行“基地电材”,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话说回来,这么大一艘飞船,到底是要去哪儿的?这些人是干嘛的?它又为什么会吞掉Exodus呢?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二人也很快就走了;波西米亚躲在角落里,上下打量了一遍几只木板箱,眼睛不由一亮。 她背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实在太打眼了,行动不方便不说,再说两个人能一起躲到哪儿去?一定是老天看她最近倒霉得厉害,才把这些木板箱送到她眼前来的,正好能把人偶师塞进去——只要在明天晚上他们来搬箱子之前,把他挪出来就好了嘛! 波西米亚解开布带子,对着这个比人偶更像人偶的男人双手合十拜了拜:“别生气,我也是在帮你呀……” 话一出口,她倒不由愣了。 过了半秒,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她能出声了? 原来是暂时的! 近乎不可置信地重重松了一口气以后,庆幸、委屈和后怕都像汹涌潮水一般冲上了心头,让她眼睛里顿时闪烁起了湿湿的光。 只要……只要声音还在,什么都好说! 波西米亚一时又想哭又想笑,嘴也扁了、脸也皱了;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情绪以后,她使劲吸了吸鼻子,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脸。她等了一会儿,趁附近无人时悄悄走出去,躲在一只木板箱后头,把它的背板撬开了,又将里头包得整整齐齐的包裹都翻了出来,顺手收进了自己的储物道具里。把人扛进去倒是有点费劲,她不得不把木板箱放倒了,才能叠起人偶师的胳膊腿,把他卷吧卷吧像块抹布似的塞了进去;或许是她也觉得自己动作过于粗暴了,最后还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行,活着呢。不知道到了明天,药效会不会过? 弃尸真是比杀人还难——她把木箱背板合拢以后,擦了擦汗,不由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但这还不算完。 波西米亚趴在地上,将木板箱附近的地面、墙缝、角落里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见到一根毛发,这才放下了心——至少这个地方,是处于毛人兄弟讯息范围之外的。 接下来怎么办呢? 她一边想,一边换上了一身林三酒给她的完整衣服。 从这条走廊外经过的人不少,三五成群的人们裹卷着说话声与脚步声,一阵一阵地投下晃动的影子。波西米亚躲在原地侧耳听了一会儿,决定去那个叫做“布告栏”的地方瞧瞧;听起来,那似乎是一个木鱼论坛般的地方,不说别的,最起码应该能查到一些关于这艘飞船的消息。 以防这一路上不知哪儿藏了毛发、从而被毛人兄弟发现行迹,她刻意掩饰了一番自己的容貌。所有的首饰都被不甘愿地摘了下来,金棕色的长发卷一卷塞进了帽子里;她用帽檐挡住脸,立起了衣领,趁着一波人经过走廊里的时候,悄然混进了人群里。 虽然十二界中没有发展出成体系的科学系统,但却东一点西一点地夹杂了来自各个世界的科学成果和奇妙道具,共同组成了万花筒似的人类社会。波西米亚生长于斯,对种种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东西都已经习惯了,因此并不觉得布告栏是个多新奇的地方,她甚至觉得旁边一个主动给她介绍布告栏用法的男人有点儿讨厌——谁还不知道怎么用吗,还用他充满优越感地给自己介绍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句,转身就朝远处走开了,听见那男人在背后哼了一声。 几分钟以后,当波西米亚终于发现自己正朝另一颗星球飞去的时候,她不由彻底傻了。 她原本以为这艘飞船很快就会在哪里停下的,就像碧落黄泉里许多飞船一样;到时候她大可以带上人偶师悄悄溜下船去,再把Exodus的消息通知给林三酒,也算仁至义尽了。 但现在她,波西米亚,一个本来就不大受十二组织喜欢的角色,居然不得不与夜行游女的人一起困在这艘飞船上,直到登陆另一个星球?更严重的是,对于身后的追兵来说,她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在这艘不会下降的飞船里,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搜捕她! 波西米亚咬着嘴唇,心里急剧升起的危机感叫她的脸色都白了。 不行,她一边想,一边匆匆掏出了林三酒以前顺手留给她的一张面具。她现在首先得找出越海号里什么设施是24小时开放的,免得因为无处可去而受到怀疑;其次她必须完全掩藏自己的行迹……不光是改变容貌,还得避开那对毛人兄弟的耳目。 等确保自己安全了以后,才能想办法往地面上传递消息——如果她能传得出去的话。毕竟林三酒远在万米以下的星球大地上,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联络上对方。 在挑选面具上,林三酒毫无品味可言。 波西米亚腹诽着戴上了那张面具,看着自己投在金属墙壁上的倒影迅速变成了一个粗陋糙黑的中年男人。她满心不甘地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趁无人注意她时,一闪身迈入了外面走廊。 接下来,波西米亚掏出了一部吸尘器。 这还是她从Exodus里拿出来的,原本是中央吸尘器以外的补充设施。要不是为了对付毛人兄弟的触角,她这辈子也不会主动拿起自己房间里的吸尘器——而现在,波西米亚全神贯注、细致耐心地将吸头扫过了每一寸地面,不敢放过任何像是头发的东西。 大概接下来几天,她都得伪装成清洁工了吧? 三月最后一次发感谢名单啦!之前错过了一个新读者黑黑v白白的和氏璧,今天打开才看见,感恩你的打赏~欢迎入坑!此外还有小船啊的又一个壁(最近赏得很频繁,惶恐,高兴,为啥),和凌晨星光的壁以及其他打赏(你也是新读者吗,头一次见!)还要谢谢浅草光大佬、兔组长、Yoleen鱼、179688148277、冯知节、桔子橘子橙、人偶师的迷妹、等待候鸟的风筝、我不回头看爆炸、朱棣的镇纸、木子deMu、slumberyt、宵嘉X、你永远是欠太阳的、刚刚好的事情、芃小汐、文昌绘、书友20170524135316096、莫笑花落、da舒、juvc、猫咪会喵喵叫、三酒的小迷弟、LT*乌贼、朵慕尓啦啦啦子、左屏翊、Alex黄px、夜小半、欣賞梨的眉、升天君、御雪霄霜、紫幽sunny、书友20180331064118008、看尽洛阳花、绾慬、我只吃人偶师cp等大家的打赏!妈呀攒得太久了……还有月票放不下了 961 你,过来一下 林三酒一般来说都是个正直的人,唯有战斗的时候除外。 单论战力,她大概足可以应付包括谭章在内的一干人;然而这里毕竟是夜行游女的地盘,一旦与他们纠缠得久了,这场战斗就会被源源不断赶来的帮手变成一场车轮战——而她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所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迅疾战斗里,她根本就没把目标放在敌人身上。 “轰隆”一声响,在滚滚腾起的白色浓烟之中,几道电火花像小型闪电一样跳跃着击碎了雾气。天花板一裂,数根被擦破了皮的电线顿时掉落下来,来来回回地在烟雾中晃荡着,正等着择人而噬。 “当心!”谭章在浓烟中怒声喊道,“不要让她再破坏了,制止她!” 算上刚才那块天花板,林三酒一眨眼间已经打破损毁了四五个地方了。她无心恋战,只在几个敌人之间闪转腾挪,一边试图向外冲、一边逮哪儿打哪儿,可劲儿破坏——反正不是她的飞船。更何况她和夜行游女的人都清楚,越海号现在身处太空,绝不是一个能承担破坏性风险的时候。 谭章等人其实也为了捉她而做了不少准备;只不过当他们的杀手锏——一个能立即困住目标15秒钟的电话亭——在300路的威力下失去了作用以后,投鼠忌器的几个人很快就开始手忙脚乱了。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在弥漫着的焦臭烟雾中,许多电线裸露在外头;电火花一阵阵地跳起来,随时等着击中人腿。不知是哪儿隐隐发出了一阵阵的吱嘎响声,好像被有什么结构性的支撑架也被打中了;那几人急得首尾不能兼顾,终于在混乱间隙之中,林三酒抓住机会,猛地朝身后甩出一道小型飓风,在有人惊呼出声的时候,她身影一闪,就一头没入了走廊深处。 “你们几个留下,你跟我去追!” 遥遥地,她听见了谭章的高声吩咐。 这么说来,身后的追兵大概是两个人……当然,追不上她的话,谭章一定会呼叫增援的。林三酒一边跑,一边抬眼扫过了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这些东西都是末日以前建造飞船时装上去的,也不知道夜行游女后来有没有利用上它们;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必须得找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先藏起来。 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不仅没有摄像头,谭章他们恐怕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她会往那儿去……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她本来就该去好好拜访一下的地方。 凭着记忆,林三酒脚下一转方向,朝着夜行游女成员的居住区飞奔而去。然而不仅身后的追兵们依然紧紧咬着她不放,而且随着她越靠近目标地点,路上的行人也就越多——这儿与地面上的社会不一样,只要谭章一声喊,她这个拼命狂奔、行迹可疑的人很快就会被船上的十二组织成员们拦住的。 后方匆匆的脚步声正在逐渐拉近距离,眼看着再一拐弯,谭章就又能瞧见她了。林三酒正焦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时,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走廊里恰好开过来了一辆橘黄色的运输电车——它嗡嗡地驶过眼前,后拖车上的木板箱排列得整整齐齐。 太好了,就它了! 林三酒左右一看,见无人注意这个方向,立刻一蹬地面,在脚步声追上来以前纵身一跃,扑上了电车。后拖车被她的重量砸得一颤,她立即弯下腰,将自己藏在了两只木板箱之间——几乎与此同时,司机的目光也透过后视镜投了过来。 后视镜里除了木板箱什么也没有,他似乎咕哝了一声,随即收回了目光。 “她人呢?” 在林三酒藏好以后,远处才响起了谭章二人的说话声。他们朝走廊两个方向都看了一圈,显然有点儿懵了,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消失踪迹;他们询问路人的声音(“刚才有没有人冲出这条走道?”)越来越远,终于彻底被电车轻快的嗡嗡响给取代了。当他们的影子终于脱离了视野时,她这才吐了一口长气。 等一会儿她从这辆电车上跳下去以后,就可以直奔居住区去了。现在她得看看,身上还有没有面具…… 就在她一张张地翻看卡片库的时候,那个司机也正在无线电上大声与人聊天。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孙子干的好事!”他骂了两句,“电材这玩意儿偷来干什么?噢,你也听说了……对,我们去搬货的时候,发现有一只箱子空了一大半……去他妈的,我可不赔……” 趁他聊得火热,林三酒戴上最后一张中年男人面具,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在电车放缓速度一拐弯的时候,她就像水珠滑下杯壁一般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她不太熟悉越海号地形,不得不与脑海中的地图比对着,摸索着,花了点儿时间才回到了船员居住区。 她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来来往往的船员之中,一时间谁也没留意她。这就是中年男人面具的好处了,要是能表现得仿佛被风霜磨损了一般的神情,就更加不引人注意了。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赞叹这面具好用,一边敲了敲奥克托的房门。 “我……我,不行,”有人在远处嘀嘀咕咕地抗议道,“我真的现在没时间——” “你人都在这儿了,”另一个人态度强度地命令说,也不知道二人都在争些什么:“就顺手干了能怎么样?快点,你总不会让我自己来弄吧?” 林三酒听在耳里,却没往心里去,再次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却无人应答。 难道奥克托的室友也出去了? 不管里面有人没人,她都必须得想个办法进去;一是为了避过谭章的追捕,二是可以守株待兔。 但是怎么进去呢?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执着吸尘器的中年清洁工仍与另一个夜行游女成员争执着——那中年男人似乎不愿意为后者打扫房间,一直压着脾气,眼看着好像就要吵起来了。林三酒想了想,忽然扬声朝他叫道:“喂,你过来一下!” 我去吃口蛋糕就刷牙睡觉了!大家晚安! 962 无价之宝吸尘器 这如果是一场比较谁更加其貌不扬的比赛,那么此刻二人算是棋逢对手了。 两张粗陋得不相伯仲的脸对视了一会儿,林三酒竟对这个中年清洁工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惺惺相惜之感——顶着这张脸,一定过着没有人多看一眼的平静生活吧? 怪不得她看着对方眼熟,没想到自己有一张面具,正好和他长得挺近似的。倒不是说五官相像,而是那种“磨损松弛、起了油泥”的感觉……实在太像了。 她咳了一声,还没说话,只见刚才那个夜行游女成员也跟着几步走了过来:“喂,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等他——诶,你是住这儿的吗?” “你放心,”林三酒安抚式地说道,“我不是要让他打扫房间的。” 中年清洁工那一张糙黑脸拉得长长的,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高兴多少。 “你们一直在附近对吧,我朋友住在这个房间,你们知不知道他去哪了?”她转头向清洁工和那个夜行游女成员问道。 那个年轻成员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几个字像子弹似的从清洁工嘴里飞射出来,好像恨不得能用一个个字把别人身上钉几个眼儿,他就清净了:“我要走了,我真有很紧急的事情!” “你能有什么紧急事情,”那个年轻人不依不饶,“清扫一下就好,我给你钱。” “你——”中年清洁工嘴里发出了一个“M”音,但显然立即改了口:“要不这样,你自己打扫,我给你钱!” 趁年轻人被噎得一愣,那中年清洁工立即转身就走。当他经过林三酒身边时,她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清洁工猛一拧身子,表情嫌恶得连脸都皱了起来:“别随便碰我!” “啊,对不起。不过你的吸尘器,”林三酒好心好意地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拿啊?” 清洁工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一脸吃惊和疑惑:“我明明刚才还拿在手里的——奇怪——去哪儿了?” “是不是你过来的时候顺手放下了,然后忘了?”林三酒近乎热心地给他提议道:“你快回去瞧瞧吧。” 眼看着他匆匆忙忙地跑向了来路,那个夜行游女成员也总算放弃了,瞥了她一眼,转头就走。才走没几步,他忽然顿住脚,转身没头没脑地问道:“有两个人呢,是哪一个?” 林三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斯坦,我在找斯坦。” “噢,他那一组好像被召走去执行任务了。”年轻人皱起眉头想了想:“我不太确定,但是似乎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骚动,很需要人手……听说是有人在闹事。你再找人打听打听吧。” “谢谢!” “我也可以帮你打听,”年轻人咧嘴一笑,出乎意料地乐于助人,“但是你一会儿得帮我打扫卫生,怎么样?” 林三酒顿时有点儿尴尬了;但不等她想好该怎么回答,对方已经摆了摆手,像是和她说定了似的,溜溜达达地走远了。 没想到他眼睛还挺尖。 她四下张望一圈,见那清洁工被骗得走远了还没回来,赶忙几步离开奥克托的房间门口;她躲进洗漱间内以后,才叫出卡片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吸尘器】,以及一行简短的说明:“用于飞船上的补充清洁”。 暂时把它借走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她心想,就当是给那个可怜的男人放会儿假吧。 话说回来,要不是她戴上面具以后和那个清洁工长得像兄弟似的,她也不会浮起这个主意来。那个清洁工想必是夜行游女雇佣的,这附近的人应该都见过他;现在只要她手里拿着吸尘器,低下头假装忙活就行——就算是谭章已经通知各个成员留意她的去向,恐怕也没有人会察觉到,原来目标就在眼皮子底下打扫卫生。 她特地多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那个中年清洁工果然像团旋风似的刮了回来、急急忙忙地到处找了一圈;在一无所获以后,他又风风火火地消失了——等他真正彻底离开以后,林三酒才不慌不忙地执着吸尘器走了出来。 奥克托并非真正的斯坦·史密斯;虽然他一定是被谭章调走增援了,但他应该不会为了夜行游女而尽心尽力。找不到自己,他也许就会回来的…… 林三酒身边放着吸尘器,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每当有人经过,就装模作样地动动这个、动动那个——她猜得对,确实没有人往她身上多看一眼。事实上,某种骚动不安的气氛正在居住区里逐渐鲜明浓厚起来;人们加快了脚步、收敛了笑容,来来往往时,苍白神色中都带着几分急迫焦虑,更加不会留意到角落里的清洁工了。 看来因为找不到她,谭章把大半人手都发动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消耗耐心的等待了。 只要奥克托一回来,她有绝对把握能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跟着他闪进房间里去——到时候门一锁,她就可以把想问的事情统统从奥克托嘴里挖出来了。 自从奇妙残酷得如同梦境般的末日降临以后,林三酒也算见多识广了;但是能将某人的外貌彻彻底底地变成另一个人、恐怕连目标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的能力——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除了卢泽之外,她甚至没有见过有近似效果的特殊物品。 她忽然想到,如果卢泽还是当初那个少年的话,应该会为了这一点而洋洋得意吧? 林三酒轻轻苦笑了一下。 结合12也在船上这一点来看,奥克托能变成斯坦·史密斯,恐怕正是因为有了卢泽的帮助。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林三酒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只要她等到了奥克托,很快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我跟你说,”从走廊尽头传开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好像也充满色彩和温度——尽管不如以往那般愉悦了:“今天的事可没有那么简单,听说有好几个人都找不着了,失踪了,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着……” 林三酒抬头一看,正好见到麓盐和奥克托的室友一起走了过来。小姑娘当然认不出她了,皱眉看了她几眼,咕哝着走了过去:“奇怪,我们有请清洁工吗?” 啊,居然写完的时间还不算很晚!感谢波西米亚,有你在的章节总是很好水——不,我是说,很顺畅…… 963 林三酒的灵光一闪 麓盐走过去以后,还忍不住回头朝她张望了好几次。这个小姑娘和谭章不一样,她对各种可能性和新事物都充满了兴致,也许会相信林三酒的说辞——不过她不敢冒险,依旧半垂着头,神色严肃地盯着地上一块糖渍,好像那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东西。 余光里,小姑娘总算转过了头。 “……你这次完全是运气好才能回来,”她在奥克托室友打开门的时候,对他十分不放心地嘱咐道:“你老是这么不注意,就不怕没命吗?” 那个长方形脸的室友叹了口气,点点头。他可能是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儿伤,虽然身上没有包扎,脸色却不大好看地发着白。 “小组里其他人还在到处搜人呢,”麓盐似乎一心惦记着还处于任务中的同伴,在转身离开之前,又吩咐了一句:“等你休整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来找我们。” 林三酒听到这儿,心思一动。 当麓盐的脚步走近她身边时,她急忙低下了头。麓盐忽然停住了脚,冲她喊了一声:“喂,谁叫你在这里干活的?” 难道她之前没见过那一个被偷了吸尘器的清洁工? 林三酒半抬起脸,含含混混地说:“是一个管事的……” 麓盐想了想,大概看她好像不怎么灵光,问不出什么,皱着眉头走了。 见她走得瞧不见了,林三酒悄悄躲进了对面墙壁拐角后。从这儿一探头正好就能看见奥克托的房间,但从那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如果不特地拐弯来看,却是看不见她的。 她没有等太久,就看见那间房门被拉开了。 长方形脸换了一身衣服,顺手将房门一推,没有回头看,转身就从走道里另一个方向出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没有发觉自己的房门在即将合上的时候,忽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一挡,微微滑开了一条缝隙。 林三酒将吸尘器放在了墙角——想必它的主人不久后就会找到它的。她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游鱼般侧身一闪,就闪进了奥克托的房间。 用作船员宿舍的房间算不上多么宽敞舒适,两张贴着名字的窄床面对面,各自占据了房间一侧;它们和桌椅一样,都是牢牢嵌进船体内部的,没有空隙藏人。她看了看,干脆打开贴着“斯坦·史密斯”名签的衣柜,将里面的衣服一古脑都卡片化了——奇怪的是,里面不止有男人衣服,居然还有几件闪闪发光的吊带裙——清出了一个人的空间后,她站进去关上了门。 连林三酒自己也没有想到,她这一等,竟然就等了好几个小时。奥克托简直像打定主意不肯回来了;她能模糊听见走廊里其他房间的门开开关关,人们进进出出的声音,却唯独这个房间始终安安静静、无人问津。 直到她再次听见走廊里响起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她才终于叹出了一口饱含焦虑的长气。 “喂!大叔!”那个年轻人的叫声回荡得清清楚楚,“你去哪了?不是说好要给我打扫房间的吗,大叔!” 林三酒无声无息地滑出门时,顺手用一只杯子抵住了门缝。直到她走近那年轻人背后叫了一声,他才吓了一跳似的转过头:“啊,你在这里!” “吸尘器在那里,”林三酒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你用完了还给那个清洁工就行。” “不是说好了——” “我可没同意。” “我不行的,还是得你来。”年轻人愣了愣,一双浓黑眉毛在脸上几乎飞起来:“我要是会打扫,还至于等到如今吗?” 林三酒可没有闲工夫理会他。她不像那一个清洁工般动气,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但她越平和,拒绝的意味就越坚定,立刻让年轻人着急了。 “你不是要找斯坦吗?”他急急忙忙地说,“我刚才听说了一些消息……这样,你帮我打扫,我把消息告诉你。” “不行,”她不大相信这个年轻人恰好这么巧知道奥克托的去向,“我没时间。” “怎么都这么忙?”浓黑眉毛咕哝了一声,“这样,你有空了来也行。” “你真的知道?” “我是负责通讯管理的,”浓黑眉毛解释了一句,“船上的几个频道都归我们小组调试维护。虽然我今日轮休,但我刚才找小组成员打听了一下,所以我得知消息的速度比别人快多了。” 林三酒考虑了几秒:“行,你说吧。” 年轻人看了她一眼,放轻了声气说:“斯坦可能死了。” “怎么回事?”林三酒一惊。 “之前观景台附近有一处通道遭到破坏,结果漏电失火了;本来我们就够手忙脚乱的了,加上一失火,有好几个成员都因此失踪了,下落不明。从三个小时以前,就有人一直在组织搜救工作,不过只找到了两具尸体,还有几个人始终没找着。没找着的人之中有一个,就是斯坦。” 进化者怎么会因为失火而死? 这个疑问从林三酒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的心思就被“奥克托已死”的可能性给占得满满的了——毕竟他是眼下她找到卢泽的唯一可能性;他若是死了,她就等于又被送进两眼一抹黑的死巷子里了。 她的确听见麓盐提起过有人失踪,而奥克托又一直都没回来…… 不对,她忽然皱起眉头。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对,林三酒一时说不上来。她固然不相信奥克托会死得这么顺理成章、轻而易举;但她还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一直摆在眼前的,她却始终对其视而不见——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平平常常、正大光明地放在眼前的东西,人就越不会去对其就追根究底。 是什么事? 在她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那个浓黑眉毛“你会来吧?什么时候?”之类的喃喃问话,也都成了耳旁风;林三酒下意识地点点头,那年轻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吸尘器我先拿着,”他带着几分殷勤说,“免得那清洁工来把它拿走了,虽然我看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 是了,好几个小时了,那个清洁工也没有回来。按理说,他是在这附近丢的吸尘器,至少应该再回来问一问有没有人见过,匆匆找一次就放弃也太轻易了些……说来也奇怪,麓盐好像根本不知道船上有这么一个清洁工…… 算了,应该不重要。 不过林三酒摇摇头,就把那个中年清洁工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谭章依旧在外面搜捕她,虽然戴了面具,也不算完全能避人耳目。以武力来说,她其实早凌驾于谭章一行人之上了;然而一旦被他们缠住,难免绊手绊脚,妨碍她做事——想来想去,她竟觉得,除了继续在房间里等下去,仿佛没有什么别的更好办法了。 “真希望能做点什么,而不仅仅是干等着啊……” 她叹了口气,重新钻进了衣橱里,关上了门。透过门上的扇叶缝隙,她的目光正好对上了房门——只要奥克托一进门,她就立刻能像猛虎一样扑向自己的猎物。 半个小时以后房门打开了,但叫人失望的是,走进来的依然不是奥克托。 长方形脸似乎被自己的任务给累得够呛,倚着门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拖着脚步进来倒了杯水。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屁|股坐在了斯坦的床上,伸直了双腿。 林三酒一愣,紧接着脑海中霎时一片雪亮。就在她心中一惊时,手肘不小心碰着了什么东西;衣柜里轻轻一声碰撞,顿时叫长方形脸猛地抬起了头。 在一刹那之间,林三酒已经撞开了门,化成一道疾影扑向了他。 随着重重一声闷响,长方形脸措手不及地被她掐住脖子、撞下了床沿;他使劲挣扎踢打着,脸涨得紫红,断断续续地喝问道:“你……你是谁……松开我……” 林三酒一笑,真的松开了一只手。 就在长方形脸蓦地反手从后腰上一抹,眼看着掏出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她那只松开的手又像闪电一般重新扣住了他的脖子。这一次,在他脖子上合拢的可就不仅仅是手指了;一道光圈盈盈地亮着,在咽喉附近映下了一圈白。 长方形脸神色一滞,眼珠下转,紧盯着自己颈间的光芒,紧握着特殊物品的手不动了。 “你、你是谁?”他望着林三酒从他身上爬起来,一时间不敢妄动,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袭击我?” “你真是习惯的动物,”林三酒低头看着他,一只靴子轻轻踏在他的胸口上。他们两人都毫无怀疑,只要她此刻脚下一用力,恐怕他的胸骨就会碎成一片片。 “这是第二次了。”她继续轻声说道,“第一次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当时被分了神,下意识地,你出于习惯告诉我了你的真名——奥克托,而不是你伪装成的斯坦·史密斯。” 长方形脸不动了,静了几秒,随即慢慢地、试探地爬了起来。尽管没出声,他眼睛里的神情也足以说明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噢,”他只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字。 “第二次,也就是刚才……”林三酒抱着胳膊,目光往床上一扫,“你以为房间里没人,也就没有生出警觉心,依旧按照习惯坐在了你自己的床上……也就是斯坦的床上。看来你刚刚变形,果然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新身份啊。你原来那一个室友呢?他死了吗?” 奥克托紧紧抿着嘴唇,面孔像石砖一样没有波动。 林三酒弯下腰,目光摩挲打量了一遍他那张与本人相比一模一样的脸。 “相比你的室友,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个人。告诉我,是谁把你变形的?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啊看见齊亞大佬又双叒赏了一个壁!是因为人在拐角即将出场的人偶师吗?是小米吗?是谁,我要多遛遛ta!还有,要谢谢厚毛兔组长(持续不断的打赏!基本靠你生活了)、9九五5、书友160708175418262、素带影凝、木子青泠、朱棣的镇纸、白露为期、陈言笑大佬、willalala、三酒的小迷弟、大嘴猫之齿、深空枫、别烦我好么、诗酒临风、荒诞妄言、95985、威马、晴空森林、aaaarufa、包子入侵、佚事轩、呱唧呱唧呱等大家的打赏和月票~不好意思放晚了一点,刚才在开热水烤蛋糕,啊提早完成码字任务真是太幸福了 964 关于誓言的强制实行措施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奥克托才慢慢叹了口气。他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望着林三酒时,脸上神情也说不上来是无奈还是嘲讽——或者兼而有之。 林三酒用狼牙抵在地板上,一言不发。 沉默的压力,让奥克托终于开口了:“……你听说过‘种植誓言’吗?” “没有。” 奥克托静默一会儿,苦笑了一声,一句似乎是未经思考的话突然脱口而出:“为什么造物主总是喜欢厚此薄彼?” 林三酒扬起一边眉毛:“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几秒,摇摇头,改了话题。 “不,没什么。你真没听说过种植誓言?它是最近才被人发现存在的一种能力……近来十二界中,想要雇佣这种能力者的广告打得漫天飞呢。” 林三酒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奥克托伪装成斯坦时,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当他自然而然地说话时,眼波流动、声调婉转,比一般女人更柔媚几分;配上斯坦和其室友的声音和脸,不免奇异突兀得难受。 那几条吊带裙,大概就是奥克托本人的吧……原来“他”是一个女人。她差点忘了,变形可不一定限制于同性别之间的。 “你继续说。这个能力和给你变形的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了?” “正是因为种植誓言,我不能把这个人的消息透露给你。”奥克托耸耸肩膀,“它能将一个人作出的保证化为实体,然后种在这个人身体内部,使这个人在一段时间之内绝对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你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去布告栏打听打听。” 林三酒隐隐觉得这一席话有些熟悉,想了想,她有意问道:“如果违背了,会发生什么?” 奥克托用眼尾扫了她一下。接下来,他口中就吐出了与12几乎一模一样的回答:“不是会发生什么,而是我根本‘不能’这么做。” 12的话,此时此刻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印证了;显然他们都被下了“种植誓言”——看来那个“X”,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别人找到卢泽或他自己,竟然花了这么大工夫隐藏行迹。莫非X本人就是一个【种植誓言】能力者? 好像怕她不相信似的,奥克托抬起手腕,轻柔地卷起了袖子。两条浮起的青筋之间,像刺青似的印着一颗小小的种子图形,才刚刚抽芽。 “十七个月,”奥克托摸着它,淡淡地说,“十七个月以后,它会彻底开放、凋谢、消失。那时你再来问我,我就能告诉你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了。否则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没办法得到一个字——虽然说,我才不愿意为了保守别人的秘密而丢掉性命呢。” 十七个月,波西米亚和人偶师的尸体恐怕早都凉了。 没想到又一次遭遇了挫折——林三酒满腹焦躁,立即回道:“我用不着你告诉我。我早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只需要知道他在哪里!” “啊,这一点我还真不知道。” “怎么可能?” “每次都是那个人主动……来叫我的,我不知道他在船上哪里落脚。”这句话中间顿了一顿,好像他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似的。 看她不说话了,奥克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变形成夜行游女成员的模样混上船,只是因为我想参与实验、摆脱末日轮回而已,跟你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根本不关心那个给我变形的人怎么样……但是却偏偏卷进这种麻烦事里头,我也很头疼啊。要是可以,我也希望能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让你早点放我走呀。” “但你向谭章举报我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迟疑。”林三酒冷笑了一声。“而且,你告发我之后怕我来找你麻烦,就立即找卢泽——也就是那个给你变形的人——给你换成了你室友的形态。你这不是挺会给自己脱身的吗?” 或许是听见了卢泽这个名字,奥克托神色有点儿不自然地动了动。 “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想一想,一个无缘无故的人突然对我起了疑,很可能会叫我计划泡汤……我先一步对他下手是不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没想到谭章没什么用,看起来你好像连刮痕也没有一个。” “所以说,你对我而言完全没用了?”林三酒的目光在他颈间转了转,沉下了声音:“那我可找不到理由留你活着。你活下来,只会成为我的后患。” “亲爱的,虽然有了这个,但你可未必能杀得了我。” 奥克托面色虽然有些发白,却执拗地一扬头,带着几分自矜地挺直后背、叠起了双腿:“更何况,给我变形的人并不知道我已经暴露了。我要是你,我就会留我自己一条生路……只要你接下来做得聪明,总能从我这儿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的。” 林三酒思考了几秒,问道:“种植誓言怎么可能允许你这么做?” “你误会了,”奥克托摇摇头,“如果我明知道你在附近,我当然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故意与那个人见面,否则岂不成为你带路了吗?但如果你的行踪十分隐蔽,我根本不知道你在不在近旁,那就不算违背誓言了。所以,你打算藏在哪,什么时候藏,装成什么样子……都别告诉我。” 这个人滑得像一条抹了油的狐狸。 现在想想,当时连12也在想方设法地给自己透露信息……看来不管是如何匪夷所思的外力约束,都不如人心甘情愿的认同。 林三酒的决断下得很快——部分也是因为奥克托与她一样被困在太空之中,除了越海号哪里也去不了;即使他想再次变形躲过她,也必须先与卢泽见一次面才行。 “你最好不要试图向谭章通风报信,”她一边警告,一边摘下了奥克托脖子上的光圈:“他对我没有威胁,但我却可以随时找到你……毕竟你还要以现在这个身份在船上继续待下去。” “你不和谭章告发我,我自然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奥克托盯着光圈缓缓离开自己脖子,“所以我们算是……彼此理解了吧?” 林三酒对他丝毫没有信任,因此一言未发。 没有卢泽的消息,就意味着一时半会儿依然找不着波西米亚和人偶师;但她过去经历的挫折险难太多了,反倒磨出了一副执着强韧的心性,即使受挫也消磨不了她的斗志。有时她就像是发现了目标的鬃狗,可以不知疲倦、无穷无尽地追踪下去——人偶师有一次被她烦得狠了,管她这种性子叫做“好不了的慢性溃疡”。 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她经过奥克托室友的床边时,忽然浮起了一个主意。 “我正好没有地方去,”她拍了拍那张空床,“你的室友是不是已经死了?你大概不介意我在这儿暂时住下来吧?反正我们都是女人。” 听见最后一句话,奥克托忽然眼睛里光泽一闪——他就像是少女收到了意中人一束花时,忍不住嘴角上勾那般地高兴了起来。他翘了翘脚尖,咳了两声:“他失踪了,但不是我杀的,应该是在骚乱里死了吧。不过你不能在这儿住下来。” 林三酒掀起枕头看了看,随口问道:“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我都说了,你在这儿的话,那么出于誓言的约束力,我一定会警示那个人不要来的呀。”奥克托摆摆手,“再说,平时房间有人在的时候,那个人就从不来叫我。” “噢,” 当林三酒直起身的时候,日记卡已经被她顺着枕头套缝隙塞了进去,压在了枕芯下方。她不能日夜在附近监视,这张卡正好派上用场;只要卢泽接近了这个房间,她就一定会知道! “希望你能配合一点,相信我,你肯定不希望有我这么一个敌人。” 在向奥克托要来了他的房门卡以后,她沉沉地警告了一句——不过老实说,这只是她在作个秀罢了。她要让对方以为,她的监视将会来自于门外;因为她心里有几分没底,这才需要警告他的。 这种藏在字里行间的暗示,果然被奥克托毫无疑虑地接受了。 他看着她走出门口,在她即将关上门的时候,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惹不起的人,最近实在太多了点儿。” 林三酒眉毛一扬时,房门已经重新滑上了。 在她往布告栏的方向走去时,奥克托那句话不知怎么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卢泽不是一个会让人心生畏惧的人,即使他的能力特殊;奥克托暗指的,应该不是卢泽,而是X吧? 但他说“实在太多了”……除了X之外,还有谁? 上次她装作是被抛弃的女人在寻找男友,发了一条带有12详细外貌描述的公告;这种内容果然激发了人类的天性——现在又多了好几十条新回复。 不过却没有一条是有价值的。 林三酒思考了一会儿,又加了一条:“我忘不了他,但他总是对我说谎,承诺也根本不会实现。谁知道我在哪儿可以找到【种植誓言】的能力者吗?眼看轮回就要打破了,我想让他遵守誓言,与我好好地过日子……” 这一次,她还没等关上信息流,一条新回复就突然跳了出来。 “我就是。” 965 The tango in the dark 不要动。 不要抬头。 不要回复信息。 林三酒定定地凝视着眼前信息,后背肌肉下意识地紧绷着。就在她刚才正要点开那条回复仔细看之前,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条回复的真正意义——霎时间,像是连骨头都浸进了浮着碎冰的冬日河水里,她在雪亮寒冷的清醒中反应过来,一切动作都停住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淡蓝色光芒的缠绕之中,打开了【纯触】,同时也试图用余光、皮肤和直觉来感受四周环境中的每一丝流动。 ……这艘船上只有布告栏一个地方可以发布、回复消息。 她的消息即时得到了回复,也就意味唯一一个可能:这个声称自己是【种植誓言】能力者的人,此时此刻,也正站在“布告栏”里。 是X吗? 激动之下,她的指尖微微有点儿发颤,立即将它们握紧了,抱起胳膊。 如果此刻她对那条回复做出反应,或者抬头张望寻找,无疑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那个人眼里了。在确定知道对方是谁之前,不能让对方知道哪个人是她—— 林三酒着某条信息流紧紧皱起眉头,装出一副陷入了思考的模样。 她现在外表是一个中年男人,对方大概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怀疑到她身上来。只要她没有动作,那个人就一时不能肯定是谁发出了寻人公告。但这只是暂时之计罢了……公告一直得不到回复的话,那么场中一直没有动的人就成了可疑目标。 有了,她想到这儿时,忽然神经一跳——被触动的直觉在她脑海深处喃喃自语。 没错,她能感觉到,果然有人的目光正在一圈一圈地划过房间,隐蔽迅速,一闪即过;像漆黑山野里划过的手电光,也像是视野角落里一时的错觉。 是的,对方在找她。 区区一个越海号上,不可能恰好存在两个稀有的【种植誓言】能力者;对方一定是X,或者与X有关的人。 与X有关,就是与12有关。这么说来,回复者早知道她所发布的公告完全是一通谎言;不需要多少推理就能意识到,她的真正目标在于寻找12。 结合12上船前的经历来看,除了林三酒之外,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她一边沉思,一边放出了一束细流般的意识力,轻轻“点”上了面前的淡蓝色公告信息。 按照这个思路推想下去,X肯定知道林三酒就在船上,很可能也知道了她是怎么上船的。但为什么他没有出现、没有对自己直接出手呢?虽然说,直来直往并非X的做事风格——他的行动和计划都像是绕了不知多少弯的山路,叫人摸不清他的真正目标。 这一次,有没有可能是当X发现她在船上的时候,林三酒恰好因为要躲避谭章而掩藏了自己的行踪,所以才找不到她了? 要是这样……那如果她是X,除了监视布告栏之外,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自从林三酒上了越海号以后就坠入了举目茫然的黑暗里,甚至不知道目标是否真的身处于这片黑暗之中。为了刺探对手的位置,她放出了一条消息——就像是在漆黑中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而对方立即抓住了线索,也向她欺近了一步。 ……仿佛是黑暗中一场彼此手持利刃、逐渐接近的双人舞。 林三酒对于意识力的细微操控还不算太灵活,不过她还是用它回应了一句“真的吗?”——当然,在发布回复的过程中,她的胳膊始终紧紧抱在胸前。 消息一发送成功,她立即抬眼轻轻一扫。 在他人眼里看来,一动未动的自己,与刚刚发布的那一条的信息应该毫无关系吧? 暗中寻找她的那个人,此时理应把注意力集中在刚才双手有所动作的进化者身上;或许是【无巧不成书】的作用,在她发布回复的时候,附近恰好有四个人都动过了自己面前的信息流。 对方想必会在有所动作的人里找出目标;而在他找的时候,林三酒就有机会发现他是谁了——因为船上不太平,今天布告栏里人比往常少了很多, 她装作伸手抓取其他信息的样子,余光微微在四周看了一圈,不过却没看见有谁在东张西望——只有一个男人推开了身边的淡蓝色信息流,大步从出口离开了。 她犹豫了几秒,觉得他应该与此事无关。 是不是在另一个方向上? 林三酒等了一等,这才自然而然地转过头,飞快瞥了一眼。如果有人也正在打量进化者的话,那么他一定做得比她更隐秘;因为她还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看见—— 慢着—— 怎么会? 她的目光一顿,差点因为吃惊而露出马脚。她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匆忙转回了头;但她绝对没有看错,在她左手边的一个淡蓝光团之中,站着一个她十分熟悉的人。 这个人,就在不久之前还在奥克托房间里与她进行了一番长谈。 那张属于奥克托室友的长方形脸,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一条条迅速划过的淡蓝消息。他不发消息也不回复,只是双手下垂地站着,似乎看了好一会儿了。 这人不可能是奥克托,从时间上来说他办不到;这么说来,原来长方形脸室友没有死? 这下奥克托可有麻烦了。 林三酒想到这儿,忽然往自己面前的淡蓝光团上看了看。 那个人再也没有回复她了,她发的那条“真的吗?”孤零零地悬挂在回复链的最末端,好像已遭遗忘了。 她在黑暗中再虚进一步,她的对手却后退了。 她慢慢皱起了眉头。 ……是刚才已经走了的那个人吗? 还是说,X只是想看看谁会追着刚才那个人离开? 她越想越觉得烦乱,好像什么都有可能;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却只见那个长方形脸一步迈出了淡蓝光团,迅速从上一个男人离开的出口消失了。 几乎在一闪念之间,林三酒就已经决定跟上去:只要奥克托与他一见面,就不得不去找卢泽重新变形了,这是一个直击根底的好机会! 她心念一定,没想到刚一走出光团时,却听身后另一扇门打开了;她下意识地一回头,正好瞧见麓盐站在门口——小姑娘似乎又紧张、又觉得有点儿兴奋似的,小脸上神色发白,冲屋里喝道:“你们都是哪个组织的?不管了,统统先跟我过来再说,我是夜行游女的,我们现在急需要人手!” “怎么回事?” 被她惊了一跳,几个进化者先后走出了光团,你一言我一语地发问道。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被横拦了一杠子! 林三酒自然没有走上去——她站在原地几秒,见其他进化者都纷纷聚集上去了,脚下悄无声息地往后退至了门边。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没有注意她,她顺顺利利地从门缝间一闪,就退进了走廊里。 门一合,她立即加快了速度,朝远处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追了上去。 966 闻“妈”识人 长方形脸没有像林三酒猜测的那样,直接返回他自己的房间。他连续拐了好几个弯、乘电梯上下四五次、穿过了堆满建材和物资的储存区,目标明确,脚步沉稳——但是过了一会儿,林三酒却发觉自己竟又跟着他绕回了离居住区不远的地方。 他到底要去哪儿? 她皱起眉头时,长方形脸突然在远处刹住了脚;她急忙一弯腰,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蹲在了一圈护栏后方。 难道他起疑了? 林三酒刚升起这个念头,从护栏后一抬眼,立即意识到为什么长方形会突然刹住脚了——奥克托此时刚好顶着张一模一样的脸,从拐角处露了头。 或许是因为【无巧不成书】还开着,她的运气实在不错! 二人四目一撞,彼此好像都傻了。还是奥克托先一步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跑,迅速朝来路冲了回去——林三酒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长方形脸,闪电一般激射出去,紧咬着奥克托离去的方向;她从长方形脸身边飞奔过去,呼地卷起了一阵风。 “怎么……” 她模糊听见那个长方形脸室友吐出了两个字,眨眼之间就被风抛向了身后。他显然是因为吃惊太甚而愣在了原地——任谁突然与另一个自己险些撞个满怀,恐怕一时都会震惊得不知所措的。 奥克托似乎生怕被正主儿逮着,一听见身后有风声袭来,跑得更快了;只是虽然林三酒只需一加速就能赶上他,她却有意放慢了脚步,反而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必须要让奥克托感觉自己已经甩开了追踪者,他才会放心地去找卢泽。 她把即将要执行的计划在心里过了两遍;但就在这时,奥克托突然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往身后地上一掷——不等她看清那是什么,只见地上蓦地腾起一阵浓浓烟雾,霎时将走廊中涂成一片翻滚的灰白色。 林三酒心中暗骂一声,眯起眼睛在烟雾之外顿住了脚步。烟雾去得极快,甚至快得有几分不自然了;仅仅两秒以后,走廊里就像是从来没起过烟一样清朗。 当然,也像是从来没有过奥克托这个人一样了。 这种像是舞台演员退场般的消失方式,一定是某种特殊物品的效力无疑;即使林三酒心知肚明这一点,依旧在满心不甘之下,忍不住叫了两句:“奥克托!奥克托!”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于是又掉头冲了回去;这下可好,不仅奥克托跑了,连长方形脸也不知何时不见了。她紧紧咬着嘴唇,懊恼得恨不得能一拳砸穿个什么东西才好,重新走回奥克托消失的地方,目光一遍一遍地扫过这条笔直的走廊。 除了一个工具间之外,这条走廊上再没有一扇门了。工具间的门正紧紧关着——这倒不是说作为一个进化者,奥克托没有办法进去;只是林三酒刚才并未听见一点儿门开合的响动。 “奥克托!”这回不是喊了;她将这个名字咬在牙缝里,好像能把它嚼碎了似的。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话音一落,工具间的门后突然轻轻被碰出了一声响;紧接着,门把手就在她的目光中缓缓地往下转了半个圈。 一张与她像是兄弟般的糙黑中年面孔探了出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彼此看了几秒,直到对方先张了嘴:“……原来是你。你在找一个叫做奥克托的人?” 林三酒对这个清洁工心里有点儿愧疚,因此也多了几分耐心,冲他点了点头。 “是那个奥克托·拉——拉——什么来着,”清洁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他姓什么了,不耐烦地改口道:“是那个蛋被狗吃了的奥克托吗?” 林三酒对这个描述的意义感到十分茫然。 “那个,我要找的是个女人……” “那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清洁工似乎很不愿意与人多谈,刚要重新缩回窄小的工具间里去,忽然又顿住了:“等会儿,什么样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得这么细,但林三酒依然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他装成了一个男人的样子。”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女的?”清洁工突然气势十足了。 “因、因为……语气、动作……” “蠢!”清洁工猛地从嘴里射出了一个字,“你们男人都太好哄了!以为穿个裙子、讲话娇气一点就是所谓女人该有的样子了,蠢得让人难受!真正女人才不那样呢!” “……不穿裙子?” “当然不是,”清洁工一双眉毛在怒气下几乎飞进发鬓里,神情看起来实在熟悉:“你怎么又笨又会抬杠?” 林三酒满腹狐疑地望着他,那句“你们男人”依然萦绕耳边。难道这个清洁工也戴了伪装? 他总不会也是去找卢泽变形的吧? 卢泽到底在这艘船上干什么,“帮助变形慈善事业”吗? “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清洁工不知想起了什么,怒气忽然像是被戳了个洞一样漏掉了不少,“你在哪里看见他的?别这个样子,我知道肯定是同一个人。你要是能把他弄过来,我可以和你一起对付他,他可把我得罪狠了——” “你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林三酒一边问,一边低头看了看。清洁工只肯探出一张胖脸,身体和双腿都隐没在门后,脑袋活像一颗脱离了束缚的气球;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看不出对方手腕上有没有【种植誓言】。 “因为有个王八蛋偷了我的吸尘器,”清洁工快嘴快舌地说,“没了它,就有另外的王八蛋能找到我了。” 作为王八蛋之一的林三酒没听明白,但见对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不打听了:“我要跟踪他找一个人,不保证能把他带给你。” 清洁工抬起了一边眉毛。 “你倒是挺坦诚的,”他嘀嘀咕咕地说,“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要找的人,你可能也认识。”林三酒望着他,往前迈了一步。对方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再抬起头时神色就变得有些不大自然了。 “……什、什么人?” “帮你变形的人。” “帮我变——”清洁工乍听一愣,像是没听懂这句话似的;紧接着他才反应过来,登时脸色一变。只需朝他脸上表情扫一眼,林三酒就知道自己一定击中了什么不能告人的隐秘;不等对方有所动作,她猛地一把撑了工具间的窄门,侧身往前一挤,笼上了【防护力场】的胳膊肘就将那胖大清洁工给狠狠地撞进了工具间内部。 她一步抢上闪了进去,将门在身后一甩,昏白感应灯立即就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别乱动,”林三酒警告道,“我只是要点消息罢了。” 清洁工以想象不到的利落从地上一翻就跳了起来,竟连一样杂物都没碰倒,一张糙黑脸上因愤怒、惊恐而涨成了紫红色。他死死盯着林三酒,发出了一声冷笑:“他们毛飘过的地方还真挺多的,是不是?竟连我这张脸的来源都知道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玩意? 林三酒隐隐觉得这中间哪里有点古怪,但始终摸不着头脑。 “我瞧你也不是个厉害角色……他们现在就这么看不起我?”清洁工叉起腰,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不就是要知道谁给我变形的吗?我告诉你,是你妈!” “毛”、对方的面貌神情、和一个“你妈”加在一起,终于让林三酒头脑中一亮。在她深思熟虑之前,她已经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波西米亚?” 967 她们彼此都觉得对方是傻子 “你是不是弱智?” 充满怒气的声音在狭小昏白的工具间里回荡着,蒙灰的工具箱们谨小慎微地缩在角落里,好像也大气都不敢出似的。 “你自己买的面具,还是你给我的,你怎么都认不出来?” 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原本一直低着脑袋,闻言忽然抬起了头。 “我买的是‘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一整系列,厚厚一叠呢,”她辩解道,“不戴上脸,每一张拿在手里看着都差不多,我怎么能把每个都记住?” 摘掉了面具的波西米亚顿时扁了扁嘴,满脸不服气,但一时找不着回嘴的话说;她憋了一会儿,使劲将面具往墙上一扔:“买什么不好,偏要买个这么丑的破烂!” 唉。 自打认出了彼此以后,波西米亚登时又怒又喜又委屈,一肚子满满情绪要发泄;光是试图安抚她,就是一项大工程——结果好几分钟了,连她到底是怎么混进越海号的都还没问出来。 林三酒心里一边叹气,一边示意她坐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该告诉我了。” 波西米亚显然也觉得说来话长,试了几次说得乱七八糟;她抹了一把因激动而泛起泪光的眼睛,干脆向林三酒一摊手掌:“我饿了,边吃边说!” ……就像个往里投币才能吐东西的售货机。 撕开了一包椰子片,波西米亚总算重新冷静了些。她往嘴里塞了一把,含含糊糊地说:“刚才我说到哪了?噢,斯巴安走了,估计是去找你了,胡什么玩意也被扔下了船。然后我被悬浮舱给带进了监狱里,发现我发不出声音了……” “一定是有人在你吃的东西上动了手脚。”林三酒看了看她手里的零食说。“是毛人兄弟吗?” 从吃相上来看,后者丝毫没有学到教训。 “我也这么怀疑。自从我进了监狱又逃出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两兄弟了……然后我进了意识力星空,”她含着一嘴食物,将奥克托怎么个混蛋法描述了一番,才突然想起来:“哦对了,有人在追击大巫女。” 林三酒几乎从原地跳起来。 “大巫女?”她一把按住了波西米亚的膝盖,“她还在意识力星空里?” “啊,”波西米亚被惊了一跳,“是、是……” 在磕磕巴巴好一会儿以后,她总算是把大巫女目前的状况解释了个大概。林三酒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想不出会是谁要对大巫女下手,终于叹了口气,有点儿无奈地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我听见隔壁有人被关了进去,我当时就想,说不定是人偶师。我使劲砸了一会儿门,隔壁的人好像就不知怎么出来了,站在我房门口。”波西米亚皱起眉头,“门一开,我发现果然是人偶师。” 随着她的讲述,林三酒一颗心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似的,一会高一会低;当她听见那个“人偶师”没完没了地说了一席话时,忍不住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 这是卢泽的能力效果,没错。 他不仅能把人变形成另外一个模样,还能把人变成目标“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模样;恐怕正因为波西米亚当时心里觉得门外很可能是人偶师,因此门一开,她才真的看见了人偶师。 装作先被关进隔壁,再设法逃出来的样子,果然也赢得了她的信任——虽然这信任没维持多久。 “他们不仅把人变形成了人偶师,还有一次变成了你,肯定是以为我会傻乎乎地跑过去相认。”波西米亚颇有点儿自得地说。 “那就是我。” 两人又互相瞪了一会儿。 波西米亚接下来的讲述中,时不时就夹杂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笨”;林三酒忍着没打断她,直到她说起自己拿上了吸尘器,免得在越海号内被毛人兄弟察觉的时候,林三酒才不怎么自在地咳了一声。 “你当时没看见是谁拿了吸尘器吗?”将长发胡乱扎在脑后的波西米亚,埋怨似的扫了她一眼。 “没有……”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早点把该说的都说完,这是必要的谎言。 “真的突然就不见了!”波西米亚耿耿于怀地说,“就像被人给变没了——” 她话说到这儿猛地一顿,朝林三酒转过了目光。 糟了。 林三酒板起脸,装作不明白对方眼中的怀疑,沉稳地说道:“我在越海号上度过了两天多,始终没有人来找过我的麻烦,说明毛人兄弟未必在这艘船上放了毛发。吸尘器丢了就丢了吧,你继续往下说。” 波西米亚对她眯起眼睛,脸上狐疑浓得几乎能浮起来作乌云。但她终于还是被唬了过去,顺口回道:“……那可不一定。你不是以本来面目上船的吗?他们根本用不着毛就知道你在哪儿。没找你麻烦,说不定只是——只是时机未到。” 是吗? 会是什么时机呢? 林三酒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她一直以为当X发现她在船上的时候,她也恰好戴上了面具,从众人视野里消失了。 “丢了吸尘器以后,我觉得很不安全,”波西米亚理直气壮地说,“于是我就想起了人偶师。” 她之所以能把人偶师也背上,完全是把他当成个护身符和挡箭牌用;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早就该回去了吗?那几人明明说的是‘明天晚上’把箱子搬下去,按时间线算,那都是昨天的事了……” “你还听不听我说了,”波西米亚声气比她还壮,一点儿也没有把人偶师忘在箱子里两天的心虚劲儿:“我刚一来越海号,怎么知道哪里是哪里?我迷路了,找不到货梯在哪了,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当时心想,反正搬下去也还是在这个破飞船里,他又不会丢!” “好,好。然后呢?你找到他了吧?他现在在哪里?” 波西米亚咂了咂嘴,目光在工具间里游移了一会儿,似乎突然没法对焦林三酒的眼睛了。 她拽着头发尖,支支吾吾地说:“现在……那个,他丢了。” 968 一会儿汇合 不管船内正发生着多少事,越海号依旧航向不变,在寂静幽沉的宇宙中,朝目的地缓缓前行。在没有对照物的无垠昏暗里,飞船看上去仿佛航速极慢,甚至叫人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在移动;缓慢安宁,无声无息,好像将会永远这样漂浮下去,没有尽头。 直到一片耀眼火光蓦然击破船身,饱含怒意地炸开、喷射进了太空。 一直沉稳航行的庞然大物终于浑身一颤,火光与浓烟纠缠着从裂洞内熊熊滚涌而出;刺耳警报声、系统广播、人们的脚步与怒喊、小型飞行器急速升空时的振荡回音……一瞬间就像海潮般席卷了越海号内每一个角落。 “怎么回事?” 林三酒腾地跳了起来,隔着工具间的窄门,警报声被模糊了表层,隐隐地尖锐紧急。 “要不要出去看看?”波西米亚忍不住伸手拽住她的衣角,有点儿紧张地轻声问道。 “你去把面具捡回来,别让人发现了,”林三酒一边嘱咐,一边戴上了手里的面具,“动作快点!” 一句话也没反驳,波西米亚在紧要关头出奇地乖顺;她回头在工具间幽暗的角落里摸索了一会儿,一抓住目标,立即匆匆走回门边:“好了!” “我们出去以后保持距离,别让人看出我们很熟。” 林三酒从门缝里左右看看,趁无人时闪身进了被警报声淹没的走廊。门在波西米亚身后合上了,一时间二人耳中全充斥着循环不停息的播报声:“……再重复一次,二层F区出现船体破损,所有维修和飞行人员立即就位……由于F区气压泄露失衡,目前该区已经紧急封锁,非相关人员请勿接近……” 听了一会儿,却发现广播里没有说明船身受损的原因。 人声结束后,接下来播放的,是一遍系统内自带的紧急状况广播录音。越海号无疑是某个人类世界在末日之前建造的,广播里也仍像以前一样,告诉乘客们静心等待安排救援、在哪里可以取到紧急救险装备……虽然船上早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林三酒立在原地想了想,当走廊另一头传来人声的时候,她也下定了决心。 “走,我们去找Exodus。”她低声说了一句,向身后一招手,朝反方向大步走去。 她们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了个心照不宣的共识:也是时候将Exodus重新掌握在手里了;再说如果越海号真出了什么事,至少她们二人还有一条退路,不至于被甩进太空之中。 唯一的问题是,和破损位置一样,Exodus也位于越海号第二层。 所有通往第二层的升降梯与通道都被夜行游女的成员牢牢控制住了;在他们的组织下,一队一队全副武装的进化者正鱼贯消失在升降梯里——虽然进化者们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但十二界中的组织成员到底还是更有秩序些。 远远地没等靠近,格格不入地站在人群之外的林三酒就被人一眼发现了。 “喂,你!” 隔了三五个人,也能看清楚谭章的额头上还闪着汗光,衣服上都是与她战斗时留下的污渍和破损。他显然一点儿也没认出来林三酒,冲她一摆手:“无关人员回去!不要靠近!” 她咬了咬嘴唇,转头瞥了一眼身边行色匆匆的进化者。出现在这儿的人几乎都穿着各自组织的制服,以小组为单位,戴着颜色各异的徽章在眼前穿梭来往。正当她琢磨着不知能不能偷偷放倒两个人,抢了衣物混进人群里去时,只听远处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诶,等等,你过来一下!” 一转头,林三酒恰好看见麓盐匆匆跑近了。 她拽了拽谭章的胳膊,遥遥指着林三酒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随即抬高了嗓门:“你是负责清洁工作的吧?正好,二层死人了,到处都一片恶心吧唧的……你跟我下去吧!后面那个女的回去,不要瞎掺和了!” 女的? 林三酒心中一愣,不由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出乎她意料之外,波西米亚居然依然是她原本的样子,压根没有戴上面具。 “你在干什么!”她压低嗓音骂了一句;她不敢叫人看出来她是在对波西米亚说话,半侧着头:“怎么不戴面具?” 波西米亚比她还急。 她扁着嘴,面色发白,缩着肩膀,好像恨不得能把头埋进林三酒后背上:“我也没想到啊,我拿错了!” “拿错了?” 就在这时,麓盐又远远叫了一句:“你愣什么呢,我让你过来!” “噢,噢,”林三酒忙装出一副才回过神的样子,冲她招招手,脚下往前慢吞吞地磨蹭了两步;好在这附近人多,她可以刻意让几波人先过去。波西米亚紧跟在她背后,声音低低地发颤:“刚才地上扔着一只橡胶手套,摸起来很像面具,刚才我看不清又着急,顺手——我就——我也是刚发现的!” 林三酒一咬牙,将手背向身后冲她摆了摆。 “我先下去,”她低声说道,“你现在赶紧回去找到面具,再想办法和我在二层汇合。” 麓盐是要让她下去清理尸体的,按理来说她的位置应该好找。 她能感觉到波西米亚在她身后点了点头。悬着一颗心,林三酒快步走近了麓盐身边;趁着转身时她往后扫去了一眼,发现波西米亚手脚轻快,已经在几秒之间就转身融入了人群里,似乎没有惹起别人的注意。 林三酒这才微微吐了口气。 谭章皱着眉头,目光带着重重疑虑从她身上划了过去。麓盐倒是一点儿也没起疑,伶牙俐齿地说道:“刚才F区有一部分船舱墙壁发生了爆炸,结果赶过去的好几个成员都在爆炸余波里死了……现在血肉脑浆子到处都是,简直不能过人了,你赶紧去找块抹布。” 林三酒一边口中应着,一边被她拉向了升降梯——谭章一言不发,立刻就跟在了二人身后。 他也要下去? 正当林三酒浮起这个疑惑时,麓盐也回头朝他看了看;谭章一瞧见她眼里的疑问,叹了口气,沉着脸答道:“那个女人还不知道趁乱混到哪里去了,我得去二层停泊港那儿看着点,免得她再偷一艘船。” 啊啊啊说好以后要早睡,这又晚上一点了,我真的好烦!吃个哑巴亏还要挨骂,屁事搞得人心烦! 969 冷空气 林三酒被紧紧挤进升降梯最里头,面具赋予她的那一个松弛肚子,正贴在面前一个女人后背上。因为这一点,她已经挨了那女人好几个白眼;升降梯却还在长长的梯井里不疾不徐地往下落,并不因为谁的难受而加快一点儿速度。 在麓盐的坚持下,林三酒、谭章和一整小组的人都挤在了同一个升降梯里;足足十几个人,彼此肩膀碰着肩膀、呼吸撞着呼吸,都仰头等着升降梯早点把门打开。与她不同的是,这个小组也不知是下去出什么任务的,人人面色紧绷,甚至能听见他们不住吞咽口水的低低声音。 “再让开一点!” 前方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朝林三酒斥了一句。也实在不能怪她态度差,任哪个女人都不会愿意让一个形容粗陋的男人紧贴着,用松弛肚子来回摩蹭自己后背的——“你难道没有进化吗?”她满脸厌烦,用眼角上下刮着林三酒:“进化者的肚子怎么会这么肥!” 林三酒在这种事情上,态度一向好极了。 “对不起,”她一边点头,一边吸进肚子往墙上贴,不过面具制造的假肚子,并不会因此而减小多少——毕竟她本身的小腹肌肉紧实,几乎没有往里缩的空间了。“我已经完全靠在墙上了……” 谭章又一次眉头紧锁、充满疑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年轻人的眉毛似乎从来没有松开过——是因为那女人的话而起疑了吗? 短发女人扭回头,往前挪了挪。她的几个组员看了几眼,倒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稍稍松懈下了表情,彼此开始了轻声交谈。 “出事点附近已经被锁了两层,”一个矮个子男人首先开口说话了。他此刻面色不大愉快,因为他不仅矮,而且也挺胖。“……我们出去以后,有起码大概五百米的距离是友好的。” “友好”应该是意指那附近都在十二组织成员的控制下;林三酒刚才悄悄听了一路,摸索出了好几个词的意思。 “都锁了两层,怎么还要我们下去?”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短发女人问道。 她的几个组员扫了她一眼,矮胖子哼了一声:“两层哪里够?” “可我们没有做过密度这么高的封锁隔离,”短发女人一时忘记了身后讨人厌的中年男人,带着怀疑分析道:“也没有和这么多人、这么多种不同的隔离能力连接过……如果过程中出现什么能力反噬的话……” 一个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忽然沉声开口了。他似乎是小组的领头,语气不容置疑:“各人拉开距离,分出区域,测试过后再以点连线。” 林三酒默默地听着他们交谈中的每一句话。不管造成了F区船体破损的原因是什么,后续处理似乎都复杂棘手之极;听起来,这一整个小组的人竟然好像都是拥有隔离能力的进化者……也不知道要把F区封上多少层才够。 她正沉思时,升降梯无声无息地停住了。 “走呀,挤死啦。”麓盐也和林三酒一样缩在最里头,伸着脖子催促了一句。 那个小组组长循声看了角落里的三个人一眼,目光转了转,神色有点儿迷惑。大概是觉得不管这几人接下来干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他很快就挪开了眼睛。 三人是最后走出升降梯的。谭章打了声招呼,跟着那个小组的人一起消失了——这说明,停泊港与陷入重重封锁的F区恰好是同一方向;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就在前面,走两百米左右下一段台阶,E-14过道上就是了。”麓盐指了指反方向,“我就不去了吧?他们本来非让我去……但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真的很不想再看一次了,怪恶心的……到处都是。” 与F区的灯火明亮不同,那个方向上只亮着一排应急灯;巨兽肚腹般的广袤空间中,涂抹着铁灰色的浅淡雾气,一点点深下去,渐渐地没入了幽幽的昏暗里。除了隐隐的钢铁骨骼脉络,从这儿一时看不见昏暗深处藏着什么。 “啊,我不是说死的人恶心,我、我只是……反正你别乱说。”麓盐突然醒悟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声音,“说不定船上还有他们的好友什么的,听了可能会更加受打击……我又不认识死的人,所以才……他们死了我也觉得很不幸的。” 这种反应,在末日里其实已经算得上有良心了吧。 林三酒举起那条象征性的毛巾,点了点头。麓盐又拉着她嘱咐了好几句,似乎不大放心把任务交给她——这个小姑娘哪里都好,就是话多啰嗦了点儿。 好不容易告别了麓盐,林三酒顺着她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段长长的台阶。台阶下是一片以细密铁网编织成的空地,隔着细细的眼儿只能看见下方一片幽黑。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中,两侧分别有几个通道入口,其中一个通道入口的旁边,正写着“E-14”。 她四下看了一圈,朝E-14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激荡起了低低的回音,在死寂幽静的空间里一圈圈地传开。越海号太大了,尽管与人声鼎沸的F区同在一层,这一部分却像是早已荒弃,多年没有人来过了似的。 不知道谭章会在停泊港守上多久呢? 船体破损,正需要飞行员驾驶维修船进入太空,从外部补救;就算夜行游女的飞行员不止他一个,也总该有别的什么任务派给他…… 至于波西米亚,她倒不是很担心。那个家伙跟狗似的,要是打开一包吃的,说不定她就能闻着味儿找过来。等与她一汇合,就是时候悄悄潜回停泊港了。 通道里比外头更阴凉。林三酒每次经过通道口时,冷空气就一阵阵扑打在皮肤上;当她走近E-14门口的时候,又是一阵熟悉的凉气。没有理由地,她下意识地微微皱起眉毛,扫了一眼门框,一步迈进了E-14。 那一瞬间,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在脚下重心还没有移向前方的时候,她突然身子向后一倾,硬生生地又将左脚抽了回来。几乎就在她抽身而退的同一时间,通道门“咣当”一声撞上了,钢铁严丝合缝地死死咬在一起,激起了一团悠悠的灰尘。 林三酒心脏砰砰跳了几下,用【防护力场】包住手指,试着轻轻推了推门。 ……推不开了。 汪地一声就哭了!害大家担心了,谢谢你们安慰我!好消息是猫真的找回来了!我妈妈昨晚凌晨四点发现猫不见了,今早通知我的。猫失踪20多个小时,我俩找了一天,真的差点绝望了……我还想难道我水逆吗。一开始以为猫可能跑出楼了,在附近举着手电找;一晃眼看见车下有个动物跑过去,我就赶紧蹲下喵喵叫(现在想想傻逼一样),结果冲出来一只大老鼠……真是tm魂都吓飞了。我基本不抱希望地回到楼上继续一层层找,没想到一打开电表间的门就看见里面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我当时还以为又是一个大老鼠呢,半声惊叫后才反应过来,诶这个老鼠身上有狸花……它遮着头大半身子露在外面一动不动,可能自以为藏得很好吧……我妈高兴得都快哭了,我也快哭了。太高兴了,刚才还知道末日实体书居然已经可以淘宝预定了(不是Da舒说了我都不知道!),觉得乌云好像都总算散开了点!谢谢你们从昨天就开始安慰我,你们真是太好了……可惜我不能回复本章说,但你们的留言我都看见了! 970 被唤醒的林三酒 自打离开兵工厂以后,林三酒的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里,两天了连个囫囵觉也没有好好睡过。她消耗了过多的意识力,始终没有机会恢复;等她现在需要意老师了,意老师却连个影子也形不成。 她站在过道上,盯着铁门沉思了几秒。 老实说,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关键时刻一脚抽回来,及时留在了原地。一定是有什么细节不太对,触动了她的警觉心…… 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原因的合适时候。 有人在这里设下了陷阱。如果她刚才真的走进去了,那么囚禁她的恐怕不会仅仅是一道普通铁门了。联想起那么多封锁能力者都被召集到了第二层,林三酒不由咬住了嘴唇——她逃过了一劫,但到底是谁在对她下手? 麓盐? 如果不是那个小姑娘叫她过来,她不会差点被锁在E-14里。这么说,难道麓盐和X有关系? 小姑娘说过,一开始被派下来的其实是她自己,这虽然有可能是假话,但麓盐起码应该知道,一旦林三酒发觉了陷阱,第一个就会怀疑她——这不等于主动送上门吗? 林三酒屏息凝神地听了听,四周一片寂静。她倒是忽然羡慕起卢泽来了:她此时恨不得能把自己分成三个人,一个去找波西米亚,一个去找麓盐,最后一个留在这里,等着看会是什么人现身来检查陷阱里的猎物。 只可惜她办不到。 她只能挑一件事做。 林三酒在转瞬之间就下了决定,拔腿就朝楼梯冲了出去。不管对她设下陷阱的人是谁,恐怕都已经见过她身边的波西米亚了;也就是说,现在波西米亚一个人在越海号里,还惘然不知她已身陷危险之中——无论如何,要抢在X之前找到她! 她一把揭掉了面具,附着在身体上的臃肿外表顿时化作了空气;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再遮遮掩掩的意义了。 她的影子迅疾得如同划过眼角余光的错觉。在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她已经裹着风重新出现在了通往F区的通道上——遥遥地,她瞧见升降梯的门正好在这时分开了,一群进化者一边交谈一边从门后露出了头。 太好了! 眼看着最后一个人就要从升降梯里出来了,她的脚步声虽轻,也依旧震动着地板传到了他们的脚下。就在他们转头发觉她之前,林三酒猛地一矮腰,双手与双脚同时在地面上一撑,就如同一头猛然跃出草丛的猎豹,凌空从众人头上翻了过去。 她有时就像一只猫一样,能在最狭小最不可能的地方落脚。在前后两个进化者之间那么一点点的空隙里,她“咚”一声落了地,正正好好踩在中间,面前正是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电梯的进化者——那人眼前骤然一暗,甚至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林三酒一肩膀撞进了电梯里,“咣当”砸上了升降梯壁。 “什么人?” 刚才走出去的进化者们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一边怒喝一边纷纷扭过了身子。林三酒一侧身跟进了升降梯,门紧随着向中间合拢,将外面景象切得越来越窄;外头好几个人都重新扑了回来,其中一个离得近的,抬腿就踹向了升降梯门。 我受够了,林三酒心想。 她受够像是一只被关在昏暗笼子里的老鼠一样,不断被人绕得团团转,不管往哪个方向上跑,最终结果都是撞墙。她有许多顾忌,以前总想着夜行游女与X无关,即使他们对她误会了,她也不该伤及无辜;总想着辨别出谁是为X做事的,谁又不是,尽量不连累目标以外的人——但是现在,她受够了。 她的朋友们,不该为了卢泽一人而全都身处险境。 从此刻起,凡是挡在她前面的,都是敌人。 只有轻轻那么一声“嘶拉”的响声,平滑轻微,让人听了甚至根本联想不到那是半条小腿被从膝盖处卸了下来。太快了,不仅叫人难以防范,甚至连金属切断骨肉时的声音,也几乎没有机会传出来。 一大片血喷泉蓦地喷溅开去,仿佛动脉与血管也带着愤怒,登时将大半个电梯间和林三酒都染得血红——随着那进化者痛嚎一声朝后摔下去,他的半条断落小腿也掉了下来;在它碰着升降梯门以前,林三酒轻盈地伸手一捞,反手把它甩向了身后。 正在合拢的升降梯门,甚至连停也没有停。 紧接着,半条小腿落在地上那一声“啪”,清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林三酒很久没有被点燃过战斗意志了——她差点忘了,原来当她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战斗本能竟然如此惊人。那条小腿她是有意向身后进化者扔去的,如今没砸着人、却落了地;在那千分之一的瞬间里,她微微抬眼一扫,电梯门外进化者们转身、睁眼、抬起手的动作,就像慢动作电影一样清晰地刻进了视野里。 她的本能、血液和基因,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现在正在发生什么。 升降梯内空间狭小,此时她躲是躲不过去了;在那一瞬间,她一伸手,卡片的影子就迅速闪了过去——紧接着,一条长长的影子在她身前后一挥,乍然像是在空气里碰上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似的,光芒闪烁几次,转瞬间消于无形。 升降梯门终于合拢了,金属门上映出了两个人模糊的倒影。 林三酒一巴掌拍在了关门按钮上,直到此时才听见隔着门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痛呼声、慌慌忙忙的急叫声。她从彻底激活的战斗状态中微微冷静下来了点儿,轻轻喘了口气,升降梯轻轻一震开始上升了。 转过身,她与一个满面惊异的男人碰上了双眼。 这个男人眼睛细窄,此时瞪圆了也不占多大面积;他不胖,面部线条却软厚地没有形态,就像一头稍事反抗即会驯服的家畜,此时正又震惊又不解地望着这个突然闯入羊圈的人。 除了不解自己的能力为什么毫无痕迹地消失了之外,他恐怕也在奇怪,为什么林三酒手里正拎着两条浴巾。 林三酒举起浴巾看了看,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 “封锁能力者?”她歪头笑了笑:“谢谢你的攻击,我收下了,对我会很有帮助的。” 说话间,两条浴巾在她手里都重新变成了卡片。接触了能力、吸收了攻击后的浴巾卡上,现在已经多了两道能力攻击的描述——一个来自门外,一个来自门内。 是,她的战力也许称不上所向无敌;不过她知道,她的战斗本能永远是她最可靠的同伴——没有绝对劣势,只在于她的意志是否被唤醒。 现在,它醒了。 971 无巧不成书终于造了个孽 随着叮一声响,升降梯稳稳地停住了。 林三酒的手指始终重重按在关闭键上,亮光染得她指尖皮肤泛白。她压低了呼吸,侧耳听去,发觉门外一点声息都没有,似乎没有人在。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旁,那个被血溅成了一只花羊的男人,此时正笔直地站在升降梯门口正中央,只有眼珠不断往门上扫来扫去。 【受到爱意包裹的果核】 如同置身于爱人的双臂之中一样,果核也被梨肉密不透风、紧紧地包裹在中央,受到了梨子成长过程期间最小心的呵护。如果我也能像果核一样能被包裹住就好了,外面的风雨再也进不来了,多安全啊……一个在末日世界中流浪的枯瘦女孩,自怨自艾又悲凉地想道。 她死了以后,这个能力就出现了。 凡是被果核效果击中的人,都会一动也不能动地被包裹在层层无形物质里头,如同果核一样享受着最全面厚实的保护。当然了,没见过哪个梨子是会自己来回走动的,所以被包裹以后也只能原地站着,演示一颗梨子短暂的一生——即五分钟。 被包成果核以后,外界的进化能力攻击全部失灵,毕竟梨子可不会因为什么【我与你的心灵共振】一类能力而产生反应。不过,物理攻击却依然可以作用在果肉上;一层一层用刀削,最后总会削到果核的…… 唔……物品效果似乎与当初那位姑娘的初衷不大一样,但是不管了,就这样吧。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羊脸男人,后者那张老像是喘不上来气似的软长脸,此时也绷紧了,牢牢盯着升降梯门。 看来他也知道,他的性命就取决于接下来的这几秒钟了。 林三酒侧身站在门旁,紧贴着升降梯壁,缓缓松开了手指。 电梯门刚打开了一条缝,白色灯光顿时泄了进来——当羊脸男人下意识抬起眼睛的那一刹那,几支黑影划破了白光,如同滴落水中的墨点,蓦地在他眼前散荡开了。 那些墨点似的黑影到底是什么,林三酒没有来得及看。她一拧身半躲在羊脸男人身后,抬腿就是一脚——隔了一层层鬼知道是什么的无形物质,她的靴子底看起来好像落在了空气上;紧接着,羊脸男人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惊呼,凌空被踹离了地面,正好摔着跟头从徐徐打开的电梯门中间滚了出去。 几声此起彼伏的惊呼在电梯门外响了起来,但因为那一瞬间实在太短了,语言中枢甚至没来得及将想法化作声音——下一秒,林三酒已经猫着腰扑出了电梯。 “是后面的!” 惊呼终于化作了语言,但对于有了一张人形盾牌的林三酒来说,先机已经被捏进了她的手里。“纯触”蓦地张开、铺满了半个厅,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好几个能力释放时激起的气流急急划过半空,如同鸥鸟掠过海面。那几声轻轻的“噗嗤”响刚一落在羊脸男人身上,还不等能力生效,她立即踏步闪身而出,重重一挥手上另一条浴巾,第二个封锁能力效果就被她给甩了出去。 【网络长城】 这还用介绍吗?就不了吧。 与其说它是一个封锁效果,不如说它是一个隔离效果。对面那几个进化者才刚刚朝着羊脸男人放出了能力,一时间不是没有冷却,就是收不回来;等有人伸手去掏特殊物品的时候,【网络长城】早已经当头压下,将那人吞进了体内——那进化者仿佛被吞进了一块半透明果冻里,眨了眨眼,面色缓缓浮起了迷茫。有两个人反应不慢,及时后退一步没被压个正着,却也被牢牢地堵在了【网络长城】后面。 林三酒没忘了重新把浴巾收好,这才打量了一圈众人。隔着半透明的【网络长城】,那两三个人的脸看起来都有点儿犯傻。 “怎么才通知了这么几个人上来拦我?” 她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正要迈步就走,忽然又掉头走进升降梯,捡起那条小腿,将它扔在了羊脸男人身上。 “别弄丢了,”林三酒低声说,声音里含着冷冷的、体贴的残酷:“把腿还给那个人。” 要是这艘船上有个合适医生,那个人的腿就还不算完全废了。 羊脸男人一脸惊诧地瞪着她。 不愿再多浪费一点儿时间,林三酒转身朝走廊深处拔腿就跑。她一边跑,一边在脑海中对比着地图,试图找出刚才那个工具间到底是在哪个方向;波西米亚应该早就捡回了面具,也许两人能在路上撞见。 越海号实在太大了,三层又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厅廊门道;她不得不接连走了好几次回头路,试探着转了几个弯,这才总算再次看见了工具间的窄门——好在大部分进化者都被紧急召集了起来,她这一路上没有几个人挡路。 “波西米亚!” 她已经丢掉了负担、根本不再顾忌了;因此这一声叫得十分清亮,来回碰撞着走廊墙壁荡了开去。 但四下一望,既没有波西米亚的影子,也没有她的回音。 看来是已经拿上面具走了? 她扫了一眼工具间的窄门,刚要伸手拉它,又突然顿住了——她原本是想看看面具是不是还在里头的。此时灰白色的窄铁门紧密地贴合在墙上,里头无声无息,连“纯触”也没有察觉里面有什么声响。 ……让她产生了一点儿轻微紧张的来源,连她自己也说不好是不是工具间。 【防护力场】轻轻一亮,蜜糖色的一只左手就伸向了窄门。负责战斗的右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一发现不对就能够立即吐出一股意识力——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走廊远处一阵脚步声叫她蓦地抬起了头。 一个生着张长方形脸的男人,步伐匆匆地从走廊口露了头,目不斜视地直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三酒一怔,立即反应了过来:“等等!” 这个人一定是奥克托的室友——奥克托已经发现他还活着了,总不可能仍然维持着室友的脸。 她又喊了他一句,几步从工具间门口退了回来,匆匆朝他走去:“是我,你还记得我吧?” 长方形脸猛地顿下脚望了她一眼,表情仿佛一块砖头似的凝滞不动,好像忘了两个人曾经交谈过一次。 这个表情……有点眼熟。 就在她微微皱起眉头的同一时间,走廊另一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与人声——五个似乎正在进行临时巡逻的男女进化者,正一边交谈一边朝二人走来;林三酒咬了咬嘴唇,微微别过头,目光在奥克托室友背后扫了一圈。 这里没有弯道岔路,如果顺着这条笔直走廊离开的话,他们得在身后咬上好一会儿;如果他们是听见消息冲着自己来的,不如干脆直接动手。 “前面的,”为首一个男人朝他们喊了一声,“留一留脚!我们接到通知要找个人,是个女的——” 他的声音说到这儿,就忽然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林三酒甚至能感觉到他愣愣的目光烧在自己后背上:“个子很高……” “就是她!” 另一个女声叫了一句,声音尖尖的、脆脆的。“快,快抓住——” 就现在! 她的心念一动,却没料到自己竟然还是比人晚了一步。 林三酒甚至没有来得及留意长方形脸究竟干了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只知道在她的余光中,长方形脸的影子似乎花了一下——紧接着,一片白光就淹没了她的视野,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当她心脏一紧、以为自己遭到了对方攻击时,紧接着却发现身上【防护力场】没有被任何东西碰着的迹象;在白光强盛、视力失灵的这么短短几秒间,林三酒顺着记忆中墙壁的方向急退几步,想将后背靠在墙上,至少争取到一个安全的方向。 紧接着,她却“砰”地一下撞在了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上。 毫无疑问,那也是一个人。 林三酒立即向旁边一跃——就在这时,白光霎时像舞台帷幕般落了下去,一切景象重又回归了色彩与形状。 ……只不过,这些色彩与形状却和刚才不大一样了。 她慢慢低下头,看着绿水浸没了自己的脚腕,轻柔的水波一阵一阵地推上她的腿。裤管和鞋子都被泡得湿透了,好像已经在这儿泡了好长时间似的。越海号的走廊、构造与陈设都像梦一般消退得无影无踪;绿树掩映在遥遥的对岸,云影在水汽中氤氲,宁静水面微微地皱着、松了,又皱了起来。 另外五个人与她一样,此时都站在水里,一个比一个愣神。 这个场景,这个体验,除了唯一一个答案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解释了。 但是,偏偏这个答案太不可能了。 “我……我们怎么可能进了副本?”刚才那个声音尖尖脆脆的女人,不可思议地放轻了声气问道。“我们现在……明明在太空里!” “是你吗——”为首那人急忙一转身,水声在他脚下哗啦啦地一响。他眉毛眼角都吊了起来,按捺着隐隐的激动:“是不是你干的?你有副本特殊物品?” 林三酒急忙抬头看了一圈,发现长方形脸无影无踪了。这片湖蔓延极远,边岸上树影森森;有可能是他藏在了什么地方,也有可能是他早已离开了。 他是怎么办到的?难道像【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这种珍惜道具,已经到了人手一件的地步? 世界上偏偏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回答问题!”一个留着整齐短发、长容脸的女人,手里握紧了一个什么东西,朝她抬高声音问道:“我有特殊物品,可以鉴定你的回答真伪!你是不是有副本特殊物品?” “是,”既然对方可以辨别真伪,林三酒也没有什么否认的必要了:“但不是我干的。” 另外几个进化者一起将目光转向了那个握着特殊物品的女人。她那张长长的、有点儿寡淡的脸,与向下紧紧抿着的嘴角,一起形成了严肃认真的神色,总让人觉得,每个人小时候都曾经遇见过这么一位班长。 班长赶紧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特殊物品,随后抬眼看了看她的同伴们。 “她的确手里有一件副本物品,”班长像是宣布要做大扫除一样,“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她把我们扯进副本的。” “怎么会?”林三酒皱起眉毛:“你不是可以辨别真假吗?” “我的道具每天只能辨别一句谎言,”班长立刻板着脸说,目光依然停留在同伴身上:“而且必须是我提问后的那一个对应回答。我只问了你是不是有物品,没问你是不是你干的,所以……” 怎么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三酒猛地想起来,暗骂一声,关掉了【无巧不成书】。 “公园游湖,不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吗?” 不知从哪儿响起来的一个声音,悠悠地随风飘进了耳里。 972 淌水去坐船,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会被当成“罪犯”,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林三酒忍不住想深深地叹一口气。 对面五人是同一阵营的已经够糟糕了,她还占了嫌疑——她有副本相关道具;又占了动机——她是夜行游女追缉的目标。她现在彻底是裤裆里掉了黄泥,有话也说不清了。 如果不是那个声音及时响起来,对面五人恐怕早已一拥而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肯定也没有放弃这个打算就是了。 【无巧不成书】可真是给她开了一个极不利的头。 众人都是经历过不少副本的,几乎声音一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五个人蹚着水走近彼此、聚在一处,与林三酒保持着远远的距离,默不吭声地等待着那声音的下文。 “这么风和日丽的一天,我觉得游湖是个不错的主意,对吧?” 直到第二句话说完了,众人才循声找到了源头。声音是从岸边一间小房子上的喇叭里传出来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那小水泥房子模样简陋,只有在一个大窗口上挂着的“出租点”招牌引人注目。 “你们想来观赏本公园的绿湖吗?我们的人工绿湖水质清洁,环境优美。”喇叭里的语气,活像是在拐卖小孩之前,先问问对方要不要吃糖似的:“……想游湖很简单,我们公园提供出租色彩缤纷、形状可爱的脚踏船,最适合这样的天气游湖用了。” “你们现在站在湖的这一边,靠近脚踏船出租点。在湖的对岸,离这儿最远的地方,停放着本公园所有的脚踏船。” 众人随着解说抬起目光——果然,刚才明明不存一物的远方湖面上,此时多了朦朦胧胧的一些色彩和影子,又逐渐清晰起来,凝成了一只只天鹅、鸭子、熊猫……一类的卡通动物脚踏船。一片接着一片、一个挨着一个,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出它们漆色都褪了,陈旧得仿佛是一个大型脚踏船处理场。 林三酒都记不得她上一次坐这种脚踏船是几岁了,那得是九十年代的事了吧? “不过,本公园出租脚踏船也是有规定的。” 来了,林三酒心想。 不止是她,瞧对面五人的模样,大家都明白戏肉来了。 “在我开始介绍规定以前,我看看,一二三……唔,六个人。你们都打算租船吗?” “不租会怎么样?”那个声音尖尖脆脆的女孩子扬声问道。她身材细长、皮肤雪白,鼻子高耸得近乎突兀,看起来有点儿像林三酒老家世界里的东欧人;但十二界居民身上一般都有语言转换的小道具,倒是不担心沟通不畅。 “租不租船,都是你的自由。”喇叭平平地说,“不过一会儿湖水就要涨起来了。” “湖水涨起来……?” “我说了,这个是人工湖,我们定时会注水抬高湖面。” “可是岸的高度就是这么高而已……” “反正湖面会涨起来,岸你就不用管了。”喇叭里的语气忽然不耐烦起来,顿时没有人敢在这个问题上多问了——副本不符合物理常识的多了去了。 “就是必须得租船了。”刚才一直以小组长一般行事的圆脸男人,朝组员们点了点头,“否则我猜大概会被淹死吧。” “倒也不是马上就会被淹死。”喇叭里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屋里的人忽然想起来打量他们似的。“最高的……我看看,一米八?” 林三酒以目光测量了一下她与另外几个人的身高,硬着头皮答道:“不,我一米七八。” “诶呀,那可就遗憾了。”喇叭里的声音一点也不遗憾,“水位会逐渐涨到一米八。一旦没顶,我们公园就又要出安全事故了。” 这个水位恐怕是以每次入局进化者中身高最高的那个人来定的,就算凯文杜兰特来了也要被没顶。不过——“水是有浮力的,”林三酒试探着问,“只要借着水的浮力……” “没有,我们公园的湖水没有浮力。” 六个人都静了静。 “那船岂不是也不会浮起来了?” “船可以,你们就不行。” “也不能上岸?”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了。 “既然你们都进来了,我建议你还是玩一玩。”喇叭说得还算委婉。 “反正就是强制淹死呗!”对面一个眼睛下垂,也不知是一脸苦相还是一脸憋气相的男人,冷不丁地问道:“行了,说说我们怎么租船吧。” “哦,脚踏船以30分钟起租,一旦你决定要租,自动扣除你身上的押金。当你把船开回来出租点的时候,所有押金都会退还。” 林三酒的目光从远处脚踏船墓地上划向了岸边小屋。距离虽然很远,但对于进化者来说,把脚踏船踩得飞快也实在不难。 “什么押金?”最后一个还没说话的进化者,终于发声问道。他似乎有点年纪了,掺着银丝的头发整齐光亮地向后梳去;即使不年轻了,也有一种隐隐的成熟风度,像个……像个老派绅士。 “第一个30分钟的租金是进化能力,第二个是特殊物品,第三个是潜力值……唔,目前还没有出现过想要续租四次的人呢。” “等等,一个30分钟还不够吗?”班长有点儿警觉起来。 “那就要取决于你要不要续租了。”喇叭里平平淡淡地说,“反正一开始注水,水位就将呈匀速随时间上涨,30分钟之后到达一米八水位。” “不对,这里可能有个陷阱,或者说能做文章的地方。”班长皱起眉毛,虽然是低声和自己组员说话,林三酒却还是听见得清清楚楚。“现在出现了两个30分钟,一个是租船的,一个是水位的……” “啊,这可不是什么陷阱啊。”喇叭后的人显然也听见了她的声音,“因为按照你们登船的时间开始计时太麻烦了,所以干脆以注水时间为准。只要你们一同意租船,押金立刻扣除,倒计时也马上就开始。不管你摸没摸到船,都是这样。” 众人再次静了一会儿,咀嚼了一会儿这段话。 “但是……我们不能上岸的话,怎么过去拿船?”圆脸小组长问道。 “淌水过去啊。”喇叭理所当然地说。 973 水能载舟……不,水载不了多少舟 “也就是说,在听完全部规则以前,我们谁也不能开口同意租船。” 头上夹杂着银丝的老派绅士,沉吟着点了点头,抬高声音:“这副本不会这么简单……肯定还有更多的规定吧?你把话一次性都说完。” “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喇叭里干巴巴地说,“我制作的规定都不复杂。听好,你们从这儿淌水走到对岸,需要花十分钟时间;你们坐上船,再把它踩回来,也需要花十分钟的时间。我懒得给脚踏船保养,你们就是蹬断了腿也蹬不快,反正来回都得各花十分钟没跑。” 大家沉默地望着湖对面的脚踏船,听喇叭里顿了顿,好像喝了口水。 “哦对了,因为我实在太讨厌麻烦事了,所以每十分钟我只接受一个人还船退押金,要不然我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工作压力。” “诶?” 那个看似来自东欧的白皮肤女孩一睁眼,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就在她的队友示意下噤了声。她意识到的问题,此时也浮上了每一个人心头;大家神色微微凝重起来,继续往下听。 “当你们到达湖对岸脚踏船停放点的时候,跟我说什么我都是听不见的。想和我说话,必须回到出租点。”喇叭里传出了咂咂嘴的声音,“不过,只有在一个情况下是例外的……如果你打算续租,那么即使在火星上和我说话,我也能听见。为了钱嘛。” “当然了,我要提醒你们一件事。在三十分钟时限到了以后,就算你没有坐上船,我也不管的;想续租,必须开口出声说话才能登船。” 众人听到这儿,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班长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小声开了口:“我……我怎么不明白呢?” 林三酒很清楚她的疑惑是什么,因为她自己也正处于同样的迷惑里。 “我们几个人走过去只要十分钟,那边最起码也有……也有一百多艘脚踏船了。”班长低声说道,“随便跳上一艘,我们立刻返回,来回只需要20分钟出头。就算他每十分钟只收一个人的退船,咱们大不了从第21分的时候就在这儿等着呗!只要续交押金,我们就全都能顺利通关了。这个副本……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坐船玩儿?” 她的组员们闻言回头瞥了一眼林三酒,目光里都含着刺。 “她既然敢把这个副本放出来,”圆脸组长哼了一声,“肯定还有后手。” “先听完,说不定还有规定。”班长有点儿犹豫地说。 “规定是没什么了,”喇叭里冷不丁地插进来了一句,“就是有个警示,你们需要知道一下。” 几人立刻闭上了嘴。 “……脚踏船虽然多,但我不保证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能用的又能坚持多久。” 这句话一出,连林三酒都愣了一会儿。 “什么叫不保证能不能用?”东欧女孩问道。自打听说水位会上涨,她的面色就一直泛着青;原因无他,因为六人之中她个子最小,大概仅有一米六。 “就是字面意思。来游湖的人很多,淹死在这儿的也不少。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懒得去维修那些脚踏船……大不了我事先提个警告呗,再淹死也不是我的事儿了。” “慢着,”那圆脸组长立刻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随便挑一艘船,说不定划着划着……就沉了?” “就是这样。我也记不得到底有多少个完好的船了,大部分都是多多少少地有点儿漏水,划一划就往下沉。每次水放了以后,我都不得不趁着湖面下降的时候把那些沉船再捞起来、放回原处……虽然也很麻烦,但我就是懒得去修。唔……上次来了多少个游客来着,好像一大家老老小小的,最后有几个活下来了?噢,对了,是四个。” 说到这儿,喇叭里的声音嘿嘿一笑:“那么,现在应该还有四艘坚固完好的船吧。” 六个人,四条船? 而且还被淹没在那么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脚踏船里了? 大家脸色登时都难看了——唯有林三酒突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感觉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她这一声吐息太明显,叫那几个人都转过了头,目光一下一下地剐过去,好像要从她皮肉里刮出个答案似的。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 只要这个副本规则不会产生五人小队联手对付林三酒一人的局面,那么对她而言就是好事。不管副本里会发生什么,林三酒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列为第一个可以被淹死的人;她最担心的,就是对方利用人数优势结合规则,将她一举解决在副本里——毕竟在这里,武力帮不上她多少忙。 但是一旦对方知道,在五人小组中还需要牺牲掉另一个人的时候,情势就微妙了。 牺牲谁? “我们可不一定非要把这个副本玩下去。凭什么?” 那个一脸憋气相的男人,此时一张脸皮沉沉地往下坠,一脸不善:“副本是她放出来的,她不在了,副本说不定就消失了。” “但特殊物品和能力不一样……”那个东欧女孩开了口。 “别傻了,”垂坠脸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只要这个女人一完蛋,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物品、维不维持效果,不都是咱们说了算么?” 他这话一落下,喇叭里就传来了回复。 “看你个子不高,心气倒不矮。”副本主持的声音悠悠地说,“你们彼此都泡在水里的时候,是不能动用武力的。除非有一方在船上,你们才能开始攻击彼此噢。” 五人沉默下来,过了两秒,那垂脸男人才从喉咙里沉沉地说了一声:“那也不晚。” 那个喇叭里,没有提到哪一方在船上才能发动攻击……只能默认为任何一方在船上都可以施展攻击了。也就是说,五人小组对她最早的袭击,大概会在副本开始后第十分钟——也就是在他们摸近了脚踏船堆、开始找船的时候发生。 “杀了我也没用,”林三酒都快苦笑了,“你们傻吗?我自己放的副本,我把自己也给卷在里头?” “那可未必了,我们也不是头一天进入副本。”圆脸男人生了一双尖尖的眼睛,每当他吊起眼角看着林三酒时,就让他看上去好像是一只即将被尖锐线条切开的包子。“你搞不好是假装参加游戏,有什么隐藏的优势或者后手。” “你们就一点儿也不怀疑那唯一一个不见了的人?” “那个人是我们夜行游女的成员,我对他有印象。”班长立刻接了一句,“他没有理由要害我们,也许是副本范围恰好没有把他包括进来——原因可能有很多。” 林三酒只想叹气。 算起来,她早已有一天一夜没有签到了;这么看来,“性命危险”四个字恐怕就要着落在这个副本上了。 “容我提醒一句,”夹杂着银发的中年男人缓缓地开了口,吐字十分文雅:“现在还有一些关键问题我们没有问——如何辨别哪艘船是完好的?第一次的押金,是随即抽取某个进化能力,还是可以自己选择?” “嗯?”喇叭里真挚地惊讶了一下,“我没说吗?” 林三酒浮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押金是所有的进化能力哦。不仅是进阶能力,也包括基础体力强化。”在众人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的时候,喇叭里继续说道:“至于如何辨别……我又没坐过,我怎么知道?我听说很容易分别的,你们加油吧。” 感谢名单有点太长了……我估计感言放不下……大家对我的安慰我都看见了,实在非常感恩了,我开一个单章正式感谢吧! 974 你没想过这其中的矛盾之处吗 “第一次的押金是所有进化能力,第二次的押金是所有特殊物品,第三次的押金是所有潜力值。记住,必须开口说话才算续租成功噢……那么,现在我要开始注水了。” 当脚下绿水缓缓波荡起来的时候,喇叭里的声音仿佛依旧萦绕在耳旁。 这个副本的凶险,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林三酒算是明白为什么没有人续租第四次了——都从进化者被剥洗成一个什么也不剩的白藕了,哪还有人能活到第四次? 规则听起来确实简单,去十分钟,找船,回来十分钟,退船;但是一加上“每十分钟只退船一次”与“只有四艘完好脚踏船”这两条…… 刚想到这儿,林三酒忽然一脚顶在什么东西上,差点一个趔趄整个扑进水里;她慌忙用双臂一撑,暗叹自己进化后还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压在了一个蓬松软胀、泡泡囊囊的东西上。 在波荡摇曳不定的碧绿水纹之间,一张被泡肿大了的白脸,正用两只黑洞洞、摇晃晃的眼睛对上了她的目光。 林三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气,立即直起了腰。此时的水已经漫及了小腿肚,他们一行六人也与出租点所在的岸边拉开了距离;果然正如喇叭所说,不管你个子多高、腿多长、身体素质多好,走向脚踏船时的最高速度都被强制相同了——此时另外五人差不多都与她处于一条直线上,一听她抽气声,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是以前死在这里的人,”那个东欧女孩离她最近,扫了一眼,向同伴们解释道:“水底有好多。” 林三酒有点儿可惜地看了尸体一眼,抬腿迈过了它。没有【扁平世界】了,她也没法把它收起来了,要不然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用上。 每一步,都在与湖水对抗。 有好几分钟都没人说话,只有湖水被脚步撞破的哗哗响声,一波一波地被风带远了去。没有了一切进化能力,实在叫人一阵一阵地隐隐发慌,甚至连那同组五人之间也没了心情说话——在刚才出发时,他们就已经有意将林三酒挤在了中间,只等一摸到脚踏船,攻击就即将发生了。 喇叭里没说谎,水质的确不脏;但湖底各式各样的遗留物可一点都不少。除了被泡出了巨人观的尸体之外,还有游船时吃剩的零食包装袋、饮料瓶、钱包、一只单鞋……和其他乱七八糟、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的东西。越往远处走,湖底东西就越多,大大拖累了一行六人的速度;走了一会儿,众人渐渐都回过味了。 “我X他妈了,”最先骂出声的是那个垂坠脸,“他的意思是,走过去最少要十分钟!” “多一会儿就多一会儿吧。”圆脸男人飞快地瞥了一眼林三酒,咬着牙说:“不影响的。”他看起来早已把赌注和希望都押在“干掉林三酒”这一个选项上了。 失去了基础体力强化,每个人都在逐渐升高的湖水里走得十分吃力,额头上都泛起了点点汗光。除了那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士之外,另外两个男人都将衣服裤子脱了、塞进了收纳道具里,少了累赘,顿时速度重新快了一点儿;那东欧女孩犹豫了一下,弯腰也去脱自己的牛仔裤。 班长立刻回头,低声训了她一句:“你干什么!” 东欧女孩充耳不闻,将牛仔裤拽下了小腿,露出生生一片白。她伸手入水,一边拽裤脚一边反问:“你没穿过泳衣么?有什么区——” 她这句话显然没有说完,一下子却顿住了;紧接着,她蹲下去双手在湖底摸索了一会儿,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了?”班长停下了脚,由于淌水走了这么一会儿,连呼吸都有点儿急促了。 “又是一块垃圾。”东欧女孩停了一停,直起腰,踢掉了裤子。“很大一块,我还以为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林三酒心里一动,转过头打量了她一眼。 那东欧女孩将裤子系在腰间,再往前走的时候,眼睛与她一撞上,又迅速分开了。 林三酒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在心里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她的身高。当水位淹到她的肩膀时,这个东欧女孩就早已被没顶了…… 她确实有一个优势:如果大家都找不到船的话,她也是六人之中最后一个被淹死的——如果她没有被众人联手攻击先弄死的话。 他们在水中艰难跋涉着,时不时地还有人会踩上尸体、被垃圾划过皮肤;吭哧吭哧走了一会儿,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脚踏船也渐渐清晰了,大了,无数个颜色黯淡的天鹅头、鸭子脸,沉沉压在众人视网膜上,几乎叫人呼吸都停滞住了。 ……太多了。 越是离得近,就越会为脚踏船数量所震惊;这儿绝不止一百艘了,一船紧挨着一船,看起来几乎连水都挤不进去它们之间的缝隙。 “怎么会这么多?”班长喃喃地说。 脚踏船与他们一行人,大概仅有三四分钟的脚程了;林三酒咬牙加快几步,仗着她腿长、更能接近喇叭规定的最高速度,与那几个跌跌绊绊的人勉强拉开了一点儿距离。那只喇叭懒得定义什么叫“武力攻击”,所以刚才干脆就把一切冲突行为都定性为“武力攻击”了——那五人小组就算手中仍然有不少特殊物品,此时依然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圆脸男人急忙喝了一句:“跟上她!别让她跑远了!” 班长抢先应了一声,越过了那个东欧女孩,“哗啦哗啦”地朝她身后赶了过来。 林三酒当然知道他们会追上来,但她的本意也不在于逃跑躲藏;只要能让她与一个人单独相处上一分钟——不,哪怕是几十秒,她也算是至少有一个尝试的机会了。 但是,怎么偏偏追上来的是这个一看就头脑十分固执的女人? 在水中疾行时,船也越来越近了;那些不知已经在这儿停放了多少年的脚踏船,摇摇晃晃地飘荡在水面上,斑驳陈旧的漆层上甚至很难看出它们原本的颜色。船都不大,顶多只能容下两人,靠近水面的底部,都被泡出了一层黑黑厚厚、污泥般的物质。 林三酒喘息着往前扑了几步,就在她要伸手抓住脚踏船边缘时,她猛地一扭身,正对上了班长。另外四个人都在后方不远处,正淌着水急急赶来。 “真的不是我,”林三酒压低声音,朝班长飞快地说,“你没想过这其中的矛盾之处吗?如果是我的特殊物品造成了这个副本,那么当我续租第二次的时候,我就得把创造了副本的东西交给副本?我死了又怎么样,你也不想变成被牺牲的那个人吧?” 末日终于要出实体书了!嗯……由于最近的风波,我也不能在微博上说话了,所以在新章里宣传一下好了。目前书还在印厂,刚刚才把签名页(又名指纹收集器)寄回去,但很快就能出世啦。这次出版方做了官方的签名+赠品预售版(800个!我签得要死了,几乎每一张水平都不一样)4月20日晚上8点开启预售,预售的渠道和链接我会放在留言区和章节后的明天我开个单章讲一下,谢谢大家支持了……(最近要开的单章未免也太多了,感谢单章还没来得及写啊啊啊) 975 逻辑头脑是种稀缺资源 那个长得天生好像就该当班长一样的短发女人,闻言微微一顿,眯起眼睛打量了一遍林三酒;这种神色,让人觉得她曾经一定那种认真固执、帮助同学,也不吝于向老师打小报告的好学生。 要想诱惑对方阵营中一个人倒戈,“班长”可以说是最差的人选了。 对于这种人来说,她本身的存在意义始终是与她所在的集体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更何况,现在敌我形势差距如此鲜明,哪怕是傻子也懂得掂量掂量风险,不敢在这个时候背叛同伴。 “我最大的优势是我的身高,我虽然没有了体力强化,但是在水里,我至少可以把一个女人背在我后背上。这个同盟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另外那个女孩——” 林三酒语速飞快,心里却对此不抱什么指望了。在场几个男人其实都仅比她矮了一线,大概差距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五厘米,这实在不算什么压倒性的优势。眼看着后方那几个人淌着水、扑腾着,朝她们越来越近了;她一咬牙,在水里急退一步,一只手“啪”地按在脚踏船上,厉声喝道:“站住!” 五人果然一愣——按照规则,只要有一方摸到船,就可以进行攻击了。那几人反应速度极快,手里也早都握好了各自的特殊物品;然而林三酒毕竟占了一步先机,在“站”字脱口而出的同一时间,她早已反手从后背上抽出了【龙卷风鞭子】,猛地一鞭抽在了眼前的水面上。 湖面骤然被撕裂、在空中掀开了一片白色浪花。一股汹涌沉重的飓风像是恶龙般呼啸而出,迎头撞上了对面那五个人——没有了基础体力强化以后,他们在如此猛烈的强风下简直变成了蚂蚁,惊呼着、挣扎着被风势席卷着冲击了出去,“扑通通”地落进了远处的湖水里。 湖水才涨大腿中央处,按规则来说,他们就是落了水也淹不死,但是这一阵风顿时让他们刚才的路白走了一半,重又远远地摔回了湖里。 几个人咳呛着、挣扎着从湖水里爬了起来;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儿的时候,登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怒声咒骂。骂声中还夹杂着那个东欧女孩一声半是恶心、半是愤怒的尖叫——她似乎正好落在了一个巨大死尸怀里,重新站起来时,甚至还忍不住使劲儿搓了几下自己光裸的腿。 “消解!” 那个圆脸男人重重地喊了一声,“快,上消解!” 垂坠脸咳嗽着抹掉脸上的水,在腰间小包里翻找了一通,抓出了一只小烧瓶——它看起来像是刚从化学实验室里拿出来的,似乎还贴了张纸签;至于纸签上写了什么,林三酒就看不清楚了。她的视力也随着能力被剥夺而减弱了不少。 既然他们都被重新卷回了湖水中央,她也把手从脚蹬船上拿开了。他们刚才只是吃了晚半步的亏,说不定还有什么远距离攻击的物品没有用出来;保险起见,既然现在双方都没碰上脚蹬船,他们一时半会地也拿她毫无办法了。 那垂坠脸手一顿,小烧瓶重新立直了,塞子也被塞了回去——“不对,消解不适合现在用。” “怎么回事?”圆脸男人喘着气,将中年绅士从水里拉了出来,问道。 “我差点忘了。烧瓶只能消解掉她特殊物品的效果,但它不能消解掉特殊物品造成的后果。”垂坠脸一边说,一边将小烧瓶塞回了包里,“那个物品甩出来的风,现在已经消失了,但我们被风吹跑了这一个后果却——” “行了行了,”圆脸男人打断了他,“我明白了。早朋!” 那个像班长似的女人刚才首当其冲,被风势冲击得最严重,摔得也最远。她踉踉跄跄地踩着水走近同伴,一脸都是被湖底垃圾划出的斑斑血痕,脸色苍白地应了一声:“我在这儿呢。” “快,你知道该怎么办,”圆脸男人紧盯着林三酒,“赶紧为我们设置一道防御线,我们绝对不能再被吹跑一次了!” 他自打从湖水里爬起来,判断和决定都下得很快、头脑也够清楚;只可惜劲儿都用在了错误的方向上。 “没这个必要!”林三酒抬高嗓门,遥遥喊道:“我刚才没朝你们甩第二鞭,就是因为我有话要说,我要是把你们吹向岸边,你们也听不见我说话了!” 当然她这话对于五人小组来说,没有半点可信价值。班长从脖子上解开了一条围巾,在空中“啪啪”甩了好几下——也不见四周有什么变化,但那几个人的神色明显松弛了不少。 “抓紧时间,”怒气之下,圆脸男人把一张脸都僵成了个圆铁饼:“我们赶快回去!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中年绅士抬腕看了看表,神色不太好看:“已经过去十四分钟了。” “我们回去应该要不了六分钟,现在我们还是离脚蹬船更近。”圆脸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趟水,“大家别急,我说过,晚一点就晚一点,反正我们不必退船通关,我们是要干掉她!” 林三酒叹了口气。 她现在没有了一切进化能力,连带着甩【龙卷风鞭子】时的力道也没法像以前那么大了;如果她存心要把对面五人都吹回岸边上,那么她得自己先跑到湖中央去才行。【龙卷风鞭子】只能竟一役之功,但也已经足够了……林三酒想到这儿,将它重新卷一卷塞回了背袋里。 当【扁平世界】被抽走的时候,她的特殊物品们登时哗啦啦地都从身上掉了下来,全砸落进了水里;幸亏当时众人还不能发生任何冲突,这才让她总算有机会一件件捡了回来。至于非特殊物品,比如吃食、日用品、衣物之类的,都只能暂时泡在水里,拿不了了。 她的道具多,她现在只能希望自己没漏掉忘掉什么了。 “你们怎么就是发现不了这个矛盾?我续租脚蹬船是要把一切特殊物品都交出去的,里头自然也包括了我的副本物品;交上去就等于失效了,那到时候,这个副本还存不存在?”林三酒看着几个人扑腾着水往回走,扬声喊道:“这根本是一个悖论啊!” 这就是个逻辑问题了——而逻辑头脑,不管放在哪儿都是一种稀缺资源。那五人哗啦哗啦地趟着水,一时谁也没回应她;唯有那个东欧女孩走了几步,忽然抬头喊道:“说不定只有副本物品是例外呢?” “你理会她干什么!”垂坠脸似乎看她不顺眼,已经是第二次这样对她不客气了。 “那你刚才听规则的时候,听见喇叭里提了例外吗?”林三酒忙回应道,“喇叭里说的是‘一切’特殊物品,对不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但她话音一落时,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对面几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的犹豫。 “她就是想要离间我们,”那个中年绅士气喘吁吁地发话了。他现在看起来半点也不优雅了,头发全贴在了脑门上:“就算这个副本真的不是她放的,我们也必须要干掉她。” 话虽然狠,林三酒却差点长长地松出来一口气。这句话隐含着“还要再干掉一个人”的意思,尽管他没有明说——不过他说对了一点,她的目标确实是要离间这五人小组。 【意识力学堂】也一起被收走了,她连拟态季山青也办不到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副本必须全靠她自己的头脑、直觉和战斗经验闯关了。要离间对方,得抛出一个有点儿分量的发现了。 “喂,你发现了辨别脚蹬船的办法,不打算和你的组员分享一下吗?” 林三酒突然扬声朝那个东欧女孩喊道。 976 这个物品太好用了 原本低头望着水下、在水里跋涉的东欧女孩,大概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头一个点名,当即一愣,猛地抬起了头。 “这个说法真够无聊的,”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同伴们,像是挑战似的扬声道:“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哪儿也没去,我能有什么发现?” “别紧张,我们都知道她是在挑拨离间。”中年绅士缓声安慰道。 林三酒咬了咬嘴唇。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东欧女孩到底有什么发现;她只是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狐疑,觉得对方刚才在水底下看见的东西不止是垃圾那么简单,肯定是察觉到了某种与脚踏船有关的“事实”——在她还不敢确定时就不得不把这一件事抖出来,委实操之过急了,但现在不管她的猜测对不对,也不得不试一把。 她在水中半游半蹚地来到一艘脚蹬船旁边,伸长脖子往船里看了一眼。别看它外表又旧又破,里面倒是还算干净;她瞥了一眼船底部的脚踏板,一边找一边朝远方喊道:“你在水下发现的东西,你怎么一句也不提?” “我在水下发现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发现!”东欧女孩叫了一句。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叫早朋的女人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不太友好。东欧女孩瞥了她一眼,没回答。 “你第一次走过来时,在湖里摸索了一会儿什么东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挤进了另外两艘船之间,目光从破破烂烂的船身上来回扫过——“你只说那是一块很大的垃圾。但那不是真话吧?” “不是垃圾还能是什么?宝藏吗?”那东欧女孩冷笑了一声,反唇相讥道:“你废话说了这么多句,始终也说不出来我到底发现了什么,就这么点本事,你还要挑拨离间?” 林三酒呼了口气。 对方说的没错;她必须得赶紧想出来,东欧女孩到底在水下发现了什么——如果她想不出来,那她就是编,也得编一个具有说服力的说法。 “看紧点,”就在这个时候,圆脸男人低低地朝身边二人嘱咐了一声,“她哪怕只有一根头发丝碰上了脚踏船,我们都立刻动手。” 持续注入湖内的绿水,将湖面不断地推着往上涨,凉意一点一点爬上她的大腿,漫向了胯骨;裤子沉重地贴在身上,体温正从冰凉湖水中急速流失。林三酒正要再往里头挪几步,却忽然一顿,眼睛停在了一艘青蛙船身上。 青蛙船残破得厉害,外头仅能看清东一块西一块的绿漆;船里方向盘都歪了,座位也断开、碎裂了一半,露出了参差不齐的塑料断茬。这艘船破损成这样,即使不知道该怎么分辩什么船好用、什么船不好用,它看上去也是一副踩上去就会沉、极不可靠的样子。 林三酒盯了它几秒,猛地一拍额头——她怎么这么笨! 答案不就一直摆在眼前吗? 然而不等她张口,只听那个圆脸男人高声喝了一句“现在!”;她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转身时,后背上的袋子不小心碰上了脚踏船边缘。 再要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喂!你听说过300路吗?” 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还以为这句话是从自己口中吐出来的。然而她没有听错,响起来的声音确确实实属于一个男人——当她在震惊与不可思议里抬起双眼时,正好看见那中年绅士吐出了最后一个字;他文质彬彬的神色早已变成了一副杀气腾腾,划开湖水,正朝她大步大步地冲了过来。 这个人也来自极温地狱! 【糟糕!钱包不见了】一直是她的压箱底杀手锏,唯一一次机会必须用在刀刃上,所以她才忍着没有动用它;但林三酒哪能料到,对手手里竟然也有一份同样的特殊物品? “妈的!” 她心里暗骂一声,当机立断,转头就朝脚踏船深处扑了进去——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考虑会不会碰上船了,她一身特殊物品都没了用,必须立刻找到藏身之处,别让对手用远距离攻击道具给就地解决掉。 她绝对不能死在300路手上,那也太他妈讽刺了! “快!”圆脸男人高声叫道,也越来越近了:“别让她藏进船堆里去!” 幸好,看来他们的远程攻击必须得看见目标才能发动。林三酒死咬着嘴唇,一颗心咚咚急跳着,一弯腿,将身体没进了水里——她不敢完全让水淹过自己,只能在湖水里半矮着腰,半眯着眼,摸索着推开不知多少条脚踏船,沿着船与船的缝隙朝深处跌跌撞撞。 隔着水,她能听见身后五人小组也随即扑近了脚踏船;五人激起的哗哗水声,一阵一阵地荡起了凌乱水波,差点连那圆脸男人的说话声都淹没了:“十八分钟!现在过了十八分钟了,解决她的时候到了!” 仓促匆忙间,林三酒一连撞上好几次脚踏船,额头、肩膀、后背都被摩擦撞击得隐隐作痛。水刺激得她眼睛发酸,又不断灌进鼻腔、耳孔里,视野全成了一片摇晃不安的幽绿色。她弯着腰扑到了一艘天鹅船后头,“哗啦”一声从水里站直身体,借着天鹅船的遮挡,急忙伸手去掏背上的袋子。 所有武器和特殊物品都泡在了一袋子水里,连那一把自动式步枪也不例外。林三酒来不及检查,“当”一声将它架在天鹅船后,枪口对准了五人小组的方向;二话不说,空气里就是砰然一声沉重枪响——远处湖面上登时跃起了高高的一束雪白水花。 能用! 她的心脏好像这才知道重新跳动起来似的,连身子都隐隐发软了。 “都让开!”那圆脸男人吃了一惊,急忙喝道。 不用他嘱咐,另外几个人早就止住了步伐。 “你可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冷冷地说,瞥了一下枪声炸起水花的湖面。“刚才那一颗子弹打过的路线暴露了你的位置……就算是兵工厂的枪,也不抵半个特殊物品啊。” 林三酒急促地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她刚才那一枪打得着急了,连敌人的边也没擦着;但就算她瞄准了好好打,恐怕也未必能起到多大作用——她没忘,早朋给他们小组的人都加了一层屏障。 圆脸男人显然也明白一支枪不能把他怎么样。在淹过了身体一半的绿水里,他推开脚踏船,一步步朝深处走来,那张又僵又冷的脸在视野中越来越大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顿住了步子。 林三酒从没见过,有人的脸色能在一个呼吸之间变得这么难看。 血色突然全从他的圆脸上褪去了,一双眼睛仿佛要凸出来、掉进水里去似的。圆脸男人猛地一扭身,朝身边密密麻麻的脚踏船吼道:“菲比恩!你——你竟然把我们的特殊物品都封锁了!” 977 我想大家都认可吧 不知多少只脚踏船,层层叠叠地切割、遮挡了视野;放眼望去,人好像是被无数脚踏船吞噬了似的,消失在了一只只陈旧的卡通动物之间。 脚踏船形态各异的头脸上,一双双被风侵蚀得落了色的眼睛,毫无光泽地盯着远处空荡荡的湖面。 ……一个人也没有了。 那圆脸男人的余音仿佛还回荡在湖面上,但他的小组成员却早已经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才一听见特殊物品被封锁,那几人甚至来不及吃惊质问,几乎是争先恐后地一头扑进了无数脚踏船中间,一转眼就躲得不知哪儿去了。 不能不说,他们反应实在挺快的。 唯有那个圆脸男人现在还傻在原地——他刚才为了根据子弹路线判断林三酒的位置,恰好被挤在两艘脚踏船中间来不及回头;此时他被自动步枪隔着脚踏船直直指着,一动也不敢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不会扣动扳机,”林三酒藏身在一艘天鹅船后,低声命令道:“至少现在不会,只要你听我的话。你有什么想问菲比恩的,可以现在问了,大点声问。” 圆脸男人吊起一双眼睛,却紧抿着嘴不吭声。 “问呀,”林三酒轻轻哼了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吗?” 圆脸男人看起来好像要把嘴巴抿得从皮肉中消失一样。 “别考验我的耐心。我说过,现在不杀你,我可没说过一直不会杀你。”她一边说,一边冲他点了点枪口。 没有了能力和物品,短时间内,进化者就和普通人一样无力——尤其是在面对自动式长枪的时候。 “我……我不用问,我不想知道。”圆脸男人艰难地开了口,好像在反复思索着什么。他吐出了这几个字后,却渐渐扬起了声音,面色也逐渐坚毅起来:“喂,大家!菲比恩是不小心犯了个错!我知道,他那个特殊物品也是刚刚得到的,还不熟悉怎么用——千万不要自相残杀,相信我一句,我以多年来组织里的名誉担保,你们肯定可以出副本的,只要我们别自相残杀,我保证我们最后都能出去!” 林三酒倒真是有点儿佩服他了。 他的头脑确实够清楚,品性也值得敬佩,甚至还愿意冒着生命风险来阻止小组反目崩溃的可能性。她仔细一想,就更加为圆脸男人思维之敏捷而赞叹了:假如她现在一颗子弹崩了他,反而会让另外几个人同仇敌忾来对付自己——毕竟如果副本真的与她无关,她又杀掉了圆脸男人,那么需要抢船的就只剩下了一共五个人、四艘船;其中四个人属于同一小组,那么第二个牺牲者是谁,自然毫无疑问了。 圆脸男人本已经一脚踏上绝路了,却又被他找到了这么一丝活下来的可能性。 不过,他这个办法的危险也不小:万一林三酒脑子没转过弯来,干脆给了他一枪,他的一切思虑可都变成了无用的笑话。 这个人有勇气又有谋虑,怪不得是他领头。 ……在他们小组自己人开始自相残杀之前,她竟不能主动替他们去掉一个人;就算她一口气干掉两个,也很难保证剩下的几个人不会联手复仇——因为杀掉她、副本就会消失的可能性,对于小组来说始终是存在的。 林三酒想到这儿,慢慢握紧了长枪,骨节隐隐有点泛白。 拿这个家伙怎么办好? “菲比恩!”一个女性的声音突然遥遥叫道,似乎是早朋在一边移动位置一边说话:“你说句话啊,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话音落下了,一时间,湖面上静悄悄的。 脚踏船聚集的湖边,只有船身时不时地传出来被人摇晃、碰撞时的摩擦响,随风轻轻飘散开去;绿水不断注入湖里,声音听起来也隐隐的、遥遥的,唯有不断上涨的水面,正在一点一点、真实地压迫吞噬着每一个人的身体。 水已经涨到林三酒的胃部了。它还在冷冷的,充满着压迫感地往上漫去。 过了好几秒钟,才终于响起了那个中年绅士的回答。 “啊,我真是不小心的。”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叫人找不到一个确切来源,“真是对不起大家,我也是头一次用这件特殊物品。它只会维持十五分钟,只要时间一过,你们就都可以复原了。” “副本已经开始了十九分钟了!” 东欧女孩猛地怒声喝道,听声音就在不远的地方。“你到底明不明白,还要一分钟,水位就涨到一米二了!” 林三酒一愣,与那圆脸男人对视一眼,这才反应了过来。 喇叭里说过水位是呈均速上涨的,也就是说每一分钟涨起来的水位高度都相同。30分钟涨到一米八,那么在第20分钟时确实是涨到一米二;看来那个东欧女孩因为个子最矮,对这一点也最敏感。 “哪用再过十五分钟,我他妈早都要淹死了!”东欧女孩饱含怒意地又喊了一声。 “可是你不需要一直站在水里。”中年绅士不慌不忙地回应道,“你眼前不是有很多脚踏船吗,你可以上船啊。” 林三酒闻言,忽然心中一动。 菲比恩肯定是有目的的——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吗?为了让人上船? “菲比恩!” 不等她把那一个念头仔细琢磨明白,圆脸男人正巧在这时紧盯着她,高声喊道:“正如娜塔莎所说,我们坚持不到十五分钟以后,但我们现在上船,反而有被攻击的风险。既然你是唯一一个特殊物品没有被封锁的人,那么你过来,把她解决掉!” “好!” 菲比恩应得痛快极了,没有一点迟疑;圆脸男人在那一瞬间,盯着枪口时的面色几乎已经不像人类了——他显然是害怕林三酒会被一时激怒,干脆一枪把他结果了。 “不过,” 就在林三酒飞快地计划着对策,还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那个中年绅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很好奇,她刚才说娜塔莎在水下发现了通关的办法。我觉得问出这句话来以后再杀掉她更好,我想大家应该都认可吧?” 978 我是你的参考资料 菲比恩话音落下那一瞬间,圆脸男人面部肌肉就狠狠颤抖了一下。 中年绅士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了。 为什么不能杀掉林三酒之后,再问娜塔莎她发现了什么通关办法?为什么非要留着林三酒活命才能问话? 答案很简单——中年绅士不信任娜塔莎。 没有林三酒这个当时观察到情况的人以后,不管娜塔莎说什么,他们几人都无法证伪了,所以才必须得留着她一条命。 林三酒在心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冷汗顺着脊背慢慢滑了下去,没入了湿漉漉的衣服和湖水里。她刚才真以为自己这一次肯定要被菲比恩袭击了,因为她刚才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什么不杀她的理由——但说来也奇怪,为什么菲比恩不信任娜塔莎呢? 不,仔细想想,问题可不止这一个……因为不信任同组的娜塔莎,而留下肯定是外敌的林三酒,这个账,是不是有点算不过来? 难道说在菲比恩眼里,林三酒和组员已经没有本质区别了? 这就更奇怪了,因为可以通关的脚踏船有四艘。就算菲比恩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最后还是有很大概率是和自己的组员一起通关的才对…… “喂,”林三酒朝圆脸男人摆了摆枪口,“我不杀你,你现在转身走吧。” 圆脸男人一愣,显然没有料到——稍微一想,他顿时抿紧了嘴,腮帮上浮起了一条筋来。 既然菲比恩已经表现出了对组员的不信任,那林三酒自然没有不利用这一点的道理;放圆脸男人离去,就是为了能够进一步加重他们的分裂——她现在绝不能杀人,绝不能把他们重新逼成一个阵营的战友。 水声哗哗地远去了,圆脸男人在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消失在了脚踏船之中。 “说吧,”菲比恩的声音远远近近、飘飘悠悠地响了起来:“娜塔莎在水下发现了什么?你当时看见了?” “我看见了。”林三酒扬声答道,蹚着水走近一艘黄鸭子,往里扫了一眼。像青蛙船那么残破的脚踏船也不多,大部分还是像这艘黄鸭子一样,从外表上看起来好像都还算坚固,就是有点儿脏,座位底下还扔着饮料瓶和烤肉签。她有点儿失望地挪开了目光:“但我又不傻……我告诉你了,你转头就会把我杀了。” 她这句话送出去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传来菲比恩的回应——唯有早朋忽然叫了一声:“21分钟了!” 仿佛有什么弦被这句话给拽断了似的,只听远处脚踏船坟场里忽然响起一阵响亮水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咚”一声落进了脚踏船船舱里。 “你干什么?”早朋低声惊呼了一句。 回应她的,是那个垂坠脸的声音。 “菲比恩不动手,我就得站在水里等着淹死?那个女人不死,我们就都要开始找船了!”他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嚷嚷声在宁静湖面上能传得极远:“我劝你也最好上——” 他一句话没说完,蓦然变成了一声惊呼;那一声惊呼随着脚踏船碰撞、倾翻的声音一起重重沉入了水里。周围的脚踏船大概也被撞得摇摇晃晃,一时间湖面上充斥着船身的嘎吱作响;林三酒急忙探头一看,只见大概二三十米处,一片卡通动物船头被水**得来回摇摆,也看不清带着垂坠脸一起沉下去的是哪艘船了。 “怎么回事?”圆脸男人遥遥地吼道;这么一会儿,他就游了挺远。 “我不知道!”早朋喊道,“那艘船看起来很完好,一点破的地方都没有!” ……一点破的地方都没有,却立刻就沉了? 怎么可能? 这岂不是说明,她之前的推测全都不成立了吗? 林三酒在震惊之中,不由怔了几秒;直到感觉水位似乎又往胸口涨上来了一些,这才回过神,匆忙将长枪往后背上一背,有点吃力地爬上了黄鸭子。 她没有了体能增幅,一身衣服鞋子又早被浸了个透湿,从水里往上爬的时候,真感觉说自己身体重逾千斤也不为过;等她好不容易一跤跌坐进船舱,黄鸭子立刻嘎吱嘎吱地晃了一会儿。 再一抬头,她就撞上了菲比恩的目光。 他的头发重新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沾了水向后抹得十分光洁;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也还是一派温和持重,唯有一身衣服,湿漉漉、黑沉沉地紧贴描摹出了他的躯体。 中年绅士坐在旁边另一艘脚踏船里,从船门里望着林三酒笑了一笑。 “你看,我都在这坐了将近一分钟了,不过你什么能力都没有,所以压根没察觉到我坐进来。吓了你一跳,不好意思。” 林三酒死盯着他,慢慢呼了一口气。 “虽然我坐了一分钟,这艘船也没有沉,但是我也不敢信任它,踩着它往出租点走……毕竟如果在回去的路上这艘船开始沉了,我就彻底没有回天之术了。” “你……”林三酒按捺住了惊讶,“难道你不认为杀掉我,副本就会消失?” 菲比恩慢慢从衣袋里抽出了一张对折的A4纸。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但唯有这张纸连点儿水珠也没沾上,在他手里平滑地展开了。 他举起纸页朝林三酒比了比,“唔”了一声。 “……我不这么认为。告诉我,娜塔莎在水下发现了什么?” 妈的,偏偏是这个时候被逮着了。 林三酒原本对娜塔莎的猜测,被刚才的沉船全给砸了个粉碎,现在竟然一时连个合适的托辞都想不出来。菲比恩如果只是为了她对娜塔莎的推测才留她一命的话,那她现在连确保性命的最后一点资本都没有了。 “为什么你会相信副本不是我放的?”她一边思索,一边匆忙找了个问题拖延时间,“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们?” 菲比恩没作声,只是将手中白纸朝她转过去,露出了一片小小的乌黑字迹。 林三酒眯起眼睛,目光在纸上扫了几扫,吃了一惊。 “我是你的参考资料?” 希望大家喜欢这一章标题,嘻嘻嘻。我原地满血复活了,这一章写得还挺快的……我还看到有新读者说碧落黄泉好看!我的妈呀!我还以为这一个世界早就凉了!感动得怒吃五斤四川辣肠…… 979 多亏参考资料才能活下去 “嘘。” 菲比恩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微笑着勾起的嘴唇上。 “没错,你的确是我的参考资料,”他低声说,抖了抖手里的a4纸:“可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林三酒看了一眼他手中白纸般的特殊物品。 “正因为副本有可能是你放出来的,我在一进副本以后,就立刻将你设置成了我的参考资料对象。”菲比恩解释起自己的特殊物品时,竟十分有耐心——当然,这或许也是他变相震慑林三酒的手段:“……从开始记录起,你的主要行动、通过你行动所体现出的思考路径,都会作为参考资料被收进这张纸里,它甚至还能根据这些信息做出分析和建议。” 这个家伙,手头上还真有些好东西。 “所以在观察了你一会儿以后,综合参考资料上的信息,我基本能够确认这个副本和你没有关系了。”菲比恩似乎有点儿遗憾地摇了摇头,“很可惜,我本来也以为干掉你会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结果却行不通了。” “是什么信息,让你得出这个结论的?”林三酒现在只想尽量多拖延一会儿。 “其实很简单。” 中年绅士耸了耸肩膀,湿透了的灰黑衬衣贴在皮肉上,随着动作鼓起来一片。“进入副本后,我们五人联手对付你,是一个可以预测到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在我听见副本规则时,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是四艘船?而你进副本之后,根据我的参考资料分析,你所有的行动指向也都表明你只是在冲着一个目标努力——离间我们五个人。” 他顿了顿,收好了纸。 “这一点,单凭你的现有条件很难办到。” 他这一席话解释得不算清楚直白,但林三酒咬着嘴唇稍微一想,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副本确实是林三酒放出来的,这个副本规则对她自己而言,未免也太不利了点儿。如果坚固的船只有一艘,五人小组几乎立即会开始自相残杀;但如今是六人去二,首当其冲的毫无疑问会是她自己。她先把自己置于一个极不利的地位,而她能做的所有行动,却只有离间五人小组——而且正如菲比恩所说,还不大成功——不管怎么看,也太不符合自己利益了。 “我早说过了,不是我放的副本。” 林三酒当然清楚,这不是菲比恩等着听见的答案。 中年绅士从鼻子里嘲讽似的“嗯”了一声,若有所思了几秒。 在二人一时安静下来时,远处和脚踏船一起沉下湖里的那个垂坠脸男人,总算也是扑腾着重新爬起来了;在他的吐水与低骂声中,他好像又爬上了另一艘脚踏船。此时的水位已经升高至会压迫人呼吸的地步了,其余几人也没了选择,早已纷纷钻进了脚踏船中;一时间,他们穿过一艘又一艘船的“咚咚”脚步声,像是吹过脚踏船坟场的一层风,渐渐漫开了。 “你看,我现在可以轻轻松松地杀掉两个人,” 菲比恩冷不丁地开了口,将林三酒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一旦少了两个人,大家就会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开始找船。”他说到这儿,突然砰砰砸了两下身下座椅,朝林三酒一笑:“……对了,你看咱们这两艘船,都过去两三分钟了也没沉,真叫人忍不住想试试踩着它往回走呢。” 不等她回答,中年绅士又继续说道:“要去掉哪两个人,我也想好了。一个是你,一个是那个长脸……叫李易斯的那个。我不喜欢那个人。但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能坐在鸭子船里,好好地呼吸吗?” “因为你想知道娜塔莎在水下发现的东西?” “不光是它。”菲比恩一摊手,“真正的原因是,还没到应该开始杀人的时候。” “应该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林三酒刚一皱眉,只见菲比恩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冲她笑了笑:“好了,你把娜塔莎在水下的发现告诉我吧。你说了,你就还有至少7分钟可以活。不告诉我……还用我继续往下说吗?”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开口时,她清越响亮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娜塔莎在水下发现的,是脚踏船破损后断裂的一部分!我当时隐约看着似乎像是一块塑料,不敢肯定是不是座椅靠背的一块。但我知道,娜塔莎看清楚了——” “那能代表什么?”刚才一直没作声的东欧女孩突然喊了起来,“只不过是一艘船的残片掉进水里罢了,就算我举着那块残片一艘一艘对比,找出了是从哪艘船上掉下去的,我还是一样不知道哪几艘船是坚固的啊!” 菲比恩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是这样?” “不止——娜塔莎刚才一直低着头、在水里找什么东西,正是因为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林三酒匆匆说道,“你想,比如她在水里发现了一块塑料座椅靠背,那么她就可以避开所有座椅残缺的船了。因为在这个时候,有座椅残缺的脚踏船,沉船概率显著高于没有座椅残缺的脚踏船……而她刚才一路上都在找更多不同的脚踏船残片,就是为了能够增加筛选脚踏船的条件,把尽可能多的船都排除掉!” 菲比恩没有吭声——林三酒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浮起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她的猜测听起来是挺好的,然而刚才那个叫李易斯的垂坠脸男人,却在完好无损的一艘船上沉了下去。 这个副本里一定有辨别好船坏船的办法,但是——到底是什么? 菲比恩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叹了口气。 “所有人,麻烦听我说一句话。”中年绅士扬声叫了一句,猫着腰从脚踏船里站起了身。“你们看,脚踏船挨得如此紧密,我们一艘接一艘地走过去也没有问题,对不对?所以我现在想给大家加一条新的规则……你们就当我是一个兼职的副本主持人吧。” 他说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接下来,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尽可能多地进入脚踏船里,坐几十秒、或者跳一跳,一旦有沉船迹象,就换下一艘船。这可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大家……我们一共六个人,如果每个人都能排除掉二十艘船,那么总共能去掉一百二十个错误选项了,这可是一个大进展。” 林三酒明白了。 怪不得菲比恩留她一条命,也没有杀掉任何一个组员——原来他是要让众人为他试船。但是不管能不能排除掉一百二十个错误选项,在七分钟后,菲比恩想必都会迅速干掉两个人。 现在是副本开始第22分钟;在抵押特殊物品、续租第二次之前,菲比恩一定会动手的,也唯有那短短的一分钟,是他“应该杀人”的时候。 但是……就算林三酒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 难道她有资格不要这七分钟的命吗? 980 活也活不了多久 林三酒猫着腰,浸透了水的沉重步伐与断断续续的喘息,随着她绵延了一路,穿过了至少十来艘脚踏船。背上的长枪、装着特殊物品和武器的袋子,仿佛越来越重了,其实不过十几斤的分量,如今却压得她头昏眼花。 “咕咚”一声,她一跤跌坐在塑料座椅上,试着匀了匀呼吸。 这艘脚踏船头上盖了个平顶黄篷,总算不是让人腻烦的卡通动物了。除了有点旧,船身完好干净,看起来好像能撑住十分钟的回程——但林三酒瞥了它一眼,却把脸埋进手掌里,从指缝间吐了口长气。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辨别。 刚才她踩上过一艘残破得特别严重的船,几十秒过去了,它却也稳稳地不往下沉;反而是好几艘看起来崭新崭新、连一丝灰都没有的脚踏船,在她走过之后,湖面上却只留下了一片涟漪和浮泡。 这叫人从何分辨? 在菲比恩刚才下了命令以后,只有圆脸男人依然质问了一声“为什么不杀了她”;中年绅士也很坦诚,只平静地回答了一句“还不到时候”。 似乎正是这句话,让他同组的几个人终于意识到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林三酒能想到的,他们也都想到了。既然真正的致命危险会在第29分钟到来,那么在此之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对于仍然心存侥幸、以为林三酒死掉副本就会结束的人来说,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就好;对于产生了怀疑、开始准备抢船通关的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找到那四艘坚固好船。 菲比恩身上可能有什么追踪目标的道具,他才从林三酒眼前离开没一会儿,远处密密麻麻的脚踏船堆中就响起了娜塔莎的一声惊呼。没过多久,她特地抬高嗓门、但又不甘不愿的声音,就清清楚楚地送进了每个人的耳里:“……那个,我刚才在水下发现了两样与船有关的东西,一个是断裂的塑料板,是绿色的。另一个是脱落的脚踏板,已经生锈了。除此之外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至于塑料板是从船身上哪个部位裂开的,娜塔莎就说不好了。 虽然现在手头上多了两个筛选条件,但林三酒依然忍不住有点儿绝望。她彻底抛掉了脚踏板不全、或是有裂口的绿色脚踏船,不在它们身上多浪费一秒;但就算过滤了这两种船,剩下的脚踏船数量仍旧太庞大了。 不过,在六个人马不停蹄的穿梭之下,沉入水里的脚踏船总算也越来越多了。 原本挤得像坟场一般、连水面都看不清楚的脚踏船,此时好像被人漫不经心地敲出了一个个空隙;不断注入的湖水吞没了它们,稀释了它们,在船与船之间渐渐拉伸开面积越来越大的湖面。 “不对!”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的时候,林三酒身后猛地响起了一声叫——那叫声被惊惧紧攥得直发颤,一时竟分不出是谁。 她急忙回头一看,发现在几十米外的水面上,隔了几排脚踏船,早朋的身影正从一艘熊猫船里探出了头。 “大家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那个像班长似的女人喊道,“再走下去,我们就都要被困住了!” 船少了好几十艘,林三酒也能远远瞧见其他人的影子了。那个叫李易斯的垂坠脸男人,此刻居然离她特别近;从她右手边后方的蓝色船里,他扬声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都停下,听我一句,赶紧都停下!” 早朋一时来不及回答,只是拼命尖着嗓子叫道,一边叫一边不停挥手。林三酒探头张望了一圈,只听船舱里的脚步声渐渐止住了,几艘船身还因此摇晃了一下。她突然明白过来,低低地抽了一口凉气。 “你们没发现吗,”早朋的声音中透着一阵阵颤抖的无措和恐慌,“我们把脚踏船踩沉了这么多,现在湖面上好多地方,船与船已经连接不上了!” 湖面上静了静,随即响起了不知哪个男人的低低一声诅咒。 脚踏船连接不起来,就意味着他们将会被困在暂时没有沉下去的船里了。即使可以踩着船挪动位置,可谁也不知道身下的船能把他们带出去多远;万一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开始沉没…… 不断注入的湖水,现在已经把水位推高至一米六以上了。就算是林三酒现在落进水里,水也能淹没她的下巴——一般来说,人头至少有二十厘米长;她一米七八的身高,站在一米六以上的湖水里,勉强只能让水不灌进鼻子里而已。 现在还勉强可以蹚水走向下一艘船的,只有林三酒、菲比恩和圆脸男人;像李易斯这种刚过一米七的,一进水就无法呼吸了——更何况,湖水仍旧在慢慢升高。 “慢、慢着,”娜塔莎声气不稳地叫了一声,“我这艘船,好像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的可不止她那一艘。 凉意重新一点点沁入林三酒的鞋子里,漫过了她的脚。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所处的这艘船不知何时已经慢慢歪了一点儿,水正缓缓地从船底渗进来——她扑通一声坐进水里,摸索着船舱,却怎么也摸不出来是哪儿破损了:只从外表上来看,这艘船明明没有一点儿下沉的理由! 当林三酒一咬牙,纵身从船舱中跳进了水中时,水花登时被激得溅进半空,湖水顿时吞没了她的视野;娜塔莎含着哭腔的求救声,脚踏船摇摆沉没时的吱嘎作响,以及小组里其他人的呼喊声,都被水波下浸没得隐约而遥远。 “哗”地一声,她重新从水面下露出了头。 喇叭里说过,水位到达一米八以后,所有掉进水里的进化者都会被强制淹死。但在水位没有超过本人身高之前,这条规则不起作用;所以即使暂时被没了顶,也依然能踩着湖底地面重新站起来——林三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张嘴急急换了几口气,仰着头、一边推开湖水阻力朝下一艘脚踏船走,一边还朝娜塔莎的方向张望了几眼。 那个东欧女孩大概已经满脸是泪了。在她清晰可辨的抽泣声中,还夹杂着吃力的喘息:从那艘慢慢下沉的脚踏船里,她正使劲儿攀着扶手,往船顶上爬——不幸中的万幸,她这艘也是一个平顶船,而不是连站也站不住的卡通动物造型。 “对,你先踩在船上,船身那么高呢,”圆脸男人不知从哪儿喊道,“这样一来沉下去也没关系,不没顶就死不了!” “你旁边不是有船吗,”早朋也跟着出主意,“你在水下站稳以后,试着从水里往旁边的船上扑……” 林三酒浑身湿淋淋地爬上了又一艘脚踏船,只觉心脏砰砰地撞击着胸骨,心烦意乱地几乎想怒喊出声。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副本到底应该怎么过关才好了——这是被进化者放出来的副本,与被大洪水所影响的不一样;怎么会处处致人死地,连一点儿线索都不给? 正当她又焦虑又气急时,她听见娜塔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喊:“拜托了,求你们谁踩船来接我吧,我不想落水,我不要!” “这个副本不会允许我们两个人坐一条船的。” 菲比恩的声音突然沉沉地响了起来,伴随着脚踏船划开水面时的嗡嗡声,一艘天鹅船朝几人围聚的这一片湖面接近了。“你们忘了喇叭是怎么说的吗?‘有四个人活下来了,所以只有四艘船是完好的’……这已经是一个意思明确的暗示了,一个人一艘船。” 连娜塔莎都猛地一下住了口。众人安静了几秒,还是林三酒忍着心中凉意,扬声朝早朋喊道:“副本开始多久了?” “快二十七分钟了!”早朋气喘吁吁地答道,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回答的是敌人的问题。此时她正踩着船,朝另外几艘挨在一起的脚踏船划去;她不是唯一一个,除了娜塔莎落水了之外,所有船还没沉的人,都正拼命地向其他船靠拢。 林三酒将嘴唇都咬得发白了。 她爬进来的这艘船暂时没有要沉的迹象,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也必须立即朝下一艘船靠近才行了。然而——然而她不敢。 还有两分钟,菲比恩就要开杀戒了。就算他说过,早就决定好要杀自己和李易斯,也仍有一个事实不能忽略:他只有一分钟不到的动手时间。否则第30分钟一到,所有人都要抵押特殊物品,那么他就再也没有优势了。林三酒如果能够成功与他拉开距离,她不信他会浪费掉这么宝贵的杀人窗口,只死咬着她不放——早朋、李易斯和圆脸男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此时被一堆脚踏船吸引着越聚越近了;如果她是菲比恩,肯定也会选择聚拢在一起的人下手,毕竟那样可方便多了。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猜想一样,中年绅士正直直地朝着小组成员划过去。 就算是冒险也好,必须从另一个方向走——林三酒决心一下,立即坐下抓住方向盘,踩起了脚踏板。她还有一点冒险的资本,因为现在水位对她而言尚未没顶;她可以绕个远路,尽量接近另外几艘没沉下去的脚踏船。 娜塔莎脚下的船已经沉得看不见了,只有她半个身体还露在水面上,也不知是在向谁喊道:“拜托!至少帮我把一艘船撞过来点儿,行吗?” 见一时无人应她,她似乎有点急了;娜塔莎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中年绅士,急忙转过身,朝不远处一艘脚踏船招了招手:“喂!” 李易斯从那艘船里一抬头,额头上顿时多了一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十字星,突兀得简直像是从皮肤里钻出来的一样。慢慢地,他的身体从方向盘后滑了下去,栽倒在船舱中,终于摔进了水里。 981 唉,耿直只是人设 进化后获得的动态视觉、神经反应、视力范围……全被剥离、退化以后,林三酒根本没看清楚那只十字星是从哪儿来的;显然,其他人也是一样。她愣了一愣的时候,早朋不由自主地从口中泄出了一声惊呼——“他死了!” 这真是废话,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垂坠脸死了。在尸体摔进湖水以后,鸭子脚踏船在水面上来回摇晃了两下,重新恢复了平衡,至少暂时还没下沉。 “谁?”圆脸男人离得最远,抬高声音喝道:“谁看见了?是谁干的?” 李易斯的死只获得了这么一句话的反应——因为娜塔莎几乎没有浪费一点儿时间。垂坠脸的脚还挂在船边时,她就已经小心翼翼地从湖下的脚踏船顶上站了起来;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以后,她扯下腰间牛仔裤、苍白着一张脸,对准李易斯的脚踏船,竟然就这么纵身扑了出去。 早朋喉咙中滑出了一道古怪的抽气声。 白生生的细长影子,没能在水中跃出去多远;或许是因为踩着沉船不好发力,那东欧女孩果然重重一声摔进了水里。她溅起的水花登时高高跃起,在半空中泼洒出一片雪白;包括林三酒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也没有一个人,能从湖上不断翻腾的白浪中挪开目光——李易斯是被杀死的,而娜塔莎却会是第一个被副本规则淹死的。 ……所有人都想知道,被副本淹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娜塔莎在水里的挣扎,几乎叫人不忍直视。她一点儿声音也没能发出来,大概是因为湖水全倒灌进了口鼻里;双脚奋力踢打起的一圈圈水浪,甚至推得周围几艘船都微微摇晃了起来。就在林三酒忍不住想要转开眼睛时,她忽然目光一顿,高喊了一声:“她抓住了!” 李易斯掉下的那艘船边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皙的手;当娜塔莎在水中使劲挣扎的时候,连带着那艘船也被拽得左右摇摆,一副要沉了的样子——然而直到那东欧女孩气喘吁吁地爬上去,它终究还是没有沉。 娜塔莎不知在水下哪里划破了皮肤,鲜血顺着她的腿长长地蜿蜒下来,看着颇为触目。 “混蛋,”她咒骂了一声,刚刚从死亡关上走了一圈,情绪似乎激动得无法自制:“你们以为我死定了,是不是?告诉你们,我以前可是杂技马戏团的!” 话音一落,她就倒在脚踏船里,呼呼喘着气不吭声了。 “别这样,我们是一组的,我们都希望你能活下来。”离她不远的早朋沉着脸,仿佛是在教训不肯写作业的同学一样,话虽然是对着娜塔莎说的,眼睛却一直盯在中年绅士身上:“我不知道李易斯是谁杀的,但是……我认为不是追究的时候。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那个女人,她死了,我们就都可以活着通关了。” 顿了顿,早朋像是很费劲似的又加了一句:“因为我对怎么通关……有了一个想法。” 林三酒一怔,条件反射地就要扭过头去;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却先落在了不远处正注视着她的圆脸男人身上。 圆脸男人飞快地朝她比了个手势,重重一指水面。 那一瞬间从她脑海中打过的光,再次救了她一条命——似乎还没等她的恍然变成思绪,身体就已经先一步有了行动。林三酒侧身朝脚踏船外一扑,磕碰着摔进了湖水里;在水波吞没了她的半边身体时,她隐隐听见一道撕裂空气的音波从上空骤然穿过了脚踏船中央,也就是她刚才坐着的地方。 “咕咚”一声,直到这时,她才彻底没入了水里。 水淹没了眼睛耳鼻,只留出了额头以上的部位,所以她没有死——一片片的绿幽幽波荡之中,浮起来的尸体、垃圾、船的碎片……都像是慢动作播放的舞蹈一样,飘飘悠悠地划过了视野。 眼见气泡一串串浮上水面,那中年绅士终于发出一声咒骂,从脚踏船上站起了身:“她躲得倒快!” “快29分钟了,”早朋颤声叫道,“我续租!拿走我的抵押物吧!” “知道了,”喇叭的声音果然随即在水面上响了起来,“其他人呢?还有一分钟,你们就要被赶下船了噢。别想着可以蹭人家的船用,我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我也续租!”娜塔莎和那个圆脸男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了这句话的。 菲比恩登时阴沉下了脸色,死盯着林三酒入水的那一圈圈涟漪,腮帮上青筋浮起,始终没有跟着喊出“我续租”几个字。 “菲比恩,”圆脸男人躲在脚踏船的方向盘后,似乎不放心他似的,遥遥朝他叫道:“还有不到一分钟水位就一米八了,你在第30分钟的时候续租,她到时出不来,自然也就会被淹死了……” 现在菲比恩攻击不着林三酒了,他会不会干脆用另一个组员的命来代替,谁也说不好——娜塔莎紧盯着中年绅士,脚下甚至已经在无声地往船边挪了,似乎也打算藏身进水里;毕竟只要攥住了船,她就不会被淹死。 “对……对,我帮你计时,”早朋急忙说道,“29分55秒的时候,我就会提醒你续租的。她在水下听不见我的报时,等她反应过来要续租的时候,30分钟早就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她只要一露头,你就攻击,就让她一直沉在水底下出不来好了!” 菲比恩从喉咙里发出了沉沉一声,回头看了看她:“你真的想到了通关的办法?” “我不敢说百分百正确,但值得一试。”早朋端出了那副认真班长式的表情。 “明白了,”菲比恩转过头,张手对准了湖面上气泡不断浮起的地方,额头上青筋直跳:“计时吧!” 说来也巧,话音一落,一个影子正好从林三酒所在之处破水而出、旋转着飞进了半空里;中年绅士甚至来不及细看,条件反射之下,连续几束破空气流直直扑了出去,转瞬间将那影子给撕扯围剿了个粉碎——直到碎片纷纷扬扬地落进水里,几个人才意识到那不是林三酒,只是一块塑料板罢了。 “快55秒了!”早朋猛地叫道。 菲比恩的脸上早已一头冷汗,闻言显然松了口气;然而他刚一张嘴,喇叭却先一步说话了。 “三十分钟到了,你的用船权限被取消了哦。” 那一瞬间,中年绅士脸上的神色仿佛如坠梦中。 在他僵着表情、扭过脖子望向早朋的时候,脚踏船猛然一翻,就将菲比恩骨碌碌地滚向一边,扑通一声把他扔进了湖水里;随即,它又自己慢慢翻回了平衡状态,重新在水面上停稳了。 “啊,”早朋真挚地吃了一惊,“我的时间数错了吗?” ……湖面上静静地,一时没有人应她。 圆脸男人和娜塔莎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好像她的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海葵。 “别这样看着我,”短发女人沉下脸,“唔……30分钟11秒了。唉,也好,我想到的办法,正好需要用几具尸体来做实验……” “续租!” 一道嘶哑的女声,猛地用一句喊打断了她——呛了水以后,那声音不算大,却依然像惊雷一样划过了湖面,震得几人面色一白。 “怎……怎么可能……”娜塔莎迅速从脚踏船中探出头,盯着远方水面,“她,她又爬上船了!” “别蠢了!”早朋眼睛都红了,“我时间计算得清清楚楚,早就过了30分钟!” 林三酒浑身浸透了水,身体沉重得像头刚上岸的海象,趴在脚踏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缓了缓呼吸,浮起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怎么,我还以为你很在乎你的小组呢……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嘛。” 早朋愣在了脚踏船里,现在轮到她如坠梦中了。 直到又一阵“哗啦”水响,这才打破了她脸上真切的迷茫——菲比恩的面孔突然从水下一下子翻了上来,来不及吸气,先喊了一声“续、续租!”;随即他一把抓住了将他翻下去的脚踏船,重新爬了上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圆脸男人转头朝湖面上喊道,“喇叭!你不是说,水位涨到一米八之后就会被强制淹死吗?”话一出口,他反应过来,匆匆向菲比恩一点头:“当然,我不是希望你死……” 喇叭里当然没有传来一点儿回应。毕竟它说过,除了续租之外,它是听不见任何一句话的。 菲比恩一头湿发贴在脸上,脸色雪白,嘴唇仍在不住往下滴水;他看起来比谁都要茫然迷惑,过了几秒,才低低地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死……” “我知道为什么。”林三酒遥遥叫了一声,听上去好像又疲惫、又无奈,还有几分好笑似的。她轻轻哼了一声,笑道:“仔细一想,这个副本介绍规则时,措辞真是有意思……既误导了我们,又一句假话都没有说。” 982 阴招特别多 人类的好奇心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当它事关自己生死的时候。 自打进入副本以来,众人头一次像这样老老实实地坐在船上,等着林三酒继续往下解释;菲比恩似乎还没有从死里逃生的情绪中缓过来,“哈、哈”的喘气声传遍了半个湖面。 “误导?啊,我明白了,”圆脸男人摇摇头,“副本确实没有明白说过,我们不能上岸之类的话……” “我不是指这个。”林三酒打断了他。在众人远远投来的目光中,她长长呼了口气,往座位上一靠。她呛了不知多少湖水,现在浑身沉重、迫切需要休息,正好借着说话的工夫缓一缓。 “我猜人在快死的那一刻,大脑运转的方式也与往常不同了……我刚才以为自己不行了,迫切地想抓住一个什么救命稻草,就是那一刻我才突然反应过来的。”现在当她回想起那一刻,以为自己要永远留在这片尸体丛生的绿湖中时,那种情绪都会不由得让她激灵灵打个战。 “什……什么?” “你们好好回想一下,喇叭里到底是怎么说的。它真的说过‘水位会在第三十分钟涨至一米八’吗?” “没有吗?”娜塔莎狐疑地问道。 “没有。”林三酒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我现在回忆起来,发现一切都清清楚楚。你们如果没记错,就会发现副本介绍规则时,原话分明是‘一旦开始注水,水位将呈匀速随时间上涨,三十分钟之后到达一米八。” 她把重音咬在了“之后”两个字上,话音一落,果然有人低低地抽了一口凉气。 “但……这句话,也是有可能包括‘第三十分钟’本身的吧?”圆脸男人迟疑地扬声问道。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的手势,她太阳穴上早就被菲比恩开出个洞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救自己,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答道:“从严谨性上来说,不应该包括第三十分钟本身,但我不否认有人会产生这样的印象。不过要我说,副本就是在这儿误导、暗示我们的……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下意识地把三十分钟和一米八水位联系起来?” “你自己刚才不也说了,”娜塔莎立刻答道,“副本介绍规则时就说了三十分钟——” “不假,但那个三十分钟是指什么?” 众人似乎一愣,都没明白她的意思。 林三酒皱起眉头,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说道:“……你们想想它介绍规则的顺序。副本一开始说湖里的水位会涨起来,但它没有说要花多长时间,反而转而继续介绍下一条租船规则了。是当它在介绍租船规则的时候,我们向副本提问,为什么会需要连租两次三十分钟——直到这时,副本才回答说,因为三十分钟之后,水位会涨到一米八。” 终于有人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所以你看,副本提到的三十分钟,其实指的只有一个——也就是租船时长。它和注水时间,实质上毫无关系。”林三酒说到这儿向早朋转过了目光,这才发现那个班长一样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退远了,与组员拉开了距离。“早朋不是说过吗?她说副本里出现了两个三十分钟,一个是租船的,一个是水位的,这里可能会有陷阱……就算她并非有意,她也帮着副本加强了暗示。我们当时谁也没有提出异议,是因为我们都顺利地接受了暗示,以为涨水也要花三十分钟。” 随着她提起了对方的名字,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早朋身上,菲比恩低低哼了一声,问道:“你去哪儿?” 早朋停下动作,抬头盯着自己的同伴们,没有吭声。 “接下来,副本否认了这一点,说没有陷阱,对吧?”因为要仔细回忆,林三酒说得很慢:“喇叭里说,按照登船时间开始计时就太麻烦了,所以就以注水为准——但是,以注水为开始计算,计算的却是租船时长!我们一直以来也正是这么计算的,对不对?” “为了误导我们,暗示还不止这些呢。”她脚下不急不忙地朝另外好几艘聚在一起的脚踏船踩去,离那几个小组成员越来越远,嗓音抬得更高了:“你们应该记得副本规则中说过,要续租必须开口出声说话吧?这句话一说,你们大概都和我一样,联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在第三十分钟掉下水的人有可能会说不出话、续不了租,要被淹死了……否则为什么要提醒我们开口出声?但你能说这句是假话吗?不能。因为我们确实要开口出声,副本才听得见,才会给我们续租。” “但……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暗示呢?” “为了让进入副本的成员利用规则自相残杀啊。”林三酒自自然然地答道,“虽然我们这一波人的物品出于特殊原因都被封住了,但你们不也想办法利用这条规则来害我们了吗?” 这个时候,她可没忘了要把菲比恩拉到自己这一边来:“我们能逃得生天实在是命大……从第30分钟零1秒开始,我们被淹死的可能性就从百分之0急速上涨了,每多过一秒,几率就会大幅增加。现在已经过了32分钟都多了吧?” “李易斯也是你杀的吧?”菲比恩冲那个班长一样的女人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抵押了所有特殊物品,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他当然不是我杀的,而且我刚才是无心之失。”早朋的声音,让人觉得她是板着脸回答的:“出现了五六秒钟的误差……不是很正常吗?” 不管她如何辩解,林三酒都清楚一点:现在那个小组的首要目标不是她了。 刚想到这儿,“咚”一声,她不小心靠上了另一艘脚踏船,被撞得轻轻一晃——总算是挨着其他船的边了,她暗暗松了口气。沉得快的船差不多都没了,现在大家坐着的船,都已经维持了好一会儿;光从外表上来看,实在看不出哪艘船是坚固的。 不过如果说,在场众人中真有谁知道怎么分辨的话,那个人很可能是早朋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她,”林三酒一边扬声问道,目光一边在另一艘船里来回转了几圈。“害我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还要下手害自己的组员?李易斯死了,我也掉进水里了,但你为什么还要把菲比恩和娜塔莎也一并除掉?” “我?”那个东欧女孩显然吃了一惊。 “你忘了吗?在你的船刚沉时,是她建议你从水里往外跳的吧?那个时候李易斯还没有划船靠近你,其他船离你更远……” 不管早朋当时是不是真的有心要害娜塔莎,林三酒都必须得这么说。 娜塔莎猛地拧过头,后者反应却十分平淡。“我早就知道你以前是杂技马戏团的了,就算没有了进化能力身手也足够好。”早朋没有提高嗓门,林三酒只能听见一个隐约的大概:“正因为你艺高胆大,你才会敢跳船,否则我也只是白建议罢了。不过我没想到,李易斯那个家伙还真因为你一声叫,就往前靠近了……死了也是活该。” “你承认了?”娜塔莎唰地站了起来,一连串的家乡语言飞快地滚出了嘴唇——似乎她在特别激动的时候,翻译器会跟不上她的语速。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早朋平缓地问道,“那个女人不是问我为什么还要害死更多的同组组员吗?我又不喜欢杀人……实话告诉你们吧,因为我已经发现了哪些船是坚固的了。” 林三酒心中一跳,伸手慢慢摸向了自己的背袋。正如她的背袋里有自动式步枪一样,进化者的武器从不仅限于特殊物品;其他人身上想必也有武器,如果局面变成争夺战的话…… “但我仔细找了半天,或许是因为我还没看过所有船吧,目前为止只发现了两艘完好的、不会沉的船。”早朋很清楚唯一一个阻止自己被围攻的理由是什么,“你们大可以杀了我,抢走我这艘船……不过你们得决定好了,我死了以后船归谁。因为我死了,你们就永远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分辨出好船坏船的了。” “你如果愿意告诉我答案,”在众人沉默下来时,圆脸男人几乎是立刻就开了口,“我也愿意帮助你抵挡他们的攻击。” 他是唯一一个早朋没有试图杀死的人,也就是说,早朋其实是愿意把最后一艘船留给他的——此时他倒也很知道该怎么利用这一点。 林三酒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座位边缘,咬着牙没说话。这个女人确实掐住了他们的命脉——在她身边,她刚刚靠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换过去的那艘船,已经微不可察地慢慢歪过了身子,像是喝醉了一样,一点点被吃进了水里。不知是不是错觉,连她身下这一艘好像都开始不稳当了……她似乎又一次感觉到了从角落缝隙里溢进来的凉意。 “别以为我在虚张声势。”早朋沉声一笑,“我现在就要回去退船了,如果你们乖乖地不动,我就会在退船前一刻把分辨好船的办法喊给你们听。不然……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儿好了。” 983 一个提示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在早朋踩着船转了一个圈,准备朝出租点驶去的时候,她探头出来喊了一句:“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一开始就不肯好好做同伴吧。我不信任你们,因为你们本来也不信任别人。” “可是我从没有——” 圆脸男人这句话才开了个头,早朋却已经一打方向盘,将脚踏船轻巧地转了过去,只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那只蓝色天鹅在水面上嘎吱吱地响,却始终没有露出一点要沉的迹象。 “她的船有什么不一样吗?”菲比恩尖声喊道,“谁看见了?” “我们的五感都退化了,隔了这么远,她喊什么我们还能听见吗?”圆脸男人另有一番担忧。 “我看她是不会好心提醒的,”娜塔莎哼了一声,朝其他脚踏船靠了过去,“把我们救出去,不怕我们找她算账?我才不信那女人运气这么好,我等着她走一半沉下去!”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不知为什么,谁都没有朝早朋的背影拔出武器。 林三酒微微眯起眼睛,迅速在心里估测了一下早朋与她之间的距离——在没有阳光的阴灰天空下,她一双瞳孔的颜色看起来也幽深了好几度,倒映着湖面闪烁的光影。 ……她大概还有四五分钟的时间,就必须做出决定了。 刚才像是错觉般的凉意已经真真切切地浸透了鞋底;林三酒在一船水里站起身,一手抓住另一只船,小心地弯腰钻了进去。这艘船里也是干干净净、崭新完好的——反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分辨,不如找个外表过关的碰碰运气。 然而她运气不好,刚在新船里站稳身子,船身突然吱嘎一声歪了一大半,登时将她摔进座位里,顺着座位滚下了船——林三酒一颗心都快扑了出来,慌忙一拧身,在船门狠狠撞进肋骨、叫她一口气卡进胸腔里的同时,她也好不容易一把抓上了另一艘船船身。 手指甲从船板上刮了过去,那艘船被她指尖这么一推,却微微地朝后退开了一点。 林三酒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全靠两只脚勾在座位边缘上了;她的一边肩膀浸在水里,水浪仿佛是闻见血味的野兽,猛然清醒咆哮起来,一下又一下地翻涌上来,似乎要一口将她吞没。 她死死咬着牙,使劲朝外伸直了手臂;就在她快要够着船身的时候,武器袋子忽然从她后背上一滑——伴随着一声咒骂,它“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现在没有时间去管它了;林三酒脚下一松,身子往前一窜,指尖总算是勾住了第三艘船的边缘。她吃力地将自己拽近了一点儿,一脚踢在后方船上,那艘船吃此一击,登时直直沉了下去,几秒之间就只剩下了一沫一沫的白色水花。 林三酒爬上第三艘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忙探手入水、使劲划了几圈。武器袋子不知落到哪儿去了,到处都是一片幽绿湖水,叫她什么也看不清。 “妈的!”她低声骂了一句,忍了又忍,才没有一拳砸在船上。所谓的“特殊物品”抵押,其实抵押的只是特殊物品效用;所有东西其实都还装在她的袋子里——没想到如今居然都落进了湖底,而她甚至不能下水去捞! 算了,假如她连命都要扔在这里,那一袋子特殊物品顶多只能算得上是个预告片罢了! 林三酒想到这儿,抬头看了看早朋的船——重点始终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分辨脚踏船的好坏。早朋不像是季山青那种绝顶聪明的类型,为什么她会先所有人一步猜到答案?联想到喇叭里说过“很容易分辨”……难道她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的东西吗? 但不可能啊,林三酒将嘴唇都咬白了。她对脚踏船的检查已经做到了极致,连一团纸巾、一道磨痕、一点污渍都没有放过……早朋还能看见什么? 尽管用上了最大努力,但早朋那艘脚踏船的最高速度受副本限制,此时依然还能让人看清楚那只蓝色天鹅的后半截,以及它在绿湖上留下的一道道白色浪花。在白色浪花的尽头上,正是那三个小组成员,以及他们占据的二三十艘脚踏船。 他们似乎定了个什么计划,低低的交谈声传过湖面以后,就变成了细不可闻的杂音。打从刚才开始,几个人影就一直在脚踏船里不断进进出出,似乎也在拼命检查着每一只船——直到他们听见林三酒发出的水声,才终于停下来朝远方看了看。 林三酒将胳膊从湖水里抽出来,刚甩了甩手,只听娜塔莎冲她喊道:“怎么样,湖里有什么线索吗?” 她一愣,恍然明白了。 经过半小时的搜索,这些脚踏船上不可能有任何被他们遗漏的东西了,那么找出好船的方法,很有可能着落在船外——也就是湖里。看样子,那三个人好像还没发现她把武器袋子弄丢了;大概以为她也想到了同样的一点,正在水里找线索。 莫非线索还是与湖底的脚踏船碎片有关?她盯着绿水,怔怔地想。 如果某一艘船上少了什么零件,这个零件又在湖底找到了,说明这艘船曾经沉底过——这个逻辑很好理解,但基本上没有任何可行性;别的不说,他们能下水找零件吗? 副本不会用一种进化者办不到的方法来作为通关手段的……那会是什么呢?和湖底的尸体有关吗?尸体少的地点,可能坚固的船就多? 林三酒眼前又浮现起了一片水波摇晃的幽绿,巨型海草一样的丛丛尸体,缓缓飘过水底;它们被泡得囊肿的惨白手脚,在水中悠悠地划着圈。 ……这也不可能。靠着尸体来辨别,等于刻舟求剑了。 “你在想什么呢?” 菲比恩的声音响起来时,听起来竟然近在咫尺;林三酒一抬头,这才发现他在自己出神的时候,已经踩着船来到了十余米外。 “希望我没有惊吓到你。”中年绅士此时一身狼狈,让他的风度反而有几分格格不入了:“你看,我们那个组员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我们特地让她走了一段距离,不是因为我们真吃了她那一套,而是想看看她的船到底怎么样。” 早朋刚走的时候,他可不如现在这么镇定。 “那又如何?” “不妨让我直白地说吧。假设早朋的船确实是一艘好船,那么接下来,我们手头上可能会发生三种情况,”菲比恩举起了一只手,“最好的情况是早朋在退船以后,会把分辨好船的办法大声喊给我们听。这个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大概只比副本突然决定让我们出去高一点点吧。” 林三酒点了点头。 “最差的情况,是她退了船就走了,我们既不知道她的办法是什么,也失去了一艘好船。” “所以呢?” “但除了这两种情况之外,还有一个折中选项。”菲比恩盯着林三酒,皱起了眉毛:“……你的枪呢?你的袋子呢?” 她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有意朝脚下扫了一眼:“在这儿,怎么了?” “好,我们现在可以做一笔交易。你看见早朋了吗?”菲比恩遥遥一指,林三酒也跟着投过去了飞快的一眼——她只看见了蓝色天鹅,却没看见那个短发女人的背影。 “她是半躺在座位上踩船的,只露出了一点身体。除了你和你的枪之外,我们的武器都不能在不伤害船的情况下干掉她。”菲比恩神色平静地说,“你负责杀人,我们几个负责把船拖回来——要知道,半途沉船的风险可是在我们身上的——然后我们一起对比研究出她的船到底有什么不同,一起通关。如何?” 除了部分不同,这与林三酒本来的计划简直不谋而合——但谁能想到,她的枪偏偏这个时候沉了水? 该在的东西不在,不该在的东西却一连看见了好几次…… 等等。 不该在的东西? 林三酒皱起眉毛,对自己脑海里突然浮起来的这个念头大惑不解。什么不该在的东西? 然而不等她往深里想,菲比恩却不耐烦了,张口催促道:“怎么样?我们本来没有仇怨,要追要杀也等出去了副本再说,现在我们需要合作才能通关。” 没有枪,怎么合作? “让我考虑一下。”她硬着头皮说。 “哪还有时间考虑?”菲比恩似乎很惊讶她连这一点也转不过弯来,“她再走远一点儿,你还能打中她吗?你难道要踩着这只不知道会不会沉的船跟上去?” “菲比恩!” 后面突然高高响起一声喊,惊了二人一跳。喊话的正是那个东欧女孩:“她的船在沉!” “什么?”中年绅士猛地转过身。 的确——从林三酒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那艘蓝色天鹅在慢慢地倾斜,还伴随着早朋的尖声怒叫:“怎么可能!我这艘船上没有抓痕,一道也没有!这副本有问题,不公平!” 抓痕? 林三酒立时想到自己刚才指甲刮过脚踏船时的情景。和船一起下沉、即将被淹死的人可能会更疯狂——这就是早朋观察到的东西吗? 不,她也注意到一些船身上的磨损了;溺水濒死的人所留下的挣扎痕迹,应该算是“该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该在的东西,被她下意识地留意到了? 林三酒陡然脑中一亮,忍不住低低吸了一口凉气——菲比恩立刻捕捉到了,唰地抬起了眼睛。 984 谁也别想活 【正文写得差不多了,基本上30分钟内就会更新正文了。我终于调整好时间了,以后每天早上放防盗、放更新】 由林三酒打头,徐晓阳这一个小队被冠以“战斗英雄”的身份,在绿洲群众的欢呼声里,被迎进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当着许多人的面,陈今风笑眯眯地表扬了他们一番。但当他转过身领路的时候,脸色却刷的一下,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自从当上了干部,他还是头一回心里这么没底。 叫那几人“任务死”,不是件难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他主要担心的是这几人一旦和玛瑟碰了面,会不会引出什么乱子来。以前也就算了,他有把握能把乱子都给捂住——可是现在那个姓林的女人却突然露了一手那样厉害的能力,这才是叫他心惊的地方。 说到底,都是情报不准的原因!明明那家伙说过,这女人的卡片能力,和她同伴的变身、数据分析等,都没有太大的实战价值…… “陈干部,你知道玛瑟去哪儿了吗?”就在这时,林三酒的声音恰好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陈今风一个激灵,想了想,语气平缓地说:“我也正找她呢!等你们见到了她,叫她过来找我,我正好想让她在医务室里值班。” 林三酒有几分疑虑地“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冯七七忽然无声地勾起了一个笑。 陈今风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 惋惜地悼念了高飞几句之后,陈今风叫了个人,搬进来了满满几箱子的物资作为奖励。林三酒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挺齐全:除了一大部分还没被高温损坏的密封包装食品以外,还有不少日用品、笔、电筒、电池之类的杂物。 食品和日用品她都不缺,随手翻了两下,在箱子底竟然找到了一支蟑螂胶饵。 在极温地狱可怕的温度里,紧跟在人类身边一块儿生存到了现在的生物,也就只有恶心人的蟑螂了。它们没有进化,全靠着本来的身体构造抗下了高温,因此数量锐减了不少。 林三酒心念一动,拿起了胶饵笑着说:“刚好,我的房间里正需要这个呢。剩下的你们分吧,我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本以为她自己就够发扬风格的了,没想到徐晓阳坐在一边,连看都没看箱子一眼,小灰自然也是一动不动;冯七七也仅仅拿了两只电筒;剩下的一股脑儿全给了胡常在,倒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见大家都分完了东西,陈今风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话。连政\\府都在高温下消融了,他的官腔却一点儿都没受影响——趁着他说话时,林三酒捂着嘴假装要打喷嚏似的,低声地叫出了日记卡。 或许是她运气好,这一次日记卡也乖乖地现了身。 卡一滑入手心里,她就紧紧地攥住了,接着拧开了那支蟑螂胶饵,挤出了一点胶,沾在了日记卡的背后。卡片上顿时现出了一行字:“12:58am,地点陈今风办公室。林三酒把恶心的蟑螂胶饵挤在了本卡上。” 对于这种含蓄的抗议,她压根没理会。她的“扁平世界”这个能力,有时会表现出跟人一样的性格,虽然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不过林三酒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她趁陈今风停下来喝水的工夫,若无其事地走到办公桌旁边,平静地一笑:“……对了陈干部,多谢你最近的关照。” 一边说,她一边把卡悄悄地贴在了桌檐下面。 陈今风毫无知觉地看了她一眼,连连笑了几声“这是我应该的”;林三酒点点头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冯七七的目光。 “你瞧见了?”她走过来,低声对冯七七说,“还好是你,不是别人。我倒要看看这个姓陈的都藏了多少事。” 冯七七冲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正好大家也差不多要散了;他说了一声“走吧”,两人便向门口走去。最后看了一眼陈今风的办公桌,林三酒关上了门。 十平方米大的狭窄办公室里,终于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陈今风在桌子后头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心里始终摆脱不掉烦躁。也不知道是因为火没泄出来,还是对玛瑟从自己的巢穴里消失而感到不安,又或者是小队作战不成功……总之,陈今风还是头一回这么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忽然门“咚”的一声,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以自己强化过的双耳听来,陈今风可以肯定刚才绝对没有人从自己门前走过。 过了几秒,他站起身,拉开了门。 门口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颗石子。他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在走廊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在这儿?”陈今风一边说,一边朝那人走去。“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米,两米,三米……好了,够了。 那人微笑着开了口:“我还想问你呢,你对玛瑟做了什么?” 房间的宽长两边,分别应该是4米和2.5米,一共十平方米。日记卡能够发挥作用的范围是方圆五米,长宽各五米也就是25平方米——那么,这个位置上的对话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 这人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林三酒亲口告诉过他。 “你说什么呢……” “别白费劲了。”冯七七立刻打断了他,“玛瑟学过医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在我们走以后,你其实是跟她见过面的,对吧?然后,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现在她不见了。”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抿着嘴,眼神阴沉了下来。看见了这个表情,冯七七立刻满意地笑了——他猜中了。 “别急,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玛瑟消失的原因,我很清楚。这一次的小队行动,你本来希望杀死我和林三酒吧?”他的微笑仍然不变:“杀死我嘛,这个暂时还不能满足你。不过林三酒那个女人太碍手碍脚了,我也希望她早点消失。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看着陈今风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他轻轻地说:“另外……我来给你保证,这段时间玛瑟绝对不会出来妨碍你。” 985 通关前的最后障碍 那艘蓝色天鹅船大概是在下沉的过程中侧翻了,这才让早朋有机会坐上去,总算没被淹死。空气里一时间充斥着刺鼻硝烟,几块散落在湖面上的碎船片,在零星火苗中卷曲、焦黑了,慢慢沉下了水。 有那么几秒钟,谁也说不出话来。 只需扫一眼早朋肩上那架黑色圆筒,就知道它的后坐力一定十分惊人。此时她的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无异,竟然能抵受住后坐力、没被冲进水里——这得是多大仇恨激发出来的力量? “你们要干嘛?”她声音被兴奋般的疯狂顶得高高的,颤抖而歇斯底里:“你们要找船吗?好啊,让我们帮你们一起找吧!” 她话音未落时,林三酒心中已暗叫了一声不妙——又是相同的一声“轰隆”,火光划过湖面,嘭地一下砸进了几艘脚踏船里;碎片、水花、火星登时四溅进了半空,惊得几人忙弯下腰,扑倒在脚踏船底部,一时眼前浓烟缭绕,什么也瞧不清。 “没有?不是?”早朋又像哭又像笑似的高声叫道,“那我继续帮你们找!” “等等!”林三酒这一声刚喊出口,第三次发射就映红了副本的天空。她不知道这一次又有几艘脚踏船化作了着火的碎片,满心焦急也来不及去看,只能不断叫道:“等等!不要再毁船了,你是可以活下去的!” 她一连叫了好几遍,早朋似乎才终于听清了。黑色圆筒沉默了几秒,短发女人只吐出了一个字:“噢?” “你赶快开枪啊!”不远处的另一艘船上,菲比恩脸色苍白地低声朝林三酒喊道。他的船离爆炸处更近,此时不知道是被水波还是气浪推得直晃;每晃一下,他的眼球就好像要瞪得滚落出来似的。 “这个副本是可以全员通关的!”林三酒没理会中年绅士,只是扬声喊道,“只要进入副本的所有人一起合作,其实每个人都能活下去!” 她直到现在才领悟到这一点,实在是太蠢了! 如今想想,副本喇叭介绍规则的时候,除了像“风景优美、水质清洁”一类必要的背景介绍之外,几乎没有说过废话——尽管很委婉、尽管充满暗示,但没有一句是废话! “副本一再强调自己非常懒,不愿意处理任何麻烦事,对不对?”林三酒猫着腰,躲在脚踏船方向盘后,望着她与菲比恩之间的绿色湖水,高声喊道:“副本不说假话,也不说废话,但它却不厌其烦地告诉了我们两件互相矛盾的事。一是它很懒,二是它虽然懒,却依然会从湖底捞起沉船,把它们放回原处!” 湖面上一圈圈回荡着林三酒的话音,除此之外,只有火焰在水面燃烧时的噼啪响声了;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自己是湖面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把船放回去不是为了增加难度。如果只是要为难人,那它只要说在一两百艘船里有四艘好船就够了,毕竟这里是副本,谁会追究这些船是哪里来的?”她缓了口气,感觉嗓子被烟雾熏得生痛:“而且,这并不完全是我的臆测。我敢这么说,是因为有对比。你们记得吗,当我们对水岸提出疑问的时候,副本怎么回答的?” 她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喊道:“它说,‘反正就是这样’,对吧?根本没有解释,我们也都接受了。那为什么说到沉船的时候,副本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反应?因为它想要让我们意识到一点——” 她说到这儿时,声音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她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绿水,看着水浪一波一波地推来了一颗人头,接下来的话顿时被忘光了。 娜塔莎圆睁着双眼,肤色在绿水映衬下更加雪白。她躯体断裂的地方在胸骨以下,随着她逐渐下沉,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站在湖水里的年轻女孩,只露出了一个头。血浮起来一片片,又消散稀释了;而那颗头也在飘远的时候,渐渐越沉越深。 “我错了,”早朋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不应该打飞娜塔莎的船。我应该把每一艘空船都打烂,看着你们几个活生生地互相厮杀才对……” 现在再继续说什么全员通关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不明白,”圆脸男人此时躲在林三酒和中年绅士后方的一艘船上,突然扯着嗓子喊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们?你为什么这么不想让我们活?你明明也可以活下去——” “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早朋吼道,“早不说什么全员通关之类的话,偏偏现在来说?这未免也太巧了!” 林三酒一抬头,没等说话,正好瞧见对面的菲比恩又一次对她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她只来得及摇摇头,只听早朋又嘶吼了起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合力通关,一个个的都心怀鬼胎!杀掉李易斯的难道不是娜塔莎吗?他死了你们却跟没事人一样!是你们,是你们逼得我不得不自保,不得不坐上这艘船往回走——如今,如今我卡在湖中央——可笑,你们现在反倒开始说什么互相帮助的鬼话了?” 按下惊讶,林三酒沉沉地吐了口气。她以前与这种人打过交道,一旦情况有异,他们随时能对身边人翻脸下手、无所不用其极,却打从心里觉得一切都是他人的错,自己只是逼不得已。 即使希望不大,她还是得试试——“你是更想让我们死,还是更想让你自己活?” 湖面上沉默了一会儿。 “比起合作通关,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早朋低下了嗓音,嘶哑地说:“如今娜塔莎死了,这里仍然只有四个人。你们发现分辨船的办法了吧?把船开到我这里来……要不然,我就一艘一艘地把它们都炸掉。要是你们给我带来一艘坏船,我也会在沉没之前让你们全都摸不着终点。我说过,我要是死了,你们谁也活不成。” 圆脸男人突然打了一声嗝。 “我们先答应下来,”他颤着声音,低低地说,“但是……娜塔莎刚才坐上去的那艘船,里面有一团纸巾。” 986 看人下菜碟 “……我看清了,是便携式发射筒,” 当林三酒和圆脸男人再一次驾船靠近时,菲比恩望着他们低声说道:“应该是十二界小作坊生产的普通货色。别的不敢说,把我们都弄死是足够了。” 脚踏船的桨片停了下来,二人都沉默了几秒。“要是我的特殊物品还在就好了,”圆脸男人叹着气,说了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 “我去把最后一艘拖过来,”菲比恩冲他们点点头,踩着脚踏船往远处孤零零一只海豚船转过方向,“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除了最后一只海豚之外,现在湖面上所有的脚踏船都被集中在了一起。早朋已经不耐烦地催促过两次了,此时又遥遥高声叫道:“别浪费时间了,船都在这儿了,你们现在就找!早点找,早点把好船给我开过来!” “知道了,”林三酒应了一声,与圆脸男人交换了一个目光。 他们其实早就已经找出了好船,因为副本显然没打算在这一点上为难他们——去掉娜塔莎的船以后,在余下二三十艘脚踏船里,他们只在三艘船上发现了“明确没有泡过水的垃圾”;分别是她最开始发现的那一艘黄鸭子,一艘平顶船,一艘蓝鲸鱼。 “万一你的办法不管用怎么办?”圆脸男人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有一艘好船是必须给早朋的……那么,我们怎么决定让谁拿不到好船?” “只要你们按照计划来,就不至于走到那一步。”林三酒皱着眉头答道。二人装作寻找线索的样子在各个船上找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救我一命?” 圆脸男人抿着嘴顿住了,似乎不太愿意说。 “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因为我毕竟仍然是夜行游女的成员。”他挪开目光,终于还是开了口:“你那时明明可以一枪杀了我,却没有这么做……你留了我一命,我也不能不报答。这样出了副本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这个答案远出于林三酒意料之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是当菲比恩拖着海豚船靠近了以后,她才咳了一声,低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几个都弄出副本的。” “还磨蹭什么呢!” 不等圆脸男人回应,早朋突然吼了一声,声音在湖面上炸响,惊得三人一跳:“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准备开船,现在就计时!” “等等,可是我们还没有把四艘船都找出来——”林三酒急忙喊道。 “谁管你们,把你们找到的那一艘给我!”早朋根本没有给她多说的机会,“别想骗我一艘都没找出来——一艘都没有,你怎么知道你发现了正确答案?18秒了!” 没办法了——林三酒朝身边二人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菲比恩身上。 “你相信我的计划,对吧?” 中年绅士一张脸板得紧紧的,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缺乏信心,过了几秒,下了狠心似的猛一点头。 “干吧!” 林三酒冲他们点点头,三人立刻分头钻进了脚踏船里。一想到几分钟之前他们还是剑拔弩张的敌人,就越发让她感到放心不下——在她的计划中,不,不如说是在这个副本的通关办法中——最关键一点,就在于进化者之间对彼此的信任。 而信任,恰好是比什么生存资源都稀缺的东西。 “等等!”早朋望着他们开动了脚踏船,果然很快吼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我说了,把好的那一艘给我!” “我知道,但是因为我们暂时只找到了一艘,”林三酒扬声回应道,一边喊一边踩着脚踏船往前走——“给了你以后,我不就回不来了吗?所以为了避免中途沉下去,我让他们拖上几艘船,给我替换用。” 早朋一时顿住了,似乎正在犹豫考虑她这话的真实性——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必须得给林三酒几人留一点活下去的可能性;而林三酒也很清楚这一点。趁着早朋没出声,她赶紧多踩了几下,感觉每一下都让双腿酸酸地直发沉。 此时的湖面上,三艘脚踏船呈一条直线排列,正划过绿水,留下了长长几道白色水花,逐渐往两旁消散。每一艘船上都用衣服、皮带之类的东西扭成一股绳子,系在另一艘船上,拖着它一点点往前滑行。 拖上了另一艘船以后,三艘船的速度都明显降了下来,本来只需要花五分钟就能靠近早朋的路程,看上去至少要多花一半的时间。林三酒抬头看了看早朋,发现她在船上动了动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感到了不安——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突然决定开炮,林三酒扬声喊道:“你现在意识到我说的全员通关办法了吗?一踩就沉的船都已经沉完了,剩下的船都可以在水面上维持住数分钟不等……找到四艘好船以后,如果我们用它们做‘核心运输船’,把其他的船拖在一起搭成一个桥,那所有人都能成功通关了!” 早朋的身影在湖面上顿住了,似乎被这个简单明了的办法给吓了一跳。 “……副本给我们规定的通关办法是退船。但它从没说过我们退回的船必须是坚固的那一艘,对吧?它反而特地说了,不管沉没沉,所有的船都会被放回原位——在这一点上,好船坏船都一视同仁。” 湖面上静静地没有一丝风,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非正确答案的脚踏船会划着划着就沉了,沉了以后被捞起来放回原位——在这个副本灌输的概念中,重点并非是它如何违反本性、捞船归位……重点其实始终只有一个,就是在有人坐上去以后,脚踏船沉没的时间点——或者可以说地点——各不一样。你想想,如果有人现在给你拖过去了另一艘可以坚持五分钟的船,或者两艘坚持三分钟的船,你就算拿不到坚固好船,不一样也可以通关吗?” 这一番话很成功,果然把早朋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如何全员通关上”——林三酒目测了一下她与早朋之间的距离,脚下加快了节奏;没过一会儿,那张留着短发、嘴角总是往下抿的脸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了。 “……你这一篇鬼话倒是编得精心,我差点就信了。”早朋看着她逐渐靠近,冷笑了一声,声音响亮地说:“可惜你忘记了一点——副本每十分钟只收一艘退船。用能力、物品和潜力值,一共只能抵押90分钟,扣除来回20分钟,只剩60分钟了。第一个退船的那个人哪怕动作再快,最早也只能在第11分钟还船;这样一来,第二个人只能在第21分钟还船……这样一来,顶多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不肯早点把这个办法说出来——” 她盯着林三酒,眼角上吊,看起来像是某种蛇类的脸。 “因为我们正好有五个人。是你,”早朋的呼吸急促起来,“是你造成了这一切的——” 她在挑拨离间! 正当林三酒心中一紧的时候,没想到早朋猛地低下了声音,同时也低下了脸,只翻起眼睛望着她笑了:“看在你给我拿船来了的份上,我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好了。有一个人的能力,叫做【看人下菜碟】……你拖来的这艘是好船?” 林三酒点了点头。 早朋的微笑始终停留在嘴角上。 “你上去,我要坐你现在坐的这艘船。” 我要说什么来着,我明明记得我有不少废话要留给你们的来着……忘了,算了,有缘再说 987 是退船的时候了 那只黑色圆炮筒像一只独眼;在它幽幽的注视下,林三酒爬上了另一艘船。早朋仍然骑在沉船上没有动,问道:“分辨好船的办法是什么?” “看起来没有泡过水的垃圾。”林三酒只说了这么一句,早朋就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她满面疑虑地打量了林三酒踩过来的船几眼,发现里面没有垃圾,转过了目光:“你自己的船里什么也没有。你给我的拖来这一艘,里面的垃圾是什么?” “是这个。”林三酒从脚下捡起了一片干燥平整的口香糖包装纸,“你看,垃圾在这艘船上。” “你以为我傻吗?”早朋哼了一声,“你有大把机会把它换一个地方。喂,你叫他们过来。” “你想干什么?” “紧张什么?”早朋笑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你们才是一组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一脚踩进来的关系,林三酒身下的这艘船此时正随着水波摇摇晃晃;她双手紧攥着座位边缘,没有回应对方的讥讽。 “你们刚才以为我沉下去了,任我怎么呼喊也没有朝我这儿看上一眼,”说到这儿时,从早朋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像是浸透了恨:“……等我总算坐稳了的时候,发现你们讨论得聚精会神,好像命都挂在上头一样。” 她毫无笑意地勾了一下嘴角。 “……你们都已经知道怎么分辨好船了,没道理拖了这么久,却只找出了一艘。反正我是越想越不信。”她声音低哑地说,“在我炮轰娜塔莎的前一秒,她那时正在那艘船上四处摸索,好像还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刚才听你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她捡起来的肯定是一个垃圾。如果她那一艘真的是好船,现在你们手上就只剩三艘船了。” 林三酒尽量忍住没有露出表情。 “你们怎么舍得把好船让给我?”早朋挪了挪肩膀上的黑色炮筒——正徐徐靠近的另外二人被她的动作惊了一跳,脚踏船在他们猛地一顿之下吱嘎噶地响了一阵——这似乎娱乐了她,让她歇斯底里地笑了几声。 “开近点,”她坐在沉船上命令道,像阅兵一样看过了几艘船内部;另外二人拖过来的船里,分别有一个饮料瓶和一个揉起来的纸团。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难以决定该要哪一艘好,过了几秒,她抬头问:“你们两个,谁愿意坐上这个女人踩过来的船?” 菲比恩与圆脸男人对视一眼,前者干巴巴地说:“……我坐吧。” 这句话却不知怎么让早朋下了决心——她一挥手制止了菲比恩的动作,反而指了指圆脸男人身下的船:“不,你坐。我要你这一艘。”她又指着菲比恩说,“把你拖过来的这一艘给我。” 在黑色圆筒的注视下,几人手忙脚乱地换了一通船;等终于换完的时候,所有的船都在湖面上摇摇晃晃。 “好了,现在你们退回去,”早朋拍了拍黑色圆筒,谨慎地说:“你们退远了我再上船。” “你搞这么一通,有什么意义?”菲比恩扬声问道。 “她不信我拖来的是好船。”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转过了方向盘——她的船一动,后面二人也跟着动了,仍然保持着直线。 “对,”早朋一笑,“你们肯定不会把好船给我,到底是你们自己坐的是好船呢,还是你们拖来的是好船……我不知道,我得碰碰运气。她是给我送船的,你们两个是接应她的——” 留给她的那两艘脚踏船,此时正停在早朋一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她一边用目光扫视着船舱内部,一边继续说道:“她很有可能猜到我会起疑心,说不定为了让我上当,她的两艘船没有一艘是好的。那么作为接应她的人,你们很大几率会拖一艘好船给她。我排除掉她的船以后,从你们的四艘里选两艘,怎么也该够我撑到对面了。当然还有其他可能性,不过总归是六选二的问题,我也只能选最有可能的那个了。” 一次拖一艘脚踏船就很吃力了,否则她肯定恨不得把能拖的都拖走。 “以前没发现,你这个人的弯弯绕太多了,”菲比恩忍不住说,“我都跟不上你来来回回的这一套……” “都滚回去吧,”早朋咬着牙笑道,“你们不是要搭什么桥吗,去吧,去试验一下这个狗屁通关办法。” 除了桨片破开水面的声音,一时间谁也没有回应她。待双方拉开了一段距离以后,早朋将黑色圆筒扔进新船里,吃力而小心地一点点爬了进去。 湖面上,两边的船渐渐越行越远,只有船尾划出的水纹一圈圈荡开、撞上彼此。 第一个开始出事的,是圆脸男人的船。他处于直线中间,船坏得猝不及防;乍然间身子一斜,惊得他忙朝前方滑出了一声呼喊:“喂!” 菲比恩回头扫了他一眼,重新背过了身。 林三酒在最后看得清楚,一颗心登时紧攥了起来;就在她以为这二人又要反目的时候,只见菲比恩伸手一解绳结,一直被他拖着走的海鸥船就被松开了,顺着水波朝后飘去——中年绅士探出胳膊,使劲又推了它一把,喊道:“快上去!” 圆脸男人哪里用他催,拼命把船朝前蹬了几下,从一侧探出身子,在抓住海鸥船尾时,他也沉沉一声跌进了水里——当他刚才坐的船彻底沉进湖底以后,他也气喘吁吁地爬进了海鸥船,一下一下地蹬着它往前走。 “换地方!”林三酒压低嗓子提醒了他们一句。 菲比恩脚下放慢了速度,圆脸男人猛踩了一会儿脚踏船,从他身边擦过去,变成了直线上第一艘船。几人踩了一会儿,眼看着离船堆还有不到一分钟的距离了,中年绅士的船突然发出一声闷闷的断裂响声,往前歪歪扭扭地滑了一段儿,开始慢慢往下沉了。 “尽量往前多踩几步,”林三酒急忙喊道,“看准时机爬上去!” 当她驾船驶过菲比恩的时候,后者的脸色一片雪白。他踩了几下船就不动了,此时正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水逐渐漫进船里。林三酒顶替了他的位置,朝前方抬眼一扫,喝道:“圆脸!” “我不叫这个名字,”圆脸男人咕哝了一声,飞快地朝前踩了几步,离那一片手指形状的船堆又近了点儿——但他还没碰到船堆,林三酒的声音就从后方响了起来:“他快撑不住了,下船!” 圆脸男人的身子僵了一僵——即使看不见脸,也能感觉到他的不情愿。 “下去!”林三酒吼了一声。 圆脸男人低低地咕哝了一句,一把抓住了绳子中央部分,朝前方纵身跳进了水里——船被绳子拽得一歪,但总算没有沉下去。借着绳子的长度,他使劲往前游了几下,终于从水中一伸手,“啪”一下搭在了船堆最前方的一艘黄鸭子上。 “准备好!”圆脸男人回头叫了一句,松开绳子一踢,那艘脚踏船就晃晃悠悠地往后飘了出去。林三酒立即故技重施,同样抓着绳子往水中一跳——等她搭上了圆脸男人的船时,菲比恩的船正好从湖面上消失了最后一个角。 中年绅士泡在水里,手搭在林三酒的船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一脸死里逃生的青灰色。 “快,”林三酒朝圆脸男人催促道,“他那一艘撑不了多久了!” 圆脸男人湿淋淋地从黄鸭子上站起来,喘着气爬进了下一艘平顶船里,把黄鸭子往后推了出去;刚一站稳,他又赶紧从平顶船爬进了下一艘蓝鲸鱼。同样的过程再次重复了一遍以后,船也就像击鼓传花一样一个个地传了下去——菲比恩的船沉了两次,两次他又都及时因为传过来的新船而保住了一条命。 等三个人都精疲力尽地瘫在船上的时候,林三酒这才意识到,早朋的尖叫声正在湖面上像炸雷一样回荡。 “怎么回事!”她撕心裂肺地叫道——与她刚才的歇斯底里一比,现在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正的绝望。“怎么可能……两艘船都沉了!” 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林三酒还是没忍住坐了起来,朝外张望了一眼;这一眼,叫她在震惊之余差点咬碎了自己一口牙——她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 也不知道该不该夸早朋身手敏捷——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又一次爬上了沉船,只不过这一次是站在了上头。早朋的两艘船都坚持了不短的一段距离,最后一处沉船点离退船处只有区区三五米了,她此时就站在退船处正前方,只有胃部以上露在水面上,仿佛一个刚露头的水鬼。 “脸色别这么难看……你没发现吗,”从另一艘船上传来了菲比恩虚弱的声音。“她的枪筒掉了。” 就在林三酒一愣时,圆脸男人踩着蓝鲸鱼从另一边赶了上来——把所有船都堆在一起,只是一个表象;他们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能把好船一艘艘地排列起来,尽可能伸远一点儿“迎接”他们。在两旁其他船的掩护下,这条由三艘船组成的直线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菲比恩的话一样,远方早朋的影子正近似疯狂地在水中拍打摸索着,好几次甚至因为找得太过焦急,而差点一扭身摔进水里。她又像狼嚎、又像碎片般的声音,远远近近地飘荡在空气里。 几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圆脸男人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林三酒眯起眼睛朝远方看了一会儿,神色渐渐松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她微微吐出一口气,“我们该去退船了。” 发了!这就是我这个痛苦的gang门卡了整整一天的产物……希望大家喜欢(X)……不喜欢也行,希望不要弃文……弃文其实也行,希望继续给我打钱…… 988 你们这些人没有常识的吗 【这是防盗,正文在30分钟内就能发了!今天吃到了巨好吃的巧克力曲奇,体重200不是梦】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989 用别人的钱付自己的帐 【这是防盗,正文在30分钟以内就能放了!最近本章说一片求赞……】 “玛瑟,”林三酒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尽量和颜悦色地说:“你过来一下,我想问你,你看没看见我那只银色的小瓶子?” 说起银色小瓶子,第一反应自然是能力打磨剂了——玛瑟没动地方,一脸迷惑地说:“我不是把它放沙发上了吗?”说着,手还一下一下地拍着孔芸的背。 当时因为跟孔芸一块儿离开的,因此不得已就把打磨剂留在了楼上。这一点,林三酒也是知道的。 林三酒忽然一皱眉:“哎,我忘了拿!”她转头对孔芸笑着说:“都怪我这个破记性。我让他俩陪我上楼一趟,孔大姐你一个人在这儿等会行不?” 孔芸一愣。 她也知道自己此时行迹不太自然,因此根本没给孔芸张口的机会,已经急急忙忙地拉起卢泽走到了门口,又转头对玛瑟招手道:“来啊,咱们正好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物资。” 玛瑟的表情茫然又狐疑,但仍然顺从地站了起来。 “孔大姐,你别害怕,我们很快就下来了……”林三酒一面笑着说道,一面伸手拉过了大门;在门快要合上时的那一条窄缝里,孔芸坐在客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随着大门砰一声关上,黑暗也将她的脸遮掩住了。 门才刚刚关严,林三酒转身就跑向了楼上;余下的两人赶忙一头雾水地跟上了,卢泽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用气声低低地说:“怎么了?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不对?” “希、希望是我多想了吧!”剧烈的大跨步,把林三酒的话震得一颠一颠的,“先让我上去确认一件事……” 几分钟内,三个人已经全力跑上了顶楼。林三酒一颗心突突地跳,也来不及喘匀了气,将门一推,再次冲进了38楼公寓里。 房子里一片漆黑——“给我打火机!”林三酒喊了一声。 卢泽闻言扔出了一条抛物线。打火机在落入她手里的下一秒,嚓的一声点亮了。橘红色的火光,盈盈地照亮了半角餐厅。 餐桌上,摆着四只碗。 卢泽和玛瑟二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也把目光放在了林三酒照亮的地方。 “咦……?”玛瑟比卢泽先一步发现了异状,“她怎么没——” 方才几人摸黑喝完了粥,起身就走了,因此谁也没发觉半点异样。此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了不对:桌上四只碗中,三只的旁边都堆着一小堆鸡骨、鸡皮,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仅有孔芸用过的那只碗旁,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倒也没什么,兴许人家就爱吃鸡骨头呢——这句话刚刚冲进卢泽的喉咙,就见林三酒神色凝重地把孔芸的碗取了过来,目光一扫,他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在热得严酷的极温地狱里,哪怕是进化后的几人,也始终处于一种轻微的脱水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三人时不时地就要适当补充些水分的原因。即使是坐拥一座超市的他们,每一滴水对他们来说都珍贵极了——刚才的粥汤自然是一点没剩,全喝了。 可孔芸的碗里,却剩了大半碗晶亮发白的汤水。 拿勺子搅了搅,林三酒发现粥汤里被挑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剩下;放进去熬的鸡块也都吃光了。唯独在新世界里最宝贵的水分,被孔芸一滴不少地剩了下来。 “她……她为什么不喝水?”卢泽皱起了眉毛,红红的嘴唇被他紧紧地咬出了一道痕。 林三酒脸色看着不大好。 多亏了她的【敏锐直觉】,她才能将这些看起来全无章法的碎片拼在一起;可如果她的直觉对了的话,孔芸可要比什么堕落种都来得棘手得多了。 林三酒一字一句地低低说道:“她说谎了。她肯定已经发展出了至少一项进阶能力……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也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了。” 鸡肉,大米,植物,金鱼,冰箱里的菜…… 放下了粥碗,她的目光在卢泽和玛瑟的脸上扫了一圈,声音有点沉重。“孔芸的能力,大概是能够将所有形式的生命体,都化成她生存所需要的养分——我猜,她只要碰着了目标,很快就可以将目标完全吸收完毕,根本一点异响都不会有。咱们吃饭才花了多长时间?所有的米粒和鸡肉都消失得像没存在过一样!” “嘶”的一声,玛瑟倒吸了一口冷气:“……所有生命体?碰着就能吸收?这、这可不止是生存用能力了,这个能力若是放在战斗上的话……” 那根本是沾上就死。 “可是那也不能解释她为什么不喝水啊?”卢泽回想起刚才几个人挨挨碰碰地在楼梯间里一块儿下楼的情景,脸也不由白了。 “会不会是能力改造了她的身体,使她无法像咱们一样摄取水分了?对她来说,可能所有的水分和养分,都必须从别的生命体中吸收才行。”玛瑟提议道。 “咱们和她相处了也有半天了……如果她抱有敌意的话,咱们三个早活不到现在了吧?” 林三酒点点头——这是她想说的,同时也是她心里的一丝希望。 怕就怕…… 念头刚刚浮起来,还没有化成语句说出口,黑暗中又一次传来了孔芸的声音:“你们怎么拿个东西,也花这么长时间?” 三个人都是一僵。很长时间吗?林三酒忍不住看了看电子表上的时间。 从上楼到现在,他们一共也才花了十分钟——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孔芸跟他们跟得这么紧? 见另外两人都呆呆地不出声,玛瑟赶忙扬声朝她的方向应了一句:“你在门口等等,我们马上就出来。” 孔芸口中“噢”了一声,脚下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慢吞吞地拖着步子,一步步地走了进屋。 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怪。 静了两秒,玛瑟扯出了一个笑:“哎,我们这就出去了,你根本用不着进来的……” 孔芸轻轻地说:“我一个人害怕,就愿意跟人一块儿呆着,你们不介意吧?”一边说,一边走近了三个人,冲他们露出了一个笑,伸手就要去挽玛瑟的胳膊。 林三酒的心猛地一跳,就在她要去拦的时候,只见身前的卢泽已经一个闪身,将玛瑟从孔芸旁边一把拉远了,速度快得简直成了一道黑影。 玛瑟才刚刚站稳脚,卢泽的低喝声已经出了口:“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被愤怒震得微颤,林三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白皙清秀的少年发火:“你其实早就已经发展出了能力了,对吧?我们都知道了!说吧,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们?” “啊……”孔芸似乎有点呆呆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窘迫地说:“我身上的确有些地方不对……我一开始没敢告诉你们,因为我怕你们害怕我。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玛瑟谨慎地看着她,求证似的小心翼翼地说:“你——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吧?” 林三酒顿时看了她一眼。玛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有些太信任人了——如果孔芸真的抱了坏心,难道还能老老实实地告诉你? “伤害你们?”孔芸愣了一下,随即说出了一句叫林三酒所料未及的话:“不不不,只要一个就够了,我不想吸收三个人,那可太残忍了。” 这句话有如一个静止键,凝固了空气。 看着几人震惊的面孔,孔芸似乎也是狠下了心似的,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吸收活人,可是我身体虚啊。家里能吸收的东西,我都吸收完了,连楼下的保安都——可是我还是感觉虚,虚得难受……” 林三酒简直拿不准应该生气还是应该笑了—— 大概是看见了她的表情,孔芸抹了抹眼泪:“刚看见你们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想到吸收这件事。只不过时间越长,我就觉得越忍受不住……你们自己拍心口说,要是杀了一个人,就能保住你的命,你会干吗?” 她也没真打算听三人的回答,马上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哀求似的说:“我只吸一个人就够了……真的,就一个!” “玛瑟,卢泽,你们俩不是昨天才遇上她的吗?不过是泛泛之交……”孔芸的脸上浮起了一个近似癫狂的笑容:“没了这个女孩,你们还是该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一点也没损失。” “你倒是替我们安排的挺好呀。”林三酒冷冷地笑了,没有去瞧卢泽和玛瑟的神情,只是心里猛地窜起了一股邪火。 听见这句话,孔芸转过脸来看着她:“姑娘,我看你男朋友不在身边,大概也懂了。你们不过是玩玩而已,不会明白我和我老公之间的感情……我绝不能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我也不能死,我要等我老公回家……” 卢泽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骂道:“少废话了,想吃人,滚回老家吃自己去!” 林三酒心下一松,转头朝身边两个人笑了笑。 就在她即将回过头来的时候,目光在自己的卧室房门上一扫而过——那扇门在暗夜里看起来一片纯黑,仿佛已经融为了宇宙的一部分;在那扇门后,是一张双人床。 床…… 瞬间,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突兀地充斥了脑海,在林三酒意识到之前,一个问题已经脱口而出了:“孔芸,你说昨晚上你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他的睡衣了?” “是啊,怎么……”一句话才说到了一半,孔芸瞧见了林三酒的神情,她的面色立刻变得一片死白。 林三酒报复似的笑着朝她露出了一排白牙,目光牢牢地盯在了她的脸上:“bingo,你老公找到了。” 990 尸体真是一个好资源 【这是防盗,30分钟内发正文!话说这一章防盗内容让我想起有读者问为什么39不锁门,让孔芸进来了。其实我写的时候,脑中原型是我自己家门,没有钥匙就锁不上。我们姑且当豪宅也是这种门吧……】 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三个人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也像噩梦一样的热。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14.98”。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991 丰收时节,尸体的稻海在金秋风中摇摆 【这是防盗,正文在国内早上8点钟之前发!今天这章比较短,居然这么快就写好了,我也是很惊讶……是的,其实已经写好了,但我喜欢在写完以后放一放,过个半小时一小时回头看,往往能发现很多需要改动的地方。以前都是写完马上发,真的让我感到很不满意……现在有了这种奢侈,真叫人开心】 这震动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穿着背心,满脸汗渍的男人疑惑地问了一句,“从刚才起……就一直像地震似的摇,还轰轰地响……” “对啊,震动还是一下一下的,真奇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嘟哝了一句,转了话题:“天天坐在这里看门实在是太无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巡逻。” 跟他一块儿坐在绿洲大门口的其中一人立刻笑了起来:“你就是想出去找烟吧!我还不知道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喝住了:“有人过来了,警备!” 几个看门的人哗啦啦地站了起来,眺目朝远处望去。 绿洲的灯光,在大门口投射出了一片扇形的光晕,夜幕从远到近,呈现出由浓而淡的色泽。在这像调开的墨汁一样的颜色里,果然跑近了几个人影。当先一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浑身脓血脏污,样子狼狈,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小灰。 徐晓阳在她的后背上直起身子,远远地朝门口挥了挥手。 “是之前出去的那个小队,先确认一下有多少人!”领头的人喊道。 “确认了,就三个,这个小队有三个名额!” 眼看着小灰和她身后的冯七七越跑越近了,领头儿一挥手说:“好,开门!” 铁门正好赶在小灰到达的时候,被缓缓地拉了开来。徐晓阳一路上没有动过手,身上还干净得很,此刻一脸焦急地冲着门口的人大喊道:“快去通知干部过来!从龙华路方向,可能会涌来大量的堕落种!” 几个看门的人一听都楞了,都转头看向了那个领头的。领头的犹豫了几秒,还没张口说话,突然觉得一阵细沙吹在了脸上,立刻抬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卷起了一股浓浓的黄沙尘,像个小型龙卷风似的,以惊人的气势朝绿洲门口刮了过来。明明还隔了那么远,但才过了几秒钟,强烈的风裹着沙子,已经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啪啪地将人的皮肤打得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股黄沙风暴已经卷到了眼前。徐晓阳几人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都逃似的冲进了大门里,可是他们的速度毕竟比不上风暴——才刚刚迈进门,狂烈的风就猛地将门口的所有人都刮倒了。正当他们伏在地上、眼看着沙暴要摧毁门口的时候,这沙暴却好像有思想一样,居然在到达铁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呼呼的风沙击打着铁门,连同看门的人在内,所有人都愣楞地瞧着这团像有生命一样的巨大沙暴。 渐渐地,黄沙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从半空中漫漫扬扬地落了下来,露出了黄沙中央的两个人影。 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徐晓阳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惊呼出声:“……他们还活着?” 从沙尘中走出来的,正是林三酒和胡常在。 冯七七的眼角顿时抽了抽。在三个人里,他最清楚林三酒的能力——以前也是最瞧不上她能力的。林三酒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他觉得多亏了她发达的四肢和“敏锐直觉”,所以在他们两人陷入了堕落种的包围时,冯七七心里已经笃定她回不来了。 可是眼下这种操控沙暴的能力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发展出了新能力……? “噗——哎!呸呸呸!”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时候,林三酒忽然跟沾了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一边拼命往外吐口水,一边不住地抹脸:“胡常在,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我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全是沙子!” “在电影上看的时候,能量冲波卷不起来这么多沙子啊……”胡常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连眼镜都被沙子给埋住了。 虽然钢铁侠会飞,但是皮格马利翁项圈一次只能实现一个幻想,于是两人为了能够一边赶路一边剿杀大量的堕落种,只好一路用能量冲波来快速搅动空气,硬生生地制造出了向前推进的气流。只是没想到这个推进气流的副作用这么大…… “废话!五分钟到了没有……咦?队长,冯七七?”林三酒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你们怎么在这——等等,这不是绿洲吗……我们回绿洲了?” 大门里的一群人瞪着他们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徐晓阳开口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活下来的?” 被黄沙浇得如同一个兵马俑似的林三酒,听了这话嘿嘿笑了一声:“我下手重了点,从绿洲到龙华路之间的楼,被我轰坏了不少……你倒是不用担心堕落种了,它们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剩下多少。” 随着她话音一落,远处一幢大楼应景似的轰隆隆地倒下了。 门里的众人都傻了。 冯七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瞪了林三酒一眼:“以后干这种事儿以前,打声招呼!”说着,他如释重负似的叹了一口气——引得身边徐晓阳和小灰二人都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林三酒还是嘿嘿地笑,拉着胡常在走向了大门。 “头儿,这个小队活着的人已经超额了……怎么办?”守门的一个男人立刻紧张了起来,低声对领头的说,“他们马上要进来了,咱们拦不拦?” “拦个屁,你回头看看!”领头的恨铁不成钢似的骂了一句。 那男人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工厂区的空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正指指点点地、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看。也是,徐晓阳刚才的警告声就够大了,接着又来了一股那么吓人的沙暴——虽然林三酒把它停下来了,可落下的沙子已经将门口的一幢楼都染成了土黄色。 “再说了……你有自信能打败那个女的吗?赶快去找一个干部来!”领头的低声喝道。“这样的责任,可不能由咱们来背。” 那男人恍然大悟,“噢噢,我这就去——” 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了徐晓阳一行人的耳朵,徐晓阳回头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只见陈今风正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 下周要上强推了,好开心……为回馈新老顾客,本店强推活动期间会多更一些!(因为一般强推完了以后就要上架了,赶在上架以前多写一点,报答大家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 992 what doesn’t kill you 林三酒现在正处于幸福的烦恼之中。 在搜索过一连十具尸体以后,她累得直喘气,蹲在尸堆之间,活像个刚从乱葬岗里长出来的蘑菇——毕竟她眼下面临的困难,对于平常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奢侈了。 ……特殊物品太多了,她拿不完啊!她就是多长两双手也不够用的,更别说还有时间限制了。 画师除了作画什么也不会,结果只能替她拎包——她找到了几个能装东西的袋子,于是命令画师展开胳膊,把袋子挂在他胳膊上,让他像个稻草人一样跟在她身后;每找到一件还没被当成租金扣掉的特殊物品,她就顺手塞进袋子里。 将近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就塞满了两只袋子,其实已经够付租金了;但林三酒不仅需要找回自己的东西,还打算给自己增添点儿库存——好在画师身为特殊物品,好像也感觉不到累,依然尽忠职守地伸着胳膊跟在后头。 “喂,我说你也太贪了,” 重担一去,林三酒心情轻快起来,甚至还和副本聊上了天:“什么破船,你就敢收4件特殊物品做租金……你看看我找到了这么多东西,其中一多半都早就被你收走了。这个鱼呢?” 她一边说,一边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条看上去才刚死不久的新鲜河鱼,扬声问道。 “……那就是一条普通的鱼。”副本不大高兴地答道,“你不是都找够租金了吗?还不退船?” “我不是还有时间吗?”林三酒将死鱼扔回水里,就像是刚才她扔掉了几十件已经变成摆设的特殊物品一样。“反正这些东西没了主人,你操什么心。” “你不打算留下来一些,给下一波人付租金吗?”副本好像有点儿心疼:“你不懂可持续发展吗?” “不懂。”林三酒每搜完一具尸体,就将它也推回到水里去;她在利益驱动下效率快极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清空了小半条木台:“你存在多久了?有多少人意识到,可以用湖底的东西付租金?” “不少呢,”副本哼了一声,“十年间,足足有五个人意识到了。其他大部分人没走到这一步就死了,还有很多人直接用队友付了租金,压根没有往湖底尸体上动脑筋——噢,这个人身上的所有东西我都已经收走了。” 林三酒有点儿失望地将烛台和那具尸体一起扔回了水里。木台上又被清空出了一块地方,她四下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忙走上前去几步,从一具尸体身下翻出了兵工厂出产的黑色袋子——她掉进水里的武器袋子,总算是找回来了! 但是用手一掂量,她却觉得袋子好像轻了不少;现在时间宝贵,她也不能仔细检查,匆匆往画师身上一挂,继续翻找起le尸体。 “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她捡起一块牌子扬了扬,听见副本不甘不愿地说了“没有”两个字以后,忍不住一笑,将它塞给了画师。“……比方说你收了某人的性命作为抵押,但如果这个人中途被别人杀死了,他身上的东西又不够付租金,那你岂不是亏了吗?” 副本“噢”了一声:“我巴不得呢。” “你巴不得亏本?” “不,”喇叭里慢吞吞地说,“没了性命赔给我,就只能用尸首赔了。” “你要尸首干什么?”说着说着,林三酒又找到了她刚才扔下去的那只塑料袋——塑料袋里只有一件物品是没被收走的,就是那只无论何时都装得满满的咖啡杯。 “你可不知道,尸体这玩意儿,要多好用有多好用。” 林三酒顿了顿,深有同感地小声说:“……我知道。” 副本似乎被触动了心思,悠悠地说:“如果有一具刚死的新鲜尸体,我就可以使它站起来说话、行走、动作……” 不等林三酒问出“为什么”,只听喇叭里继续说道:“我可以让它成为游湖的客人之一,和那些不知情的进化者一起夺船。你想想,那个情况岂不是有趣极了?” “只有在我记忆最开始的时候,我有幸得到了一具新鲜尸体。我用了它两次,实在太好用了!只可惜尸体是会腐败的……第三次的时候,它身上的尸斑和溃烂被其他进化者发现了,结果反而促使他们团结起来,只死了两个人就通关了。” 副本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林三酒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另外两次的进化者,是因为尸体而团灭了吗? “你一开始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想了想,她试探着问道。 “人民公园。” “苏……苏联吗?” “我哪知道。” “但现在你已经不在人民公园里了。” “嗯,”出乎意料地,副本竟然语气平静:“是的,我被人连根挖走了。你现在看到的湖,树林,和木台……都是从前人民公园的一部分。那个公园里原本是湖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荒土坑了。” 即使时间宝贵,林三酒依然抽空伸手在脸上比划了几下:“挖走你的人,是不是……” “噢,是,他长了一张长方形脸。”副本叹了口气,“被他挖走以后,我的生意就差了不少。喂,你只剩五分钟了,你还不退船吗?” 没有被搜索过的尸体,此时依然像小山一样堆在木台尽头。林三酒不无遗憾地扫了它们一眼,也只得匆匆应了一声好——当她好不容易才把沉船一点点从水里拽起了一个角时,她已经累得直眼冒金星了。 “恭喜你退船成功,押金已经还给你了。”喇叭里漫不经心地祝贺道,“希望你玩得愉快,下次再来。” 林三酒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直喘气。她一共找到了25件还能用的特殊物品,其中17件都被交了租金——随着她感觉久违的力量再次一点点注入身体,她也听见了湖水渐渐消退的声音;抬头一看,湖中绿水又一次矮了下去,恢复了最初的深度。 一旦重获了力量,她就尽可能快地把自己的物资都捡了回来,生怕动作慢一点就又要被当作租船的回头客了;在一张张卡片都被重新收进身体以后,正当她抬步要朝屋后走去时,副本却冷不丁地说话了:“你认识那个挖走我的人?” “啊,算是吧。” “你能不能让他把我放回去?作为一个副本已经够受的了,作为一个被人带着到处走的副本更加憋屈,我都好几个月没有一个客人了。” “我说了不算,但我知道谁说了算。” “谁?” “一个……朋友。” “这样吧,”副本犹豫着说,“如果你能让那个长方形脸把我放出去,我就给你和你的朋友一人一个进化能力。” “你有进化能力?” “我收了那么多人的租金,”喇叭里的语气忽然骄矜起来,“不论是能力、潜力值、物品还是意识力,我都应有尽有。你觉得这个能力听着怎么样,【命运转折的占卜术】……或者这个,【不作恶的搜索引擎】?” 即使是不缺能力的林三酒,闻言也不由心中发热。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用【扁平世界】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她新得到的特殊物品;做好准备后,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小屋后方。离开副本的过程和进入时一样——随着眼前白光闪过,绿树和公园就全消失不见了;再一睁眼,她依然站在越海号的长廊上,连位置都没挪动一点儿。 走廊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唯有远处时不时响起一阵人们匆匆跑过的脚步声。警笛声的频率降了下来,在总指挥室发出的征集调派命令下,进化者们似乎都已经各赴其职了——毕竟她已经在副本里花了两个小时。 林三酒左右看了看,打开了【无巧不成书】,大步朝她刚才来的方向走去。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长方形脸放出副本后就走了;二是他必须还留在附近维持副本——如果他早已经走了,那没什么好说,但如果是第二个可能性的话…… 她一把拉开了工具间的门。 这附近能长时间藏人的地方,只有这一个。 从工具间昏暗的角落中,一个人影像是被惊动了似的在阴影中一动——一阵意识力顿时像海浪般朝前涌了过去,“咚”一声将那人影死死撞在了墙上。那人一声没吭地挣扎了几下,然而在意识力的封锁下,他很快连四肢的主动权都失去了,仿佛一块被按在墙上的口香糖。 林三酒的眼睛适应了昏暗,逐渐看清了那张从阴影中浮现出来的长方形脸。 她没有张口也没有走上去——因为这个时候,“纯触”忽然像手指一样轻轻戳了一下她的意识。 林三酒猛一矮身,她后脑勺上空悬浮着的、一个由黑点组成的三角形顿时扑了个空。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灵活得像一条蛇;在如此狭小的门洞里,她轻轻一扭腰,头也不回地朝后方走廊里甩出了一个什么小东西—— 紧随着“噗嗤”一下轻微的破开皮肉之声,一道深深的抽气声就像是从裂开了的胸腔中挤了出来一样,尖锐地颤抖着,眼看着好像即将变成痛苦的嘶鸣了;林三酒一步迈进了工具间里,回头朝走廊里一瞥,随即没什么兴趣似的收回了目光。 “……我从水下找到了娜塔莎的十字星,”她走向长方形脸时,声音冷静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的能力和物品都被收走了?你在拐角处埋伏了这么长时间,真是辛苦了。不过你看,你错的也不算离谱,我用来解决你的东西毕竟不是特殊物品。” 门外走廊上的喘息声加快了频率,带着血液咕嘟响声的喉音一阵响过一阵;林三酒充耳不闻地在目标面前站住了脚,目光在那张毫无神色波动的长方形脸上扫了一圈。 “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她轻声说,“或者是你的父亲大人?我也不知道那个变|态到底让你们叫他什么……带我过去,我想他正等着我呢。” 993 我来了 【这是防盗,正文20分钟内放】 用从方丹那儿要来的水,林三酒身上洗下来的黄沙厚得足足盖住了脚面。当她的皮肤再度恢复了干净润泽时,一旁帮忙给她打水的方丹才“呀”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戴上这个东西的?真漂亮!” 洗去了黄沙覆盖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变得更加地璀璨耀眼。 怪不得刚才一路上都没人提起过这个项圈呢,敢情是因为她出了一身汗,沾了一身的沙子,别说项圈,就连头发都快看不清颜色了。洗完了换了一身衣服,林三酒把头发散下来,别扭地尽量遮住了项圈。 刚才方丹说,胡常在去了医务室处理伤口。听陈今风的意思,说不定玛瑟也会在那儿…… 抱着这个念头,林三酒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屋里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一条腿包扎得严严实实的青年。 “只有你在啊?” “你语气里的失望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胡常在坐起身,不满地戴上了眼镜,“你是要找护士?她刚才出去了。” “不,我正找玛瑟呢。真奇怪,哪儿都没看见她。”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四处翻找。没一会儿,她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卷绷带。“伤口怎么样了?” “不那么疼了。绿洲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没找着也正常。”胡常在随口说了一句,“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说到一半,他一抬头,立刻怔住了。 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水一样从林三酒的肩膀上滑落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猫眼泛着明润的光,这副模样本应很女性化——然而当目光落在她颈间缠着的、雪白的一圈绷带上时,却让人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冷酷感。不算一流的美人,不过感觉很……慑人。 “这样一来,就看不见我的项圈了吧?”林三酒拍了拍绷带,“看我干什么?你要说什么?” “啊、啊、那个!”胡常在压下了自己的心跳,有点面红耳赤地说:“其实刚才我的‘去伪存真’升级了……” 林三酒目光一亮,刚要说一声恭喜,忽然门口响起了一句“原来小酒在这儿啊!”——接着门被推开了,露出了冯七七的脸。他刚要继续说话,忽然发现胡常在也在屋里,立刻硬生生地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林三酒毫无所觉地笑着问道:“找我什么事?” 冯七七的脸色顿了顿,必须说真话的压力忽然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他想了想,笑着说:“天都快亮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胡常在面色如常地端起杯子,吃了一片药。 这种不疼不痒的废话,当然没问题。 “行啊。对了,你知道玛瑟在哪儿吗?” 冯七七心里咯噔一下。 他当然知道玛瑟在哪儿了。之前跑路的时候,自己跟她离得太远了……如果玛瑟跟卢泽分开太远而消失的话,那么卢泽一定要重新使用一次分裂能力,玛瑟才会再次出现。这一点,冯七七非常清楚——不过现在,他真恨不得自己能忘了它。 因为这样一来,“不知道”就成了谎话,“或许被人叫走做什么去了”也是谎话,连“等一会儿她说不定就出来了”都是谎话——也就是说,他要不压根别说,要不就必须说真话! “咕咚”一声,胡常在喝空了杯里的水,目光也望了过来。 在搞清楚林三酒的新能力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对自己起疑心——冯七七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急中生智地喊了一声:“你脖子受伤了?” “啊,这个,其实……”林三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的解释才开了一个头,冯七七就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得了,你先在这儿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吃早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他现在可没工夫去关心这个女人,必须早点离开这儿才行。 “其他的事情”在林三酒听来,自然是指玛瑟——而在胡常在耳里,却也不能算是谎话。冯七七暗叫了一声好险,一边庆幸自己的急智,一边赶紧离开了医务室。 然而医务室的门才一关上,胡常在就对林三酒说了一句话。 “他对你说谎了。” “啊?”林三酒愣了,“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刚才。”胡常在挠了挠头,说:“去伪存真升级了以后,多出了两个特性,其中一个就是我现在能看出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之内,对谁说过谎。所以……” 林三酒明白了。可是她却有些难以接受——抱着胳膊,原地想了半天,她才喃喃地说:“刚才,他确实避开了玛瑟的话题……可以说有点不自然。难道是在这件事上对我说谎了?可是不对啊,自从我们回来以后,我跟他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那么就是出发之前?或者出任务的时候?那个时候玛瑟还在,他们两个没有必要提到她。 他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谎……?林三酒越想越不解,头都大了。 胡常在把话说了出口,也不管她此时一肚子谜团,自己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你慢慢想,我这个病号可要先睡一会儿了。” 拖着伤腿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是累到了极点。 林三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好吧,你先睡。我去陈今风办公室拿点东西……”冯七七知道她留了一张日记卡在那儿,不去取回来好像有点心下难安。再说,也过了有差不多两小时了。 “留点心,我不在可没人替你分辨谎话了。”胡常在嘱咐了一句,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林三酒突然一愣。 她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喂,我问你,我能不能在不使用你能力的情况下分辨真伪?” 这话问得乱七八糟、莫名其妙,胡常在近距离地望着那一双浅色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不行了……分辨真伪是我、我能力的结果啊……你在说什么……” 顿时,林三酒明白了冯七七的谎言是什么。她想了一会儿,直到胡常在的皮肤热得几乎能喷出蒸汽:“那个……你离我太近了……女孩子,不应该……” 她重重拍了一下床上的病号,喊了声“谢了!”,随即冲出了门。 994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是防盗,我一会儿就要去机场了,出门前能发正文】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995 内鬼 一头是二三十个全神戒备的进化者,另一头却只有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 在人偶师脚边的地上,倒伏着好几具组织成员的尸体,死法五花八门,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身体不是被打碎了,就是四肢遭受了严重创伤,地上竟没有一具全尸——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再也站不起来,也不能被做成人偶了。 很显然,凡是不幸落进了人偶师手里的夜行游女成员,都会先被自己人给打成碎尸。这些进化者们虽然一时不敢对人偶师下手,却在一步步地剪除他的羽翼、收拢己方的包围;如果眼下局势是一个天平,那么它现在正维持着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只不过失去了人偶、又身负重伤的人偶师,倒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果他没有帮手的话。 林三酒扫了一眼身边的进化者,咽了一口口水。 “不是你自己混上船的吗?” 待人偶师的问题一落,另一个进化者就发话了。她尽管身材娇小,却气势十足,像是个领头的:“我还要问你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击穿了船身——是想让我们给你陪葬吗?” “……船?” 人偶师一点一点地歪过头,动作慢得让人想起了蜥蜴一类的冷血动物。他黑发从一侧肩膀滑落下来,目光落在那个娇小的女性进化者身上,舌头轻轻在口腔里打出了两声“得得”响,仿佛看见了一碟让人满意的牛肉——不得不说,不管是被称为变|态还是疯狗,有时候他的确实至名归。 “这么说来,”人偶师始终没有看向林三酒的方向,只是低声笑了:“想让你们从眼前消失,我毁掉船就行了。” 这句话不像是一个空洞的威胁——他听上去认真得叫人害怕。 “你没明白吗,那样你自己也会死的!”那娇小的女进化者一惊,怒声喝道:“外面是太空!你不要命了?” 人偶师半边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些。 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她对人偶师的了解来看,他一点儿也不惧怕死亡——她甚至怀疑,他一直从内心深处隐隐期盼着自己能早点死去。生存得越久,他的自毁倾向就越强烈;而他的自毁倾向越强烈,他的疯狂就越叫人害怕。 如今他是觉得自己终于看见死亡的希望了吗? 以死来威慑他,恐怕越海号撑不过五个小时。就算自己也在船上,他也照样会……不,恐怕自己能跟着船一块完蛋,对于他来说是个额外利好吧?林三酒默默地想道。 不过她恰好知道让他燃起生存欲望的方法。 “我说,”她朝那个娇小的女进化者凑近了几步,故意没有压低声音:“我看他应该也没有多久好活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连玩娃娃都不行了,还谈什么打破飞船?” 这句话似乎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不知有多少目光立即像钉子似的朝她投了过来;她装作没听见有人那一声“你闭嘴!”,继续说道:“我们干嘛非要等其他人过来一起动手?不就是个玩娃娃的吗,老这么站着,他还真要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呢。” 那娇小女性猛地一拧头,愤怒得好像要喷火:“那你上!” 林三酒咂了咂嘴,打量了一眼人偶师——后者虽然一言未发,但半边面皮正微微地颤动着,好像即将要拧起来似的,神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积压的乌云;她立刻不说话了,往后退了几步。 ……反正生气了就好。 “这一层已经被封锁起来了,但封锁能力者都不在这里。”那娇小女性强压下对林三酒的怒意,目光在身后扫了扫,这才转头朝人偶师说道:“除非你知道怎么能够同时突破21个不同的屏障,否则很遗憾,你是打不破这艘船的。现在,我有一个提议。” 人偶师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如果你合作一点,我们愿意保证你的性命安全,甚至还可以给你一艘小船,让你回到碧落黄泉去。条件很简单,你必须为你杀死的每一个人做出赔偿,并且放弃反抗,接受我们对你的束缚。” 林三酒微微一怔。 哪怕傻子也知道,这是一个人偶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的提议;夜行游女的人没理由会想不到这一点——除非—— 她刚刚想到这儿,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几个进化者动了动位置。她忙一回头,正好看见又有几张新面孔走进了人群里。他们显然也和她一样,是从“大肠”里出来的;但是他们进来的方向,却和她刚才走出来的位置不一样——还没来得及抬眼去找“大肠”出口的位置,林三酒的目光猛地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顿住了。 她实在是太熟悉那张粗糙平淡的中年男人面孔了! 二人目光一碰上,那双眼皮松弛的眼睛就对她轻轻眨了眨,飞快地瞥了一眼人偶师,又转了回来——好像在试图向她使眼色。 很可惜,林三酒一点儿也不明白这个眼色是什么意思。她想靠近几步,但波西米亚此时正被另外两个人挤在中间,看来是混在他们之中一起上来的。 “你们等的人现在来了吗?” 人偶师忽然轻柔地开口了,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彬彬有礼:“还需要用废话来浪费我的时间吗?” 那娇小女性面色微微一红,终于冷冷地开了口:“……看来你也很清楚等待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嘛。真可惜,就算你再怎么强大也好,你的性格都决定了你最终会有这一日。”她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傲气地一笑:“今天就让我们夜行游女给人偶师画上一个终点吧。”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刚刚与波西米亚一起进来的进化者之一就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他一把扯开了自己白袍的领子,露出了脖子上半条蚯蚓般歪歪扭扭的伤疤,嘶哑地笑道:“人偶师,你还记得我吗?我差点就变成你的人偶之一了。” 人偶师慢慢抬起了胳膊。在进化者们神色一震、纷纷紧绷警戒起来的时候,他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 “什么?”他头也没抬,语气依旧轻柔阴冷:“小角色说话的声音就应该大一点。” 那穿长袍的男人顿时恼怒得一张脸都涨红了——他似乎试图想挤出一个笑,却不很成功;他干脆一甩袍子,喝道:“你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今日么!你没发现吗,你早就被我固定住了!” 这句话让林三酒和人偶师同时都怔了一怔。 固定住? 不对,刚才人偶师明明还可以动呢……当林三酒刚刚浮起这个念头时,只听那个娇小女人忽然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一阵阵气流从她身边席卷而起——进化者们开始动手了。 唉,一回来就没法继续在白天保持更新了。希望不要越来越晚又开始熬夜才好…… 996 突破口 林三酒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有组织性的进攻”。 她以前也曾经历过多人混战的场面,但像眼下这样有条理、分批次、互为补充、彼此协同的战术,她确实闻所未闻——能够掌握多个进化者的能力与特点,并以此来分配协调作战节奏,也确实只有十二组织才能办得到了。 “加补丁!” 在战斗刚一开始,那个娇小女人就往后退进了人群中央,被一层层的进化者给包围保护了起来。毫无疑问,她正是这一场战斗的指挥中心——只不过林三酒并非夜行游女成员,对方下的命令中,十个有八个都叫她听不明白。 进化者们此时分为三层,成半包围之势将人偶师堵在了走廊角落之中。为了避免己方成员被做成人偶,他们放弃了一切近战手段,最外层进化者们一直保持着不间断的火力攻击;尽管这样的攻势不能对人偶师造成真正伤害,却也足够压制住他、急速缩小了他的活动空间——在暴风雨般密集的火势之中,林三酒甚至只能隐隐看见一个单薄的黑色影子而已。 此时那娇小女人命令一落,最后一层的进化者中立刻就有人做出了反应。那人皮肤青蓝青蓝的,不用抹颜料就已经呈现出了河鱼一般的颜色;随着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夜行游女阵营周围忽然微微一阵波荡,空气中泛起了水波的涟漪,眨眼之间就在他们身边形成了一片水幕。 几乎是在水幕刚刚成形的那一瞬间,几个飞速袭至的小东西顿时撞上水幕、化作闪烁着的光点,接连亮成了一片——曾经那么难缠的“病魔”,如今却像是落进了火堆里的雪花一样,转瞬已经被吞噬得消失无踪了。 “他怎么还能施放攻击?” 那娇小女人却似乎因为“病魔”而吃了一惊,立即高声喝道:“马上加强固定!” 这显然是在给刚才那个白袍男人下命令了——身处第二层包围圈的林三酒忙朝他的方向挤过去了几步,正好看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银色东西。她正打算悄悄绕到那白袍男人身后,却被旁边的进化者喝了一声:“站好你自己的位置,别到处乱跑!” 林三酒忍着隐隐心焦,不得已止住了脚步。她此时与那白袍男人之间,隔了足有四五个人,在好几个肩膀、后背和人头的阻挡下,连那个银色东西都在白驹过隙般的一瞥之后看不见了——不过好在虽然她看不见,却有人能看得见。 她与波西米亚的目光刚一对上,立刻朝那白袍男人抬了抬下巴。 波西米亚是与那白袍男人一起混进来的,此时相距不远;然而那张粗糙松弛的中年男人面孔上,此时却望着林三酒浮起了一片茫然,好像根本不明白自己现在该干嘛。 林三酒是真有点儿动怒了。 没默契就算了,波西米亚怎么能这么心不在焉?难道她没意识到,现在人偶师不能被继续“固定”住吗?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使劲瞪了波西米亚几眼,后者愣了一会儿,终于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然而她终究是反应晚了。那白袍男人在她发愣时,已经一甩手将那个机器状的东西往空中一扔,在噼噼啪啪一连闪烁了几十下耀眼光芒以后,又扬手迅速重新抓住了它。 直到它在“嗡嗡”声中迅速吐出一沓照片时,林三酒终于意识到,原来那是一台拍立得照相机。 “动作快点!”那娇小女人喝了一声。 白袍男人扬手一挥,数十张照片顿时漫漫扬扬地洒进了半空里;从遥遥一瞥中,林三酒隐约瞧见每一张照片上都好像没有走廊,也没有进化者,只有一个全身裹着黑色皮衣的人影,站在一片空荡荡的白色背景里。 不管他下一步行动是什么,现在都是唯一一个阻止他的机会了。 林三酒一咬牙,一肩膀撞开了拦在她前头的一个进化者;然而她才刚刚冲上去几步,却见那白袍男人身边的几个进化者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似的,一闪身将他围在了中间。这应该是为了防范人偶师而做的准备,却正好也把她给拦在了保护圈外。 林三酒咬着牙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白袍男人在照片落下以前,以杂技表演一般的迅捷动作朝半空中又抛出了一把钉子——那数十张照片“噗嗤嗤”地被钉子穿透了,晃晃悠悠地停止了下落,竟像是被钉在空气里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留在了半空中。 现在,她终于看清楚了。 每一张照片中,都只有一身漆黑的人偶师浮在一片奶白色里,看上去单薄瘦弱得像是一片落叶投下的影子。哪怕他只是在放出“病魔”时抬了一抬右手,行动轨迹也被相机连续捕捉、分解成了一连串的照片;而他的四肢上,又被钉上了不知多少根钉子,活像一个照片版的巫毒娃娃。 “加强固定完成了!” 那个白袍男人高喊了一声,林三酒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朝人偶师望去。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仅仅一两分钟之内,她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有机会思考到底“固定”是什么意思——就在她的目光落上人偶师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人偶师显然早她一步反应过来了,毕竟他的战斗本能和经验更胜林三酒一筹;此时他侧身站在原地,仅用一条左臂勉强接连拦下了朝他呼啸而去的密集炮火,右手却僵硬地垂在身侧没动。与其说他是因为受伤而行动不便,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小心避免着某些肢体动作——那个领头的娇小女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即喝道:“你继续准备下一次加强固定,现在第一排分开,第二排攻击!” “快就位!” 命令一下,立即有一个进化者从林三酒身后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向了一边。林三酒抬眼在身边一扫,当即心中叫了一声糟糕——第二排上应该都是拥有强大主战能力的进化者;他们的各式能力在酝酿着蓄势待发之时,盈盈亮起的光芒与逐渐呼啸起来的声响,简直叫人不寒而栗。毕竟重伤的人偶师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看来夜行游女是铁了心,要以万钧之力在此时此地一举将其歼灭了。 就算加上一个波西米亚,她们两个也没法同时阻止十来个进化者的能力攻击。突破口只有一个—— 林三酒蓦地朝那白袍男人扑了过去。 也不知道我猫最近怎么了,夜里能高声嚎叫二十多次,让人不得安生。我两天没睡过完整觉了,每天行走在崩溃边缘……不是进入发情期(早就做了手术)身体也没毛病(检查了),只可能是精神有毛病了……一回家就盼着出门,不然实在没法睡觉…… 997 与硬摇滚的碰撞 大概谁也没有料到,在己方阵营之中竟会有人突然反戈一击。 当林三酒冲出人群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她到底是在干什么,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要拦住她。第一层包围圈中的进化者此时正按照命令朝两边迅速分开,那白袍男人也被夹在数人中往左边退了出去,只留下那数十张照片仍然被钉在空气里——在经过照片下方时,林三酒脚下硬生生一顿,抬头扫了照片一眼。 “蓝脸,你干什么!”后方那娇小女人吼了一声,“回位!” 林三酒充耳不闻,朝空中一扬手,几个圆圆的黑影就被抛入了半空,撞进了那一堆照片里。没等那几个黑影落下来,她已经再次加快速度,一肩撞开了前方两个进化者,伸手朝那白袍男人抓了过去——直到这时,领头的娇小女人总算是意识到了不对劲,高声喝令道:“青蛙、格温,抓住她!其他人继续攻击!” 离林三酒最近的两名进化者立刻踏前一步,显然正是“青蛙”和“格温”。他们都是第二排的人,属于战力颇强的主战力,此时只要把目标换成她,他们刚才酝酿好的攻击就能够朝她倾吐汹涌而出了—— 林三酒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白袍男人扑了过去。 【How to render】的书页被她刮起的风翻卷得哗啦啦一响,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二人的能力攻击就先后到了。在充斥着混乱的瞬息之间,她说不准那到底是两个什么样的能力,只隐约察觉到其中一个能力像一只巨大手掌般朝她抓了过来;另一个却无形无色、无影无踪,连“纯触”都捕捉不到它——伴随着一声惊叫,一个进化者就猛地被那只“巨掌”给高高抓进了半空中,而这时林三酒正好刚刚从那人身边冲了过去。 “抓错——” 那个人才来得及叫出两个字,第二个能力的效果就紧接着到了。 那一瞬间,空中的人影就像是被吸向了地板一般急速坠了下去;在“隆隆”一阵沉重的破碎响声里,那人竟能无视封锁、一口气砸穿了不知多少层地板,骨头血肉在金属和水泥中碎溅迸裂成了一束血花,在破洞附近留下了斑斑点点。 “你们眼睛瞎了吗!”那个娇小女人似乎是动了真怒。 那两个进化者的视力自然没有问题,也不是碰巧在关键时刻出了错;事实上,他们的确觉得自己是朝着林三酒放出了能力的——但很可惜,在【How to render】扭曲光影的效果之下,他们以为是林三酒所在的位置上,站着的却不是林三酒。 她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仅仅晚了半步,他们就错过了拦住她的最佳机会了。只要一伸手,她就能抓住那白袍男人的衣角了。 “他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某个进化者忽然高声叫了一句。那个娇小女人一惊之下,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第二排进化者刚才就准备好了的能力就已经按照安排,海浪般汹涌地朝前方席卷了出去——她不断命令“暂停!暂停!”的嘶哑声音,顿时被各式能力带起的声响给淹没了,压根没被多少人听见。 即使明知道自己现在更紧要的任务是抓住那白袍男人,但出于担心,林三酒依然忍不住朝人偶师的方向扫了一眼。 在火光、光影、金属与尖啸的狂风暴雨之中,那个黑色人影尽管单薄瘦弱,却依然笔直地站在木箱之前。刚才一直僵硬地垂在身侧的右手,此时像是从麻痹中活了过来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朝前方一抓又一分——紧接着,如同数十个炸弹在这条狭窄长廊的中央一起爆发了似的,猛烈的气流翻涌着向两边滚卷出去,一瞬间就在两边墙壁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 被气流裹卷着一起分开的,还有刚才暴风雨一般的攻势。 能被肉眼看清攻势的进化能力不多;其中正好有一条“光带”拖拽着长长的光尾,在人偶师身边不断翻涌的气流中,像被困住了似的上下滚动着,既不消失、也不离开——恐怕其他肉眼看不见的能力攻击,也都遭遇了一样的情况。 “是他的‘海纳百川’!” “固定呢?他的固定怎么没有了?” 在一片喧杂的声浪之中,人们的惊叫断断续续地传进了林三酒耳朵里。 尽管不知道“海纳百川”是什么能力或物品,但看起来人偶师应该暂时能自保了——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往半空里看了一眼。 她刚才朝照片上扔出去的那几卷卫生纸,在【扁平世界】吸附了那白袍男人的能力效果以后,早就不知道被狂风吹卷到哪儿去了;而那数十张照片,在能力效果一被吸收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白袍男人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重新固定住他!”娇小女人的命令突然重新清楚了起来,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盖住了走廊里的狂风呼啸;一回头,她立即反应了过来:“拦住那个蓝脸!” 但是这一刻,林三酒的手已经伸向了那片白袍子。与此同时,她从游湖副本中带出来的八件特殊物品之一,也无声地出现在了她另一只手里。 【Ultra Music Festival】 即使明日世界倾覆,也要听着音乐死去! 作为一个永不停息、包罗万千的最盛大音乐节,不管世界在不在,它也将永存。只需要出示Ultra Music Festival门票,即使你正行走于布满残垣断壁的灰暗废土上,它也让你的每一日都变成一场死亡里的音乐狂欢。 作用:虽然在场的人都能听见音乐,但门票所有者可以挑选出一个目标人物;音乐的力量将会真真切切地、字面意义上地对二者造成影响——当然,一般来说对门票所有者造成的影响都是积极的。 门票所有者可以主动选择,也可以由音乐节根据门票所有者的性格偏好,以及他/她所处的情况需要,播放不同的类型音乐。 在离开游湖副本之后,林三酒压根没机会仔细看自己的新特殊物品;匆匆扫了一遍以后,她记住的只有这张音乐节门票,尽管她只看了前两段的说明。 当节奏又重又快的鼓点骤然敲响时,所有进化者都不由一愣。 包括人偶师制造出的气流呼啸声在内,一切声音都消失在了越来越响亮的音乐里;鼓点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灵魂与耳膜,一个嘶哑强烈、充满力量的女声近乎咆哮般地唱了起来—— “I’m burning brighter, I’m setting the world on fire!” 林三酒趁着众人微微一怔的机会,一把抓住了白袍男人的后背。那一瞬间,他身上白袍骤然红亮、扭曲起来,竟在一转眼之间化成了一片火焰。 那男人在突如其来的火焰中惊叫了一声,反应不慢,立即就从燃烧的袍子中挣扎了出来。附近几个进化者纷纷朝林三酒扑了过来,但却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接近她——她现在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音箱,猛烈沉重的鼓点和贝斯节奏正通过她的身体释放出一圈又一圈的声波,犹如实质般地阻挡、推开了那几个进化者。 借着短短一阵的工夫,林三酒再次抢上几步,在那嘶吼的女声(Speed it up!)中,快得几乎成了一道虚影;她一把抓住了那男人的后脑勺——也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手段,她掌心上的【防护力场】立刻不断闪烁起来,显然正在遭受侵蚀——然而被硬摇滚主宰的林三酒,此时却像毫无所觉一般,依然牢牢地抓着他,一起急速冲向了墙壁。 “Bash it in!” 随着这一声吼叫,那个男人的脑袋就被重重地砸进了墙里。在她重逾千钧的力度下,那男人竟还能侥幸保留一个完好的头颅;然而他的意识和性命却已经十去其九了,她一松手,他就咕咚一声摔到了地上。在仅仅数秒的攻击中,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一次反击。 林三酒一拧头,双眼血红。 “波西米亚,你也该动手了!” ……上次写了一次配古典乐的战斗场面以后,我这次觉得如果能把摇滚乐也融进文里会很酷,而且我现在听的这个硬摇滚乐队又确实很燃很适合这个场面……结果最后五百字写了他妈一个多小时。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自讨苦吃!要多难写有多难写,真的,如果不是时间太晚了,我觉得必须赶紧发了,我简直能捣鼓到明天早上…… 998 我杀的就是波西米亚 在强烈得好像能把头骨撞碎一样的摇滚乐里,林三酒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了一句什么,好像正是波西米亚;但没等她分清是从哪儿传来的,已经旋即被音乐声给淹没了。 她受袭了? 林三酒急忙扫视了一圈;但这个时候,夜行游女众人也终于反应过来情况了——她还没找着波西米亚的踪迹,至少有五六名进化者就朝她纷纷扑了过来,一时间能力与物品的效果齐齐划过半空,视野中尽是一片呼啸而至的光影。 “马上停止对人偶师的攻击,所有人立刻加强防护层,”那娇小女人的喝声清清楚楚地穿过了摇滚乐,“第二排的,拿下蓝脸!” 解决掉白袍男人以后,她也暴露了;林三酒很清楚,自己必须赶紧从夜行游女的包围圈中脱身——她抬高嗓门,在鼓点声中朝不知道身陷何处的波西米亚使劲吼了一声:“波西米亚,跟我一起退出去!” 眼色看不懂,人话总能听懂了吧? 这句话一喊完,她就再也顾不上波西米亚了。此时摇滚乐正通过她身体释放出了一圈一圈的音波;每一下鼓点都像一根狠狠横扫过去的球棒,迅速沉重地击开了朝她迎面扑来的攻势。但进化能力和特殊物品的效果无奇不有,即使有了这样一圈反击层,她身上的【防护力场】依然开始不断闪烁起来,意识力消耗的速度快得简直如同泄洪。 林三酒故技重施,再次打开了【How to render】——她的影子一被扭曲,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果然稍稍混乱了,彼此交错着划过她的身边,总算给她留出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现在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了。 林三酒真不知道人偶师刚才是怎么在这样暴风雨般密集的沉重攻势下支撑到现在的——老实说,要不是这一层都被封锁能力者给一层层地“包”了起来,恐怕越海号早就被这样的战斗给击成碎片了。 她一咬牙发了狠,双手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猱身朝前方几个进化者围堵住的方向撞了过去。在【防护力场】疯狂闪烁的光芒中,那几人接连惨呼一声,没来得及躲开的身体部位就全都被炸成了一片血肉烟花。 眼看着她马上就要从包围圈中撕开一个缺口,那个娇小女人也急了。在她接连几个命令之下,大部分的火力竟然都集中在了林三酒试图突围的方向上。正巧摇滚乐此时已经接近了尾声,女声伴随着鼓点一起近乎疯狂地咆哮着,骤然加急的节奏恰好替林三酒挡开了不少攻击;但如果她在摇滚乐结束之时还没有冲出包围圈,恐怕下场不会比刚才那几个惨呼着倒下去的进化者好多少。 当林三酒一挥手中【龙卷风鞭子】,在呼啸狂风掀卷起了几个进化者时,一个人影也跌跌撞撞地破开风势冲近了——一看见那张气喘吁吁、满是汗珠的中年男人面孔,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快过来!我们一起冲出去!” 此时还拦在前方的进化者不多了,二人合力的话,冲破包围圈的可能顿时大大增加了不少。波西米亚吸引的火力远远不如林三酒多,甚至好像还有人以为她是冲出来阻拦“蓝脸”的——几乎没有遇见多少阻力,她就匆匆赶到了林三酒身边。 “……你废物得简直有娱乐效果。” 人偶师阴鸷轻柔的声音忽然凉凉地响了起来,像冰片一样渗透过了摇滚乐的节奏,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就算夜行游女成员人人一脸茫然,但这话是说给谁听的,显然毫无疑问了——林三酒暗暗咬了咬牙,即使以她的好脾性,此时也不由有点儿来火了。 刚才夜行游女众人朝人偶师宣泄出去的那一阵攻击,此时仍然像是被困在了气流里一样,在他身旁两侧不断上下翻滚着。明明是因为他才挑起来的战斗,此时不知道怎么她反倒成了挨打的主要对象;人偶师自己早就重新坐下了,目光冷冷沉沉地盯着林三酒,竟没有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要不是因为仍然伤重虚弱,他现在看上去简直称得上是好整以暇。 “你快做点儿什么啊!”林三酒怒叫了一声,“我们可是来帮你的!” 摇滚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现在随时都会彻底结束,但紧咬在她们二人身后的各式攻击却越发沉重密集了;音波与【防护力场】一起组成的保护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彻底摧毁。 “我让你来碍我眼了?”人偶师冷笑了一声,身受重伤也没让他少了半点儿刻薄:“你最大的特长就是给人添麻烦,你自己不知道?” 要不是现在性命攸关,林三酒真想和他好好吵一架。就算她刚才确实故意激怒他了,但现在是小肚鸡肠的时候吗? “后面!”波西米亚突然叫了一声——林三酒哪里还顾得上人偶师,当即头也来不及回,抓住摇滚乐节拍、踩着鼓点猛地一跺脚;随着地板重重一震,音波蓦地从脚下蔓延出去,狠狠撞上了一片朝她们涌来的紫色烟雾。 当那片紫色烟雾嚎叫着四散开去时,音乐顿时停了。走廊中充斥着的混杂声响重新鲜明凌乱起来,林三酒急忙一甩音乐节门票,想再叫出一首歌来;但这次连甩了几下,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她没把特殊物品介绍看完,因此也不知道使用上有什么限制;暗骂了一声,她只好朝波西米亚喊了一声“快!”,脚下加快速度朝人偶师的所在冲了出去。 “你的风,”波西米亚紧紧跟在她身边,气息急促地喊道:“我往后一洒的时候,你就把风甩出来!” 什么? 林三酒回头一瞧,这才发现她手里正捏着一把沙似的东西,立刻点了点头。在后者一扬胳膊,往身后洒出去了一把漫漫扬扬的金色砂砾时,她也控制着力道迅速甩出了一片风——砂砾借着风势,顿时被吹得扑满了半条走廊;紧接着,惊呼与叫喊声接二连三地从沙雾中响了起来,攻击明显地缓了一缓。 现在可不是去看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林三酒抓住机会,终于一鼓作气地冲破了包围,急速扑进了走廊深处——当她在人偶师身边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时,她连气都喘不匀了,双手扶在膝盖上,一颗心咚咚地撞着胸膛。虽然被激怒的人偶师挺可怕,但只要有那个“不杀她”的承诺在,这儿总比夜行游女那边安全。 是一阵喉咙中艰难挤出的“咯咯”响声,让林三酒猛地抬起头的。 目光一落在面色紫涨的波西米亚身上,她的脸色唰地雪白了:“你干什么?这是波西米亚,你松手!” 人偶师仍然坐在木板箱上,虽然纹丝未动,但波西米亚却像是被什么无形大手掐住了脖子似的——林三酒清楚,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一具新的人偶。 “我杀的就是波西米亚。” 人偶师的一侧脸上勾起了半个笑,阴冷得如同冬日乌云下凝结成的冰霜。 我快一个月没放感谢名单了……明天放一个单章吧,拖了这么久,有点儿实在对不起大家的热心。为了拖延不写更新我真是什么都能干出来,刚才我居然看了一分多钟Niki Minaj的现场,直到感觉精神受到创伤才又拿起了电脑。我承认我是个老头儿,因为我真的理解不了这种rap……每次看见她我满脑子都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都是些啥啊” 999 一报还一报 “你松开她!” 在林三酒抢上一步、打算将波西米亚救下来的时候,她正好与那双中年男人疲惫、耷拉的双眼对上了。 像是一道闪电突然打过脑海,她猛地怔在了原地。 等等—— 当她死死盯着半空中不断挣扎的中年男人时,夜行游女一方恰好也正由攻转守,正忙着一层层地加防护层;在远处气流的回荡声里,她听见人偶师从木板箱子上慢慢站起身,伴随着包得紧紧的黑色皮革“吱嘎”作响,他身上浓得不正常的香气也扑近了。 林三酒扭过头,一对上那双浸在沉沉灰色中的双眼,不由有点儿结巴起来:“不、不对!如果波西米亚戴着面具的话……” “不着急,慢慢说。”人偶师近乎亲切地鼓励道,“我想听听废物点心的世纪大发现。” 林三酒现在哪有心力和他计较;她一伸手,抓住那张面皮使劲一拽——面具顿时脱落下来,露出了底下一张扭曲的陌生男性面庞。 人类惯性思维的力量真是太大了,有时竟能叫人一叶障目。 在“波西米亚”这个印象下,她的意识里存留了两个声音:一个是波西米亚原本柔和的嗓音;另一个是她戴上面具后,由面具伪装出来的沉厚男音——【面具】不仅能改变面目,也能改变声音,否则一个中年男人却操着一副年轻女性的嗓音,自然也谈不上掩盖身份了。 在刚才那场连喘息都没有工夫的突围战斗中,她明明听见了波西米亚的原本嗓音,但却没来得及往深里想——既然波西米亚的声音在面具之外响了起来,不就说明面具底下的人不是她吗? “慢着,波西米亚在哪儿?”林三酒急急地一转身,“我刚才确实听见她了……这个人又是谁?” “你这个马桶招来的苍蝇,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人偶师瞥了那男人一眼:“……不管是谁都来得正好,我需要人偶。” “等等,不行,他既然知道要装成波西米亚,说明他对我了解得很清楚——” “噢,那可真是他的不幸。” “我需要留他问话!” “我还需要你死呢,世上哪有谁能心想事成的。” 饶是林三酒,也有点招架不住了——人偶师现在明显是因为局势才勉强压下了怒火的;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饱了毒,尖刻得能在她身上戳几个窟窿。 不能和他计较,林三酒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句。 “那么波西米亚呢?”她几乎是不抱希望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开始攻击了——” 人偶师凉凉地哼了一声。他的声音阴鸷轻柔,带着一种少见的透骨寒凉,好像能顺着人的脊椎骨一路滑下去,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你以为我现在还活着,是因为和你一样全靠老天爷瞎眼吗?”他抬眼望着走廊另一头的进化者们,半边嘴角勾了起来,却没有一点儿笑意。“这些人很清楚,他们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停止攻击,拼命把乌龟壳加厚一点,等我把手里的牌先打完……” 这是他第二次故意避开波西米亚不提了。 林三酒忍着焦躁问道:“为什么?” “因为现在我能把他们的攻击都储存——” 人偶师这句话没说完,忽然硬生生地被掐断了。林三酒一怔之下,抬眼一扫,当即不由低低地抽了一口凉气,惊道:“他——他不见了?” 刚才那个悬在半空里、不断踢打挣扎的陌生男人,在仅仅几句话的工夫里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像是从没存在过。 这一幕,她实在太熟悉了! “真的吗?”人偶师猛一拧头;在错过了一个得到人偶的机会后,他的沉郁怒气几乎能将她一口吞噬掉:“你真有观察力,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都没发现他不见了呢!” “你先别急,我见过这种消失的方式,”林三酒面色苍白,目光不断在对面进化者身上来回扫视,试图寻找出能让她觉得眼熟的人:“我想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刚才那个男人,一定是十二人格之一! 但是卢泽的人格之一,怎么会对她和波西米亚这么清楚?明明在12消失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遇见过——慢着,不对…… 想到这儿,林三酒咬紧了嘴唇。 她在船上的这两天时间里,一定遇见了卢泽的其他人格,说不定还与对方打过了不少交道,否则对方不会这么熟悉她的行动;只不过,在她与其有过来往的人之中,到底谁才是十二人格之一? 刚才那个年轻男人,是她以前从没见过的新人格;他假扮成波西米亚跟着她靠近了人偶师——又是什么目的? “你招来的苍蝇,你自己解决,我对他是什么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人偶师的语气越发阴沉了,眼角亮粉呈现出乌云般的颜色,偶尔在光芒下一闪,就像是从厚厚云层里打过去了雷电。他的目光在那二十来人身前来回转了几圈,打量着看不见的防护层,慢慢笑起来时,如同蛇打开了毒牙。 “……乌龟壳加固完了。你把那个叫波西米亚的女人弄出来吧,你们两个也该开始派上点用场了,”他低声说道——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隐约察觉到在他极力保持平稳的语速下,由伤势沉重造成的似有似无的喘息声。在Exodus的医疗舱里躺了两天,人偶师不仅重新有了站起来的力气,而且还没忘了威胁人——“我和你的账,等他们死光了以后再算不迟。” “波西米亚?”林三酒一愣,“把她从哪儿弄出来?” 人偶师头也没回,只是举起一只苍白细弱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几乎在下一瞬间,从他刚才坐着的那只木板箱子里就猛地传出来了一声“哈啊”——带着憋久了以后终于喘上一口气的如释重负。 “我在这里,”波西米亚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木板箱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我刚才叫你,你听不见吗!快点把我放出去啊!” 第一千章!伤重的人偶师,约等于几个普通进化者? 当波西米亚跌跌绊绊地从木板箱里爬出来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仔细捏了捏她的皮肤、头发,还数了一遍她手臂上的镯子和链子。她固然不清楚波西米亚到底有多少个镯子,但感觉上似乎应该就是这么一大串儿——没办法,经过刚才那一次变故,加上她又知道卢泽就在附近,她现在对“波西米亚”的真实性有点儿惊弓之鸟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林三酒一边检查一边问道:“你怎么会被装进箱子里?” “早就被——你这是干嘛!”波西米亚拍开她的手,说话时有点儿气喘吁吁的,似乎声气也虚弱了不少。她一抬眼,面色不由白了:“等一下,原来对面有这、这么多人吗?他们怎么一副准备总攻了的样子……我觉得有话还是该好好说……” “闭嘴。” 凉凉的两个字,立刻让她不说话了。如果不是出于对人偶师的畏惧,林三酒十分怀疑她会撒腿就跑。 经过刚才短促而激烈的战斗后,走廊上又倒下了不少人。不过粗略一扫,夜行游女一方至少还剩下了近二十个成员;此时在双方之间的走廊里,空气正隐隐地波荡着,时不时地闪过一片水浪般的光泽。 在半透明的防护层后,那娇小女人冷冷地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何时凑到一起去的,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破坏我们寻找永恒家园的计划。不过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即使是人偶师,招惹夜行游女也是一个致命错误。”她显然认出了波西米亚,却没把后者当回事,只是哼了一声:“人偶师,你储存了我们的攻击也没用——杰斯,给他们看看你的数据。” 一个姜黄色头发的男人应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前踏了一步。他原本站在第三排,看来不属于战力强横的成员;他一垂手,数根细“电线”就从他袖子里滑落下来,立即无声无息地融进了地板里。 巨大的金色数字“136”,从被人偶师困住的气流上徐徐升了起来。与此同时,从那一片偶尔闪动起水波光泽的防护层上,也升起了同样的一个数字“217”。 这两个数字分别代表了什么意义,显然已经很明白了。那个叫杰斯的男人紧张地一笑,喃喃说道:“你、你们可以把这当成一个‘威力数值’。除了比我战力高很多的人之外,其他的东西我都可以衡量出威力数值……” 他咽了一口口水,微微半侧着身体,好像打算借此避开人偶师的目光一样:“……你们也该意识到了,你们储存起来的攻击是打不破我们的防护的。” “我们等着你把攻击都放出来。在此之前,我们连个叉子也不会往你身上扔。”面对十二界出名的疯狗,那个娇小女人也面无惧色,“……你的‘海纳百川’应该也有限制,不可能无限次地吸收我们的攻击。” 仿佛充满遗憾一般地,人偶师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谁也没看,只是望着那个悬浮的金色“192”,声音轻柔地说:“……不管被围攻多少次,我最佩服的,还是你们这些人的自信心。” 对面一时沉默了。 “你看见了吗?”人偶师忽然朝林三酒微微凑过身子,让她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他像是没察觉一般继续说道:“第二排有个鼻子好像被按趴了一样的男人,和他身边一个长了土豆脑袋的女人……” 被点名的二人既不安、又不忿地动了动。 林三酒有点儿疑惑地瞥了一眼人偶师。他的侧颜被黑发挡住了,但依旧能看见他眼角的亮粉正在渐渐泛红——是愤怒还是兴奋,在他这个人身上倒是都有可能。她低下目光,发现他手心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个让她觉得有点儿眼熟的紫色东西。 “……在我说开始以后的第五秒,我会站在那二人中间。” “什么?” 当对面有人又惊又怒地喊出声时,林三酒几乎以为是自己喊出这两个字的。 “把你脸上的蠢相擦一擦。”人偶师满面嫌恶地站直了,一眼也没看走廊对面:“在这五秒钟里,你们两个废物利用一下自己。” 波西米亚马上乖顺地点了点头,与在林三酒面前时判若两人。 “怎么利——”林三酒收住话头,重新问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人偶师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只是掉过了头。他转了一转手中的紫色小方块,忽然半边脸一拧,低声笑道:“开始。” 接下来的五秒钟,一切都叫人措手不及。 第一秒和第二秒时,除了手中微微一动,人偶师依然和刚才一样站在原地,好像什么也没做。又过了一秒,林三酒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用的正是曾经借给自己过一次的【PhotoshopCS6】——“橡皮擦”从走廊中央大片大片地抹了过去,凡是橡皮擦效果擦过的地方,顿时只剩下了一片平平无奇、什么也没有的空气,217这个数字自然也一起消失了。 而这个时候,“海纳百川”中包裹着各式攻击的气流早已经激烈翻滚了起来。在尖锐的风声呼啸中,刚才被储存的能力攻击蓦地四散化作无数分支,铺天盖地地从各个角度扑向了走廊另一头。金色数字136不见了,分散成5、12、9一类的数字,一起冲了出去。 “开防护——”对面有人惊叫了一声。 林三酒刚刚朝人偶师一转头,目光却在第四秒时扑了个空。刚才还站在她身边的人偶师,此时竟在瞬息之间就冲至了走廊对面;他像一把漆黑尖刀一样,笔直、顺滑地扎入了夜行游女众人之中。由于攻击被分散了,他们第二次匆忙组织起来的防护也跟着分散了;一旦集中不起来,就等于是对人偶师敞开了大门。在兵荒马乱的惊呼、碰撞里,不知多少攻击、道具都朝他招呼了过去—— “意识力!” 林三酒在同一时间朝波西米亚喊了一声。她也不知道后者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但她也没有时间解释了——她拔腿冲上去,一口气将所有意识力都打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海浪般汹涌的意识力并不是为了击倒人,而是为了保护人;隔在双方之间,她也说不好自己究竟替人偶师挨了多少下。 凡是与那道漆黑人影稍微擦上一点儿边的,连惊呼声都被掐断了,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具僵硬身体,朝半空中纷纷倒飞了出去。刚才还阵势严明的夜行游女众人,在仅仅几秒之间就散乱、崩溃、奔逃、哭叫成了一团;这个时间,甚至还不够让那个娇小女人发新命令的。 第五秒,人偶师刹住了脚步。 他自自然然地一伸双手,正好从后心捉住了那对想从他身边逃走的一男一女;随即,在人偶师眼角处闪烁着血红亮粉的脸上,浮起了半个阴鸷的微笑。 “欢迎,我的新人偶。” 终于写完了……虽然这个世界还要收尾,但我想提前说一声,在碧落黄泉结束以后,我打算休息一阵子,一两个星期吧?缓一缓,整理一下状态再开始写,往往会写得更好一些……顺便一说,人偶师和礼包真是末日最难写的二位,想给他们neng死,然后天天写波西米亚……她特别好写,不知道为什么…… 1001 每个人都是需要一个什么人的 林三酒觉得,她肯定不是唯一一个刚刚从混乱中回过神来的人。 在那充斥着死亡和惊叫、短暂又漫长的五秒钟过去以后,对面那五个幸存的夜行游女成员,看上去简直像是都用雪白颜料涂过一遍脸——连那个娇小女人也第一次失去了镇静;她一头金黄头发里斑斑杂杂地掺上了血点,以及一些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滑腻碎块,正顺着她的面庞滑下去。 ……从她的脸色上看,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己方五人之所以能捡回一条命,全都是因为人偶师身受重伤的缘故。 走廊里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地的尸体,胳膊压在后背上,人头抵在墙角下,浸在一地鲜红血泊里,几乎没有一个保持着完整。有四个他们生前的同伴,此时正一步步走在鲜血中,面无表情地弯腰翻动检查着脚边的尸体,没走几步,就连脚腕都被染红了。 不得不说,那个娇小女人的反应确实快极了,战力也实在出众——她虽然没有机会发号施令,却依旧抢在人偶师之前,亲手将好几个正要变成人偶的夜行游女成员给卸成了肉块。 更多的人,是在混乱之中不知怎么就丢了性命;即使他们可能仅仅是运气不好,正好被人偶师擦身而过。 有足足好几秒钟,除了人偶们踩在血泊里的脚步声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出声。 直到那个黑色人影忽然一晃,林三酒才赶紧走上前两步;她的手刚一伸出去,在碰上皮革之前又急忙缩了回来——“算你识相,”人偶师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子,从黑发的阴影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微微喘息着别开了头。 伤势带来的虚弱,似乎让他充满了愤怒;她刚才要是真扶上了,搞不好立刻要变成人偶师的出气筒。 “没有完整尸体了,”他看着屠宰场一般的走廊,在低低的呼吸声里说道:“……回来。” 那几个人偶顿时直起身,顺从地走回了他的身边。安安静静地,他们纷纷跪了下去,彼此搭着手臂,组成了一张半人高的“椅子”,让人偶师慢慢靠了上去——波西米亚立刻垂下了眼睛。 “呜”地一声,从一个男幸存者的喉咙里滑了出来。他撑过了刚才那五秒,却在见到“人偶椅子”的这一刻失去了控制,也不知道是在和谁哀求:“我、我要走,让我走吧!” “住口!”那娇小女人喝止住了他的呜咽,回头打量了几眼人偶师。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伤势发作、拖累得他无法像刚才一样行动了;尽管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些什么特殊物品,但与一些死物相比,这个人本身才是最大威胁—— “为什么?”思考了一会儿,她冷不丁地将目光转到了林三酒身上,神色十分恳切:“我看得出,波西米亚是害怕他……那你呢?你为什么又会站在人偶师那一边?” 林三酒一怔,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那个娇小女人又苍白着脸色笑了一笑:“你不是依附强人的人,否则你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在对面。” 她还没说话,人偶师却先一步出声了。 “没有人真对你的回答感兴趣,”他说话声息都不太稳了,没有温度的目光几乎能把林三酒的皮肤冻伤:“你要是敢张嘴,我就撕了它。” “不杀”的承诺,不代表不能折磨——她咳了一声,果然没敢正面回答问题:“那个……我们该想办法出去了吧?” 她望着那娇小女人问道:“你们肯定给自己留下了一个事后离开的办法。是不是那个肉红色管子?它在哪儿?” “你没有任何理由一定要帮助人偶师。” 对方却只继续说道:“到我们这一边来……他现在行动不便,我保证,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活着离开。波西米亚,你不是害怕吗?害怕就什么都别做,跟着我们走了就好了。” “你对战力的衡量办法……”人偶师忽然低低地开口了,惊得对面几人都是一激灵。“是不是按人头算的?我有四个人偶,你们那边也有五个人……所以你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这两个肉皮袋子是关键因素了?” 肉皮袋子之一的波西米亚,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人偶师身边,安静得仿佛她就是一棵树;另一个肉皮袋子却不由有点儿着急了——“你如果以为你趁机逃出去,再把人偶师一个人继续封锁在这里,就能解决问题了的话,那你可错了。” 林三酒和夜行游女本来无仇无怨,却因缘际会地让对方死了这么多人;眼下她实在不愿意将冲突扩大下去。 “你不奇怪吗?为什么越海号都快到目的地了,人偶师才突然出现在你们船上?而且还要偏偏挑一个受了伤的时候来找你们麻烦?”见对方没应声,她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他原来根本不在越海号上。你们组织里混进去人了,正是那个人控制住了我们的船,把它开进了越海号,所以他才会半途出现在这儿。如果你现在去船坞里找,还能找到我们那一艘圆形飞船。所以你们真正的敌人不是人偶师,是外头那个目的不明、居心叵测的人。” 波西米亚忽然像是没站稳似的踉跄了一下,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撑着膝盖直起了身。 林三酒扫了她一眼,压下了疑惑,又将目光投在了那娇小女人身上,趁热打铁地说:“你现在明白了吗?把出去的办法告诉我们,我会尽力保证你们的性命安全。否则就算是人偶师受伤了,你也不至于真以为你能把他——” 她还没有说完,只见刚才那个哀求着要走的男进化者忽然身子一震,仿佛看见了什么叫人吃惊的事一样,朝前方瞪圆了眼睛。不等她转头看,那男进化者就像是一支融化了、支撑不住的雪糕,肩膀一歪,“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才刚一落地,紧接着另外一个女进化者也直直倒了下去——在二人身后,露出了两个夜行游女成员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那娇小女人猛地从自己的同伴身边退开几步,惊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们……你们怎么——是人偶?什么时候,不对,他明明没碰到你们,这、这不可能啊……” “我一般不让它们说话,也不让它们露出表情。” 人偶师忽然低低地笑了,阴沉冰凉的声调像是草丛中慢慢爬上脚踝的一条蛇:“但这不代表我的人偶们办不到。挺活灵活现的,对吧?” 林三酒忍不住死死盯了那两个人偶一会儿——她刚才是亲眼看着这二人面色雪白地跑近其他夜行游女成员身边的,惊惶之色与活人完全无异;什么时候,人偶师对人偶的操控已经达到了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 失去了所有的同伴,那娇小女人终于濒临崩溃边缘了——她颤抖着喊道:“等等,别杀我!我知道怎么出去!” 人偶师慢慢舔了舔上唇,眼角亮粉血红得触目惊心。 “那个……”林三酒怕他杀性上来,不由往前走了一步。“我觉得……” “闭嘴,”人偶师低声打断了她。他朝那娇小女人转过目光,过了几秒,终于冷冷哼了一声:“……走。” 当几人在六个人偶的陪伴下,往走廊深处走去的时候,波西米亚忽然伸手抓住了林三酒的胳膊。她手指尖凉凉的,说话也有气无力,再加上她把话音压得低极了,几乎叫人听不见,但还是能感觉到她带着点儿害怕的好奇:“所以……为什么?” 花了林三酒好几秒,她才意识到波西米亚的“为什么”,大概是在问她为什么会和人偶师是朋友——如果他们两个也算得上是朋友的话。 “我一直觉得,”她用气声轻轻说,反手扶住了波西米亚。“要想好好地活在世上,每个人都是需要一个什么人的。你看……他总是说想让我死,我却希望他能活。” 1002 弃子 扶着波西米亚胳膊走了几步,林三酒感觉越来越不对了。她一眼又一眼地打量了对方好几次,一个疑惑在心中浮起来,逐渐成了形。想了想,她猛地顿住脚步,盯着波西米亚,心中雪亮:“他——他刚才是不是在吸取你的体力?” 波西米亚白着一张脸,眼珠朝人偶师的方向转了几转,一声也不敢吭。反倒是前方那个黑色人影,闻言头也没回地冷冷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 果然是他干的! 怪不得波西米亚明明没有受伤,现在却好像气虚体弱得连站也站不稳了。在林三酒来到这一层天井之前,人偶师已经以重伤之身与夜行游女众人缠斗了好一阵子;现在想想,他之所以能撑这么久,恐怕有一半的体力都是来自各个人肉电池吧? “你要不要紧?”她低声朝波西米亚问道。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让波西米亚的委屈全翻涌出来了。她扁起嘴巴,一副要哭不敢哭、要怒不敢怒的样子,连指甲都深深掐进了林三酒的皮肤里,飞快地摇了摇头。 看样子,人偶师好像暂时还没放过她。 现在那个娇小女人已经被控制住了,等于是一个不用白不用的现成人肉电池;但是难就难在,如何让人偶师乖乖顺着自己的建议换目标。林三酒很肯定,她要是直接开口的话,波西米亚这个电池恐怕得一直当到昏过去。 “喂,那个,”她朝人偶师的背影喊了一声,“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尽管没有回头,但人偶师身上的烦躁郁怒之感,却突然像是添了油的火一样,猛地强烈了不少——他大概很少被人像叫狗一样招呼。 “我不信任这个女人,叫艾……艾丽安是吗?”林三酒抬起声音说:“就算她真的带我们出去了,她也肯定会找机会反抗逃跑——” “废话。” 她噎了一下,硬着头皮说:“不把她变成人偶的话,我们能不能用别的办法控制住她?比如不让她有行动的余力……” 人偶师微微一侧头,黑发下方亮粉一闪:“我们?” “好,好,”林三酒叹息着说:“……你。你有没有办法?” 被点名的时候,那个娇小女人已经露出了一脸警惕;但她被几个人偶牢牢围在中央,不动手的话连退出去几步都办不到——直到人偶师的手臂像是从草丛中骤然扑出的蛇一样突然抓住了她,她好像才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艾丽安在一瞬间的反抗还没来得及成形,就突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了下去。她身子软软地一歪,脚下一个踉跄,忍不住低低喘息了几声,眼看着虚了不少。 竟然这么顺利! 林三酒刚在心里吐了一口气,人偶师就用冰刺般的目光扎了她一下。 “出、出口在这里,” 又走了一会儿,艾丽安停下脚,指了指头上一个半米见方的通风口。“这里是封锁层中留出来的出口,伪装成了通风口,是为了……为了接应我们事后离开用的。” 她说到这儿时神色不由黯然了下去,似乎想起来同伴都死了,她是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了。 人偶师好像被这份黯然给愉悦了,浮起了半个阴鸷的笑:“打开它。” 艾丽安身材矮小,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她刚要张嘴的时候,猛地神色一僵——只见一个人偶低着头走近她,朝她半跪了下去。这个人偶林三酒也有几分眼熟;刚才对战的时候,他似乎一直跟随在艾丽安身边,好像是她的一个副手。 “踩着它上去吧,别客气。”人偶师抬了抬下巴。 艾丽安紧紧抿着嘴,到底还是踩着人偶膝盖,爬上了他的肩膀。人偶师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趁机逃跑,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在她曾经的副手慢慢站直身体以后,她伸长胳膊,推了推通风口。 持续稳定的气流呼呼地从通风口里往外扑,几秒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艾丽安愣了愣,飞快地扫了一眼身下几个人。她这次取出了一根看起来似乎是小学生玩具的塑料魔法棒,使劲戳了几下通风口——但是金属框架只是被敲得“碰碰”作响,回音从通风管中远远地回荡了出去。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伪装的通风口。 “我发誓,真的是通风口,”艾丽安生怕人偶师发怒,急忙辩解道:“也许是另一个,让我找一找……” 她骑在人偶脖子上,把走廊里四个通风口都敲了一遍,但是哪一个也没有突然张开、变成离开此地的出口。在人偶师的目光之下,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忽然把那根塑料棒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这是他们给我的,”艾丽安嘴唇微微颤抖着,“我没仔细看,他们说是远程传递消息的道具。按理说只要敲一下,那边就知道我们准备好出去了……” “拿来,我看看。”林三酒朝她伸出了手。 【红林文具店的杂货】 位于红林小学马路对面,卖廉价文具、玩具和零食。这是他们的商品之一,售价三块五,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小学生拿在手里挥来挥去。 “啪”一声将塑料魔法棒扔在地上,艾丽安几乎是连滚带摔地从人偶身上爬了下来。她怔怔地坐在地上,望着远处一地鲜血和尸体,有好一会儿没出声。直到人偶师凉凉的、近乎幸灾乐祸一般的声音将她吓了个激灵—— “原来你们都是弃子啊,”他半边脸像是结了冰,另外半边脸上的嘲讽中,却似乎还混杂着厌恶和愤怒:“……真是没有新意的一群虫子。” “不可能的,”艾丽安低头盯着地板,声气发颤:“我是夜行游女里近几年上升最快的干部,我……他们都说我前途无量!怎么会轮到我做弃子?” “他们早就做好准备,这么多人都不要了?” 林三酒皱起眉头,低声对人偶师和波西米亚说道:“不应该啊……这些人战力高,能力又实用,都是精英。再说,万一他们打赢了,难道夜行游女就要让他们困死在这里面?” “打赢了就肯定撤封锁了嘛!”波西米亚恢复了一点力气,又开始快言快语地抢答了。 “那根塑料棒根本传递不出去消息,”林三酒提醒了她一句,“封锁圈外面的人怎么知道里头打没打赢?” “会不会是透视——” 波西米亚这句话没说完,艾丽安却唰地抬起了头。 “不,透视比较少见,”她在惊惧之下,瞳孔都缩小了:“但是……我想他们很有可能在某个人身上放了监视道具,这一点不难办到……”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人偶师,忽然感觉到艾丽安的态度不太对劲。 艾丽安明显处于恐惧之中,但如果说她怕的是自己没了用、会被人偶师杀掉的话,那她明显不该说刚才那句话——说了,就等于承认她已经没有用处了。 “也就是说,外面有人一直在监视着战况?”波西米亚喃喃地说,“打赢了就开放出口,输了就把他们当成弃子……” 林三酒朝人偶师看了一眼。后者脸色阴沉沉的,除此之外却看不出太多情绪;她咳了一声,朝艾丽安走近了,蹲下身子。 “你在害怕什么?”她轻声问道,“你怕的不止是被做成人偶吧?” 艾丽安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抬起了头。 “我听人谈论过这个可能性,但我从没想过它……有可能成为事实。”她干巴巴地说,“当压制不住人偶师,或者风险危害太大了的话,那弃子……就还有一个。” “谁?” “不是谁——是越海号!” 哇居然完美契合标题了,我觉得我需要叉会儿腰……而且得站在珠穆朗玛峰上叉腰…… 1003 异形是拦不住的 在很久以前,老家世界还没有迎来末日的时候,林三酒看过一部给她留下了很深印象的电影,《异形》。异形在太空船上几乎将人类屠杀殆尽,最终主角不得不架势逃生舱脱离飞船,才终于留下了一条命—— 她看了看人偶师,把涌至嘴边的一句话又给咽了回去。 幸好人偶师不会读心术。 他半是狐疑半是阴沉的目光从林三酒脸上扫了扫,重新落在艾丽安身上,凉凉地问道:“……详细点。” “越海号是一艘母舰,在它的肚子里能装二十艘小型飞船和各种飞行器。这次为了寻找新家园的计划,我们把所有的飞船和飞行器都带上了。” 艾丽安的声音发颤,但条理却还算清晰,不愧是组织里上升前景最好的干部。她看了看人偶师,又迅速别开了目光:“为、为了对付你,我们把所有战力优越的人都派出来了。其他大多数进化者都不是我们组织的,而且他们的战力也不高,主要是负责新家园的开拓、测量、基建等一系列的工作……” “你们失败了以后,他们没有增援可派了,”林三酒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怀疑他们要放弃越海号?” 艾丽安点点头:“我们离目的地不远了,靠小飞船也能走完剩下的路,人员、物资也都能带上……毕竟现在死了不少人,再扔掉一些非必需品的话,那小飞船上的空间就不是问题了。” 她一手抓着胳膊,为了控制自己不发抖,连骨节都泛了白:“到了目的地以后,他们也不用担心如何返回碧落黄泉。因为按照计划,过几个月就会有第二艘飞船被派出来。如果他们真的一直在监视着战况的话,恐怕现在已经开始组织人撤退了……” “然后他们会让越海号自爆吗?”林三酒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这句话顿时脱口而出。 另外三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她。 “自爆?好不容易花钱费劲造个飞船,”像个猫头鹰一样蹲在地上的波西米亚歪过头,好像怀疑她在犯傻:“为什么要安个自爆功能?” “因为我看的电影里……”林三酒说一半,话音就断了;她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滚到那边去,”人偶师忍无可忍,浮起了青筋:“蠢就不要发表意见。” 林三酒叹了口气,象征性地挪了两步。 “自、自爆虽然不会,”艾丽安来回扫了他们几眼——不知道是不是在心中衡量他们的关系。“但是他们可以随便设一个谁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坐标,然后将飞船锁在自动航行模式上。” 她打了一个寒颤,好像已经看见了那幅图景:孤零零的一艘飞船,逐渐消失在黑暗宇宙深处。 波西米亚这下子好像快哭了。 “你们还发什么愣,我们得赶紧出去啊!”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快点,你不是什么干部吗,你肯定知道那些封锁的弱点吧?” 艾丽安呆呆地摇了摇头:“21层封锁呢……可不是21个。每一层都有几个能力效果,我怎么会都知道?不过我想,其中有一部分封锁应该是必须能力者本人在场才能保持的……如果他们把人都撤走了的话,封锁层会被削弱一些。” “一些是多少?”波西米亚简直快凑到她鼻子上去了,“5个?10个?你好好想想,性命攸关的!” 然而艾丽安却只是又摇了摇头。 “这么说来,我们必须得等到封锁减弱后,再试着突破它……”林三酒紧紧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打算想出一个办法:“问题是,就算我们能突破封锁,到时可能也太晚了……” 她这句话刚一说完,突然迎面一阵疾风扑了过来——谁都没能及时作出反应,直到几人接二连三地被重重甩上了墙、撞得七荤八素,林三酒这才意识到是人偶师快要按捺不住怒火了。 “每次看见你,我都要心烦一年,”他一向阴鸷轻柔的声音,难得抬高了,怒意像暴风雪一样扑面而来:“你这种走哪让人难受到哪的搅屎棍子,就该帮个忙早点抹脖子,全世界都能清净!” 反正发生了什么他都会怪自己——林三酒只好装着听不见,从地上慢吞吞爬了起来。人偶师好像越发被她这种态度给激怒了,但他胸口急促起伏了几次,却终于一转身坐回了箱子上。看来是伤势太重,否则她挨的恐怕就不止这几下了。 走廊里陷入了寂静,气氛在压抑中渐渐沉重了下来。 现在他们能做的事,似乎只有等——等夜行游女撤走了封锁能力者,再强行突破封锁层。 “那个带我过来的人偶……”林三酒忽然想起来长方形脸,刚一出声就被人偶师给打断了。 “你才想起来?”他冷笑了一声,一招手,两个人偶就把艾丽安架了起来。“你脑子是漏勺,我的可不是。” “那能让他把封锁能力者关进副本里去吗?” “噢,当然可以,但我就喜欢被关着嘛。”人偶师几乎要被她气笑了——带着怒意,他闪电般地将五个指尖扎向了艾丽安头顶,后者刚一挣扎,顿时软了下去。 林三酒怔了半秒,这才明白他是在反讽。 “是不是因为每一次只能抓一批人进副本?”她想到这儿,不由有点心虚了:“之前为了放我进来,他已经抓了一批人……” 人偶师用眼角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在鲜红色亮粉中的目光,仿佛血泊中一闪的刀尖。 又被拿走了一部分体力以后,艾丽安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她趴伏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忽然一抬头:“我……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除了人偶师,另外两人都立刻警觉了起来。 “有点类似风声,”她又将耳朵贴在地板上,喃喃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撤掉了进化能力引起的……” 开始撤离封锁能力者了? 林三酒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好。为了尽可能把他们困住,封锁能力者应该是最后离开的;他们一走,就说明放弃越海号的一切安排都已经完成了……那个X想必是乐见其成的,但其他人格呢,没有一个人格想到要来救她吗? 玛瑟呢?她在这艘船上吗? “人偶告诉我了一个消息,有人离开了。” 安静了一会儿以后,人偶师凉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像是刮进了领子里的风雪,总能叫人一激灵。“……西02区和西03区,在哪?” 艾丽安立刻爬了起来。她在走廊里左右看了一圈,嘴里喃喃有词,顺着长廊走向比划了几下,似乎正在定位——没过多久,她拖着脚步拐进了前方转角,指了指脚下:“这儿是西02,西03在它的右侧二十米。” “人走了,不代表封锁就薄弱了吧?”林三酒问道,“有可能是不需要人维持,也能继续封锁的,对不对?” 波西米亚刚刚亮起来的脸,顿时又灰暗了下去。“你太消极了,”她嘀嘀咕咕地说,“做人一点希望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艾丽安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但我们当时安排人的时候,尽量考虑到了各种情况,把能力不同或互补的人搭配着放在了一起。两个区的人都撤走了,里面肯定有人把能力效果也一起带走了。跟其他地方一比,至少这两个区域的封锁肯定弱了一点儿。” 伴随着皮革“咯吱”、“咯吱”的轻微响声,一片阴影慢慢笼上了她们身后。不等她们转头,人偶师就低低地开了口:“……打破这两个区域的封锁,你们办得到吗?” 波西米亚点头如捣蒜,立刻撸下来了好几只镯子。林三酒想了想,递过去了一张卡片。 人偶师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打量了它一下。 【活力满满防弹咖啡】 早晨阳光洒进窗户,美好的新一天又开始了——屁吧。 世上有两种人,起床时精力充沛心情愉快的怪物,和睁眼后奄奄一息浑身疲惫的人类。为了应对接下来狗屁倒灶的一天,后者必须得来上一杯咖啡…… 功能:不管是重伤、虚弱、疲惫,还是中了能力效果后的负面状态,都会被这杯咖啡一扫而空,在短时间内发挥出个人最佳状态!没有负面状态时,喝上一杯既能将状态、战力和头脑都增强百分三十! PS:跟普通咖啡一样,过了劲儿以后你反而会特别困累。 人偶师的目光停留在卡片上,好一会儿没动。 林三酒咳了一声,不敢碰他,解除卡片化后,将一满杯咖啡塞进了旁边一个人偶手里:“你要是用得上就用……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突破封锁的东西。” 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他到底喝没喝咖啡。在十几秒钟以后,他阴沉又没有温度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我数到三,动手。” 即使不开纯触,林三酒也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汗毛立了起来。那种仿佛能吞噬人一般的压迫感,在身后重新森森地立了起来,如同一条毒蛇从绿叶间投来的凝视。 她却松了一口气。 dilemma,写人偶师损林三酒实在是很占篇幅,不写的话,大家又明知道不可能不损…… 1004 下楼和上楼 一条长龙般的气流翻卷着从走廊里席卷直下,将沿途的墙壁全撞出了蛛网般的裂纹;灯罩、地毯碎片、扶手栏杆在半空里搅成一团,被远远地扔了出去,从远处大厅中撞起了不绝于耳的沉闷响声。 一波一波的回音悠远地从越海号居住区里荡开了,仿佛逐渐消寂下去的隐隐雷声;但这一次,广播里没有再响起任何示警。 很奇怪,即使有一千件东西同时砸在地上、激起了响亮的回音,但如果没有一点儿人声的话,却反而凸显出了越发寂静的荒废凄凉。 一只黑色靴子踩在遍地狼藉的走廊上,踩得碎玻璃咔嚓一响。 人偶师大步走进了刚刚被他一手砸得稀烂的走廊。头上的灯管闪烁不定,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投下了明暗交错的光影;风吹扬起了他的黑发,肩膀上的鲜艳羽毛随着他的步伐,颤巍巍地飘飘摇摇——在他前方,所有完好整齐的设施都正在被接连摧毁、捣碎、卷走,仿佛连世界也不得不在他面前寸寸碎裂。 林三酒都想不起来上次她见到全盛时期的人偶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简直觉得难以想象——在人偶师恢复力量以后,他们刚才竟然仅仅花了几分钟就突破了封锁;当艾丽安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能困住他,完全是因为他正好身受重伤的时候,即使她作为一个弃子,脸色也依旧难看得很。 “我、我想他们应该都已经撤走了,”林三酒鼓起勇气,隔着六个人偶扬声喊道:“你别拿飞船出气了,万一船坏了就糟了。” 这明明也是另外二人的心声;但当人偶师蓦地一转身的时候,波西米亚和艾丽安却像是被缝上了嘴似的一声不吭,甚至还往旁边退远了两步。 “你在担心船坏了?”他慢慢开了口,从阴沉中仿佛即将浮出一个冷笑似的。“你的生理功能也受到了智商限制吗?你听不见供气系统的运作声音么?” 林三酒确实没听见——但为了不进一步激怒他,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听、听见了。” “你听见的是你的脑积水。”人偶师冷冷盯着她,“供气系统被关闭了,运作声音早停了。” 跟这个人交谈,必须得有十分的耐心才行——她愣了愣,又在心里叹了口气。“那我们更得小心行事了……”她转头望着艾丽安问道:“你最熟悉这艘飞船,供气系统停了,为什么我们还能呼吸?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猜应该是船里之前残余的氧气。如果他们同时也在排放船内大气的话……我们应该只有不到十分钟了。”艾丽安脸色苍白地说,“我知道生命保障系统和驾驶系统的进路都在控制室里,但是……但是他们肯定已经把所有系统都锁死了。” “控制室在哪里?” “有、有两个,正好位于飞船两头,”艾丽安咽了一口口水,“具体哪个负责哪块,我就不清楚了。” “我们要一个一个去查?”林三酒扬起了一边眉毛,“在十分钟时间里来回跑?” “分头去,”人偶师立刻向艾丽安吩咐道,“你把路径写下来。” 波西米亚刚刚往林三酒身边挨近了几步,后者就低声开口了:“……你跟着人偶师。” 波西米亚仿佛听见了噩耗似的,脸色顿时青了。 “我一个人去查第二层的控制室就够了。” 当着人偶师的面,波西米亚又不敢把不情愿表现出来,只好瞪圆了一双眼睛,好像恨不得能咬谁一口:“你、你一个人不行吧!” “叫你去就去,”林三酒目光一扫,趁着人偶师转过头去的空隙,对她比了个“咖啡”的口型。 【活力满满防弹咖啡】的物品介绍上没有说明白,状态增强后的“短时间”究竟有多短;她也不知道那个“困累”劲儿一上来会是什么情况,会不会立即昏倒——让人偶师独自和艾丽安去查一个控制室,她实在不放心。 而若是叫他和自己一组,恐怕他宁可叫大气排放光了。 “一会儿我们就用这个联系吧,”她掏出了一把礼包给的纸鹤,犹豫了一下,依旧塞给了人偶,“找到控制室以后,我就会发纸鹤给你们,到时让艾丽安告诉我怎么辨别系统。” 对面几人刚一转身要走,林三酒又是一拍脑袋:“对了,等等!” 在人偶师如同刀锋一样冷冽尖锐的目光里,她忙把波西米亚拉到了一边,拿出了一台录音机。“……把这个能力描述录进去,”她示范了一次,这才按下了录音键;等波西米亚录完了以后,她轻轻呼了口气。 “你自己小心些,”林三酒伸手理了理波西米亚耳边凌乱的头发,望着她浅棕色的眼睛一笑:“我还要靠你带我去找大巫女呢。” 过了半秒,金棕色的脑袋使劲点了点。 再次单独行动时,林三酒只觉越海号里仿佛更加寂静了。过去几日里川流不息的进化者,时不时划过视野的黄色运输车,以及广播系统里的声音,现在统统消失了;唯有模拟日光的白色灯光,将金属船身浸泡在一片惨白里,好像连色彩都黯淡了一层。 她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控制室所在的区域——这儿正好和船坞是相反方向,看来只能先检查过系统,再去看看Exodus在不在了。好在没有她的指令,夜行游女未必能开走她的家;那对毛人兄弟的权限,应该也还不够大…… 越海号的每一层内部,又能分成好几层。林三酒一边想,一边走向了离她最近的一部升降梯,看了看显示屏上的“2-1”,目光又在墙上的“2-4”字样上扫了扫。 这说明她此刻身处于第二层中的第四级里,按照艾丽安的地图,控制室在第二层最深处,也正是“2-1”。 她正要伸手按键的时候,升降梯屏幕上就忽然亮起了一个向上的红箭头。红箭头一点点往上方闪烁,很快,“2-1”的字样就变成了“2-2”,“2-3”—— 有人正在上来。 1005 死相惨烈 随着“叮”地轻轻一响,升降梯门徐徐打开了。 日光灯在天花板上闪了几闪,勉强恢复了稳定的一片惨白。周围静悄悄地,除了升降梯完全收进墙体时微微的一碰,好几秒钟了,也没有一点儿声息。过了一会儿,一个球状的什么东西骨碌碌地从升降梯里滚了出来,慢慢在门前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它像是一个白色高尔夫球,但有一面上却画了一个形态逼真的眼珠;乍一看,还真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一颗人眼球——它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忽然一下子定住了,直直冲着上方的天花板,再也不动了。 林三酒暗骂了一声,知道自己藏不下去了;这种外形的东西,毫无疑问是一个特殊道具。 她此刻正挂在几根吊环上,后背紧紧贴着天花板;原本的天花板上是没有任何可借力之处的,但她刚才在一跃而上之前,已经用【描述的力量】借助垂落的电线,形成了四个能让她稳住身体的吊环。 她轻轻一松手,准备即刻扑向升降梯;从她的角度望下去,她只能看见升降梯里的前半部分,却看不见人——然而手脚刚一离开吊环,她却不由一怔。 手虽然松开了,她的身体却依旧“浮”在天花板下方,竟然压根没有往下落。 诶?怎么回事? 林三酒心惊之下,目光一转,正好落在了那只“眼球”上。它仍然直直盯着她;明明只是一只假眼球,那目光却有如实质一般牢牢地打在她身上—— 等等。 她突然反应过来了。 难道这个目光,有能把人钉住的效果? 她使劲挣扎了好几下,却依然纹丝不动,好像被人用一大张胶布给牢牢贴在了天花板上似的。自从这颗眼球滚出来,已经足足过了几秒,升降梯里的那人随时都有可能对她动手了——心思一转,她忙抬高声音喊道:“你听说过300路吗?” 林三酒的声音在走廊里落了下去,她的身体却没有。那颗假眼球还是一样直直地盯着她,被它“目光”笼罩的范围里,连她稍长一些的头发都飘扬着,轻轻压在天花板上。 难道她已经在这个人身上用过一次300路了? 她刚想到这儿时,出乎意料地,那架升降梯门又缓缓合上了——自始至终,她一直没能看见里头的任何人影。 显示屏的数字忽然一动。 数字从“2-4”慢慢跳动着变成了“2-1”——这一下,林三酒算是彻底明白了:刚才电梯里根本就没有人。 2-1层里的那个人,有意在升降梯里放进了一个眼球,又把它送了上来。但那人仅仅是出于谨慎、用它侦测环境呢;还是早就知道她在这儿,才专门用眼球对付她的? 那人没有给林三酒留下多少考虑时间,紧接着,升降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又跳了。“2-1”跳成了“2-2”,箭头还在稳定地往上走;直到“叮”地一声,升降梯门再一次徐徐打开了。 还不等里头的人迈出电梯门,隐隐的、嘈杂的音乐声就先从升降梯里传了出来。那个人似乎正戴着耳机听音乐,音量开得特别大,漏音之余还伴随着他不成调的哼哼声,态度放松自在得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这下300路用不了了! 林三酒又气又急,眼看着那个头发浓密的脑袋顶一步跨出了升降梯,目光似乎落在了不远处的眼球上,停下了口中哼着的曲调——紧接着,那个脑袋就顺着眼球所指的方向抬起了头。 “……你居然躲在了天花板上,”谭章有点儿惊讶地望着她,因为还戴着耳机,说话声音特别大而不自知:“那几个吊环是哪来的?” 怎么会是他? 谭章和十二人格有关系? 林三酒压下了惊讶,紧紧地盯着他,握成拳头的手心里浮出了一张卡片。 眼球的目光只是把她的位置给固定住了,却不能完全限制她的行动,至少她的手指还能伸展蜷缩。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解除固定……但一定会打草惊蛇;一旦给谭章提了个醒,等她从天花板上落下去以后,可能就逮不住他了。更何况林三酒对自己想到的办法也没有十分把握,只好沉住气,静静等着他往自己身下再靠近几步。 “你果然留下来了,”谭章叹了一口气,却不肯再往近处走了,“为了人偶师?我真搞不懂,这不等于把自己往老虎嘴边送吗?” 林三酒抑制不住地皱了皱眉头。 “你落进我的手里,也算你倒霉了。”谭章重新低下头,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只小漏斗似的东西来——那漏斗通体透明,像是由玻璃制成的,唯独壁上却斑斑污污地凝结着一些紫黑色的痕迹。 “你还有什么最后的话要说,现在就说吧。噢,是的,你可以说话,我会读唇形。”谭章说到这儿,冲她一笑,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这个动作不知怎么,竟像闪电一样打过了林三酒的脑海;一句话几乎立刻就脱口而出了:“你是12!” “谭章”耸了耸肩膀。 “就算你看出来了,你也没有得分,”他不慌不忙地将小漏斗在手里磕了磕,那漏斗登时一震,仿佛活了似的,竟颤巍巍地摇摆了起来。“毕竟我刚才根本没有试着伪装嘛……反正你也不能动了,我不如省点力气。” 那只玻璃斗像闻见了血味的鲨鱼一般,慢慢从12的虎口边缘探出了“头”;它来回摇摆着、吸嗅着,逐渐朝天花板上抬起身,竟像是闻见了林三酒的气味似的。 “我……我感觉不太好,” 林三酒一个字一个字地低声说道,让对方看清楚了自己口型的变化:“我觉得很不舒服……” 12扬起了一边眉毛——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伴随着半空中“噗”地一响,大量鲜血就像是从消防器里喷出来的一样,化作细细血雾,浓浓地漂浮在了空气里。在雾蒙蒙的一片鲜红之中,天花板上的那个人影似乎抽搐了几下手指,紧接着她的肚腹骤然一开,大块大块的黑影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眼球可能是被鲜血给染污了,失去了视力;那些黑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总算叫人看清了都是一些内脏、肠子和碎肉,将12溅得浑身都是污血。 林三酒像是一具被开了膛的猪,肚腹里一切器官、血液都脱体而出了,只留下了一副皮囊仍挂在天花板上——没有人在这样的伤势下还能活着。 12瞪圆了眼睛,即使一脸血也遮不住他的震惊。就在他赶紧踏上几步、抬头望去的时候,他忽然身子一滞,低低地吸了口气:“不对!” 连内脏都掉下来了,怎么人却还在天花板上? 他这两个字说晚了。在他刚一张嘴的时候,天花板上的人影蓦地一张眼,所有血污、碎肉都消失了,只有迎面一条长长的影子就裹着厉风朝他狠狠地扑了过来——林三酒一手将【cosplay爱好者今天拜访了殡仪馆】恢复了卡片化的同时,另一手中【龙卷风鞭子】也再次化作一条风龙,卷向了下方。 眼珠子顿时被风裹了起来,跃过了护栏,跌进了飞船深处。 然而因为林三酒只能勉强活动手腕、无法完美控制风向,加上12毕竟是及时反应了过来;风势刚刚一起的时候,他就急急地一转身、朝升降梯冲了过去,一把拍开了电梯门——林三酒双脚“咚”地落了地,他也连滚带爬地进了升降梯。 林三酒顺势从天花板上拽下一根电线,反手朝升降梯甩了过去;她这一下用上了十足力量,哪怕在金属上也能打出一条凹痕——但梯门终于还是在她赶到之前彻底关闭了,显示屏上的箭头朝下闪烁起来。 1006 终于见面了 升降梯虽然关闭了,却拦不住林三酒。 飞快地扫了一眼显示屏上“2-3”,她从卡片库中找出了一只金属质地的拳套展开了,在轻微的“咔咔”声中,它们迅速包裹咬合住了她的右手,顿时让她右手增大了好几圈。这是她从湖底翻出来的一个东西,只找到了这么一只,左手套不知去了哪儿;尽管它不是特殊物品,但质地出奇地轻盈刚硬,似乎是用某种新型合金做的。 当初留下它,就是觉得它很适合用来干一件事:砸东西。 “我、本、来、就、只、剩、十、分、钟、了!” 伴随着每一个怒意燃烧的字,林三酒的右手都重重地砸在了升降梯门上,力度震击得让它嗡嗡直颤,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充斥了整条走廊;当这句话一顿一顿地喊完时,升降梯门终于在“呛啷”一声巨响里,一块门板轰然落了下去,在门上留下了一个大洞。 她喘着气后退了两步。 “我也忍你们很久了!” 当她厉声吼出了这句话的同一时间,林三酒蓦地凌空一跃,一脚踹上了门洞——那扇饱经蹂躏的升降梯门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吱嘎噶地从框架里脱裂开来,朝后一歪就掉进了电梯井里,发出了一连串沉闷回荡的巨响。 她纵身跳进了那一片幽黑中,“咚”地落在了一只正徐徐下降的方形升降箱上,顿时叫钢索与电线摇摇晃晃地摆了几摆。 “有本事你就现在回到卢泽身体里去,”林三酒咬着牙关,含混不清地咒骂了一句,甩了甩戴着拳套的右手——紧接着那一拳像流星般猛地砸进了顶板里:“等我找到他,我就把你们一窝都端了!” 升降箱的顶板多花了她一会儿工夫;当她终于打穿了它、跳进电梯里的时候,升降箱也早就停在了2-1层上,里头空空如也——不知道12是从这儿离开了,还是果真见势不妙回去了。 12与控制室同在一层,这肯定不会是一个巧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X一直想要她的命,那么还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吗?只要把她拖住十分钟,她、波西米亚、人偶师都会在氧气断绝中慢慢死掉——而X只要一转念回到卢泽身体里去就行了。 事有轻重缓急;林三酒咬住嘴唇,忍住了寻找12的冲动,大步朝控制室的方向冲了出去。 在艾丽安描述的地方,她果然很快就远远瞧见了一个半圆形的银色大门。当她冲近门前,正在心里暗暗嘀咕怎么开门的时候,却只听“唰”地低低一响,银色大门轻滑地朝两边分开、退进了墙内——在缓缓打开的门后,属于谭章的那一张脸下意识地抬了起来。 没等他的眼神中流露出诧异,一只包裹着金属拳套的拳头,就在他眼前急速扩大成一片黑影,随即重重砸进了他的脸孔里。 “你在控制室干了什么?” 林三酒一把掐住他的咽喉和衣领,拖拽着他往里走,怒声喝道:“卢泽是不是也在这儿?” 饶是被正正砸断了鼻骨的剧痛,也没让“谭章”昏过去。他满脸满嘴都是血,声音破碎含糊得听不清楚,只是一边抽着冷气,一边挣扎着想从她手中脱身——他使劲朝她身后一扬手,一个黄黄的什么小东西就“当”地一下落在了控制室地板上。 控制室面积宽广,每一面墙壁上都排列着一块块顶着了天花板的竖屏幕,大多数都没有被激活,只是一片漆黑。此时林三酒的目光在对面屏幕上一扫,正好看见自己的身后有一个滚圆滚圆的倒影正在慢慢涨大、从地上直立起来—— 她心下一惊,再一低头,只见“谭章”冲她张开了一只手。 【防护力场】刚一亮,就又瞬间熄灭了——她差点忘了自己在刚才突围的时候,为了替人偶师拦下攻击,早已把所有意识力都用光了。然而就在【防护力场】灭掉的这一刹那,从“谭章”手掌中蓦地扑出了一股似曾相识、无形无色的力量,如同一只巨大铁拳般砸进了她的小腹里,将她直直地击退了出去。 是意识力! 林三酒恍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后脖颈上的汗毛也全炸开了——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差一点儿就要碰着那个黄色的巨大圆东西了,她急急一拧腰,鞋底在平整光洁的地板上摩擦出了长长一声尖响;在她斜身倒退、朝后踉跄几步躲过了那个黄色东西的同时,她也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好大一个pac-man啊。 在这一个黄澄澄的巨大球形上,占据了最大位置的就是一张挖空了的嘴;要是刚才没有及时一转身,她能被那张嘴一口就吞下去。此时黄色圆球也跟着她一转身,再次对准了她,继续朝林三酒滚动过来——正如她小时候玩过的所有吃豆人游戏一样,只不过现在她变成了豆。 她转头就跑的时候,地上的男人也正好喘着气爬了起来,一脸血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林三酒立即一扭头,从二者之间硬生生地冲了出去。巨型黄色圆球同样追了上来,滚动时的隆隆声渐渐响亮了,显然是在她身后又加快了速度,急促地震动着脚下地板。 人格可以有自己的进化能力,但他们也有可能发展出意识力吗? 这个人到底是12,还是谭章?她以前可没见过12用意识力…… 当这个念头从林三酒脑海中一闪而过时,她的余光也扫过了房间中四面八方的屏幕——那个代表“谭章”的模糊倒影没有急着追她,却先从自己裤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把耳朵给堵上了。 这一下,就更不好辨别他是谁了! 在林三酒上次与谭章作战时,曾经在他一个同伴身上用过300路,使一个“电话亭”失效了;他和12都会对300路产生防范的话,她就该想想另一个办法了…… 她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七分钟?六分钟? 林三酒解除了手中物品的卡片化,紧贴着一排竖屏幕,急急一转身,从身后吃豆人的大口边缘险险地擦了过去。为了不让房间中央的“谭章”有机会对她趁势夹击,她的速度已经提升至了最高;乍一眼望去,只有风声中一条淡淡的虚影,从房间一个角落继续扑向下一个角落。 当她绕着房间每个角落都转了一圈的时候,时机也到了。 “下陷!” 林三酒低低地喊了一声。随着她最后两个字一出口,【描述的力量】也迅速完成了任务——控制室里四周地板都高高地翘了起来,从边缘逐渐向中央凹陷,形成了一个斗状的地势;“谭章”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掀了个跟头,还没有等他站稳,那只巨大的黄色圆球就已经控制不住地从边缘滚落了,带着沉重的响声直直地朝他碾了过去。 “回来!”他又惊又急,一抬手,赶忙迎向了那张朝他不断翻滚而来的大嘴,“这儿!” 吃豆人轰地一下撞上了他手腕上的那只表,紧接着就像一场梦般消失不见了。 在黄色圆球消失后的地方,露出了林三酒那一张蓝色油彩没被完全擦干净的脸。她刚才紧随着吃豆人后头一起扑了下来,此时它一消失,她脚下立即提高速度,转眼间离“谭章”就几乎只剩一伸手的距离了;带着一股被阻拦的怒火,她狠狠朝他心口上砸下去了一拳—— 但是她一时间忘了,她右手上还戴着那只金属拳套。 原本只是为了将其击倒制服的一拳,此刻却摧枯拉朽地一路击碎了他的胸骨。他没来得及激活任何防护措施,所以她此时甚至能听见骨头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逐寸断裂时,那种叫人牙酸的细微响声。林三酒急忙硬生生收住了拳头,然而却已经晚了。 “谭章”口中嗬嗬作响,咚地一下栽倒在了地上。他还没有死,不过不需要医生就能看出来,他剩下的也就只有几口气的工夫了。 “你——你是12吗?”林三酒匆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心脏砰砰直跳,暗自祈祷着这个人真的是12。谭章虽然与她战斗过,但说穿了他当时只是尽忠职守,与她没有私人仇怨,也没有要置她于死地—— 那双眼睛里露出的茫然之色,一下子叫她的心坠进了谷底。 “谭章……?”她轻声叫了一句。 男人的眼珠回应了,朝她转了一转。 林三酒忍不住垂下了头,长长吐了一口气。 “你怎么没走呢?”她像是苦笑似的,轻轻地说道,“我都要跟着飞船一起死了,你还留下来干什么?” 谭章慢慢地张开了嘴,嘶哑的气流从唇齿间虚弱地化成了字句。 “不是……她不是……” “什么?” “组织里有同伴……在这里……”他的气息是这样微弱,叫林三酒不由担心他会像许多电影里一样,话没说完人就死了。“我……我要为她开飞行器,所以才……但是……” “但是什么?” “我怎么现在才发觉呢?”谭章的眼睛慢慢挪开了,停在天花板上。“现在一想,她……她其实根本不是我们组织的人啊……她甚至不属于这艘船……奇怪,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以为、我以为……” 林三酒慢慢坐直了身子。 “那是谁?”她嗓音干涩地问道,心里已经隐隐地有了答案。 “是我啊。” 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控制室门口轻快地响了起来,带着她一向热情跳跃的尾音。 这一章标题是“终于见面了”,大家不用去重新下载那么麻烦了! 1007 新伙伴! 放下了谭章的尸体,林三酒慢慢站起身。 她戴着合金拳套的右手,一根一根手指地张开了,活动着,又合拢了;像是一头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凶兽,正为着眼前的猎物舒展着筋骨。 门口的人影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好像很生气。但我其实早就暗示过你好几次了呀,” 麓盐扫了一眼地上死去的谭章,微微皱起了眉头:“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特别喜欢骑马,但我从来没有骑过……你也不奇怪,没有骑过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因为我从其他人格身上感受过骑马的体验嘛。我们每一个人格,都拥有独立完整的记忆和过去。” 小姑娘的语气有点儿遗憾——就像是她精心设计了一个游戏,对方却没能出席陪她一起玩儿似的。 她试探着往里走了一步,像投降似的举起了两只手,紧张地一笑:“你别打我,我打不过你的,我也不想死。” “你不还可以回到卢泽的身体里去吗?”林三酒勾起嘴角,嘲讽地笑了。“你们这些人格来来回回地跟我捉迷藏,也该玩够了吧?” “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对你没有恶意。”麓盐往前迈了一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三酒,大概是觉得过于危险,又把脚收了回来。“不仅是暗示……你上船以后,我没有对你下过杀手,对不对?” “那是你杀不了我。” “杀不杀得了是一回事,我有没有尝试是另一回事。”麓盐耸耸肩,“你比我想象的要更沉得住气……我本来以为你会问,卢泽在哪儿,其余人格为什么要杀你。” 林三酒心中微微一动,却终于忍住了没问,只是冷冷一笑:“我问了,你就会说?” 不是她不想问,而是她不敢问。十二人格行事叵测,毫无顾忌,她想象不出卢泽为什么会这样配合他们的行动——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够叫人恐慌的了。 但出乎她意料,麓盐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不仅会说,我还可以把他带来交给你。” 什么? “带……带谁?”林三酒几乎不敢相信,“卢泽?” “对,”麓盐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不像在开玩笑:“从12消失不见这一点来看,你也猜到卢泽就在这附近了吧?我告诉你,他的确就在这艘船上——你等等。” 她转头退回门外,在林三酒怔怔的目光中,那个小姑娘朝外头走廊里吹了一声口哨。 自从来到碧落黄泉,好几个月的你退我进、暗中较量、追踪搜寻……都没有让林三酒找到卢泽,越发显得现在就像一场儿戏——在一声口哨过后,门口居然就响起了脚步声。 正当林三酒觉得十二人格肯定有什么暗藏计划时,门口灯光一暗,一个人轻轻走近了,在地板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你叫我?” 时隔八九年,连他的嗓音听起来都不一样了。当初那个仍在发育中,身材纤长单薄的大男孩,如今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模样:他肩宽腰细,神态沉稳,五官与面容也渐渐在时光中露出了坚硬棱角。 属于少年的阳光般的神采,随着年纪增长沉淀了下去,只在他的眉梢眼角处仍带着隐隐的、熟悉的温熙暖意。 如果不告诉她这是卢泽,恐怕林三酒即使面对面也不敢认,然而他确确实实是卢泽。当他微微一笑的时候,她过去的记忆顿时全破土而出,重新鲜活起来了——“好久不见了,小酒。” “你……你到底……” 林三酒在震惊中甚至有点结巴,她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都是怎、怎么回事?” “你看,我说了我没有恶意。”麓盐也松了一口气,朝她身边走近几步,抬头望着她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卢泽会全部告诉你的。不过来龙去脉可以等安全了以后再说,现在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吧?” 林三酒一低头,正好对上了小姑娘的双眼——那双瞳孔乍然一收,窄窄的两条黑色细线就像万花筒一般悠悠旋转起来;几秒之后,她的双眼就再次恢复了正常。 “的确,” 不知不觉地,林三酒松懈了肩膀和防备。既然他们没有敌意,卢泽又是老朋友,理所当然他们现在就是同伴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我信得过你们……现在只剩五分钟不到了,你对越海号更熟悉,生命维持系统是在这个控制室里吗?” “我记得是。”麓盐看了看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屏幕和机器,“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而且他们应该也把系统锁死了。” “这一点不是问题。” 林三酒朝二人一笑,解除了【录音机】的卡片化。她将又大又笨重的录音机往地上一放,刚要按键时,却见门外扑棱棱地飞进来了一只纸鹤。 “是人偶师吗?”麓盐凑过头,看着它停在了林三酒手掌上:“人偶师要是在你身边的话,那些人格就更加不敢随便从卢泽身体里冒头了。” 卢泽闻言,带着苦恼之色叹了口气。大概他也被那些人格烦得不像话了吧? 用纸鹤给林三酒传话的,当然不可能是人偶师——波西米亚好像屁|股着了火似的声音急匆匆地响了起来:“这边控制室里没有!大、大人和我们现在过去你那儿,你等着别乱跑啊。噢对了,经过船坞的时候,我发现Exodus居然还在,夜行游女的人真不识货!” 林三酒刚刚吃了一惊,只见麓盐冲她一笑:“……是我让他们把Exodus留下来的。” “谢谢你,”她真心诚意地道了一句谢,“幸好有你帮忙。” 与之前追踪12时相比,破解飞船系统、强行解除锁死等一系列的操作,反而显得要简单得多了。波西米亚给她录进去的,是一句“精通太空飞船相关技术的航天科学家能力”;项圈热起来以后,控制室里一切叫人看不懂的机械、数据、界面,就好像都在她眼前被解剖分析成了一个个简单模组,该遵循什么路径、该解开哪个关键,全都一目了然。 在最后五分钟结束时,林三酒总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现在不仅气压氧气都恢复了正常状态,她还顺便根据航行日志里的资料,将越海号的航线重新扳回了原路。要不是因为燃料被夜行游女带走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不够返程用,她原本是想让越海号直接掉头回碧落黄泉的——说来也巧,当她脖子上热度渐渐消退时,门“唰”地一声打开了。 即使不回头,她都能感觉到那股扑门而入的冷风;不是因为大气系统再次工作了,是因为人偶师正好一步跨进了门。 “这两个又是什么人?” 人偶师半张脸上尽是厌恶——他显然不喜欢与别人近距离地站在同一间屋子里,六个人偶顿时从他身边各个方向踏上几步,将其余几个人都逼得不得不后退了好一段距离:“……你是捡破烂的吗?” “这是我以前的朋友,这是他的同伴,”林三酒赶紧解释道,心里纳闷他的咖啡劲儿怎么还没过:“所以现在他们都是咱们这一边的伙伴了,不要紧的。” 人偶师阴阴沉沉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转,竟没说话。艾丽安盯着麓盐,眉头死死地皱着,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波西米亚倒是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对新加入的同伴也没有多大兴趣,在控制室里东摸摸西摸摸,忽然对着最大的荧屏“咦”了一声:“我说,这个小飞船图标和数字是代表什么的?” “那个,”麓盐紧张地探头瞧了一眼,又立刻躲回了卢泽胳膊后头:“越海号刚才没有偏离航路太远,加上现在它正全速航行,我们应该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目的地是什么地方?”波西米亚转过头,一脑袋蓬松卷曲、有些凌乱的金棕色长发,让她看起来像个小狮子:“我之前听过一些传闻,是另一个新世界吗?” 答话的却是艾丽安。她现在镇定多了,当下将夜行游女的计划都一五一十地介绍了一遍——即使她被组织给抛弃了,她依旧没能忍住自己隐隐的激动:“……那几个这么干了的进化者,确确实实在第14个月以后又回到了碧落黄泉,说明计划有很大可能性会成功,到时我们就不用再一直传送下去了!所以,虽然目的地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生命迹象的外星球,不是一个新世界,我们——噢,我是说,十二组织也还是对它很有信心。” 林三酒忍不住朝人偶师瞥了一眼;没想到后者的目光正好也与她撞上了,反倒给她吓了一跳。 “我们没有必要在新星球上长留,”她想了想,觉得大洪水一事没有必要告诉艾丽安,免得再节外生枝。“夜行游女的人带着物资也在往新星球走,我们出其不意的话,有很大机会能夺到足够燃料,返回碧落黄泉。” 陌生星球上的大气、重力、水、温度……任何一个因素都可能致命,进化了也不代表就能在异星球生存——“我不知道Exodus能不能完成这种距离的星际航行,”林三酒嘱咐道,“所以还是得保留越海号,这样保险一些。为了安全登陆,我们该做的准备也不少了。” 旧伙伴中没人理她,她的新伙伴倒微笑着点了点头。 多么激动人心的新伙伴!友情!信任!合作!令人动容!你们眼泪是不是都看下来了! 1008 For God,s Sake 波西米亚觉得今天的林三酒很讨厌。 当然了,这个人其实每天都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自打他们从控制室里出来以后,她心里那阵子隐隐的不舒服就越发鲜明了——她想了想,觉得倒不是因为林三酒又捡了两个人;尽管她也暗暗赞成人偶师的说法,这个女人确实像个捡破烂的。 噢,她自己不一样,她是主动来讨债的,不算对方的破烂。 ……那是什么让人很不舒服呢? 在波西米亚走神的空隙里,另外几人的谈话碎片断断续续地传进了她的耳里。她心不在焉地听了几耳朵,把怀里箱子摞在了船坞地面上,回头瞪着林三酒问道:“你说什么?” 那个女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们刚才说,毛人兄弟也是那个什么12人格之一,所以才劫持了Exodus?可是他们在十二界里混了好多年了,这说不通!” 那个女人好像一条草鱼似的张了张嘴,仿佛智力都从嘴里流走了。 实在让人看了来气! 波西米亚瞥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和小姑娘——这两个人按理说属于“好人格”,似乎一直在与“坏人格”斗争;也不知道他们之前都干什么去了,越海号空了他们才出来。但这不妨碍林三酒对他们的信任,比起自己好像还有过之而不无及。 想到这儿,她冲卢泽翻起眼睛:“再说,你人格分裂还分裂得这么没有创意,同一个人再分裂一遍,就算双胞胎啦?我不信。” “波西米亚!”没等卢泽开口,林三酒立刻沉下了脸,语气活像她家长似的。 “叫你妈干什么?”波西米亚一点也不惧,倒是更生气了。她说得不对?这两个人是哪儿冒出来的,凭什么他们说的话就是事实,她说个事实就得挨脸色? “波西米亚,”人偶师阴阴凉凉的一声,登时叫她一个激灵,乖乖地“哎”了一声。 “过来。” 此时人偶师正远远坐在Exodus对面的几只箱子上,他的七个人偶——他后来又在船里找着了一个长方形脸的家伙,这件事还让林三酒高兴了一阵——正与其他人一样忙忙碌碌,来回穿梭,清点、搜寻、整理着越海号上剩下的物资,再把需要用的东西都搬到Exodus上。有了七个劳动力,连林三酒都没抱怨他光坐着不干活。 “大人,”相处久了,波西米亚对他的恐惧也减轻了几分,如今甚至还能笑一笑了:“您有吩咐?” 人偶师慢吞吞地从箱子上端起了一只咖啡杯。它正是林三酒递给他的那一只【活力满满防弹咖啡】,只是杯子里已经空了;他将一只表盘盖在杯口上,伸手拨动着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这只咖啡杯24小时内只能填满一次。” 波西米亚一脸严肃地等着他往下说。 “我加速了它的重填时间,在第一次效果消失之前就已经喝了第二次。”人偶师竟然解释得十分耐心:“但我的【流转自如】也有限制,恐怕没有下一杯了。” 他说完这句话,将表盘取下来,一收手时已经消失不见了。马克杯里重新满满地装上了热腾腾的咖啡,白汽袅袅地模糊了人偶师漆黑的眼睛。 “等第三次的效果消失时,你就要做到我给你的吩咐了。”他没有看波西米亚;但他半边面庞隐隐抽搐着,青色筋路一现又消失了,喘息渐渐重起来,仿佛正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量着:“……如果我又昏睡过去了,你负责看守我,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我。” 波西米亚一怔,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人是不信任那两个新人吗?”她眼睛里亮起光,“既然这样还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 她一句话没说完,却突兀地被人偶师给打断了。 “我——我信任他们,”他咬着后牙吐出了这句话,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好像光是把这几个字说出口,已经违背了他的每一处大脑构造,听着几乎惨烈:“他、他们是同伴……” 波西米亚慢慢睁大眼睛,壮着胆子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人偶师不就和那个小姑娘说过两句话吗?还是那个小姑娘主动问了他什么来着……难道十二界大人物内心都比较寂寞? “你听明白了没有!”人偶师忽然低低地喝了一声,又差点儿给她把魂吓飞了,“你要是让任何人靠近我半步——” 波西米亚登时把脑袋点得鸡啄米一样。 人偶师举起咖啡杯,喉结开始慢慢地一沉一沉。平常几乎看不出来他有喉结——当然也没有多少人敢看。“……林三酒也不行。”他的声音从咖啡杯里传出来,有些含糊不清。 任何人嘛,当然包括了林三酒。 波西米亚心里揣着事儿,在接下来搬东西、找物资的过程里,就显得特别安静。好在林三酒与老友重逢,百感交集之下,一时只惦记着与卢泽叙旧说话,倒也没有留意她。等东西都找得差不多的时候,波西米亚拉长了一张脸,没好气地说:“没有再多的物资了!我可要休息去了!” “别的物资都还好说,但我们没有宇航服。”林三酒对她的脾气好像没有一点儿感觉,更加让人生气了。“应该都被夜行游女拿走了吧?只不过这么一来,我们只能缩在飞船里,万一发生地面战斗,对我们很不利啊……” 但她还没有机会与众人商量出一个办法,飞船广播就久违地响了起来:“即将到达目的地‘RH102’,飞船将于十分钟后穿过大气层,请航行员迅速各就各位,使用手动操作系统寻找表面登陆点。” 众人一愣。 “登陆点?”波西米亚这才反应过来,结巴了:“对、对啊!” 夜行游女没有来过这个叫做“RH102”的新星球,恐怕对其表面陆地的侦测也比不上末日之前完善;他们肯定要在低空飞行的时候,找到一个适合越海号这么大飞船降落的地方才行…… 但是谁会开飞船? 麓盐嘴角永远含着的那一点儿欢快,也不由凝固了。她瞥了林三酒一眼,声音凉了下来,带着几分怨气:“唯一一个飞行员,不是被你杀了吗?” “是我没考虑周到,”林三酒真心诚意地向她道了一句歉:“我没想到……我破坏了你的计划。” 看,就是这种地方让人特别讨厌。 波西米亚翻了一个白眼的时候,只听麓盐不大高兴地继续说:“刚才一通忙,全是白费工夫!要我看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抛弃越海号,开上你的Exodus了……它不需要人手动操纵就能降落,对不对?” “不,我觉得应该还有办法……”林三酒咬着嘴唇,愣愣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额头:“波西米亚!” “你老一遍遍叫魂似的叫我,到底是要干什么!吓我一跳!” “给我你的意识力,”林三酒倒是毫不客气,“快点,我们时间不多。” “凭什么?”波西米亚梗起脖子,“给你你就会开飞船了?” “就是这样的。” 这一句话将她所有嘲讽和反驳都堵回了肚子里;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几秒,波西米亚脸突然被气白了:“去你妈的!你把我当原料桶了!” 然而愤怒归愤怒,她终究还是拎得清楚轻重缓急的。在波西米亚的坚持下,她们两人在Exodus里进行了意识力交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事儿就跟换衣服一样,得避着点人。林三酒不识好歹,还催促了她好几遍“多给点,拟态耗费大”——等她把意识力一大半都给了出去以后,林三酒匆匆朝船外几人打了一声招呼,就拔腿朝控制室的方向跑了出去。 “你妈没教你说谢谢啊!” 波西米亚比她晚了一会儿才冲出来,朝她的背影骂了一句。她声音虽响,心下却对自己现在鸡零狗碎一样的战力越发没底了——她的实力原本明明很强,这段时间却被各种坏运气你一口我一口地啃得不剩多少了,说起来,也都怪林三酒。 不知道能不能找人偶师打点秋风……毕竟她要完成他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嘛。 她正低头犹豫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小小的鞋尖。只有麓盐才穿这样精巧的小皮鞋;波西米亚懒得瞧她,转开目光,盯着远处人偶师脚下的一片空地,板着声音问:“干什么?” “那个,姐姐……” “谁是你姐?” “那么我就叫你波西米亚吧?”麓盐也不生气,听起来依然笑眯眯的:“我想让你看个东西,因为我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人偶师忽然坐直了身体。他难得露出这种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一直在进行着什么内心交战;他还没出声,波西米亚已经升起了好奇,转过头问:“你要给我看什——” 二人突兀地陷入了沉默里。 “我|操。” 人偶师望着远处二人,低声骂了一句,随即眼前一花,一头栽倒在了木板箱上。 标题也是我想说的…… 1009 婴儿口水巾 【这是防盗,正文写完就发】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极温地狱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1984 valid/from生效日期:1984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极温地狱签证官发放 “你看,我说了吧?”田鼠在刀尖下软成了一团,连手里攥着的签证都颤抖得直响。“这是别人要的,还没给出去,幸亏带在身上了……” 林三酒仔细看了一眼签证——没错,确实和当初在任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开给谁的?这上面可没名字。”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签证放进了自己兜里。 田鼠一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我给冯七七的!签证都是没有名字的,但开给谁就是谁的……就是你拿去了,你也用不了啊。” “这个暂且不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要问你。”林三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趁着田鼠倒下去的时机,拎起了他的后脖领:“我现在带你去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刚才那把刀突然从我手心里滑出来就不好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不要签证了,看看咱俩的能力哪一个速度快。” 温凉的手指隔着衣服,仿佛带了千斤力道一样沉。田鼠一下都不敢乱动,只能口里连连答应。 这个家伙为人油滑,连离之君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实话,就必须得让胡常在帮忙。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不止二十分钟了,现在方丹她们应该已经走了——听了听声音,林三酒打开医务室的门,“砰”一声就把田鼠扔在了地上,随即门一关,她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腿。 屋里果然只有胡常在一人——他被这样一吓,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田鼠现在依旧顶着卢泽的模样,他果然误会了。 林三酒没回答他,脚下用力踩住了,才冷冷地说道:“这人不是卢泽——田鼠,你在这儿只要说一句假话就会被发现。现在我问你,你和冯七七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胡常在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头,皱着眉坐在一旁,紧盯着田鼠。 二对一,形势很不利——田鼠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识时务,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说了。胡常在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田鼠说完了以后,他朝着林三酒点点头说了句“都是真话”,叫她松了一口气。 按田鼠的说法,是这样的: 从副本逃出来以后,田鼠没有了车,一路找车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了关于绿洲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他比林三酒几人早了几天来到绿洲,很快就跟陈今风熟络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楼门口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当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的模样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给林三酒的那一个。 不用问,肯定是林三酒一行也来到绿洲了——虽然田鼠压根也不想见她,但捡起对讲机后他还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三酒来了。不但如此,胡常在和她的一番对话,也都落入了田鼠的耳里。 因为副本一事,田鼠是既不敢相认,也不敢冒头,生怕被秋后算账;只是把定时炸弹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找上了陈今风,骗他说林三酒手里有好东西——想勾起陈今风的贪欲,简直近乎轻而易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绿洲派进化者出去送死也是一个惯例了,因此陈今风根本没拿这当什么大事儿,当下就拍板将林三酒几人外加一个胡常在,全编进了徐晓阳的小队里——当然,陈今风临时单独留下了玛瑟。 只不过叫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林三酒他们竟然安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田鼠就被陈今风叫走了,在他的介绍下认识一个新“帮手”——见到那人以后,田鼠差点转身就跑,还以为自己掉进陷阱里了;因为那个帮手,居然正是卢泽。陈今风赶紧解释了一遍,田鼠才明白现在的卢泽已经不是卢泽了,而是冯七七——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存了心思想要解决掉这几个人;既然双方目的一致,自然一拍即合。 在玛瑟失踪以后,冯七七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田鼠变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变成了玛瑟,两人合起手来,把林三酒蒙了好几天——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脸,林三酒心里的怒火简直止都止不住:“怪不得,‘玛瑟’这几天一直在夸那一天的沙暴厉害,是想打探我的能力吧!” 她几次想告诉玛瑟实情,可是正好这几天她被敏锐直觉所发出的警报给搅得心烦意乱,因此一直没说。 没想到,一旁的胡常在听到这话,突然白了脸色。 “‘玛瑟’其实不是本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刚、刚才她和方丹来拿药,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我……告诉她了。” 血液突然加快了流速——要不是顾及到一旁还有个田鼠,林三酒险些要喊出声来。她稳了稳心神,在胡常在慌乱的解释和道歉中开口问道:“……你说了‘那个’的原理了吗?” “没、没有!我只说了……你有’那个东西’而已!”胡常在瞥了田鼠一眼,忙说。 田鼠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 林三酒沉默了下来。 “田鼠,我问你,你和冯七七二人变形的事情,陈今风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道。 “不、不知道。”田鼠忙回答。“是他走了以后,冯七七才要求我这么办的……” “这样啊……”她看了看田鼠,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胡常在,忽然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鼠立着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胡常在听完了以后连忙点点头,一脸将功赎罪的表情,又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了几句。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猜测的念头才刚冒个了头,田鼠就被自己右肩上传来的一阵类似于翅膀震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碧绿螳螂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那一双被浓黑色花纹包围的血红复眼,几乎跟他的脸一样大,三角形的螳螂头在田鼠的眼前左右摆动。两把凉凉的镰刀紧紧地贴在他脖子根部,似乎随时都可以切开皮肤——田鼠刚刚才站起来,这下脚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惊恐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要你去给我办一件事……如果你不听话,只要一调动能力,那么这只东西就会把你的头切下来。”林三酒淡淡地笑着说。 1010 波西米亚的意识力修炼 “这、这没必要嘛……” 麓盐强迫自己一直盯着地板,浑身僵直地站在一边,低声说:“我们都是同伴,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波西米亚使劲一拍她的肩膀:“是的,我相信你。但人偶师大人的吩咐就是这个,他也是你的同伴,你肯定能理解。” 在他们身边,林三酒和卢泽一起把人偶师重新轻轻放进了医疗舱里。艾丽安一脸惨白地站在门口,表情仿佛是白天见了鬼;她始终离得比较远,因此连口水巾的模样都没大看清楚。要不是其他几个人不敢信任她,走哪儿都带着她,她恐怕也根本看不见这一幕。 “你看,他肤色多白啊,”林三酒趴在医疗舱边上,满面温柔地望着里头的男人,“他肯定能很快健康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受的影响似乎最大。 “不知道他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卢泽歪着头,带着笑说。他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男人,首当其冲地填补了男性角色的空缺:“他会喜欢什么呢?想做什么呢?” 麓盐闻言,充满焦虑地从鼻子里喷了一声气,还是没敢转过头。 “只要他高兴,什么都好。”林三酒小心地把人偶师的头发拨开,别到耳后,“波西米亚,你去找个枕头给他垫起来,头顶这个部分要特别小心……” “小心个屁,”波西米亚不耐烦地一摆手,“几个月大的才要注意保护囟门呢,人——这个孩子——反正他囟门早就长好了。我说,我们该走了,夜行游女的飞船队快到了吧?” 林三酒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忽然改了主意。按照她的说法,把人偶师独自留在这儿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尤其是眼下作战在即,至少得把他放在身边,她才能够放心。眼看着时间已经不多了,在她的坚持下,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打开了船坞,将Exodus开出了越海号,紧挨着船坞入口停了下来。 用【描述的力量】在Exodus外铺上一层受蚀斑驳的假象倒是不难,毕竟在这颗荒凉灰白的异星球上,遍地都是砂砾,不缺原料。 “把你们的远距离攻击手段都准备好,戴好防具,我们随时可能需要冲出去。” 林三酒此刻总算摆脱了一脸母爱,重新严肃起来,对几个人嘱咐道——众人此时正聚集在Exodus舱门口,都在静静等候着夜行游女的飞船落在外面大地上。“艾丽安,装载燃料的是什么种类的飞船,有什么特征,你应该都熟悉吧?” 艾丽安点了点头。 “那好,你仔细盯着点。等我们抢到了夜行游女的飞船以后,我们就需要你指出装着燃料的船了。” 在一直压制着她的人偶师昏睡过去以后,艾丽安也没有试图反抗逃跑——她被自己效劳的组织当作弃子给扔了,独自身在异星球,实在是要跑也没处可去。只是也不能完全对她放心;在林三酒吩咐她了一句“一会儿你不要走出我的视线之外”以后,又对波西米亚催促道:“你怎么还不练习意识力?” 波西米亚恨不得能立刻挠她一脸花。 但抱怨归抱怨,她到底还是乖乖地转身走了。接下来的几分钟,她来来回回地在Exodus里转圈,活像个要找地方撒尿的狗;被林三酒隔着走廊一连高声催了几句,她终于又发怒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有标准啊!‘交叉小径的花园’对于环境要求很高的!你有工夫跟个苍蝇一样绕着我转圈,怎么不去检查检查他们的武器和能力!” “检查完了,”从远处传来了林三酒不为所动的声音:“你要什么样的环境?” “我说过,我要以己身性灵与宇宙间更高层次的神性相沟通,所以必须要一个……”波西米亚说到这儿,不由一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反应过来了,抬脚就急匆匆地冲回了众人聚集之处,使劲一拍门:“莎莱斯!开门!” “别开!” 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她宽松飘荡的上衣,也急了:“外面连氧气都没有,你出去干什么?不练习了还不行吗?” “你这个人就是一点想象力都没有,”波西米亚兴奋得连脸都涨得通红,呼吸急促起来:“我不需要氧气,你赶紧把手松开!” “你是尸体?” “你妈是尸体,快点让我出去!” 林三酒满面疑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莎莱斯打开了门。毕竟波西米亚是一个——或者说,曾经是一个实力很强、也十分懂得自保的十二界人物;不过即使愿意相信她的判断,林三酒还是叮嘱了一声:“你一看见飞船,就立刻回来!” “净说废话!” 波西米亚扔下了四个字,把她宽松的长袍往上一拎,就包住了自己的头脸,侧身冲了出去。 如果要与“宇宙间更高层次的神性”沟通的话,还有比直接暴露在宇宙中更好的地方吗? 林三酒从舷窗中望着她逐渐跑远的影子,有点儿焦虑地叹了一口气。她记得波西米亚的那件长袍好像也是一个防护道具,看起来暂时可以抵抗一会儿异星环境给人体带来的压力;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影子总算找着合适地方坐了下来,这才收回了目光。 在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之后,舷窗中漆黑的天空里,也开始逐渐亮起了一些光点。各式飞船的引擎亮光像漫天星辰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它们激起的风势隐隐击打着Exodus的船身,发出微微的震颤响声。 他们就快要来了。 林三酒有点儿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是第一次在异星球表面作战,但至少她能够把后背交给靠得住的同伴…… 想到这儿,她往外张望了一眼——那个代表波西米亚的小小人影,果然正朝Exodus飞快地跑了回来,看起来没有大碍。 当她跑近的时候,林三酒及时吩咐莎莱斯为她开了门;波西米亚一头扎进了飞船里,脸色都憋得紫红了,“咕咚”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大洪水,”她气喘吁吁地叫道,“我看见大洪水了!” 大概是因为看回复的时候笑得不行,我不小心删掉了上一个单章的几个评论……以前我就干过这样的事,因为app回复点赞和网页后台的删除是在一个地方,有时候脑子混了一顺手就会删掉好几个……你们看看自己的回复还在不在,要是不介意打字重发,我就再乐一遍 1011 交叉小径的花园 大洪水能被看见? 林三酒在原地愣了几秒,下意识地往舷窗外望去——从那一片无尽的漆黑宇宙深处,逐渐浮起了一艘艘形态各异的飞船;接近星球表面的深暗夜空被船队光芒浸出一层一层的各色光晕。光晕彼此交染波荡,在错落的星光映衬下,绚丽温柔得叫人想不到它们即将带来一场血战。 RH102是一颗非常小的星球,不出意外的话,夜行游女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完成降落,接下来就会发现“坠毁”在这儿的越海号了……但是无论她怎么看,也看不见所谓的大洪水。 “你看什么呢?”波西米亚没好气地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大洪水在哪儿?” 波西米亚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的隐隐骄傲:“你看不见的,只有我能看见。” 什么? 林三酒闻言转过头,目光先在其他几个人身上扫了扫——每个人都是一脸茫然。艾丽安不知道大洪水,又是个局外人,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吭声;而麓盐二人好像也在等着波西米亚继续往下解释。 “为什么?”她扬起眉毛。 波西米亚也凑近了,往舷窗外看了一眼,“他们要多久能过来?” “整个船队都降落下来,大概一个小时不到。”林三酒回忆了一下越海号下降时的过程,“但他们可能已经在雷达上发现我们了,要是直接派人过来查看情况的话……唔,就算三十分钟吧。” 波西米亚犹豫了一会儿:“那够了。” “什么够了?” 她好像下不了决心似的,半晌才迟疑地说:“用不了三十分钟……我能带你去看看大洪水。” “你能带我去看大洪水?怎么看?” “别一脸这种表情!”波西米亚在面对林三酒的时候,很难保持一副好脸色:“我也只是试试,我以前从没有在修炼意识力的时候多带一个人。事先说好,我可不保证你这么愚钝的人一定看得见啊。” 林三酒听得糊里糊涂,但心中有一个疑惑却越发清楚了:“大洪水是什么样的?你怎么好像不太紧张?” “原来你也不知道吗?” 没等来回答,麓盐却先一步问出了声。她和卢泽刚才默默听了好一会儿,现在闻言倒是忍不住了:“你们说的这个大洪水……到底是指什么?” 林三酒一愣。 “毛人兄弟没有告诉你?” 麓盐苦笑了一声:“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边阵营的,信息当然也不会共享。” 这句话忽然叫林三酒心底浮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仿佛湖面下有什么东西正隐隐起伏搅荡、随时都能破水而出。不知怎么,麓盐的另一句话也突然跳进了脑海里——“唯一一个飞行员,不是被你杀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想了想,还是压下这个念头,斟酌着简单介绍了一句:“斯巴安告诉我,他认为这是末日世界在物质上的灾难之后,又迎来了秩序上的崩溃。” 这也许不够让别人明白大洪水究竟是什么;而且也没法解释为什么波西米亚“看见”了大洪水——秩序的崩溃是什么样的?怎么才能用肉眼看见? 然而当林三酒把这个疑惑问出口时,波西米亚却一翻眼珠,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用‘肉眼’看见的了?诶呀你这个人一团浆糊,我跟你解释不清,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来,把这个套在你的脖子上。”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像套狗绳一样系上这条带子了。 林三酒将它围在绷带外面,本想问问能不能让麓盐二人也瞧瞧,但话到口边,又被咽了回去。波西米亚也像是完全没想起来他们,系紧带子解释了一句:“你放心,你和我一起进入花园以后,你依然能感知到身边的一切。” 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林三酒只觉对面的意识力如同一股温暖水流,蓦地穿过了头骨,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浸没了自己的大脑、神智和灵魂。她自己的意识力早就用光干涸了,连带着意老师也一直没法重新塑形;这反而让波西米亚的意识力没有遇上一点儿阻碍,顺顺利利地将她带入了“交叉小径的花园”。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波西米亚会那么瞧不起她的意识力锻炼方式了。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极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闭着双眼,然而正如波西米亚所说,身边的一切都像幻境般朦胧地漂浮在自己的脑海里,一低头就能看见。人和物都失去了真实生活中的鲜明、锐利,色彩虚浮地漂在大致轮廓上,像加了滤镜一样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如同是把一张照片底片压在另一张上似的,此时在这张由现实形成的“底片”上,还笼盖着另一层世界。 林三酒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她的目光能够从物质层面的一窗一门上越过去,自现实世界中飘升起来,投进了一片广袤、幽远、深邃、蕴含着无穷可能性的深空。在这一层上,她隐隐感觉到一些看不见说不清的东西,正在她身边缓缓游动——就像是时间、意志、能量和思想从世间一起升华了,在这个层面上徘徊游弋,脱离了凡世的指尖。 她仅仅是一眨眼,就又看见了一幅画面。寂静纯黑的深潭中,无声滑过去一条条鲜红大鱼。那是她与波西米亚,也是一切形而上的事物……这种感觉像是在做梦,也像是LSD后产生的幻觉。 这种感觉和体验,往往难以用语言和逻辑描述。 “这……这是什么地方?”林三酒喃喃地问道。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张开了口;对面的波西米亚——此时她仅仅是“存在”在那儿,既没有形体也没有物质——回应道:“当我与宇宙相联时,我就会进入这里……我认为它就是‘交叉小径的花园’。” 林三酒已经彻底被这种超脱而奇妙、即不存在又存在的感觉虏获住了,一时间竟连目的也忘了,只是愣愣地感受着黑潭中一尾一尾幽幽滑过的鲜红游鱼——当然这是一个比喻,实际上她没有看见任何鱼。 “我非常喜欢这儿。”波西米亚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轻轻说,“我进入花园时,就像婴儿回了羊水里。只要沉浸着,就能恢复增长我的意识力。” “大洪水在哪儿?” “你抬头。” 林三酒依言抬起目光。 一开始,黑暗中似乎什么也没有。但从最高、最遥远的深处,漆黑像是正在脱落一样,逐渐从宇宙间褪下来,仿佛是半凝固了的水波,边缘荡漾起隐隐的、说不清是什么的色彩。那些“水波”剥脱下来的速度似乎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大洪水这个名字还真贴切,它确实叫她想起了山洪。 “它是从哪儿来的?它不是水,它也是个什么无形的东西——它是什么?”林三酒紧张了起来:“它就快要碰着我们了?”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不过它似乎和我们不在同一个维度上。”波西米亚难得这样严肃,“花园就像是一个通道,为我们打开了看见大洪水的窗口,但是在花园中见到的一切都是无形无体的,所以它其实碰不着我们。” 大洪水看起来更像是从上倾泻而下的一片光波,但覆盖的范围却并不大。林三酒稍微安心了些,直直盯着它,眼看着那一片光色荡漾就落进了“交叉小径的花园”里,紧接着,光色穿透了花园,浸进了下一层“底片”中——也就是现实世界。 “诶?”波西米亚也不由吃了一惊,“它怎么可能穿过花园?” 她这句话说到一半就断了,因为二人同时看见了——大洪水的光色,像波浪一样逐渐浸没了夜行游女的飞船队。 嘿嘿嘿既然你们不反对,这一章就算是5号的更新了,下一次更新是6号晚上11:30pm—11:50pm(就是赶着死线发……我这就叫不长记性)。明天要去看牙医,实在拖了太久不能不去了,感觉就像要上断头台一样……真的,看一次受一次精神创伤,恨不得裹个被子在诊所等候室里瑟瑟发抖……妈的就算70岁还是会害怕看牙医的吧,不害怕牙医、早上起床精力充沛的都是意图占领地球的蜥蜴人没有毛病了 1012 幸亏有了个探路的 一退出交叉小径的花园,那种奇妙的、与宇宙相连的感觉登时灭了,甚至让林三酒心里浮起了空荡荡的失落。不过现在不是回味的时候,她赶紧回头冲几个人喊了一声“跟我走!”,随即一头从莎莱斯打开的舱门冲了出去。 第一艘夜行游女的飞船已经降落了,就在离越海号不远的地方,轰鸣着的筒状引擎中还盈盈亮着耀眼蓝光。随着第二艘、第三艘以及更多的飞船逐渐下降,它们激起的气流在风沙中呼啸着,一下下刮得叫人皮肤生疼。 林三酒不敢靠得太近,用波西米亚给她的剩余一点意识力打开了【防护力场】,在异星气压下仍然只觉浑身涨得几乎要炸开,一口气也喘不上来;她领着几个人匆匆在越海号船坞升降通道后蹲下来,盯着远方一艘艘光色各异的飞船,和波西米亚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刚才明明看见大洪水淹没船队了,但怎么离开“交叉小径的花园”后再一看,现实世界里的船队竟没受一点儿影响? 她咬牙强忍着重力、气压和寒冷带来的种种不适,与另几个人一起仍旧躲在掩体之后,暗中注视着夜行游女的船队。一开始降落的是运输式飞船,它们像是黑漆漆铁桶似的,连一扇舷窗也没有;当运输式飞船都落了下来,逐一熄灭了引擎以后,载人船和战斗机才从后方露了脸,在席卷的风声中慢慢降向地面。 就在这个时候,林三酒只觉自己眼角一花,一个影子就猛地冲了出去。她的防护手段一般,在异星影响下十分不适,反应一时没跟上;等她看清楚那个人影的时候,对方已经远远冲到了飞船船队前方——“是我!不要攻击,是我,艾丽安!” 在紊乱的气流中,这句话破碎隐约,但还是叫他们都听清了。 几人都吃了一惊的时候,只见她飞快地跑过运输船,一边朝战斗机和载人船跑去,一边继续高声喊道:“让我上船,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们!” “那个女的肯定有什么帮助适应异星环境的东西,”波西米亚低声暗骂一句,“怎么跑得这么快!” “她的消息恐怕就是人偶师昏迷了。”林三酒死死攥住拳头,深知夜行游女唯一忌惮的是谁——她没想到已经被组织抛弃、一度置于死地的艾丽安,竟然反而选择用这个消息,要为自己重铺一条返回夜行游女的路。 “我们的位置瞒不住了,出击吧!” 麓盐顿时皱起了眉头,十分不高兴:“出击?那不是找死吗?” 但她再不高兴,也没有得到回应——因为林三酒已经抬步就冲了出去,连波西米亚那一声“等等”也没拦住她。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远处那个小小的人影;夜行游女辨认来人、打开战斗机让艾丽安上去也是要时间的,趁着这个时间差,她必须要叫艾丽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在异常重力环境之下,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人觉得自己像个淹死的水鬼。林三酒的速度发挥不出来十分之一,艾丽安倒不受影响;她眼睁睁地看着后者的影子在漫天风尘中越来越远,没一会儿就冲到了一艘飞船前。 此时引擎激起的气流正横冲直撞,一向趁手的【龙卷风鞭子】效果也会被打乱削弱;正当她连续看了几张卡,还没有决定该用什么物品的时候,艾丽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一闪身就消失在了好几艘战斗机之间。 林三酒暗骂一声,停住了步子。 再过上不久,夜行游女的成员就该大批大批地从这些飞船门后出现了,伏击的计划已经泡了汤,现在唯有…… “你赶快回来!” 波西米亚从她身后高喊了一声,声音在风里模模糊糊。她一回头,只见前者刚刚冲近上来,即使用衣服包着头脸,也掩不住她的焦急之色:“大洪水马上要淹过来了!” 大概是生怕自己的警告不够分量,波西米亚一把拽住林三酒还没来得及摘的“狗绳”,重新打开了“交叉小径的花园”。 一瞬间,现实世界又被冲淡了色彩和轮廓。 它隐隐地、没有重量感地变成一张扁平薄片,被压在了无穷的漆黑宇宙之下。一片色彩闪烁温柔的光波,正从远方汹涌漫来;林三酒意识到,她们在“花园”里的位置变了——如果说刚才她们是居高临下地远远望着大洪水,那么此刻她们就变成了正立在山洪下方的两只小蚂蚁。 那一片绚丽而残酷的色彩无声地咆哮着,从远方席卷而来,淹没了一只只飞船,即将要从头顶将她们彻底吞没。 “快跑!” 即使不知道被碰上会怎么样,林三酒也不愿意冒险。她急忙拉上波西米亚,一转身正要往回跑,却不由一愣。她刚才明明叫上了大家一起行动,但是麓盐和卢泽此刻却没有跟在她身后——方才那种古怪的感觉登时回来了,这一次鲜明清楚得吓人。 “大洪水,又来了一波,快到了!”波西米亚恰好在这个时候喊了一声。 林三酒匆匆一回头,正巧看见艾丽安从飞船船队中探出了个头;后者看不见大洪水,但显然也察觉了不对。她仿佛已经忘了林三酒一行人,神色甚至比被人偶师抓住的时候还要苍白慌乱。她顺着几架战斗机跑了回来,一边往每一个驾驶舱内张望,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我真的不计较!我理解那是组织必须做的事情——换我也会做一样的事!但是现在,我真的有紧急消息要告诉你们——” 她最后几个字,像刀锋一样扎进了林三酒耳朵里。 “你们都去哪了?” 飞船里没有人吗? 说话间,艾丽安已经又扑向了另一艘飞船——也就是在同一时刻,又一潮光色闪烁的“水波”笼罩、吞没了她的身影。在林三酒一个眨眼之间,艾丽安的影子就慢慢淡了,从空气中消失得连一点踪迹都剩不下了。 “她被传送了!” 林三酒悚然一惊,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斯巴安说得对,大洪水确实意味着“秩序的崩溃”;而在崩溃的秩序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传送规律。飞船中之所以会没有人,是因为每一个——不管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几个月——都统统被大洪水随机扔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绝对不能现在被传送! 她绝对不能把人偶师或者波西米亚留给那两个人! 林三酒回头扫了一眼,抓住波西米亚的手,一句解释也来不及说就疯狂地朝Exodus冲了过去。大洪水绚丽温柔的光波在身后越来越盛,盈盈地照亮了半个近地太空,令人感觉自己仿佛正被一场令人沉醉的梦所追逐着——然而却比她以前经历的一切恐怖都更叫她心惊肉跳。 从越海号船坞入口后方忽然站起了两个人影来,麓盐高声问道:“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去哪儿了,你们跑什么?” 林三酒紧咬牙关,一个字也没说地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但正被她拽着一路疾奔的波西米亚,却在后头喊了一声:“不知道,你们也快回去吧!” 她心里一跳,但不等她想出一个说辞,身后二人的脚步声就已经匆匆跟了上来。现在哪有停下来摆脱他们的时间?林三酒回头又扫了一眼,一时间心脏几乎都快扑出了胸膛:大洪水的光泽,已经温柔地照亮了波西米亚卷曲飘扬的长发。 “莎莱斯,开门!” 伴随着她一声怒吼,Exodus迅速打开了门,将四人重新迎进了飞船里。林三酒跌跌撞撞地止住了前冲的势子,高声喊道:“回碧落黄泉,回上一次的停留点!快,全速前进!” 我本来以为下一个世界应该还有很久才对,没想到眼看着就快了……另外才刚发现迷之娇喘又打赏了五万点币!我最近都没看信息,还是有人说了我才知道的,这么久没看见你了,娇喘大佬还是一出手就这么让我惶恐!这可咋办,就算你同意欠债肉偿,我肉也不够了……啊,只好晚上加一个夜宵赶紧贴贴膘 1013 暗中观察的班主……林三酒 “你不知道?” 波西米亚的声音尖了个八个度,“你买的飞船,你怎么会不知道?” 林三酒坐在走廊地板上,正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买它的时候还以为它只是一栋房子呢,”她喃喃地说,“卖家又没有给我使用手册,我怎么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完成长距离星际航行。” “你倒是问问莎莱斯啊!” “问过了,太多术语,我听不懂。”林三酒叹了一口气,却不像波西米亚那么着急:“感觉上它的意思好像是说,如果满足了什么条件,就可以进行一定距离的星际航行……但再往深里问,就冒出了更多我听不明白的词。” 莎莱斯与人偶师家乡的高度人工智能体还不一样:它更接近于“中文房间”这个思维实验所展示的仿智能系统;换句话说,它其实不明白某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它只是具备了处理这句话并作出正确回应的知识储备和功能。 不管怎么担心也好,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咬牙往下走——好在从越海号上拿出来的物资不少,也许能有莎莱斯用得上的。 “真是笨!” 波西米亚自己急得直跳脚,却毫无办法;她原地转了几个圈,唯一能做的事却只有再次扑到舷窗前,透过“交叉小径的花园”朝外张望。 “大洪水到哪儿了?”林三酒坐直了身体问题。 “太空里又没个参照物,我怎么知道到哪儿了?反正现在整个RH102都被浸没了,光彩照人,还挺好看的……虽然它还在继续往前涌,但是速度瞧着没有Exodus快,应该赶不上来。” 波西米亚嘟起嘴巴,咕咕哝哝地抱怨:“要是真被碰上了,是一起传送还是分别传送啊?你还欠我好多账呢,跑了可不行的。要是我身上有签证,能优先送去签证世界吗?” “大洪水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所以一切都有可能。” “你这个人最会说的就是废话。” 林三酒懒得和她争辩,只站起身拍拍灰,看着面前几人笑道:“我去看看人偶师怎么样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我们精神都绷得太紧了,我从医疗室出来以后,也打算直接去睡一觉。” 看着几人都消失在了走廊上,她这才一转弯走上了另一个方向,脚步又轻又快,推开了一间咖啡室的门。 “莎莱斯,”她关上门,低下腰,轻声对点饮料用的操作互动台说道,“彻底锁死医疗室,不准让任何人进去,包括我自己。三个小时以后自动解锁。” “是。”系统温柔地回应道,“——医疗室现已锁死。” “当我说‘开始’以后,你就把我的话录下来。”林三酒清了清喉咙,喊了声“开始”,微微抬高了声音——“我在洗澡,晚上再说!” 确认莎莱斯把这句话录下来了,她吩咐道:“如果有人敲我的房门,你就把录音播放给他们听。” 关上了咖啡室的门,林三酒四下看看,登上了一辆早已等待着她的悬浮舱。 当她一步迈入控制室的时候,灯光轻柔地一一亮起,染白了这个静静的、冷冷的房间。嘱咐了莎莱斯几句话以后,她在卡片库中翻了翻,找出了一个在越海号上搬物资时顺手放进去的箱子,从里面翻出了一堆金属器具。借助【描述的力量】,这堆金属器具慢慢像融化一般分解了,重新组成了一个线路箱的样子。 这个线路箱是她按照控制室里已有的设备描述的,足有一人多高,尽管内部空空荡荡,但往角落里一放,看起来好像它本来就是这个房间的一部分。 林三酒打开箱门,走了进去。 在狭窄昏暗的箱子里一动不动地站着,自然是一件不大舒服的事;她抱着胳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猛然张开了双眼,无声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好像把日记卡忘在越海号上了! 当时变故一个接着一个,她压根没有工夫去奥克托房间收回日记卡;现在回头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试试能不能远程把它再次召唤出来…… 试了好几分钟以后,她近乎绝望地仰头靠在了箱子内壁上。 尽管日记卡说明中有一条“不可遥控”,她还是存了几分侥幸心理——毕竟遥控和召唤也许不是同一回事。但她现在已经试出了一身汗,日记卡却像石沉大海一样没了反应……看来必须是要亲手拿回才行。 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仔细回忆了一遍日记卡上的说明,紧紧抿了抿嘴角。没等她想出该怎么办,一股刻骨钻心的痛骤然在她身体里炸开了,仿佛有人正用尖细电钻一点点穿过她的骨髓一样;她一时痛得眼前昏黑,连自己在干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身子一软就滑了下去,额头“咚”地一声撞在了凉凉的柜子壁上。 仿佛……仿佛是她的一部分被摧毁了一样。 她想,她恐怕很清楚被摧毁的是哪一部分。 痛苦又像退潮一般迅速褪远了,去得和来时一样突兀。当她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晰的时候,一个女性嗓音也传进了她的耳朵里:“……什么声音?” 她太熟悉这个嗓音了。 那是她自己的。 林三酒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慢慢重新站了起来。灯光透过线路箱门上的缝隙,将她的眼珠颜色又映得浅了一层。 ……另一个“林三酒”,刚刚走进了控制室。 “船体有部分老化,请及时查修。” 这是莎莱斯被设定好的回答程序——在接下来的三小时内,一旦它被问到“刚才那是什么?”或者“什么声音”一类的问题,不管提问的人是谁,它都会回复这一句话。 “林三酒”点了点头。她和自己穿得一模一样,绷带,工字背心和野战裤。 连衣服都配备齐全了,毫无疑问,这是卢泽变形能力的结果。 这让她想起了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卢泽一定在某个地方,不断地为别人实施变形;但越海号已经被扔在了RH102上,一共只有两个外来人物来到了Exodus。难道说,那一个卢泽真的就是卢泽本人? “给他权限,”另一个“林三酒”喊了一声,“让他进来。” “什么级别的权限?” “船员。” 这是她当初给毛人兄弟的权限。具体来说,是林三酒在系统找到的“二级船员”——但她只告诉过毛人兄弟他们拥有的是“船员”权限,所以这一个假林三酒自然也不知道船员权限还会分级。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第一笔:毛人兄弟把自己的权限告诉了这个人——很有可能正是刚才的麓盐——却隐瞒了大洪水。 莎莱斯没有追问,正如它没有追问为什么“林三酒”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样。门一开,卢泽走了进来。 他的样貌没有一点变化,眉目间那种仿佛带着太阳气息的温暖之意依然清清楚楚,正如她回忆中的一样。少年模样褪去了,但那种独特的神色与光彩却—— 林三酒刚想到这儿,却像是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似的,浑身一震。 温和的表情从卢泽面庞上急速褪去,简直像是从一张脸上迅速撕下来的人皮;要不是她死死盯住了,几乎还要以为那张面孔也变换了模样——然而没有。 五官依然是卢泽的五官。但神色截然不同之后,他看起来几乎像是另外一个人:一边眉毛扬了上去,一侧嘴角抿了下来,这副像是满不在乎、看戏似的表情,放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突兀而违和。 “呼啊,”他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真是憋死我了,为了怕露馅,我连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眼看着这个世界要结束了。我是打算以后每个世界结束后,放假至少一周筹划下个世界的;这次我还以为,放假时间正好可以和我八月出行重叠起来(是的我出门时间提前了,并且要连着去两个地方,各去一个月)……现在一看,得请多少假啊…… 1014 真相 “你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没有好事,不说也罢。”另一个“林三酒”转过身,给了“卢泽”一个冷冷的眼神。“我在船上设置爆破弹的时候,你都干什么了?” 爆破弹? 林三酒刚刚心中一紧,以为他们指的是Exodus,却听“卢泽”带着几分讽刺地笑了一笑:“如你吩咐,我当时正监视着林三酒和人偶师。他们分头去了两个控制室,我只能从摄像监视器里才能兼顾两头嘛。” 越海号上……早就被设置好爆破弹了? “这最好是实话。” “林三酒”走上两步,盯住了他的眼睛:“因为我觉得太巧了。偏偏是我没跟在你身边的时候,谭章和她出现在了一个地方,接着就被她杀了。我能怎么办?只好把爆破时间延后。” 原来是这样,林三酒在心里暗暗呼了一口气。 谭章死了以后,十二人格就失去了唯一一个能载他们离开越海号的驾驶员;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成为”她的同伴,借助她的力量在异星球上降落,再找机会返回碧落黄泉。 但一早就设置好的爆破弹却没有机会收回来了。 就在刚才,越海号连带着她的日记卡一起,在爆炸之中化为了碎片。 她抬起仍然有点儿发颤的手,试着召唤了一次日记卡。 “你总是不信任我。” “卢泽”的神色,让人觉得他好像正感到十分乏味无聊一样;除了12之外,林三酒想不出她还曾从谁的脸上见过相同的神色了——“你救了我一命,我没有理由破坏你的计划嘛。” “可惜你有人格缺陷,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恩。”另一个“林三酒”转过身,走向了操作台,“当初卢泽发现了你的存在,被吓得六神无主地来找我,求我驱逐你。现在想想,也许那不是一个坏主意。” “你可真狠心。”12捂住心口,一副十分受伤的样子:“你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干的。” “为了我,还是为了解决我?” “林三酒”头也没抬,在操作台上好奇地扫视了几圈,轻声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脑袋上悬着一把剑。不过很可惜,这就是你们下半辈子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12这一次,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滚下去,”假林三酒命令道,“换一个人上来,换谁都行。” 卢泽的身体定定地站在原地,就像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人偶。过了几秒,他身子一颤,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 这一次,同样一张面孔柔软了下来,浮起了微妙、奇异的温柔旖旎。他眼波流转之间,闪烁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水泽;仅仅是张开嘴唇、转过面庞这样的小动作,就叫林三酒激灵灵地明白了这一个人格是谁。 另一个“林三酒”回头看了看,哼了一声,举止带了几分孩子气。 “这不是我们的情种小姐嘛。” “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卢泽的声音柔和沙哑下来,仿佛笼了一层烟雾。“我上次已经做了你让我去做的事。我很不喜欢那样。” “这就是你失败得一塌糊涂的借口?”假林三酒一摆手,“算了吧,我要开始办事了。” 随着Bliss沉默下来,她抬起头,喊了一声“莎莱斯!”——在系统回应了以后,她扬声问道:“我们究竟能不能到达碧落黄泉?” “取决于T-14同位轴心放射素的供给量和第九核心区里的粒子位移幅度。”就像是当初回答林三酒时那样,莎莱斯的回答里掺杂了大量叫人听不懂的专有名词;必须得从它的回答中刨去专有名词,仅提炼出逻辑链条,才能勉强明白一个大概。那个假林三酒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最终总算是放弃了努力:“……好,那么我要更改目的地。” “请说。” 莎莱斯顺从地接受了新命令——“林三酒”提供的新地址,似乎位于碧落区的中央,一个繁华忙碌的区域。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听你的命令?”Bliss忍不住开了口,“她应该还在这个船上,这个系统怎么会没发现同时存在两个林三酒?” “我又不傻。”那个“林三酒”耸耸肩,“自从毛人兄弟告诉我这艘船的存在,我就做好准备了。如果你现在去打开她的房间门,你只会看见一片浓雾,却看不见她。她早被隔在另一个‘泡泡’里了——有意思吧?” 她尾音忍不住得意似的微微一扬,顿时叫林三酒肯定了:这个人一定是麓盐。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兴趣。她原本以为这只是麓盐伪装出来令人放松警惕的假象,但瞧她兴致勃勃地打量操作台的样子,似乎竟是她的本性。 麓盐东瞧瞧西看看地走近了林三酒所在的线路箱,伸手试着拽了拽——她立刻在里面死死地扣住了门,这才没有叫她一把拉开。 大概是以为箱门锁上了,麓盐转身朝下一个角落走去。林三酒见她去远了,咬紧嘴唇,无声地将手中的日记卡慢慢举了起来,凑近了箱门上被光映得白亮的缝隙。 “说到那两兄弟……”Bliss抬眼观察了一下麓盐的神色,谨慎地开了口:“你到底把另一个人藏到哪儿去了?” “怎么?”麓盐突然笑了,“你难道对那种外貌平平无奇的男人也有兴趣?” Bliss面色难看地抿起嘴,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何必把别人都拽进这趟浑水里?现在林三酒和人偶师都落进你的手里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了,目的已经达成了。” “你错了。”小姑娘踢了踢地上竖起的一只三角形金属板,“且不说她现在还没有变成人偶,根本不是安心的时候——就算她已经变成了人偶,我的计划也只完成了第一步而已,离目标还远着呢。”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一点点沉了下去,连肩膀都绷紧了:“……我的目的,是要让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要彻底后顾无忧。” 后顾无忧? 自己怎么就成了她的心腹大患了? 林三酒手中的卡片被微光照亮了,她却微微转过头,望着麓盐的背影皱起了眉毛。她思考了几秒,这才忽然意识到最后一句话中的“她”指的不是自己——她如果真的变成人偶也就是一具死尸了,离“彻底消失”这个目标谈不上“还远着”。 那个“她”是谁? Bliss一时没有出声,趁着这个机会,林三酒赶紧借着光芒看了看手里的日记卡。她猜得没错,日记卡被损坏之后才有可能重新被召唤出来;然而被摧毁的后遗症却远远超出想象——卡片上的字句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甚至还残留着一片一片被火熏黑的残痕,也不知还能不能消退了。 她眯起眼睛,一点一点地辨认着卡片上的文字,简直就像是从尘土里寻找化石;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嘴唇不受控制地发起了抖。 “走吧,这儿也没什么好看的了,”麓盐朝Bliss招招手,示意她跟上:“趁着现在没人,我们该去拜访一下人偶师了。” 当二人走近门口的时候,身后金属线路箱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只鞋子轻轻地踩在了地上。 麓盐猛地一拧身,似乎连哪只箱子打开了都没看清,林三酒就骤然化作一条黑影朝她扑了上去——她张皇失措之下连忙往后急退几步,但她体能、身手只是寻常,不仅没能从黑影下挣脱出去,却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了。 只要抓住她,一切就有答案了! 林三酒张手将那一只从黎文溯江处得来的光环朝麓盐脖子上砸了下去,滔天怒意仿佛化作厉风压向了后者;她甚至不得不提醒自己控制力道,否则恐怕一把就要将麓盐的脖子给击断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Bliss却忽然低喝了一声“住手!”,重重撞了上来,猝不及防之下登时将她撞得一歪;仅仅是被她拦了这么一瞬间的工夫,麓盐已经重新站稳了脚跟,迅速抬脚冲向了房间另一头。 “别拦我!”林三酒一双眼睛血红血红,“你要是再不从我眼前滚开,即使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Bliss喘着气,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脚下却一动也没有动。 “抱歉……我不能让你接近她。”她额头上已经泛起了冷汗,显然独自面对林三酒,也让她隐约感到了压力。“我真的希望这件事还有别的解决办法,但是……对不起。” 就在她话音一落的时候,属于卢泽的身体微微一花,从其中滚落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第一个爬起来的是12,卷曲的棕黑色刘海下,仍然挂着那副满不在乎的笑;第二个是黑市中的那个小男孩,扫了一眼林三酒的时候,目光尖利得仿佛能刺透她;第三个是曾经假扮成波西米亚的那一个陌生男人,一双眼睛分得开开的…… 人影们迅速凝实起来,变成了一个个真人,让房间一下子拥挤起来。仍然保持着林三酒模样的麓盐,此时站在众多人格的后方,余惊未消。 “你是什么意思?” 林三酒的目光越过众多人格,死死地钉在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她举起手中文字残缺不全的日记卡,咬着后牙问道:“你为什么说卢泽早就死了?” 诶想不到比自己预料中的更早写完了……早知道就让你们等等了嘛,多几个订阅还能在榜单上爬一爬…… 1015 再也见不到的少年 2:15PM 麓盐:“卢泽?你从哪儿……” (此处有缺损及污渍) 奥克托:“……” (此处有缺损及污渍) 麓盐:“你没……卢泽早就死了。” 这是林三酒从日记卡上一片残缺模糊的文字之中,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来的内容。在反复看了几遍,确认她不可能看错以后,它开始像扎进肚子里的刀一样,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都在她的身体内部翻搅疼痛着。 ……那是她在末日世界中的第一个朋友。 面前的人格们只是沉默地望着她,一时没有人说话。出来的人格之中,除了一个12之外,剩下三个人她都不熟悉;Bliss仍处于卢泽的身体里,此时只是面色苍白地在一旁站着,似乎不忍心瞧一样,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林三酒抬手一指她,对麓盐颤声问道:“卢泽仍然在这里,不是吗?他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呢,还长大了——” “失去朋友,真是叫人伤心呢。”12幽幽地说,还抹了一把眼角。 林三酒没有理会,只是猛然怒吼了一声:“回答我!” 在最初受的惊吓消退了以后,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此时一点表情也没有。过了几秒,麓盐打了个响指;手一落,她就再次回复成了之前那个小姑娘的模样——面庞圆润,眼睛明亮,穿着一双精致的尖头小皮鞋。 “我之所以说卢泽死了,”隔着好几个人格,她望着林三酒平淡地说道:“……是因为他死了。” “放屁!那么你们作为他分裂出来的人格,也早就应该不存在了才对!” 麓盐叹了一口气。 “真是这样的吗?”她歪过头,好像一个老师在看着班上冥顽不灵的学生。“你自己想想吧,你可是见过他完整能力的人。” 林三酒一愣。 这句话在她的记忆深处,翻搅起了一些多年前的细节与碎片;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不愿意仔细回忆当年的一点一滴——她本来以为只是怕想了难过,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Bliss,你也出来吧。”麓盐吩咐了一声,“大本营让冯七七守着——我谅他也不敢再胡来。” 卢泽,或者说卢泽的身体,在她口中变成了“大本营”。 一个穿着火一般大红裙子的人影,轻轻一闪就从卢泽身上走了出来。Bliss仍旧像上次相见时一样,举手投足间仿佛有一种吸噬魂魄的魅力;但是那双蓝得灼人的眼睛,却似乎不敢瞧林三酒似的,轻轻转了开去。 “卢泽”眨了眨眼,脸上很快又换成了冯七七凉薄得像一片冰似的神情——真奇妙,卢泽的身体仿佛是一个透明空壳,谁走进去,就映现出了谁的模样。 “五个人,应该够了。”麓盐一笑,“你战力高,又得到了不少东西,我得小心一点。冯七七,你不是很喜欢和她搭话吗?来吧,给她好好解释解释。” 林三酒抬起眼睛,望向冯七七的时候,余光也正好扫过了自己落在金属门上的倒影;她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种隐隐的祈求之色。 冯七七垂下了头,叫人看不清他阴影中的神色,只有卢泽的声音平平地响了起来。 “当12出现在卢泽身体里的时候,卢泽的人格就陷入了沉睡。他的身体主导权完全交给了别的人格。那时12不仅控制着卢泽的身体,还可以运用卢泽的能力,你是亲眼见过他使用卢泽的变形能力的。”他慢慢地说,不带一丝感情起伏:“人格分裂,是一种精神病症。在末日来临之前,在卢泽将这种精神病症进化成一种能力之前,我们只存在于他的精神之中。理所当然地,如果那个时候他死了,我们也就都不存在了。” “……然而他进化了。” “他本身的人格分裂,从一种精神症状变成了他的一个能力,就像是他的变形能力一样。当他的人格不再主导身体的时候,他的变形能力依然存在、依然能够被使用——那么自然,分裂能力也是一样的。” “只要这具身体还在,他的能力就还在。他的能力在,我们就也在。至于卢泽本身的人格还在不在,”说到这儿,冯七七终于抬起了眼睛。“……事实证明,无关紧要。” 林三酒忽然像折断了的树一样,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猛地弯下腰去,双手扶着膝盖,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沉沉的声音。 “他……他是怎么死的?” 冯七七正要张嘴,却回头看了一眼麓盐。见她点了点头,这才绷紧了声音答道:“你刚才都听见了,麓盐拥有驱逐人格的能力。凡是没有进化成最终完全体的人格,由于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肉体,一旦被驱逐就等于死亡了。” 也就是说,卢泽的人格被驱逐了。他被自己产生的人格,驱逐出了自己的身体;由于没有了身体,他的人格也就不复存在了。 正是因为他死了,所以其他的人格才知道“人格只有一条命”这一规律。 “你们都害怕被驱逐,所以才与她合作?”林三酒抬起头望着麓盐,声音干涩。 冯七七抿了抿嘴,斜着扫了另几个人格一眼。 “这是我不得不听从命令的原因,但乐意主动当狗的人可不少。” “闭上你的臭嘴!” 那个假扮成波西米亚的陌生男人立即发了怒,额头都涨红了:“你不愿意参加我们的计划,现在就可以去死!我们带来的好处,难道你享受得少了?” 林三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一口气,顿时叫众人都静了静,目光重新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她再度开口时,态度平静和缓得叫人吃惊。 “他是我在末日世界中的第一个朋友——当然,还有玛瑟。” 刚才的情绪渐渐从她面庞上消退了,剩下一片苍凉的寂寥。像彻底沉浸在了回忆中,她轻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一开始遇见的进化者就是他们,恐怕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我。他们让我亲身体验到,即使社会化作灰烬,人也依然还可以保存良知,继续做个人。互助、相伴、善意与友情……这些来自文明社会的遗存,就像火炬一样,卢泽和玛瑟传给了我,我再继续传下去。” 假如最初她遇见的是小橙,是宫道一,是萝卜,她会不会也将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不,她当初对末日世界那么茫然无知,可能压根活不下来。 “所以,” 林三酒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珠里,此时正泛着晶亮得如同钻石般的水光。她的声音是如此平静,几乎叫人想象不出她的嘴唇正在微微发颤。“……出于对他们的回忆和尊重,我必须再忍受你们一会儿。现在回答我两个问题,一,为什么要杀掉卢泽?二,玛瑟去了哪里?” 当她问到第二句的时候,她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拳头。 站在麓盐的角度上看,如果12人格中有一大半都是被其能力所强迫、才不得不顺从她的话,那么她有一个致命的天敌——那就是玛瑟。 “你又不笨,你早想到了呀。”麓盐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一笑:“我怎么会容忍玛瑟的存在?” 是的,她不可能容忍玛瑟的存在—— “可惜我是排在12之后才苏醒分裂的人格,时间上就晚了一步。等到我决定动手的那个时候,玛瑟已经在外力帮助下进展成最终完全体了,也就是说,她有了自己的真血真肉。我驱逐人格的能力对她已经不起作用了——” “……但她洗去别人进化能力的能力,却仍然对你有效。”林三酒冷冷地说。 “没错。”麓盐耸耸肩,笑了:“所以你猜,我拿玛瑟怎么了?” 1016 医疗室的开门时间 玛瑟,玛瑟—— 大概是瞧林三酒在冲击之下,竟只能嘴唇颤抖着、连一个完整问题也问不出口;麓盐望着她歪过头,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真切的可怜。 “我当然不能留着她,我已经找人杀了她。”她理所当然地叹了口气,“……所以,虽然感觉很抱歉,但是你的两个朋友确实都死了。” 最初听见“杀了她”三个字时,那种如同当头一棒、脑海里都炸开了的感觉,迅速化作一只钢爪,死死攥住了林三酒的心脏——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大概会这样被攥碎了。 都死了吗? 最初伙伴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举着酒瓶战战兢兢地在超市里巡逻,差点被堕落种刮上时的惊叫,共同分享的那一瓶热可乐……现在记得这一切的,只剩她一个人了吗? “你真的不该这样。” 她眼睛里的景象,控制室、人格、地板……此时都模糊着花了,像是还没干透就被泡进了水里的一幅画。“你哪怕只留下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拖住我不杀你的理由。但是现在……” 现在,她愿意背上那一份让其他无辜人格为麓盐陪葬的罪。她甚至愿意亲手切断卢泽的喉咙——那已经不是她的朋友了,那只是她朋友留下的、独自长大的透明空壳,被一个又一个人套在身上。 “老天爷欠了你一个死期,就让我来补上吧。”她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肯定恨我,”麓盐耸耸肩,“我也知道你发狠的时候战力很可怕,这几个人可能拦不住你。但我之所以说五个人够了,是因为就算你能击败他们,其实也没有意义——你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三酒冷冷地看了她几秒,竟想笑出声来。 “你不信吗?”麓盐抬手比了一圈,“看看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吧。这儿是Exodus的控制室,莎莱斯的核心。在这艘飞船外面,是没有边际、没有空气的宇宙。在你碰到我之前,我就可以把这儿彻底摧毁。控制室被毁,Exodus马上就会变成一块分崩离析的废铁……我与你一起同归于尽。”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 “当然了,一起和我们被抛进太空、窒息而死的,还有人偶师和波西米亚。” “……你在虚张声势。” 麓盐歪头看了看她,笑了:“那么你要试试吗?也许人偶师靠着医疗舱,能活着在太空里漂个几天呢。” 她很了解我,林三酒心中突然浮起了这个念头。麓盐对她的了解,远远超过了某一个人格因为卢泽才对她有所了解的程度;这个小姑娘特地调查过她,研究过她,知道她的软肋是什么。 麓盐到底暗暗计划着杀她多久了?为什么? 林三酒努力地想把思绪转移到这个问题上来。她现在不能允许自己的情绪在卢泽和玛瑟的死亡中沉沦下去——尽管愤怒已经叫她浑身微微颤抖,血液都快要沸腾翻滚了;但是她在想出办法之前,怎么能拿人偶师和波西米亚冒险? 她的目光一个一个地从面前的人格上扫了过去。 ……十五分钟。 不把麓盐算在内的话,她认为自己最多只需要花15分钟,就能将面前几个人格解决掉——Bliss不甘不愿,冯七七阳奉阴违,12不足为虑;说穿了,她真正需要花功夫对付的,不过是战力未知的那个小孩和陌生男人。 但是十五分钟,已经足够任何进化者毁掉区区一个房间了。 “既然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麓盐似乎站累了,走近一个操作台,倚在台子边缘上:“为了以防万一,我原本是打算把同伴幻觉一直维持到Exodus降落以后再对你动手的。不过这个能力真麻烦,一旦违背了‘同伴逻辑’就可能会被识破……” 她说到这儿咂了咂舌头,一个能杀掉林三酒的机会就这么与她擦身而过了,似乎叫她觉得十分遗憾:“……毁掉Exodus,等于使用核武器。我们谁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又对彼此没有办法,那么我有一个提议。” 麓盐敲了敲身下台面,朝林三酒一笑:“你叫Exodus停下来,就算我们这一轮不分胜负吧。” 停下来? 林三酒一怔,随即明白了。 此刻大洪水依然紧咬在他们身后,席卷了所有他们经过的地方;只要Exodus一停下来,没过多久他们就会被大洪水赶上,然后被传送到天知道什么地方——到时她还上哪儿去找麓盐? 她咬着嘴唇,脑中飞快地闪过去了一个又一个念头,如同湍急拍打着岩石的海潮。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偏偏她为了保护人偶师,把医疗室锁死了三个小时,连她自己也进不去——否则就算人偶师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战斗,只要能把他叫醒,她就有把握让麓盐死! “不,” 想到这儿,林三酒忽然冷不丁地吐出了这个字——“我不会停下Exodus的。” 麓盐低着头往上翻起一双眼睛,睫毛下的半个黑眼珠,漂浮在一片死白里。 “你刚才一番话,说得好像只有我被困在了两难的情境里,什么选择也没有。但是反过来一想,”她冷冷地一笑,“……你不也是一样吗?你杀不了我,控制不了飞船,也不愿意打破控制室去死。你要是贸然动手,说不定反而会被我一个人格一个人格地削弱,我欢迎还来不及。所以,我就是不叫停Exodus,你能怎么办?” 麓盐猛地站起身,小皮鞋在地板上擦出了一道尖尖的响声。她看了林三酒一会儿,一歪头:“你想要怎样?” “我要答案。” 林三酒只给了她四个字,随即抬头叫了一声:“莎莱斯,给我送一把椅子来。看来我们要在这儿对峙好一段时间了。” 麓盐浮起了又是厌倦、又是不耐烦的神色:“你要什么答案?”不等对方回答,她却先有点儿控制不住脾气了,骂了一声:“你就是打算拖住我,再想办法!” 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得符合她的年纪——十几岁的孩子总是缺乏对外部世界的耐性,因为对这个时期的他们来说,自己就等于全世界。 “或许是吧。”林三酒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其他几个人格都不存在一样。“但你要是想让我停下飞船,从这儿脱身,那你就最好把我要的答案给我。不过你放心,你就算今天逃了,最后也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这一句性命威胁,却反而叫对面的小姑娘微微松了口气。 “你想知道什么?”麓盐哼了一声,看她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傻子——林三酒没有任何约束力量能让她只吐露真话。“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很希望你那个戴眼镜的朋友也在这儿啊?” 林三酒眉毛一扬,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我不喜欢衣品差的人。” “从刚才你和12的对话来看,你是想让我变成人偶吧?” “对呀,那又怎么样?” “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人偶师既然在这里,不用白不用,这个死法我没见过,好玩。” 这样明显是敷衍糊弄的回答,就算麓盐答上一百个,她也拖不到医疗室开门。她必须问一些能让麓盐没有戒备、愿意把话说下去的问题…… “奥克托呢,她去哪了?她是怎么上的船?为什么要帮她变形?” 林三酒一点也不关心奥克托的来龙去脉,但是果然叫麓盐的答案延长了好几分钟——奥克托原来是个男人,在听说了可以摆脱传送以后,就想混进夜行游女的船上搏一搏运气,据说还给麓盐付出了很大一笔代价。按理说,他与林三酒、卢泽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刚好在一艘船上,现在也被大洪水传送了;但不知怎么,这个名字却在林三酒脑海里转了一会儿。 奥克托似乎跟她说过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老天对人真不公平”? 林三酒也没料到,她才浮起了疑惑,紧接着就被麓盐的下一句话给点醒了——“你还想问什么?既然我们同意用答案换传送,那你不介意我在你身上来一份种植誓言吧?” “等等,你拥有驱逐人格、种植誓言和同伴幻觉三种能力?”林三酒真正地吃惊了:“你有多少种能力?” “五种!” 麓盐忍不住得意起来,像当年的卢泽一样为自己的能力而流露出了明显的骄傲:“而且每一种都非常稀有实用呢。可不只有你一个人是成长型,我就算在成长型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还有两种是什么? 对她的计划有影响吗? 就在林三酒紧紧抿着嘴唇的时候,控制室的门忽然一分,一张椅子被咣地一声扔在地上,随后探进了一个金棕色的脑袋。 “你要的椅子!真是,还要让人伺候你……咦,这么多人是哪来的?” 在这一刻,林三酒差点儿骂出声来——波西米亚战力受损、仍然处于同伴幻觉之下,她简直能想象出麓盐此刻亮起来的双眼。 余光中,人格们的影子果然微微一动,似乎就要扑上来了;好在她已经抢先一步,冲过去拦腰搂住波西米亚,飞快地跑了出去:“快走!” 作安静鹌鹑状不敢出声 1017 有人帮忙,有人帮倒忙 “我叫莎莱斯给我送椅子,你来干什么!你他妈叫莎莱斯啊?” 林三酒刚才一腔情急,此刻都化作了熊熊怒火;她们二人一出控制室,身后果然就响起了紧紧追上来的脚步声。她横腰抱起波西米亚的时候,后者脚沾不着地,只能在她手臂里使劲挣扎踢打,倒像是比林三酒还生气:“你还有良心吗?莎莱斯有腿吗?以后我要是再给你帮一点点忙——” 就算被好几个人追着,就算被人夹在了胳膊里,波西米亚依然想办法把一根小指伸了出去,用它代表“一点点”——“我就把脑袋给你!” 对她真是生不起气。 “麓盐不是同伴,” 说了半句,林三酒只觉身后脚步声似乎更紧了,忙回头扫了一眼——紧咬在她们身后、此时离得最近的人格,是那个原本面容平平无奇的陌生男人。不知是急速奔跑时刮起的风,还是追击猎物时的兴奋,那张脸此刻微微歪了,嘴巴半张着,也不知是笑还是激动,唯有一双眼睛像狼似的闪着亮光。 ……这个人似乎战力不低。 “什么?”波西米亚喊了一声。 “她是敌人,你听见了吗?一会儿我就放你下来,但你可别傻乎乎地跑回去问她怎么了!” 波西米亚结巴起来:“可、可是她……我信任……” “信任个屁!后面那些都是她叫出来的人格!” 要打破同伴幻觉,似乎就要察觉到麓盐不符合同伴逻辑的表现;人格的敌意又是显而易见的——波西米亚总算半信半疑地闭上了嘴。 “不过你来了也不是坏事,”她控制着呼吸,脚下又加快了速度:“或许我能借这个机会,把那些人格们一一收拾掉……” 林三酒速度极快,对Exodus又比人格们熟悉多了;她疾奔了半分钟,连续几个拐弯、上下,就将人格们远远甩得看不见了。麓盐不会放任她离开视线范围的,这毕竟是她的飞船,那小姑娘也不敢冒险,以免她在船上动什么手脚——果然没过几秒,广播系统就被唤醒了。 “你们分头追,”麓盐听上去又生气、又兴奋:“追上立刻告诉我位置……这真好玩!” 林三酒止住脚步,将波西米亚放回地上。她微微喘息着,听着广播再次响起——“情况不妙就回大本营里来,别让人一个个单独弄死了,我和大本营会一直呆在控制室里的。你们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吧?去吧!” 波西米亚终于摆脱了同伴幻觉。 她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一脸迷茫:“奇怪了,我本来很不喜欢你对她那副狗样子的,是什么时候开始……” “不重要了,”林三酒打断了她,将控制室里发生的事都简要说了一遍:“……如果那些人格见机不妙立刻回到卢泽身体里,那我确实拿他们没办法,毕竟连束缚道具都捆不住他们。我要让麓盐死,但是又不能让她破坏控制室,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叫醒人偶师。” 看波西米亚的样子,似乎险险才把涌上嘴边的一句“他现在又没用”给咽了回去——不愧是十二界里长大的。 “然后呢?”她满面狐疑地问道。 的确,如果人偶师仍在全盛期,在麓盐开始破坏之前,恐怕她就会连带人格一起被做成人偶;但是现在就算她能打破【活力满满防弹咖啡】的副作用把他叫醒,人偶师也未必比刚才那把椅子更有用。 不过林三酒也没指望他能替自己大杀四方。 “只要他睁开眼,我就有办法干掉麓盐。” 波西米亚显然不大相信林三酒这句话——尤其是当她发现,己方二人竟连医疗室门都进不去的时候。 “你傻吗!为什么连自己都不能进去!”她急得团团转圈。 医疗室门口是一个宽敞的连接厅,与好几条通道相连,灯光似乎也比别处更明亮洁白。换言之,如果正被人追击的话,这儿是个连躲都没法躲的地方;更别说麓盐知道林三酒放心不下人偶师,一定会来医疗室看看的。人格们虽然对Exodus内部不熟悉,但他们的出现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麓盐掌握了变形能力,莎莱斯分辨不出来。”林三酒压低声音,朝莎莱斯问了一声:“离解除锁死还有多久?” “一小时五十二分钟。” 林三酒可不想和麓盐玩两个小时的捉迷藏。万一不慎让波西米亚落入人格手里,她到时可就被动了——毕竟换作她是麓盐的话,她也会挑波西米亚下手。“趁他们还没找过来,你跟我一起把门破坏掉。” 波西米亚望着她,瞪圆了眼睛。 “还愣着干什么!”她低声喝了一句,金属拳套又一次在皮肤上张开、包住了她的右手。林三酒用上了所有气力,重重一拳砸在了医疗室的门上——金属撞击时的火花四溅里,还夹杂着一声“等等!”。然而这个时候,手骨上已经迅速传来了一阵破碎般的疼痛,叫她几乎眼前一黑;目光一扫之下,医疗室门上竟然连一丝磨白的痕迹都没有。 “那、那个……”波西米亚看看门,又看看她的手,舌头都不大利落了:“斯巴安没告诉你吗?” 林三酒抱着拳头弯下腰,疼得说不出话。 “他、他上次说,你这个医疗室关不住人偶师的,以防万一他又醒了发脾气破坏你东西……”波西米亚见她收起了拳套,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几眼她通红通红的手:“斯巴安不知道用什么道具,帮你把医疗室给……加、加固了一下。” 神经病吧! 跑人家家里做什么建筑工! 即使知道斯巴安是一片好心,林三酒依然只想骂人。她手骨八成是出现裂缝了;吸了好半天的气,她才总算开了口:“也就是说,这个门是按照人偶师的力量等级加固的?” 波西米亚点点头。 那完了。 林三酒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门上,一时间只想长长地叹一口气。这个办法行不通,那么她只好先把波西米亚藏起来,然后再继续和人格们周旋…… “你要进去吗?” 没有任何预兆地,一个沙哑柔软的嗓音从她们身后咫尺之处响了起来。波西米亚被惊了一跳,急急一扭身,目光刚一落在来人身上,却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只能瞪着对方、脸涨得通红,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你……你……嗯……” Bliss那双碧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睛,像融化了的夏日天空,轻轻落在她身上,又转向了林三酒。她嫣红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嗓音里仿佛弥漫着烟雾:“你别这样看着我。” 林三酒没有作声,【龙卷风鞭子】从她手里垂落了下来。 “我带着种植誓言,没有别的办法。”Bliss叹了口气,乌发滑落下她浮着雪雾般的面颊、锁骨,柔柔地落在一片大红上。“……那一天以后,我经常想到你。” 波西米亚来回看着两人,脑袋转成了个风扇,半晌才找出话来说:“你、你认识她?你们俩什么关系?你怎么回事——” 林三酒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盯着Bliss轻轻冷笑一声:“现在呢?你也是迫不得已才来对我们下手的吗?” 她不得不提防——就算Bliss对她不存恶意,但谁能肯定,眼前这个人就一定是Bliss? “你误会了。”Bliss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顾虑,左右看了看,即使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也仿佛叫她泛起了柔光。“我和其他人一样,对这艘飞船内部很陌生。但我却是第一个找到你的,你甚至没发现我来到了你身后……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怔了几秒,突然之间恍然大悟,连心跳都不由加快了:“你——你在这儿也可以?” “是的,”Bliss微微一笑,“原来你还没忘记我的能力。” 波西米亚一张脸越拉越长:“有人打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她能够在建筑物内部自由行走!”林三酒急忙解释了一句,转头望着Bliss:“可是飞船也算吗?” “算。”Bliss一笑,走近了医疗室门口。她行动之间,烟雾般的一层层大红色裙纱在她身后拖曳着,像是一尾从深海里浮出来的红人鱼。她在门前低声道:“我不能帮你进去,但我可以。你要做的事情,由我来做吧。” 林三酒和波西米亚对视了一眼。 只要Bliss能走进医疗室,就证明她确实是本人,因为能力是变不出来的。 “我们能信任她嘛?”波西米亚低着头,小声问了一句。不管男女,她似乎对外貌惊艳的人都没有什么抵抗力,此时不敢抬眼睛,连声气都乖顺了不少。 别说,她们还真能!至少,她们可以试一试。 “你愿意?你不怕麓盐发现之后,把你驱逐出去吗?”林三酒已经下了一半的决心,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算一次也好,”Bliss面庞上又一次浮起了苦笑,神色抑制不住地黯然了下去:“我想按自己的心愿去做事,而不是受人胁迫。你明白这种心情吗?我生来就没有自己的身体,至少让我保留我自己的意志。” 林三酒沉默地点了点头,叹息道:“谢谢。” 她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Bliss一闪身就没入了医疗室墙壁之中,如同天际散开的红云般,很快消失了影子。 “如果一切都办妥了的话,”林三酒隔着门,朝里头不放心似的又喊了一句:“你就敲两下门!彻底锁死以后,门从里面也打不开的!” 二人全神戒备地站在门前圆厅里静静等了一会儿,竖起耳朵全神聆听,不敢放过门里的一丝动静。经过斯巴安加固以后,门的隔音效果也好了不少;只能听见一些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碰击声,也不知道Bliss到底是在用什么办法唤醒人偶师。 “有人在往这边走,”波西米亚忽然一凛——她转过头,目光正好与林三酒的眼睛撞上了,显然她也听见了。 “再等等,”林三酒沉住气,叫出了一根教鞭。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它听上去轻快敏捷,如果不是二人五感敏锐,几乎察觉不出脚步声的主人离她们还有多远。波西米亚绷紧了脸,一声气也不敢喘;就在林三酒咬紧牙关,准备放弃等待、转身就走的时候,一片红影忽然从墙壁中浮了起来。 Bliss看上去面色古怪极了。 “他……他怎么戴了一块口水巾?”她似乎好不容易才从一个母亲的心态中脱离出来,轻声对二人说:“他现在醒了,你们快走!” 连一声谢也来不及说,林三酒一拽波西米亚,二人急忙几步闪进了另一条通道。远处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显然听见了动静,在他飞快地冲向医疗室的时候,二人也早就从那个圆厅的视野中消失了——远远地,她们只听Bliss的声音隐约响了起来:“什么?我刚来,没看见有人……” “在哪儿?”在二人一路疾奔的时候,林三酒低声问道:“我们搬东西那个时候,你负责把人偶也扛上了船,你把他们都塞到哪儿去了?” 波西米亚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快点说话!这件事至关重要,我们还不知道人偶师能清醒多长时间呢!” 波西米亚吭哧了几句,眼看她不得不说了,反而板起了脸:“……我把他们都摞在你床上了。” 那些人偶身上一身脏污血迹,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波西米亚做了错事的时候,往往气势比受害人还要凶:“谁叫你那个时候一副狗样,围着那个女孩子绕来绕去!要我看,你洗床单也是应该的。” 林三酒现在根本没有心情与她斗嘴。她脚下加快速度,在即将赶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从里头一把拉开了房门——一张长方形脸从门里探了出来。 那个曾把她抓进副本的人偶,终于醒了。 今天早睡了…… 1018 虚位以待 用不了一秒钟,林三酒就决定换掉身边的女人了。 这个说法或许有点不太对劲——反正她一把将波西米亚推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顺势将长方形脸人偶给拽来身边,一矮腰,就把他扛在了肩膀上。 她“砰”一声重重关上门,叫莎莱斯反锁上了,又朝门里人喊了一声:“我去杀人了,你藏好别出来!” 波西米亚这辈子哪有肯乖乖听话的时候,登时就在门上咚咚砸了两下。砸门声一响,没搞清楚状况的系统却立刻把林三酒的录音给播了一遍:“我在洗澡,晚点再说!”——它大概还以为是有人在外头敲门。 突如其来的录音似乎吓了波西米亚一跳;趁着她没反应过来,林三酒转身就走,把那一句隐约的“喂,你回来!”给远远抛在了身后。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也不忌惮会给麓盐提个醒。 一见她疾速冲进了控制室,那个小姑娘一张脸就全白了,后背紧贴着操作台角落,好像恨不得能缩进去一样。在林三酒踏进房门之前,她就一直在尖声命令人格们立即回来,此时更是叫得连嗓子都哑了——也算是麓盐命大,正当林三酒抬步就要扑向她的时候,及时赶回“大本营”的几个人格再一次从卢泽身上纷纷跃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地拦在了二人中间。 麓盐一脸冷汗,腿一软滑向地板,长长地松了口气。 林三酒刹住脚步,抬眼扫了一圈人格们。这一次Bliss不见了,守着“大本营”的也不知是哪个人格;唯有12、小男孩和那陌生男人仍剑拔弩张。 麓盐抬起两只手,看着她兀自不断颤抖的指尖,又抬头看了看林三酒。惊恐渐渐消了,她带着几分后怕和几分余兴未了,忍不住面色苍白、眼睛发亮地一笑:“……太惊险了!好刺激啊。” “你觉得这是一场游戏?” “不,当然不是啦。” 麓盐慢慢爬起了身,朝林三酒绽开一个笑:“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还短,远远没有我看起来的岁数那么久。我想体验的东西太多了,自打分裂出来以后,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丰富兴奋得叫人着迷……死里逃生原来是这种感觉!我以前就不知道我的心脏居然还能跳得这么快。不过虽然很刺激,我觉得下一次我还是不要这么玩了。” “还有更刺激的呢。” 林三酒将肩头上的人偶放下来,扫了一眼他的眼睛。正操控着他的人偶师现在一定很虚弱,此时这人偶既说不出话也站不直身子,似乎把所有气力都攒起来准备用在刀刃上——“打开副本吧。”她低声对人偶说道。 有了刚才那一幕,足以使同伴幻觉破灭了。 一瞬间,林三酒眼前又一次闪过了熟悉的白光——这次还伴随着一声麓盐低低的惊呼。 她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及踝深的绿水中。这一片宁静的湖面被远处层层树影环抱着,在远处坟墓般的脚踏船堆旁,映过了云朵缓缓飘流的浅影。说来也怪,即使开局时这么浅的水位,依然能浸没底下小山般堆积的尸体。她转头一看,果然发现卢泽的身体、那几个人格和麓盐也都各自站在湖水里,每一张脸上都浮着诧异。 但再诧异,似乎也比不上副本喇叭里的那个声音吃惊。 “欢迎……诶,不对啊!”一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副本主持人,此刻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看起来明明有六个人,但实际上却只有两个?这是怎么回事?” 卢泽的身体也算是一个人? 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没死—— 侥幸的希望才成形,然而紧接着喇叭里的声音就自我纠正了:“噢,这一个还不算是活人,充其量是个活死人。奇怪了,那这几个又怎么算……喂,你这次给我带进来的是什么客人?” 急剧涌来的绝望之下,林三酒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算是强忍住了自己——她必须得先保证自己还能从这个副本里出去才行。 “我们不租船,行不行?”她盯着麓盐时,连嗓音都在发颤,甚至连其他几个人格究竟在做些什么准备也全都瞧不见了。“你要多少租金我给你,这一次你别注水,给我——给我几分钟就够了。” 只要身在副本里,麓盐就没法破坏控制室。没了这一把悬在林三酒头上的剑,她有把握能叫这个小姑娘再也没法从这儿活着出去。 “那怎么好意思,”喇叭里的声音困惑起来,也许它自打成为副本生物以来,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进了客人我就必须注水,你们才能享受到游湖的乐趣……” “和谁夺船?”林三酒冷笑一声,“你有几艘好船?按照还是六个进入副本的游客来说,你应该有四艘好船。但除了我之外的这五个人,一个不高兴就能全部缩回同一具身体里,你打算让我们怎么互相夺船?” “那、那……好船其实只剩一艘了?”副本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你觉得公平吗?他们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分散成12个人来攻击我。12个人攻击我一个,你还不如直接把船给他们算了。” 副本被这句话堵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喇叭里才犹犹豫豫地说:“那么……我不注水了。但是每30分钟仍然收取四件特殊物品,或一个进化能力,双方都要在离开之前交上来,就算你和我熟了也没有例外。” “没问题,”林三酒盯着麓盐——后者一双眼睛几乎都不够用了,正来来回回地在副本里转圈。“……她的命都会是你的。” 麓盐激灵一下,这才回过神。但她向林三酒说的第一句话,却和自己即将失去的性命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也是一个副本?”她像是身处于梦中一般,喃喃地问道。“我……我只见过三个副本,但是和这个都不一样。” 她眼睛发亮,看了几圈也没看够;她蹲下身用手指尖来回划了划水,被温凉水意逗得咯咯笑了:“完全是真正的水呀!你说,副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 钻入水下的【龙卷风鞭子】没有给她说完这句话的机会。仿佛闪电撕裂了天空一般,拧绞着的风龙将湖面骤然一分,裹卷着气流、水势后,迎面朝她甩了下去。麓盐一惊,只来得及发出了半声惊叫,身形一晃,登时就从水里消失不见了——她的战力显然不高,一遇上危险就立刻不得不躲回卢泽身体里去。 但在这个时候,借着风和水的掩护,林三酒已经欺近了卢泽的身体。 她的战力、战斗反应甚至能力强弱,都常常会受她自己精神状态的影响;此刻这一份如同在热血与烈火中灼烧翻滚的强烈斗志,上一次出现时,好像还是在战奴训练营中解救楼氏兄妹的时候。血液流速加剧得叫人害怕,连她的皮肤上都仿佛燃起了一层薄薄的火焰,不需要回头看,她就知道那个狼一般的陌生男人刚刚在后方朝她放出了能力。 不管是任何进化能力也好,从选定目标、释放能力到能力效果在目标身上生发,每个步骤之间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只不过步骤与步骤间的空隙太小了,有时甚至不到几个微秒;在这种几乎无法觉察到的时间里,人类的神经系统对捕捉空隙、做出反应几乎无能为力——但是林三酒此时却偏偏做到了。 刚才一直强压下去的情绪,此时像火山般喷发出来,将她燃烧得如此通透猛烈;在那个能力效果刚刚着落在她身体上、还未透过衣物作用于她本身的短短一瞬间,她打开了【扁平世界】的一只手也正抓住了自己胸口前的衣服——下一秒,背心和那个能力效果一起被卡片化了。 留给她的反应区间,甚至只有一层薄背心的厚度。 直到那个男人的能力被卡片化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卡片化后的背心紧接着又从她手中甩了出来,将那一个她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的能力效果照原样直直打了回去——与此同时,她脚下不停,另一只手仍然不停不顿地继续抓向了卢泽的脖子。 当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惊叫的时候,麓盐的神情与语气,也从卢泽的脸上急急浮了起来:“保护我!” 不远处的小男孩往水里一扑,身体顿时全数消散融化了,好像成了水与风的一部分。林三酒余光一扫,紧接着只觉双腿被陡然流转起来的湖水给紧紧裹住了,漩涡一般死死拽着她往下沉。 她双腿一被困住,手也就不由顿了一顿;麓盐这才找着机会,拼命挣扎着踉跄退出了她的手指尖范围,高声喝令道:“都快点出来!拦住她一分钟!” 为什么是一分钟? 林三酒的身体像在火里灼烧,心思是却前所未有的冷静。这一个被怒火驱使着、行动快捷迅猛的人,似乎是她又不是她;她自己本身,仿佛正坐在远远的地方,冷冷地望着这一幕。 她从黑泽忌那儿学来的气流漩涡,咆哮着反向冲平、打散了脚下的水流漩涡,才一得自由,林三酒就再次朝卢泽的身体扑了过去。12和另一个她都没看清模样的人格,刚刚一迎上来拦,就被她以绝对不容置疑的力量给左右打飞了;在这一个瞬间,什么能力、物品都统统来不及发挥作用,唯一能够主宰这短暂一刻的,唯有最原始、也最强悍的肉体力量。 就这样,林三酒抓住了卢泽的衣领,将那具身体重重地压砸进了水里。水花高高四溅,打湿了她的头发、身子,却没能叫她眨一眨眼;一只手死死按住他胸膛,她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但就在另一只手即将也按上去的时候,卢泽身上红影一花,Bliss重新浮现起来,正好将卢泽的身体挡在了自己的身下。她的黑发、红裙在水里飘悠悠地荡开了,就像二人初见时那样;唯有她的神色中,却头一次带上了几分恳求。 “不,不行,”她低声说,红唇轻颤着,碧蓝眼睛里倒映着天空与林三酒的影子。“……我不想死在这里。” 破坏卢泽的生物机能,就等于杀掉了Bliss。 林三酒的右手猛地在半空中顿住了——她直愣愣地盯着Bliss的眼睛,一时间嘴里发苦:麓盐的罪孽,却要拿她的命还,公平吗? 这个念头还没花上半秒,麓盐的影子却突然离开卢泽的身体,从Bliss身下一滚而翻进水中,转手一把按在了林三酒胳膊上,叫道:“进来吧!” 什么? “第、第四个能力【虚位以待】,” 麓盐满脸都是湖水,眼睛半眯着,睫毛头发都被打湿成了一绺一绺。小姑娘兴奋愉快的神色,湿淋淋而清清楚楚:“……凡是被我能力碰到的人类,无视强弱,都会补位成为卢泽的十二人格之一!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来来去去就是这几个人格?” 事已成定局,她得意之下小嘴飞快:“因为我总要多留几个位置,防着你们这些身手好的人……你放心,现在有了你,人偶师就是下一个!” 时隔多日才看见,感谢烛焚天和升天君的两万点,幽蓝忧岚、迪迦小饼干、绾慬、靳筱墨、齊亞、御雪霄霜(哈哈哈我飘了)、莫莫Rorotea、池面男保姆、吃可爱长大的阿软、惊玉知非和暗羽辰莎(都是新读者啊!激动了,新羊,不,快划掉)各打赏的一万点!还有锲而不舍使劲拔毛的兔组长!迷之娇喘大佬原来不止赏了500,还有200……我居然才发现……真的惊了。完本以后请私信我,我我我鱼肉肠吧……还有谢谢KL阿宝、就叫我小广、朱棣的镇纸、文昌绘(画的画好棒)、№飘渺风、deep dive、小熊laputa、孟买的福晋、风不怯、小船啊、慢漫说、moolis、别找我好么、大蛋仔、书友20180325215606453、伯爵DDDDD、Yoleen鱼、交响诗篇、榎本粗翔子、willalala、社长助理、什么都被占了那就叫这个吧、毕凰、缇塔、一一七九九、蛇鳞粼、DorisQ、响太多、尾巴是爸爸(?)、紫幽sunny、哎呀呀嘻、戴子焯、river韶光、喵喵呜、颖佑、海掌门、Oproyalxy(大佬好久不见)、azi、一室流光、Pony旋风、冯知节、9九五5、你永远是欠太阳的等大家的打赏!真不能偷懒,攒太多放不下…… 1019 杀卢泽的原因 【这是防盗,正文快写完了!一会儿两会儿三会儿就发】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020 后路 林三酒在麓盐的背后站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动手。她只是默默站着,听着麓盐加快了语速、颤抖着嗓音;看着这个小姑娘的面色从白皙一点点涨得通红,情绪越来越急、越来越失控—— 然后,她才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按在了小姑娘的后背上。 人格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躲回卢泽身体里去,所以她一直在等;她等着麓盐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不甘、渴望之中,对周围一切都不那么敏锐了的时候,才忽然发动了能力。 但是……不得不说,麓盐的反应确实快。 那小姑娘的血肉——即使是“假”的也好,它们仍然表现出了真正血肉被炸成泥糊时的样子——在空中骤然四散飞溅开,浓厚腥臭的血雾将空气都涂抹成了一片粉红色。当林三酒抹了一把脸、重新放下手的时候,她面前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这也就是说,至少在麓盐肉体部分炸开的同一瞬间,她依然还活着。 是她在最后一刻察觉不对,将致命部位稍微挪开了一点儿吧? 身后的湖水哗然一响,林三酒转过了头。 卢泽的脸上浮起了真真切切的痛苦之色;冷汗顺着他的皮肤滑下来,仿佛将他五官都浸泡得变了形——但林三酒眨了眨眼,却不由一怔。卢泽脸上什么痛苦也没有,只浮着一层冰似的凉薄神色,原来是她看花了眼。 ……也对。人格被驱逐和寻常死法不一样,卢泽连身体抽搐着死去的机会也没有。她竟下意识地以为,卢泽死前露出过和麓盐一样的神色。 “她受了重伤,”冯七七站在卢泽留下的空壳里,平淡地说:“所以没有力量在表面上控制这具身体了。” 林三酒走下湖水,水波在她的脚步下碎了,一波一波地轻轻荡开。 “现在你要怎么办?”冯七七没有动地方,问道:“你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吗?” “她受伤了,但是缓一缓力气,还是可以驱逐人格。” Bliss忽然开了口,声气也像是雪雾一般轻柔弥漫,叫人听不出她的情绪。漆黑乌发从她面颊旁边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在她缓过来以前,你尽早动手吧。” 她没有再看卢泽的身体一眼,只是转头望向了远方湖面。 “那你呢?”林三酒低声问道。 “这儿的景色不错,”她喃喃地开了口,与其说是再回答,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至少我不是死在那片黑暗里的。” 除了那个被自己能力所伤的陌生男人之外,接连几个人格都重新出现、扑进了水里——但是有了刚才那短短交手的经验,谁都没敢贸然上前,只是死死盯着林三酒,每一张脸上都泛着苍白。毕竟现在在人格们看来,她随时都有可能被麓盐驱逐出去,没有急着动手的必要。 林三酒走近几步,一时间没说话。 卢泽生了一双小鹿似的、黑黑圆圆的瞳仁,总是浮着一层浅浅的光泽;即使身体已经长大成熟了,眼睛里仍然带了几分孩子气,好像随时都能笑眯了眼。 她望着这双孩子一般的眼睛深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另一个躲起来的孩子。 “为什么躲进这里来了?”她低声问道,即使站在她面前的人其实是冯七七。“你不是那么厌恨里面的黑暗世界吗……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体验也没有,只能没有意义、没有尽头地漂浮着……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冯七七微微皱起眉头,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风轻轻吹动了湖水,只有林三酒的声音回荡在湖面上。 “你讨厌卢泽控制你,你讨厌不得不跟着卢泽走,所以你杀了他。”她说到这儿,无声地一笑。“那你为什么最终又逃进了他的身体,期望着他能给你一点保护呢?” Bliss转身时,水波在她漂浮的红裙下微微一响;不等她开口,林三酒就头也不回地举起了一只手,将她未出口的话止住了。 仍然望着卢泽的眼睛,她低声说道:“你试过了吧?你是驱逐不了我的……因为我没有变成人格。选择权我交给你了,你是要钻进卢泽的保护罩下躲过这一劫,还是出来,像一个真正活过的人一样死去?” 这段话若是换一个成年人听了,大概是绝不肯出来的。越上年纪越惜命,即使麓盐只是一个人格,她仍然是一个心高气傲、无所忌惮的少年人。 所以当她的影子从卢泽身上一闪,“咚”地砸进了湖水里时,林三酒其实并不太意外——她自己也经历过这个年纪,在那时的自己眼里看来,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样刚烈、尖锐、鲜艳、非黑即白。 ……只是有的人会更过激一些。她不拿别人的命当命,也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麓盐此刻的样子,叫人看了反而会惊奇她怎么竟然还没有死。她回到卢泽身体里的时机恰好太准了,再晚一丁点儿,她的前胸就也会被炸透、成为一片肉渣;但是现在,她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精确地在身上画了一条线,再小心计量着,把她的后背用炸药给削薄了一层,正好避开了要害——白生生的脊椎骨露在血红纤维里,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居然还能说话,真不愧是受到了上天眷顾的人格。 “你、你只是想杀掉我……”她的脸大半都浸在水里,声音咕嘟嘟、污混混地,叫人难以听个明白。“但你说得……说得对。” 林三酒低头望着她,手中滑下了【龙卷风鞭子】。 “我……今天就是死了,也不要……不要再回到那里去。”麓盐吃力而艰难地扭过头,在湖泥和血污中,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你杀了我吧。反正……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在乎我……我以为爱我的人,都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你们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你们。” 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她呢喃一般地说,“……但至少是我自己选择走的。” “也许还有下一世。”林三酒真心诚意地说,举起了鞭子:“希望你那时自由。” 这一鞭没等落下去,眼前的湖水、绿树、以及蓝天都像是信号不好似的花了一下;她心中一惊,只见眼前一切都急速融化消失了——泛着金属色泽、遍布着操作台与屏幕的控制室,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怎么回事?”林三酒明白了,转头望向那个长方形脸人偶:“为什么收回副——” 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那个人偶此刻软软地倒在地上,虽然一双眼睛仍然睁着,却灰暗着没有光泽,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具玩具。 人偶师本来就是被Bliss强行叫醒的,恐怕他刚才终于支撑不住了。 林三酒一拧头,发现麓盐仍旧维持着原状倒在地上,似乎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已经被甩出了副本——但是这并不是吸引住她目光的东西。 另一个“林三酒”,此时正站在控制室门口,紧张得脸色时青时白。 从公园副本中被甩出来的人格,彼此间距离都很接近;唯有这一个“林三酒”,却独自站得远远的,一眼即知“她”刚才压根没有进过副本。 这么说来,在林三酒扔下波西米亚、赶来控制室的时候,并非所有人格都回到了“大本营”;有一个被变形成了林三酒的人格,自始至终一直躲在外头! 这么做的原因只会有一个—— “林三酒!你疯了吗,大洪水就要追上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一般,波西米亚急切的声音远远地从外头响了起来:“快点走啊,你刚才他妈停船干什么!” “莎莱斯,重启加速!” 林三酒急忙吼了一声,引擎嗡嗡的沉闷声音又一次蜂鸣着从脚下响了起来。波西米亚一头冲进控制室的时候,头发里、身上都还挂着碎木屑和金属片,显然是用了暴力手段才从她房间里脱身的——毕竟斯巴安加固的只有医疗室一个地方。 她甚至来不及朝人格们看一眼,就把【交叉小径的花园】扔到了林三酒头上——那一瞬间,从飞船外界乍然亮起的温柔色彩,几乎是紧贴着Exodus闪烁起来的,差点叫后者的心脏都顿住了。 “让我们走,”那个小男孩人格叫道,“她就是你的了!” 他话音一落,立即扬起一脚,将麓盐从地板上踹飞了。小姑娘横跨过房间骨碌碌地翻滚过来,没有一点反抗;她双眼紧闭,不知何时已经昏了过去,连肋上挨了这么猛的一脚也没睁眼。 林三酒一愣,不由想弯下腰将她拽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从地板上空矮矮地激射来了一个什么东西,仿佛无视了空气阻力,直直钻入麓盐的喉咙里。小姑娘“咯”地一声,从嘴角里流出了一线血;她连眼睛也没最后睁开一次,仍然在一片黑暗中死去了。 直到死,她也没用出她的第五个能力。 “你不是想报仇吗?” 那个小男孩急切地叫道,“现在你杀了她,这事结束了!让我们走,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1021 在洪水边缘 我杀了她? 林三酒低头扫了一眼——麓盐仰面躺在地上,从正面看不出来她背后的伤有多惨烈,只像是睡着了一样神色平静。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从她喉咙上钻了进去,恐怕即使是林三酒,也发现不了那一个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点。没有进化成完全体的人格,在死后就维持不了那一身“假血假肉”了,眼看着小姑娘就像海浪上的泡沫一样,在数息间已经渐渐化于无形。 有人杀了她,或许是想让这件事早点结束,或许是怕麓盐说什么拖累了自己;毕竟在她死去之前,选择帮助她的人格可不少。 “莎莱斯,全速前进!” 她冷冷地喊了一声,抬头盯着那个小男孩:“……谁也别想从这儿传送走!” “你还要我们干什么?” 那个小男孩看起来比麓盐年纪还小,身子矮矮瘦瘦的,但神态、语气都成熟得和一个成年人无异——上次见到他时那一副吸鼻涕的模样,毫无疑问都是装出来的:“是因为我们也对你下过手吗?那时我们性命受迫,不得已为之。扪心自问,如果你的命被人攥在手里,你就会那么伟大,立刻选择牺牲自己吗?” 他放缓了语气,像劝告又像讲和似的说:“她已经死了,卢泽的仇你也报了,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另一个“林三酒”喉咙里忽然低低地呜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她”始终游离在那几个人格之外,似乎融不进去似的;林三酒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没有回答小男孩,却先朝“她”招了招手:“……把你的背心脱下来。” “什么?” “别让我重复。” 另一个“林三酒”看了看几个人格,见没人反对,这才慢慢脱下了那件黑色工字背心,茫然地抓在手里。连“她”背心下的运动内衣,都和林三酒本人的一模一样,确实不得不让人佩服卢泽的变形能力。 “给我。” 背心被轻轻扔了过来,落进她的手里时,还能感觉到一点儿体温。她低头看了看,将它套上了——身旁的波西米亚见状,从鼻子里喷了一声气。 “……喂,你怎么说啊?”小男孩见她不理会自己,有点儿沉不住气了。Bliss早在麓盐死的时候就回到了卢泽体内,似乎再也不想理会这件事了;此时站在小男孩身边的,除了12之外,只有一个不认识的瘦长脸女人。 Exodus刚才在大洪水即将碰上它的时候猛然一加速,总算是勉勉强强地脱离了大洪水的触角,然而舷窗外温柔闪烁的光色却始终没有被甩掉,依旧如影随形地跟着这一艘飞船——从舷窗里透进来的光影变幻,叫人感觉整艘Exodus都浸泡在了一片绚丽光海里。在【交叉小径的花园】之中,仿佛大洪水所在的那一个维度的宇宙才是真实,她所身处的现实反倒模糊不清、扁平无趣。 林三酒摇了摇头,将这样的感觉甩开了一些。 那小男孩见她摇头,显然误会了。即使他看不见大洪水,恐怕也能猜到它离得不远;他咬着嘴唇想了想,与身边二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扬声喊道:“你要怎么样?” 须臾之间,她也下定了决心。 “什么时候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什么时候我就让你们走。”林三酒走近门口,拉起那把椅子,神态平静地坐下了。她翘起一双长腿,正好将门口给彻底挡在身后:“……12,你是玛瑟之后分裂出来的人格,你知道得应该最多。我要知道一切细节,包括为什么这件事里又扯上了人偶师。” 12脸上浮起了无聊的神色。 “听了也是白伤心,又不能叫人起死回生。”他假装成体贴林三酒的样子说道——最叫人感觉不舒服的,是他压根没有隐藏这种“假装”。如果打个比方,12就像是装在人皮里的一只蜥蜴,模仿人类的反应只是因为他正身处于人类之中,但就连这种模仿,他做得也漫不经心。 “至于人偶师……麓盐看见人偶师和你在一起,于是一时兴起,冒出了个顺势把你做成人偶的点子。她常常这么异想天开,也不是头一次了。不过人偶师那么厌恶你,却始终没对你动手,也真是叫人想不通。” 大概十二界里很少有人会想到,其实“疯狗”竟然如此言而有信。 林三酒没有解释,只是哼了一声:“……从头说。从麓盐醒来的时候开始说。” 12百般无聊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转头向那小男孩问道:“我说,到底还有多久啊?” 这句话没头没脑,却登时让那小男孩勃然大怒:“闭嘴!你做事没点数吗?” 什么还有多久? 林三酒一怔,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正好在这个时候,身下飞船引擎声竟蓦然一熄;没有了引擎推动力,飞船猛地慢了下来,只是顺着惯性缓缓朝前滑行,舷窗外温柔绚丽的光色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明亮大涨了不少——她一惊之下,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刚要张口喝问莎莱斯,系统却先一步响了:“重启航行五分钟后第一次飞行停止,已完成。” 林三酒瞥了另外那个“林三酒”一眼,心下登时雪亮地明白了。她来不及处理这些人格,先疾声喊道:“重启,立刻全速前进!” “怎么回事?”波西米亚也不由白了一张脸。 幸亏Exodus的性能灵敏优越得令许多飞行器都难以企及,她话音一落,就又一次响起了引擎的蜂鸣声。即使来来回回地急停骤启了好几次,当引擎再次点燃的时候,Exodus的航速依然稳定而平滑,毫不费力地重拾起了刚才的速度——但经过这么一停,它已经被大洪水追上了。 林三酒没有回答波西米亚,她的目光越过一众人格,直直地投向了舷窗之外;控制室处于这只圆环一般的飞船高处,她此时正好能看见Exodus弧状船尾的一部分。 ……大洪水已经吞没那一部分圆环了。 雪白船身在绮丽多变的柔和光波之中,荡漾起了色彩与光芒的影子——大洪水不断冲刷着、舔舐着、裹卷着那一部分船身,似乎要凭借它而抓住整艘船一样。Exodus恢复航行的速度极快,但却错过了彻底摆脱大洪水的机会;此时飞船和大洪水都保持在一个相同的前进速度上,因此被吞没的部分也始终不变,不扩大也无法减少。 但如果Exodus再一次停下来,他们就会毫无疑问地全部被淹没。 照莎莱斯刚才的说法“第一次飞行停止”来看,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 “莎莱斯,把我之前给你下的命令统统作废!” 她的目光牢牢钉在面前几个人格身上,一想到他们的计划差点成功,就忍不住生起了怒火。 仔细一想,就知道事情其实很简单:当他们还在副本里的时候,另一个“林三酒”悄悄留在外面,下令让莎莱斯停下飞船。只不过“她”下令的时候,肯定还多加了这样一句话——“在每次重启航行之后五分钟,都要再停止一次。” 这样一来,当林三酒从副本里出来,发现飞船被叫停了的时候,也只会以为她马上重启飞船就行了。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么干的;直到重启航行后五分钟,Exodus按照之前假林三酒的命令再次停下来,真正的林三酒才会意识到原来在这儿还藏着一手。 不管这是不是麓盐的计划,现在人格们的后手已经没有了,他们只能要么合作,要么反扑——但在见识了林三酒的战力以后,后者的可能性也不大了;在那几个人格身上扫一眼,就能察觉到没有一个人升起了半点战意和斗志。 “是之前的所有命令吗?”莎莱斯问道。 “对,所有的!” “是。医疗室锁死命令是‘绝对命令’,除此之外,其余指令现在都已作废。请尽快重设。”莎莱斯平静地说道。 “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轻举妄动。”林三酒吩咐了波西米亚一句,走近了操作台。她需要调出航行日志,找出上一次Exodus在碧落黄泉里的藏身之处,作为此次新的航行目标。 波西米亚看了看面前一群人格,鼓起了一股子气;就在她刚刚要迈上一步的时候,那小男孩却抓住机会,身影突然一闪就从原地不见了。下一秒,卢泽的身体紧接着就动了——他在林三酒还没来得及回头的时候,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门口冲了出去。或许是因为后路被断,那个主宰身体的小男孩显然把筹码都押在了这一着上,情急之下速度快得惊人;他一把扔开了椅子,波西米亚被这么一挡,竟没能拦住他,眼看着其他两个人格也化作了虚影,像是被吸走了一样,随着卢泽的离去而接连消失了。 “跟上去!” 林三酒喊了一声,拽上了波西米亚,紧随着也冲出了门。她一边跑,一边还没忘了给莎莱斯下令:“……从现在起,不要接受停船的新命令!” 谢谢御雪霄霜打赏了一千!这个手笔真是很大了…… 1022 她为什么要杀你 以林三酒的速度,再加上莎莱斯的帮助,按理来说十分钟已经绰绰有余地够她追上“卢泽”了。但偏偏在她们冲出了控制室不久之后,“卢泽”一拐弯就失去了踪影;几次追问莎莱斯,系统里竟也是一问三不知。 很显然,对方不知用了什么能力或物品,干扰了她的追踪、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他们跑个什么玩意!” 波西米亚气喘吁吁地抱怨道,“这可是一艘飞船,他们还能往哪跑,难道跳船吗?” 林三酒皱起眉头,停下了脚。 的确,现在他们没法假装成林三酒下令停船,也不能弃船逃跑,因为Exodus上连一架飞行器也没有——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们在找那一部分被大洪水吞没的船体,”她心里明镜似的,低声说道。 “他们怎么知道的?”波西米亚嘟囔着,“他们又瞧不见。” “虽然我们没有表示出来,但是我当时从舷窗里往外看了好一会儿……从那一扇舷窗里往外看,能看见的只有一部分船体,如果不是因为有大洪水,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再加上飞船停顿了一会儿,人格们又知道我们能见到大洪水……如果心思转得快一点,恐怕当场就明白了。” 只要主动走进到大洪水里,他们也许就再也不会见到林三酒了。 波西米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等她总算开了口的时候,她很显然换了另一个话头:“不过……他们知道那一部分究竟在哪儿吗?” 要把Exodus的外部和内部对应起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这艘飞船正好是圆环状的——有时连林三酒走在里头都会迷路,何况是初来乍到的人格。 “也许他们正凭着猜测碰运气,”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也许他们正马不停蹄地往那儿赶……全看当时毛人兄弟对这艘船的了解到底有多少了。” 一边说,她一边举起胳膊,让身上那件松垮垮的T恤衫袖子晃荡了几下。 波西米亚顿时睁圆了眼睛。 在卢泽变形能力消失了以后,原本穿在身上的黑色背心也恢复了原状,变成了毛人兄弟之一常穿在身上的那件脏兮兮T恤衫——变形能力除了可以“无中生有”之外,果然也懂得“资源利用”。 最后那一个神色紧张、独自被留在外头的“林三酒”,果然是毛人兄弟之一;这一下,又有一块碎片被补进了全图。 “我可不知道那对毛人兄弟是怎么回事!”波西米亚起了防备,先发制人地凶了一句。要是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她应该找林三酒算账:“你自己不小心,你别想怪在我头上。” “没人怪你,”林三酒和她说话简直脑袋疼,干脆抬手叫了两辆悬浮舱来,“……你之前说的话有道理,毛人兄弟在十二界那么多年了,不可能是人格。他们能力特殊,很有可能本来就处于麓盐视线之中,在发现他们正巧来到了Exodus以后,她就干脆把他们变成了人格。” 这样想想,那对兄弟的确也可怜——突然就遭了这么一次无妄之灾。 恐怕正因为毛人兄弟也是麓盐【虚位以待】的受害者,他们才会对她有所保留,没有把大洪水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虽然不清楚【种植誓言】的具体运作,但想来这个能力也应该是有限制的,不可能允许麓盐把所有意图都同时强加在别人身上,有遗漏之处也很正常。 当然,其实这也就意味着,无意中领着麓盐发现Exodus、还间接害得毛人兄弟做不成人的人,其实正是波西米亚——只不过,林三酒自然一个字也没向当事人提。 波西米亚压根没往这一方面想,情绪顿时又轻快了起来:“我说的话当然有道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不管人格们的反追踪能力有多好,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二人只要提前一步在船尾等着他们就行了。被大洪水淹没的是一片占地不小的电源室,远远地还没靠近,就能看见那一片绚丽波动的光色在白墙上粼粼摇荡——看上去,真像是沉入了色彩多变的深海中一样。 为了保险起见,二人没敢靠得太近。毕竟大洪水究竟是不是像Exodus一样匀速前进的,谁也说不好;万一它猛然朝前涨了一块,至少二人还有反应空间。 “其实我觉得那个变|态说得对。”二人一起躲在墙壁转角后,静静等了一会儿,波西米亚忽然用气声低低地说:“……你仇已经报了,再去打听他是怎么死的,除了听着难受,还有什么意义?” 林三酒没吭声。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问了有什么意义。她只是忍不住想知道——她总觉得,通过这种方式,她就能触碰到临死之前的卢泽,就能够与他的魂灵站在一起。但是她当然清楚……离去的人已经离去了,生者所执着的一切,只是妄图能让自己得到几分安慰罢了。 “……你不放人格们走,难道你还真想杀了他们?”波西米亚犹豫了一下,有点结巴:“包、包括Bliss?” 被麓盐以性命胁迫的受害者、私下帮助自己的Bliss、以及甚至可能还没觉醒、压根不知情的人格……她确实没法眼也不眨地把他们都和12之流一起送上死路。 波西米亚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声说:“那么……不如就让他们走了算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办呢,不能老跟他们扯不清嘛。”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轻轻出了口气,浮起了一个微微的笑。 “你变了很多。”她伸手从波西米亚乱蓬蓬的长卷发里拣出了一片木屑,竟生出了几分淡淡感慨:“……换作当初的你,你一定会把所有相关不相关的人都统统杀掉。” “说什么呢,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波西米亚登时拉长了脸,反倒不高兴了,一把将她的手打开:“你才变成软蛋了呢!” 这个人就是不识夸。 “好好,”林三酒举起双手,投降似的说:“你说得对,再和他们纠缠下去确实没有意义了。只不过……冯七七手上还有一件我的东西,我得拿回来再说。” “什么东西?” “【能力打磨剂】。” 这五个字不是从林三酒口中说出来的——那个声音带着几分浅淡凉气,好像说话人连体温都天生比别人低几度。二人同时一惊,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冯七七正站在大洪水不远处,一双尖尖上挑的眼睛里,被映得光彩流溢。 “别吃惊,我们不知道被大洪水淹没的地方究竟在哪儿,甚至连有没有地方被大洪水淹没都说不准,所以这才分头出来找。” 冯七七的面庞像是一片冰做的,凉薄、清澈、没有人气。“……你们既然在这儿,就说明大洪水离这儿不远了吧?” 他探出几根尖尖的手指,在空气里漫无目的地划了几下;光色被惊扰了似的,随着他手指一晃而划出几道彩色水波,又渐渐荡开了。他只是一个人格,不算实体,所以即使碰着了大洪水也没有被马上传送走。 “我……我好像能感觉到一点什么。” 冯七七看着自己的指尖,怔怔地说了一句。再一抬头,他正对上了面前不远处的林三酒。 “拿来,”她伸开一只手,“然后……你们就走吧。” 冯七七一歪头,好像也为她这个决定而惊讶:“当真?” “废话。”林三酒顿了顿,吐了口气。卢泽已经不在了,她再抓着他留下的东西不放也是徒劳——“以后你们怎么样,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了。只不过……看在卢泽曾经将你们分裂出来的份上,善待他的身体。” “那也是我们的家,”冯七七淡淡地说,“我们当然会好好照料。不过……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 “为什么?” “我没带在身上。”冯七七一派平静,“我没有实体,在我回到卢泽体内的时候,我身上带的东西就会全部掉落下来。所以我们人格的东西,都是各自装好放在卢泽身上的。出于某种原因……我拿到【能力打磨剂】以后,就把它给了另一个人。” “给了谁?” 冯七七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的走廊。“你还记不记得我那一天晚上和你说的话?” “我记得,”林三酒哼了一声,“……全是一通狗屁,没有几个字是真的。” “我身上带着种植誓言,如果不绕着弯子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提醒你,我就一个字也传达不出去。包括现在也是……麓盐虽然死了,我身上的种植誓言却依然有效,我不能直白地把答案告诉你。” 冯七七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走廊深处,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他转过头,慢声说道:“那一天晚上我说的并不全是谎话……玛瑟确实屈从于恐惧了。而且有一个问题,你忘了。” “什么问题?” “麓盐为什么要杀你?” 冯七七微微一笑的时候,走廊深处也响起了一串极轻微、却快得叫人难以置信的脚步声——“如果她不来追杀你,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现卢泽死了,对不对?不知道卢泽死了,你就不会找她报仇。她虽然冲动但不傻……她那么做,是因为她有一个不得不杀你的原因。” 伴随着他后半句话响起来的,还有那一个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三酒一回头,正好看见“卢泽”以高速从走廊里扑了出来——此时占据他身体的,很有可能是那个眼睛像狼一样发亮的陌生男人,速度快得惊人;他的目标很明确,正是这一片被大洪水淹没的电源室。 “你说清楚,是什么原因?” 她疾声喊了一句的同时,“卢泽”也已经冲近了。林三酒猛地一拧身,抬手一拳就砸向了他的面门;但谁料到那个男人竟不避不让,反而直直迎着她的拳头上来了,嘴角微微咧开了一点儿笑意。 要林三酒杀死卢泽的身体,她办得到;但要她亲手将这张犹带少年轮廓的脸砸烂,她却办不到了。 就在拳头即将落上卢泽面孔的前一秒,她急急地收回了手——那个男人没有浪费时间,一矮腰,就蓦地扑向了冯七七身后。 “后会有期。” 冯七七这几个字像是被风吹散了的云,随着他和“卢泽”一起消失在了大洪水波动的色彩之中。 刚一“吞”下人,大洪水仿佛突然醒过了胃口,蓦地光芒大涨,汹涌着朝飞船前方席卷而来。 1023 洪水在林三酒的边缘试探 【你们没看错,不是请假条!这是防盗,正文一会儿放】 最后两阶电梯的台阶上,已经洒满了橘黄色的阳光。强烈的光好像一块橡皮,擦去了遮挡在空间里的黑暗,露出了物件的本色。阳光照进浅琥珀色的瞳孔里,叫林三酒微微地眯起了眼——在黑暗中生活了48个小时后,猛地见到了光,还真的不太适应。 不但是光,周围的温度也显而易见地剧烈升高了,仿佛要活活吞吃掉她似的热浪一下子裹住了林三酒,一时间好像连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了。要不是昨晚突然生成了【全面体能增幅】这个基础能力,恐怕她在这阳光里根本撑不到活着回去。 据说这个能力对人体的改造幅度很大,现在林三酒已经一点点地信了。 她眨了眨眼,尽量适应了一下第三项能力带给她的高清视觉。不远处的地面上,洒溅着块块棕褐色的血迹、污渍、脓液和碎肉,纤毫毕现。 她刚刚皱了皱眉头,还来不及觉得恶心呢,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己眼前的景象——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和身边的卢泽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今天是上来清理尸体的。 从昨天起,堆积在电梯口的尸山就已经开始隐隐地散发出异味了。腐烂的死尸相当于就堆在了家门口,万一要是开始散播瘟疫之类的病的话,三个人强健过后的体格依旧毫无幸理。 所以趁着白天阳光暴烈的时候,林三酒打算将尸山搬出去一把火烧了。 可是现在两人都有点傻眼了——她刚才看见了污血和碎肉不假;但是曾经堆着一座尸山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了污血和碎肉。 “这……尸体呢?”卢泽喃喃地走了几步,连鞋底踩进了肮脏发臭的液体里都没觉察。“难道……孔芸昨天晚上把尸体全吸收了?” 尽管孔芸说过,活着的生命体比死了的要强,可现成的这么一座尸山,谁也说不好她是不是一动心就全给吸收了。 林三酒的目光来来回回地扫了几圈,脸色越来越白,声音低沉:“不是她。” “啊?你怎么这么肯定?” “有几个原因。第一,这儿堆着的尸体少说也有二三十具了,可从昨晚孔芸现身到现在,才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她没那个时间。第二,她可以把尸体吸收得干干净净,可是衣服呢?尸体上的衣服都去哪儿了?”林三酒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看外面的街道。 透过购物中心高大的玻璃门,很轻易就能看见马路上拥堵着的车龙。“第三个原因是……你看一下外面。” 卢泽眯起了眼,“鹰视”探入了车龙里。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林三酒指的是什么—— 昨晚经过车流时,明明还有不少人敲车窗求救来着。可现在,这些车里却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了。有的车窗被打碎了,有的车门开着,卢泽一眼就瞧见有一件灰色男式衬衫和牛仔裤掉在了路上,一只袖子上一只袖子下,仿佛是主人还穿着这套衣服时的动作被凝固住了一样。 卢泽对这套衣服有印象,昨晚它们还穿在一个留着入时发型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们也的确是把这一点都疏忽了——一整条街都堵着汽车,大部分车里,还都坐着一个活人——这对孔芸来说,大概无异于自助餐会了!卢泽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哪怕是他这样见过无数死人的人,也不禁遍体生寒。 林三酒少有地骂了一句脏话。“我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一个小时一个活人,她可也下得去手!” “一会儿咱们出去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吧?到时咱们看看怎么办……要不然就这么留他们在外面,我担心今晚又会把孔芸引来。”林三酒烦躁地说了一句。 叹口气应了一声,卢泽皱着眉头收回了目光,尽量不去想孔芸是怎么一个个骗开车门的,强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怪事上。 “奇了怪了。如果不是孔芸,那么这些尸体都哪儿去了?” “我也不知道。”林三酒脸色很不好看,她迈开步子,在四周来回走了几圈,可仍然一无所获。“谁会闲着没事,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搬走尸体?” 卢泽跟着也走了几步,正想着叫玛瑟也上来看看,忽然脚下“咕叽”一声,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慌乱之下手忙脚乱地想要保持平衡,可无奈脚下实在太滑了,啪地一下,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污血里,顿时被恶心得叫了一声。 踩在脚底的罪魁祸首一下子滑出去很远,林三酒目光一扫,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酸水。 那是一个被卢泽踩得稀烂了半边的人眼球。 卢泽也瞧见了,慌忙从恶臭的血水里站了起来,咳嗽着、不住地甩手跺脚——看样子是把他给恶心透了。 “行了行了,别弄了,咱们下去找找有没有湿巾给你擦一擦……”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躲着卢泽走。 走到了电梯口,她一回身,见卢泽仍然像个湿了毛的狗似的不住乱甩头,不由有些好笑地骂了一句:“你这样甩有什么用,咱们回去……咦?” 林三酒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刹住了车,身子一动不动,像是怔住了。 几乎是浸泡尸液里的卢泽,也不禁被她的异样给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了?你干嘛呢?” 林三酒没有说话,抬手朝远处指了指,指尖却是朝上的。 迷茫地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卢泽一时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金黄色的阳光像融化了的金子似的,从高高的顶层玻璃里透了下来,购物中心里的地砖、浓绿的植物叶片、商店的金属门把手上,都泛起了白亮的反光,仿佛在呼应阳光似的。一些塑料制品在白天里已经微微地融了,而到了夜里又重新凝固起来,形成了此刻古怪的模样,猛一看倒像是现代艺术品展览。 要不是这可以杀人的温度,这副景象还真算有趣——可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又看了一眼,他忽然猛地“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脸惊异:“怎么就它还好好的?” “它”,指的是购物中心正中央,足有五层楼高的热带植物林。 再热带也好,世界上没有哪一种植物,能够扛得起连塑料都能融化掉的高温——可是眼前这一小片热带植物林,却依然浓绿茂盛,生机勃勃,好像极温地狱不过是一场幻觉一样。 与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了一道玻璃墙,种在人行道边上的树—— 每一棵绿化树的树干,都像一截焦炭一样漆黑干瘪,叶子早就掉空了,落在地上,也都是黑乎乎、干巴巴的一小团,几乎看不出来原形。有细一些的树干,因为变得又干又脆,拦腰断裂在路边上。 两下一比,林三酒甚至觉得购物中心里的热带植物,似乎比以前长得还好了。 一连出了两件怪事,这种情况,还真是叫人怎么也想不通——林三酒想了想,对卢泽轻声说:“这些植物还真妖异……对了,咱们下去把玛瑟叫上来瞧瞧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行!咳,我看也没什么妖异的,”卢泽是一点儿也没把这几棵绿色植物放在眼里,“说不定是玻璃特殊,然后把什么uva之类的给挡住了呢。” “……那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好吧好吧,不过先让我把衣服给换了吧?难受死了。”很显然,卢泽的心思还放在自己一身的臭水上。 要换衣服倒真是太简单了,购物中心里就是不缺名牌店。卢泽举目四望了一会儿,对林三酒笑着说:“你说我是去armani呢,还是dg?” 林三酒忍不住了:“我祝你穿着小码西装跑得还是那么快。”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卢泽表情很无奈,一边说一边走上了楼梯。 林三酒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尸体离奇消失的地方,忙小步跟了上去:“等等我!” 卢泽在楼梯上停了步子,回头笑道:“怎么,你也想去搜几件衣服?我早就想说了,挺漂亮一个姑娘,干嘛穿得跟要打太极拳似的。” “怎么就太极拳——” 了字的尾音还没有完全吐出来,猛地从半空中卷起了一股强风,裹着一道长长的黑影,闪电一样朝楼梯上的二人袭来。 1024 新世界的第一天 ……空气里隐隐地漂浮着一股淡臭。 在乌云集结的阴沉天空下,林三酒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总算慢慢睁开了眼睛。在淡臭味之外,时不时地就有几声鸟叫、以及不知什么金属的隐约撞击声,悠悠在远方回荡。就像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一样,她花了几秒才褪去了茫然怔忡,猛地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没留神,手里仍然握着的那一叠签证顿时洒落了一地。 人偶师和波西米亚怎么样了? 一起传送过来了吗? 她来不及捡起签证,先戒备着四下望了一圈——很快,她的一颗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这儿似乎是一片大型垃圾场,锈黑了的冰箱、扭七拧八的旧单车、只剩一个壳的汽车架子、瘪瘪的易拉罐和脏布头……在泛着污水反光的黑色地面上,各种垃圾漫无边际地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她身边原本是人偶师和波西米亚的位置上,此时空空如也——除了一张皱巴巴的塑料纸之外。似乎快要下雨了,阴暗灰沉的天空低低地压下来,压在她的心脏上。 她默默地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浮起了一个苦笑。 难道她还真会为此而吃惊吗? 不管遇见了多少人,一起度过多少岁月,每逢传送时,她与朋友们那一点点脆弱纤细的羁绊都会被彻底斩断,再被命运一把抛进风里。他们零落飘散在无尽的宇宙深处,就算彼此的路途与生死或许再也无法相交了,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林三酒泛起了一股疲惫。 她现在只想坐回到地上,就这样一直坐到下次传送。她忽然有点儿理解了清久留,理解了为什么他总是沉浸在酒精里,像滩烂泥似的倒在路边……因为说白了,这一次传送和下一次传送,又有什么分别?无非是想法熬过这已荒腔走板的一生罢了。 ……还不如用酒精让生命变得平滑一些。 林三酒挑了一块没有污水的地方,果然又重新坐了下去。反正这垃圾场附近安安静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危险……她弯腰捡起了那些签证,一张张地翻看起来。 在传送完成以后,上一个世界得来的签证就全都作废了;其中不少签证上挂着的还是人偶师的名字,显然不可能是它们把她送来了这个世界。当林三酒快将这一叠签证翻完的时候,她目光一顿,忙将其中一张抽了出来。 这是一张高级不记名签证,浮着一行显眼红字:“Journey Performed”。 看来大洪水虽然让她提前传送了,但偏巧没有让签证失效,而正是这张签证将她送来了这个世界。在签证上“目的地”一栏里,填着的名字是—— “……可食用真理?” 林三酒皱起眉头,忍不住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个什么地方?” 不管是什么样的末日也好,她现在都提不起劲儿来,对新世界全无好奇。反正身上存粮足够,找个没人的地方,能安稳多久是多久吧…… “林——三——酒——” 猛然遥遥一声呼喊,惊得她原地跳了起来。 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给——你——妈——滚——出——来!” “给”字听起来好像还很遥远,等到了“来”字的时候,发声的那个人已经离她只剩下几百米不到的距离了,只是隔了一座又一座的垃圾山,她还没瞧见对方的影子。林三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面庞上早就抑制不住地浮起了一个惊喜的微笑——刚才的疲惫、沉重、孤独和沮丧,一瞬间几乎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几步,扬声回应道:“我在这儿!” 伴随着波西米亚的影子一起出现的,还有她咕咕噜噜、鸽子一般的抱怨。 “别再跟着我了,你这个人什么毛病!” 当那头金棕色的长卷发从一座垃圾山后冒出头时,林三酒听见她正冲身后的人发脾气:“谁稀罕来你这个破垃圾场,又脏又臭,我找到人就走,你快离我远点!” “波西米亚!” 那个金棕色的毛脑袋闻声一抬,就从破沙发的木头架子之间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一瞧见林三酒,脸上顿时飞扬起了几分兴高采烈,加快脚步噔噔跑了过来;然而没等林三酒瞧清楚她的高兴劲儿,马上又化作了埋怨:“你也被传送到这儿了啊!你刚才不抓紧找我,傻站着干什么?喊得我嗓子都哑了。” 醒来看见身边空荡荡的,谁会想到她也被传送过来了?这么说来……人偶师呢? 林三酒在开口询问之前,先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长得实在不算赏心悦目,牛仔背带裤里鼓胀出了一个巨大的圆肚皮,叫人看了简直担心他的肚子会被内脏涨得炸开。他的衬衫、裤子都又脏又暗,袖口上还沾染着机油油渍;别看他身型如同怀胎九月,动作倒是不慢,此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波西米亚身后,一张脸上通红:“……这是私人土地,我管你找谁?你们俩都赶紧给我走,再不走我就叫警|察了!” “好,我们这就——” 慢着。 林三酒一愣,后半句话硬是没说出口。 警|察? “警|察?”波西米亚也迅速抓住了这个名词,“噢,就是那个类似于保镖的嘛。你还请得起保镖?有本事你叫啊,你看姑奶奶我怕吗?” 那大肚子男人表情一滞,满面疑虑地盯了她一眼:“……啊?” “等等,”林三酒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走上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儿的政|府机关还能正常运行?” 那大肚子男人的稀疏眉毛皱在一起,脸颊将两只眼袋都挤了起来。“为什么不能?……我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 “这儿是我们垃圾回收公司的地方,不能随便进人!你知道了就赶紧走!” 波西米亚从小生长在十二界,此时兀自懵懵懂懂;但林三酒脑海中却已经突然浮起了一个好得叫人不敢置信的念头:“你这儿有电视或者报纸吗?昨天,告诉我,你昨天都干什么了,新闻上都写什么了?” 被年纪比他小的女人给吓着,对于这个大肚子男人来说也许是第一次。他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戒备起来:“你吃什么药了?还是精神不正常?再不走我真的不客气了!” 这句话一点儿也没能威吓住对面的女人。 林三酒反而踏上一步,像在超市里买牛肉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如释重负般地笑了:“你真的没进化!太好了,你是个普通人。” 大肚子男人面颊颤了颤,越来越浓的紧张之色溢于言表——也是,很少有人能在日常生活中,听见有人对自己说“你没进化”的。 “是啊,”波西米亚在后头提不起兴致地说,“不然我早给他打飞了。” “这儿不是十二界,”林三酒立刻回头解释了一句,“你没意识到吗?在十二界以外竟然能出现这种正常生活的普通人……喂,这个世界还没遭遇过末日,对吧?”——这个说法或许有点怪,但包围着她们的垃圾山,看起来确实很“新鲜”。 她后一句话是对着那大肚子男人说的,但那大肚子男人却没有回答——他踉跄退开几步,一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喊:“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毛病,反正你们别过来!快点走!” “让我们走,自己倒是跑得挺快。”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声。”怎么,这儿真是末日之前六个月的世界?我还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签证呢。” 看着那男人的模样,林三酒居然升起了几分怀念。换作她在遭遇极温地狱以前,如果有人冲到她面前来说什么“世界末日”,她恐怕也得走为上策。 想不到人偶师手笔这么大,末日之前六个月的签证要价如此昂贵,他居然随便就有两张……只是不知道他一个人被传送到哪儿去了?现在她们两个身上没伤的,倒是能在和平世界里休息六个月了……她想到这儿,不由叹了口气。 眼看着那个大肚皮男人匆忙消失在了几座垃圾山后面,她这才好好看了看波西米亚——尽管从实际上来说,她们二人被大洪水吞没也许只是几分钟之前的事,但感觉上却像是历经了一段长长的分别,简直叫人恍惚而不敢置信。 “你头发里有一截鱼骨。”她自觉说得十分和气了,结果这句话却叫波西米亚一下子拉长了脸。 “看见了就拣出去啊,你拿嘴说有什么用?” 这个人的头发简直是蜘蛛网,什么都能捉住。林三酒一边挑鱼骨,一边问道:“你刚才找人偶师了吗?” “没有,”波西米亚被她拽疼了头发,忙按住了自己发根:“万一我一喊,发现他真的在这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带上他啊。” “反正他还戴着口水巾,去哪儿都不危险。”波西米亚小声嘀咕道:“……要不是我自己不能用,我早就戴上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朝刚才那男人消失的方向,慢腾腾地走了过去。在一个不用担心副本、堕落种和进化者的世界里,她们就像是两个忽然得了一下午空闲的普通人那样,不仅头一次没有了紧促戒备,还带着一种接下来无事可做的幸福感。 “当时人偶师身上还有签证吗?”林三酒边走边问。 “我哪知道,来不及看,不过好像没有了吧?” 她不由叹了口气。能找回一个人就已经是不敢奢望的幸运了,她确实没有以为大家都能一起传送。 “你看,”她抬了抬下巴,“那个人的屋子就在前面了……希望他办公室里会放上几张报纸,让我们认识一下这个地方吧。” 唔,这一个世界的名字真是折磨了我很久,活活想了四五十分钟……话说好几个新世界第一章都是这个标题,已经成了传统了!( 1025 波西米亚的愿望 在垃圾山越来越稀疏,终于完全消失了以后,地面上遥遥趴着几间连成一片的矮平房。水箱、破卡车、备用发电机和乙烷罐都在房外排成一列,看起来这儿不仅仅是一个办公室,应该也兼具了住人的功能。 说来也奇怪,正是“有人愿意住在垃圾场里”这一点,叫林三酒强烈地感受到她现在确实正身处于一个和平世界。 ……如果不是受到财产、工作等一系列社会外部条件所限制,谁会甘心在垃圾场里安家? 天色逐渐暗下来,厚厚云层沉重地悬在头上,好像随时都直直砸落下大地,眼看着就要来一场暴风雨了。从平房窗帘后透出的灯光,此刻看起来干燥而温暖;随着灯光一起透出来的,还有那个男人低低的说话声。 “……刚才进来了两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胡言乱语了半天……所以我没听见电话响……啊?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地检派来的人……唔,我说不好,其中一个个子很高……是,是,对不起,我知道了。我这叫人过来,再检查一遍,看看她们是不是真走了。” 随着“咔哒”一声挂上电话的声音,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林三酒拉着波西米亚躲在窗下听着那个男人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痰——再捞起电话的时候,他换了一副口气:“经理通知你们了吧?赶紧过来……废话,我一个人看守这么大一片地方,能看得过来吗?何况那两个女的好像还有精神上的毛病。……对了,西边的护栏网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上次跑进来一群浣熊,妈的,给老子咬得满腿都是伤!” 林三酒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近了,金棕色的卷发乱蓬蓬地扎在她耳朵上,吹来一股热气:“……浣熊是什么?” ……净问些无关紧要的事。 虽然屋里是个普通人,但林三酒还是担心她们的声音会被听了去,因此只是瞥了她一眼,一声没吭。对于进化者来说,想要在一个普通人出门后潜进他的房子里,简直易如反掌;房子里暖烘烘的,空气仿佛也因为不流通而黏厚了起来,充斥着烟臭和微波食品的味道。 波西米亚一边皱着鼻子,一边忍不住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她认识什么、不认识什么,根本全无规律可言;林三酒懒得一样样地给她解释,干脆打开了电视——屏幕一亮起来,波西米亚就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来。 “……近期一条新政引起了我们大多数人的关注,目前市场上流通的副种食品配额券价格都将因此受到影响……” 似乎是什么金融方面的新闻。 “本地一家幼儿园在举行家长会期间,发生了小型火灾,所幸无人伤亡。消防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神色愤愤然的女性;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一看就是她亲生的,小脸上此刻也是一片萎靡。 “这种崭新的外壁组织技术,能在不远的将来为我们提供更充裕、更柔韧、质量更好的衣料……” 某个车间里,几个工人正将一大块一大块的黑色物质送上传送带——一切都和记忆中久远的社会新闻差不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可能还是眼前这部电视了。 这台电视荧屏被包裹在一片没有形状的亮橘色塑料里,好像一大块被人嚼完以后,一把甩上了墙的口香糖。荧屏微微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因此从屏幕上浮现起来的新闻主持人们,看起来也好像是虚飘在空气里的幽灵一样——有时在外景新闻里,还能遥遥望见街道远处的一丛丛黑色密集建筑群,瞧上去还有几分3D效果。 “……看来我们接下来六个月都可以放松一下了。” 林三酒呼了一口气,然而身边却没有传来回应——她转头一看,发现波西米亚早就没了影子,大概是嫌新闻没意思。她戴了那么多叮叮当当,摸进人家卧室里的时候却能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林三酒跟着进了卧室一瞧,只见那个金棕色的脑袋正垂在床底下,整个人像猫似的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在翻什么。 “他床下好像有些杂志,”波西米亚一边说,一边扒拉出来了几本刊物,“说不定也有一些这个世界的消息,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林三酒“啪”地一把将杂志给打掉了。一个中年单身男性藏在床底下的杂志——就算她以前从没有亲眼验证过,也足以让她觉得大概都是些不适合让波西米亚看见的东西。后者当然立刻发了怒:“你干什么?” 她来不及解释,慌忙将杂志从波西米亚眼前收走:“你不必看这些……这些……呃,自然科学杂志?” 林三酒睁圆了眼睛,来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刊物。 这儿的语言听起来虽然是一样的,写成文字形式后却与她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同,而十二界的翻译器又不能翻译文字。只是从配图上来看,应该都是一些什么花朵、蚂蚁、菌类或海洋相关的自然科学类文章。 波西米亚很不高兴,“啪”地一下,也把杂志从她手里给打掉了。 报完了这一箭之仇,二人总算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这家垃圾回收公司好像不那么简单嘛,还和地检都扯上关系了……”林三酒坐在别人家的沙发上,轻声说:“怪不得他刚才那么着急想让我们走,说不定暗地里在干什么违法的买卖。” “有意思。”波西米亚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出了一会儿神,才说:“不过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该走了吧?” “我得想想,怎么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礼包给的红晶在这儿没了用,要想活得舒服点儿,她还得弄一点流通货币……她以前在老家时就不算是有商业头脑的人,现在想来想去,浮起的也都是些硬来的主意。 “我们是抢银行好,还是偷ATM机?以咱们的情况来看,就这两个是最不费力气的。”林三酒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这才想起波西米亚应该不认识ATM——接着她一转头,正对上了波西米亚一双亮得怕人的眼睛。 “当然是抢银行了啊!”她看起来简直高兴得不知所措了,“咱们什么时候走,我从以前就很想抢一次银行了!” 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这是提前六个月的世界呢……诚信尾,你们可以在街坊里打听一下 1026 如愿以偿!终于走上了违法犯罪的不归路 ……可能人人心中都藏了一个抢银行的梦吧。 十二界中最受欢迎的精神娱乐,有一半都是流自其他被末日毁灭了的人类社会;这其中就包括了各种电影、电视和文字相通的书作。而在这么多文娱作品之中,波西米亚显然是一个黑帮电影和犯罪电影的爱好者——怪不得她觉得警|察似乎只是“保镖”。 她的梦想也许就是披着大衣、抽着雪茄,被人以“Don”相称,打开银行金库时发现里面都是特殊物品——但在十二界里,她的这个愿望压根没有实现的机会。碧落黄泉不是没有银行,只是没人敢抢。 “抢银行”三个字还没化散在空气里,波西米亚就恨不得已经开始行动了——她跳了起来,朝林三酒伸开手:“你有丝袜吗?” ……天知道多久以后就传送了,还要什么丝袜。 而且她怎么会有丝袜? “那不行,抢银行就得有抢银行的样子。要么纸袋上挖两个洞也可以。” 胖男人家里没有纸袋,林三酒很不情愿地洗了两个他的枕头套,各开了一对眼儿。幸亏垃圾场面积大,那个人去巡逻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她越寻思,越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确实像是精神病犯了。斯巴安在别人家当建筑工,她在别人家偷枕头套。 “垃圾场应该和城市有一段距离,我们开车去。”拎着两只湿漉漉的枕套,她对波西米亚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外面的旧卡车。 方向倒不重要;出去以后就算看不懂路牌,顺着车流走,也应该能通向城市了。 这片垃圾场确实够大的,林三酒在路上转了好几个圈,汽车行驶的引擎声也没有将那胖男人引过来。她原本还不死心,一边开车一边寻找,暗想着也许不知在哪儿就能见到人偶师;不过找了半小时,一直等她来到垃圾场出口,二人也没看见人偶师的影子。 ……他真是运气不好。当时大洪水如果再慢一分,也许她们就能找出别的签证,让他一起跟来“可食用真理”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林三酒想不出来,好在她也有好一段时间不必去想。在没有迎来末日的世界中,进入城市就像是观光旅游一样轻松愉快——两只系在窗边的湿枕套,被风吹得呼啦作响;一路上波西米亚把脑袋探出窗外,对每一个她没见过的建筑、店面、设施都惊叹连连。 不止是她,林三酒也陷入了有点儿恍惚的惊奇之中。她都已经快忘记一个正常的人类社会是什么样子的了:路上竟然有这么多没有进化的普通人,像无忧无虑的羊群一样川流不息;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谈笑、逛街、吃冰淇淋、打电话、等人、过马路……阴云遍布的天空下,商家早早地亮起了各色灯光,到处都充满了久违的人间烟火气。这么多人之中,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自己平静充足的生活,其实仅仅剩下六个月了。 由于缺乏正常人类社会的人际常识,波西米亚在等红灯的时候说旁边一个行人牵的狗丑,为此俩人一起挨了个白眼。她倒也没往心里去,总结道:“狗虽然丑,但是这儿的楼还挺有意思的嘛。” 这倒是。 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建筑美学似乎有种奇特的追求:既不考虑遮挡、密度、稳固性等实际问题,也不考虑风格上是否和谐统一——仿佛在建楼的时候,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尽量标新立异、五花八门,最好是把楼修得不像个楼才好。 比如她们此时刚刚经过的那一幢……东西,要不是正好听见有路人称呼它为某个生物科技公司,恐怕林三酒一点儿也想不到它居然也算是个楼。 它乍一看就像是个大大的仙人掌,上粗下细,身子滚圆,从地上歪斜着探出去,外表还布满了一层“白毛”。开近了才发现,原来那一层“白毛”都是一根根小小的、从楼体上凸出来的迷你办公室——老实说,林三酒从没想到,她有一天居然会用“一根根”这样的量词来称呼办公室。 除了“一根”办公室以外,她们还看见了“一把”面包房。 这是只有地面上一层的平层商业店铺,但光是猜测人怎么进去、怎么在里面活动,就让她们二人费了半天脑筋。 四五家商铺都是面包房,它们毫不讲理地从人行道中央冒出来,挤挤挨挨地集在一处,“根部”互相融合,唯有各自的上半部分朝四周伸展出去,打开了一个个亮着橘黄灯光的橱窗,在阴沉天气里看起来别有几分魔幻的温馨感。 顾客们只能在橱窗外买面包,可是难道面包师也是从窗户里钻进去的吗? 像这样的建筑比比皆是;事实上,这一路上新奇的景物太多,几乎比十二界还要更加令人目不暇给,二人漫无目的地流连了半天,差点把自己目的给忘了。 “我怎么没看见有银行?”波西米亚转着脑袋问。 “也许是看见了没认出来吧。” 垃圾场里那间平房外形如此寻常,说不定正是“寒酸简陋”的代表。说真的,林三酒看见的设施建筑之中,有一大半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瞧它们的气派,似乎都很为自己的模样而骄傲。 “问一下别人嘛。” “……抢银行之前,先问问别人哪一家才是银行?” “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 没有。林三酒在路边刹住车,朝一个路人喊了一声:“你好!请问附近的银行在哪里?” 那个裹着大衣的灰脸男人愣了愣。“银……银行?什么?” 二人对视了一眼。 “他可能是个傻子。”波西米亚低声说。 “不对吧……你不觉得,更有可能是他们不把银行叫银行吗?” “噢……妈的,就你懂。” 林三酒重新探出头去。这个城市里的居民都还挺平和礼貌的,她们刚才交头接耳几句,那个男人也没有抬脚就走。 “就是……嗯,那个词就在我嘴边上了,我一时想不起来,你肯定有过这种经验,对不对?就是存钱的那个地方嘛,叫什么来着?”她笑了几声,却发现那男人仍是一副老样子,茫然地望着她——“我没有,我不知道。” 唉。 “比如你的收入只花了一半,剩下一半要存起来,那么你存起另一半的地方叫做……”林三酒听着自己的声音,自己都不信自己不是个精神病。 “啊!”灰脸男人恍然大悟,一指前方路口,“你在那儿左拐,开两百米就到了。” 两个劫匪态度和气地道了谢,朝那个依然不知道叫做什么、但是反正要被她们打劫的地方开了过去。建筑物虽然奇特得叫人脑仁儿疼,路上的机动车辆倒是一辆比一辆正常;也幸亏是这样,否则林三酒真想不到她要怎么在两只章鱼型汽车中间停车。 此时车停在一幢伞状楼外,正对着大楼“根部”上许多细细长长、嵌入墙体的窄缝。缝隙勉强仅有一人宽,排成一列,就是这栋楼的二三十扇门了——当然,要不是看见了行人侧着身子从窄缝里进出,她们只怕光找入口就要找半天。从外表上看,这银行似乎规模不小。 坐在车里,二人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连人都杀过不少,现在反倒觉得抢银行让人很紧张。 “你要表现得专业一点,”波西米亚从车窗上解下枕套,“我们进去以后先戴上这个,然后再喊抢劫,不许动。你用枪指着他们,让他们趴在地上,我去柜台拿钱。” ……一听就没少看电影。 “我没枪,”林三酒坦白道,“斯巴安给我的那把,我掉进湖里了。” “什么湖——你怎么连枪都混不上?” “用枪干什么?能力、特殊物品不都比枪强吗?” “不行!”波西米亚简直执拗,“这不专业!再说了,你要拿着枪,这些普通人才知道害怕,你拿着一只漏勺进去,他们只会活活笑死。” ……她也没有漏勺模样的特殊物品。 眼瞧着银行就在手边了自己却没有武器,波西米亚忍不住着急了。“不管了,”她心浮气躁地说,“没有枪,就拿个什么特殊物品示范一下,杀鸡儆猴——你不要讲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能杀人,你还不能打墙吗?” 林三酒很欣慰地打开了车门:“你比以前真的不同了。” “快闭嘴。” 垃圾场里是不缺塑料袋的;二人一人拿了一只装钱用的脏塑料袋,兜里揣着枕头套,身上还沾着垃圾场带出来的污渍,活像两个乞丐,毫无自觉地走近了银行大楼门口。 林三酒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门:它们并不是直通地面的,反而是从地面往上二三十公分处,才开出了一条条窄缝。二人学着别人的样子,先各自挑了一条没有人走的窄缝,这才抬起脚,半爬半钻地侧身进去了——半分钟以后,二人总算从这面墙的另一头,重新探出了脑袋。 “他们建楼的时候都喝醉了吧?” 波西米亚抱怨着落下一只脚,与林三酒一起站在了厅里。明明外墙厚得足要爬半分钟,但里面的小厅却不大,不过几百平方米;而且小厅里连一扇窗户也没有,全靠整片散发着白光的天花板照亮。 零零散散的小柜台东一个西一个地分布在厅里,随心所欲地没有一点儿章法,好像建筑工人们连直线都排不齐。她们来回看了几圈,也没研究明白到底谁是银行工作人员,钱又在哪儿;对视了一眼,二人干脆麻利地掏出了枕头套。 半湿的布落下来,遮住了面容,露出了眼睛。波西米亚抬起一根戴着好几个戒指的食指,举向天花板,高声喊道:“都别动,打劫了!” 明明是你们强烈要求让林三酒轻松一下的,结果等真的轻松了,我又在本章说里发现了很多忧心忡忡,仔细找末日世界的蛛丝马迹……你们找不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被迫害妄想症 1027 悔过自新!两个……一个半积极接受帮助改造的劫匪 波西米亚话音一落,二十几张脸顿时纷纷从柜台后抬了起来。在他们的目光落在两个碎花枕头套上以后,每一张脸上都浮起了不知所措的茫然。 也是,人一辈子,有几回应付银行劫匪的经验? ……而且还是靠一根手指打劫银行的劫匪。 “都给我站出来,双手抱头,然后趴到地上去!谁是经理,去开金库给我拿钱!”波西米亚转眼已经进入了角色,凶得很认真:“别想乱动,否则我就要打穿天花板给你们见识见识了!” 她未必知道“经理”是个什么东西,却知道这个家伙能给她拿钱。 连林三酒也没料到,波西米亚举着的一根手指竟然还真能叫人害怕——她刚一凶完,顿时有人抽了一口凉气,有人微微地发出了一声呜咽,果然都面色苍白、手忙脚乱地按照吩咐,一个个双手抱头离开了小柜台,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这个世界犯罪分子的职业之路,未免也坦途得过头了吧。 连波西米亚都有点吃惊了——她原本是打算在哪儿开个窟窿,吓一吓这群人的,没想到连这一步都省了;她不由满面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食指。两个劫匪都愣了好几秒,这才犹犹豫豫地迈步走进地上一片人体中间,再次喝问道:“经理,或者柜员是谁?” 一个中年女性茫然地抬起了头。 “什……什么?”她此刻看起来迷惑多过于害怕,“那是什么东西?” “这儿的职员!是谁?” “没,没有啊……” 难道这家银行是全自动化的? 林三酒朝小柜台瞥了一眼。和建筑物一样,这些银灰色小柜台尽管大致相仿,却也都没有一个规整形状,每个长得都多多少少不大一样,不是这儿大了一点,就是那儿歪了个边。每一个柜台台面中央都嵌着一块屏幕,屏幕上浮现着一行行叫人看不懂的文字;刚才众人的操作进行到一半,就被她们给打断了。 “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她敲了敲柜台,问道。 “出入所。”那个中年女性顺从地答道。 “干什么用的?” “我们需要什么东西,或者多了什么东西,就来这里登记一下……”她皱起眉头,“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出入所?” 情况的发展显然让波西米亚很不满足。她的教父梦大概憋得都快碎了,立即将食指对准了那中年女性,威吓道:“谁说轮到你问问题了?告诉我,这个出入所里有没有钱?” 正当林三酒怀疑那个中年女性会反问“钱是什么”的时候,她却答道:“钱不在这儿的。你们要钱干什么?” 这个疑问显然也浮上了其他人的心头,旁边好几个人都抬起眼睛,朝二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知道什么是钱,却还要问拿钱干什么,只能让林三酒推断这儿的“钱”和她们概念中的“钱”不是一回事了——“你们的钱是干什么用的?”她走近了一步问道。 鞭子尾巴拖曳在地上,随着她的脚步沙沙一响;那中年女人的眼睛转到地面上,眨了两下,这才答道:“我们的……?不,我们没有钱。不过……钱还能用来干什么,当然是买东西用了。” 这个对话简直越说越糊涂——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对方前言不搭后语,还一脸理所当然,想问都无从下嘴。 “你这不废话吗,我们拿钱也是要买东西啊。”从听见这儿没有钱起,波西米亚就像是个戳漏了的气球一样瘪了气,还有点不大甘心:“妈的,要是再让我看见刚才那个指路的……这么说来,你知道钱在哪儿?” 中年女性摇了摇头。 “等等,你们没钱,那你们平时怎么生活?”林三酒起了疑虑,“计划经济?政|府发物资?” 这句话一落,不远处就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唉,是俩精神病。” ……行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中年女性朝旁边的柜台抬了一下下巴,“我们平时要什么东西,就来这儿说一声,再去拿就行了……用不着钱。” 你刚才明明还说钱是用来买东西的! 连林三酒都有点儿忍不住了——想从这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嘴里掏话,就像是两只老鼠要在迷宫里找出口一样,这个中年女性说的越多,她们俩就越糊涂。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众人都慢慢放下了抱着脑袋的双手,胆气也稍微壮了点儿,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说起话来。 “……今天真倒霉,我还要去参加葬礼……” “啊,恭喜恭喜!太好了!” 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对答。 “我邻居小孩就遇见过一个精神病,嚯,听说好大脾气……” “青山精神病院是不是最近在修整啊……” “叫什么……遗忘症是吧?真可怜啊,不会暴起伤人吧。”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多,就算隔着一个枕头套,林三酒似乎都能感觉到波西米亚逐渐涨起来的怒气——她正要说一声“稍安勿躁”的时候,没想到那个中年女性倒大大方方地站起来了,刚才的惊惶、疑惑也都不见了,换上了一脸怜悯。 “没关系,有什么不懂的,阿姨教你们。唉,年纪轻轻……”她哪里想得到,身旁这两个女人的战斗力足可以叫她一瞬间就消失于人世上。她朝柜台屏幕示意了一下,十分热心肠地对林三酒解释道:“你看,我本来是要去看我女儿的,她刚参军,好不容易轮上一次开放日,我打算给她做一个她最爱吃的菜带去。但是家里没有原料了,于是我就来这儿登记一下……五斤绿粉,五斤里肉,什么时候去拿都可以。” 在这样热情的态度之下,一想到刚才她们还准备凶神恶煞地打劫,就让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林三酒“噢”了两声,不尴不尬地凑过头去,对着看不懂的文字问道:“这是政|府给的吗?哦哦,去超市拿就行啊……这儿有军队?你姑娘多大啦?” “劫匪还有和人质拉家常的吗!” 波西米亚终于发了怒,刚才那根抢银行食指先用在了林三酒身上,将后者戳得原地一跳:“快问钱在哪!” “不用钱的社会,你还非要抢钱干什么?”林三酒低声喝了她一句,又转头向那中年阿姨笑了笑——尽管对方看不见。“你别在意,她脾气不好……我听人说,你们还可以把收入存在这儿,是怎么回事?” “比方说我拿多了绿粉,用不完,那么我再回来登记一下,可以把绿粉还给超市。”中年女性非常耐心,“或者我的工资收入自己用不完,也可以存进出入所系统里,这样其他更有需要的人在登记之后,就可以拿走用了。” 波西米亚蓦地拎起枕套一个角。 “把自己用不完的钱存进来给别人用?”对于物资匮乏的十二界居民来说,这种举动只有一个解释:“我看你们才有精神病。” “我们存的不是钱……”中年女性茫然地辩解道,“我们的生活中用不着钱。” 再堕入这个钱来钱去的怪圈,就没完没了了。林三酒赶忙打断了波西米亚,问道:“住所呢?车呢?难道也可以按需分配吗?” “啊……这个看情况,有时有空房就可以直接进去住,有时要等一等。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要是今天登记要房子,我估计很快就有空房出来了……车子也是一样的。” 那还会有人愿意在垃圾场里安家? 林三酒的迷惑越来越多,看她不像撒谎,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有一点倒是明明白白:作为银行劫匪来说,她们实在很失败了。因为二十来个人质这个时候都站起来了,远远近近地和她们搭话:“可别冲动呀……”“你们的病有治。” 如果波西米亚肯吃人,林三酒现在已经泡在胃酸里了。眼看着另一个碎花枕套被呼吸顶得一鼓一鼓,她正要安抚波西米亚几句,猛然却听一个人质“啊”了一声:“看,外、外面有警车来了!” 二人同时一惊——别怪害不害怕,既然干了劫匪这一行,吃惊一下总是必要的——随后又疑惑了起来。身为进化者,这间小厅里的风吹草动其实始终都在她们监控之下;刚才虽说人多嘴杂,但林三酒十分确定没有人报过警,甚至连碰一碰屏幕或柜台这样的动作都没有。 他们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中年女性松了口气:“来了就好,你们这个病啊,得早治……他们会送你们去病院的。”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容易就把人认作精神病了。 一得知警|察就在外头,波西米亚一腔憋屈总算找到了地方发泄,撸起袖子就朝门口走——林三酒急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别冲动!” “干吗?你也要和警|察拉家常?” “不是,现在起冲突只是耽误事儿!我们要找安全地方落脚,还要找大巫女呢……我有个办法,”林三酒说到这儿,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不太好看。” 然而波西米亚却似乎没听进去。 “喂——” 林三酒刚叫了一声,她就猛地转过头来了。 “你看,刚进门的那个人,”波西米亚压低声音说,“……也是一个进化者。” 出版方太太告诉我,今年下半年要陆续出末日后面的书……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第一册里的小错误,我现在正在自己操刀修改……我告诉你们的意思主要是,万一第二册又出现了错误,希望你们给我留点面子。第二本是伊甸园了各位,我看了一哈,删得还行,残酷性居然保留下来了!实体书内容和网上内容可能会不大一样,毕竟我是一个想到哪里改到哪里的人…… 1028 没有一点进化者的尊严 对于已经进阶至林三酒这种程度的进化者来说,想要从普通人手里抢钱,难度基本相当于一个拳王决定扇婴儿一巴掌。毕竟一个平平常常的银行里,能有什么东西足以威胁她们二人的安全?枪?电击棒?摄像头,还是蜂拥而来的警|察? 除非银行柜员忽然掏出一只洲际导弹,不然对于她们二人来说,事先“踩点”、“计划”都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至少,在林三酒进入银行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也没料到才抢到一半、劫匪刚被人质们关怀了五分钟,门口就会陆陆续续地走进来好几个进化者啊。 “我觉得,” 此时二人挤挤挨挨地蹲在一起,波西米亚吐出的热气一阵阵打在她耳朵上:“……你这个人就没有一点进化者的尊严,一天天光会给你妈丢人。” 林三酒忍气吞声地没说话。 在刚才两个劫匪拉拉扯扯、险些内讧起来的时候,二十来个人质们趁机一转眼间四散而去,全逃得不见了。现在小厅里空空荡荡,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唯有才从窄门里钻进来的几个人了——在第一个打头的男人身后,又跟进来了另外一男一女,尽管打扮各自不同,却毫无疑问地都是进化者。 “奇怪了,” 打头男人穿着一件旧皮夹克,好像好几天没洗头了。他在几个小柜台之间停下脚步,来回看了几圈:“……刚才接到的警讯里,确实说是有两个精神病跑来这儿了啊。” 他离二人只剩下几米不到的距离了,波西米亚顿时也不吭声了,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彼此都暗暗嫌对方占地方太大——短短几个呼吸间,林三酒就挨了她好几下胳膊肘。 “我看看。” 留着黑长直发的年轻女人,鞋跟“噔噔”地在这个小厅里转了一圈;她包裹着紧身裤的小腿,从二人眼前晃过去了好几回。 “没看见,”她天生一副低沉嗓音,“难道是在我们来之前就跑了?” “不可能,每一个出入口都没有这样的记录。”旧皮夹克的目光在一块手表状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过这些精神病人手段多,说不定是用了什么办法躲过去了。” “要不然这样,” 第三个人出声了——他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始终眼皮半垂、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说是宿醉未醒也不为过。他手里的咖啡似乎也帮不上一点忙:“……我们问问这个帐篷里的两个人,看看她们有没有看见什么吧。” 波西米亚和林三酒同时抬起了头。 黑长直发唰地弯下了腰,头发从她肩膀上顺滑地垂落下来。她微微晒成古铜色的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朝二人问道:“你们刚才看见有精神病从这儿出去了吗?” 一只尖顶帐篷此时正坐在小厅正中央,从帐篷门中间,并排伸出了两个脑袋。刚才她们目光随着几个进化者在小厅里来来去去,已经好半天了——只是进化者们绕着帐篷打了几个转,愣是一眼也不往二人身上看;现在蓦然被问到头上了,波西米亚不由从喉咙里发出了“咕”的一声。 “我们也不清楚啊,” 林三酒暗地里拍了她一下,朝几个进化者挤出一个笑:“刚才大家都跑了的时候,可能精神病人就随着人群一起出去了吧?” “如果伪装成市民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黑长发站直身体,沉吟着说。 “不能让她们在外面乱跑惊扰市民,”旧皮夹克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对讲器,“咱们干了这一行,就得负责……走吧,回去把附近几个分局的伙计都叫上,再放一个通缉令。” “谢谢你们的配合,”黑长直发在临走之前,没忘记对帐篷里的两个脑袋说道:“你们也不要在这附近驻留太久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如果申请了房子,很快就会出来的。” 已经是第二次听见人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了”——在波西米亚的瞪视之下,林三酒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不客气!市民应尽的责任嘛……你们慢走啊。” 几个人走近了窄缝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又喊了一声:“那个——警官,我想问一个事儿!” “什么?”旧皮夹克转过头。 “请问……”林三酒斟酌了一会儿,有点不确定怎么才能把想问的话问了,而不引起对方的狐疑——犹豫了半天,她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你们做警|察……是、是你们的理想吗?做得开心吗?” “你怎么的,你要给人家做人生导师啊?”波西米亚立即凑上来,用气声抱怨了一句,“他们要走,还不让他们快点走!” ……真是一点默契也没有。 既然她们可以传送到末日前六个月的世界里,那么其他进化者当然也可以;但问题就在于,为什么这些人会选择在这儿做警|察? 但如果直接把这话问出来,万一答案是某种本地人人尽皆知的理由,那么岂不暴露了她们俩是外来的这个事实吗? 看那几个进化者警|察的表情,似乎都没料到自己出来抓精神病,还会遇上这种直面灵魂的问题。“啊?”黑长直发愣了愣,“我……算开心吧?反正没有不开心。” “为了生活嘛,有什么办法,”精力不济的年轻人打了个呵欠,“就像有些人不知不觉地也变成牙医和会计了……谁叫我们就只会干这个。” 进化者在普通人社会里,确实会是个高效的好警|察。 不过同样都是为了要在这个普通人社会里生活下去,这么一对比,就显得林三酒二人道德水平尤为低下了;人家知道找工作,她们俩第一时间只会抢银行——结果现在闹了个即将被通缉的命运,连做警|察这条路都被堵死了。 眼看着三个进化者挤进了窄缝消失了,二人不敢大意,又在帐篷里蹲了一会儿,这才试探着走了出来。林三酒转身在帐篷上一抹,它顿时化作一张写着【暂时居留权】的卡片,消失在了她手心里。 多亏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手的特殊物品,才让那三个进化者自然而然地认为,她们就是天经地义住在这儿的流浪汉,所以既没有产生怀疑也没有要赶她们走的意思;只不过像波西米亚所说的,“既不好看也没出息”。 “快走吧,”林三酒不敢耽搁,见门缝外面的进化者都没了影子,急忙示意波西米亚钻进窄缝里去。“我们不能在这附近长待了。” 波西米亚一脸憋气:“就算和那三个人硬打一场,难道我们就会输吗?要我看,我们两个把这座城市干下来也不是很难的事嘛!” 林三酒头都大了——她没回答,因为穿过窄缝时胸口后背都被墙壁压得隐隐作疼;直到重新露了头,这才赶忙一把抓住波西米亚的袖子:“我们抢银行也是为了能找个舒服点儿的落脚地,有了落脚地,才能进意识力星空啊。这个时候和别的进化者起冲突,谁知道会引起什么,岂不是白耽误事吗?” “耽误你妈。” “这样吧,”林三酒一边拽着她往停车处走,一边开空头支票:“等我们把大巫女这件事解决了,你想干嘛干嘛。” “那我要坐在市长办公室里,喝他珍藏的红酒。”这不知道又是从哪个电影里看来的场景了——不过波西米亚总算高兴了一点,问道:“我们没钱,估计没有这个社会的身份也不能登记,那我们现在去哪?住哪?晚上吃什么?” “看来只好回到垃圾场里去了,”林三酒想了想,“那个垃圾回收公司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了什么犯法的事儿,应该不愿意和警|察打交道……之前说要叫警察,八成也是吓唬我们,最后不也没叫吗?我们回去以后,把那个胖子控制住,还可以多问出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讯息……诶?” “怎么了?” 林三酒的目光在马路旁边来回扫了扫。这个城市的街道规划也像是鬼画符一样,随着随心所欲的建筑物外沿弯弯扭扭、七转八绕,时不时还被平地而起的大楼给掐断了去路。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依然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确是把车停在这块牌子下的…… “……真是出门不利,车被警|察拖走了。”她喃喃地说。 咦抱怨了一下好像没人看,大家立刻纷纷以行动告诉我,原来你们都在等着烤鹌鹑、都举着苍蝇拍……哦真是叫我感动死了!!当初开文的时候,没人告诉我我写手也他妈是一个高危职业!!今天编辑给我看了看我的月票榜排名,让我努力一下,我想了想,这样吧:我真的非常讨厌月票,看见有人给我投票我就脑仁疼,你们对我不满意的话,月票就是最大的折磨了,准能活活气死,举着苍蝇拍和准备烤架的胖友们,你们看着折磨…… 1029 雨天里的司康 满天沉沉的乌云压迫在一栋栋高楼之上,越来越低,越来越重,连白昼都被山雨欲来的湿冷阴沉之色给浸透了,沉甸甸地垂在低矮天空下。林三酒二人步行了十来分钟,空气终于承受不住大块厚厚乌云的重量,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一旦开了个头,雨势在一转眼间就蓦然猛烈了,密集雨柱咆哮着倾泻而下,天地间迅速浮起了一片茫茫的白。水汽,昏暗的天光,与无穷无尽、没有间歇的暴雨,使一切景物都从视野中退隐消失在白雾里,甚至连几米远之外的东西,都很难透过湿漉漉的睫毛看清楚。 湿透的衣服沉沉贴在身上,好像坠得人连气也喘不上来;迈出的每一步,都会“咕叽”、“咕叽”地从鞋垫里踩出一泡水。比起普通人来说,作为五感敏锐的进化者,冒雨而行时感觉更不舒服了,两人在空空如也的街上坚持着走了一会儿,总算放弃了,匆忙走上路边的台阶,躲在了一幢二层住所屋檐下。 在这样的天气里,大概也不会有谁出来抓精神病了。 出乎意料的,波西米亚竟然没有抱怨。 “擦擦脸,”林三酒递给她一条毛巾,“你怎么这么安静?” 波西米亚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毛巾里响了起来:“天要下雨这种事又不受人控制,有什么可说的?这也要说的话,那光是说我这辈子遇见的事,就能叫我累死。” 平常看她发脾气多了,林三酒倒差点忘了她也是一个摸爬滚打才活到今日的十二界居民。 收回毛巾,她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这扇红色大门只要再填补上一个角,就是个向右倾斜的平行四方形;但跟其他建筑物一比,它已经算得上很规整了。 “我不担心这场雨,”波西米亚的头发全湿透了,金棕色湿成了深棕色,一绺一绺地贴在皮肤和衣服上,她干脆一把将它们都抓起来,绑成了个低马尾。“我担心的是你找不着去垃圾场的路了——你看看这个城市规划,还赶不上十二界里那帮半路出家的业余设计师,这么一会儿,我连刚才那个什么出入所在哪儿都找不着了!” 要等到专业建筑师或者城市景观设计师传送,实在是个几率不大的事;所以十二界里由进化者们一手建成的部分,基本都是靠着特殊物品、一本粗浅的入门书、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膨胀的盲目自信组成的。 不过和这个世界一比,十二界看上去真是专业极了。 林三酒叹了口起——就算知道大概方向,其实她也没有把握能找回垃圾场去。自打她们离开出入所,追兵虽然没有遇见几个,却被突然掐断的马路给逼得不得不掉头好几回。 “你看看这个门,”波西米亚一指身后,“歪成——” 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手指一样,红色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一头蓬松的银发。银发下,是一张纹路深深、神色平和的脸;这个大概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看起来精神头不错,面颊还泛着粉红。门一开,就从她身后扑出了一股松饼似的香气。她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好像觉得她们看起来并不危险,这才问道:“……你们需要进来躲躲雨吗?” 林三酒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在走廊上看见了一张小圆几,上面摆了一台老式电话。 “那可太谢谢你了,”她拉了波西米亚一把,冲老太太一笑:“雨一停,我们马上就走。” 波西米亚立刻瞥了她一眼,似乎吃了一惊。 老太太将门打开——由于形状限制,门板不得不分成三块分别打开,才能容许人进出,真是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她转过身,领着二人走进走廊里,说道:“我正好准备要喝茶了……你们去洗手间里擦擦身子,可以一起喝杯热茶。” “那怎么好意思。” 在经过那台老式电话机的时候,林三酒一边笑着应了一句,一边伸手至圆几后方,摸到了电话线。用食指和大拇指捻住它,微微用力一搓,老旧的电话线登时受不住了,在她的手指之间被硬生生碾碎成了几块。 等三人一起在阴沉沉的会客室里坐下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势更加惊人了。浸没了天地的隆隆雨声,几乎叫人很难听清楚面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话;天光消逝了大半,又被四面墙隔绝得昏沉阴暗,仅剩的残余微光在厅中苟延残喘。 偶尔一条雪白的闪电打穿窗外暴雨时,才蓦地照亮了对面老太太垂目喝茶的面孔。 会客室的形状也不太规则,大多数角落都沉在阴影中;放上电视、沙发之类的家具,看着倒也正常了——只不过一切家具都像主人一样,都透着一股上了年头的意味。 “尝尝我烤的司康,”在昏昏暗暗的房间里,她示意了一下手中金黄的小面点,“我老伴最喜欢吃了……他走了以后,我还是把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每天下午这时候都会烤几个喝茶吃。今天我刚巧多做了几个……毕竟到了我这个年纪,说不准哪一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林三酒忍不住看了看波西米亚,随即放心了——连她这么热爱食物的人,此时也只是把茶杯凑近唇边比了个样子;司康被捏下来了一小块以后,仍旧原样放在了茶杯碟上。 ……就算是个普通人的世界,她们还是不得不多加几分小心才行。尤其是经历了荤食天地以后,林三酒对于所有入口的东西,都天然怀着几分警戒心。 老太太倒是吃得很香。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她没一会儿就吃掉了好几个,才用手帕文雅地抹了抹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们有个亲戚在这儿的垃圾回收公司工作,”林三酒试探地问道,“但是我们不小心把地址弄丢了,迷路了。你知道垃圾处理场在哪个方向吗?” 一般人哪会注意垃圾场在哪?老太太也被问住了,想了好半天,立起了一根手指:“你们等等,我去拿本市的设施信息册……那上头应该有。” 二人望着她小步小步走出了会客室,对视一眼,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四下扫视了几圈。 “这面墙也设计得太恶心了,”波西米亚走向会客室另一头,看着一堵墙皱起了眉毛,还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为什么布满了一个一个的小孔……密密麻麻的,好像毛孔一样。” 林三酒倒是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毫不讲道理的审美观,举步走近了电视——其实要发挥一点想象力,才能认出这个玩意是电视,因为它和垃圾场里那个胖男人的电视,长得几乎没有一点相同之处。她掀开一层厚厚的、肉垫般的东西,这才看见了整个屏幕;在屏幕上轻轻一摸,她的指尖立刻捕捉到了一些微微余热。 ……似乎在不久之前,这台电视还是开着的。 招呼了波西米亚一声,她找到按钮将电视机打开了——光芒一亮,二人不由都是一惊。两张她们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此时正浮现在屏幕里,直直地回应着她们的目光,背景是那一个布满柜台的小厅;与此同时,一个女声旁白还在不断强调:“……紧急新闻,今日出入所中闯入了这两个精神病人,目前在逃中,请市民发现后及时采取相应措施……再重复一次,紧急新闻……” “啪”地一下,林三酒立刻按掉了电视。一转头,她的目光撞上了波西米亚——后者也反应了过来,正紧紧抿着嘴唇。 从刚才的蛛丝马迹来看,这条紧急新闻已经在电视上循环播放好半天了;而当她们走进这个房子之前,那老太太显然已经在电视上看见了她们的样子。 ……那么,她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修愉大佬又、又赏一千?惊了……就算我立马吃到200斤,也不够肉偿!真的,会宠坏我……还有墨色阑珊、毛厚不惧的兔组长、9九五5、薇色、凛然小草菇、筱妮儿、颖佑、绾慬、南乔忘川、179688148277你们的和氏璧,这样吧,我给你们说段单口相声……算是尾の报恩。还得谢谢一一七九九、自如元素、文昌绘、书友20180611221340318、慢狼中、戴子焯、太平洋乌贼、升天君、为斯巴安而来、DorisQ、礼包我的、伽利略的苹果、朱棣的镇纸、紫幽sunny、你永远是欠太阳的、179688148277、不温柔的淑女、交响诗篇、槛外猫猫、霸道阿云爱上我、货不与论价、晓镜愁云改、张竞19、erpiang、莫MMM、赚大钱的张明明、slumberyt、林瑧、大麦哦哟、尾巴的请假条、柴鱼花、礼包家的阿雏、孟买的福晋等大家打赏!谢谢琉璃月瑶池西、斯巴安是我老公、juvc、飞泠长疏、不爱下楼、生如初夏、花信之年不再、书友7**58、麦子1140、拂晓sky、葱头蒜尾、八月火、安闲雅、修榆大佬居然14个月票……柠檬味糖果、取义成仁、我是小锅巴sama、cinney、布拉泽刘、XXICAC等大家的月票! 1030 尸体来了 “首先确定一点,” 林三酒低低地说,余光笼在会客室那个歪歪斜斜的入口上。“……那个老太太确实是没进化的普通人,没错吧?”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肯定是,我对这个特别敏感。” 毕竟在十二界里,要是连这一点都能认错,她也活不到今天。 尽管不排除有特殊物品或能力,可以让进化者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但她们躲雨时随便走进的一间民居里,就能恰好出现这种情况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 林三酒朝门外抬了抬下巴,“你去门口看看那个老太太在哪儿,我要再开电视看一眼。” “你看什么?”波西米亚轻声问道,脚下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门口。 “我觉得刚才那幅图像有点奇怪。” 林三酒再次打开了电视,这次没忘记先找到音量键,将它调成了最低——果然,屏幕上依然是那一条精神病人惊扰出入所,现在正处于外逃中的紧急新闻。如果从那几个进化者警|察离开后开始算,那么少说也循环播放了二十分钟了。 她盯着屏幕,慢慢皱起了眉毛。 ……这并不是两张正面头像,而是用了环绕技术拍摄的360°成像。她刚才关电视关得太快,此时再一打开,才意识到她和波西米亚简直像是两个被从头拍到了脚的演员一样,活生生地在新闻中缓缓转圈,背景是出入所的小厅——每一个看了新闻的人,都能知道她们头顶上的头发长什么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闪电亮光时不时地击穿黑漆漆的屋子,将屏幕上二人的面孔一次又一次地映得雪白。窗外雨势似乎越来越大了,沙沙声淹没了会客室中的杂音;当一道从走廊里传来的金属撞击音传入了林三酒耳朵里时,她立即抬起了头。 “什么声音?” 站在门口的波西米亚,先伸手将一块又软又有弹性的门框给挤了上去——探头看了一眼,她低声答道:“走廊尽头是厨房……她好像正在看锅子里的东西煮好了没有。” 林三酒心中一动,波西米亚也恰好在这时投来了目光。昏黑阴沉的会客室里,几乎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五官了,只有那双大眼睛微微闪烁着光泽:“……‘可食用真理’!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我不知道。” “肯定有。”波西米亚登时充满了自信,兴致勃勃地又探出了目光:“我们等她回来,看看她这次拿来什么东西。” “你过来一下,”林三酒看着屏幕,忽然朝她招呼了一声。波西米亚正等着验证自己的理论,闻言不大愿意动;像一只没训好的狗一样,一连被招呼两三次,她才终于走近了电视。 “干嘛?” 她这句问话才一出口,就被林三酒吓了一跳——后者蓦地蹲下身,一把捞起了她的裙角,握住她的脚腕仔细打量几眼,才又把裙角放了回去。 波西米亚腾地涨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地喝问道:“你是、是不是有毛病?” “你右脚腕上果然系了一只银色铃铛。”林三酒沉吟着说。 “你左边头壳里果然还没有脑子呢,你想说明什么?” “你看,”林三酒也不生气,点了点电视屏幕,“我之所以会知道你脚腕上的铃铛,是因为这个。” 新闻图像上,那个一直缓缓转圈的波西米亚脚上,确实系了个一模一样的银铃铛——裙角长度比现实生活中故意截短了一点,恰好把它露了出来。 “我和你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留意到它。”林三酒说到这儿时,从隆隆雨声中捕捉到了走廊尽头厨房里的一点儿杂音,听上去像是那个老太太快要出来了;她忙关掉电视,拉着波西米亚重新坐下来,低声说:“……我们在出入所里只待了不到十分钟,怎么会连这种细节都被摄像头记录下来?” 波西米亚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走廊上那个不急不忙的脚步声果然正朝会客室走来,时不时还伴着锅盖碰撞的声音;她忽然凑近了,声气有几分犹豫:“……摄像头?” 她不知道?噢,对了,十二界好像对很多东西都另有名称—— 林三酒才一浮起这个念头,不由一凛,突然明白究竟是哪里让她觉得奇怪了。就在她要顺着这个念头往深里想时,那个老太太的影子却正好在这个时候慢腾腾地投进了会客室,顿时叫二人都戒备了起来。 老太太胳膊下夹着一本褪了色的旧册子,双手端着一只小小的上菜锅,将它摆在了茶几上。她动作麻利,很快就把茶点都撤了下去,又摆上了一些小食和餐具;看见二人的茶点几乎没被动过,她也什么都没说。 “来,你们在册子上找地址吧,我给你们分一些炖肉。” 林三酒接过厚册子,果然一个字也看不懂。在这么大的暴雨中,这间老旧的会客室里被潮气一泡,家具就泛起了一股被各种气息经年浸透了的陈旧味道,厚厚的、黏黏的,配上炖肉的肉香,闻起来叫人忍不住想掩鼻。 老太太似乎只顾着自己吃高兴了就行,一点也不在乎她们动不动手里的餐点。她一边吃,一边陷入了被食物勾起的回忆中:“我第一次邀请他到家里吃饭的时候,我妈妈就做了这样一锅炖肉……他以前笑话我,说香菇配肉,吃起来口感一模一样,也不肯换个配菜。但其实每次他都吃得不少。” “现在的年轻人,还愿意老老实实地找一个伴儿、结婚成家的,几乎没有了……我们以前把生孩子当成最重要的事儿之一,年轻人也不在乎了。毕竟现在什么都简简单单、唾手可得。你们找不到垃圾场吗?等我吃完了给你们看看……哦,我还烤了一份千层面,马上就好了。” 在这个被隆隆雨声包裹住的小会客室里,越发昏暗阴沉得不见一丝光。老太太对这儿的每一件家具位置都熟悉极了,不开灯也能在昏黑房间中吃得津津有味;二人静静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望着对面窸窸窣窣的人影。 “他不喜欢吃这个,可是我特别喜欢。”老太太完全沉浸在食物与回忆中了,几乎每一份食物,都联系着她的一部分过去;即使在昏暗中,也能察觉她浮起了一个笑容。在雷电打过的时候,她一亮即暗的脸上,笑容看起来带着几分恍惚——就像对面二人存不存在已经不重要了一样。 “我小时候,妈妈就常给我炸白条儿吃。我不知道它实际上叫什么,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小时候,是我祖母炸给她吃的,我祖母又是从曾祖母那儿学到的……这个小零食的配方,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传到我这儿就断了。我常常想,要是我的儿女没死在战场上,他们大概也会给我的孙子们炸白条儿。” 老太太的语气沉滞下来,将手里那个看不清的吃食放回了盘子里,愣愣地看着门口,发起了呆。会客室里陷入了一片幽静,只有无尽的雨声,和窗外隐隐滚过的雷。 这老太太是个普通人,既没有抓住或者伤害她们的能力,现在也没法通知警|察——当然,她看起来似乎也不想通知警|察。 那她要干什么? “她不会是老年痴呆吧?”波西米亚用气声问道。 林三酒望着对面的人影,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她却说起了一件与眼前老太太毫不相关的事:“……出入所那幢大楼底部,最起码有二三十个窄门,对不对?” “对啊。” “那就有意思了。” 老太太上了年纪耳力不佳,并没有从持续而响亮的雨声中听见她们的交谈声,仍然怔怔地陷在回忆中而无法自拔。波西米亚看了她一眼,转头轻轻问道——“什么有意思了?你别说话说一半。” “这件事还是你提醒我的……我说的摄像头,就是你们说的‘记录眼’。”林三酒顿了顿,忍着一阵一阵的颤栗,凑近了她的耳边。“……现在你想想,出入所里外都算上,哪儿来的他妈摄像头?根本一个都没有。” 二三十个窄门并排列在一起,如果要把每一个门口的情况都监控下来,至少得有同等数量的摄像头。但是就算不调出潜意识留存的画面,她也能清清楚楚地想起来,门口附近什么都没有——连一个眼儿、一道划痕、一张告示都没有。 在进入小厅之后呢? 整个天花板都是照明用的,如果任何地方挂了摄像头,都会突兀地黑下来一块。即使在角落里、天花板与墙壁接缝的地方,她也想不起来曾见过任何监控设施——最重要的是,什么监控设施能够从各个角度、细致无遗地把她们的360°成像都存下来? 这个道理很简单:只要不是环绕着你飞行的监控设施,任何安装起来的摄像头,都只能“看见”它所能“看见”的那一面,这也造成了“死角”一说;但是在明明没有摄像头的方位上,又是什么东西记录下来情况的? “对噢,那家出入所里没有记录眼。”波西米亚喃喃地说,“其实我们就算不戴头套,他们事后也不应该知道我们的样子才对……” 她们是在进化者警|察来了、人质们跑了以后,为了不引起怀疑才摘下枕套的——而如果是那几个进化者警|察记住了她们的样子,又怎么会连藏在帐篷里的脚腕上,戴了一个什么样的铃铛都一清二楚? 一个觉得古怪的地方浮现出来了,却连带着勾起了更多的疑惑。在林三酒咬着嘴唇,愣愣地陷入了思绪里的时候,却听对面的老太太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有了动作。 “我这个人啊,这辈子就是喜欢美食,喜欢尝鲜。”她嗓音哑了几分,像是被汹涌而上的情绪给累着了。老太太抹了一下眼角,将面前的碗碟都收了起来。“……如今上了年纪,面临着马上要走的局面,就忍不住想把过去和他一起吃到的东西再回忆一遍……人老话多,让你们久等了。” 久等什么了? 二人心中同时升起了浓浓的疑惑和防备——那老太太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将残羹碗碟收回了厨房。在她走回会客室门口时,忽然发出了“嘎啊”一声,仿佛空气卡在胸腔里流不动似的;紧接着,老太太身体抽搐着、重重摔倒在了地上,眼见着手脚发颤,出气多入气少,已经快是要不活了。 1031 偷鸡摸狗波西米亚 包裹着血肉、骨头的皮囊撞击在地板上的那一声闷响,叫林三酒二人一时都惊住了——在身体不断的颤抖、抽搐之中,老太太就像是被人揪住了领子往地上砸似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砖;鲜血和白沫渐渐从她嘴角翻涌了出来,越来越多。 一道闪电映亮了黑沉沉的会客室,在一瞬间的光亮中,那双眼球从眼皮底下高高凸了出来,灰白滚圆,直直地瞪着二人。 仅仅过了数秒,那个老太太就死透了。在昏黑里,她们还能听见大量白沫流淌到地上的声音,滴滴答答作响。 “怎、怎么回事……她犯什么病了?” 波西米亚的声音也有点儿轻轻发颤;她刚一抬步,却猛地被林三酒给抓住了胳膊:“别过去!” “你发现什么了?” 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神经猛烈迅速地在头脑中跳动着,却连一个完整明晰的想法也来不及浮起来;浑身血液急速上涌,让她几乎只能凭着本能行事了。将波西米亚拉向自己身后,她转身张开手,死死抓住沙发,一使劲,猛地将它朝会客室门口掀了出去。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那具尸体堵死在外。 既然这个老太太着意要死在她们眼前,那她们就越发不能让尸体出现在视野里了——尽管她根本不知道,一具死尸能把她们怎么样。 长长的黑影“咚”地撞在墙上,恰好堵住了门口;紧接着沙发一落,就深深地砸进了尸体,“噗叽”一声陷入了那个老太太的血肉之中。 这湿淋淋、皮肉稀烂的一声,令林三酒精神一凛——来不及多想,她扬声朝波西米亚吼道:“出去!从窗口出去!” “到底怎么了?你就不能把话说明白?” 波西米亚嘴上气势不减,但手脚却一点儿也不慢;她一旦感觉到自己控制不了的危险,就能够跟水獭一样滑不留手地溜掉——就算林三酒叫她多呆一会儿,她也未必肯。举起一只落地灯,她几下就砸破了窗户,雨势顿时被风丝丝缕缕地吹进了窗子里;她抹了把脸,回头喊道:“快点!” 会客室中黑黑沉沉,一片昏暗,连沙发和被沙发砸穿的尸体都成了朦朦胧胧的影子。暴雨仿佛将这间民居变成了深夜黑海上的一座孤岛,朝外一望,望不见一丝光亮。林三酒只觉自己脑海深处正强烈地释放着一个“快跑”的信号,但她却压根不明白危险究竟是什么,又来自于何方——她强压下了多留几秒、用手电观察一眼的冲动,转头跟上波西米亚,一头扑出了窗子。 街面上被水冲成了一片汪洋,二人在地上一打滚,这才找到平衡重新站了起来。一只只银白路灯在雨幕中化成飘飘悠悠的一点暗光,像是不小心落进水中的珍珠,即将沉进深海。 “你现在总该告诉我——” 波西米亚扬声喊道,声音几乎立刻就被淹没在了暴雨里。 “还没完!”林三酒来不及回头,抓住她的肩膀拖着她就往大街上冲,“快走——” 即使开了“纯触”,她的五感也发挥不到极致——暴雨的声势冲散了味道、声音和气流,将天地间都缀满了沉重的雨柱。二人在深及小腿的水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跑了几步,冲到了街道另一边,总算离那座装着红门的房子远了些,这才不约而同地回头扫了一眼身后。 恰好就在这时,天空中又打过去了一片雪亮得耀目的雷电。 借着这一瞬间的光,刚才她们扑出来的那个窗子里,一张人脸被照亮了。老太太站在窗后,灰白没有光泽的圆凸眼球,嘴边的血迹、大量白沫和食物残渣、蓬乱着散落的银发,深深垂下的皱纹……随着光芒一隐而没。 即使是经历过不少风波的波西米亚,也忍不住从喉咙里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她……她活过来了?” 在昏暗中,那个属于老太太的人影慢慢地探出窗口,破布袋一样的身子从窗沿上折下来,一抖一抖——不知是血还是内脏,但有大量湿湿滑滑的东西,正汹涌地从她身体被沙发砸穿的地方滚落滑下。 “……噢,没有。”波西米亚绷紧了脸。 “还不快跑!” 虽然与那死尸隔了一条街,二人依然用上了最大速度,一刻也不敢停。说来也好笑,林三酒面对过不知多少堕落种、战力高强的进化者,和副本里匪夷所思的危机——现在她却为了逃过一个普通老太太的尸体,而在暴雨中疾奔。 “啵”地轻轻一声,在雨中细微得如同幻觉一样,遥遥地在她耳后响了起来。她回头一扫,余光正好捕捉到了那具软软伏在街边的尸体:它离二人的距离其实还很远,像是要挣扎着站起来一样扭动几下,猛地躯干四分五裂成了无数块—— 得把它扔出去! 这个念头刚一冲入林三酒脑海里,【龙卷风鞭子】登时裹起了地面上大量雨水,狂风呼啸着直直扑向了远方那具刚刚炸裂开的尸体。在水雾、雨柱、狂风之中,一时间二人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脚下不停地往后退去;当【龙卷风鞭子】声势歇息下来以后,原地已经没有了那个老太太的残尸,而远处的楼房也被烈风打掉了一角。 “打、打飞了?” 波西米亚这才慢慢止下步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飞了,”林三酒狂跳的心脏也逐渐缓和下来,呼吸在雨幕里化成了白汽。二人都被雨再一次浇了个透湿,在水帘里站了几秒,波西米亚忽然一抬头:“……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什么?” 她从腰间一只衣兜里掏出了个小小的黑色东西,喘息也掩不住她的得意:“你以为就你会挽救情势啊?” 不等林三酒发问,随着她一按,远处街边上一辆汽车顿时亮了,“哔哔”一响。 “从那个死老太太的家里偷出来的,”波西米亚显然以前没少偷鸡摸狗:“……你连垃圾场在哪儿都不知道,我们要蹚着水走到什么时候?车嘛,就是给这种时候准备的!” 话是这么说…… 二人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从水中走回了那辆汽车所在之处。它停在老太太房子对面,离那具尸体爬出窗口的地方还隔着一段距离,可能是那老太太生前最后一次停车时没有找到更近的停车位——虽然不知道刚才的危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离出事地点越远,总是越叫人安心的。 比垃圾场里那辆旧皮卡,这个老太太的车看起来状况好多了。出于谨慎起见,林三酒还是先将它转化成了一张卡片;在仔细看过卡片介绍,没有发觉任何异样以后,二人才坐进了车里。 能够坐在干燥的地方擦干身体,不必再被雨点啪啪打得生疼,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我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波西米亚好像拿林三酒当成了木鱼论坛,就差伸手管她要答案了:“为什么那老太太会突然死了?” “我怎么知道。”林三酒脱下背心,挤干了水,换上了一件新的。雨势再大,都打不湿她们一根头发了,真是叫人松了一口气……她点燃引擎,答道:“不过她显然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才把所有想吃的东西都吃了一个遍的。”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波西米亚受到启发,抱着毛巾,嘴里喃喃地嘀咕起来:“我要是快死了的话,我就要吃……” “吃个空气——怎么跟你就说不了正事?” “我的能力都让你给毁了,要一口吃的你还不让你妈满足一下?”波西米亚顿时发了怒,“早就他妈应该把你烤一烤吃了,说不定潜力值还能回来点儿!” 你又不是任楠……林三酒腹诽了一句,好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一边挨副驾驶座叨叨没完的骂,她一边在车内四下看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 “你看,”她急忙打断了波西米亚,“这辆车上有导航系统!”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波西米亚在这个时候倒是突然变得很有见地:“你看这个破城市规划得像狗撒尿一样,本地人没有导航我估计也要迷路——啊!垃圾场!” ……她总算反应过来了。 二人固然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找不着垃圾场的地址;好在语言发音却是一样的,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能使用语音导航了——林三酒试了几次,在市内几家与垃圾回收相关的目的地中,总算找出了一个她觉得应该是那家垃圾场的位置,当下换了档位,看着雨刷缓缓从挡风玻璃上来回扫打起来。 不必开车的波西米亚盘起双腿,在湿漉漉的宽大衣袍下团成一团,望着窗户外的雨丝,似乎打算休息一会儿;然而目光一投出去,她就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喂、喂……” “我看见了。” 林三酒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身子探前近去,扫了一眼挡风玻璃外的街道。在密集暴雨下,黑黢黢的楼房中,一扇扇窗户和门都被纷纷打开了;不知多少张人脸,在洞口一般不规则的黑色深洞里,目光来来回回,不断张望,仿佛受了惊扰的一窝窝蚂蚁。 这么早就写完了,咖啡的功效还没退呢,去打个游戏吧…… 1032 关于这个世界 开车绕着垃圾场转了几个圈,林三酒终于找到了那一侧没修好的防护网。将车停在路边以后,二人循着前辈浣熊的脚步,从破了一个大洞的防护网里钻进了垃圾场;这个时候,雨势总算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在淅淅沥沥的雨丝之间,重新露出了傍晚深青色的天空。 ……被暴雨冲打、又泡进了水里的垃圾场,和干燥的时候一比,别有一番恶心。泛黑的污水一汪一汪地在土地上闪烁着微光,蒸腾的水汽混合着潮湿淡臭,像一层透不过气的膜,糊在人的皮肤上。 即使是不太讲究的波西米亚,此时脸也皱成了一团,拎着裙角、踮着脚尖,连一句话也不肯说——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脚趾头上。林三酒凭着记忆中的方向,领着她走了一会儿,终于又遥遥看见了那座建造得规规矩矩的矮平房。此刻窗子里没有透出灯光,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在贸然进去之前,两个人都停住了脚步,彼此看了一眼。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波西米亚低声问道。自打从越海号开始,她就一直紧绷着神经,在危机边缘上来回打转;在新世界刚松了口气,没来得及休息就又被惊了一回,现在看上去有点儿蔫巴。 “我在想‘提前六个月’这一个条件。” 林三酒站在一堆钢铁废弃物后方,一边打量远方的矮平房,一边沉吟着答道:“……一个庞大的人类世界被毁灭,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至少我经历过的所有世界,都不是在一夜之间就完蛋了的。有的需要几个月,有的甚至长达几年……比方说,现在这个世界的毁灭过程恰好需要一整年时间。那么这个签证的‘六个月之前’,其实可以是‘一年’中任意某个时间点之前的六个月,对不对?可以是1月1日的六个月以前,也可以是12月31日的六个月以前。” 她固然不清楚是在哪一个时间点上,末日因素带来的影响会从量变引发质变;但是想来,只要是在“质变”之前的任一时间点上往前推六个月,都可以算是在“提前签证”的效力范围之内——这不仅解释了为什么会有进化者先她们一步来到这个世界,还解释了另一个更重要的情况。 波西米亚想了一会儿,茫然地点了点头。 “假设我们来的时间点足够晚,六个月以后这个世界正好会彻底崩溃毁灭,那么很有可能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渐渐开始发生问题了……所以那个老太太死状才那么诡异。” 林三酒盯着那间平房,眼前出现的却是那个从窗户里抽搐着往外爬的老太太尸体。命令她逃离的应该是“敏锐直觉”——这么说来,“危险源”一定是个没法用武力直接对抗的东西了。 这样的东西,她目前只能想到一个。 “我猜可能是某种病毒吧,”林三酒叹了口气,翻了一会儿卡片库,查看自己在十二界里补充的物资:“……不仅在人死后控制住了尸体,还操纵着尸体往我们的方向靠近,大概是想传染我们?” 至于后视镜中的那一幕,其实也很好解释:窗外突然莫名其妙地刮过去一阵龙卷风,正常人难道不会往外看一眼吗? “类似于丧尸病毒吗?”波西米亚脸色也有点儿白了——毕竟病毒这种东西防不胜防,肉眼瞧不见,大多数防御道具也不会对它产生反应。她也开始一个一个地扒拉自己胳膊上的镯子了:“不过现在……这些人好像都还挺平静的,是不是病毒还没有扩散?” “有可能。既然大多数人都没察觉异样,那说明这个病毒应该不是空气传播的。”这至少是一个好消息。 二人一边商量,一边往那胖男人的平房靠近——她们又像上次一样,蹲在了窗户底下;原本以为平房里没有人,没想到靠近以后却听见了里头低低的呼噜声。从窗帘缝隙往里一看,只见老大一个滚圆肚子正在沙发上,随着打呼声而一起一伏。 “要不抓住那丑胖子,”波西米亚发了狠劲儿,“把该问的话都从他嘴里挤出来!” ……这或许不是一个坏主意。 两个人的手脚又轻又快,不过一两分钟以后,房间里忽高忽低、口哨似的呼噜声就渐渐停了下来,化作了一声睡意惺忪的“咦?”。 圆肚子男人咂咂嘴,眨巴几下眼睛,在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捆在一起时,蓦然变了脸色——他一抬头,目光就落在了面前两个人影上:“你、你们是谁?” 此时黄昏已过,夜色初笼;房间里一片昏黑阴暗,加上林三酒二人都用毛巾挡住了口鼻,因此圆肚子使劲挣扎了几下无果以后,才在望向她们的时候愣了一愣:“你们……你们有点眼熟……啊!是你们俩!” 林三酒没找着防毒面具一类的东西,只能用毛巾凑合,声音有点儿闷闷地:“我们有话要问你,你只要乖乖配合,这个东西就不会钻进你肚子里去。” 由波西米亚赞助的一把短刀,在昏暗中微微一亮。 圆肚子猛地咽了一口口水,不再挣扎了。 “你们要问什么,我一定全说、全说……但我只是一个小职员,老板们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真的……” 他大概以为,眼前状况和这家垃圾回收公司背地里干的事有关系吧。 林三酒拽来了一把椅子,跨坐上去,将胳膊搭在了椅背上;刀刃在她手指间来回翻转,那一丝银光仿佛随时能碰上皮肤,又游鱼一般贴着擦了过去。波西米亚灵活无声地爬上了沙发,像只猫一样蹲坐在扶手上,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在昏暗中近距离地盯着那个圆肚子。 第一个问题显然远超圆肚子的意料之外,叫他吃了一惊。 “你平时的食品杂货,都是从哪儿来的?” “公、公司送过来的啊……”圆肚子一边说,一边朝沙发另一头挪了挪,似乎想离波西米亚远点儿。 “公司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超市啊,市场啊之类的……当然是提供这些货品的地方。” “你看,我对这一点感到很不可思议。”林三酒冲他笑了笑,圆肚子却瑟缩了一下:“这儿有公司,有超市,它们按理来说都是商业行为的产物。可是这儿却没有钱……一个没有钱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商业?” 顿了顿,她将短刀轻巧地一翻,刀刃在黑暗中绽开了一片银花瓣。 “唔,让我把这个问题给你简化一下吧……你们到底生活在怎么样的一个社会中?” 圆肚子缩在沙发上,有好几秒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低低地“噢”了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事儿似的,无可奈何地说:“我懂了……” 正当林三酒以为他要开始说点有价值的话时,没想到圆肚子却叹息着说:“你们不是外国人……果然是精神病啊。” “这个时候,还敢说废话?” 波西米亚蓦地朝前探近身体,身上配饰仿佛被吹动的风铃,叮叮当当一响——要不是被捆住了手脚,圆肚子险些被这一阵轻响吓得原地跳起来。就在她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个圆肚子男人的头发时,林三酒却忽然叫了声:“等等!” 金棕色的大眼睛转向她,在昏暗中看起来几乎是纯黑色的。 “……我觉得很奇怪,”林三酒皱起眉头,“除了对一些事实不了解之外,我们和一般人印象中的精神病人,哪里一样了?一个两个人有这样的误解也就罢了,怎么——” 她想到这儿,朝圆肚子问道:“你们所谓的精神病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花了他几分钟,才总算组织好了思绪和语言;再张口的时候,他很快就叫二人都吃了一惊。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没有过去、没有家人……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圆肚子喘息着说,“那是因为精神病人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他们……你们,都幻想着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当然了,人疯掉了的话,力气就会特别大,手段多,也有很残忍的……所以我们都知道怎么辨别精神病人,一旦发现,就得立刻报告警|察把他们抓走。” 波西米亚怔怔地听完了,抬起头,与林三酒四目相对。 ……这不就是说,精神病人其实就是进化者吗? “外、外国人至少知道,我们的社会不用钱……钱是在与其他国家做生意时才用得上的。”圆肚皮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至于你说的什么公司,超市,那都是国外传进来的名字,不就是个称呼吗?反正我们一样还是得干活,也不愁物资不够用……噢,只要贡献点足够的话。” “贡献点”!这一定是个货币替代物了—— 林三酒正要发问,却见圆肚皮猛地在沙发上一颤,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直直盯着窗外:“什么?雨已经停了?什么时候停的……放、快放我走!” 没想到这么快写完了,很惊讶……最近大家好像都很饿,希望你们看清楚目标,不要随便伤害野生鹌鹑,保护生态环境,人人有责。我说了这个世界很平静,就肯定很平静,诚信尾,金子打的信誉,一咬蹦碎牙! 1033 这个地方适合你 林三酒微微皱了皱眉毛,回头扫了一眼窗外。 天空在须臾之间已经浸染开了一片深深的蓝紫色,阴云之中不见夜星。在夜幕下,远方大大小小的垃圾堆都化作一片片山包似的黑剪影。 “你要去哪儿?”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疑虑,那个圆肚子忙稳了稳呼吸。“因为我,我该去工作了……有很多垃圾在泡了水以后必须赶快挪走回收,免得失去再利用价值。刚才下大雨我不好弄……我、我说,公司很快就要派人过来了,你们最好还是快点走……” 如果连这么拙劣的遮掩都信,林三酒也没法活到今天。但是比起戳穿对方的谎话,她却有了个更好的主意——抬头一看,波西米亚正好也朝她望了过来;两双眼睛一碰,彼此脸上都浮起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神色。 ……立刻放人就太假了。 “派人过来?几个?什么时候到?” “一个小组十来个人呢,还开着装载车和压缩车,预计雨一停就要到了!”圆肚子加快了语速,生怕她不相信:“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要是不想被抓,那你们可以从这儿往西走,不到一百公里就是国境线了……你去国外的话,不会有人抓精神病的。” “你去搜集一些我们用得上的东西,”林三酒立刻站起了身,朝波西米亚吩咐了一句;她低头看了看圆肚子,短刀一闪就从手中消失了,一把拽下了窗帘。“……至于你,为了安全起见,你就再这么躺一会儿吧。反正你的同事就快来了,对吧?” 圆肚子吸了口气,没等开腔,就被她将撕碎的窗帘布给塞进了嘴里。直到两人翻箱倒柜地将他洗劫一遍、终于走得不见踪影之后,他才不敢置信地微微放松了下来,一动不能动地躺在黑暗里发起了愣。 ……他没有说谎,在十几分钟以后,果然有一支车队缓缓地开进了垃圾场。 刺眼的车灯划破了夜幕,随着车队前行,一堆堆的垃圾在光柱下不断现身又不断隐没。引擎的轰鸣声、喇叭声搅起了夜色,巨型功能卡车的影子仿佛会移动的小山一样,在靠近了平房时,从驾驶室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喂!老达!” 从平房里立刻响起了“唔唔”的闷喊,但却淹没在了马达声里。还是有人下车过去一敲门,发现房门应手而开了,这才发现了里面被捆成一团的圆肚子。 “是、是两个精神病,” 圆肚子被捆得久了,叫人搀扶出来的时候,走路都成了罗圈腿:“对,就是电视上那两个。什么?走了,当然走了,我告诉她们这儿马上就有人来……蠢货!当然不能告诉警|察了,眼下的正事要紧!” 坐在水箱后方阴影里的林三酒二人,闻言不由看了对方一眼,都无声地笑了。 圆肚子露了个马脚,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他明明说了,这个国家的人在发现“精神病”以后,都必须立刻报告警|察;但当林三酒和波西米亚刚刚传送到这个垃圾场里来的时候,他用了一切手段想把她们赶走,却唯独没有报警。 现在,眼下情况更加印证了她们的猜想:这个垃圾回收公司,果然在干着一些不愿意见光的勾当。 ……而犯罪往往是揭示某个社会本质的途径之一。 借着夜色与阴影的遮掩,二人像是两条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车队后方。在越发精熟的“纯触”之下,林三酒甚至能贴着那几个男人身边走过去而不被他们发现——她踩过去的那一步,恰好与挡着她那个人身体摇晃的幅度相同,当那个人感觉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动,紧接着转过身来的时候,她早已经再次没入了阴影里;只有身后明晃晃一片金属垃圾,映着人们模糊的倒影,打消了他们升起来的任何疑虑。 在庞大的铲土车后方蹲下身来的时候,波西米亚用气声说:“我要学这个!” “好好。”林三酒应付了她一句,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十几个男人身上。 车队一共有四辆车,两辆铲土车,一辆装载车,一辆压缩车。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一路上对其他的垃圾堆看也不看一眼,直直地穿过了垃圾场,直奔最远处的尽头而去。 这片垃圾场占地广袤,即使林三酒之前开着车在里头转了好几圈,也仍然还有她未能涉足的地方。车队一直走了二三十分钟,总算是渐渐靠近了垃圾场尽头边缘处;引擎在原地轰转起来,一道又一道粗壮的光柱从车顶上亮了起来,纷纷打在了面前这一片遍布地面的垃圾山上。 原来他们多少还是做了点儿垃圾分类的嘛……林三酒掩着鼻子想道。 跟刚才一片片混杂凌乱的垃圾山不同,这里只有厨余、纸制品、木料类的垃圾;这也就意味着,被雨水一泡,那股味道强烈得简直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鼻子上挨了一拳—— 波西米亚忽然轻轻凑了上来。 “下面有尸体。” 林三酒一扭头,只见她正好抽了抽鼻子,尽管面色被熏得发青,神色却十分肯定:“这个味道里……混了很强的尸臭。” 被这么一提醒,林三酒忍着难受仔细辨别了一下,果然也隐隐察觉出了厨余腐烂气息下那种属于尸臭的可怕气味—— “怎么还没出来?”在马达声中,一个司机扬声喊道。 坐在另一辆装载车上的老达,伸出一只又短又胖的手,重重一挥:“肯定快了!你们耐心等一等。” “你以前干没干过?” “谁他妈没有个第一次?”老达捂着鼻子骂了一声,“……这个活大了,经理准备了好长时间,不会有问题。” 众人都不再说话了,一时间只有引擎不断的嗡鸣,和来回扫射的雪白光柱,从垃圾堆上一遍遍扫过。 “莫非真的是丧尸病毒?”波西米亚在发动机后方蹲得不高兴,来回挪腾了几下,捂着嘴说:“底下肯定是尸体,他们又在等什么东西出来……难道他们想培养出丧尸?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完蛋的。” ……听起来合情合理,只是难以解释世界名称。 林三酒没吭声——主要是现在一张嘴,那股浓郁臭气就像是一块烂豆腐一样直顺着舌头往嗓子眼里滑。那些工人显然也受不了这个气味,纷纷点燃了烟,一口接一口地吸;她们和众人一起等了好半天,垃圾山里依旧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出来”。 “奇了怪了,” 老达似乎也终于不确定起来,他犹豫一会儿,吩咐道:“铲土车不就是给这个预备的吗?来,你们都开过来,小心一点,把上面这一层垃圾都铲开。” 在铲土车隆隆一响往前开去的时候,林三酒二人已经灵巧地滑了下来,各自找了一处垃圾堆积的地方藏好了身影。所有光柱都集中在那一大片垃圾上,没有人把光芒往后扫;她们被笼在一片安全的昏暗里,哪怕出来走几步,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 两辆铲土车一左一右地开了工,速度不慢——两只巨大的铲子起起落落,刨掉了越多越多的垃圾,没过一会儿,就渐渐露出了底下漆黑的地面……和苍白的人体。 即使是见过不少死尸的两个进化者,也没想到在这片垃圾山下,竟然藏了这么多尸体。身上依然散落着薄薄一层垃圾,各个尸体四肢纠缠、头脚相倚地躺在地上,仿佛有人编织了一层厚厚的人肉网;有的身上还留着衣服,有的衣服已经被霉斑给咬烂了——至于皮肉,早就散发出了一股越发浓烈的溃烂恶臭。 这还只是露出来的一部分尸体;在还没被掀开的垃圾山下,不知还有多少尸体正等待“开垦”。铲土车确实十分小心,每一次下铲都避开了与尸体的直接接触,连它们的皮也没划破。 这得有多少具尸体?几十具?上百具? 这家垃圾回收公司,难道真的要培养丧尸么?这些人总不会是他们杀的吧……林三酒想到这儿,微微探出身体,随着雪白光柱细细打量起尸体来。 似乎老年人比想象中的更多…… 一眼扫过去,她就发现了好几个花白的脑袋。大部分尸体身上都没有明显伤痕,仅是偶尔几个盖着青紫红淤,看起来不像是遭受暴力死亡的,她甚至看见了几张平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的脸。 下一秒,她的呼吸在喉咙里梗住了。 波西米亚的影子也在同一时间,腾地站直了——二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在原地愣愣站了几秒,这才总算消化了刚刚看见的事实。 在满地尸体之间,其中有一个人身上的黑色皮革,正在光柱下泛起了一阵阵微光;他面色雪白,身体瘦弱,胸口平平稳稳地没有起伏——第一眼看上去不像是个人,也不像是尸体,反倒像是个从来就没有过生命的玩偶。 人偶师居然也传送过来了! 啊最近又像死鱼又像死狗,反正对生命毫无热情……想了想,唯有请假让人幸福 1034 唉,要是龙虾就好了 虽然刚才纷纷戴上了口罩,但在面对这满坑满谷的尸体时,那十几个普通人终于还是忍受不住了——垃圾被翻开得越多,在手电光下的尸体看起来就越不像现实;一时间除了他们此起彼伏的干呕声,竟没人能说得出一个字。 “……刚才告诉你的话都听明白了吗?待着别动,我去了!” 当波西米亚苍白着一张脸,飞快点了点头的时候,林三酒一步从铲土车后转了出来;随即她脚下一蹬,像条幻影般冲向了前方的尸海。 虽然不知道到底死了没有,但人是必须要救回来的,该考虑的事情也不得不考虑。这个世界如果确实会被尸体上的病毒所毁灭,那么人偶师自打从传送过来以后,已经与尸体共处了一天,说不定早就感染上了病毒——毕竟病毒可不会对他泛起慈母之心。 这种病毒怎么传播,什么时候发作?发作以后会怎么样? ……她又应该怎么救人呢? 一闪念的工夫,她就如同天上落下来的鹰一样,蓦地扑入了尸海中央,却没有惊动哪怕一片布料。林三酒一只脚恰好踩在一个尸体微微打开的臂弯里,另一只脚踏在两条人腿之间,就好像经过精心计量似的——她弯下腰,右手探下去的同一时间,金属拳套就在“咯啦”轻响声中包裹住了她的皮肤。意识力到现在也没有机会恢复,能防护住手的也就只剩它了。 揪着人偶师的衣领,她屏着呼吸,小心地把他从另外一具尸体的肢体纠缠中给慢慢拽出来了一截——又要防范着不能碰到尸体皮肤,又要当心不能加重他的伤势,偏偏还只能用上一只右手,让她多花了好几秒。 在这个时候,那十几个普通工人也总算反应过来了;在“你是谁!干什么!”之类纷纷响起的喊声中,那个圆肚子老达愣了两秒——随即,他的吼声就压过了其他人。 “铲土车!”他怒喝道,使劲一挥手:“快,快上!” 原本静静悬挂在尸海上方的两只巨型铲斗,立刻在金属沉闷的扭转响声中朝林三酒一点点掉过了头。 “我知道了,她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老达的喊声遥遥传了过来,“她肯定是警|察那一边的,有人走漏了消息!我们不能让她带着证据跑了!” “万一这个时候那个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现在就算把尸体剁碎也没办法了,快给我把她给铲断!” 每一只铲斗都足有几米宽,半人多高,锯齿状的边缘上挂着腐败的烂菜、污渍和腐臭,一齐朝中央的林三酒挥了过来。它们这次不必提防伤了尸体,速度陡然加快了,裹着风直直砸来——躲过它们,或者击碎它们都不成问题;但眼下不太好办的地方在于,如何在单手拎着人偶师衣领的情况下,避免铲斗真的砸上脚下尸体。 让这些尸体碎裂的风险,她绝对不能担。假如尸体内有病毒——这是极有可能的——在尸体裂开后飘散到了空气里,那些工人们离得远,而且说不定又早有了防范,那可只剩她和人偶师首当其冲了。 ……希望波西米亚能记住她的叮嘱,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出来! 人偶师个子高,单手拖着他走本来就很吃力了;林三酒目光一扫,眼见两只铲斗已经快袭到她身体前后了,干脆一松手将他重新扔进了尸堆里——她矮身往旁边一扑,将将从铲斗边缘合拢的时候跃了出来。 果然追着来了,林三酒望了一眼两只铲斗,眼前仿佛闪过去了接下来几秒钟之内,这儿将要发生的每一件事——那两只铲斗再继续朝她挥来的时候,无可避免地会把地面上的尸体给掀开一层血肉…… “转向!再放低一点!” 戴着拳套的手蓦地扎进了黑泥土地里,正好落进了两个脑袋之间的窄空里,压在一片头发上——不过碰到了头发应该还是不要紧的。林三酒借着手臂支撑,身体在空中蓦地翻了起来,余光之中那两只铲斗果然又吱嘎朝她转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不等它们落向地面,她双腿一曲一伸,带着重逾千斤的力量朝半空里踢了上去。 “咣”地一声重响炸开了,小腿上传来了一阵被震得麻麻的痛。她忍着酥麻,脚尖踩进了地面里,再次堪堪避过了死尸肢体;回头一看,林三酒不由微微地浮起了一个笑——一只铲斗受了她一脚,整个就像是被拧断了颈骨的人头似的,极不正常地从吊臂上歪向了一边,还瘪下去了一个大坑。由于目标是同一个,二者挨得近;它将另一只铲斗也给撞得一歪,一时间空气里金属吱嘎作响的余音不绝。 没等余音减弱,她就慢慢半蹲下了身,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正锁住了铲斗上方的吊臂。 “怎么会……她要干什么?”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仿佛脚下装了一个喷射机似的,林三酒借力向空中一跃,身影直直地扑了上去;抓住吊臂朝下一跳,接着“咚”地一声,她双脚砸在了铲斗上方。 拳套迅速不见了,两只五指修长的手按在了厚金属板上头。 【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发动的同一时间,她也高高地从那一团被炸得四散而飞的金属块之间跳了出来,落在了另一只铲斗上。故技重施了一次之后,两辆铲土车就都只剩下了空空荡荡的吊臂;而这一切,才仅仅用了不到十秒。 林三酒重新落进了尸海之间,一伸手,再次抓起了人偶师的衣领。 尸体堆外头的十几个人,此时每一张脸都愣愣地冲着她,竟然全看傻了。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一条大浴巾将人偶师的头脸身体都胡乱裹了起来——现在总算是能把他好好半扛半抱地撂在肩上了。 从这群普通人身边冲出去,当然一点难度都没有。 直到她都跑出去好几百米了,才听身后有人大梦初醒一般叫了起来:“我、我们要追上去——” “都别动!”老达高声喝止住了身边乱成一团的人,“看她的身手,绝对是有来头的人!你们谁都别追上去,她不像是警|察那边的!” 噢? 连林三酒都忍不住想听听为什么了。 “要带证据走的话,随便就近抓一具死尸就行了……她却偏偏冲进中央,还两次都挑了同一具尸体带走?”随着她脚下飞奔,老达的声音听起来也越来越远:“我看她的目标就是那一具尸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恐怕和警|察恐怕关系不大……” “……那现在怎么办……” “马上叫人,把这些……全都带走……” 人不可貌相,这个人脑子转得还是挺快的。接下来是要把尸体都带走吗?那么多? ……希望波西米亚不会被他发现吧。 林三酒在昏暗中辨明了方向,扶了扶不断往下滑的人偶师,一路奔回了她们钻进来的防护网。从老太太那儿偷来的汽车依旧在路边停着,她打开后门,跟扔猪仔一样把人偶师扔了进去——口水巾早就被浴巾遮住了,她从刚才就一直没看清那块蓝色波点布料,效果减轻了不少。 想了想,她伸手掰断了左边的后视镜,小心地将它凑近了他的鼻下——处于谨慎起见,她没敢直接伸手去摸他的脉搏。人偶师的呼吸已经微弱到了一个吓人的地步,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那块后视镜上总算微微浮起了一片淡弱的白气。 人没死就行……一颗大石头重重落了地。呼了口气,她坐进驾驶座,打着了火。 林三酒扫了一眼后视镜中那张双目紧闭的苍白面孔,打开了导航:“医院。” 哪个医院都可以——然而导航却没辨认出来这个词。 “诊所?诊疗?医疗?医护?” 还是没有什么运气。 “健康中心?治疗?休养?” 还是不行。 她已经开始发散了:“……药?护士?医生?手术?修复?复健?修理?身体?肌体?” 如果这些统统都不行的话,她可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管医院叫什么了……难道还得颠颠儿地跑回去,把圆肚子抓来问“你们生病了上哪儿去治”吗? “龙虾肌体修理点,”导航却突然发声了,惊了她一跳,“距此20千米,是否开始导航?” ……如果人偶师是个龙虾的话就好了。 等等,为什么会有龙虾肌体修理点——为什么要修龙虾?就算是物理上损坏了,也不妨碍煮熟了吃掉吧? 林三酒蓦地从方向盘上抬起了头,看着导航的屏幕上一片不认识的字符,愣愣地想道。 这个听起来似乎有医疗工具的地方,是她眼下唯一的选择了。“是,”她扬声答道,又看了看后视镜中那张人事不知的脸,像是在低声安慰他似的说:“要是有人值班就好了……” 当她终于在“龙虾肌体修理点”前缓缓停下车子的时候,林三酒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城市——只不过,在这个好像一大块被嚼过的口香糖一样的橙红色楼里,此刻没有亮起一点灯光。 1035 酒米双拼饭 ……总觉得这栋楼有点眼熟啊。 借着昏暗路灯的光芒,在夜色中寻找入口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对它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感——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来过这一片区域,此前也绝没有见过这栋楼。 难道是被迷幻药上头一般的建筑风格给搞成妄想症了吗…… 她面对着这一大块又厚又扁,橙红色不规则的所谓楼,一时间真是不知道它的门会长成什么样,找了半天也没头绪,不由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当初该和波西米亚换个分工,省得头疼。 人偶师还在车里昏睡着;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出入所里的“被录像”事件,尽管哪儿也没发现摄像头,她还是把剩下的唯一一张中年男人面具给带戴上了。这张面具的使用期限也快要到头了……她一边想,一边后退了几步,用手电扫了扫大伞盖似的楼体边缘。 诶? 刚才离得近反而看不出来;在那一大盖的橙红色底下,与地面竟留出了一截空隙——这截黑幽幽的空隙很窄,看样子不过二三十公分。 ……真是个叫人讨厌的世界。 林三酒没有办法,只能趴在地上,像只鳄鱼似的慢慢爬进了空隙里;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她突然只觉身下一空,登时顺着陡然而落的直坡坠了下去——就在她心口一紧、正要攀住身边墙壁的时候,陡坡却突兀地到了头,咚一声迎上了她的尾椎骨。 ……越来越讨厌了。 林三酒捂着尾椎骨,吸着凉气,摸出手电照亮了眼前的大门。世上怎么还有这种造房子的方法?上面铺着块乱七八糟的大盖子,底下支撑它的楼体却立在一个深坑里,周围一圈都是陡坡——他们不担心上班的时候摔断脖子吗?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麻利地爬起来,拉开了橙红色的长方形大门。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有夜不闭户的习惯——也是,在一切所需都由社会满足了、因利益犯罪的动机被消弭之后,他们的确有这个资格。 在幽寂昏暗的环境里,林三酒的脑海中却吵吵杂杂地都是各种想法。 打开了门以后,迎面是一节盘旋而上的楼梯;楼梯立在大厅正中央,没入了天花板里,应该是通往那一块口香糖似的二楼。手电光柱沿着大厅转了一圈,她总算是重重地松了口气——她来对地方了! 出于谨慎起见,她没有开灯,只是将手电夹在大门上方照明;随即她匆匆跑出去,把人偶师千辛万苦地弄下来,又像拖死尸一样拖进了楼里。 一张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窄床,环绕了大厅一圈,附近还有一些医疗器械和药柜——这儿应该就是医院了。不过与她老家的医院不同,这儿入夜之后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人声,竟然连一个值班医生、住院病人都没有。 总算把死猪一样的人偶师弄到床上以后,连林三酒也不由喘息了一会儿。 “哦,还有这个啊……” 她从旁边一只柜子里抽屉里拿出了一副听诊器;偏偏这个玩意儿又很正常了,看起来和她老家的全无分别。她拎着听头,瞪了一会儿床上那个一半都包着浴巾的人影——就算听完了心跳,然后呢? 他受的伤那么重,怎么想,好像都应该割开衣服看看伤口吧……? “哦,对了,” 掀开浴巾,正要把听头按上去的林三酒,忽然动作一顿:“波西米亚特地嘱咐了好几遍的……” “一定要摘掉口水巾啊,”对方带了点儿哭腔的恳求还清清楚楚地回响在耳边,“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到时千万不要跟个老婆子一样犹犹豫豫,一定要给我摘掉!万一他醒过来看见,我就完了!” 被染得脏兮兮的蓝色波点口水巾,此时正在手电光下,皱巴巴地团在人偶师下巴下方。 当时她还觉得这算个什么大事,哪儿用得着再三强调——现在她总算明白了。 虽然被弄脏了一点,但是它的吸水性一定还很好…… “摘不摘呢?摘了不好吧?这孩子睡觉的时候,还是得有口水巾才行啊……”见到口水巾后的抗拒感,与波西米亚的哀求正在她脑海里缠斗不休,二者相抗了好一会儿,还是波西米亚最终败下阵来:“嗯,等他大一点再摘吧。” 说着她就把听头按了下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床上的人蓦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在昏暗光影中泛起光泽。 ……如果波西米亚能够知道医院里发生的事,她恐怕八成会言出必行地煮了林三酒;不过,她现在的心思早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拽走了。 毕竟没有人在尸山尸海在身边倾泻而下的时候,还能分心走神的。 脂肪和蛋白质开始腐败时的恶臭,简直叫人想把灵魂都从体内呕吐出来;而波西米亚现在正蹲在堪比尼加拉瓜大瀑布一样轰然砸下的臭气旁边,死死捂着自己的口鼻,即使在夜色中,一张脸也白得吓人。 在新赶来的两辆铲土车帮助下,老达一行人总算是用地上的尸体填满了装载车的箱斗,期间真吐出来了的人少说也有一半。她坐在箱斗与车头之间的连接处,离尸体最近,一时间被熏得手指发颤、心神不属,车刚一发动的时候,差点连胃液都跟着一起晃了出来。 早知道真应该和林三酒换一下分工! 好在离开了垃圾场之后,夜风一阵阵扑在脸上,冲淡了不少那股浓烈得有若实质的尸臭。 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收集尸体? 波西米亚死死抿着嘴——她怕一张嘴,那味道就会冲入嘴里,再也散不掉——扶着箱斗站了起来。 就算是再恶心再臭,她也忍不住想瞧瞧箱斗里的尸体;到底它们有什么稀奇的,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也没什么嘛…… 波西米亚双手扒在箱斗边缘,用外衣紧紧包裹起来的一张脸,此时都皱成了抹布。刚才搬运过程中,有不少尸体都被压断砸坏了,里头的情形实在不堪描述——好在风是朝着后方吹的,就算这些尸体里真有什么,也没法逆风冲破她的外衣屏障。 车队一辆接一辆地行驶在夜空下,绕开了平坦宽阔的公路,专挑幽黑无人的小道走,应该是冲着国境线去的——波西米亚记得,老达说过从这个方向走一段距离就是边境了。 “……还有偷渡尸体的?要这玩意儿又没用,”她喃喃地嘟囔一声,重新坐好了,“外国难道不死人?” 不知道林三酒怎么样了,能找着医生么? 她靠在箱斗壁上,仰头望着头顶上随着车子而不断后退的夜空。要不是不想让车里的人发现不对,她真想发一只纸鹤过去问问情况……波西米亚久居其中不闻其臭,这么在车子上晃晃悠悠了一会儿以后,竟然开始昏昏欲睡了。 这个世界古怪是古怪,夜空还是一样美……像掉进水里的一把一把碎钻,璀璨而熠熠生辉……虽然意识力星空里的景色更加壮丽,不过没有这种直直伸入天空的…… 嗯? 波西米亚眨了眨眼睛,甩甩头。 ……伸入天空的什么? 她望着那两根细细的、高高的“柱子”,眼睛渐渐睁圆了,却迟迟无法理解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肉色的,虽然看上去细,恐怕也有一个人合抱那么粗了……不,她不可能看错……这两根“细柱子”,正在缓缓地朝天空中越伸越高,越伸越长,带着一种叫人难以理解的恶心感,慢慢“长”了上去……看、看起来,似乎是从箱斗里长出来的……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波西米亚蓦地跳了起来,却没有贸然往箱斗里看;她半矮着身子,躲在箱壁的阴影里,脑海里不断飞闪过去了各种办法——就在她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只听前方车头里顿时有人惨嚎一般叫了起来:“出、出来了!妈呀,真的出来了!” “别慌,别慌!”老达的声音从另一辆车里响起来:“继续往前开,我们就快过边境线了!” “但是,万一——” “小六!你们后面那辆车绕到旁边来看着点,一看这个车底要裂的话,就马上发信号!”老达似乎早就把各种情况都排演过一次似的,尽管朝装载车探出来的一张胖脸上没有血色,却还算有条有理:“……你们一看见信号,立刻把箱斗卸开!” 波西米亚从天空中收回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两根光滑的细柱子在伸长时,看上去实在太恶心了。 如果他们要卸掉箱斗的话,她是不是得先跳到车头上去?要是跳到了车顶,她应该也能从高处看见箱斗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等等,波西米亚忽然一愣。 老达说箱斗底部会裂? 为什么会裂?被什么弄裂的? 就在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她眼前的金属箱壁忽然慢慢鼓胀起来,逐渐浮凸出了一个起伏不定、人头大小的圆包——就像是有人藏在一张床单后面,正一点点往前探出了一张脸。 1036 三宝拼盘 在意识到床上人睁眼了的那一瞬间,林三酒突然急急退远了好几步——多亏了她的身体反应比意识快,猛退出去一段距离以后,人偶师和他下巴下方的口水巾就隐没在了影影绰绰的昏暗之中,看不太清楚了。 二人的目光在黯淡光线中遇上了,空气中静默了几秒。 “……你有毛病?” 人偶师开口时嗓音嘶哑虚弱,和以往的阴沉冷淡一比,乍一听几乎不太像同一个人了。 “这里……怎么回事?”仿佛每一个字都能叫他昏过去一样吃力。 她没料到他会醒得这么快。 眼下的情况,可真是有点不好解释——在林三酒挠了挠脸的工夫,见床上人影似乎已经不耐烦地要挣扎着坐起来,忙叫了一声“不要动!”;心急之下没有多想,一连串关键词就从她口中滑出来了:“大洪水、传送、你的签证、可食用真理、医院!” ……还行,还挺好解释的。 最起码,人偶师是立即就明白了来龙去脉——他果然放弃了挣扎,重新倒回在枕头上。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已经叫他呼吸急促起来,喘息声流淌着搅动了暗夜。 或许是因为伤重,他似乎还没发觉自己下巴底下多了一块东西……林三酒顾忌着口水巾的威力不敢走得太近,远远地站着,探着脖子问道:“我没找着医生,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就算在黑暗中,对方眼睛一翻时泛起的光,也能叫人心中一寒。 幸亏她早就看习惯了。 她猜人偶师此刻一定有很多话想问,但他现在只要一张口,就会低低喘息起来;应该是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的原因,人偶师死死抿着嘴,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肯说。 那么只好由她来开启话头了。 “你身上有什么治疗或者保命用的特殊物品吗?”林三酒绕开他的病床,再次打开药柜问道。 “……没有。” 她暗暗叹了口气:她的确想象不出来一个惜命的人偶师。反正“什么时候死了,就什么时候拉倒”——她其实很难理解,人究竟怎么才能抱着这样的念头活下去。 “这边有些东西,我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的……你先安心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不会出事。” “……有你在才没法安心。” 真希望受伤的是他的嘴。 “……别碰我。” 林三酒刚找着一卷绷带,就被这几个字给顿住了动作,只好不尴不尬地放下绷带,等着他再次昏睡过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你从过家家医学院毕业了?” 就算拼着喘不上气,也不忘记冷嘲热讽……她除了叹气,一时间被堵得没了话说;听着暗夜中人偶师沉重地呼吸了一会儿,终于化作了几个字:“为什么……?” 她一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们从来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同伴,事实上,林三酒连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算什么也说不上来——这种微妙的关系,早就偏离了同伴、朋友、敌人或夫妻等等任何一种标准定义;他们彼此对抗、彼此了解、彼此不喜,但路途却已深深纠缠在了一起。 让人偶师活下去,就得让他生气,即使这意味着……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因这一夜而死。但是以后的问题,就放到以后去愁吧。 “我救你也不为什么,毕竟我们也算熟人了,”她拉开又一个抽屉,弯着腰说:“总不能真看着你死。你这个人别的优点没……嗯,不过你言出必行。你既然当初没杀我,我现在也不能放着你不管。” 她就着手电光拿起一管药膏,尽管一个字也不认识,还是像模像样地看了一会儿,背对着他说:“你放心,没事的,祸害活千年嘛!” 人偶师大概果然因为生气而有了求生意志,他现在还没有拼着一条命弄死她就是最好的证明。看着她没一会儿就翻出了一整盘的瓶瓶罐罐,他喘息了一会儿,显然是忍住了愤怒才慢慢地说:“我是问……为什么,我肩膀上有一条韭菜。” ……不好解释的部分来了。 “嗯?韭菜?这就奇怪了,”林三酒没上过清久留的表演课,立刻别开脸,免得叫当事人看出端倪:“用不用我给你捡掉——噢,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过去。” 余光里,他拿掉韭菜的吃力样子,简直叫人有点坐立不安地难受。不过她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该流露的神色,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作看不见;在人偶师好不容易恢复了稳定气息以后,他终于开口问道:“可食用……?” “真理,可食用真理,”她急忙说,“是这个世界的名字。你知道什么吗?” 这个签证是他拿到的,他理所应当知道得比自己多——果然,人偶师闻言微微吐了口气,似乎放松了一些。 “原来是这个……”他轻轻闭上眼睛,声音含糊了下去,像呢喃一般叫人听不清:“那我就放心了。” 人偶师放心了,波西米亚可不放心。 金属也有一定的伸缩性;在她刚才一动不动地瞪着箱壁的时候,从这块金属壁后面浮凸起来的鼓包也越来越高、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从她面前擦过去了——在震惊中愣了半秒,她猛地回过神,立刻像只受惊的松鼠一样,蹭地跃上了前方车头,迅速伏低了身子,紧紧地盯着它。 像人脸一般浮凸起来的隆起,把那一块金属箱壁撑得完全变了形;即使是装载车的发动机声中,她也能清楚听见金属被拉扯时的沉重吱嘎响声。 很快,那一处突起处,就微微地裂开了一条黑缝。 到底是什么? 出于角度原因,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觉,有一个“那个”也从箱斗前方钻出来了;所有从车窗里探出来的脑袋,都正仰面冲着天空——从高高的、装满了尸体的箱斗里,又逐渐长出了更多的肉色细柱子,像一丛莫名恶心的柱林一样,慢慢朝高空里伸去。 “普通人就是靠不住,” 波西米亚低声抱怨了一句,在迎面呼呼的风声里迅速爬到副驾驶上方,伸手一拳就砸碎了玻璃——脆响声刚一炸开,里头就不由自主地传出了一声惊叫;但不等这一声惊叫落下,她已经垂下一半身体,双手探入,抓住副驾驶座上那人的衣领,硬生生将他从破碎的玻璃窗里给拽了出来。 惊叫声迅速化作长长的呼号,被她一把甩向了后方,转眼听不清了。风卷动起她宽大飘摇的衣裙,裹着一股气流,她已经灵巧地从车顶翻进了车窗里——擦着她翻飞的衣角,车顶上“砰”地响起了一声子弹撞击所发出的响声,闪过去了一溜火花。 与装载车平行向前驾驶的另一辆车里,枪口挪了挪,露出了老达的脸。 “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同伴!”他向后方吼道,枪口依然试图瞄准波西米亚:“她跟上来了!” 装载车司机可能是在场压力最大的一个人了——波西米亚一坐稳,他就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濒死动物般的哀叫。她伸手在司机头上一拍,喝道:“卸下箱斗!” 又是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呜咽的怪声。 “别卸,”老达听见了,急慌慌地喊:“箱斗还没有破,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要过边境了!” 夜不闭户的国家,边境线似乎也理所当然是冲全世界开放的。 “坚持你妈,”波西米亚一甩手,从林三酒那儿收回的短刀就架在了司机脖子上:“有一个‘那个’从后面长出来了,马上就要碰到车头了!” 要不是她得留着这些人活下来问话,她才懒得理他们会被什么东西碰上。 “好、好,我卸,”司机满面冷汗,连看几眼后视镜,“我这就卸——” 他最后半句话,被箱斗骤然绽裂的响亮声音给淹没了。 就像是乍出牢笼、重获自由了一样,箱斗一裂,一条细细长长的黑影顿时一头扑进了外界甜美的空气里;它的生长速度比另外几条同伴可快得多了,刚一伸进夜色里就蓦然怒涨,一转眼跨过了箱斗与车头连接的那一小截空间,“轰”地一下,直直地顶进了车头里。 波西米亚连一个字也来不及说——当黑影轰然涌进车头、眨眼间就吞没了司机座位的同一时间,她也一侧身撞开车门,半跃半摔地掉进了夜风之中;“咚”一下砸在马路上,她骨碌碌地打了几个滚,总算停了下来,身上已经擦伤了好几处。 再一抬眼,一根细长的肉色柱子如同一根竹签穿过烤肉似的,从车头前方慢慢伸了出去,越来越长。 在另外几辆车受了惊,猛地扭转方向、急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响声,仿佛尖叫一般划破了夜空——波西米亚翻身跃起,迅速扑进了路边灌木丛里;她刚一落稳,只听身后接连几声轰然巨响,那几辆重卡就纷纷撞进了彼此身体里,碎玻璃、汽油味和血腥气,一瞬间就在夜色中炸开了。 波西米亚喘着气站起身,四下一扫。血液从车里滴落下来,司机们的头都撞碎了挡风玻璃,看样子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了——她啐了一口,却突然听轰隆一声,那个装满尸体的箱斗一侧豁然也断裂了。 金属板砸落地上,好几具尸体咕咚咚滚下来;数根高高的肉色细柱子在夜风中微微摇摆着,仿佛正享受着这个平静美好的世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慢慢地,它们朝波西米亚的方向微微转过来了一点儿。 “这个地方很安全……” 波西米亚恐怕想象不到,在远方的人偶师渐渐睡过去以前,这是他最后吐出来的几个字。 出现几个角色,章节名就是由几种食材拼的菜/饭,什么叫官方CP! 1037 波西米亚的发现 “……是吗,” 林三酒呼了口气,用湿毛巾轻轻擦了一遍人偶师昏睡后异样平静的面颊。她一边想,一边伸手从柜子顶端拿起了一把剪刀;刀刃一开,在暗夜里静静地泛起了反光。 “既然很安全……那波西米亚应该没事吧?” ——远方的波西米亚可不这么想。 混杂着尸臭的夜风一阵一阵地吹过,卷起她的长发、裙摆、袖子,在风里飘飘扬扬。今夜夜色很美;被暴雨洗过的深紫色夜空中,亮起了银河一般璀璨的星光,与暖橘色的街灯交相辉映,染出了好几层深浅不一的紫。在水彩一样的夜色里,连尸体中冒出来的黑血一滴滴落进汽油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越过地上零星几具尸体,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一只翻倒打开的箱斗里。 刚才明明还像是尸山尸海一样的……现在箱斗一开,滚落下来的尸体却没有几具。大部分都像是融化了的蜡一样,不知何时渐渐失去了形状,一团一团地堆积在箱斗里…… 不过是半分钟的空儿,从这一堆堆尸蜡之中,又冒头了好几根细长的肉色圆柱子。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不断拔高、不断伸长的过程中,那种纯粹的喜悦和愉快—— 啊啊啊,外面的世界真甜美 出来了,我们都出来了 被泡得如此湿润的大地,好舒服,好喜欢 “诶?”波西米亚使劲掏了掏耳朵,一时有点傻:“……什么?” 她好像听见了令人莫名不舒服的声音——不,不对,那根本不是声音,到底是怎么让她“听见”的? 这些肉色细柱子没有眼睛,应该看不见她的吧?这么好一会儿过去了,它们也没有动地方……不如说,它们是从尸肉中长出来的,似乎挪不了位置。 一直仰着头发愣的波西米亚,忍不住无声地往后退了一步。细“柱子”表面好像充满了肉一般的触感和弹性,夜风一吹,它们就颤颤地摇摆起来,好像一身肉都在跟着晃似的,叫人压根看不出来它们刚才那一转,究竟是不是察觉到了她。 赶紧走吧,这些东西应该不会动—— 正当她盘算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低下了头。 从她脚下一片昏暗中,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升起来了一张人脸,正在不断挨近她的面孔。那张面颊鼓胀而扭曲,好像连皮肤都快被脸上的巨大笑容给涨破了——眉骨、眼角、嘴唇都被拉扯得四分五裂,仍然安安静静地向上长,咧得不规则的嘴巴里,塞满了肉团一般的阴影。 饶是波西米亚也不由吓得喉间“咕噜”一声,登时朝后跃了出去——待落了地目光一扫,这才发现那是脚边一具尸体的脸。 只不过那张人脸早就与它的身子分了家。身体仍然在地上躺着,中间好几十厘米却都是那种不断长长的细肉柱,正好插在人头里,顶着它一直向上伸,就像是一条不受控制、越来越长的脖子。 “你是什么东西!”她怒喊了一声,急退几步,抬手甩出去了一片影子——就在风势刚刚将那根顶着一张人脸的细肉柱打得一晃的时候,从不远处卡车中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别!” 波西米亚猛地一收手,硬生生地抽回来了一条头巾。 “谁?” 她循声望去的时候,从那辆翻倒的卡车里,也传来了老达喉咙里好像还呛着一腔血的咳嗽声。 “别、别打它……”驾驶室破碎的窗户里,伸出了一只被刮得血迹斑斑的胳膊;老达一张被血糊得看不出五官的脸,也在窸窣声中渐渐露了出来:“千万别……一打伤了,就会招来、招来……” 一句话没说完,他又猛烈地咳嗽上了。 招来什么? 波西米亚心中一紧,一边盯着那个顶着人头、从尸体颅腔里慢慢往天空中生长的细肉柱,一边绕开它,几步冲向了那辆倒在地上的卡车:“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老达头顶上被砸坏了一块,头皮血肉模糊地翻开了,让他痛得一阵阵说不出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你倒是说啊!光嗯有个屁用?” 老达看起来仿佛全靠一口气吊着,随时就会昏过去似的,依然没忘了断断续续地讨价还价:“你……你救我出去……我不要死在这里……” “可是你现在这样子,我不想碰你。” 圆肚子几乎被自己的血噎着,连咳了好几声,这才低声说:“你,你救救我!我把我知道的一切、一切……都告诉你……” 林三酒和她分头行事,就是为了让她打听消息的,她也不好意思腆着脸空手回去。波西米亚扫了一眼身后从尸肉中欢快生长出来的一丛丛细肉柱,强忍着心里窜上来的一股邪火;总算一咬牙,用衣袖包住手,将老达一点点拖出了车窗。 “轻,轻点,我的腿骨压断了——”他猛然发出了一声嚎叫。 这声音远远回荡在夜空里,叫波西米亚猛一回头。 ……这绝不是风吹的,也不是她看错了。当那声嚎叫回响起来的时候,好几支最粗壮的肉柱,果然朝这个方向微微偏了偏“头”。 就像她能听见那些东西一样,它们也能“听见”人声。 “你闭嘴!” 波西米亚忙低声喝骂了一句,然而老达却还在一声接一声地痛呼,压根没听进去——那条断了的腿被压在塌下来的车身底下,只要她稍一用力拽人,就会拽出老达一阵惨叫。 她松开手,站了起来。 “诶,你干什么,你去哪儿……” 他虚弱的声音被一个破布团子给截断了。 背后站着那一丛丛天知道是什么的诡异东西,等于是把命都押在这儿了;偏偏她还不能跑,不得不强迫自己留在现场,听这个又丑又胖又没用的普通人废话——凭什么? 波西米亚此时又烦躁又害怕;她此时哪里还有半分耐心留给老达,以前的狠劲儿又浮上来了——绕到卡车另一边,她猛地抬脚踹碎玻璃,探身进去,一扬手,将他的两条腿齐根砍了下来。 从断腿处喷出来的液体,登时洒满了整个昏黑变形的驾驶室,也溅到了波西米亚脸上。两条腿被她留在了原处,被车体的阴影笼着,朦朦胧胧地看上去,几乎不像是一个人曾经的一部分。 拎着痛昏过去的半个人,她急速退到路边,打了个响指。一片蓝幽幽的火焰登时从伤腿断口处燃了起来——这样一来,人体中所有的血管、神经和肌肉都将会被烧得缩成黑黑一团,人也就不会大出血而死了。 “说话,” 再次叫醒了他,波西米亚带着戾气命令道:“不然我就杀了你,再把你抛给那些肉柱子。” ……去掉了大半条命的老达,最终还是气若游丝地开了口。 “我不是这一国的人,”他喘息着说,圆肚子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我……我所属的垃圾回收公司,也是我们国家偷偷派人过来伪装成公民开设的……目的就在于尽量多搜集一些尸体,自然死亡、意外死亡都可以……” 怪不得老年人的尸体比较多。 “为什么?” 仅仅是这么两句话的工夫,眼前那一团团融蜡般的尸肉之中,又长出了不知多少根新的肉柱;细长肉柱挨得密密麻麻一片,随着夜风轻轻摇摆。 “这些东西……会从埋着尸体的土壤里长出来,没有土壤的时候,只有个别几个种类的会从尸体上直接生出来……我、我们想要的,就是这些。” 波西米亚顺手抹了一把脸,正要再问一次“为什么”,忽然看着自己的手怔住了。刚才飞溅到她脸上的,不应该是断腿时喷出来的血才对吗? ……这个透明带绿的液体,是什么东西? 她看了看老达的头顶,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给自己加了一层防护,朝他伸出了手。 微微发颤的手指,毫无阻滞地探进了老达头皮上血肉模糊的那一块里。她的指尖拨开了头皮,一路伸进去,越来越深,一直没过了指根—— 原本已经苟延残喘的老达,呼吸慢慢静了下来,朝她翻起了一双白白的眼球。 “你……你发现了呀,”他嘶哑地说,“这也是难免的……” “嗤啦”一声,波西米亚撕开了他的头皮。 没有头骨,没有大脑,没有人类应该有的东西;在五官起伏的地方,只有一些硬硬的小东西撑着,形成了从外表看起来与正常人无二的面骨高低——被撕开的肉皮软软地塌了下去,属于老达的那张面皮却还在说话。 “别看我这样,我真的是个人啊。” 人偶师一出场,感觉剧情怎样根本没人关心了,真是让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1038 四喜丸子 末日前?六个月?很——和——平? 林三酒骗傻子呢? 波西米亚强压下心头火,忍着恶心,用指尖捏起了老达一块软软垂下去的脸皮—— 仔细一看,它足有五六公分厚,里面包了一层“血肉”一层“骨”,一挤就噗呲呲地往外冒鲜红血液和脂肪;万一受了伤,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剥粽子似的剥开,那皮肤里包着的“血”就会渗出来。要是伤口深了,还能看见一些类似肌肉白骨的影子,恐怕和正常人类压根差不了多少。 原本是后脑勺的地方,现在是一处大开的皮肤裂洞,深处黑幽幽地散发着腥气,在夜色中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即使是她,也实在鼓不起勇气、捏着厚厚的外皮往下撕了——进化者是不行的,也只有12那样的人能够面不改色地继续了。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连头皮都被撕开了,这个自称为人的东西还没有死?要怎么样才能杀死他? 波西米亚低头扫了一眼,正好从翻下来的肉皮底下,一双半遮半掩的白眼珠和她的目光对上了。 ……她现在只想吐。 真他妈希望能看一些可爱的东西缓缓神。 “自从第一次见你之后,”她板着脸,胃里都在发沉:“接下来每一次看见你,情况都越来越恶心,你要真是个人,你就该反省一下自己——不过等我那个同伴见到你,我们就会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面皮往下掀翻半垂着的脸,闻言微微一抬,似乎在表示疑惑。 不管怎么样,弄死他以后让林三酒卡片化一下,所有关于他的情报就都有了!她这一趟出来就是打探情报的,这回可算是功德圆满了——就是拎着老达回去的这一路,实在有点叫人难受。 ……现在走安全吗? 她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肉色细柱子。不知不觉之间,新生出来的细柱子已经密密麻麻地遮蔽了一小方天空;林立摇摆的细长肉影之间,连它们从中伸出的箱斗都看不太清楚了,远远一眼望去,简直像是一辆翻倒的卡车上长满了肉豆芽。 ……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会让她觉得有点眼熟。 奇怪,明明她从没有见过这么令人反胃的东西……到底是哪里让她眼熟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把她吓了一跳的东西,似乎其实没有什么危险性。她都戒备好几分钟了,这些肉色细柱子依旧在享受着甜美的夜风,好像对她的存在一点儿都不往心里去…… 她刚想到这儿,耳边不远处忽然“沙沙”一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脚边过去了。 怎么可能?那儿只有一具死尸才对! 波西米亚一惊之下,动作迅速得几乎化作了半道虚影;她急急往后方一跃,人还在半空的时候,一片晶晶亮、细沙般的影子就已经呼啸着卷向了脚边的草丛,同时也笼住了半掩在草丛中的那具尸体—— “不要!” 一双耳朵忽地从远方草丛中冒出了两个尖尖;波西米亚双脚未等落地,目光就遇上了那双圆圆绿绿的大眼睛。细沙般的影子蓦地在空气里硬生生一顿,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只有少部分碰上了那具尸体的右臂;那条胳膊顿时像是被侵蚀了似的,丝丝缕缕地冒起了白烟。 两双大眼睛在夜色中对视了半秒,彼此都眨巴了一下。 “简直讨厌!”一只小猫腾地跳出草丛,绕着尸体来回转了两个圈,“你看看你干了什么!” 波西米亚满面羞惭,恨不得跪下谢罪,脸色红通通地说:“对、对不起……” “右手臂都坏了啊,” 虽然乍一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但只要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和末日世界中的人类一比,这只猫的状况实在是好得叫人嫉妒——皮毛光滑丰厚,眼睛干净水润,简直是健康与美貌的最佳平衡。就连那只轻微污损了的小背包,原本颜色都与它本身的毛色相配……实在要说的话,似乎它最近的日子不大好过就是了。 “你不知道这是很重要的医学材料吗?”猫非常不高兴地说。 “是我的错,”波西米亚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将地上翻开一半头皮的老达朝前一推:“如果您愿意的话,请把这个收走,算作我对您的赔偿吧。” 猫后背上的毛登时炸起来了一溜。 “这什么玩意儿这是!” 从半块垂下来的额头下,老达气喘吁吁地说:“人……其实我是人。” 波西米亚殷勤得很,又推了他几把,“来,猫医生,请您收下这个人吧。” “人?”猫医生噔噔后退两步,白色胡须都立了起来,“他要是人的话,我就是医生——嗯,我就是国王了!” “您的气质足可以胜任国王了。”波西米亚诚恳地拍了拍手掌。 也许是瞧着老达没有反抗能力,而有反抗能力的这一个,态度又特别好——猫医生踌躇了一会儿,总算是不往后退了。但它也不肯靠得太近,只拉长了脖子眺望着老达皮囊内部:“哎呀呀,真是稀奇了……我本来只是要带走一具尸体回去研究一下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东西……” “人。”老达虚弱地纠正道。 “如果您要尸体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波西米亚一边说,一边已经挽上了袖子,“您吩咐一声就行——要搬到哪里去?我那个同伴可以等等,不着急的。” 猫医生看了看她,总算松懈下来了点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胡须都垂了下来。 “太好了,”它的语气渐渐辛酸起来,“我总算是遇见了一个正常人。这个世界的人都太冷漠了,连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都没有……唔,要是他们都和这个东西一样的话,也怪不得了。” “……说过是人了。” 没人理会他这句话——听了猫医生几句话,波西米亚都快心疼得掉眼泪了。蓬松的金棕色脑袋使劲上下点了几点,她殷勤地说:“您现在有落脚的地方吗?” 猫医生尴尬起来,用后脚挠了挠头:“……没有。要是能找到医院就好了。” “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波西米亚一拍巴掌,感叹道:“我同伴就是去找医院的!而且她有个能力特别好用,不管您需要带上几具尸体,她用手一抹,就能立刻变成卡片——” “片”字音没落,那双绿眼睛忽然凑到她的鼻尖前面来了。 “……你的朋友,是叫林三酒吗?” 波西米亚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发现邻居大哥认识迈克尔杰克逊一样——她激动得几乎跳起来:“原、原来她有这个荣幸认识您!” “好说。”猫医生矜持地点点头,用一只前脚——前手,拍了拍她的膝盖。“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老朋友……我就放心多了。不过在我们走之前,你是不是忘了点事。” “什么?” 小猫抬起头,一双墨绿眼睛望向夜空,星光像是投进了绿潭一样,粼粼闪烁着水光。它一眼也不朝另一边看,只是用尾巴尖往那儿点了点:“嗯……那些一丛一丛、长得特别恶心的东西是什么?” 波西米亚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多读点书。 “嗯……是什么呢……反正它们似乎没有攻击性……我刚才一路跟着这些卡车过来的,它们好像只是从死尸里面长出来就满足了。啊!”她突然想起来,急忙抓起老达抖了抖——说来也奇怪,虽然从被撕开的地方看,他的头就像是一个开了口子的肉皮袋子;但是他的身体部分,无论是外观还是重量,感觉上都还像是一个人,甚至还能摸到硬硬的肩骨。 “这个家伙好像知道不少!” 猫医生看了看老达:“他昏过去了。” “啊,真抱歉,让您见笑了……”波西米亚摇晃了他几下,就在她犯愁应该怎么把这个玩意儿弄醒的时候,猫医生却点了点离她最近的那根肉色细柱子:“这个,是从尸体的颅腔里长出来的嘛。” “高见!”她使劲拍起手来,老达咚地摔在了地上,头皮湿漉漉地甩开了——这才叫他慢慢睁开了眼。 从尸体脖子里长出来的细柱子,似乎是因为脚下养分不如它的兄弟姐妹们充足,所以细矮了好几圈,只堪堪比波西米亚高一头罢了——被它顶起来的人头,还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但总算是看不清楚了。 “这样吧,”猫医生伸出一只尖尖弯弯的指甲,示威似的划了一下:“你把它的顶端切掉一半,然后帮我把尸体和这个东西一起扛去医院吧。” “不、不行!” 不等波西米亚说话,老达却先嘶哑地开口了:“绝对不能伤害它们……只要切到了它们一个角,你们……包括我,都会被它们记住……它们的仆人……就会没完没了地涌上来……” 诶? 波西米亚愣了一愣,忽然腾地站直了身子——她一伸手,一只从天空中扑棱棱降下来的纸鹤就落在了她的手上。 “波西米亚!”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急切焦虑,呼吸急促得仿佛她正处于战斗之中,但背景音却是一片寂静:“……你千万不要过来,不要进入城市!我们被包围了!” 其实还是三宝拼盘嘛。感觉写新世界以来,就是在轻松愉悦和恶心恐怖之间来回切换……要精分了。 1039 不要呼吸 纸鹤的录音播放完了,一人一猫都静了下来。 后方的肉色细柱子越长越高,越长越多,不多一会儿的工夫,刚才翻倒的卡车就都消失在了柱林之间。尸体几乎不剩什么了,几乎全部化作了这些柱林的养分,只是从一些隐隐的、裹着衣物的轮廓上,偶尔能看出哪里是头,哪里是手脚。清澈的夜空被遮蔽了大半,抬头望去时,只有一丛丛的圆圆黑影子,密密麻麻地摇摆在天空下。 “这次长出来的品种……很少见呢……”老达的面皮掀起来,冲着柱林奄奄一息地说——只是一时间谁也没有理他。 “小酒她……是被这个东西所说的‘仆人’包围了吗?”猫医生沉吟着问道。 “我是人……” “虽然您这么说一定有您的考量,”波西米亚皱起眉头,“可是……她明明离这些肉色柱子还有百多公里呢,根本没法伤害它们,为什么会被它们的仆人包围?” “唔,”猫医生心胸宽广地摆摆前爪:“我说的也有可能是错的嘛。她刚才说的是‘我们’,难道除了她还有别人在吗?” “真是明察秋毫!”波西米亚啪啪鼓起了掌,在她孤零零的拍掌声中,夜风吹得肉色柱林微微摇曳。“……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人偶师,不过现在受伤昏迷了。” 昏暗夜色中的猫眼睛登时一亮,仿佛“人偶师”这三个字自带鱼腥气似的。 “诶呀,真是想不到……她很能干嘛。希波克拉底誓言嘛,我也是发过的,”它神采飞扬起来,尾巴都高高竖着:“不能放着伤病员不管!我们要去找她——不过,具体怎么去才能保证安全,还得想想办法。” “您言之有理!她命硬着呢,肯定能撑到我们想出办法来的。” 一人一猫思考了一会儿,过了几秒,两双目光不约而同地慢慢转到了老达身上。 他使劲咽了一下口水——明明连喉咙这种构造恐怕都没有,看着却挺像那么回事儿。 “我、我不能进城,”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这幅样子一进去,就会暴露出我是人类的事实……他、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但最重要的是,我们拯救人类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 “你想多了,”波西米亚挥了挥手,“看见你这样还以为你是人的人,应该不存在——诶?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不顾老达看起来又诡异又恶心,凑近了一点逼问道:“难道你是想说,这个国家里的人和你不一样?不是你这种肉皮袋子?” “当……当然不一样。我是人,他们不是……”老达粗重的喘息,把自己半张脑袋皮吹得一掀一掀,“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消除伪人,拯救人类……” ……世界上恐怕找不出比他更不适合说这句话的人了吧。 “别挤牙膏,”猫医生不耐烦地用尾巴尖来回打着地面,“你就当我们是头一天出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把该介绍的一口气都说完了,我们就不带你进城,说得好,还可以给你把口子缝上。” 这个诱惑似乎很大——老达一改面上死气沉沉,忽然翻起了眼睛,看了看身边一丛丛快有三层楼的肉色细柱子,终于斟酌着慢慢开了口。 “这些东西,你们不知道是什么吗?”他气力不济,声音微弱,“……那我首先建议你们,不要靠太近了啊。虽然你们看着不像这个国家的伪人,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但我能感觉到你们没有经过改造,和我的构造不同……如果靠得太近,一旦被侵蚀了,就没法像我们的身体一样把侵入物‘挤出来’了。” “挤出来?” 老达不得不先喘了几口气,才继续开了口。 “我们的身体里……只有头部才被改造成了这种肉袋子一样的构造。从颈部往下,我的体内结构就渐渐恢复正常了……除了体液,和你们所知道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一边说,一边把翻开的头皮重新拢好,瞳孔仿佛都缩小了不少。“因为……如果不想被侵入物给改造成伪人的话……就必须把大脑藏好。” 他接下来的话,叫一人一猫几乎听不懂:“通过手术,我们把大脑的位置和形态都改变了,藏在了这具身体别的地方。在原先头骨和大脑的地方,只有一些伪装……所以就算头部被掀开,我们也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侵入物改造我们的意识……让我们变成这些东西的仆人。” 波西米亚愣愣地抬起头。肉色细柱子们高高的阴影,已经彻底笼住了几人;在不知不觉之间,这一片地域里已经生满了这种高高大大的“肉豆芽”。 “但是这个国家的人……恐怕大部分都被侵入物感染了,没救了。为了能够战胜这种东西,我们国家才会派我们过来偷取一些样本……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保护祖国、拯救人类啊。” 刚才老达的每一个字听起来还都像是即将要消散了似的——以他受到的伤势来看,让人觉得他还活着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是说着说着,他的眼睛里竟然渐渐泛起了光,面色也潮红起来,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气力。 ……很难不让人想到“回光返照”四个字。 “你和你的同伴……看起来还没有变成伪人,也有着我们没法想象的能力。”他举起一只手,轻轻拉住了波西米亚的袖子,仿佛恳求一般:“我能感觉到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拜、拜托了,能不能帮助我们,挽救人类的命运?记住,它们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千万不要呼吸——” 与此同时的上百公里之外,林三酒站在昏暗之中,耳中只有旁边人偶师轻浅微弱的呼吸声。 除此以外,这栋楼、这片夜晚,都静寂得仿佛死城——唯一一个响亮的声音,来自她胸膛中“咚咚”狂跳的心脏。 虽然听不见,但通过“纯触”能感觉到,这栋楼外面此时站满了人。 一个一个凝固般的黑色人影,静静地立在深坑里,就在伞盖似的二楼下方一动不动地将大楼包围了起来。他们既不进来,也不出声,已经在外面站了有足足五六分钟了……连纸鹤飞出去的时候,这些人影依旧没有动静,就像是站立起了一圈死尸。 不,如果是死尸的话,那反而没有什么好怕的。 真正叫林三酒紧绷起来的,是她脑中不断抽搐、不断跳动的那一个强烈警告“快跑!”——与现在一比,在老太太家里感受到的警告简直温和得像是在逗小孩。她已经在大厅中漫无目的地转了几个圈了,但是每一个方向,都仿佛比其他方向更叫人心惊肉跳。 这些人影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她困在里面…… 也就是说,这间大厅里面,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1040 猫侦探 【最近家里好多事都夹缠在一起,把我自己给累着了,结果耽误了更新,对不住大家。我今晚会努力写一章的,你们别等了,正文还很短呢】 用从方丹那儿要来的水,林三酒身上洗下来的黄沙厚得足足盖住了脚面。当她的皮肤再度恢复了干净润泽时,一旁帮忙给她打水的方丹才“呀”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戴上这个东西的?真漂亮!” 洗去了黄沙覆盖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变得更加地璀璨耀眼。 怪不得刚才一路上都没人提起过这个项圈呢,敢情是因为她出了一身汗,沾了一身的沙子,别说项圈,就连头发都快看不清颜色了。洗完了换了一身衣服,林三酒把头发散下来,别扭地尽量遮住了项圈。 刚才方丹说,胡常在去了医务室处理伤口。听陈今风的意思,说不定玛瑟也会在那儿…… 抱着这个念头,林三酒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屋里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一条腿包扎得严严实实的青年。 “只有你在啊?” “你语气里的失望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胡常在坐起身,不满地戴上了眼镜,“你是要找护士?她刚才出去了。” “不,我正找玛瑟呢。真奇怪,哪儿都没看见她。”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四处翻找。没一会儿,她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卷绷带。“伤口怎么样了?” “不那么疼了。绿洲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没找着也正常。”胡常在随口说了一句,“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说到一半,他一抬头,立刻怔住了。 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水一样从林三酒的肩膀上滑落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猫眼泛着明润的光,这副模样本应很女性化——然而当目光落在她颈间缠着的、雪白的一圈绷带上时,却让人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冷酷感。不算一流的美人,不过感觉很……慑人。 “这样一来,就看不见我的项圈了吧?”林三酒拍了拍绷带,“看我干什么?你要说什么?” “啊、啊、那个!”胡常在压下了自己的心跳,有点面红耳赤地说:“其实刚才我的‘去伪存真’升级了……” 林三酒目光一亮,刚要说一声恭喜,忽然门口响起了一句“原来小酒在这儿啊!”——接着门被推开了,露出了冯七七的脸。他刚要继续说话,忽然发现胡常在也在屋里,立刻硬生生地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林三酒毫无所觉地笑着问道:“找我什么事?” 冯七七的脸色顿了顿,必须说真话的压力忽然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他想了想,笑着说:“天都快亮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胡常在面色如常地端起杯子,吃了一片药。 这种不疼不痒的废话,当然没问题。 “行啊。对了,你知道玛瑟在哪儿吗?” 冯七七心里咯噔一下。 他当然知道玛瑟在哪儿了。之前跑路的时候,自己跟她离得太远了……如果玛瑟跟卢泽分开太远而消失的话,那么卢泽一定要重新使用一次分裂能力,玛瑟才会再次出现。这一点,冯七七非常清楚——不过现在,他真恨不得自己能忘了它。 因为这样一来,“不知道”就成了谎话,“或许被人叫走做什么去了”也是谎话,连“等一会儿她说不定就出来了”都是谎话——也就是说,他要不压根别说,要不就必须说真话! “咕咚”一声,胡常在喝空了杯里的水,目光也望了过来。 在搞清楚林三酒的新能力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对自己起疑心——冯七七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急中生智地喊了一声:“你脖子受伤了?” “啊,这个,其实……”林三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的解释才开了一个头,冯七七就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得了,你先在这儿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吃早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他现在可没工夫去关心这个女人,必须早点离开这儿才行。 “其他的事情”在林三酒听来,自然是指玛瑟——而在胡常在耳里,却也不能算是谎话。冯七七暗叫了一声好险,一边庆幸自己的急智,一边赶紧离开了医务室。 然而医务室的门才一关上,胡常在就对林三酒说了一句话。 “他对你说谎了。” “啊?”林三酒愣了,“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刚才。”胡常在挠了挠头,说:“去伪存真升级了以后,多出了两个特性,其中一个就是我现在能看出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之内,对谁说过谎。所以……” 林三酒明白了。可是她却有些难以接受——抱着胳膊,原地想了半天,她才喃喃地说:“刚才,他确实避开了玛瑟的话题……可以说有点不自然。难道是在这件事上对我说谎了?可是不对啊,自从我们回来以后,我跟他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那么就是出发之前?或者出任务的时候?那个时候玛瑟还在,他们两个没有必要提到她。 他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谎……?林三酒越想越不解,头都大了。 胡常在把话说了出口,也不管她此时一肚子谜团,自己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你慢慢想,我这个病号可要先睡一会儿了。” 拖着伤腿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是累到了极点。 林三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好吧,你先睡。我去陈今风办公室拿点东西……”冯七七知道她留了一张日记卡在那儿,不去取回来好像有点心下难安。再说,也过了有差不多两小时了。 “留点心,我不在可没人替你分辨谎话了。”胡常在嘱咐了一句,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林三酒突然一愣。 她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喂,我问你,我能不能在不使用你能力的情况下分辨真伪?” 这话问得乱七八糟、莫名其妙,胡常在近距离地望着那一双浅色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不行了……分辨真伪是我、我能力的结果啊……你在说什么……” 顿时,林三酒明白了冯七七的谎言是什么。她想了一会儿,直到胡常在的皮肤热得几乎能喷出蒸汽:“那个……你离我太近了……女孩子,不应该……” 她重重拍了一下床上的病号,喊了声“谢了!”,随即冲出了门。 1041 营救林三酒的路上充满艰难险阻……还是放弃吧 一个本来就不怎么会开车的人,要在昏暗夜色中的马路上左冲右撞不说,双脚之间还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正在钻来钻去地检查座位底下——这简直是一张车祸处方单;果然没过上两分钟,这辆卡车就像一心寻死似的,在波西米亚的一声惊叫里,直直冲向了前方的公路护栏。 多亏一人一猫反应快,一见护栏迎着车头撞了上来,顿时一左一右地扑了出去;波西米亚打开了车门、猫医生击破了车窗,纵身一跃,彼此都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好一段距离——他们刚刚稳住身子,正好听身后轰然一响,卡车头就深深地吃进了护栏里,在飘荡的撞击回音中,一起歪扭着变了形。 “你在油门旁边来回乱窜什么——” 眼见着交通工具毁了,波西米亚趴在地上,一句抱怨刚说了一半,目光对上了夜色里一双猫眼,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和猫医生说话:“啊,真对不起!您别在意,我、我刚才还以为您是林三酒呢。” 胡苗苗不太高兴,但还是保持住了风度:“下次请你注意一点。我难道就喜欢在别人脚下待着吗?我也是为了要看看车上有没有危险啊。” “是,您说得对,是我不知好歹了……刚才有什么发现吗?” 小猫没急着回答。它时刻不忘整理仪表,回头舔平了背上翘起的毛,才问道:“我现在看着如何?” “威仪堂堂!风姿过人!一见难忘!” “嗯,原来你是这个类型的。” 猫医生一边打理自己的毛,一边看着远处冒起了黑烟的卡车,答道:“你放心,我刚才检查了一遍,到处都看起来很正常,那个司机很可能是死于别的原因。我以前也听说过连环车祸中,司机死于惊吓导致的心脏骤停的案例……可惜不能给他验尸看看。唉,白吓自己一跳,还可惜了这辆卡车。没了它,我们只能靠四只脚走进城里了。” “这么远的路程不能让您自己走!不嫌弃的话,请坐在我的肩膀——”波西米亚还有一个“上”字没说出口,忽然只觉余光中有什么东西一动,立即转过了头。 夜色中,歪歪扭扭陷在护栏里的卡车上,一侧车门正慢慢地朝外打开;车的钢铁框架被撞歪以后,门再被打开的时候,就发出了“吱呀呀”的响声。 两双目光都凝在了逐渐张开的车门上——那是驾驶座一侧的门,不知刚才是什么时候关上的;此时在没有一丝风的夜晚里,它像是被推开的一样,缓缓露出了仿佛是黑幽幽深洞一样的驾驶室。 ……既看不见推门的手,也没有脚从车里踏下来。 只有车门还在一点一点地被匀速打开,越张越大,好像马上就要钻出来一个体型庞大的东西一样。 胡苗苗被惊得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猫音:“风吹的嗷……?” 如果对方不是令人尊敬的猫医生,波西米亚早就对这种侥幸心理冷笑起来了——她此时却还是低声又有礼貌:“……从车内往车外吹的风吗?何况门这么重。” 那一条猫尾巴登时粗了好几圈:“那是什么!不管了不管了,还不赶紧走!” ……还行,就算吓得手足无措,它也没忘了把声音放得极低,像是喉咙里的一阵咕噜。 波西米亚半矮着腰,目光紧盯着前方卡车。因为不敢转头把后背亮出来,她只能和猫医生一起,一步一步地在公路上朝后退——来时的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前路又被卡车给拦住了;好在她还记得,刚才来时路上经过了一条岔道,距此不过数百米。 在一人一猫眼也不眨的视线中,卡车门在开到了最大限度时,终于一动不动了。 从洞开的驾驶室中,还能隐约可见座椅的一条边、半个仪表盘、半个方向盘……模模糊糊地沉浸在一团幽暗中,唯有从挡风玻璃里透出来的一点昏光,略略染出了颜色深浅不一的大致形状。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好、好像没人……”猫医生的夜视能力更好,小声嘀咕道:“也没有其他会动的东——诶?” 波西米亚一震,目光下意识地从驾驶室迅速划到了猫医生身上,紧接着又扫了回去——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卡车上时,她不由自主地也发出了同样一声“诶?”。 “你……你也发现了?”胡苗苗声线发颤地问道。 ……波西米亚怀疑自己看错了。 猫医生说得对,驾驶室里的确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肉豆芽,也没有堕落种;唯一一点不对劲的是,当她再次望向驾驶室的时候,她感觉……她感觉驾驶室“滑出来”了一点。 刚才明明只能看见一条指头那么宽的座椅边缘,现在却能看见半个巴掌宽的司机座位了;方向盘露出了大半个,几乎快成一个标准圆了。挡风玻璃无视了框架约束,竟无声无息地挪了出来,半边都与车门玻璃重合了,后视镜、仪表盘……都跟着一齐从车门里往外滑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是整个卡车的内部!”波西米亚悚然一惊,弯腰一把捞起猫医生,转身拔腿就跑:“那辆卡车的内部——整个内部——都要从车门里出来了!” 就像是一个钢铁架子里贴着模型一样——不,这个比喻还不够精确;或许该说,钢铁架子里是一个立体3D投影,什么座位、油门都是投影的一部分——现在,这个立体3D投影活了,正在开门下车。 猫医生趴在波西米亚肩窝,只露出一个头,死死盯着后方。 那个“立体3D投影”刚一碰触到地面,就像是炎夏时分的柏油路面一样,微微地融化变形了——刚才还是规规整整的卡车内部构造,现在迅速含混模糊起来,成了一团颜色肮脏、没有形状、线条纠缠的东西,再也分不出哪儿是拉杆、哪儿是脚踏板了。 一脱离卡车,那团东西就像人似的立住了,转向了波西米亚的背影。 “它好像想要追上来!”小猫哀鸣了一声。 波西米亚回头一看,差点被那东西吓得绊了一跤,脚下速度立刻更快了。 “那是什么鬼玩意?这个世界怎么还有这种不讲理的事?我不想去救林三酒了,她应该来救我才对啊啊啊——” 伴随着她急速奔跑时拉长的尾音,一人一猫扑进了一条山洞隧道里。 写完了,终于可以去睡了 1042 一个精神病人的呓语 深夜的山洞隧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就亮着一点昏蒙蒙的光。蜿蜒山路半明半暗地往前延伸出去,不知前方出口在哪儿;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和喘息由远及近,搅乱了隧道中昏暗的幽寂。 直到回头时都看不见入口了,波西米亚才停住了脚。 “那个东西不见了,”猫医生站在她的肩膀上,伸长脖子说,“……好像我们把它甩掉了。” “最好别大意,”她喘匀了气往前方走去,一只只看起了自己手臂上的镯子。“那是什么?医生知道吗?” “那模样简直像是从我老家出来的,谁知道是什么。”小猫从鼻子里喷了一道气,“看来之前那个司机的死,和它脱不开关系。” 难得被传送到六个月之前的世界,结果才刚来两天,就已经到处乱七八糟,令人身心俱疲了……是因为大洪水吗? 波西米亚发现自己最近一到紧要关头,就不知道该用哪个特殊物品好。她来回扒拉了几下镯子,觉得全是废物,没有一个能用,终于一赌气拉下了袖子,对跟在她脚边的猫医生问道:“您有什么物品适合现在用吗?最好是防护类的。” “有,多得很,”猫的脚爪在她的肩骨上踩了几步,坐稳了,好像才开始翻起了背包。“……我看看,啊,这个【五星级酒店】简直是为了这种情况而生的嘛!” “有什么作用?” “啊你看,出口到了。”脚边细小的声音,欢快地说。 太好了,出口到了,就用不着继续防范下去了。 副本结束了,希望这一局能有点儿回报……对了,她想起自己有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就是在一个副本里……是什么副本来着?那时她躺在床上,眼睛里模模糊糊;只记得四周冷冰冰的,好几只海豚直起身体,在她身边无声地走来走去。 她连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回忆都忘了。 波西米亚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昏暗的崖下一丛丛林木沙沙作响,远处是一片漆黑大海。她喜欢海,无论什么时候看见海,都能令她高兴。路边岩石下就是陡坡了,她从岩石上垂下双腿,裙角在风中飘飘摇摇。 “我刚才问了一句什么来着……哦,对了,这个有什么作用啊?” 刚才在路上捡到的小猫雕像,看起来实在灵动得可爱。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雕像光滑的木质表面,那双绿宝石似的眼睛,在蒙蒙月光下好像随时会闪烁起水光一样。 这个大概是特殊物品吧? “能……保护……吧。” 像睁开眼睛后的残梦一样,耳旁的声音转瞬而散。她转过头,肩上空空如也,夜色宁静。不远处,是她刚刚走出来的黑幽幽隧道口。 她把猫咪雕像放在地上,木质雕像一溜烟地跑了,闪没进昏黑林木之间,再也看不见了。 诶呀,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静静地等着吧。 大洪水已经来了,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转折点也快到了。她知道转折点就在前方,所以才会用各种借口一直留在林三酒身边,潜伏着,等待着…… 不,不对,波西米亚茫然地想。在今天之前,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东西。她以为自己只是在顺从生存本能,一日又一日地延续着生命而已;在意识到自己半生都在为了某件事而活时,她战栗着害怕起来,又隐隐地放心了:还好,即使是她与动物没有两样的人生,也是存在着一个意义的…… “一晚的价格,” 在铺着厚地毯和老旧黄灯光的酒店大堂里,那个白生生的服务员女孩子说话时,每一个字都真真实实地从她口中飘了出来,有的是蓝色,有的是黄色,字符飘进空气里就不见了;而后半句话,是新鲜的粉红色:“……是500G三文鱼。” 虽然不知道三文鱼是什么鱼,但是太贵了吧。 “您和这位先生好像都想办入住呢,”女服务生站在一块蓝色公路路牌下笑了,一边嘴角不断歪下去,红红的,一直歪下去,连带着脸也逐渐走形了,但她见了,不知怎么却不害怕——“由于房间紧张,价格上涨……” 波西米亚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另一个客人身上。 那是一团混沌肮脏、没有形状也没有线条的东西,软软颤颤,好像立不住,随时都会消融于四周一样。 她觉得这位先生有点眼熟。 这个客人态度倒是很客气,即使是混沌的一团色彩,还是拉伸出去了一条手臂似的东西,抬了抬头上的黑色礼帽,朝她示意了一下。它说话的时候,从那团混沌里蓦然出现了两片红红的嘴唇,上下碰触张合时,牙齿隐约可见——似乎正是那个女服务生的嘴巴:“……你不需要住酒店,你家不就在这里吗?” 对哦。 说来也奇怪,它说到家的时候,波西米亚想到的却是那几只海豚的背影——高高大大,蓝灰色的身体,看起来光滑得连水都沾不上。 “请问您有6千克三文鱼,手术刀和林三酒吗?” 女服务生笑容可掬地对它问道——她果然没有嘴巴了,嘴巴跑到另一个客人身上去了——但是她就是在笑,波西米亚就是知道。 波西米亚是谁? 头脑昏昏胀胀的。好不舒服,就像是一直在原地转圈,转得头晕了似的。 “没有……我没有三文鱼,手术刀和林三酒……”那团混沌一边喃喃说道,一边转向了她:“那我就消解掉她的认知吧……这只猫我不要了。好久没有补充过进化者了,哪怕只是多了一个也好……” “等等!”一个耳熟的、甜甜的声音急叫了一声,却令她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在波西米亚仍旧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忽然只觉身上一疼——但她连究竟疼的是哪儿都不知道,这疼也迅速化作了酸酸苦苦的味道,从舌尖上散去了。 “怎么没有反应?”那个声音遥远地响起来,“快醒醒!” 可是她一直非常清醒,既不是在梦里,也没有昏迷过去。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脚了,但右脚腕和它连接着的无数触须,她都依然能感知得清清楚楚。 “认知?是认知的问题吗……可我又不是脑神经学专家……啊!” 发话的人似乎受了惊,骤然叫了一声,随即消失了——这一个字在波西米亚眼前像烟花一样炸开,色彩绚丽地划过夜空。 “真讨厌,” 另一个声音嗡嗡地说。她每一个字都听得明白,也是她熟悉的语言,但是她却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都快碰上了,又缩进酒店里去了。” 那个声音靠近了她。 ……这个“她”是谁?是谁在阐述? “笛卡尔名句的反效果,看起来马上就要被激活了嘛。”它说的尽是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你是谁?你在想什么?” 在滚滚冒起黑烟的卡车后方不远处,波西米亚依然如同当初那样,怔怔地站在马路上,一句话也不说,瞳孔呆滞——因为连她的思维也被打散了,消弭了。 “‘我思故我在’……听说过吧?即使无法确认外部世界的真实性以及是否存在,但当‘我’作为主体思考的时候,可以确认至少‘我’是存在的。很遗憾,你即将要‘不在’了。一旦精神上不存在了以后,就连你的物质基础也会跟着消失呢,真奇妙……” “每次看见你这样呆滞的脸,我都忍不住会多说几句。”马路地面渐渐地变形、弯曲,幻化成一团色彩肮脏的无形混沌,朝波西米亚的面孔慢慢伸了上去:“……欢迎,你马上要成为我的一部分了。” 写得太痛苦了吧……看来一次长假在所难免啊……写到一半的时候,真的怀疑你们会不会以为我精神分裂了。 1043 在末日里混,哪能没有一个救命保险丝 “快醒醒啊——!” 那一声猫叫般的示警声落进夜色里,转瞬就被风吹散了,仿佛连碰也碰不着站立在马路中央的波西米亚。 她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维持在一个即将要扭身就跑的姿势上,发丝一缕缕地打在眼皮上、睫毛上,却不能叫她眨一眨眼睛。 那团模模糊糊的肮脏色彩,逐渐沿着她的小腿、腰身往上爬,在触及她的脖颈时,从混沌里化出了一只手——手指修长,白皙的皮肤上隐隐浮起丝缕青色纹路;它在波西米亚的脖子上停住了,张开,收拢,慢慢攥住了她的喉咙。 在她的面庞急剧泛红的时候,一颗没有一丝毛发的人头蓦然从混沌中浮了出来,对准她的脸,慢慢打开了一张深洞般的嘴。 躲在【五星级酒店】里、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猫医生,不由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颤巍巍的“咕噜”。 ……就在几分钟以前,它还以为自己和波西米亚一起逃进了隧道里。 它还记得隧道里半明半暗的路灯,以及从另一头扑来的凉风——他们一口气跑了大半条隧道,把那个能模仿出物体内部构造的混沌东西给远远甩掉了,这才敢停下来歇了口气。 直到猫医生拿出了【五星级酒店】,招呼着波西米亚和自己一起钻进去以后,它在酒店招牌后面坐了一会儿,才渐渐开始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头了——它总觉得,自己的余光里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让它坐立难安。 但每次回头的时候,波西米亚都还是一副老样子;从小猫的角度往上看,目光里正好是她平静没有表情的侧脸。 第五次抬头看的时候,它忍不住往前方绕了几步。 “波西米亚”另一边的面孔,正在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拉长变形,仿佛也有一根肉豆芽就要从那儿伸出来了一样——她像是泡进水里的雪糕,颜色与边缘不断地稀释、消散,渐渐地化了;几分钟后,竟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跟它进来的这个玩意根本不是真人,只存在于它的臆想里! 胡苗苗心惊之下,越过招牌再一张望,发现外面仍然是撞车的地方。真正的波西米亚压根没跟它入住酒店,还愣愣地站在外头。 他们以为自己跑远了的这么半天工夫里,竟连位置都没挪动过。四下一望,附近甚至连隧道都没有,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肯定是认知功能被搅乱了,”小猫自言自语地说,声音紧张得发颤,“不然怎么会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在进入了能够隔绝外来伤害与负面影响的【五星级酒店】以后,它紊乱的认知功能总算一点点恢复了;随着大脑稳定下来,胡苗苗总算是能重新“看见”真实世界了。 ……而真实世界里,那一团肮脏的混沌从马路路面上抽离出来,摇摇摆摆地靠近了波西米亚。它抽身而出之后的地方,就露出了真正的马路地面,与它刚才所伪装出来的一模一样。 但是它到底是怎么让他们的认知功能失调的? 难道是因为一人一猫都踩在马路上,有了肢体接触的原因吗? 只有弄明白波西米亚陷入危机的原因,猫医生才能将她“唤醒”,但是—— 此时那张撕裂大开、深洞一般的嘴,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波西米亚上半个头颅都含了进去,只露出了她的鼻尖、苍白嘴唇和形状小巧的下巴。 猫医生急得团团转了两圈,蹭了蹭汗湿的爪子,决定再冒一次险。它从酒店招牌后露出脑袋,朝那一团脱离了地面的混沌喊道:“喂!你看,我出来了,你难道不想把我也吸收掉吗?” 在波西米亚的半个耳朵都快要完全消失于那张巨嘴里的时候,它停了下来。这个东西不用它所幻化出的头发声,因此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酒店,酒店,是不动产啊。” 胡苗苗脖子上的毛突然立了起来。 “我看你都进进出出好几次了,却还在固定一个地方待着……” 那团混沌的声音,听起来也是一团混沌。没有男女高低之别,每个字都以最直接的意义形式,来回撞击、敲打着脑神经,甚至叫人想不听都不行——“想救她的话,为什么不一点点挪近来,把她拉进酒店里去呢?想逃跑的话,为什么不一点点挪远去,等到了安全地方再逃跑呢?” 它一边说,一边继续开始吞咽波西米亚了。 “……我想答案很简单。你这个特殊物品很厉害,让出不起房钱的人一步也迈不进去;但代价也不小啊,放出来后,就不能挪动位置了……” “唔,我猜你要是现在把它收起来,恐怕也没法再立刻放出来了吧?” 波西米亚的鼻尖已经消失了。 “我仔细想了想,要是这样的话……那让我先把她吸收掉……反正你和你的酒店也跑不了……” 猫医生僵立在酒店招牌后头,四爪死死地抠进了地面里,一时间脑子里嗡嗡乱响,却就是想不出一个解决眼下危机的办法——这个东西,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影响认知的? 吞下头颅了以后,波西米亚会立刻死去吗? 那混沌仿佛也清楚猫医生此刻的无能为力,声音里多了几分愉悦:“你不想试着攻击我一下吗?特殊物品也好,能力也好……” 小猫喉咙里又是一阵示威似的“呜呜”响——它走到哪里就被人热爱到哪里,连与人争斗的机会都没有,哪有可以攻击这种混沌的东西? “You may shoot me with your words…” 这句低低的女音乍一响起的时候,仿佛夜色里流淌过去了一阵风;一时间,连胡苗苗也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You may cut me with your eyes…” 波西米亚的嘴唇还没被吞下,此时微微张开了,声音平平地没有起伏,唯有字句越来越清晰——“You may kill me with your hatefulness…” 含含糊糊、颜色肮脏的混沌,又一次顿住了。 “认知功能明明都失灵了,还有不需要意识就能发动的保命手段?想不到你压箱底的东西挺多嘛……没关系,打在我身上的攻击,都会变成我的一部分……” 猫医生紧张得微微发抖;它睁圆了眼睛,望着波西米亚的嘴唇轻轻张合,平静地吐出了下一句诗。 “But still, like air, I will rise.” ——话音一落,那颗没有血色和毛发的人头,骤然缩回混沌之中消失了;在它像是吃了一惊、急剧后退的同一时间,波西米亚蓦地重新睁开了眼睛。 1044 养猫人的梦想,不都是被猫趴在脸上吗? 波西米亚醒了! 胡苗苗惊喜之下,正要开口喊她,但目光一落在她的眼睛上,却硬生生把一声高兴时很难忍住的猫叫给憋了回去——那双金棕色的瞳孔,此时正呆滞地停留在眼眶中央;尽管后跃的动作迅捷利落,但谁都能一眼瞧出来,她恐怕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正在干什么。 “不慌不慌,”小猫急得在酒店招牌后来回打转,尽量一根毛也不越界:“对了,认知功能刚才花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分裂失调的,那恢复应该也得要一个过程……” 一股白色气流从波西米亚脚下蓦然而起,一圈圈盘旋上去,像漩涡一样卷住了她,一望即知是个防身手段;胡苗苗的心一提,刚升起了一点儿希望,却见气流白光在她凝固了的面庞上流转闪烁,刺在眼睛里,却激不起反应。 “吓我一跳……” 猫医生循声转头望去,只见那一团混混沌沌、模模糊糊的肮脏色彩,颤颤巍巍地矮了下去,似乎打算再次融进地面里:“危急时救命的一招,原来也只是给了你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看看,跟刚才的情况根本没有分别嘛……” 它的话虽然不清不楚,猫医生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波西米亚给自己藏了一个后手,遇上真正性命攸关的危机时,不管她是昏死还是残缺,这一个“救命招”都会被激活,强行把她从致命危险中脱离出来——但是她恐怕万没料到,现在救命招用上了,该发生的效果也确实发生了,她的大脑却没有能力进行下一步了。 白光……对了,那个白光是防护用具,总该能护住她了吧?只要有了时间,她的认知功能应该会渐渐复原才对! 话是这么说,可是胡苗苗的这份信心飘飘忽忽,像是无根浮木。 再转眼一看,那团混沌之物,就好像一片虚浮肮脏的幽灵似的,慢慢往地面里沉下去,沉得不见了——它看上去并非与马路融为了一体,却更像是在路面上又铺了一层同样的“马路”…… 不仅仅是马路。护栏,从路边寥寥生长出来的草丛,公路一侧的山壁,甚至是前方的黑夜……在被那团融化了的混沌碰上时,似乎都幽幽地波荡了几下;随即,它们就被一模一样的新生“皮肤”给盖住了,再一眨眼,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 不,不对,有一样东西变了。 猫医生从酒店招牌后探着脖子,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把【五星级酒店】进贡给它的那个人类,当时满腹得意地吹了半天,说【五星级酒店】具有一流的全方位防护效果,能抵御住各种匪夷所思的非物理攻击——现在,它总算相信了。 如果不是身在【五星级酒店】里,恐怕它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一点:那混沌之物模拟过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会不断发生成千上万、难以计数、极其细微的“偏差”——乍一看时平平无常的月亮,稍微盯着时间长一点儿,就会感觉它正在持续地波动震荡着;在那一个“月亮”的框架下,细小震颤是如此之频繁剧烈,甚至能叫人产生生理上的不适。 他们之前开车的时候,难道就是一直这样,握着不断震荡的方向盘、看着不断震荡的挡风玻璃?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因为此刻“偏差”发生的地方,正好是在波西米亚身周的白色气流里。 从无形无色的空气里,渐渐伸出了一缕同样的白色气流,像是一吹即散的烟,一转身就被卷进了盘旋着的气流之中。白色气流的防护范围明显不如【五星级酒店】,压根没有起到半点觉察、抵挡的效果;那伪装物刚一融进去,就也像周遭环境一样,剧烈而又小幅度地震颤起来——光芒闪闪烁烁、左冲右突,映得波西米亚一张脸忽明忽暗,几乎不像是她自己了。 “……就是欺负我教养好,人又仗义呗。” 猫医生又焦虑又委屈地叹了一口气,干脆两眼一闭,转身就从酒店招牌后冲了出来——在它充满害怕的“嗷嗷啊”叫声里,小猫化作一团黑白相间的毛影子,蓦地划过半空,朝旋转着的白色气流扑了过去。 【猫是液体】 gx诺贝尔奖的获奖理论;这一生物学上的发现,重要性怎么估计也不过分,毕竟它可能会是生物形态学这一门新科学的基石!在新闻发布之后,许多人纷纷表示,与量子物理不同,这一突破性的前沿发现其实与他们的直觉并不冲突。毕竟日常生活里也是这样的嘛:把猫放进碗里,你就有了一碗猫;把猫放在地上,你就有了一滩猫;把猫挂在门上,你就有了一条猫——当然,然后它就会迅速顺着门滑下去了。 虽然进化得慢了点儿,胡苗苗还是一早就成功地进化出了它的第二个能力。 在数道盘旋回转、不断流动的白色气流之间,小猫身体一扁,精准把握住了那道转瞬即逝的窄窄缝隙,像没有骨头一样,顺着那道缝隙就“滑”进了防护气流内部——与一般的进化者相比,它既没有多大力量,造不成多少伤害,也压根没有伤害波西米亚的意图;白色气流甚至连停也没停,顺顺利利地让毛团落在了她的脸上。 “别看了!” 猫医生紧紧闭着眼睛,用自己毛茸茸的肚子紧紧盖住了波西米亚的脸——它无论去哪儿都能吃好喝好,几年下来,肚子的面积很够用:“这个玩意,是通过视觉影响你的认知功能的!” “滚开!” 从身旁的白色气流中,霍然发出了那一团混沌之物的“声音”,重重敲击着神经:“……你也想被我一起吸收掉吗?” 胡苗苗将爪子深深扣进波西米亚蓬松的长发里,两只后脚踩在她的锁骨上,闭着眼睛、扁着耳朵,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句话也不肯说——谁知道呢,万一那玩意儿还能顺着嘴巴进去怎么办? 在一丛丛厚厚的猫毛里,波西米亚有节奏的呼吸,正一下一下地往它的肚子上喷着热气。猫医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把这个十分不好看的姿势坚持了多久,接着,只听肚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低低的“诶?”。 1045 有的人就是比较高级,你能怎么办 “降了房价也不行,都说了我没有三文鱼啊啊啊啊——阿嚏!” 波西米亚这辈子打过无数次架,不知多少次见机不妙都临阵脱逃了;但像现在这种逃法,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她不得不紧闭着眼睛、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同一个地方跌跌撞撞地乱转,更别说还得加上这一条:她已经打了数十个喷嚏了,现在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胡苗苗坐在一块竖立的白色酒店招牌后面,不是很高兴。 “……你怎么这么穷!右边,三步,好了好了!”它指点着波西米亚绕开会撞上她的东西,比如护栏、崖壁,尽量只在宽阔公路上转圈——“你怎么还在打喷嚏?我以前可没有遇见你这样的!” “我啊,一定不可能对您美丽的毛过敏,啊,”波西米亚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她涕泪交流:“……那,那个东西在哪里?” 猫医生四周扫了一圈,警惕得胡子都立了起来:“不知道,看不见了。” 被那团肮脏色彩覆盖住的所有地方,都会同时产生剧烈细小的颤动——但它在发现波西米亚恢复了认知能力、并且立刻闭上了眼睛以后,它就改变了策略。 在几分钟以前,它干脆利落地往马路路面里一钻,随即一切震荡都平静了,月光、树影、山壁……都再次稳定了下来。 一人一猫戒备了半天,正当他们以为那玩意儿知难而退了的时候,波西米亚忽然低低一叫,迅速跳了两步,抬起脚睁眼一看——她穿着系带凉鞋的脚上,鞋底、皮肤、趾甲都像是地震时的湖面一样,正剧烈地波荡起伏着,直到离开地面才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又闭上眼,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它在震我的皮肤!我左脚现在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猫医生早就一溜烟钻回了酒店里。闻言还没张口,只听那个东西的声音又一次打在了他们的神经上:“通过视觉来分裂你们的认知最方便也最快,但被发觉的可能性也很大……我的后备计划,就是利用对方的触觉……虽然慢一点,好处也很明显。因为你们就算飞进半空里,也得碰触空气呀。” “别看它没嘴,话还挺多。”小猫咕哝了一句,朝波西米亚喊道:“你别在同一个地方站着了!快跑起来!” 那一团脏兮兮的玩意儿没法预测她下一步会踩在具体什么地方,就算想通过接触来影响她,也得等她一脚落实了以后再说;理论上,只要波西米亚一刻不停地改换方向,那玩意儿就来不及震荡她的触觉。 “我、我也想进酒店!” 波西米亚不能睁眼,不能跑远,不能撞上东西以免耽误时间,还得保持速度、不停地换方向——磕磕绊绊地跑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了。 “谁叫你没有三文鱼。” “你——您把房价换成别的呗,比如花色系带什么的,这个我可多了……” “换不了,不是我能决定的。”猫医生的尾巴尖来回摇了几下,“我是这家名义上的酒店的股份所有人,所以酒店会自动读取我想要和我需要的东西来作为房价——我顶多能给你把房价调成最便宜的那一档,所需量就降低了。但对你来说没用嘛,在我要的东西里,你一样都没有,连个死人指甲都交不出来!” 【五星级酒店】 Dear Mr/Ms:___ 诚挚感谢您对本酒店集团的持股决定。作为本酒店集团的最大股东,您将享受本酒店为您提供的一切便利,并参与本酒店集团的利润分红。您的权益如下: 一,拥有携伴(一人)共同入住顶层套房的特权; 二,每月免除房费三晚; 三,收入以您“需要和想要的东西”形式收取,每月派分一次红利。 四,可以自主调整房价收取标准。 作为世界上最知名的酒店集团之一,本酒店以完善的管理、一流的服务著称。我们注重您的安全至极致。非酒店客人,不管对方是人,是草,还是一颗小孩子踢飞了的球,有形或无形,都不能越过大门一步。在有效居住期内,您的出入则不受限制。 您当然可以为本酒店换址。请谨慎选择新地址,因为在换址后的头一晚内,本酒店不能再继续换址了(仅支持回收)。了解更多详情,请查阅您的《给董事的报告书》。 此刻这份《给董事的报告书》,就正在猫爪子底下压着——胡苗苗不需要手电,就能把文字看得一清二楚;它一边哗哗翻纸页,一边喊道:“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看看有没有后门可走——” 答案是没有。 波西米亚越跑越气急败坏,好几次都差点忘了自己在和猫医生说话,一连带出了几个“妈”。转圈跑的话,确实让那团混沌一时碰不上她,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偏偏她和猫医生又不能分开。 毕竟一个是闭着眼的没头苍蝇,一个困坐围城、跑起来也没有持久力,一旦分开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落进那团混沌里。 “把林三酒叫过来的话,是不是能拿她顶房费?” “话是这么说,但到时候她就进不来了呀——你连救命招都有,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猫医生也开始急得团团转,“为什么你认知恢复以后,还不如认知分裂的时候厉害?” “那一招是我遇见林三酒以前设下的!”波西米亚闭着眼,一不小心踩在一块废铁皮上,疼得一龇牙:“……那家保险公司收费太贵了,我过去都只买得起一个救命招,就更别提现在了……我自从遇见她以后,连意识力都——都——” 她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了脚,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干嘛?”猫医生急了,前爪搭着招牌站了起来:“你快走啊!” 波西米亚犹豫了一瞬,左右看了看。 “我有个办法……也许能让我不受影响地看见它在哪里。”她的声音轻轻的,焦急和烦躁都渐渐从面庞上像浮冰一样化去了,仿佛正在慢慢坠入梦里:“……在交叉小径的花园中,世间万物的表象都是被压下去的,而我的目光只存在于本源所在的那一层,透过花园往外看……” 猫医生一个字也没听懂,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又闭上了眼睛。她站在月光下的马路上,像夜色不小心抹重了一笔后形成的影子;除了风卷起树叶、云层和她长发的声音,一时间仿佛世界都被遗忘了。 就在它怀疑起波西米亚的认知是不是又一次分裂了的时候,只见那影子蓦然一动—— 双眼依然紧闭着,波西米亚如轻燕跃入长风里,在半空中一折一翻;仿佛是从夜空后方的某处虚无之中,扑出来了一阵叫人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的力量,在它撕开这个世界时激起了一片疾风——几乎是同一时间,猫医生听见了那团混沌发出的惊呼。 最近真是累死老子了! 1046 姗姗来迟 树影、公路、护栏……覆盖在眼前一切事物上的那层假皮,仿佛都被一把抽了起来,急速纠结拧转成了一团不断颤抖的肮脏色彩,一个字也不说了,直直冲向了夜空与公路交界的尽头。 猫医生也看出来了:它这次颤抖成这样,不是为了震荡谁的认知能力,而像是吃了波西米亚重重一击后,连“假象”都维持不住,惊得不敢再原地多逗留了。 “花了我一个保险,你以为想走就能走?”波西米亚冷笑了一声,迈步即追,骤然而起的夜风将她的长发全吹散在了星空下——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隐隐地高昂起来:“You tried to mend what cannot be mended,” 那混沌之物本来几乎快要融进夜色里了,要不仔细看,压根分辨不出那隐隐颤动的一小团影子;但是当这句诗伴随着风声回荡起来的时候,猫医生清清楚楚地瞧见它在公路远处猛地一歪,就像是一个跑得太急的人不小心崴了脚。 “You tried, neither foolish nor clumsy,” 那团影子急急忙忙地化作一条白,就要融进公路路面上的白色划分线里;显然认为它在化作环境的一部分之后,波西米亚就会失去追踪目标——按理来说,这个想法也不能算错。 它大概没想到,后方追捕它的那个女人,最擅长用诗句“对症下药”。 “To rescue what cannot be rescued……But nothing is ever as perfect as you want it to be.” 猫医生在流浪的过程中也略略学了几门语言,这句话一响起来,它就咕咚一下把自己扔在地上,彻底放松了。它伸开了又累又酸痛的四只脚,毛乎乎的肚皮随着喘息一上一下地起伏起来——这一场叫人头疼、莫名其妙的仗,总算是看见结尾了。 金棕色的长发落回了波西米亚背上,她风中飘摇的衣裙和袖角也渐渐静下来,随着她的步伐,在她脚边轻轻地晃。 “你想做的事,想达成的效果,在接下来一分钟之内都不会成功。”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路面上那一条摇头摆尾、挣扎奔突,却就是逃不出去的白色划分线,抱着胳膊说:“……不管你是个什么玩意,接下来都该轮到我给你个教训了。” 别看波西米亚受猫医生影响受得比谁都大,但她其实很擅长对付非物质形式的敌人。 不管是【吟游诗人】、【交叉小径的花园】,还是她身上种种与“灵修”、“神性”相关的特殊物品,大部分都可以从精神层面上进行攻击。她刚刚完全是猝不及防才中了招,现在一旦明白状况、重新占了上风,很快,连猫医生都有点不忍心看了。 “你不就仗着会变形吗?啊?” 波西米亚一脚踩上那根白色划分线,使劲用脚尖往下拧:“你以为你长得模模糊糊,一副像素不高的样子,别人就都碰不着你?告诉你,你妈要揍你,招儿多得是——现在怎么样?疼不疼?” 那混沌在猫医生的脑海中响起了几声惨叫,很快又被她一挥手给掐断了,就像是用罩子把它的“声音”给隔开了一样。 “看你长得一副穷乡僻壤的样子,应该没见过我这个能力吧,”她咬着后槽牙,显然还得再折磨它一会儿才能解气:“……你跑啊,你怎么不跑啦!” 猫医生无声无息地走近她的脚边,拽了拽她的裙角。 波西米亚一低头,就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您不多歇一会儿了吗?您看,酒店还没收起来呢……” “不了,”小猫探着脖子,望着前方路面上那一条不断挣扎的白线,也不由暗暗心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动不了了?” “很简单,”波西米亚有点得意,像指点江山一样在公路上比划着,“我的意识力【交叉小径的花园】可以把物质层面的现实‘扁平化’,让我超越现实,从宇宙意义上和精神意义上,看见更高一层的世界。” “听不懂。” “那一定是我解释得不够好!”波西米亚好像生怕小猫会不高兴,“让我想想……比方说现实世界是一个饼干盒,我能看见盒子里的饼干……不,不对,这个例子也不好。” 她说话时,那条白线痛苦得像是被切了尾巴的蛇一样来回扭转,但她连眼风也不朝它身上扫一下。“这么说吧,您知道电脑吗?” “我就是用电脑开诊单的。”猫医生矜持地说。 “了不起!”波西米亚又鼓了几下巴掌,“打个比方,现实世界就像是一台没开机的电脑。我们看得到它的屏幕,摸得到它的键盘,但也就只能止步于这样的物质层面了。只有当它通电开机联网以后,我们才能进入另一层世界……虽然不由物质构成,但更加能代表一台电脑的本质的世界。” 猫医生想了想,明白了:“啊,就好像平时我看某个人就是一具肉,你看同一个人,就能看见他的灵魂。” 波西米亚高兴得快哭了:“这个比喻真是太棒了!不愧是医生您!” “那这个东西……” “我从【交叉小径的花园】中一看,发现这个东西的本体其实只是一句话罢了,对,就是那句‘我思故我在’——唔,换一个说法,我觉得可以称之为笛卡尔名言成精了。” 绿莹莹的猫眼睛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被困在马路上的“笛卡尔精”。 ……这个世界的产物,似乎都有点不太好懂。 “这个东西介于精神与物质之间,如果像林三酒那样,把意识力当破抹布用的话,”说到这儿,波西米亚浮起了一点儿抗拒:“……你还别说,一卷就把它给卷起来了,还挺好用的。用意识力困住它以后,非物质类的攻击手段我可就多了!” “所以……你真是一句话啊?”猫医生犹豫地朝公路地面问道。 随着波西米亚一挥手,那团混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是包罗万象的无常,我是深植于人类意识的——” “少说屁话!” 那条白线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它才有点垂头丧气地问道:“……你们要拿我怎么样?看在我以前也没吸收过多少个进化者的份上,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猫医生四爪紧挨在一起地坐着,越想越糊涂:“虽然她说你是一句话……但是,你算是堕落种?物品?进化者?和我一样,产生了智慧的非人类生物?” 白线像条死蛇一样躺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是副本啊。” 一人一猫都吃了一惊——“这么差劲的副本?”“有智慧,还可以自由走动的副本?” 话音落下以后,他们对视了一眼。 波西米亚有点尴尬:“我觉得您说得更有道理……” 猫医生挥挥爪,正要开口,忽然耳朵朝后一转——它循声回头的时候,从远方夜空中恰好飞来了一只小小的青白色影子;那小影子转眼就扑棱棱地飞近了,落在波西米亚手上,正是一只通讯用纸鹤。 他们等了一会儿,纸鹤里却始终也没传出一点儿声息。 “林三酒怎么回事?哑巴了?”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句,眺目一望,突然顿住了。 从远方的公路上,一个高高瘦瘦的熟悉影子,正在夜色下朝他们越走越近;在她的肩膀上,还像扛麻袋似的扛着一个软软垂下的人影。 1047 林三酒 当林三酒的面庞从夜色中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胡苗苗忍不住站起来,用猫音朝她迎了一声。像含着奶味儿一般的猫叫声,顿时让林三酒激灵一下,腾腾地加快了脚步:“猫医生?是你?你真的在这儿?” 光听一声喵就把它认出来了——小猫高兴起来,立起尾巴,绕着她的脚边来来回回地蹭她小腿,差点还把她绊了一跤。在洋溢着的一片重逢喜悦中,波西米亚束着两手站在一旁,嘴角耷拉得像个老太太。 “需要用你的时候影子都没有,我把事情解决了你才过来,倒是会挑时候。”她将引路用的纸鹤揉巴揉巴扔回给林三酒,“……猫医生为什么这么亲近你?真叫人想不明白。” “也许是雏鸟效应。” 胡苗苗在林三酒的小腿上蹭完了,坐在地上,自己分析起自己来倒很冷静客观:“……我的神智初次进化以后没多久,就和她认识了,一起冒险、生存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猫嘛,总是喜欢熟悉的事物的,所以我每次看见小酒都觉得很安全。更别说,她一般身上都带了很多尸体。” 林三酒低声一笑,抚了几下它的脑袋顶,两只尖耳朵被压下去几次又弹立起来;她冲波西米亚问了一声“你还好呀?”,就要把肩头上扛着的人往地上放——那人一身黑色皮革衣服,隐约露出的皮肤苍白而没有血色,显然正是仍然昏迷未醒的人偶师——波西米亚眼尖,忙叫了一声:“别放那儿!挪过来一点!” “怎么了?” “那条白线是个笛卡尔精。” 这个解释,恐怕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明白它是什么意思。林三酒茫然地盯着白线一会儿——直到那白线受不了这无形的压力,终于不情不愿地扭了扭身子,打了声招呼:“……对,是我,副本。” “会说话!”林三酒也不由惊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的人偶师给扔出去:“副本?它——它在这儿干什么?” “本来好像是想要吸收我的,”波西米亚谈起自己的战绩,不免又得意起来,“结果几下就被我囚禁起来了,根本不够我打的。” 随即,她和胡苗苗一人一句地把刚才发生之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林三酒一面听,一面把人偶师小心地放在公路边躺下,自己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还真有意思……”等一人一猫说完了,她轻声感叹道,“竟然有从一句话发展而来的副本?你还知道笛卡尔?” 受了轻视的波西米亚,脸都涨红了:“你瞧不起谁呢?” “你也没上过学……” “你不靠着学校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看你才像认知失调!” 二人一斗起嘴,连猫医生都光看不说话了;唯有那条白线嗡嗡地在众人脑海里响起来:“我尊重你们的分歧,但是能不能让我先走一步……” “你哪儿也别想去。”波西米亚用脚跟踩上来回乱扭的白线,“等我们聊完了,我一会儿还有话要问你,你现在安静点,否则我撒点盐把你吃了。” 白线就像倒毙似的,立刻躺回了夜晚漆黑的马路上。 二人一猫乍然重逢,自然有不少话要说;三张嘴乱七八糟、叽叽喳喳地响了一会儿,竟谁也没听清谁说了什么——最后还是用上了猜拳,靠它决定说话次序。猫医生基本只能出布,即使少数几次出拳,也都能从前腿的动向上看出来,果然第一个就被淘汰了,最终赢家还是林三酒。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那几辆卡车呢,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引得波西米亚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将肉豆芽、老达的异状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又将他临死前一番话复述了一遍:“也不知道这个鬼世界是怎么一回事……他和我说,这个国家里的人脑部都被异物侵蚀了,要是放着不管的话,被侵蚀、被感染的人群就会渐渐扩大,直至整个世界都会没救。幸亏他们国家的人提早发现了端倪,推广了结构手术,才没有产生感染迹象……这种东西通过空气传播,但除了肉豆芽成熟期、或者受到攻击的时候之外,其他时候不会被喷发出来,所以遇上这种状况时,千万不能呼吸……对,你理解得没错,那些肉豆芽就是产生侵入物的来源之一。他们本来的任务是偷运一些回去,做研究,开发具有针对性的武器,结果路上出了咱们这个意外。” 她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本来觉得他这话听着好像挺合理的……你看,按照咱们的时间线来看,这个世界目前还没有迎来末日;如果肉豆芽就是末日原因的话,那么在世界毁灭以前,存在一些反抗力量也是正常的嘛。直到我遇上了这个家伙——” 不知波西米亚干了什么,地面上的白线蓦地收紧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进了骨子里。 “我现在倒是真糊涂了,末日还没来呢,怎么先来了副本?” 林三酒的目光也随之投向了地上那条白线。它摇来摆去地扭成了一条波浪线,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莫非是因为大洪水?”犹豫了几秒,她低声问道。“既然它能说话,我们问问它是从哪儿来的就知道了……不过这个可以先放一放,我还有问题没问完。” 白线不动了。 “什么大洪水,我看就是搅屎棍子。”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声,只听猫医生“嗯嗯唔唔”地似乎有话要说;她忙一抬手,一句“您请说”还没出口,却先被林三酒打断了:“还没到你呢!” 小猫看上去坐立不安,完全是出于良好的教养才不得不闭上了嘴,却一遍又一遍地朝路边的人偶师投去了目光。 “马上就让你给他治疗,别着急,”林三酒安慰了它一句,又问道:“老达没说要怎么对抗这些肉豆芽和异物吗?” “他说挤一挤脑子,把异物挤出来就行了。”波西米亚说起这个简直带着精神病气质的解决办法时,自己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可是我们在城市里时,连一棵肉豆芽都没见过。莫非是因为人们都已经感染完了,所以也不费心思栽种肉豆芽了么?”林三酒沉吟着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哪知道,反正老达的话也不能尽信,不如我们干脆躲进深山老林里休息一个世界算了。”波西米亚没了耐心,“该我问了吧?你上次发来的纸鹤里不是说遇见危险了吗,什么危险?我看你可没少一块皮。” “那家医院被人围住了,” 林三酒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回忆——顿了顿,才皱起眉毛,简单地解释道:“他们不说话,也不动,就是在黑暗中把我们静静地包围了起来。我当时能听见的只有人偶师的呼吸声,还真有点慌……后来发现他们似乎只是要监视我们,我为了不多生事端,就把人扛上,找了个机会逃出来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当时围住我们的人,很可能都已经被感染了……不过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围住我们?” 猫医生就像是坐在了一堆火炭上似的,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偶师;听着二人聊了一会儿,它终于忍不住了,抬步就朝路边走:“你们先说,我去看看他!” “等一下,”林三酒忙叫住了它,嘱咐道:“他最重的一个旧伤在肚腹上,之后受的新伤应该都还不算致命……你要治疗的话,先看看他的肚子。” 猫医生点点头,飞快地走向公路路边;当它低头查看起路边人影的时候,它看上去更小了,好像还没有人偶师的头大。 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还是波西米亚先打破了沉寂:“起码你把我嘱咐的事办好了……把我的口水巾还我吧。” 林三酒挠了挠脸。 “那个……好像是没系紧,路上蹭掉了……”她说到这儿,赶紧冲对方摆摆手,安抚道:“你别急!我记得应该就是掉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趁猫医生治疗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回去找找。” “你真是做什么什么不成,那东西我自己虽然不能用,转手卖了也是不少钱呢!”波西米亚已经腾地站起来了,恨得一跺脚:“还不走,等我请你吗?别看这个副本了,它跑不掉的。” 这个高高瘦瘦、越看越叫人心烦的女人,“哎”了一声站起了身;然而不等二人动步,一个小黑影就冲了过来——她一低头,却又一次看见了胡苗苗:“猫医生?你这么快就检查完了?” “没有,” 猫医生稳了稳呼吸,好像刚才是跑过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检查呢。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些医疗工具在波西米亚身上,还得去酒店拿我的背包……你过来一下。”后半句,自然是对着波西米亚说的。 波西米亚一脸茫然地走了过去,跟着猫医生走向了不远处的白色酒店招牌。 沉默的小猫影子在前领路,走了好几秒钟也没说话。还是波西米亚低低地问了一句:“……医生,我身上哪有你的医疗工具啊?” 胡苗苗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没有,”它跳上波西米亚的肩膀,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叫你过来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林三酒这个人……”猫医生欲言又止,“她……非常看重同伴和朋友。有时我甚至有种感觉,她可能觉得必须保持住与他人的牵绊,自己才能继续以人类的身份生存下去……现在看来,即使对方是人偶师也不例外。” 小猫似乎非常苦恼:“我想说的是……她似乎精神受了刺激,有点不能接受现实了。” “您的意思是……?” “人偶师已经死了。”猫医生低低地说,“她坐下以后,我就一直在怀疑这一点……刚才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足够让我确定了。他死了,早就死了。” 1048 让她醒悟过来之后 一人一猫站在夜色中,忽然都静了下来。公路边昏黄的灯光,将他们漆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远方路面上,几乎看不出原本形状了。 波西米亚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向耳后,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远处的林三酒。 后者此时刚刚在人偶师一动不动的身影旁坐了下来,先在自己的野战裤上蹭了蹭,随即将手轻轻搭在他的额头上,放了几秒。接着她又抬起另一只手,在自己额头上摸了摸。死人当然是不会发烧的,所以林三酒满意地放下了手,抬头朝一人一猫所在之处望来。 波西米亚赶紧转过眼睛——她现在不知怎么,不敢和林三酒对上目光。 “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一边装作翻找东西的样子,一边低声对猫医生说:“她才刚刚得知,有一个朋友死了。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只知道那似乎是她进入末日世界后交的第一个朋友,死法叫人很难接受……” “……受了很大打击吗?” 波西米亚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 “她……那时很激动,很悲愤,拼命想要杀了那个造成她朋友死亡的人,为他报仇。后来那人死了,”她也不知道麓盐最终被别的人格杀死了,林三酒算不算成功报了仇:“我们接下来就被大洪水传送到了这个世界……噢,我一会儿就给您解释大洪水的事。来了这儿以后,她却显得很正常了,连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卢泽——就是她那个死去了的朋友。” 猫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还有别的刺激吗?” “有。大巫女好像也是她的朋友……”波西米亚越想,心下就越凉:“大巫女被困住了,我们一日不安顿,就一日没法去帮她。原本林三酒打算来了新世界就马上去找她的,但是没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现在也没机会去。” “她忧心吗?” 波西米亚想了想,摇摇头。随即她又像解释似的,低声说道:“我觉得她应该是担心的,但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或许也是因为这几日里,我们都无暇他顾的原因。” 更多的细节也浮上来了。她还记得,林三酒有一阵子对她手上某种联络器的态度很奇怪,一会儿拿出来一会儿放回去,看着它时坐立不安,一脸无措——好像既害怕接到谁的通讯,又更怕接不到。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再度出发的时候,坚定得好像了无牵挂一般。 莫非那也是一个身陷危机的朋友?那么一来,可就是四个人了…… 猫医生低低地叹了口气。 “当积攒的东西太多时,越是紧紧按压着盖子,越是会炸裂开。”它轻声说,“她如果什么都愿意说出来,反倒好了……我担心,她之所以会出现失常,就是因为受到了一连串的打击,积累爆发的。” “您能确定……人偶师真死了吗?” “不可能有错的。”猫医生摇摇头,“一般医生或许还需要检查瞳孔,脉搏和皮肤,但我天生对生死有一种独特鉴别能力,远远扫一眼就知道某个人是不是快死了,或者是不是已经死了。” “真不愧是医生您。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波西米亚不知不觉也苦恼起来——她已经完全忘了,如果林三酒精神失常这件事放在几年前,对她来说都只应该是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毕竟面对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人,她想要用什么手段追回自己的损失都可以。 “先看看情况吧。” 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他们又回到了林三酒身边。后者盘着腿坐在公路边上,一头凌乱短发被随随便便地扎在了脑后;在月光和路灯交织的昏暗里,她蜜糖色的肌肤还隐隐泛着汗光,看来扛着一个人走了这么远,就算是她也会觉得吃力。 见二人回来了,她一甩手,手心里就多了一张卡片。“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我卡片库里还有一些消毒剂。” “……放我包里吧。” 猫医生磨磨蹭蹭地掏出了专门为它打造的小听诊器,光是往身上披白大褂就花了近十分钟,一边拖时间,一边高高竖起了耳朵;波西米亚在这十分钟里,一眼也没敢往人偶师身上看,只是旁敲侧击地问话。 “……他一直都是这么半死不活的嘛,”林三酒摆摆手,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不过我发现,这个人只要留了一点点生存意志,那他的生命力还是非常顽强的。你看我这么把他搬来搬去的,也没撕破伤口啊,流血而亡啊什么的。要我看,他现在的状态已经稳定了。” “……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很稳定了。 “唔,就是没再继续恶化。不过,”她忽然转向胡苗苗,带着点犹疑地问道:“他这个情况其实需要手术吧?但没有条件贸然手术,我担心会出意外……拜托你先继续把他的状况维持住,你需要什么,我再去想办法。” 即使不是医生,扛着尸体一路走来也该发现不对了;但她显然完完全全没有意识到,此刻躺在路边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猫基本上不咳嗽——但胡苗苗还是努力地咳了两声。 波西米亚张着嘴,一时也彻底没了话说。她和小猫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生怕不小心说了什么反而刺激着她。苦于不能当着林三酒的面商量,又没了借口再次走远,结果他们都陷入了异样的安静里。 林三酒目光转了转,开始疑惑了:“猫医生?” “啊,啊。”胡苗苗现在再装听不懂人话也晚了,用后腿挠了半天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想想,未必……未必。” 波西米亚低头盯了一会儿公路路面,倒是忽然来了主意——她悄悄伸出脚尖,使劲一碾地上那条白线,它果然又摇头摆尾地呼起痛来,震得几人脑海中嗡嗡作响。趁着林三酒揉太阳穴的工夫,她用意识力一卷,就将那条白线给硬生生拽脱了地面,使其重新化作一团色彩肮脏的混沌;当它浮在半空里时,就好像有人把景物给涂花了一块似的。 “你没事叫什么?”她装作生气的样子,顺势卷着它转了一个身,背对着林三酒,朝它训斥道:“闭嘴!” 混沌果然闭嘴了——这倒不是因为命令,而是波西米亚正用意识力包裹住了自己的声音,悄悄送进了那一团混沌之中。 “既然你的声音可以在人脑里直接响起来……那你可以只把声音传达给特定的人,让别人听不见吗?” 模糊混沌的色彩上下弯曲了一下,随即波西米亚就听见了它的回答:“可以,就是费劲一点。” 她用眼尾余光一扫,发现猫医生和林三酒都没听见这句话。 “那太好了,”她半威胁半利诱地说,“我有一个计划……你要是好好帮忙,我就放你走。” ……波西米亚的计划很简单。 他们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敢直接告诉林三酒人偶师已经死了,生怕加倍刺激着她的精神状态。如果能够上演一出“医生紧急抢救,最终无力回天”的场景,或许这个过程能够帮助她一点点接受现实。更何况,这次她无须再一个人面对“人偶师已死”这个消息了,毕竟她身边此刻还有波西米亚和猫医生。 这么干固然有风险,只是他们似乎别无选择。 胡苗苗不是精神科的医生,对于林三酒的精神状态,它和波西米亚一般地无措;听了那团混沌的复述之后,想了一会儿,它就暗暗地朝波西米亚一点头——显然,它也是打算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在林三酒殷切的目光中,小猫站在尸体肚腹旁边,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会儿。 “他很危险,必须马上动手术,”它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爪子尖伸出来,甚至还一个个地仔细消了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手术未必成功。” 林三酒闻言紧张起来,站起来退开两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低着头,目光牢牢地盯着马路,似乎不敢看手术过程。 波西米亚也把头偏向一边,不愿意看开肠破肚的场景;那团被她意识力束缚着的混沌,一上一下地漂浮在半空里,像是感觉到了气氛沉重,也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过去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偶师,如今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条不知名的路上,仿佛一条疲惫地走到了尽头的野狗……即使波西米亚和人偶师非亲非故,她依然从心底里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悲凉。 手术剪刀“沙沙”剪开皮肤时,那种叫人肉酸的响声好像能一路挠进骨子里;在月光黯淡、荒僻寂寥的夜晚公路上,她不由打了几个抖。 “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猫医生终于开口了,每一个字都透着万分的小心:“是我医术不精……你,你节哀。” 哪怕是商量好了要这么说的,波西米亚的心中还是微微一颤。她抬眼一看,发现林三酒的身影像是突然被冻住了似的——笔挺得僵硬死板,倒像是能够一折就碎。 有好半天,她一个字也没说,甚至连呼吸声都突然屏住了。 “是、是吗,”再开口时,就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似的,林三酒喉咙干干哑哑,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能继续往下说:“……我不会怪你,他本来……本来就处于濒危状态里。我能看看他吗?” 说话时,她已经一步步走近了路边的人影。 “……可以,我已经缝好了。”猫医生低着头,退开两步,绕过尸体,与刚刚走来的波西米亚一起站在了林三酒对面。后者“咕咚”一声跪坐下来,盯着尸体发愣。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唯有那团混沌仍然在波西米亚的意识力束缚中,微微浮动着。 现在应该给她留一点缓冲的时间吧……? 波西米亚看着那个低垂的头顶,暗暗想道。 过了一会儿,林三酒动了。在一人一猫的目光中,她慢慢抬起双手,伸向那片包裹着黑色皮革的胸膛的时候,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仿佛二人之间有一层令人恐惧的隔阂似的,好几秒钟过去了,她也没能真正碰着人偶师的胸口。 人偶师的黑色皮革套装,她记得是一件比一件奇怪的…… 望着路边一躺一坐的两个人,波西米亚脑海里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念头。下意识地,她转头看了看人偶师的面庞。他的脸被散乱黑发遮掩去了大半,只有发丝间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还能叫人勉强看出—— 在这时,林三酒双手死死地按上了人偶师的胸口。下一秒,黑色皮革和它所包裹着的尸体,在猝不及防之间全炸开了。 1049 真理的仆人 在血肉、皮革纷纷化作碎末齑粉,轰然炸开的那一瞬间,短促得叫人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他们既来不及后退,也无暇遮挡;波西米亚的脑海中刚刚闪过去一个“啊,是那个爆炸的画风能力”,碎尸和皮末形成的细密雨雾,就已经当头将他们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 “哗”地一声,不知多少血、碎骨和肉沫兜头淋下,像一阵暴雨似的打在了公路路面上。 波西米亚和猫医生站在一地血污中,都傻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人偶师死了,然后林三酒——那可是一直在紧紧试图抓牢每一个朋友的林三酒——亲手把他的尸体炸碎了? 莫非她是真的疯了,已经没救了? 波西米亚愣愣的抬起头,忍不住想看一看对方现在的脸。出乎她意料,她刚一抬头,就和林三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后者仍然坐在那具残破不成形的尸体旁边,尽管也被溅了一脸,却还是一动没动。在昏暗光线中,她在浑身都浸透了血污之后,看上去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唯独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那双盯着她和猫医生的瞳孔,正在黑夜里灼人地发亮。 波西米亚后脖颈上忽然乍立起了一片寒毛。 “你干嘛炸了他?” 作为十分好洁的动物,猫医生此刻受到的震惊和刺激最大,几乎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它浑身的毛都炸成一圈,四脚僵硬地钉在地上,好像生怕自己一动,那些碎末就要流进眼睛和嘴里去似的:“我——天啊,波西米亚,快给我擦擦!” “啊?噢,”波西米亚立刻被分了神,正要习惯性地伸手管林三酒要毛巾,还未张嘴,目光刚落在自己手腕上,不由一愣。 ……那些细雾密雨般的血肉,确实是兜头淋了下来不假;但她明明和猫医生都站在血污中间,不知怎么现在身上却干燥洁净,竟没有沾上一点儿。 惊惶一消退,猫医生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诶?”它低低地吐出了一个字,“这是怎么回事——” “嘘。”如同幽远夜风一般泛起的声音,似乎是紧贴着他们的耳边响起来的。 一人一猫蓦然都静了下来。 林三酒刚才分明连嘴也没有张,依然是那般双眼灼亮地紧盯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波西米亚以为这个世界终于闹鬼了——直到她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了发声的人是谁:“笛卡尔精!” “嗯?”林三酒皱起眉毛,一歪头,似乎有些疑惑。“你叫它干什么?” “我不是才刚刚对你们嘘了一声吗?” 那团混沌的声音嗡嗡地撞击着人的神经,让人感觉它似乎升起了怒气:“别说话了,别引起她的注意!” 波西米亚闻言,使劲眨了眨眼睛。此刻她脚下的昏暗公路、不远处的残缺尸体、黯淡月光,和身边微微摇摆的荒草……乍一看上去好像和刚才没有两样;但她的目光只要停留在某些东西上久一点儿,就会发现它们表面上,时不时就有细小的波纹一闪而过。 她对这种波动太熟悉了,就在不久之前,还险些被它弄成了认知分裂。 不过,眼下形成了一层“膜”的空间很小,只是刚好把一人一猫给包住了,隔开了外面的尸体、血肉和林三酒。景物上的波动也并不频繁剧烈;就好像这只笛卡尔精明明不想波荡,还是偶尔会忍不住一颤似的。 ……很显然,那团混沌在他们身边的这一片环境上,又包上了一层“膜”。不得不说,这只笛卡尔精的反应真是极快;正是趁着爆炸时的一刹那,它转身反扑向了一人一猫,抢在那一阵血肉雨雾之前,将他们从头到脚地“包”住了。 它这是要干什么? 它既不像是想攻击人的样子——实际上,它也没有那个能力攻击人。 波西米亚刚才一直用意识力包裹着那团混沌,唯有在尸体骤然爆炸的那一瞬间,她才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瞬对它的束缚——但她的意识力始终都“附着”在它身上,有必要的话,只需波西米亚一个念头,她就能重新占得上风。 “你把那些血肉都替我们隔开了?”波西米亚从自己的宽大长袖下,朝猫医生偷偷摆摆指尖,也不知小猫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随即用意识力包着自己的声音,传进了前方:“……为什么要这么干?” 不过这一次,不等笛卡尔精回答,林三酒却先缓缓从黑暗中站了起来。 “你们一直呆站着干嘛?”她四下张望了一圈,抬脚就迈过了地上尸体,好像转眼就忘了地上的人是谁,也忘了自己刚才受了多大的打击:“你叫那个副本做什么?” 波西米亚飞快地和猫医生对视了一眼。 “喂,这一次是我救了你们,你们总该对我感谢感谢吧,” 一见林三酒站起身,笛卡尔精竟然像是微微紧张了起来,速度飞快地用声音敲击着波西米亚和猫医生的脑海:“……我们从这里脱身之后,你们就放我走,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你……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点!”波西米亚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直视着前方问道——由于那团混沌化作了景物的模样,她现在看上去,就好像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三酒。 猫医生听不见波西米亚的声音,但显然也浮起了同样的疑问,不安地来回转了两圈。 “波西米亚?你在发什么愣?”林三酒更加疑惑了,往前走了一步——她的靴子踩在一地的血泥之中,发出了轻轻一声“咕叽”。难以想象,这片此时被她踩在脚下的血肉,就来自刚才那个她轻轻为其测试体温的人。 “我……我没事……” “听好了,我帮你们挡下了一波孢子侵袭,你们至少现在不会被感染了,”笛卡尔精急急忙忙地说——如果它是个人,恐怕连舌头都要被吞下去了:“还和这个仆人废什么话,赶紧跑吧,万一她还带了第二具装满孢子的尸体,再冲你们炸一次,我也未必能全部挡得住,我又没干过这么低档次的活。” ……什么? 波西米亚震惊之下,反而觉得脑子都有点不会转了。她的目光越过笛卡尔精的身体,直直地落在林三酒身上。后者此时一步一步,正离她越来越近了:凌乱碎发浮在黯淡月光中,脖子上的绷带陈旧发黄,野战裤在行走间沙沙作响……没错,这的确就是与她一起共度了半个世界的那一个林三酒。可是—— “仆、仆人?” “你疑惑什么?”笛卡尔精听起来比她还疑惑。 “等等等等——” 波西米亚现在头脑嗡嗡乱响,急需安静一会儿,好好理一理眼下的情况;但是林三酒却并没有给她这样的喘息机会——又迈了一步,她来到波西米亚身前,由于背光而彻底化作一片高高的黑影。 黑影慢慢朝波西米亚低下了头。 笛卡尔精低低地发出了一声颤抖的音节;因为黑影的鼻尖,几乎就快要触及它所形成的“膜”了。 仿佛身陷于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里,波西米亚浑身发僵,望着面前被昏暗笼住的人,站在原地竟一动也不能动。 “太难受了!”猫医生冷不丁地叫了一声,一下子将她惊醒了:“我沾了一身脏东西,波西米亚,你和我去酒店拿毛巾,帮我擦一下后背。” 如梦初醒一般地,波西米亚急忙踉跄后退了几步;她一动,连带着笛卡尔精形成的“膜”也一起随着她远离了林三酒,叫那团混沌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却仍然无法从林三酒的眼睛上抽回来。 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里,好像正燃烧着一种极旺盛、极强烈,又极其喜悦的力量;只要扫一眼,都会为之从灵魂深处泛起一阵令人无法自抑的颤栗。 这……这是什么感觉?又可怕,又叫人如此兴奋向往…… “我……我们身上弄脏了,我去给猫医生清理一下,”波西米亚几乎怀疑自己也快精神错乱了,气息和词句一样凌乱,低低地说:“你等一等,我们马上就回来。” 林三酒一言未发地望着她,直到她转身就匆匆跑走了,还是站在原地纹丝没动。 波西米亚只觉那双眼睛依然在烧灼着自己的后背;当她匆匆抱起猫医生时,小猫的声音都有点儿控制不住地发尖了:“小酒……是怎、怎么回事?” “老达说,被侵入物感染到的人,就会变成那些肉柱子的仆人——” 也不知是因为被那眼神燃烧起了某种深处的情绪,还是眼下的情况诡异得叫人害怕——波西米亚气都喘不匀了,将猫医生抱在胸前,低低地对着它的尖耳朵说道:“林三酒早就被感染了?所谓的侵入物,就是这个什么孢子?” “废话,” 笛卡尔精形成的另一层景物假象能跟着他们的步伐前进,急速变幻时,看上去就和不断后退的马路路面一样——“看样子她刚被孢子感染,大脑运行模式才开始发生变化,你们正好看见了一个转型时期的仆人诶!那具尸体里装满了孢子,我估计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你们也感染,她才把尸体带过来的。”它听起来简直有几分幸灾乐祸。 波西米亚急急地一刹脚步,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回头看的欲望。 林三酒早就已经被感染了,变成了那些肉豆芽的“仆人”;为了让他们也感染上,她还特地背了一具装满了侵入物——也就是孢子的尸体来找他们,近距离把尸体给炸碎了……这个手法,简直与那个暴毙后又炸裂开的老太太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那具尸体真的是人偶师么?人偶师会在死亡后这么短促的时间里,就满满地装了一身孢子吗? 不不,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林三酒刚才离她那么近,应该早就发现她身上是干燥的了吧?她和猫医生都没有染上孢子——那现在—— “对了,你们为什么说她是肉柱子的仆人?”笛卡尔精慢悠悠地说,“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副本都管她这样的人称呼为‘真理的仆人’。要知道,真理可是五彩缤纷,多种多样的呀。” 1050 关键时刻还得看她 “但这只笛卡尔精也有可能在撒谎,对不对?” 从波西米亚随手翻出来的一张毯子中,传出了猫医生小小的声音:“……不管是林三酒感染了,还是尸体里装满了孢子,都是它说的。我不明白,它刚才还想要吸收我们呢,怎么一转眼就开始保护我们了?总不会是同情我们吧?” 它装作正在擦干身体的样子,已经在毯子里鼓鼓丘丘地忙活了好一阵——笛卡尔精此时依然包在一人一猫外面,闻言不由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凡俗生物对我来说,能吸收就吸收,吸收不掉就吐了,生生死死,我有什么可在乎的?别看我会说话,但我不是人类,也没有你们的感情,你们感染也好,变成仆人也好,我一点都不关心。” “那为什么……”波西米亚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还不是因为你的那股古怪力量包着我不放吗!”脑海中撞击着神经的声音一下子强了,激荡起来:“如果我刚才不保护你们,在你们被感染成为仆人之后,我就要倒霉了!” “怎么说?” 波西米亚一边假装抹脸,一边用眼尾余光扫了一下不远处的林三酒。后者似乎已经把她背来的尸体全忘了,一眼也不再往残尸的方向瞧了;脸上神色平静,竟然好像连刚才的悲伤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时而出神,时而闲逛几步,不过总是在一人一猫附近徘徊不去,从不走远。 “这个世界的真理虽然各种各样,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笛卡尔精嗡嗡地解释道:“……它们都认为只有‘真理’,也就是自己这一类,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们这种辛苦赚进化者来吃的小副本,原理、手法,和力量都与它们不同,抗争不过又跑不掉,所以它们对我们一向都很感兴趣……偏偏我对它们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我压根没法分裂真理仆人的认知。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趁深更半夜,在鸟不拉屎的郊区公路上寻找猎物?全是因为靠得太近了,我也会有危险。” 听这口气,它像是这个世界里土生土长的副本……不是被大洪水冲过来的? 波西米亚有点儿疑惑,但还是忍住了没有打断笛卡尔精。 它说着说着,竟然好像还产生了不忿:“……结果你们倒好,巴巴儿地载着一卡车的真理冲了过来,然后那么一大斗充满孢子的尸体啊,都哐叽一下在我身边翻了车。我一看那些孢子蹭蹭地长出来时,就准备要跑了;不过也不能白白跑了是不是,能吸收一个人是一个人……正好这个时候你们要走,还钻进了卡车里。” 波西米亚总算是明白了。 这只笛卡尔精本就已经落在了波西米亚手里,被卷得牢牢地跑不掉了;如果她再被孢子感染、变成了真理的仆人,肯定会转手就把它上交给“真理”——妈的,天知道它说的“真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么说来,笛卡尔精很忌惮这个世界的“真理”,大概只是处于生物链的下层吧。 出于“敌人的敌人是我的朋友”这一原则,笛卡尔精见机倒快,迅速保护住了波西米亚,还没忘了捎带上旁边一只猫——它知道,只有保住他们,自己才能保有一线脱身的机会。 猫医生从毯子中露出头,虽然是一张猫脸,但还是神奇地叫人看出了它脸上的狐疑。 “我不太相信它。”猫科动物的疑心一向挺重,产生了智慧的猫医生也未能免俗:“……这个家伙能够玩弄猎物的认知,谁知道我们现在听到的这一番解释,不是我自己头脑中创造出来的假象?” 它不清楚意识力的力量,固然有此一问;波西米亚却只犹疑了一瞬,就将这个可能性抛开了。 “我……我在想,我或许有个办法。” “我不叫笛卡尔精。” 一人一猫充耳不闻。猫医生从毯子里钻出来,用细得简直听不见的声音问道:“什么办法?” 波西米亚先回头看了一眼林三酒。 后者此时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公路上,望着公路尽头的一轮黯淡白月,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管是什么,似乎那都是一件令她兴奋、令她幸福的事情——因为那双眼睛,此时亮得似乎能够烧灼黑夜。 “虽然我也觉得林三酒举止奇怪,但是这不能说明她一定就被感染了。” 波西米亚用意识力包住声音,传到了猫医生耳边:“……毕竟还有可能像医生您所说的,她仅仅是因为人偶师死了,精神上受了刺激。这只笛卡尔精对人类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很敏感,说不定它是看见了一个机会,故意编个谎话,打算先把我们唬住。” 猫脑袋上下点了几次,耳朵尖晃成了两道影子。 “这么一来……就有一个办法能够验证她到底有没有被感染了。如果她真的被感染了,那么这个笛卡尔精就暂时值得信任;她没被感染,我现在就把它绞成笛卡尔汁。” “你快说!”猫医生来回用尾巴打了几下地面。 “我们去看看死的人,是不是真的人偶师。” 这句话让小猫一愣——它似乎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上想过。“怎……怎么?” “在她打碎尸体之前,我记得我往人偶师尸体上看了一眼。”波西米亚被心里这个念头搅得越来越不安,很希望能走向路边尸体好好看看,又生怕引起林三酒的警惕——“我没看见他的脸,都被头发遮住了。身材嘛……那具尸体似乎也挺瘦的,不过老实说,我没怎么敢仔细看过人偶师的身材,而且人躺下和站起来看着总是有点不同的……加上路边黑乎乎的,也看不太清楚。” 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声说:“我就记得,那件黑色皮衣似乎……挺正常的。” “诶?”小猫眼睛一圆。 “就是普通的黑色皮衣,没眼儿没洞没羽毛,好像还有一条拉链。”波西米亚使劲回忆了一会儿,“如果死者不是人偶师,就说明林三酒是真被感染了,她特地带了一具伪装成人偶师的尸体过来,就是为了让尸体内的孢子入侵我们的大脑……诶,这么说来,猫医生,难道您没见过人偶师么?” “见过,”胡苗苗点点头,“还相处过不短的一段时间呢。” “那您刚才手术的时候,没看到他的脸吗?” 猫医生瞥了她一眼。 “你看看我的身高,你再站起来比比。”它听起来有点不大高兴,“你知道你们人类一站起身走路,我在旁边就只能看见一双小腿吗?要看见你们的脸,我得后退几步,使劲仰着头,老这样很累的!我平时就不怎么注意你们的脸——反正也都长得差不多——所以刚才林三酒让我看他的肚子,我也就只是在肚子上做了手术。” “对的对的,是我疏忽了。”波西米亚忙低头致歉,“我以己度人,对不起。您没注意到太正常了。” 猫医生很大度地摆了摆前爪。“人死了以后,气味不一样了,我也没能从气味上分——” “你们还没擦干净吗?” 林三酒冷不丁地一声,叫他们同时打了个激灵;波西米亚听见她的脚步声正朝自己走来,立刻腾地就跳起了身,不等她张嘴,抢先喊了一声:“这样不行!” “什么?”林三酒迷惑地一皱眉头。 “就这么把人偶师的尸体扔在路边不管,未免太可怜了。”波西米亚可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这句话居然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在林三酒有所反应之前,她一把抱起小猫,抢先几步冲向了路边的残破尸体,口中遥遥喊道:“我来安葬他!”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尸体的面庞上。由于刚才受到了震动,此时那张苍白面孔正直直地面对着夜空。 1051 乘着希望的风,走向一个崭新的人生 波西米亚一手抱着猫,和林三酒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公路上。飘散开的血腥臭气随着夜风一阵强一阵弱,月光渐渐隐入云里,仿佛也对底下惨不忍睹的一地碎尸而退避三舍了。 ……眼下的情况,可真是愁死人了。 波西米亚叹了口气,再次对自己默默发出了质问。 这种情况跟她有什么关系?虽然之前二人确实相处了一段时间,但那又怎么样?林三酒又不是她妈,她干嘛不转身就走? 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她扔下林三酒,但她就是迈不动步。 是因为失去的潜力值,还是几个人一起在餐厅里订立的“同盟”……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绊住了她;要知道她波西米亚这辈子,毁约又不止一次两次了。 “你叹气做什么?” 林三酒依然很敏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慢慢地说:“你身上……很干净。” “她应该已经发现你们没被血污溅上了,”笛卡尔精说了一句废话,又提出了一个压根用不着它说的建议:“你想个借口混过去。” “那个毯子是一件特殊物品,”波西米亚被逼得没法,只能信嘴胡诌:“不管是什么脏污啊灰尘啊,一抹就全都干净了——” 林三酒忽然扬起一边眉毛,语气在其中几个字上放重了:“全都?全都干净了?” 噢,对了,还得让她继续误会下去。 “嗯,也不是全都……怎么说呢……” “你赶快再吸口气,”笛卡尔精似乎就喜欢出主意当指挥,“现在我身体外面的空气里都飘满了看不见的孢子,但里面还是干净的。你要是能当着她的面儿吸一肺,她肯定就放心了。” “那你可得把我们包好了!”吸气之前,波西米亚没忘了警告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孢子一散,你就放我走,还把地上这具尸体送给我——咱们不都约定好了嘛!” 此时在她的脚边,依然静静地躺着那一具被炸烂了半截的尸体。从他的锁骨以下,到盆骨往上,就像被巨兽咬了一大口似的,到处都血肉模糊;但那张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似乎在死亡时人生圆满,了无牵挂一般。 ……波西米亚压根不认得这个家伙是谁。 她也不知道林三酒是从哪里把他找来的:恰好这个人的身高体型都和人偶师相仿佛,连头发长度也差不多少——这个女人身上带的尸体这么多?不同型号不同款式的都有?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个感染了孢子的大脑给骗到了,波西米亚就想踹谁一脚。 当时叫她一眼就认定这是人偶师的,其实无非是几个要素:一身黑皮衣、散乱的黑发,和没有血色的苍白肤色——但是现在再一想,黑皮衣嘛,套上一件就行了,毕竟乍一看见昏迷的“人偶师”时,谁也不会想到要检查他手腕处的羽毛上哪儿去了。至于肤色,就更别提了,要找没血色的死人还不容易吗? 一边在心里忿忿不平,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气。林三酒见状,果然微微放松了肩膀,点了点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感觉怎么样。 在最关键的时候,偏偏笛卡尔精反而哑巴了;波西米亚用意识力包着自己的声音,一连送进去了好几声“喂”,它才支支吾吾地说:“刚成为真理仆人的时候……可、可能挺幸福的吧。” “挺好的,”波西米亚听着它的建议,含含糊糊地说,“那个——好像人生还蛮有希望的。” 林三酒忽然激动起来,“你也开始有这种感觉了?”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波西米亚,只能点了点头。 “那猫医生呢?” 胡苗苗闭着嘴,却从嗓子眼儿里打起了呼——猫在愉快、舒适或者压力极大的时候,都会发出这种低低的小呼噜声。 ……现在大概是第三种原因吧。 林三酒对这个反应满足了。她望着一人一猫,眼睛里晶亮得灼人:“我想带你们去个地方……你们去了就知道了,死而无憾……绝对不会后悔的。来,把人偶师埋了吧,我们早点启程。” 她似乎依然认为,地上躺的就是人偶师。 刚才找什么借口不好,为什么偏偏说要安葬了他? 波西米亚暗骂了一声,感觉到笛卡尔精几乎快把“视线”凑到她的鼻尖上来了。 据它自己的说法,它长时间以来入不敷出,压根没吸收过几个进化者,所以一早就盯上了这具尸体——想到这儿,她忽然灵机一动,突然冒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我一看……这个,公路边上不好挖。这样吧,你把尸体卡片化带走,我们换个地方再安葬他。”生怕林三酒不答应,波西米亚又加了一句:“我也想早点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地方嘛!” 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在笛卡尔精直愣愣的盯视下,尸体迅速化作卡片消失了。 “如果你想吸收它,你就好好地从孢子手里保护我们,”刚一发现周围景物开始了细小、剧烈的波颤,波西米亚立刻对它开了口。她深知,有时光有威逼不行,还得加上利诱:“等我们安全了之后,我再送你五个——三个进化者。” “为什么数字减少了……活的?” 她想了想走进出入所抓绑匪的那三个警|察。“特别活。” “那我要是遇见了真理?” “我保护你——我肯定得保护你,我要是任你被抓走了,我自己也得感染孢子。” 说话间,一人一猫加一个移动型副本,已经跟在林三酒身后上了路。波西米亚眼前的公路扭来扭去一会儿,好像是笛卡尔精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接受这个提议;过不多时,天空中的云层拧起形状,化作一只手的样子,朝她伸了过来:“成交。” “我才不会和你握手,缩回去。” 不过,这实在有点神奇。笛卡尔精明明只是在她和猫医生身边包了“一层”景物;但就像3D立体投影一样,从头上弯月到脚下大地,似乎没有一处不真实——放目望去,空间与距离感都还原得那么完美,仿佛她随时都可以放脚奔向远方。 林三酒显然没察觉副本仍然在自己身边。在波西米亚告诉她,笛卡尔精刚才趁着尸体爆炸时跑了以后,她也没往心里去。她此时在前头领路,脚步轻快,头也不回,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我走过来的时候负担重,花了我快一个小时。回去不用这么长时间,三十分钟之后,你的人生从此就会不一样了。” “……哦。” “你不高兴吗?” “高兴死了。” 波西米亚提不起兴致地答道,在心里又叹了口气。此一去危机重重,光靠她、猫医生和一个副本,他们能不能全乎着回来,还真不好说……“你要去哪儿?”她不抱希望地问道。 “城市里,”林三酒转头笑道,散落的碎发被夜风吹起,眼睛里湿润地闪烁着水光:“……龙虾肌体修理中心。” 我要去睡了,明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大家晚安 1052 望末日乐园作者好自为之,不要顶风作案 【这是防盗,正文还没写几个字。因为最近家里的事,感觉整个人都被透支了,不光是精力上的,也是感情上的……真的眼见为实地变憔悴了。维持更新也有点艰难……这一章我才刚开头,不要等啦。】 白队站位:花衬衫a5,胡常在a1,大长腿c1,老女人c3,海天青d3,败将c4。 红队站位:林三酒a5,老王e2,钟俊凯d5。 “真是不巧!白队和红队的选手都选择了a5格呢……这一格中的+1分奖励,看来只好归决斗胜出方所有了。”点先生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巴。“这一次如果红队再次落败的话,本轮游戏就要结束了,真是令人紧张啊!” 听了这话,红队剩下的两个人脸色都是青的。 躺在网格旁边的陈凡尸体,一双血红的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脸上的震惊和不甘竟然比血肉模糊的伤口更触目惊心。几分钟以前他还活着——死亡的注视下,钟俊凯只觉得自己身子一阵一阵地发软,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的只有迷茫。 不出林三酒所料,白队的花衬衫果然跟自己踏进了同一格里。红白两边的a5格离得很近,几乎是面对面了,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花衬衫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 这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穿了一身不知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流氓式打扮,一件夏威夷花衬衫显得非常乍眼。在黑色光壁逐渐回升的时候,他才将目光从林三酒身上挪开了——仿佛还有几分期待。 “林小姐,你千万不能输啊!” 林三酒刚抬起了步子,就从身后传来了钟俊凯焦急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钟俊凯一张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水珠,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雨:“你如果输了,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如果这一轮输了,就意味着白队能拿到+3分和3个进阶能力——当然,陈凡也就白死了。 “知道了,我尽力吧。”林三酒点了点头,学着刚才海天青的样子,后退了一段距离,一个助跑和跳跃,攀上了青石台。 决斗场浮在半空,林三酒站在青石台上朝下一扫,竟然连白队场地都看清楚了一部分。此时白队成员正凑在一起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商量下一次的站位……朝点先生的方向看过去,仍旧只有一片迷迷蒙蒙的白雾,再也没有其他了。 “……你竟然还有闲心到处看啊?” 从前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每个字都好像粘连着。林三酒转过头,丝毫也不意外地看见了刚刚跳上来的花衬衫。 看着林三酒,他嘿嘿地笑了几声:“算了,你马上要贡献出一个能力,也挺可怜的……” 林三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觉血液都像是流火一样,从血管中燃了过去;她轻声一笑:“我给你几秒钟认输的时间。” 花衬衫楞了楞,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没理会他,目光又一次投向了白队的场地。 就在刚才,当她带着棕毛兔去交能力的时候,兔子立刻一扫在外头的那副垂死相,把从海天青那儿打听来的消息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她——在白队几人里,最要注意的还是衰老女人,据说是从另一个新世界来的,心黑手辣,武力也是一流;至于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一只纸老虎。 除了还没有体能优化的胡常在之外,大概就属这个花衬衫无能了——当然,除了他那一张最有威慑力的嘴。 几秒钟的认输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然而花衬衫却显然选错了路。 林三酒只觉面前风声一动,一只拳头已经当面砸了过来——在拥有全面体能增幅的她眼里看来,这个拳头不仅只是慢得可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选择了肉搏,也真是叫人吃惊。 她侧退一步,找准空子,一脚踹在了花衬衫的膝盖窝里,“咚”的一声,他就跪倒在了青石台上。她不等对方爬起来,脚下已经像裹着风似的,狠狠从后踹向了他的大腿骨—— 随着“喀拉”一个让人肉酸的声音,花衬衫顿时爆发出了一声惨叫,涕泪一齐崩了出来。他双手在地上徒劳地挠了好半天,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一眨眼就撂倒了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林三酒的双手却一直没从裤兜里拿出来。 “虽然断了,但是你又没有瘫痪。”她蹲下看了看,竟还安慰了他一句。“认便宜吧,你我没有什么仇怨,所以我下手也有所保留,没有砸断你的脊椎……别哭了,听人说话!” 花衬衫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看着她。 “你回去跟你们队里那个老女人说,我下一步会去b4格,叫她在那儿等着我。”林三酒盯着花衬衫,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要是下一次站位我发现她不在b4格上的话,接下来两轮游戏我一定会追杀你到死。听见了没?” 花衬衫慌忙点了点头。 “懂了的话,就赶紧认输。”林三酒示威似的,将一只脚放在了他的后背上。 连一秒钟都没耽搁—— “我认输!”花衬衫生怕喊少了似的,又一连叫了几次:“我输了我输了!” 林三酒轻声一嗤,没再理会他。她从青石台上跳了下来,在红队众人如释重负的目光里径直走回了网格。 a5格里的一分奖励,顺理成章地归了红队;这一下,红白两队的总分变成了5:4——虽然表面上红队依然以一分领先,不过队员却只剩下了岌岌可危的三个。只要再出局一个人,这场游戏就要输了。 这时叮咚一声,红队三人的脚下浮起了得失分提示,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老王得到的是“你前方有+1分奖励”,钟俊凯得到的是“你前方有-1分惩罚”,而林三酒身边则什么分数都没有。 提示信息一消失,很快,第五次站位也在点先生的指令下结束了。 黑色光壁以一个大家都看腻了的速度,再次逐渐展露出了红白双方的位置。 只是这次光壁刚一落下,白队的网格里立刻又一次闪起了莹莹红光——穿着红色短裙的长腿女人,站在光芒里抱着胳膊,一脸又得意、又失望的样子,看着从她身边错过的红队队员,目光里尽是不满意。 看着她,林三酒跟一旁的棕毛兔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海天青的话—— “这一次追杀红队的站位策略,基本都出自那个穿短裙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但实际上却是个危险人物……” 真是叫人无法相信——因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冲动型的人。 “噢……白队选手踩到了+1分奖励,白队+1分。”点先生的语气突然变得懒洋洋的。 这么快比分就拉平了,现在是5:5。 “那么,现在我来报一下位置——” 白队站位:胡常在b2,海天青c3,大长腿d2,老女人b4,败将d5。 红队站位:老王e1,钟俊凯e4,林三酒b4。 红白两队又一次撞了车。这么看来,林三酒的威胁很有效——瘸着一条腿的花衬衫,果然把她的话带到了。她抬头看看跟自己站在同一行的衰老女人,朝对方露出了个微笑。 在对方灰暗干枯的面庞上,也回应了她一个干巴巴的阴沉笑容。 当光壁回升上去以后,林三酒转过身,扫了一眼老王和钟俊凯。 尽管刚才她击败了花衬衫,可是对他们的士气来说却没有多少帮助——从老王的站位来看,他宁可放弃近在咫尺的+1分奖励,也要避免与白队撞车。钟俊凯也像是被陈凡的死给吓着了,只敢绕着白队成员的格子走…… 叹了口气,林三酒走出了网格。结果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不远处浮在半空中的青石台上,已经站着一个人了。见衰老女人的眼珠子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转了转,林三酒一个翻身,就上了决斗台。 1053 左右为难波西米亚 【上一章标题太耸动,一大早编辑连环电话,问我是不是被盗号了……我决定还是把标题换了,你们说呢】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054 黑箱操作 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似的,人偶师近乎心满意足地躺回了靠枕上,还闭上了眼睛。那团口水巾已经成了皱皱巴巴的一条,系在他的喉结与锁骨之间;露出来的脖颈皮肤是如此苍白,甚至隐隐能看见丝缕青脉。漆黑与雪白的冲击太过浓烈,让人一眼望去时,甚至会以为他体内不剩下一滴血了。 “自杀?” 林三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两个字本身都可笑之极。 “等一下!” 在她继续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之前,波西米亚赶紧抢先一步截断了她的话头,把林三酒拉到了自己身后——想她曾经在十二界和意识力星空里嚣张跋扈、我行我素,哪里料到自己竟然还有今日,跟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人? 带着几分憋屈,她愁眉苦脸地问道:“……这个,这个通关任务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只要我把她脑子打开,就能立刻从副本里出去了?她试着自杀一次,也算完成了任务?” 别看波西米亚脾气不小,必要时刻脑子转得却不慢:“自杀”是一个行为,可不包含结果。往手腕上划一刀也算自杀嘛,至于死没死—— “这个嘛……‘通关任务’的定义,和你们以往所接触的不同,让我从头说起吧。” 这句话打断了她的畅想。 人偶师开始闭目养神以后,一切说话的任务都交给了那个方块脸的主持人;身为这个副本的主人,他似乎对一行人的动向和情况就再也不关心了。 “除了这个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副本之外,”方块脸主持人用一双方块大眼睛盯着他们,说道:“其余三位玩家都需要从众多选项中,选择一个主题模拟游戏。” 唯一一个可以隔岸观火的笛卡尔精,此时也能从意识力的钳制之下喘口气了;它似乎总算意识到人偶师是不能吸收的人了,幽幽地浮了一会儿,往大地边缘上一趴,那一处的方格顿时像是加了一层马赛克似的模糊起来。 “在主题模拟游戏进行过程中,玩家们需要不断地找机会实施你们的通关任务。也就是说,在这个副本中,追求的并不是通关任务的结果,而是‘进行通关任务’的过程——直到你通关任务目标已经达成,不能够再继续进行下一次了。比如说,自杀的人终于把自己杀死了,当然死人不能继续自杀了,只有这才是唯一一个不必再继续进行通关任务的条件。” 波西米亚脸都皱成了一团。 话说得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翻译一下,不就是“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什么时候结束游戏”吗? “跟一般‘通关任务’的定义不同,就算你达成了通关任务所要求的结果,也是不能通关的。”就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方块脸笑眯眯地说。 “嗯?那为什么会称之为通关任务呢?”猫医生很有风度地质疑道。 “一般的通关任务内容,是结束游戏的【决定性条件】;这里的通关任务内容,是结束游戏的【前提性条件】。”方块脸主持人说到这儿,一拍方方正正的两只手:“除了满足前提性条件之外,想要结束副本,当然还要看你是否能赢得游戏。还请大家努力在游戏中创造机会,不断实施任务内容吧!” 也就是说,她要至少完成两个目标才能出去:一是不断尝试给林三酒开脑壳,二是赢得游戏。 波西米亚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笛卡尔精,也很想化作一滩融下去,趴在地上。 “具体的游戏规则……” “那当然是看你选择了什么主题游戏。”方块脸主持人笑道,“需要注意的是,游戏中暂时性的失利、失分,都会造成‘脱衣’,而脱衣过多又会导致输掉游戏,请一定万分小心。” ……嗯? 波西米亚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真、真的要脱衣服?”她不由瞥了一眼似乎正在熟睡的人偶师,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还可以多穿几件,不过猫医生……”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一直处于裸奔状态的胡苗苗,矜持地点了点头:“我没衣服可脱。” 林三酒扯了扯身上孤零零一件工字背心,还是满脸的决绝:“我没什么可怕的——” “我怕,我不想长针眼。” 始终闭着眼睛的人偶师,冷不丁地开了口,语气里全是冰刺:“……在游戏规则介绍完之前,谁再说话,我就更改谁的通关任务。”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士,就站在波西米亚身边。 “我的任务本来就已经是自杀了,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吗?”林三酒抱起胳膊,冷冷地说。 “我可以把你的通关任务改成烧楼。” “你敢!我绝不会做伤害它们的事!”她就像被踩着了尾巴,腾地弹跳起来。 “那就把你脸上的洞合拢。” 林三酒一脸愤怒,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把“洞”闭上了。 波西米亚和猫医生对视了一眼。 “听意思,似乎人偶师……大人,”尽管她还是加了大人二字,“对这个世界很了解?他知道烧楼比性命威胁更有用。” “其实我还有点儿糊涂,”猫医生叹了口气,“建筑为什么会是真理,又为什么会产生孢子、制造仆人……我都不明白。” 人偶师肯定是明白的,但他躺在长沙发上双目紧闭,显然没有一点打算分享的样子。 说起来都怪林三酒。跟疯狗做朋友,下场可不就是挨咬嘛——波西米亚也跟着小猫一起叹了口气,朝主持人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往下介绍。 “我建议你们不妨先试着玩一局,”方块脸热情地说,“在玩的过程中,就能掌握规则了。” 在波西米亚提不起劲地点了点头之后,主持人很高兴地一挥手,从大地上就迅速升起了至少十几个方格形状的黑影,一路浮进了半空里,化作一排大箱子似的正方体停住了。 “请玩家二走上来。” 猫医生不安地甩了甩尾巴,走近了几步。 “每个正方体内都装着一个主题游戏,”主持人伸手示意了一下左起第一个,“它所包含的主题内容,会显示在正方体外。请看!” 三双眼睛和一团混沌同时抬了起来,正方体外壁上莹莹亮起了一行字:“航天材料研发”。 猫医生立刻把头摇得成了一团虚影——主持人笑道:“先别急,等三个选项都出来以后,你再进行选择吧。” 第二个亮起主题内容的,却不是左边第二个正方体;第三个亮起的主题游戏,和前两个箱子根本不挨着,几乎是一头一尾了——分别是“医疗医药”,和“白魔法研究”。 这简直是白送给猫医生的选择题嘛! “请你跳进这个正方体箱子里,”当小猫果然选好了医疗主题游戏以后,主持人吩咐了一声。 它弓起身体,正要往前跳,主持人却忽然立起了一根长方体的手指:“……不过在进去之前,我需要提醒一点。” “在副本开始之前,所有的正方体都离开了它们本来的位置,是聚集在一起方便你们挑选的。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在你们选择好了游戏,进入正方体之后,这个正方体就会带着你们出现在本来它该出现的位置上,比如说,地图的左上角。” 两人一猫都点了点头,没人张嘴。 “你们可能会问了,换到地图左上角又怎么样?那关系可大了。”主持人慢条斯理地说,“……所有的正方体都是一个接一个连起来的,最终都是导向地图中央的。” 地图中央……明明只是一架沙发,和一个闭目养神的人;但是从感觉上来说,简直就像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洞深渊,随时能将他们一口吞下。 “所以地图中央,也就是你们要争取到达的终点了。”主持人说到这儿,一派高兴:“一开始抽中离终点近的箱子,自然就占了很大便宜;否则的话,就得一个游戏一个游戏地玩过去,直到到达终点为止。当然,中间过程里别忘了尝试通关任务,一会儿我再仔细介绍。” 合着就是要主动想方设法把自己送入虎口呗,波西米亚点了点头。 人偶师一向有疯狗之名,而疯狗可都是没什么耐心的;他既然愿意搞这么一个复杂副本出来,也许单纯就是为了折磨他们取乐……只要他自己不下场制造人偶,她觉得自己就还有生存的希望。 至于林三酒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玩意大难临头各自飞来着? “好,现在请你跳吧,”主持人一挥手,“让我们看看这个正方体的位置——” 小猫的身影在即将撞上正方体表面的时候,米白色的墙壁就忽然像湖面一样荡开了涟漪,轻轻吞纳了它的影子,水波纹又紧接着合拢了。在吸入了玩家以后,正方体蓦地朝空中一升,急急地朝远方飞了出去。 ……在两个人和一个副本的注视下,装着猫医生的正方体,正正好好地停在了长沙发前,把人偶师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啊,太幸运了,一选就选中了终点游戏!”主持人的演技也是方方正正的,假得叫人不敢恭维:“位于终点的正方体被选走了,接下来你们要加油,祝你们尽量选出离终点近的箱子!” 连真理的傻x都看出不对劲了:“你们这完全是黑箱操作,把猫医生还回来!” 波西米亚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赶忙拉住林三酒,低声劝了一句“猫医生能早点离开副本还不好吗?”,又抬头朝主持人问道:“接下来是谁?” “请玩家一走上来。” 波西米亚咽了一口口水。她停下脚步的时候,三个正方体依次在她眼前亮了。 1055 波西米亚升官了 被意识力“牵”着的笛卡尔精,在波西米亚的目光落向正方体的同一时间,也幽幽地飘向了她的身后。 “我说,现在再强留下我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放我走吧,反正你都要进去玩游戏了……”它说着说着,却忽然话头一转:“诶,等一下,先让我看看你都遇上哪些主题游戏了?” 在波西米亚的余光中,一团模模糊糊的马赛克飘近了她的耳边。一瞧清楚正方体上的字,它就像是来了兴趣似的,声音不由抬高了几分:“咦?这些游戏都是什么意思?你打算选哪个?” 她恨不得把脸拉成五米长,闷头沉思着不肯吭声。 这三个主题游戏,每一个看起来都怪怪的,似乎不含好意——第一个主题,是“监狱风云”;第二个,是“深海猎奇”;第三个,是“完美犯罪”。 她喜欢海,对海的了解也最多,所以波西米亚立刻就排除了“深海猎奇”。 十二界里也有人类社会留存下来的杂志和影视资料;关于深海与深海生物的奇妙可怕、不可思议之处,她早就从一截记录片上领教过了——那纪录片只剩下了一半,她发挥想象力填充了第二集的空白,反而越发把自己吓得毛骨悚然。 不行,这个肯定不行。 至于“监狱风云”,那就肯定要被关进监狱了呗?完美犯罪……一听就很危险。 笛卡尔精把自己拉成长长一条,从她耳朵旁边探向前去,都快贴上正方体了:“诶,我觉得监狱风云好像最有意思……要不你就选这个吧。” 关你屁事。 波西米亚心里骂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一遍几个米白色的巨大立方体。它们每一个都有足足两米高,浮在半空中,看起来一模一样;从外表上来说,找不出任何能够说明它们原本位置的蛛丝马迹,大概只好碰运气了。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那个方块脸主持人又咧开僵硬的笑容,开了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通往终点的游戏路也不止一条,每从一个正方体出来以后,都有数个新选择。但具体该走什么方向、要如何在正方体位置和主题游戏之间做权衡,还看你们啦。” ……这个提示,刚才就没有跟猫医生说。也对,毕竟是内定了直接送去终点的嘛! “这些主题游戏的大概内容是什么?”波西米亚瞥了一眼被正方体挡住的终点,估摸着人偶师现在心思不在这一边,才小声问道。 “进去就知道了。” 波西米亚撬不开主持人的嘴,在监狱和犯罪之间左右摇摆、举棋不定的时候,林三酒凑过了头:“你选完美犯罪吧!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个游戏应该比较好通关。” 早说嘛! 波西米亚一下子松了口气,心里有了底:“我选‘监狱风云’。” 笛卡尔精顿时高兴起来——她正要朝正方体走近一步的时候,主持人笑着提醒道:“记住了,每一个游戏里至少得做一次通关任务;否则就算完了游戏,也不能进入下一个正方体。” 她回头一看,林三酒的面色微微泛了青。 “至少做一次做通关任务,以及要达成游戏胜利条件,这是离开局部游戏的办法。”主持人举起了一只方正的手:“而想要结束整个副本的话,要满足的就是另外两个条件了。一,是到达终点;二,是使通关任务内容成为事实。” 要记的规则、要完成的条件,真是好多啊! 波西米亚在心里哀号了一声,没想到主持人介绍的规则还仅仅是开了个头——“更多的细则,在进入游戏之后,我会一步一步地讲解。” 她像牵狗一样,用意识力拽了一把笛卡尔精;在它“你还带我干吗?”的抗议声里,她唉声叹气地踮起一只脚,抬起一条腿,就要往正方体里爬。不是她跳不上去,实在是她已经被闹得心神俱疲了。 一双手忽然扶进她的腋下,将她一把举了起来——她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了林三酒那双神色坚定的眼睛。 “放心吧,没事的。”她轻声安慰道,“我会想出办法来的……我们终点见。” 说到这儿,她还冷笑了一下:“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假装成了人偶师,让我们落进这个局里。” ……你以为事情闹成眼下这个样子,都是谁的错啊? 要不是还得假装成被感染的样子,波西米亚真想把这一句话敲在她脑袋上。她懒得说话,纵身向正方体盒子中一扑,表面墙壁就像水波一样从眼前退开了——她只觉身下一空,随即坠了下去。 “欢迎进入‘监狱风云’主题游戏,”主持人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嗡嗡说道,响彻了整个箱子:“距离终点还有67%,请加油。” 这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完嘛! 念头刚一闪,波西米亚咚地一下重重坐进了一张椅子里——皮革在她身下吱嘎一响,椅子也被她的重量打得转了半圈,顿时,她的整个视野都重新有了色彩与意义。 ……与想象中的不同,这竟然好像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 笛卡尔精“诶?”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 办公室不大,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房间主人是自由之身:皮转椅前是一张黑木工作桌,正对着来访客人用的两张椅子;几排资料柜整齐地列在房间一角,墙上还挂着不少似乎装着什么证书的木框。 这种十分寻常的场景,对于波西米亚来说,反而特别新奇。她转了转桌上的地球仪、咔哒咔哒地按了几下笔,又拉开抽屉把文件都刨了出来——直到主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好,那么玩家林三酒,现在也成功进入‘期末考试’主题游戏了。接下来,我将介绍完整规则。” 从桌子底下蓦地抬起了一个头发毛躁的脑袋,愣愣地听着。 “如二位所知,这个脱衣副本,是由许多子游戏组成的。想离开这里,二位必须要在完成通关任务的同时,选出一条通往终点的路径,完成路上的每一个游戏。” “在没有到达终点的时候,半路上的玩家们不管身处哪个正方体,都可以向我提出要求,互相看见彼此所在的场景。你们可以选择合作、对抗,或者给对方互相出主意、通消息……甚至在满足要求之后,对其他玩家的游戏做出安排、影响都可以。对此,副本一概不做限制。” 噢——从刚才看见正方体时,就一直横亘在波西米亚心头上的疑惑,此时终于被解开了。 她本来还奇怪呢:每一个玩家都单独进入一个主题游戏的话,那像“打开林三酒脑子”这种要与其他玩家接触的任务,岂不是完不成了吗? 现在看来,是要通过间接手段,影响林三酒的游戏,从而达到“开瓢”这个目的才行了。 波西米亚又想叹气了——开个瓢,怎么搞得这么复杂?不但要绞尽脑汁想办法,还得保证林三酒不会真的被她开死了…… “其次,请玩家抬头,看看自己头顶正上方。” 波西米亚依言抬起了头,顿时和笛卡尔精一起发出了一声“咦?”。 “想必二位都发现了,你们头上正飘着一只洋葱。” ……嗯?洋葱? 这只蔬菜矮矮胖胖,洁白圆润,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只新鲜完整的好洋葱——唯独它不应该飘在人的脑袋上。波西米亚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它一步不离地跟着她,走到哪儿飘到哪儿。 “在主题游戏中,你所作出的每一个失误,都会导致‘脱衣’。这当然不是指要脱掉你们身上的衣服了,失误后,会被脱掉一层‘衣服’的,是你们头上的洋葱。”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嘛。 “洋葱被脱掉一层皮,就代表着某个关于你本身的事实,会被揭露出来。” “什么?”波西米亚愣住了,“倒回去一点?” “我再仔细解释一下吧。请把洋葱想象成是你自己,你展现在人前的自己。每当这个洋葱被脱掉一层皮,就像是你自己的表象也被揭开了一块似的,某个关于你的‘事实’就会暴露,并且会通报整个副本的所有玩家。” “比如说,你以前偷过老太太钱包,或者你的脚心里长了个痣……不管你愿不愿意暴露,这些事实都会被随机揭开。” 不知道什么私密就会被暴露出来的感觉,实在是太讨厌了吧! 波西米亚心里暗暗抱怨了一声,却忽然听见了林三酒的声音,似乎是从远方遥遥响起的——“……我不怕,我没有什么好藏的。人一旦真正接受了自己,就再也没有什么是怕人知道的了。” 原来只要愿意,连声音都可以互相传递吗? 波西米亚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选择与林三酒“互看”。不想看见那张脸是一方面,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主题游戏是怎么回事呢——说是监狱风云,她怎么在办公室里? “通则暂时介绍到这儿。别担心,我会全程讲解游戏规则的,”主持人像是总结似的说,“下面请二位开始自己的主题游戏吧!玩家一,你在‘监狱风云’中的身份是,典狱长。” 啊啊啊最近忙得很久没写感谢名单,也没来得及整理送书名单,请原谅则个…… 1056 监狱风云(1) 波西米亚现在很高兴。 原本她还以为要憋憋屈屈地呆在牢房里呢,没想到一上来就成了典狱长,整个监狱系统,谁比她大?游戏一开始,就先占了这么大的优势——才跟林三酒分开不到十分钟,她的运气就有显著好转了! 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监狱风云”的游戏目标只能分阶段告知。主持人会在特定的某个时间点上,告诉她目标是什么;时间没到的话,就算没事做,也只能瞪眼干等着。 “……在这个游戏中,你不能动用超过普通人类的武力,特殊物品也在禁止之列。你在游戏中的角色外貌,就是你本人的外貌。既然你看着是一个年轻姑娘,那么你的体力、速度、武力,也都是普通年轻女性的平均水准。” “什么叫看着是个年轻姑娘?我本来就是。” 副本主持人不为所动,继续说道:“目标1,请查明你自己的背景、身份、所处地点,以及日期和时间。下一次通报目标2,是在游戏时间的五个小时以后。” 目标1听起来不难。也是,毕竟是进入游戏后的第一个任务嘛。 “注意,如果你在本阶段引起了游戏NPC对你的怀疑、将错误的结论当作事实宣之于口、造成了监狱内部的任何混乱……等等,一旦发生在一个真正典狱长身上不会发生的事情,那么就算作是你失误了。失误一次,揭一层洋葱皮。” “我以前不就是干了些坑蒙拐骗的事吗,干了就干了,我才不怕你说呢。” 波西米亚看了一眼脑袋上飘飘悠悠的圆胖洋葱,一边咕哝着,一边在办公室里打量起来。要实现目标1应该很简单,毕竟这就是“自己”的办公室;别的不说,门上或许应该有姓名牌吧? 她拉开办公室门,目光落在了“典狱长办公室”这个牌子的下方,当即不由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果然,那儿有一个小小的金色细长名牌,上面写着“Sandy Winters”。 看看,怎么样,简直手到擒来,药到病除! 波西米亚得意之下,顺便探头看了一眼门外。在这条长长的灰白色走廊中,除了隐约弥漫的饭菜余香之外,另一头还有几间亮着灯的办公室,应该是其他的监狱职员所在之处了。在被NPC发现之前,她赶紧缩回头,关上门,目光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 墙上的时钟告诉她现在是上午12:47,可惜的是午饭时间刚刚过了;合拢的百叶窗上,也被外界的日光染出了一道一道的白亮。具体是几月几日就不知道了,她在桌上翻了一会儿,也没找着报纸或日历。 掀开百叶窗,从缝隙中往外一望,波西米亚发现这栋楼外不远处,正好就是犯人们放风的场所,此时正三五成群地站着不少穿橘红色囚服的犯人。在操场高墙的阻隔之外,还有一层又一层的铁丝网,分隔出了几条道路,将放风的操场与监狱其他部分都隔了开来;从高处往下看,还能看见几个站在角落里的狱警。 这么铜墙铁壁的,她这个典狱长看起来很安全嘛。 “你猜他们什么时候越狱?他们要是真越狱了,我看你这个典狱长就得先倒霉。”笛卡尔精不知何时也凑了上来,顺着百叶窗往外看,模糊了一片日光。 波西米亚白了它一眼。 其实笛卡尔精的话也不无道理——不管是游戏也好,电视剧也罢,所谓监狱风云,讲的其实都是犯人身上的故事;而在犯人的故事之中,最有可能与一个典狱长产生冲突的,肯定是“越狱”了。 波西米亚决定一旦摸熟情况,就马上把监狱的警备级别再提高个几级。 除了日期之外,还有一个“地点”,也是目标1中要查明的内容之一。不过好在她刚才在听规则介绍的时候,就把办公室都翻过一遍了;在她从抽屉里刨出来的文件之中,她记得有不少信封——波西米亚坐在地上翻了几分钟,总算是找到了几封发给她的挂号信,地址清清楚楚地写着“雷霆市西郊桥水州立监狱”。 “你运气不错啊。”笛卡尔精趴在她肩头,往下看着她手上的信封说。不久以前还口口声声要她放自己走呢,现在被卷进了游戏以后,似乎它的注意力就全部被游戏内容给吸引住了;跟头顶上的洋葱一样,波西米亚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生怕漏了什么关键情节线索的样子。 可能守在路上等着吃人的生活,挺无聊的吧。 “怎么能说是运气?”她从鼻子里喷了一声气,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也是要动脑子的!比如说我这个角色的背景吧,我刚才看了几圈,就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笛卡尔精顿了一顿,明明一片马赛克中根本没有表情,却愣是叫人看了忍不住想生闷气。它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微妙地上扬了起来,听着就像是在等好戏上场:“哦?什么背景?” 波西米亚刚要张嘴,突然又闭上了。 她歪过脑袋,洋葱也跟着卸过身子,看上去似乎一人一葱都在打量着笛卡尔精。 在这间办公室里,零零散散地有一些介绍了她背景和身份的东西:一张老年夫妇坐在经济舱里的自拍相片,看样子是Sandy Winters的父母;墙上还有一张荣誉证书,表彰她在监狱系统工作的四年之中,曾经在某个重大案件调查过程里,成功阻止破解了监狱内外互相串通的一场密谋。 加上主持人说过,她的角色外貌就是她本人的外貌,就算Sandy Winters保养有方,年纪最大也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才对。这么总结下来,她很有可能来自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年纪轻轻就因为立功,晋升速度像坐了火箭,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精英……确实很符合她本人的形象。 ……这个背景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不过笛卡尔精那种仿佛随时都准备好要幸灾乐祸的口气,实在叫人又讨厌、又心里打鼓。 “你这个东西,肚子里有话没说。”波西米亚的语气十分肯定,“你注意到了什么东西——唔,我想想……啊!”她猛地一抬头,反应过来了:“你想让我把我的推测说出口!” 她差点忘了,主持人在介绍游戏失误时,曾提过一句“把错误的结论当作事实宣之于口”——她原本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提醒她别在NPC面前说错话;现在再一想,主持人可没有提过NPC这三个字,要是她的猜想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开口告诉了笛卡尔精,她的洋葱就要被脱去一层衣服了! 笛卡尔精见她反应了过来,也瘪了气似的,懒洋洋地沉下去,趴在办公桌上。“说了也没什么嘛,试试看你有没有猜对呗,反正你自己也说了,你不怕让人知道你的过去。”它化作模模糊糊的一团,看久了简直叫人眼晕,“再说了,只要你不怕暴露自己的事,这个洋葱就没什么威胁性。就算它被剥光了又怎么样,又没有最终的惩罚措施。” 也对啊……就算一个人所有的秘密都暴露了,也不太可能会影响性命;这么看来,这个游戏还挺温和的? 话是这么说,波西米亚还是没把猜测说出口,反而用意识力揪住笛卡尔精,甩麻袋一样教训了它几次。就在她犯愁最后一个“日期”应该怎么打听的时候,有人“咚咚”敲了两下门,随即门就被一个男人给打开了。 “温特斯小姐,” 那人肤色干净、三十来岁,穿得像个普通上班族,显然不会是狱警。叫波西米亚眼睛一亮的是,他手上还托着一只饭盒。“他们帮你带了一份午餐……你今天中午没吃饭吧?听说调查局的那些人占用了你不少时间。” 典狱长的生活好棒啊! 波西米亚立刻拍拍桌子:“是啊,你放这儿吧——噢,不用管地上的文件,我就整理整理。” 与饭盒一起被放下的,还有一份文件。 “调查局的人要得急,麻烦你先签个字。”那男人带着几分歉意说。 波西米亚先动手揭开了盖子,匆匆扫了文件一眼——紧接着,她忽然来了主意。 “啊,我都快饿死了,”她装模作样地抱怨了一声,咬了一大口牛肉三明治,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调查局的人事儿太多了,饿到现在……唔,签好了,给你。” 那男人看了看文件,笑了一笑:“温特斯小姐,你忘写日期了。” “你帮我补上吧,”波西米亚快把脑袋都埋进食物里了,“你看我手上都是酱汁……反正名字是我签的就行了。” 作为她的属下,那男人犹豫了一瞬,果然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拿起了笔。在他唰唰签字的时候,波西米亚飞快地从三明治后头扫了一眼——在日期那一栏里,那个男人写上了“Bo126年,7月30号”。 目标1完成了! 波西米亚心里和胃里都充斥着满足感——她才花了三十分钟,就把目标1完成了;接下来的四个多小时,她可以干涉林三酒的游戏了! 1057 监狱风云(2) ……简直就像是在看真人大电影一样嘛。 波西米亚双脚翘上办公桌,抱着一袋从属下办公室要来的洋芋片,“咔嚓咔嚓”地吃得响亮;笛卡尔精趴在她的椅子扶手上,与她一起向后仰着头,观看“期末考试”主题游戏的实况转播。 在要求与林三酒互通声气以后,办公室一整面墙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光线明亮的教室。画面“镜头”正对着林三酒;此时她坐在一张课桌前,瞪着桌上试卷,满面愁容。从她身旁望去,还能看见一排排穿着白衬衣的男女学生,人人都低着头全神贯注,手中笔沙沙作响。唯一一个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的,大概只有林三酒了。 她盯着自己的试卷,表情要多茫然有多茫然。 “她没上过学?”笛卡尔精问道。 “我哪知道她上没上过学,反正看起来不太有文化。” 林三酒显然听见了——画面上她眉毛一皱,刚要抬头起来看看,就立刻被远处一个女声喝止住了:“39号!不要东张西望,考试期间禁止抬头看!” 她咬着嘴唇,不太甘愿地重新低下头,盯了试卷一会儿,仍然是一个字也没落下去。也不知道试题都是什么内容,没过一会儿,她额头上竟然渐渐地泛起了汗。 波西米亚看不见她的试卷内容,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更何况她根本不想帮——目光找了一圈,她吞下一口洋芋片,向林三酒抱怨道:“这间教室里又没有武器,我怎么给你开瓢?诶对了,你替我看看,教室天花板上有没有吊扇?” 要受害人自己想办法主动被害的,必须得是波西米亚这么懒的凶手才行。她看着林三酒眉毛一跳,终究还是没敢抬头的样子,不由笑了一声,声气中很有几分畅快:“……你干嘛这副表情?你想啊,你要是积极配合我给你开瓢,这个行为是不是应该算自杀?一石二鸟嘛,何况你还可以自己掌握情况,不会真的死。” 不管“配合开瓢”这件事算不算“自杀”,反正波西米亚先达到自己目的就行了,至于林三酒——反正就算这个家伙出了游戏,也是一副打算大步奔向真理怀抱的傻X样子,她真的懒得理会对方能不能离开游戏。 林三酒低着头,也不知道同意了这个提议没有,只能咬着笔头,对着试卷冥思苦想。 在“期末考试”游戏里,她是一个受到高压管制的学生,行动都被严严拘束着,不能越雷池一步。在波西米亚的游戏中,“法无禁止即可行”;而“期末考试”正好相反——它的规则是属于“白名单”式的。允许林三酒做的事情,会由游戏NPC告知;在这个范围之外,任何事她都不能随便干——虽说只是一个考场上的学生,实际上好像比波西米亚管的犯人们还不自由。 波西米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不耐烦了:“这样吧,你同意就眨一下眼睛,不同意就快速眨两下。” 林三酒咬着嘴唇,犹豫几秒,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很好嘛!教室里有吊扇吗?有,就眨一下。” 她又眨了一下眼睛。 “离你近吗?近就眨一下,远就眨两下——不知道的话……不知道的话,你就先瞪眼瞪一会儿。” 林三酒使劲睁圆眼睛,好一会儿没敢眨眼。波西米亚慢吞吞地嚼着洋芋片,一点儿也不着急,过了半分钟,才对眼睛都红起来了的林三酒说道:“……噢,真遗憾。” 她应该怎么做,才能影响另一个游戏呢?伸手又够不着。 刚叫了副本主持人一声,那个方块脸的声音就立刻有了回应——波西米亚扬声问道:“我怎么才能动一动那个游戏里的东西?” “你不能直接碰触另一个游戏中的物品,但是你可以找我,兑换影响另一个游戏环境的权利。” “兑换?拿什么换?” “有两种兑换原则:一是损人利己;二是舍己为人。我先从第二种办法开始介绍吧——” “不,你告诉我第一种就行了。”波西米亚抹了一把嘴巴旁的碎末,决定下得很快;她一转头,冲画面中的林三酒露出了一排牙:“……你要配合我‘自杀’嘛,对不对?” 林三酒垂着目光点了点头,神色里似乎充满了对她的信任。 “当你成功为对方游戏增加了难度、设置了障碍、或者干脆害得对方没有希望完成游戏的时候,我就会视你的成就而给你一定的权限——有了相应权限,你可以请求对方游戏中的NPC帮忙,或者把对面的物品拿回自己的游戏里……具体怎么发挥,都看你自己了。我称之为‘通商’。” “我怎么增加她的难度?”波西米亚腾地坐起来,就差摩拳擦掌了。 “你确定吗?” “废话。” 话音一落,“啪”地一下,装着林三酒和教室的画面就消失了——办公室里那间挂着各种证书的白墙,重新回到了视野里。 “既然是要增加难度的话,让本人听见就没有意义了。”副本主持人解释道,“由于目标所在游戏是‘期末考试’,所以你也必须以答题的形式,获得通商权利。” “快说什么题就行了。” 副本主持人似乎打了一声响指,办公室的门忽然就被人“咚咚”敲响了——在响亮的敲门声里,副本主持人平静地解释道:“在接下来走进你办公室的人之中,有一个是始终没被人发现的连环杀手。在与你或他人的短暂互动中,他/她暴露出了疑点。请根据疑点回答,哪个人是连环杀手。” 波西米亚咽了一口口水。“连、连环杀手?” 敲门声仍在持续,显然只要她没有发话让人进来,它就会一直响下去。 “是的。这就算是大游戏和大游戏之间的小游戏吧,不过需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在小游戏中回答错误了,你的洋葱不会被脱衣服——只不过,这个身份不明连环杀手会正式留在你的游戏里,活动于你的身边。比如说,以前只是一个背景NPC,小游戏以后可就说不好会产生什么质变了。” “诶?等一下,这个……” “你刚才没让我介绍完,就要求我赶快出题了。”副本主持人叹了口气,“以后要好好听规则啊。” 波西米亚垮下了肩膀——就算知道了这个惩罚性后果,她也不能不玩小游戏。想来想去,这都怪林三酒。 她对连环杀手的印象,都来自于影视作品——实际上,虽然她自己杀的人恐怕只会更多,但“连环杀手”这个概念,却总是更加叫人不寒而栗。 敲门声不急不徐,仍然持续不断。 在一声声咚咚响里,波西米亚鼓起勇气,叫了一声:“请进!” “温特斯小姐?”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探头进来,笑道:“上一次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波西米亚一直很向往文质彬彬的学者气质,而这个女人简直是“高知”的代言人:她大概不到四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皙,栗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说话的时候,她吐字轻柔,又清晰标准——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连环杀—— 波西米亚的目光突然顿在了那个女人的白褂子上。 一片呈现喷溅状的深红液体,将她的白褂子一侧染得斑斑点点。尽管范围不大,却能叫任何人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血迹。 笛卡尔精激动得拼命扭起身子,叫道:“太明显了!一上来就出现了血,此地无银三百两,不会是她!哦,不过要是出题人猜到我们会这么想,故意反其道而行之,那她也有可能是……” 来来回回都是废话! 波西米亚苦于不能开口叫它闭嘴,用意识力将它狠狠一攥,才故作镇定地问了一个字:“哦?” 这是她总结的办法,要想不露馅,就得少说话。 “结果不是很理想,”金丝边眼镜叹了口气,“我本来也以为肯定能够从1702号的呕吐物中,化验出属于被害人的DNA的……但是很遗憾,什么也没有。不管他怎么处理那唯一一块被害人遗体,都不会是像检察官以为的那样,把她给吃了。这一下,他的律师上诉时可有话说了。毕竟电脑里存着食人的视频,不代表就真的会这么做。” 呕吐物里可能有DNA? 波西米亚感觉刚才的洋芋片好像要一路从胃里爬上来,急忙吸了口气,冲这位大概是医生的人身上指了指,转开了话题:“你的衣服……” “啊,”女医生低头一看,也吃了一惊:“应该是上午有人打架受伤,送到我那儿时,不小心染上的。” 似乎勉强能够解释得通。身为狱长,波西米亚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有没有人打架受伤了。 “对了,”女医生忽然敛了笑容,冲她微微一点头:“你送来的花篮我收到了。他年纪那么小,还不到一岁就……想到这儿,就觉得世界太不公平了。但你不用担心我,我……我从怀他的那一天,就有心理准备了。” 她的小孩去世了? 波西米亚起了狐疑,含含糊糊地应付了几句,接过那只大牛皮纸信封,向医生道了谢。就在对方转身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走近了半开着的门口。 “温特斯小姐,” 这两个男人都穿着一件相同款式的黑色外套,胸前也都缝了个调查局的标志。他们一高一矮,神色倒是一样的严肃:“……我们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难道调查局官员也有可能是凶手? 新标题改成监狱风云2了……本来以为会写期末考试的,结果写着写着跑题了…… 1058 监狱风云(3) 、两位检察探员坐下来不到五秒钟,波西米亚就在心里给他们各安上了一个外号。其中那个年纪稍长,一脸褶子都浸泡在庄严感中的灰发男人,因为额上深深的抬头纹,被她暗暗称之为“旧皮鞋”;另一个年纪较轻,虽然也作出了一脸严肃的样子,但总叫人觉得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没经验,得了个名字叫“小处女”。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间监狱中,有人正在与外界秘密地通讯来往。” “旧皮鞋”望着波西米亚,眉毛皱得死紧。“虽然所有的信件与电话都会接受检验,不过这种联系正以一种我们不清楚的形式进行……有可能是从狱中向外发出的命令,诸如销毁证据、追杀仇人一类的,也有可能是反过来从外界进入监狱的讯息,为等待终审判决的在押犯提供违法的服务,帮助他们逃避罪责。你年轻又没有经验,当初我就认为这个职位不适合你;但你现在已经是典狱长了,你应该怎么都能够向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讯息才对吧?” 这只破皮鞋态度还挺傲慢的——即使波西米亚不把自己当成典狱长看,也不由板起了脸。她还没开口,笛卡尔精却忽然低低地说话了,它似乎完全对NPC的发言入了迷,浑然忘了自己才刚挨过一次掐:“……喂,你发现没有,小游戏里的内容,似乎也正在推进监狱风云的剧情发展诶!” ……当,当然发现了。 她清了清嗓子,仔细观察了几眼面前两个男人。如果说,这两个人对她而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太放松了——就这么平平常常地坐着,身后随时都可能被人捅一刀;明明桌上放了两只热腾腾的水杯,他们也不知道抓紧把难得的清水喝下肚里…… 诶? 当波西米亚愣了一愣的时候,笛卡尔精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的疑问,在同一时间疑惑了:“……谁给他们倒的水?” 在那女医生离开的时候,桌上似乎还没有纸杯来着——是他们自己倒的? “喂,温特斯小姐!”或许是旧皮鞋看她半晌没反应,压低声音喝了一句:“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你有什么能够告诉我们的消息吗?” 当然没有。 “我必须仔细调查……”她含含糊糊地说,朝二人一摆手:“请,喝水,喝水。” 小处女举起杯子就喝了一大口——在他的手掌边缘,两条鲜红色的抓挠伤痕深深地印在皮肤上。旧皮鞋哼了一声,仰靠在椅子上:“让个年轻女孩子来管本地最大的监狱……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帮不上忙。” 你妈来管肯定合适,波西米亚在肚子里暗骂了一句。 小处女手上的伤口,可能是出于受害者的挣扎,也可能他只是养了猫而已;而旧皮鞋看起来这辈子都没闯过红灯——只凭这一点点讯息,怎么可能判断出谁是连环杀手? “我本来对你的调查也没有太大信心,”旧皮鞋对她哑巴似的态度越来越不满意,语气也越来越强硬了:“你往下通知一声吧,我要求与1759号囚犯见面会谈。你最好也一起去,在这个办公室里安安逸逸的,是干不了这份工作的。” 不等波西米亚有所反应,小处女脸色先唰地白了一层;明明才喝过水,还是没忍住舔了舔嘴唇。 上一个是疑似食人狂,这个1759号又是什么人物? 波西米亚这时不能再装傻了,只好叫来刚才那个送三明治的属下,把通知见面的活儿交给了他;当然,看在旧皮鞋的眼里,无疑又印证了她是一个什么也不会干的花瓶。 见面时间安排在三十分钟以后,两个探员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终于因为想抽烟而起身走了。波西米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顿时瘫在了桌子上。 “你放松下来干什么?”笛卡尔精浮在桌子上,好像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忘了主持人的话吗?‘接下来走进你这间办公室的人之中,有一个是连环杀手’……你去监狱以后大概就不会有人进来了,反正进来的人都是为了找你,推动剧情嘛。这也就是说,你还有二十几分钟的时间,来迎接下一个杀手候选人——如果还有的话。” “进来又怎么样,反正我也分不出来。” “温特斯小姐?” 才咕哝着,就听门口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惊得她立刻坐直了身子——那是一个模样寻常、一脑袋乱糟糟头发的男人,穿着一身工装:“你在和谁说话?” “我……我自言自语呢,”波西米亚不好直接问他是谁,咳了一声:“有事吗?” 工装男人看上去比她还茫然:“不是你叫我来汇报机构各处安全卫生的情况吗?我连需要维修和清扫的单子都写好了。” 最为监狱管理者所信奉的原则之一,就是“破窗理论”。一扇放置不管的破窗子,会形成无序环境,招引更多的破坏和犯罪;在监狱这样的机构之中,哪怕一处涂鸦、小便池堵塞,都有可能导致囚犯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的无秩序性和违法行为。 ……在笛卡尔精卖弄完了这个偏门讯息以后,那个工装男人也在椅子上坐下了,递给了她一份文件。他看着波西米亚时,眼神几乎是忧心忡忡的,就像一个长兄看着叫人不放心的妹妹一样:“温特斯小姐,我觉得你还是不应该跟我一起去。” “唔?”从来了这个游戏里,她就没有说过几句完整话。 “我明白,你在会上说,希望能让犯人们感觉自己身处于一个人性化的环境里,但毕竟……”他说到这儿,为难起来,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但是……你毕竟……那个,你不太适合去巡视监狱。” “为什么?” 工装男人更加窘迫了,脸微微涨红了,双手使劲在大腿上摩擦了几下。他这一动,顿时让波西米亚注意到,他的裤袋边缘挂上了几根长头发——他本人的头发是麻黄色的,那几根长发却是纯黑的,一看就知道属于女性。 “因为……因为你……”他使劲挠了挠头,“你年纪轻,又是女人,那些家伙可能……会说些不礼貌的话。” “那有什么?我简直没法更不在乎了。”这是实话。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个……”工装男人叹了口气,终于像是下了决心:“我到时跟在你身边,我一定会替你控制他们的。” 波西米亚“哦”了一声,脑子里转的却是夹在他裤袋拉链上的那几根头发。要不是她眼力好,还真注意不到……另一个女人的头发为什么会夹在那样的位置?莫非那女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一颗头在他手里来回被摇摆拖拽…… 她打了个颤。 “要说可疑嘛,好像除了旧皮鞋,每个人都有可疑之处。这么说来,肯定是旧皮鞋了!”笛卡尔精又开始了它的废话式推理:“不,不对,如果出题人故意设置了这样的陷阱……” 光靠这样的讯息,根本不够。波西米亚决定主动出击、问出更多的信息,随即朝这个似乎很好说话的工装男人一笑:“你家里都挺好的?” 这句话如此寻常,却猛地叫那男人青了脸色——他面皮绷得紧紧的,嘴角像弯刀一般向下勾着,盯着她不说话了。 “失误一次,你对NPC说出了典狱长本人绝对不会说的话,引起了疑虑!”副本主持人突然扬声喊了一句:“在小游戏结束后,将立即进行洋葱脱衣!” 波西米亚恨不得能把桌子都掀到对面男人的脸上去——这个人莫非是孤儿?没有家? “不,不好。” 工装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些正常神色:“我想你指的大概是我的父母吧?他们仍然住在南林那边的小镇上……但是,他们在这次的事故里失去了一对外孙,好不起来。” ……怎么回事? 波西米亚不能直接打听,只好憋着一肚子疑问,沉痛地点了点头。 “说到这儿,我非常感谢你,温特斯小姐。”工装男人平静下来,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前妻改嫁后,把我的一对儿女都改了姓,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我的孩子。要不是因为这一点没有被人发现,我也没法继续在那个家伙服刑的监狱里工作了……” 说到这儿,他的腮帮上青筋浮凸,却挤出了一个凉凉的笑来。“要不是你帮忙隐瞒,我早就被调走了。我很珍惜在这里的工作机会,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每天都遇见该死之人的……有时候,我真不理解为什么国家要这样浪费纳税人的钱。” 笛卡尔精发出了一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声响。 “正义感过于偏激,加上失去孩子的刺激,”它喃喃地说,“肯定就是他了!” 波西米亚满腹犹疑,正不知该不该采信的时候,只听门外匆匆赶来了一串脚步声;给她拿牛肉三明治的那个男秘书,冲近门口,喘着气喊道:“监狱发生暴动了!而且,而且格尔探员,刚才在吸烟的时候突发痉挛,现在被送去医疗室了!” 格尔——不就是那个喝了水的小处女吗? 波西米亚低头一瞥,那两只白色纸杯里的水,似乎仍然在微微散发着热气。 1059 反正是监狱风云,忘了是几 从进入监狱风云以来就一直等着的靴子,现在终于落地了。 只不过它落地的时机太差了,偏偏赶上了波西米亚要寻找连环杀手的关口。她腾地站起来,刚要往门口走,就听副本主持人拦了一句:“你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必须说出哪一位是连环杀手哦。” 波西米亚猛地刹住脚,由于太突兀了,引得另外二人朝她投来了好几眼。 “在离开办公室以后,你就会又回到“监狱风云”的主线剧情里,所以在离开之前,你必须先完成小游戏。”副本主持人解释道。 可她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我先打电话问问,小……格尔探员的情况怎么样了,”她急中生智,捞起桌上电话,对牛肉三明治下属问道:“号码是多少来着?” “现在问?”下属愣了愣,站在门口犹豫起来:“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赶紧调集人手……” “那个你去办,”波西米亚冲他挥挥手,“我一会儿就赶过去看看情况。但是格尔探员是调查局的人,我们不能让他在监狱里出事!” 这个说法似乎终于勉强被二人接受了——工装男人匆匆跟着牛肉三明治走了,波西米亚拨通了才拿到手的号码,很快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喂”。 “是我,格尔探员怎么样了?他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电话线,走近窗口,挑开了百叶窗。在放风的操场上,几十个橘红色身影都正推搡、冲撞、奔跑着,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铁网护栏;他们的吼声与嘶叫声,即使身在高处也能被她隐约捕捉到。 女医生的回答叫她始料不及。 “什么?”她的声音猛地一下高了:“……我没见到格尔探员啊?” 波西米亚吃了一惊,不由抬眼看了看同样贴在电话话筒上的笛卡尔精。从那团混沌中,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稳了稳神,她问道:“我听说他因为犯了痉挛,被送去你那儿了?” “没有,”女医生一口否认,似乎也处于震惊之中:“我刚才得知发生了暴动,一直没敢离开办公室,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人来过。奇怪,这么说的话,他去哪了?” 波西米亚又瞥了一眼桌上水杯,一时间脑子里都糊涂了;想了想,她问道:“……刚才那两个调查局探员进来的时候,你给他们倒了水吗?” “没有,是你的秘书倒的。在探员进门之前,他就把水倒好给他们了。” 怪不得!她总是感觉医生在离开的时候,办公桌上还没有水杯;直到两个探员坐下了,桌上才出现了水杯——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身为秘书,给访客倒水也很正常……但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小游戏开始以后,三明治秘书从头到尾就没进过办公室的门。按照副本主持人“接下来走进办公室的人之中有一人是连环杀手”的说法,连环杀手就不可能是三明治秘书。 那……难道不是水杯的问题? 挂了电话,波西米亚发起了呆。怔怔想了几秒,始终不得其解,她开始燃起了一股怒火:“这个破游戏一点意思都没有,根本没有足够线索嘛!而且现在人都走了,我倒是想再观察观察,可我观察谁去!” “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嘛。”笛卡尔精慢吞吞地说话了,浮在墙上的证书前方,把一片背景都模糊成了马赛克。“这个事情里,有四个人都可能是在说谎……你可以先试着推理出来,说谎的人是谁。” “……啊?” “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太傻了。”笛卡尔精忘了自己其实是这个傻子的阶下囚,毫不客气地说:“你还没想到吗?一是你的秘书,那个三明治,‘格尔探员犯痉挛了’的故事,可能只是他编的。不过我想不出来这么干对他有什么好处,毕竟事后一问就要露馅了。” “第二个人是女医生?” “你也不是完全傻。她如果是连环杀手,想满足杀欲,那么现在的确是个好时机,暴动的时候到处都慌了,谁知道是哪个人把格尔探员送过去的,又是不是医生亲手接收的?若不是医生接收的,她可以杀了人以后坚称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会这么胆大包天吗?”这儿可是监督森严的监狱啊! “你不知道,女性杀手和男性杀手最大的不同是,女性杀手很擅于在日常生活中为自己找到伪装——比如护士,妻子,母亲……等种种角色。有了伪装,她们杀人时也往往是光明正大、平平常常的,你根本想不到她们其实正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人。而且我总觉得吧,格尔探员犯了痉挛的话,那八成还是中毒了,就算不是秘书下的毒,搞不好也是医生找机会偷偷放的。谁知道呢,说不定还是医生让秘书去倒水的呢!不过既然她身上有这么多疑点,那肯定不是她——噢,不过要是反过来想……” 这个副本似乎总是能找到办法,把自己给绕进去。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虽然笛卡尔精没有五官,依旧流露出了几分骄傲。“你以为我吃进化者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得到人脑里的知识、智慧和经验。唔,那个犯罪学家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看它这个样子,吃下人以后的营养吸收率应该也不是很高。 “你就不能看书?”波西米亚抱怨了一句,没再深究,“那么第三个人是谁?” “还能是谁,格尔探员和谁一起出去抽烟的?”笛卡尔精反问道,“你的三明治秘书只是说他犯了痉挛,是不是他亲眼瞧见的,我们不知道。万一是旧皮鞋告诉他的呢?万一是旧皮鞋杀了他,又谎称把他送去医疗室了呢?” 这么说来,第四个人是谁也就很明显了——波西米亚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连小处女本人都可疑……他很有可能是假装痉挛,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嘛。那我就更分不出来了!” “你也可以熬着,就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地等。等着暴动被平息以后,你再分派人去调查格尔探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你这个典狱长当得这么不合格,我看又要被扒一层洋葱皮。” 波西米亚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洋葱。它光滑的表面似乎很怕痒,被她手指碰得一颤,飘开了一点儿。 她满腹不甘地拉开百叶窗,咕哝道:“林三酒害我的时候,一害一个准。怎么轮到我要给她开瓢了,就这么难?还得先找出杀手……诶?” “怎么了?”笛卡尔精立刻冲了上来。 “那个人影很眼熟啊……戴了帽子,我看不清楚头发颜色,那是小处女还是旧皮鞋?”那人没穿调查局的外套,要不是波西米亚身为进化者的眼力还在,恐怕压根不会意识到他不是警卫之一。由于那人混在警卫之中,与众人一起朝监狱操场的方向跑去,就更难看出他到底是谁了:“也对,监狱暴动了,他们是得帮忙。” “多亏你这个位置不错,正好能盯着他……”笛卡尔精都快化成一张纸从窗户缝里钻出去了。 那个换下了调查局外套的探员,身手比一般警卫灵活多了,转眼就跑近了护栏。几乎所有警卫的注意力此时都在护栏内的操场上——他们掏出电棒,不断在护栏上敲打咒骂、威胁喝令,试图叫犯人们通通退远去;因此除了楼上的波西米亚之外,几乎没人注意到那个调查员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黑色的什么东西,将它藏在了外衣边角里头。 在另一条胳膊的掩饰下,他站在混乱叫嚣的人群里,目光来回搜寻了几圈。从他的侧影上看起来,他态度冷静得与周围几乎格格不入——或许是因为所有犯人都冲近护栏网前成了一排,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随着另一条胳膊轻轻一抬,他藏在外衣下的那个东西就露出了半个影子。 ……那把枪,肯定装了消音器。 波西米亚连那把枪到底发射了几次都没听出来;只见那调查员肩膀微微震了几震,迅速收好了枪,退了几步,转身就从警卫群中消失了影子。直到那调查员都走得不见了,其他的警卫们都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从操场上响起了囚犯们的惊呼与怒骂——在因为暴动推搡的时候,有人不慎跌倒简直太正常了;直到其中一个人倒地不起,又从身下渐渐洇开了一滩血,才叫其他怒火中烧的囚犯们终于发现了不对。 “看清楚了吗?”笛卡尔精问道。 波西米亚摇了摇头:“没有,但肯定是旧皮鞋。” “哦?为什么?” “很简单嘛,这个人如果是小处女的话,干嘛要多此一举装成犯了痉挛的样子?他们身为调查局探员,遇上暴动时肯定都是要去帮忙镇压的。如果小处女目的在于杀掉一个犯人,那么他假装自己犯了痉挛、暂时离开旧皮鞋,根本没有意义嘛……反正他最终都会走到操场边上,跟旧皮鞋很可能会撞上。到时候旧皮鞋一看,诶你不是生病了吗,反而会惹人怀疑。” 笛卡尔精上下点了点:“看不出来啊,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他不能当着格尔探员的面杀人……” 这么看来,小处女“犯了痉挛”是真的,只不过没被旧皮鞋送去医疗室罢了。 “可能是给他下了点毒,免得他碍事……”波西米亚拿起了小处女的纸杯,看着它喃喃地说。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会儿。 “我看到你解开了谜题。”副本主持人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来,把一人一副本都惊了一跳:“怎么样,要正式告诉我答案吗?” 波西米亚盯着纸杯,翻来覆去地把它看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说话;直到副本主持人又催了一遍,她才带着几分莫名的心不甘情不愿,张口说道:“连环杀手就是旧皮——” 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话头。 “嗯?谁?”副本主持人鼓励她继续往下说,“是年长的探员吗?” 旧皮鞋杀了一个犯人,毋庸置疑,绝对是杀手没错……但是,但是……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笛卡尔精猛地在她脑中“啊”了一声,叫道:“等等!你先别回答!” “怎么?” “我也觉得太不对劲了,”笛卡尔精匆忙说道,“你听说过测写吗?不同类型的杀手被不同的动机所驱使,因此行为模式也不一样。旧皮鞋的行为模式,和一般连环杀手对不上嘛!曾有这么一份对于男性连环杀手的研究,认为他们的杀戮只不过是他们欲望发泄的后果;也就是说,只要满足了他们的各种虐待欲望,受害者的死亡只是副产品。但你看旧皮鞋,他不享受杀戮过程,手法干净利落,只为了干掉某一个特定目标……更像是个职业杀手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但这都是你从二手知识里推测出来的吧,能信任吗?” 波西米亚刚刚嘲讽了一句,忽然话音一顿,自己也怔住了。过了几秒,她轻声问道:“……连环杀手,连环杀手,总要有个‘连环’才对。但是旧皮鞋只在我们杀了一个人,的确不能说明他就是连环杀手……” “决定好了吗?”副本主持人好像生怕她再继续往下想,急忙催促道,“你的小游戏剩余时间不多了,也马上要到时间告诉你,你的目标2是什么了。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我看看,你还有十秒——九秒——” 波西米亚被他催促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时间觉得谁都可疑,搞不好自己这个“Sandy Winters”才是连环杀手也不一定……她在心里将整个小游戏回想了一遍,越想,思绪就越纠缠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拔不脱了,于是干脆喊道:“是女医生!” 反正她身上带血,那就她了! 笛卡尔精在她脑海里叹的那一口气,好像恨不得能把她脑子给吹出耳朵眼儿:“怎么可能是那么明显的——” 副本主持人顿了顿,开口说道:“答对了。” 不是开玩笑,这章里关于男女连环杀手的科普,都是真实的……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懂,我手下的受害者都好几十了 1060 谢谢你,我一定会给你开瓢的 ……呃?还真是啊? 波西米亚半张着嘴,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连环杀手身上就肯定有血,这谜题也太好破解了吧——“为、为什么是她?你解释解释。” 然而副本主持人却没理她。 “现在执行对你游戏中失误一次的惩罚,脱衣一层!” 副本主持人刚才说过游戏一结束就马上脱衣,果然一刻也没耽误;她只听自己头上的洋葱忽然“叽”地尖尖叫了一声,忙抬头一看,正好瞧见有一层洋葱皮渐渐从它身上消失了,融在了空气里。 说就说吧,她心想,没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那点事? “关于玩家波西米亚的第一个事实,” 在副本主持人开始通报的时候,整个游戏副本都陷入了死寂,唯有他的声音幽幽回荡着——波西米亚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听见了一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目前这个身份,是玩家波西米亚的第五次转世。进一步仔细解释的话,应该说她原本作为一个进化者的生命长度,被截成了一段一段,每一段都是同等时间长度,在完成一段后就会重新转世、出生、长大,不会记得上一世发生的任何事情……眼下已经是第五段了。” 波西米亚腾地站了起来,金棕色的长睫毛飞快忽闪几下,面上神色一片怔忪茫然——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大家有所吃惊是正常的,基本上所有玩家听了洋葱皮后的通报,都是这个反应。说起来也有意思,自己身上总有能把你自己吓一跳的事情……人到底有多不了解自己啊?不过我保证,我说出来的所有事实,都是真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个副本弥足珍贵的原因了。好,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进行游戏。”副本主持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震惊,“噢,等等,玩家林三酒要求‘互看’。正好,你刚才破解了小游戏,可以兑换一个影响‘期末考试’游戏的权利。” 林三酒的脸刚一出现在墙壁上,紧接着就响起了她身后一个似乎是监考老师的女声:“39号,低头!不要东张西望!” 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紧紧盯着波西米亚,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波西米亚觉得自己仿佛正漂浮在一个梦里,随时都会醒来似的,望着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愣愣地摇了摇头。 “39号!” “第五段……不要怕,”即使已经被孢子侵入了大脑,但属于林三酒的坚定语气依旧一点儿也没有变。她显然和波西米亚想到了一块儿去,也意识到了她的情况有多严峻:“一出去,我就会和你一起想办法。副本说的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维持生命的手段太多了,不用非拘束在这一具身体里……” “39号!再不低头好好答卷的话,我就要惩罚你了!” 林三酒带着几分焦虑抿了抿嘴,飞快地低声说了一句“我会帮你”,随即才重新低下了头。 波西米亚依然愣愣地反应不过来。现实就像是一段厚厚的水泥,刚才林三酒的那几句话花了仿佛是一辈子的工夫,才慢慢地从坚实厚重的现实里渗了进来,终于一点点被她所理解了。只是即使心里什么都明白,仍然全无一丝真实感。 ……一个进化者的寿命,一般来说,顶多也不过二百来岁。 就算按照活满了两百岁的寿命长度来计算,那么这两百年被分截成了长度相同的几段——这个数字不妨以“X”来代称——而数字“X”绝不会很大,因为波西米亚今年已经快二十六岁了。 如果每一段人生都只有短短四十年的话,那么如今作为“波西米亚”的这段人生,就是她最后一截人生路——虽说她才二十六。更重要的是,谁能保证“她”本来的寿命是二百岁?如果总共生命长度只有一百五十年,均等分成了“X”段,她现在又处于第五段……那每一段,岂不是最长也只有三十年吗? “第五段”……不管怎么算,她剩下的生命都不会很多了。 “这样的吗……”笛卡尔精低低地说话了,“是谁对你做了这种事?这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一定是有人把这个效果施加在你身上的。对你们人类来说,还真有点残忍啊……这根本不是把一个人的生命分成了五段嘛,对你本身而言,你只有一段过于短暂的生命而已。” 如果没有对上一世的任何记忆的话,那么所谓“转世”,对波西米亚来说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一旦死去,下一世的那个人是谁,在哪儿,干什么,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波西米亚麻木地坐在椅子上,过了几秒,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投影。林三酒虽然把头埋得低低的,但很显然,她的一腔心思仍然惦记着波西米亚;她的目光流连在试卷边缘,这么一会儿了,压根没有看题。 “你……你会帮我的,是吗?” 波西米亚一句话说到中间,声音忽然颤抖起来,忍不住带上了无措的哭腔:“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三酒没有出声,只是望着试卷,默默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波西米亚蓦地抬起手臂,把脸埋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幸亏你还有这么个朋友,”笛卡尔精果然没有半分人类的正常感情,压根不能体会气氛:“诶,不过你说,万一出了副本以后,她来一句‘我会请求真理帮你’,你可怎么办?” “那我就先攥死你。”波西米亚低声发了一句狠,倒是被提醒了;她鼻子里呼噜呼噜地抹了几把脸,这才抬起了一双红红的眼睛:“我,我想要兑换那个什么权利。” “噢,你决定要影响‘期末考试’游戏了吗?但你下一阶段的目标2,马上就要出来了,你时间不够。” 波西米亚犹豫了一下。“那我能不能先看看,我有什么权利?” 要想让两人一起出去,除了等人偶师发慈悲一途之外,眼下能做的也只有给林三酒开瓢了。就算现在不能马上给她开,先探查一下那边的情况也好。 主持人答应以后,墙壁上画面一转,林三酒就突然消失了——镜头换了一个角度,视角从半空中往下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好几十个人头,几乎人人都在奋笔疾书。吊扇呼呼旋转的黑影一次又一次地闯入视角左侧,叫她不由顺着那个方向转过了头;神奇的是,画面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样,随着她的转向也朝左侧转了过去。 好不容易看清了吊扇以后,波西米亚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三酒和她一样,在游戏里的体力和武力,都只有普通女性的平均水平;要是有这么一架又沉又大、高速旋转的吊扇往她头上一砸,别说开瓢了,恐怕身子都能给开了。 “你兑换的通商权,也不足以让你把吊扇卸下来。”副本主持人适时地说道,“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幽灵,你兑换的通商权利越大,你这个幽灵的力量就越大,可以扔东西、交流、甚至杀人……但是你现在嘛,只能够在期末考试这个游戏到处看一看。” 波西米亚没应声,试着低头朝教室下方看了看——就像是被一根绳子拽下去的气球一样,她的视角慢慢悠悠地落了下来,落在了地板上,一排排课桌之间。 “快点,不要看太久了。” “别催了,就跟你尿急一样。”波西米亚回了一句嘴,试着越过课桌上的学生,目光在试卷了停留了一会儿——“咦?这……这试卷是怎么回事?” “试卷就是这样的。”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吧!”波西米亚越发吃惊,连连看了几个学生笔下的试卷,发现每一份都差不多,终于明白为什么林三酒刚才会一头是汗了。再“飘”着看了一会儿林三酒的试卷后,她不由抽了口凉气:“这考的是什么科目啊?” “自救课。”副本主持人平平淡淡地说,“如果写错答案了的话,除了洋葱会被剥衣之外,还有依据题目内容承担一定风险——也就是说,错误答案造成的后果,会实质性地发生在人的身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他的话音刚落,波西米亚只听角落里猛地想响起了“呕啊”一声——她一回头,正好瞧见一个女学生摔下椅子,往地板上吐了一大片青青红红、说不上来到底是呕吐物还是血的一滩污物。 “11号,坐回椅子上。”坐在教室前方的监考老师,似乎对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了:“五,四,三……” 那个女生面色惨白,满面是汗,还是颤抖着爬进了座位里。 “好了,你该看的也都看见了,”副本主持人催促道,“现在监狱风云的目标2也出来了。准备好了吗?” 波西米亚收回心神,匆忙点了点头,只见眼前一花,墙壁上的图像就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她四下一看,自己依然还在典狱长办公室里。能够自由转换观察视角以后,感觉上就像进入了3D电影一样;刚才有那么一会儿,她连自己其实没动地方都忘了。 “目标2中包括,第一,请你自己找出为什么女医生是连环杀手的证据。其次,请你找出你在这个游戏中的盟友,并保护他/她,或他/她们。最后,请针对调查局两名探员做出妥当的应对。” 跟上一期的目标比起来,这次她需要做的事情笼统了不少;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她行动的自由余地也大了。既然在小游戏里蒙对了答案,她现在总算能离开这间办公室了,身为典狱长,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己的监狱呢—— “对了,提醒一下,”副本主持人平静地说,“由于连环杀手的第六感很敏锐,她现在也知道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了,正在暗中寻找是谁呢……请你接下来务必小心噢。” 1061 监狱风云(198) 波西米亚将办公室的门从身后关上了。 站在走廊里的时候,外头囚犯们的呼喊和怒骂声,就越发隐约模糊,像刮过的一阵阵风,一不注意就从耳旁飘了过去。囚犯们冲不出护栏网的,狱警们很快就能重新控制住情况;只不过,她眼下却不知该去哪儿好了。老实说,现在她的心思也很难集中在游戏上。 任谁刚才听了那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恐怕此时都会有几分恍恍惚惚。 笛卡尔精倒是一转眼就把她的事给忘光了,在她脑海中喃喃自语:“奇怪了……刚才明明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到底是哪里让女医生露出了马脚……” 波西米亚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好?” “去医疗部门吧,”笛卡尔精看热闹不嫌事大,“格尔探员如果真的被送去了那儿,而医生又假装说没看见他,说不定我们能抓个杀人现场。” “我觉得不像,她可能确实没看见他。”波西米亚将思绪从“转世”上抽了出来,逼自己回忆了一会儿:“刚才在电话里时,她听上去是真的很吃惊。” 她还记得,那女医生的惊讶非常真挚,甚至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与其平时惯用的温和语气截然不同——那肯定不是伪装出来的。 “更何况,那医生现在正在找是谁发现了她的身份呢,我可不去自投罗网。话说回来,莫名其妙就让她知道了,还说是什么第六感……这个游戏也太不讲道理了。”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声,想了想:“……外面都闹暴动了,我身为典狱长不去看看怎么行?我还是去操场那边吧。” 笛卡尔精闻言,显然有点儿失望。不过它的注意力很快就又一次被同样的问题吸引走了;当她迈步朝外走去的时候,它低声自言自语道:“她当时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穿了一件溅了血的白褂子,长裤,平底鞋……金丝眼镜,拿了个大信封……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哪里能够证明她是一个连环杀手。” “肯定是那片血迹的原因。” 笛卡尔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如果真是因为有血迹,就证明了她是连环杀手的话,那么剩下的游戏我就不玩了——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无聊!” 波西米亚一耸肩膀。 不管是典狱长还是普通职员的办公室都很简单朴素,走廊也是灰扑扑的笔直一条,猛一看也挺像个监狱。在下楼之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总觉得好像它有点……有点太光秃秃的了。 空空的地板,空空的墙壁,唯独天花板上有一排灯。这种秃法,似乎与什么东西是矛盾的……是什么呢? 波西米亚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走下一楼。暴动一起,文职员工们也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说不定都在安全的天台上看热闹;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哒哒”地响。 在她鞋底打击地面的有节奏的回响声中,她余光一扫,正好瞧见一间房门的门把手突然转了一下;门锁发出了“咔哒”一声,里面的人试图拉开门,却丝毫也没有拉开。紧接着,波西米亚听见那扇门后响起了一声吼:“喂!” 她一惊,顿住了脚步。 “谁在外面?”门后那个男人的喊声一声比一声高,“门怎么锁上了,给我开开!” 这个时候,波西米亚也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了,登时吸了口气,下意识地问了一声:“旧皮鞋?” “啊?什么?”门后男人似乎正燃着一腔火,“是不是你,温特斯小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波西米亚几步走近门口,差点把下一句“你刚才不是还在外面杀人吗”给说出口。 “你先把门打开!”旧皮鞋又喊了一声,不过这次声气控制得平稳了些。“我一直在会议室里等你过来,你已经晚了十分钟了!” 一直在等她过来? 波西米亚试着拧了拧门把手,发现没有钥匙她也打不开。她将情况告诉了旧皮鞋,又问道:“是谁让你在会议室里等我的?” “就是你的秘书,还能有谁?” 波西米亚有点闹不明白状况了。 “你们这儿的门是坏的吧?好像一关上就打不开了,锁芯都不转……”旧皮鞋十分不忿,重重摇晃了几下门把手,撞得门哐哐直响:“格尔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被你的秘书找人送去医疗室了,你有他的消息吗?他现在稳定下来了吗?” 格尔探员真的犯了痉挛,然而旧皮鞋一直在会议室里等她,看样子还被反锁起来了……既然他出不去,那刚才在操场外杀人的人又是谁?还有,女医生说自己没看见格尔,那他人呢? 波西米亚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匆匆应付了一句“我去找人拿钥匙”,刚跑出去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要是从格尔探员开始犯病以后,旧皮鞋就一直呆在会议室里的话,那么说明……他还不知道暴动的消息? “对了,你往窗外看,你能看见什么?”她走回去几步,问了一声。 “哪有窗户?你们搞得这么隔音。” 他真的不知道外面暴动了! 波西米亚吸了口气,也不太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现在的关键之处已经清楚了,她必须要找到那个牛肉三明治秘书。把旧皮鞋安抚下来以后,她抬脚就朝一楼大厅门口跑去,就在她快要一头冲入外面白亮的天光里时,一个人影忽然从门口旁边一闪,拦住了她的去路。 “温特斯小姐,” 女医生朝她温文尔雅地打了一声招呼,披着白大褂站在日光下,栗色头发闪闪发亮。“你去操场那边吗?怎么现在才走?” 那片被溅上去的血迹,依然醒目地留在她身体一侧上。波西米亚顿住脚步,干着喉咙朝她笑了笑:“医生,这个时候你还是回办公室吧,安全为上。” “我和你一起去操场,”女医生根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似的,迈步走近了波西米亚:“万一有人受伤了,我也可以当场急救。” 这个说法真是叫人没法反驳。 “……对了,你之前说,格尔探员被送到医疗室了,可我没有接到他。” 二人一起肩并肩地走了一会儿,女医生冷不丁地开了口:“……你现在找到他了吗?怎么突发急病了,还不来医疗室呢?” 你问我,我问谁!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成为一个连环杀手了呢! 波西米亚满腹埋怨,脑子里也搅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女医生忽然转头看了她一会儿,金丝边眼镜后方的一双眼睛微微外凸,黑色眼珠里没有一丝光泽。 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洞;她的目光直直地从洞里穿了过去,根本没有落在波西米亚的身上。 “温特斯小姐,你走得那么远干什么?”女医生望着她,慢慢笑了,户外阳光将她的镜片闪成了两片反光:“等我一下啊。” “玩家波西米亚,你的演技太差了,”副本主持人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请注意,连环杀手此时很可能已经对你起疑了。” 那怎么办?难道要先下手为强吗? “你什么时候发现了她露出的马脚,什么时候她才可以正式退场。” 那可完了,波西米亚心想,那岂不是要和连环杀手过一辈子——她这个念头刚一起,只见远处层层铁丝网隔开的小道上,匆匆跑来了一个人,朝她们使劲摆了摆手:“温特斯小姐!明医生!” 没想到关键人物这么快就自己出现了——牛肉三明治跑到二人跟前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暴、暴动已经平复了……因为有人死了,其余的囚犯都受了惊,我们的狱警很快就控制住了场面……明医生,你怎么在这儿?我刚刚听护士打来电话告诉我,格尔探员被送到医疗室了,你赶快去看看他吧!” 原来才刚送到吗?这场暴动持续的时间,比波西米亚想象的要短多了。 女医生转头看了她一眼。“典狱长不跟来看看吗?” 于情于理,好像她都应该跟过去。波西米亚百般不情愿,又不敢让女医生看出来;恰巧这时牛肉三明治忽然一拍额头,苦笑道:“我告诉另一个探员,说典狱长可以在会议室与他见面,结果暴动一起,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明医生,麻烦你先走一步,我们见了那位探员就一起过去。” 波西米亚这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牛肉三明治的解释也很说得过去——明医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走了。波西米亚望着她步伐稳当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毛;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明医生在十来分钟以前,可能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办公室门外的走廊的…… 那条走廊到底有什么问题……?不,不对,与其说是走廊的问题—— “她可真不着急,”笛卡尔精咕哝着说,“你刚才电话里都说了,格尔探员犯了痉挛,她现在还这么慢慢悠悠的……不怕别人觉得奇怪吗?”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般,霎时照亮了波西米亚的脑海。 1062 监狱风油精 “你下来。” “我不下。” “我数到三,你不下来我就攥你。” “你攥死我,我也要知道为什么——而且,凭什么你比我先一步发现了那个女医生的破绽?你连脑皮层回路都是直的!你说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头?” 笛卡尔精与别的副本不同,充满了求知欲和好奇心;它激动之下,糊了波西米亚一头一脸、眼前只剩一片马赛克。后者被它磨得发不出火,小声说:“你他妈先下来,我有话要和他说,到时你听了自然就明白了。” 对她充满了怀疑似的,笛卡尔精犹犹豫豫地从她脸上爬了下来,催促道:“快说。” 波西米亚在开口之前,先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秘书。根据他的说法,会议室的门确实有点坏了,一合拢就会自动上锁;他对屋里的旧皮鞋道了歉,此时正领着波西米亚上楼,去自己的办公室里拿钥匙。 就这样,她再一次回到了那条光秃秃的走廊。 秘书的办公室离她的不远,当他低头开门的时候,波西米亚站在他背后,目光正好落在门上一块毛玻璃上。她左右张望了一圈,除了几扇合得紧紧的办公室门,这条走廊里朴素空荡,叫人升不起多看一眼的兴致。 “……明医生看见了。”她想了想,凑到秘书身后,低声试探道。 “啊?看见什么了?” “你给他们倒水的时候……明医生看见了。” 秘书一下子青了脸色,紧紧抿着嘴角;他看了波西米亚一眼,默不吭声地拧开了门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怎么?”刚刚疑惑了一句,笛卡尔精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对啊,她看见了!” 的确,明医生本人身上,没有任何能叫人判定她是连环杀手的蛛丝马迹。毕竟谁能从外表判断杀手?就连那片血迹,无论是“溅”上的,还是“染”上的,都可以作出很多种解释,只要还有别的可能性,就不能当做是证据。 唯一一个破绽,其实是在明医生离开办公室以后露出来的。 当时波西米亚在电话里问她,是不是她给探员们倒了水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没有,是你的秘书倒的。在探员进门之前,他就把水倒好给他们了。”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没有一点儿问题,因为那个时候波西米亚只开门看过一次走廊,差点都把外面是什么样子给忘了。 明医生之所以这么肯定是秘书倒的水,最有可能是因为她看见了;但只要再看一次走廊,就知道明医生居然能看见秘书倒水,其实是一件很不自然的事。 走廊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眼就能瞧个完整的茶水区或者等候区。在明医生朝典狱长办公室走去的这一路上,只有一扇扇门——当然,这些门之中,有一扇有可能是茶水间;但不管怎么说,她必须得刻意探头朝某扇门里望去,才能看见秘书在里面倒水。 “她在路过的时候,正好秘书把门完全打开了,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看见他拿着杯子接水,所以才知道的”——这也不可能,至少它无法能解释明医生的那句话。 在经过一间打开的门时,可能很多人都有过“下意识地扫一眼”这样的经历。只要回想一下自己的经历就会发现,如此走马观花式的匆匆一眼,持续时间甚至不到一秒,能捕捉到的讯息其实非常少;而明医生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却偏偏能抓住足够的讯息,不仅知道秘书不是倒水给自己喝,而且还知道他倒了两杯,准备给两个探员喝? 这也就意味着,她在走廊里看见的不是一个瞬间,而是一个过程。 想要看见一个过程,就必须得站在门外,静悄悄地看上好一会儿。 能够在门外站这么久,本身也说明门并不是大开着的——否则早就被里头的人发现了。 “倒水”这件事本身没什么稀奇,不值得让人停下脚步无声地窥视。明医生步速不快,她显然是在经过秘书的门口时,注意到了什么特殊之处,才会停下来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同样的,这个特殊之处也帮助她肯定了,水是为了别人预备的。 “特殊之处”到底是什么,其实不难猜测——联想到格尔探员忽然“犯了痉挛”,就知道他的水杯里八成有问题,而且和倒水的秘书脱不开关系。 “她应该全都瞧见了。” 波西米亚随着秘书走进了办公室,站在门口,就不肯往里走了,始终保持着一转身就能跑出门的距离——她现在是一个普通女性的战力水平,她还不敢忘记这一点。她打量了一圈秘书的房间,目光马上就落在了一部像咖啡机似的黑色机器上;在它旁边,还放着一串纸杯。 牛肉三明治秘书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手掌里,使劲地揉了几下。 “全都……看见了?”他带着几分茫然地问道,“那我……我在格尔探员的杯子里……” 他果然加药了! “往水里倒药物”——吸引明医生停下脚步的,肯定就是这个;接下来,一切都顺利成章了。 明医生看见秘书在两杯水之一中加了药物,过了一会儿,又注意到两个探员进门时都拿着水杯。如果说,这个时候还不能确定“此水即彼水”的话,随后她又接到了典狱长的电话,得知格尔探员“犯了痉挛”……稍一推论,才有了她所说的那一句话:“是你的秘书,在他们进门前就倒好水了。” “我就说嘛,就算连环杀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准备要杀人,肯定有个什么由头勾起了她杀人的想法。”笛卡尔精这一下总算满足了,“她看见秘书下药,知道不管是谁喝了,毒发后肯定都会被送去医疗室……到时候,那个人还能活着出来?她又能借机满足自己杀人的欲望,又有一个下毒的秘书给她顶罪,换作我是连环杀手,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女医生明明注意到了水杯有问题,却什么也不说;正是这种等待某人落入弱势,再被送进自己手里的心态,成了暴露她是连环杀手的马脚。 “那可完蛋了。” 秘书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像是刚挨了一顿打。“我还特地把那个药稀释得很厉害,格尔探员只会不舒服一阵子,留不下什么后遗症……我想着,这么微量的药,反正很快就会被代谢掉,无所谓的。但是我没想到,偏偏被她看见了……是她报告给你听的吧?” 波西米亚望着他,微微皱起了眉毛。 笛卡尔精也发现了不对:“这个人……怎么自然而然地就全招了?从刚才起就是,连否认都不否认一下,跟个破皮汤圆似的,一戳他就什么都漏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对格尔探员下药?”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了秘书一下,他腾地直起腰,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玩家波西米亚,失误一次,在这段剧情之后将执行洋葱脱衣。” 终于能够早睡了 1063 监狱风云(14) 真正的典狱长,不会问出“你为什么对格尔探员下药”这句话? 那么说来,难道……典狱长知情? “糟了,怪不得他轻轻松松地把什么都告诉你了,”虽然嘴上说着糟了,笛卡尔精听起来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看起来,你们俩本来就是一伙的嘛!恭喜,你这么快就找到同盟……嗷啊!” 波西米亚缓缓松开了攥着它的意识力,看着视野角落中的那片马赛克颤颤巍巍地重新展开了身体,含糊混沌的色块在半空中不断闪烁。 牛肉三明治的目光依然直直地笼在她身上。 “那个,我是说……”她稳住神色,尽管心里已经有点儿慌了。脑子里一连转了几个弯,她突然来了主意:“哦,问到你头上时,你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成功地混过去了——牛肉三明治恍然大悟,“噢”了一声,放松了后背。 “下药?”他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刚才尽责温和的神情一扫而空:“她怎么证明?就因为她看见了?我说我没放,格尔探员也会说自己家族里有痉挛病史,他的体内也测不出残留物……到时她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多疑的女人罢了。”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忽然一愣。 等等,格尔探员身为被下药的那一方,为什么会配合他,证实自己没被下药? 莫非他也和典狱长一样,对此事心知肚明? 这间监狱里怎么乱七八糟的! “你可别又露出马脚,”这个时候,笛卡尔精顾全大局地提醒了一句,“情节开始进展了!” 波西米亚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面皮板得平平整整。她“唔”了一声,坐在牛肉三明治对面,翘起脚,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次,也真是辛苦你了。” 牛肉三明治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苦笑。 “有什么办法?温特斯小姐,我非常理解你的困境。你这个典狱长夹在中间,太不容易了。老实说,除了这条路,我们也没别的路可走了。毕竟是那个人的意思……他都发话了,我们哪有抵抗的余地?” 什么玩意儿?哪儿跟哪儿? 波西米亚暗暗骂了一句,嘴上应了声“可不是嘛”。 秘书说到这儿,倒像是升起了几分感慨,一边打开抽屉找钥匙,一边叹了口气:“赫尔辛这个人,也真是叫人唏嘘。那可是曾经一时风光无两、全国闻名的首席顾问啊……刚入狱的时候,我也以为他呆不久的,百分之百能得到特赦,你当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吧?” 波西米亚一脸戚戚然:“对,特赦嘛!” ……特赦是什么意思来着?她好像听说过。 “赫尔辛赫尔辛赫尔辛……好,记住了。”一旁的笛卡尔精玩得比谁都认真。 “我要是像他一样,手上掌握了那个人的大量资料证据,我肯定会好好利用它们,不会让自己落到被调查局员工暗杀的这一步。温特斯小姐,换作是你这么聪明的人,恐怕你都能成为副总统了。”牛肉秘书嘿嘿笑了一声,抬起手,钥匙串在手指上晃了晃:“找到了,我们走吧?” 波西米亚这才想起来楼下会议室里还关着一个人。她糊里糊涂地站起来,糊里糊涂地跟着出了门,试图在脑子里把刚才打听到的讯息整理成一条时间线。下楼的时候,笛卡尔精如影随形地跟在她的脚边,嘴里喃喃有声。 “被杀的犯人叫赫尔辛,这一点我们可以肯定了。因为掌握了对某个大人物不利的证据,所以被杀掉了……杀他的人,是派来监狱调查的探员之一。这些情况,我们都能统一意见吧?” 趁着牛肉三明治开门,波西米亚冲它飞快地点点头。 问题在于,杀他的人是谁? 她正在头疼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旧皮鞋正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很不愉快地扫了他们一眼:“这么久?” 波西米亚打量了一圈这间不算大的会议室——正如旧皮鞋所说,这间屋子没有窗子,白天也得把所有灯光都打亮;它正好位于建筑物背后,而建筑物又是正面对着犯人操场的,所以从这间屋子里,的确几乎听不见暴动的声音。 从一排排桌椅之间,旧皮鞋哼了一声,站起身。 “格尔探员情况如何?”他大概认定了波西米亚是一个不管事的,问她还不如问秘书来得清楚,对牛肉秘书说道:“你带我去看看,要是有必要,我一个人审问赫尔辛也可以,反正有全程录像。” 原来调查局本来打算审问的犯人,就是死去的赫尔辛?旧皮鞋现在是装傻呢,还是真不知道他死了? 牛肉秘书确实是个人才。他面不改色地应下了,还若无其事地添进去了一句话:“刚才监狱里有点骚乱,正好需要等一等……” “骚乱?”旧皮鞋登时朝波西米亚射过来了一眼,“不意外!” 等一行人走近医疗部门外的时候,她肚子里发酵了一路的骂人话,已经快要呼之欲出了。就在这个时候,医疗部白色大门猛地被推得一分,两个穿着蓝衣服的护士匆匆忙忙、面无人色地冲了出来,刚瞧见一行人,不约而同地都叫了起来:“格尔探员死了!明医生——她——” 几个人纷纷一惊,旧皮鞋第一个反应过来,撞开护士拔腿就冲向了楼里;波西米亚立刻跟了上去,只听身后牛肉秘书冲护士们喊话时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叫州医院的救护车,快!明医生抢救了吗?叫她继续抢救,人是不可能死的!” 他大概以为是自己下的药杀了格尔探员吧? 身后护士们隐隐约约地嚷了几句什么,叫人听不清楚。当波西米亚闯进了急救室时,旧皮鞋正愣愣地站在一张病床前,床上盖着的白色布单之下,起伏有致地显露出了一具人体的线条。 明医生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乍一看上去十分平静。 只有在他们走近时,才能发现她浑身都激动得微微地发抖,眼睛里亮得像一头游走于冬夜的饿狼。她紧紧地握着尸体的手,十指交叠,用劲儿如此之大,虎口、掌缘甚至都泛了白,一时叫人分不清哪里是她的手,哪里是尸体的手。 “因为你找出了连环杀手的破绽,所以她现在要退场了。”副本主持人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顺便播报一声,玩家林三酒失误一次,在这道题的情景结束后,会立刻执行洋葱脱衣。” 自从进了这个游戏,就老是被双倍的信息量不断冲击,都不知道该先顾哪个好了——波西米亚吸了一口气,决定先管看得见摸得着的,强行把洋葱一事压下了心头。 旧皮鞋显然也从明医生身上那股诡异的兴奋感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慢慢将手放在腰间,沉声问道:“……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我搭档年纪轻轻,身强力壮,怎么会突然死了?” 在回答之前,女医生微微张开了嘴唇,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她抬头时,镜片的反光褪去了,叫人看清了她红通通的双颊和眼睛:“我……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没有之一。啊,你们体会不到……太完美了,这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天……” 波西米亚和旧皮鞋对视了一眼。 好歹她骨子里依然是个进化者——她给自己打了打气,慢慢走上去,盯着女医生,一点点揭开了单子。格尔探员正躺在床单下,竟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病号服,歪歪扭扭,似乎是死后换上的;露出来的手脚、腰间皮肤,都泛着凉凉青色。 “活生生的,”明医生就像是喝了太多酒一样,神色陶醉:“他本来活生生的,脉搏跳得那么有劲儿……谁也没看见我拿的是什么注射剂,唯独他看见了……但是晚了,在进针的那一刻他才发现,挣扎了起来……” 波西米亚眯眼看了看,这才发现床单边缘下似乎隐隐溅了几滴血。 怪不得刚才那两个护士都被惊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按理来说,死亡是她们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但杀人可不是。 当门外的秘书终于弄清楚情况,与护士们一起在门外喊起“当心”的时候,旧皮鞋已经冲明医生举起了枪——后者丝毫没有反抗,对于让她站起来的命令也像没听见一般,始终静静坐在格尔探员的尸体旁边;唯独她的手与尸体的手互相握得太紧了,当旧皮鞋用枪托砸向她的后脑勺、让她摔在地上的时候,两只手还死死交握在一块儿。 被旧皮鞋戴上手铐的时候,明医生似乎才突然清醒过来——她的尖叫一声比一声高,口口声声地说是秘书给格尔探员下了毒,她亲眼瞧见了;牛肉秘书束着手,面色发白地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旧皮鞋将女医生锁进另一间房,这才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又走开了。 直到救护车把格尔探员的尸体接走了以后,一行人才发现原来死在监狱里的赫尔辛,就躺在相邻的另一张床上。唯一一个值班医生被抓走了,没有人能为赫尔辛死状可疑的尸体做解剖检查;旧皮鞋又很显然不信任这座监狱,在百般权衡之下,他决定暂时不回去汇报,继续等第二个医生。 锁好了医疗部,又一次回到典狱长办公室的波西米亚,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幸亏只是游戏,不然出了这么大事,你的仕途早就完蛋了。”笛卡尔精听着不像担心,倒像是兴致勃勃地要看她仕途完蛋。 “快要开始洋葱脱衣了,”她疲倦地蜷起双腿,“不知道这次回又是什……” 话没说完,她忽然低下了头,看了地板一会儿。 “怎么了?” “有人来过我的办公室,”波西米亚轻声说,“……我的废纸篓被翻过了。” 明天目测可以放感谢名单和送书大佬名单了!前段时间忙得怀疑人生,加上熬夜作息又差,几乎匀不出多余的一丝力气……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感谢章+送书名单 之前一直大张旗鼓说要送书,虚晃了大家好几百枪,今天终于准备兑现了……在放送书名单之前,我还是先给攒了一个月的各位打赏大佬鞠个躬吧…… 厚毛兔组长就不必说了,我从你身上薅的兔毛都织了十件毛衣了,感觉以这个全球变暖的态势来看,十件能传家。 刚刚才发现了一位新读者夜子的书!大手笔!赏了我一千弃坑携赏潜逃的机票钱!现在我可以跑了!跑之前给大佬预定一个送书名额…… 和氏璧大佬中,又见墨色阑珊(还是俩!)、以及太平洋乌贼(又是俩壁,递茶)、升天君(默默看文默默看赏)、墨竹月色(新羊,不,新读者!)、megancck(嘿嘿嘿承蒙照顾)、179688148277(一会儿就记错了怎么办)、齊亞(大佬赏了两个壁!给你火腿肠)、9九五5(倆壁!还被夸化了)、颖佑(不光赏壁还赏小饼干)、kl阿宝(拿来吃绿豆饼了)、孟买的福晋(福晋来段相声吧)、桃花夭夭夭夭夭夭(又是一头新羊!)、是susu啊(是你)……以上,感谢各位包容抬爱我这种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想一出是一出,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的渣人作者。 还有给我买了不少奶茶和小饼干的各位:谢谢dorisq、尔叁叁、伯爵ddddd、slumberyt、蹭蹭跳跳小芝麻、大蛋仔、山沟里的怒剑、我是小锅巴sama、素带影凝、猪头33、若莫哀、yoleen鱼、一一七九九、剑点梅间、冯知节、慢狼中、朱棣的镇纸、文昌绘、礼包家的阿雏、人偶师大人、书小酒打滚打滚、蛇鳞粼(夸得我上天)、社长助理、小夜光hattori、冰粉炒二筒、火灾亡灵、莫mmm、龙之幻影神针、书友20180706012837742、零叄玖、书友20170712122846490、书友20180601180834268、juvc、宇多田家的阿夏、书友20171008090318508、书友20180806160726689、司奕、若藻、木子青泠、盛夏苏打、戚梧、书友20180611221340318…… 太长了另起一行(数字君们不考虑换个名字吗?) 继续接上文:谢谢深kirakira、stewarte(吃饱了嗝)、小船啊、烛焚天、紫红八爪鱼、安雷酱好吃、oo浅言oo、第一粒盐、北风嘌呤、漫籽、书友20170504132330081、书友180612103318798、书友20170810000833535、朔间游、海棠晕娇、汾驴12138(沙……)、深冬折晌、零叄玖(?)、葱头蒜尾、紫幽sunny、一蓝子依、书友20180602100223764、尾巴的请假条、戴子焯、蜜木由子、kels_in_pjs,、自如元素、等待候鸟的风筝、书友20171010191045865、不温柔的淑女、全都不行、soccerk、深海邃蓝、哟嘻哟嘻、末日乐园剧情烂熟于心、书友20180706012837742、玄羊76、白骨胖京京、风花如诗、明日醉芬芳、书友20180708184013194、猫猫大魔王、lerhua、虞墨秋、哦别闹,谢谢大家的错爱! 【送书名单】 我可以在扉页上写一点致言,屁话,人物相关,签名……反正除了番外你们看着来,菜单就是这么短的!加了q群的私信我地址,没加的可以站短我(但是要发帖提醒我一下),最好能在8月13号以前把地址给我,如果17号还没给我,我只好换人了……因为19号必须要寄出了,过期我想候也候不了啊。 一共13本: 修榆、兔组长、夜子的书、luanyu、迷之娇喘、孟买的福晋、墨色阑珊、升天君、齊亞、9九五5、小船啊、御雪宵霜、白璐白璐(是的,标准就是眼熟+随心所欲) 再次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真的,每每想到都十分惶恐,这个绝没有夸张的成分…… 1064 监狱风雨(102) 废纸篓微微一花,就模糊成了一片不断起伏闪动的肮脏色块;过了两秒,这片马赛克往旁边退开了两步,重新化作满肚子不甘心的笛卡尔精:“……废纸篓就是废纸篓,乱七八糟的,你怎么能看出被人翻过了?” “这你可就不懂了。” 波西米亚得意起来,哐哐拉开几个抽屉,一边看一边教育它:“我当过猎物,也当过猎人,在追捕反杀的过程中,决定双方生死成败的,往往都是一些细微末节……” “洋葱脱衣——”副本主持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等会儿!”波西米亚哪里能容忍这个时候被打断,一把捏住了自己脑袋上方的洋葱:“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脱!没点礼貌!” 副本主持人半句话被噎了回去,竟然还真就乖乖闭了嘴。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吃掉了一袋洋芋片?”她松开洋葱,任抽屉开着,从废纸篓里捏起皱巴巴的塑料袋子问道。 “Sandy Winters”这位典狱长以前可能从不在办公室吃零食,废纸篓里堆积了大半桶的碎纸片、纸团和信封,直到波西米亚来了,才多了食品包装袋。 “是啊,那又怎么样?” “那个人非常小心,在他翻完了东西以后,还把洋芋片袋子放回垃圾桶最上一层,和我扔进去的顺序一致。哼,不过他太小心了,这一点反倒出卖了他。我是谁啊!”波西米亚眼睛发亮,得意洋洋:“……我吃零食的时候一向很不小心,吃完了以后袋子里还有不少碎片,我都一古脑丢进去了,结果有些洋芋片碎屑洒出来了。我当时还想呢,反正是游戏,我可不打扫……可是你看,现在地面上干干净净的。” 笛卡尔精凑上去看的时候,地面也花成了马赛克。 “那个人悄悄溜进来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来,肯定很紧张,加上要翻找的地方又多,估计没有来得及注意地面。”她一份份检查着抽屉里的文件,说道:“我猜,在物归原位的时候,他看见地上有洋芋片碎屑,八成以为是自己翻废纸篓时洒出来的……于是又把碎片都捡一捡扔回去了。” 笛卡尔精一下子垮下来,趴在地上。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侦探的天赋,”它似乎很失望的样子,“合着就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你每次吃东西都要洒一地啊?你怎么知道不是清洁工来过!” 波西米亚一下子不高兴了:“净用屁音说话!清洁工为什么不把整个篓子都倒干净!” “可以了吧?”副本主持人有点儿忍无可忍了,“现在该开始洋葱脱衣了,按照顺序,由玩家波西米亚开始!” 波西米亚心里一跳,从抽屉里收回了目光;一人一精一葱都静下来,不动了。随着洋葱“叽”地一声,她知道,又一个关于自己的事实被揭开了。 “玩家波西米亚在Exodus里一边吃巧克力流心酱饼一边看书的时候,把一大块巧克力都滴在了林三酒房里的沙发上,她把垫子翻了个个儿,又放回去了。” 什么玩意儿!五段生命的事就不提了? 眼看着墙壁一闪,又一次出现了林三酒的考场画面,波西米亚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她嘴上从来不肯认输,刚要开口,却被副本主持人及时地打断了。 “玩家林三酒,” 正低着头假装看试卷的林三酒,闻言不由面色一凛——“……在她的朋友之中,有一个人的距离现在与她正越来越近。”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一时都忘了自己还在考场上:“是谁?也在这个世界里?” “一次只会揭示一个与你有关的事实,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39号!”监考老师就像专门盯着她似的,果然随即开了口,“未经允许就开口说话,立刻记过处分!” 虽然不知道处分是什么,但是瞧她低头一看试卷,顿时面色难看起来的样子,恐怕处分不会好到哪儿去。 波西米亚拥有“通商权”,若是伸过脑袋去看一眼,倒是能看见她的试卷内容;但是她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要求看她的试卷。 “你这么半天,就只答错了一道题吗?”她想了想,问道。“是,就眨一下眼睛。” 林三酒乌黑的睫毛飞快地眨巴起来,好像能激起一阵风。 “……那是什么?”波西米亚有点儿茫然,“你不就只答错了一道题,这是第一次洋葱脱衣么?是,就眨一下眼睛。” 林三酒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波西米亚愣了几秒,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这么半天只答了一道题,还答错了?” 林三酒不甘不愿地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那我就不着急了,”波西米亚高兴了,看神色是把一肚子的笑都给硬生生憋了回去:“我的进展可是顺利得很!你慢慢做慢慢错,我把我这儿的情况处理完了,再回头来找你开瓢!” 不等对方把头点完,她就朝空中一挥手,示意副本主持人把画面给掐断了。 重新坐回椅子里,波西米亚把双脚架在桌子上,盯着半开的抽屉,沉思了一会儿。笛卡尔精对她的脑部活动显得很有兴趣,摇摇摆摆地飘上来,在她耳边说道:“你知道吗?当人类思考的时候,看起来会比平时美味很多……唔,我用‘美味’这个词是因为你们比较好理解我的意思。其实你也没有美味到哪里去……” 波西米亚的意识力灵活度与林三酒不可同日而语——她三下五除二地将笛卡尔精拉长、扭转,编成了麻花,哼了一声:“还有屁话说吗?没有的话,你也一起来想想会是谁进了我的办公室。” “……是谁又怎么样,反正不是你的游戏目标。”笛卡尔精松开身体,没忘回了一句嘴。 噢,对了,还有目标呢。 算算第二阶段的目标,她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找出了明医生的破绽,让她退了场;顺便发现了牛肉秘书和她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格尔探员死了被送走了,剩下一个旧皮鞋多提防着点儿,也就全应对完了呗。 “第三阶段的目标是什么?”波西米亚扬声朝办公室墙壁问道。 副本主持人“唔”了一声,“告知第三阶段目标的时间未到……有NPC要进来了,请准备。” 谁又来烦她? 波西米亚叹了口气。门一开,牛肉秘书探进来了一张带着几分疲惫的脸。 “温特斯小姐,”一个下午过去,他的气力好像也泄干净了:“你应该去监狱里看看了。今天下午的暴动过后,很多犯人看起来都有点焦躁易怒,你一向最懂得怎么让他们安定下来……老实说,狱警都电话我几次了,问你去不去。” 原来她还有这个本事! 也对,游戏主角总该有一点特长的嘛。 波西米亚却没急着站起身来。她在椅子上呼悠呼悠地转了两圈,当她再一次面对着肉秘书时,她伸手按住桌子,俯身问道:“……之前你是故意把旧皮鞋锁进会议室的吗?” 牛肉秘书苦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格尔因为药物作用犯了痉挛,被我假装叫人送走了,但是万一他因为等不到你,心血来潮去医疗部看他可就糟了……所以我就干脆把门锁上了,免得他坏了事。” “我记不清了,你提醒我一下,那是什么样的门锁?你是从外面用钥匙锁上的?他没听见你锁门吗?” “其实他进门坐下的时候,钥匙就已经插在门外面的锁上了,”牛肉秘书笑了,“我关门的时候,把钥匙转向了上锁的那一边——但你也知道,如果在门开着的时候就把钥匙打过去,那弹出来的锁芯会挡住门,门就合不拢了。所以我把钥匙转过去一点点,只让一小截能够滑进门框里的锁芯冒出头,然后在门合拢的那一刻,就能彻底把门锁上了。而且,门合拢的声音也正好能够掩盖住锁芯弹出的声音,他在里面只听见我关了门,却不知道我已经把门锁上了。” “心思真巧!”笛卡尔精赞叹了一声,“幸亏他是你的同盟,要不然你这仕途——” 老惦记这个干什么! 波西米亚腹诽一句,又问道:“但是还有一件事,我怕旧皮鞋查出来。你说你找人把格尔探员送去了医疗室,实际上却没有这么个人,万一他发现了以后起疑……” 牛肉秘书摆摆手:“温特斯小姐,你怎么忘了,我还是受你启发才想到的呢。你看,其实只有格尔探员的痉挛发作后,与他出现在监狱外之间这段时间里,没有陪伴人。这个时间段为什么没有人,很好解释,出现了暴动嘛,大家都有点慌神,产生了误会。需要注意的,是格尔探员从监狱到医疗部这段距离,必须得有陪伴人。所以在我走的时候,不是叫温达和我一起走的吗?我找了个借口,让他等在通往医疗部方向的路上,然后格尔探员完成任务以后,会装作痉挛持续发作的样子,倒在他面前……这样一来,嫌疑就小多了。更何况,温达又不是经验丰富的调查局探员,不会发现假装的痉挛有什么问题的。” 要是没记错,温达就是那个穿工装的男人。波西米亚已经听得愣了,想象不出来刚才那么短短的一阵子里,牛肉秘书就已经不声不响地安排好了这么多事—— “温特斯小姐,”牛肉秘书忽然有点羞涩起来,“你又是在逗我吧?这些小技巧,不还是你教我的吗。” 啊啊啊啊啊早睡根本与我无缘!另外说一句,门锁那个我是真的站起来去试验过了,很有可行性才写的,只不过大半夜三点,就听走廊里回荡着我咔哒咔哒锁门关门的声音……被吵醒的邻居八成以为隔壁住了个傻b吧……对了,好像不能给作者发站短,得到书的各位,把地址发到这个邮箱也成:morileyuan@163.com(话说今天一翻发现还有去年发给我的同人……) 1065 看守所二三事(-4) ……牛肉三明治秘书其实长得还可以。 不说多么俊美吧,起码他眼神清亮,皮肤干净,一头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她之所以能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现在这张脸正靠近了办公桌,因为要说又说不出口的一腔话而涨得面色微微泛红。 “那个……我,我上次不知道,原来你不喜欢吃墨西哥菜。”他瞥了波西米亚一眼,立刻低下头,嗫嚅着:“正巧我朋友推荐了一家市里的日本料理馆,很红,我好不容易约到了位子……那个,你要是周六晚上没安排,不如一起去吃吃看……” 波西米亚眨了眨眼睛。 ……对她来说,这可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这个人是什么意思?菜里下毒?不,他刚才说什么约位子……是需要预定排号的地下拳战么?但是地下拳战又没有吃的。红色本料理馆指的是血?早上不去下午不去,偏偏要晚上去,有什么阴谋? 说来也巧,当波西米亚愣愣盯着牛肉秘书、满脑子念头打架的时候,副本主持人及时地说话了:“通知第三阶段目标的时间已到。” 牛肉秘书保持着同样一个姿势,顿时陷入了待机状态,对副本主持人回荡于房间中的声音听而不闻。 “第三阶段的目标是,请妥善利用自己的特长能力,安抚囚犯;其次,存活至第四阶段。” ……需要特地把“存活”当成一个目标,就说明接下来她可能有生命危险呗?联想到她马上就要去视察牢房,或许的确应该加倍小心。 “我对存活特别有心得,”笛卡尔精在多话这一点上,确实很像一个哲学家:“你问我,快问我。” 波西米亚没理会它,一咬牙,冲牛肉秘书狠狠点点头:“我同意了!” 她用破釜沉舟的气势答应吃晚饭,也没能叫牛肉秘书感觉出哪里不对;他一下子脸都亮了,又喜悦又局促地说:“那……那么我们该走了。” “快问我啊,性命攸关的。” “等一下,”波西米亚冲牛肉秘书摆摆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牛皮纸信封,走近了墙角的保险柜。“我收好这个文件再走。” “我的心得!” 保险柜的密码组合写在Sandy Winters父母照片的背后,早在一开始就被波西米亚发现了。见她准备开保险柜,牛肉秘书很识相地咳了一声,装作站起来观看墙上证书的样子,背过身去;波西米亚对笛卡尔精的叫唤充耳不闻,回头看了看秘书,发现他确实没有偷看的机会,这才一下一下地按了四次数字键。滴滴声一结束,柜门顿时打开了,露出了装着几叠文件和袋子的一方空间。 “生存心得——” “有屁快放,”波西米亚借着翻看文件的机会,悄声骂道:“你要是现在敢说不告诉我,我就攥肉馅。” “我没有那么幼稚。”笛卡尔精郑重其事地说,“不管是什么情景下,只要想活,你就要记住,关键做法是绝不能死。” 像没听见一样,波西米亚若无其事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保险柜里装着Sandy Winters的护照,几封银行寄来的对账单,一本联系人名全是缩写字母的电话簿,一张白纸——白纸上用一段一段带箭头的弧线,组成了一个圆形,每段弧线之间还有一个黑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除此之外,一个小袋子里装着印章、汽车旅馆房间钥匙等杂物,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趁着牛肉秘书没转过身来的时候,将笛卡尔精塞进了保险柜。在它的高声叫喊里,波西米亚用意识力将它死死按住,随即“砰”一声关上了门。 保险柜门才一合拢,缝隙处顿时模模糊糊地花了;笛卡尔精似乎不太受空间规律束缚,色块混混沌沌地从柜子里透出来,朝她问道:“你干什么不识好歹?” “别跟着我,我不想看见你,”波西米亚没好气地低声说,“别逼我把你送给人偶师……大人。” “真的吗?太好——” 它的话没说完,就被波西米亚用意识力一把按回了地面上,重新打开柜门把它塞了回去。笛卡尔精此时和她一样被困在游戏副本里出不去,也没必要一直把意识力挂在它身上;抽回了意识力后,她站起身,见牛肉秘书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墙上证书,叫了一声:“走吧。” 从楼梯走下一楼,经过会议室门口时,她扫了一眼那扇半开的门。钥匙早就被拔掉了,里面空空荡荡,露出了一排排桌椅。 波西米亚又看了一眼会议室,思绪翻搅起来,却又不知道自己想问些什么。 从牛肉秘书的话里话外听起来,Sandy Winters在管理犯人这一方面非常权威。她是“走动式管理”办法的忠实遵循者,经常巡视监狱内部、活动区或特殊住宿区,几乎每一个在押犯人都认识她、敬重她——考虑到她的角色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恐怕这种奇迹也只有在游戏里才会上演了。 “诶,” 当二人在走廊上一扇厚重铁门前停下脚的时候,波西米亚倒是忽然想起来了一个细节,似乎与牛肉秘书的描述有些格格不入。“温达,穿工装的那个,今天下午还劝我不要进来呢,他顾虑我是一个年轻女人,囚犯们见了可能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咳,”牛肉秘书丝毫不往心里去,伸手掏卡一刷,铁门就在闷响中慢慢打开了。“你不是才把他招聘进来没多久嘛,他也许不太相信你的能力呢。” 原来是她自己招的啊……波西米亚想到了他裤袋里夹着的几根黑色头发。他不是连环杀手,那几根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狱警们似乎都很喜欢这个年轻漂亮、又有能力的典狱长,一路上都在不断和她问好;其中一个体型特别粗壮,脸型长长又往里凹的狱警,热心地用钥匙打开了第二道门,领着她和牛肉秘书进了牢房区。 “真是没有道理,”侧面看脸型像个月牙的狱警,嗓音沉闷地抱怨道:“温特斯小姐,你也知道,他们的暴动、群斗平时都是囚犯与囚犯之间的问题,今天不知道都发了什么疯……你相信我,老科特罗斯只是跟往常一样,抬高声音喊他们各自分开点儿,真的跟往常一样……结果好么,从那几个老家伙开始,一个个就都急红了眼!几个刺头冲上来朝我们吼,后来其他人都加入了,他们又吼叫又使劲摇晃着护栏网,我连旁边的人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是下午暴动时在场的狱警之一,把当时的情况都详细给波西米亚描述了一遍:“当我们发现有人倒在地上,出了一滩血的时候,我当时心想完了,这一下是火上浇油,情况肯定要失控……但是没想到,发现死人了以后,他们反而都很快地退开了,几乎没费我们什么事儿,就都回去了。对了,死的赫尔辛,查明死因了吗?” 波西米亚一脸严肃:“没有,还在等待结果。” “我听说明医生好像出事了?”狱警露出了一脸与体格不相符的好奇,在被打发了过去以后,他也只好意犹未尽地不再问了。几人在一间牢房前顿住了脚步,月亮脸用警棍使劲敲打了几下铁栏杆,朝里面喊道:“蛇皮,温特斯小姐来了!” 安抚犯人,并不意味着她就得一个一个地找人谈心。暴动事件中领头的几个老大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控制住这几个人,也就等于控制住监狱大大小小的派系了;抓住能影响大局的关键因素,不管是在监狱内还是监狱外,都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眼前这个老大,看起来就真很有老大的风范。他大概四十多岁,囚衣被肩颈、胳膊上粗壮的肌肉给涨得鼓鼓的,纹路纵横、神色沉沉的一张脸上,一只眼皮因为被划伤了,半耷拉着睁不开。当他走近栏杆时,连牛肉秘书都不由瑟缩了一下,往后退开了半步。 “温特斯小姐,”他嗓音低沉地说,“……你来得有点晚啊。” 你还赶时间要去别的地方怎么着? 波西米亚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只好咳了一下:“我刚才去处理了一件急事。今天下午……” 蛇皮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无所谓,死的赫尔辛反正不是我们道上的人。不用担心还有人不满闹事,我会瞧着点。”他抬起一侧能够完全睁开的眼皮,看了看狱警和秘书:“不过,你们也最好注意些。下一次可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他说到这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波西米亚。二人面对面站着,就像一座小山前站了一只鸭子。 “……有来有往,你们得照顾着点我们这一边的兄弟。” 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波西米亚觉得自己确实是天赋异禀。她连一句话都没说完,这个首领一样的人就乖乖配合了,真是——嗯? 她的目光定住了。 狱警和秘书都站在她身后,在她与蛇皮之间只有栏杆。此时蛇皮的一只手,正搭在栏杆上,被她投下的阴影给笼住了;他垂下的大拇指和食指,此时圈成了一个圆,正对着她,一动不动。 1066 监……唉,反正就这样吧 【正文写了一多半了,今天感觉好多了。昨天我吃错药一事,严禁外传】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067 标题马赛克 波西米亚屏住呼吸,凝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脚步声既慢又轻,一步之后要静等两三秒,才能听见第二步落在地板上。在下班后空无一人的大楼里,原本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被长长的走廊放大了些许,回荡在空旷的墙壁之间,一阵波及着一阵。 似乎是在登上最后一节台阶之后,脚步声顿住了。 如果站在楼梯口放眼望去,就能看见笔直的一条走廊,以及走廊上一扇扇办公室门。 她回头看了看窗外。这个季节里,夕阳下沉得很快;刚才还泛着蓝紫与橙红的天际,不知何时已渐渐乏了力似的昏暗下去,笼上一层霭色。桌上台灯孤独地投下了一团橘黄灯光,将桌面照得莹莹发亮。 刚才抽出来的那一叠文件,此时已经模糊成了一片马赛克。明明谁也看不见身为非玩家的笛卡尔精,但它还是和波西米亚一样屏息凝气地不动了。一人一精等了好一会儿,走廊里却再没有响起任何声音,好像那人发现了灯光后,就再也没有往前迈出一步似的。 波西米亚使劲瞪了那片马赛克一眼,朝门口努了努嘴。 “你想让我去看?门儿也没有啊。”笛卡尔精一口回绝了,“你不看恐怖电影吗?主动循着声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的角色,基本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谁能杀死一个副本! 即使是在游戏之外,波西米亚顶多也就只能束缚住它,对它本身的“存续”其实没法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她像打地鼠一样用意识力砰砰敲了它几下,笛卡尔精总算是受不住催,还是不情不愿地从门缝底下钻了出去。自从进了游戏以后,意识力就一点用场也派不上了,也只能拿来对付笛卡尔精。 “……外面没人。”它一半身体还留在屋内,一副发生了什么就要马上缩回来的样子,“奇怪,那个人怎么回事……刚上来又掉头走了?” 整条走廊里,大概只有她的办公室门缝下此刻还亮着光。 那个人一定是看见了门缝下的光,意识到里面还有人在,就无声无息地掉头回去了——波西米亚呼了口气,慢慢地走近窗户,从窗页之间的缝隙朝外看去。 她足足看了好几分钟,直到笛卡尔精终于忍不住了,飘了上来:“你在看什么?” “没人。”波西米亚低声道,“我一直盯着楼下大门的方向,如果有人出去,我就能从这儿看见。但是始终没有人出去……说明那个人还待在大楼里。” 现在怎么办? 她不想和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一起,在这栋楼里过一晚上。但是要出去的话,她就难免会路过拐角,走下楼梯,从目光顾及不到的暗处前方步行过去……如果受到袭击,第三阶段的存活目标失败了,那么她会真的死去吗? “我倒是有个办法。” 她盯着窗外发了一会儿愣,笛卡尔精倒是说话了。 “什么?” “正如你所说,我也觉得那人还在楼里,不可能是从另一边翻窗户跑了。”笛卡尔精想了想,说道,“那个人肯定是冲着你或者你办公室来的,这一点没问题吧?”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 “他如果以为你今晚一定会回家,又不知道他已经被发现了,那么就没必要翻窗户离开——毕竟一会儿还得再回来呢。我要是他,我也会先找个房间守着……等你走了再动手。” 笛卡尔精说到这儿,又假模假式地咳了一声:“当然了,他有可能会悄悄钻进你的办公室,也有可能会在你经过时,照你后脑勺来一棒子,这个嘛,看缘分了。” “快说办法,少说屁话。” 笛卡尔精不太高兴地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憋住。“我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要下楼……关掉这里的灯,去对面秘书的房间。” “诶?你想让他误以为我走了?” “对啊,这栋楼面积也不小,他可能会以为是自己没听见你离开的声音。你就待在秘书的办公室里,别开灯,看看他到底是谁。”笛卡尔精显得很兴奋;它如果有手的话,早就搓起来了——“怎么样?” 好像眼下别无他法了。 波西米亚暗暗对另一边的林三酒说了一声“你等着”,随即按照笛卡尔精的吩咐,把刚才的文件、保险柜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放在一个袋子里,抱在了怀里。扭转门把手这个动作,她做得极慢极慢,不敢让门锁芯发出一点儿声音来;眼看着门被自己渐渐拉开了一条细缝,波西米亚这才探出去了一点点目光,飞快地在走廊里扫了一圈。 黯淡昏白的灯光下,一眼就能将半条走廊收进眼底。唯独楼梯口浸在沉沉的昏暗里,只有扶手隐隐反着一点光;她想起来,好像工装男人给她的那张维修清单里,就包括楼梯口部分的灯。 “没人。”笛卡尔精先飘了出去,“秘书说不定锁门了,我先进去给你开开。” 它对玩游戏真的很上心——尤其是自己能全程参与,一旦玩输了却又不能自己付代价的游戏——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去? 对笛卡尔精来说,空间好像就是它的一部分,或者它是空间的一部分;它把门缝模糊成了一团混沌,像溶了似的,化进了门后的空间里。波西米亚关掉台灯,慢慢合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向秘书办公室,伸手一拧,门果然应手而开。 昏暗之中,这间办公室的气味闻起来也很像牛肉秘书。 悄悄关上门,一人一精就地盘坐在门后。这样一来,如果有人从走廊里过来的话,波西米亚绝不至于听漏了;想着那人还得有一会儿工夫才会上来,她干脆借着走廊里漏进来的微光,把文件放在地上,用气声对笛卡尔精问道:“……你也发现了圆形?” 一地的文件、照片、记事本、日历纸,在门缝里的微光下,大半都模模糊糊地沉入了黑暗。剩下的一小半,在走廊灯光映下看起来更加雪白了。 “准确说来,和圆形有点区别。”笛卡尔精几次要飘上来也看看文件,都被波西米亚一把挥开了——本来光芒就暗得快要瞧不清楚东西了,谁还需要加一层马赛克? “虽然大形状是个圆的,但是吧……都是由一截一截、带着同一方向箭头的弧线连起来的。弧线与弧线之间,还点了大黑点,很奇怪。” “嗯,和我发现的那个一样。”波西米亚又把自己在牢房中见到的那一幕说了,“……这些圆代表什么呢?” “肯定和这些犯人有关系。有些圆,我一开始就是在犯人案件材料的背后发现的。” 波西米亚借着微光,把脸凑到纸张前面,鼻子都快戳到纸上了,总算是将内容勉强看了一个大概。她将犯人的卷宗材料分门别类地在地上铺好以后,重新浏览了一遍犯人编号,不由轻轻地“诶?”了一声。 “怎么回事?”笛卡尔精蓦地冲了上来。 “这些编号我都认识。” 游戏肯定进行了一定的简化——毕竟不可能真的让她把几千个罪犯的材料都看一遍。但正是这简化之后的材料,让波西米亚越看越眼熟:“你看,1702号是疑似喜欢吃人的那个,你老乡。1718是蛇皮让我关照的,这两个我刚才就发现了。但是剩下的这两份……1811号是另一个帮派老大让我帮忙关照的新犯人,没想到也出现在这儿了;最后一个,1759号,是旧皮鞋和小处女一开始说要去找他面谈的那个犯人。” “噢,我都差点忘了!”笛卡尔精恍然大悟,“他们说要找1759面谈……是为了什么来着?好像要调查监狱内外的通讯联系……类似于这样的?” 内外联系……内外联系…… 波西米亚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遍他们的入狱时间,发现也都挨得挺近。 “不止是时间近,”笛卡尔精很得意,“我仔细看过,他们上诉的理由,也有共同特点。初审中检查方提出的犯罪证据中,都有一部分,比较有争议、能抗辩,或者属于间接性的……毕竟要是铁证如山的话,也轮不到他们上诉了嘛。” 波西米亚茫然地望着它。 在她的经验里,一旦对什么人产生怀疑,就等于宣判了那个人的命运,能弄死就赶紧弄死了;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居然不讲武力,反而要讲证据,这简直是浪大了冲了脑子。 在很多方面来说,笛卡尔精虽身为副本,却比她更接近一个普通人。 解释了半天发现波西米亚依然懵懵懂懂,笛卡尔精也泄了气。它示意了一下另外一些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信封,说道:“你先看看这些……看见那些银行对账单了吗?” 波西米亚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第一张。没吃过猪肉,她也见过猪跑;她知道,在游戏背景所采用的这种人类社会里,“钱”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东西——她看了一会儿,愣愣地抬起头,低声问道:“……这、这么多钱?等等,这个数字……应该算是很大的吧?” “一个中层公司职员干上十年,才能勉强拿到这个数字吧。不过这只是总金额的四分之一罢了。你看,四个对账单由不同银行发出,每个账号的汇入款都是一样的——可别问我银行或者汇款是什么!” “……Sandy Winters这么有钱?” 笛卡尔精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因为这四个账号,分别属于不同的人名,没有一个是她的。” 1068 又见亲切的小游戏 用蓝色圆珠笔画出的四截弧线,连成了一个形状不标准的圆。门缝下的微光染得纸张泛白,蓝色笔迹看上去更加盈亮了。 在每一份犯人卷宗材料的背后,都有同样一个圆——波西米亚把这几份材料平铺在地面上,又将四份银行对账单摆在它们下头;在苦苦思索之中,她一张脸越皱越紧,活像个脱了水的包子。 在她思考的时候,笛卡尔精绕着她身边飘来飘去,正如同一条绕着包子打转的狗。一狗一包静默了好几分钟,彼此都觉得“四”这个数字出现得太频繁,不会是巧合:四份犯人卷宗,四份对账单,四截弧线…… 到底什么意思啊? 波西米亚“咕咚”一下趴在地上,一副放弃了的样子。 “要是能把我遇见的这个难题出给林三酒就好了,”她开始异想天开,“她如果解答不上来,就必须得接受我的开瓢惩罚,省得我再——” “也可以噢。” 许久没听见的副本主持人声音,冷不丁一响起来,把狗和包子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波西米亚倒松了口气:副本主持人与她对话的时候,游戏就处于暂停状态,她暂且不必担心楼里的那个神秘人了。 “别忘了,你拥有可以和另一个游戏互相沟通的‘通商权’。” “但你不是说,我只能看看……” “现阶段是这样的。但权利升级后,你可以与隔壁游戏NPC对话、交换、影响进程,甚至连改变题目都可以……你想再玩一个小游戏,赢得更高级别的权利吗?” 波西米亚的头发被摇得飞舞成一圈:“不要——现在不要——你净骗人!我明明选的是‘损人利己’模式,我小游戏通关了以后,既没有看见她怎么被损了,也没发现哪儿对我有利了。” “你把监狱风云中的不确定因素‘连环杀手’给排除了,少了一个性命威胁,这还不叫利吗?”副本主持人顿了顿,说道:“至于损,是需要你自己动手完成的。” 他似乎很热心肠,很希望波西米亚能早点对林三酒下手,主动提醒道:“……其实即使是只能‘看’,你现在也有办法能给她开瓢的噢。” “你有话直说。” “不能直说。”表面上的公平,怎么说也得维持住。 波西米亚烦躁地挥挥手,似乎想把这些恼人事都像挥苍蝇一样挥开:“那这个先不提了!我还得搞明白这一堆破四呢!” “你参加小游戏,也不耽误监狱风云的剧情进程……这次你通关以后,你升级的通商权,就足以让林三酒和你一起想这道难题了,我保证。” 拿人偶师的话来说,林三酒头壳里装的是个漏勺,加上她一个恐怕用处也不大。但好处是,如果她答错了,按照“期末考试”游戏的规则,那林三酒就得脱衣又受罚……“行!”波西米亚答应得很痛快。 副本主持人再开口时的语气很高兴,就像是一个刚刚卖出了家用吸尘器的推销员。 “小游戏的目标是:在这栋办公楼中度过一夜,并且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被任何人撞见。到天亮时,第三阶段就结束了。” 听起来好像没有上次那么复杂了。 加上原本的目标,就是活到天亮、别被人看见,挺简单。 “需要注意的是,当你与游戏没有互动的时候,你的自我感觉、身体素质还是和平时差不多。一旦产生互动,你的身手、速度……就还是一个普通女性的平均水准。打个比方,如果有人正朝这边走,你就跑不了平常那么快。” “明白了明白了你说过了。” 副本主持人消失以后,她一回头,只见笛卡尔精正趴在文件上,模模糊糊得叫人看了眼晕。波西米亚用意识力捅了它两下,它却出奇地安静了一会儿,随即才幽幽地说:“人家是副本,我也是副本,怎么……” “你哪能和人偶师——大人——的副本比。”波西米亚一边说,一边将门锁轻轻一转,闩上了:“今晚我不出去了,就在这儿藏着,看谁能发现我。” “自陷绝境。”笛卡尔精评价道。 波西米亚充耳不闻。现在早就入夜了,除了值班员工之外,其他人都回家了;而值班员工办公休息的地方,又不在这栋楼里——除了那个悄悄上来了一趟的神秘人,还有谁会在这儿找她?神秘人的目标很显然是她的办公室,那么她待在这儿就好了嘛。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文件收成一堆,塞进了牛肉秘书的办公桌底下;挪开了两把椅子,她在地板上空出一片地方,正好可以让她打个盹儿。 “你怎么这么放松啊?”笛卡尔精很不赞成。 波西米亚刚往地上一坐,却听门外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急剧又尖锐地刺破夜晚,穿透了门板——她一震,侧耳听了几秒,发现那电话铃声正是从典狱长办公室传来的。 整条走廊里都回荡着电话铃声,像是被搅乱了的湖水。波西米亚屏住呼吸,一直等到那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的电话铃声终于结束了,办公楼里重新归于一片死寂。 这么晚了,谁会往办公室打电话? 波西米亚趴在地上,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缝隙。淡白色的走廊灯光,在门缝下亮成了一条直线;如果有人从这儿走过,影子就会打断光芒,从她眼前晃过去…… “喂。” 她挥了挥手,想赶开在脑袋旁边绕来绕去的笛卡尔精。有马赛克的话,很可能会看漏了影子。 “喂!” 波西米亚用手肘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你干什么!”她低声喝道,“你有话就说,你烦不烦!” 一团混沌安静了下来。她以为笛卡尔精有事要告诉她,没想到等了两秒,它却像生气了似的一声不吭;波西米亚懒得哄它,正要重新趴下,忽然望着地板一愣。 她自己的影子投在了地板上——这本身没什么出奇的。月光一定是从她身后的窗户里投进来的……而笛卡尔精,又正好是面对着窗户…… 那一瞬间,曾经救了波西米亚好几次的决断力,立即叫她矮身往侧面一滚又一扑;余光刚一瞥见头上出现了办公桌缘的阴影,她就缩起四肢,让自己紧紧藏进了办公桌下—— 办公桌的三面木板将她包裹遮挡住以后,波西米亚这才感觉到自己汗毛原来都立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抬眼一看,笛卡尔精仍然一动不动地飘在原地。 投进窗户的月光,在地板上映染出一片长方形的光亮。窗户形状的亮处与周围昏暗交界分明,横平竖直…… 慢着。 这片光亮的底部,也就是窗户的底部,线条根本不是平直的——一个半圆形的弧状黑影,正从窗户底部慢慢地隆了起来。 波西米亚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地板,看着那个影子一点点地从月光中升起来,总算明白笛卡尔精刚才叫她是想让她看什么了——她鼓起勇气,悄悄地坐起来,从办公桌下探出了一点点头。 从窗户底部升起来的那半个椭圆阴影上,一双眼睛正定定地盯着玻璃后的房间。昏暗之中,那人的眼珠依然微微泛着一点光;此时那两点眼珠反光左右滚了滚,似乎是见房内无人,这才继续慢慢往上爬,逐渐露出了头颅、肩膀,大半个身体。 是个男人——但由于是背光,波西米亚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他是搭着梯子爬上来的,在露出了半个身体以后,他扬手就推开了玻璃窗——牛肉秘书显然没想到要给窗子上锁。他翻身坐在窗框上爬了进来,双脚无声无息地落地了。 月光下,那双带厚厚橡胶底的便鞋,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波西米亚的眼前。 笛卡尔精依然浮在原处,这时终于忍不住似的,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 头一次,波西米亚连骂它的心思都没有了。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恨不得能缩成一个球;眼看那双鞋越来越近,她也蜷缩着一点点往后靠——总算,那双鞋在办公桌边缘停住了。 “啪”一声响,那人似乎打亮了一个小手电。手电一定非常小,因为那光柱很细,几乎照不亮多少地方。它从地上一划而过,划向了办公桌桌面;随即,她的头上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那人正在翻看牛肉秘书的东西。 波西米亚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这张办公桌的模样。 在宽桌板下方,除了两侧支撑面之外,就只有一个文件柜了。在办公桌的外侧,也就是她刚才钻进来的地方,还有一块背板,遮住了大概一半的高度;此时,她正缩在这块背板内侧,身边就是占去了不少地方的文件柜。 翻找的声音渐渐急了一些,大概是因为那人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那双脚又往前靠了半步——波西米亚下意识地再次朝后一缩,却听身后“哗沙”轻轻一响,登时一颗心都坠了下去。 ……她正好碰着了自己刚才塞进桌下的文件。 写完了!明天早上要赶飞机去了!20号又要再来一次……最近飞得很频繁了 1069 打地鼠 1069 在那个人弯下腰的这一个瞬间,波西米亚四肢着地、迅速从办公桌另一边钻了出去;那人立即明白桌下的人爬起身了,赶紧跟着直起腰来——她站在桌后,不等那黑影站直身体,伸手抄起桌上电话机,重重朝他脸上砸了下去。 那人腰都没直起来就挨了一下砸,登时被砸得闷哼一声、重新跌坐在了地上——波西米亚哪敢让他有看清楚自己的机会,猛一矮腰,抓起秘书的椅子就要把它举起来。 谁知道往常跟拿一支笔差不多轻松的事,此时竟叫她双臂一软,险些把自己先砸着;趁着这个空隙,地上那人急忙一打滚,在椅子脱手而出时,他也滚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不仅没被椅子砸着,还正好把门口给堵上了。 妈的! 波西米亚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的脸——游戏目标里说得很清楚,不能被人知道“她”今晚在这栋办公楼里;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别人没有发现她的身份,任务就还不算失败。 波西米亚情急之中,目光一扫过桌面,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黯淡月光中微微一闪——她顺手在桌上一抓,赶紧猫腰重新钻回了桌子底下。 那黑影含混不清地咒骂了一声,一时听不出来是谁;紧接着,那双便鞋再次出现在桌子边缘——那人似乎也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即使怒火中烧,也又一次咬紧牙关不吭声了,当他半弯着腰,伸手抓向桌下的时候,波西米亚一扬手,就把刚才在桌上摸到的裁纸刀狠狠扎进了那只被袖子包裹着的胳膊里。 变了调又极力压抑着的一声叫,登时将满室摇摇欲坠的寂静搅成了碎片;波西米亚隐隐只觉这一声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见过——她哪有工夫多想,拔下裁纸刀,再次像只松鼠似的从桌子另一边钻了出去。 那人这次也长了记性,忍着痛立刻连跨两大步,迎面拦在她与门口之间。她忙一低头,用头发遮住了脸;急急后退几步,却正好把自己给逼进了办公桌和墙形成的死角里。 一看有了机会,那人从喉咙里低低一响,迈步就朝她抓了过来——波西米亚现在虽然只有一个普通女性的身手,但她的战斗意识和迅捷反应可都一点儿没受影响。她一脚将办公桌下的垃圾桶给踢倒了,垃圾桶骨碌碌滚向前去;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垃圾桶绊个正着,整个人半砸半摔在了地上。 波西米亚手脚灵敏地爬上办公桌,跳过地上的椅子,趁那人还没爬起身的时候,扑向了办公室门,拧开门锁、一头冲进了走廊里。 她转身“砰”一声合上门的时候,门板后方也被那人扑上来时撞得重重一响。波西米亚赶紧抓住门把手,死死往外拉着不敢松手;那人也在往里拽着门把手,用劲儿越来越大,远不是一个女人的手劲儿能抵受得住的。 眼看门缝一点点扩大,她就要拉不住了——波西米亚猛地伸手探进门缝,用裁纸刀再次狠狠一扎,也不知道扎在那人身上哪儿了,急忙一松手,转身就跑。 人在吃痛的时候,总是需要一瞬间才能反应过来的。那人又痛叫了一声;拔下裁纸刀、缓过神以后,他一把拉开门,咚咚急步冲进了走廊——只是走廊上白光惨淡,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波西米亚的影子? 直到那脚步声去得远了,躲在典狱长办公室门后的波西米亚,才在手脚发颤、心脏乱跳的余暇里,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她刚才生怕被那人听见门合拢的声音,因此在冲进了典狱长办公室以后,甚至连门都没敢关严,只微微留了一条细逢。那人如果多疑的话,只需走上来稍微一打量,就会发现这扇门是开着的了——好在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深夜袭击了自己的人居然正是典狱长。 波西米亚匀过气的时候,笛卡尔精也慢悠悠地飘过来了。 “刚才窗户外面有人。”它不凉不热地说。 用你放这马后屁! 波西米亚怒火攻心,当即将它攥成了一块被嚼过的口香糖,低声骂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叫了你,谁让你没有耐心理我!” “废话!光喂喂喂不说正事,就跟你他妈信号不好似的,有话直说不就行了?” 笛卡尔精倒真是百折不挠:任波西米亚怎么用意识力折腾它,它在复原以后总有话说。他们一来一往地对骂了好一会儿,忽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那个……你好像已经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了。”笛卡尔精又说了一句废话,但波西米亚却没有心情讽刺它了。 的确,她又回到典狱长办公室了。 之前悄悄上了楼梯,看见她办公室亮着灯就又回去的那个神秘人,目标正是这间办公室……而现在,那个轻微的、慢慢的脚步声,再一次从走廊里响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了这间灭了灯的办公室。 这次,脚步声略微加快了速度。 刚才在牛肉秘书办公室里,被波西米亚摸黑打了一顿的那人,在离开的时候脚步咚咚直响,恐怕也被听在了神秘人耳朵里。而上楼来一看,又发现典狱长办公室的灯光灭了,恐怕任谁都会以为,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正是典狱长。 “让人误会你下班回家了,倒是挺好,”笛卡尔精忘前嫌忘得挺快,转头就重新投入到了游戏里:“不过你这等于正好让人堵在屋子里了嘛。别的不说,他一推门发现门没锁,应该就会立刻明白屋里有问题的。” 她早该想到,小游戏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让她睡一晚的。 波西米亚眼泪都快下来了——典狱长办公室里装的是一扇百叶窗,哗啦啦打开窗叶钻出去这个过程,能把鬼都吵得活过来;再说,她一个普通人的身体,难道还能从二楼跳下去吗? 再一看这间办公室,唯一能够藏人的,也就只有角落里的柜子了。 “再次自陷绝境。”笛卡尔精评价道。 “闭嘴。”这是波西米亚对它吐出的最后两个字。 她刚一藏好没多久,典狱长办公室的门就被一只手轻轻推开了。门外的人显然意识到了情况有异,任门慢慢滑开了,站在门口好几秒钟,却张望着不往里进。走廊里的昏昏白光,将他的影子投在了地板上,映出的形状显然是一个男人。 地板上的影子顿了顿,一只手探向腰间,拔出了一个小小黑影。他双手在那黑影合拢,放在身旁一侧,慢慢朝门内走了一步。男人似乎四下张望了一圈,随即目光定在了房间角落的书柜上。 他的鞋底踩在地板上时,发出的低微声响,轻得几乎像是错觉。当他猛地拉开柜门时,柜门当一声打在墙上,声音简直能把人的心脏都撞出来——那人急退两步,将手中黑影直指着柜中几秒,终于慢慢地放下了手。 伸手在柜子里翻了一翻,那人直起腰,四下看了一圈这间办公室。见到处都空空的没有人,他这才将那黑影重新塞回了腰间。 “你有没有玩过打地鼠的游戏?”笛卡尔精飘在半空中,冷不丁问道。 波西米亚现在哪敢出声?她连呼吸都屏得死死的,紧贴在典狱长办公室外的墙上。 她刚才站在门后,趁那男人往角落里书柜走去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从他背后绕出来,一声儿也不敢出地退出了典狱长办公室。但是进了走廊以后,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她接下来该躲到哪儿去才好? “……我虽然也没玩过,但是我吸收过的人里,有人玩过。我给你说,就跟你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你从哪个洞里冒头,哪个洞就会招来锤子——邦!”笛卡尔精说话还不忘了声情并茂,“你也跟地鼠似的,躲得挺快。” 波西米亚只想知道,现在离天亮还有多久。 要不还是挪回牛肉秘书的办公室里去吧,她暗暗想道。总不见得刚才那个被她扎了两刀的人,还会再回来…… 刚想到这儿,办公室里忽然传来一阵“滴滴”声,立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个声音很耳熟,她前不久在输入保险柜密码的时候,键盘上发出的就正是这样的滴滴响;波西米亚心里一提,随即只听保险柜门锁蓦地开了——那人竟知道她的保险柜密码。 当时她打开保险柜的时候,房间里只有牛肉秘书一个人在——这么说来,此刻房间里的人一定是—— “不是他,”笛卡尔精不知何时飘向了门口,此时正拉长了身子往里看。“不是你的秘书……但这家伙的背影看起来也有点眼熟。” 波西米亚一怔,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一个更为迫切的问题。 那人是怎么发现密码的,此刻还不算紧急。问题是,她早就把保险柜里的东西搬空了!那人一发现保险柜里什么都没有了,恐怕会立刻站起来——万一他起了疑心—— “嗯?”房间里果然响起了一个男人低低的声音。 波西米亚想再走向牛肉秘书的办公室,却来不及了,此时那人的脚步声,已经迅速靠近了门口。 1070 活到第四阶段 【今年流年不利,我一下飞机就发烧了,好惨啊啊啊啊!之前食物中毒的症状还没好完全,又被新的病魔击倒,原来林三酒这么可怜的吗……搬家到了另一个城市,事情多得要命,偏偏什么也干不了。不说别的,烧了两天,我已经两天没洗脸了……再拖着不更新也不行了,这一章啥时候写完啥时候更吧】 林三酒的“暂且”两字,根本不能动摇陈今风的热情——他猛地一拍巴掌,语气激昂地说:“这就对了!你们相信我,绿洲里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留下不可磨灭的美名的。” 一直在工厂门口驻足观望的几个人,此刻老远看见了,都知道他们加入了;不由得一声欢呼,冲到了林三酒几人的跟前,一个接一个地鼓起了掌。没一个人敷衍,每个人都用足了十分力气;很快,雷动的掌声就把更多的人引了过来,更多的手掌拍响在了一起。 “欢迎新成员!” 面对这样热情高涨的人群,林三酒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她转头看了看卢泽和玛瑟,发现这两个皮肤白的家伙,竟然窘迫得连耳朵根都红了——卢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忙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们真热情……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欢迎过呢。” 林三酒噗嗤一声乐了,深有同感。 陈今风一连做了好几个往下压的手势,才算是止住了人群的喧闹。 “同胞们,目前对新成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熟悉环境。太阳出来了,大家先回去上床睡觉,等到了晚上,我们再为新成员洗尘!” 这话顿时又激起了一阵掌声。 “小雨,你去食堂交代一声,我们又来了三位新成员。晚上记得给他们加餐!”李姐笑容满面地吩咐了一声,立刻一个梳着矮马尾的女孩应了,跑跳着回了工厂。其余的人被陈今风劝了两句,也都纷纷朝林三酒几人点头微笑,散了开去。 看来绿洲的人也摸清楚了规律:在白天太阳底下,无论做什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睡觉。 李姐接着对几人说:“工厂宿舍楼白天太热了,所以我们把地下两层都做成了隔间,把宿舍楼的床搬了进去……你们现在跟我来,把床位分配一下吧。” “那车停在哪里比较好?”不用问,提出这个问题的,正是早已决心得罪人也不怕的林三酒。 “开进来吧!里面有一块空地,正好停车。”这次李姐却没见什么不爽快,温和地笑道。 三个人应了一声,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开进了工厂区里,在一个边角处把车都停好了。 走在里面,林三酒才意识到绿洲的占地面积有多大。附近相邻的四五个工厂的墙都被拆了,打通成了一个广阔的区域。绿洲里一共有十来栋楼,每一栋地下都有两层,如今被改建成了绿洲成员的住处。每一栋楼体上覆盖着大面积的反光布,在危险的太阳下泛着一片白光——几个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甚至都觉得睁不开眼。 李姐也眯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马上就到了——看见那栋标号为42的楼了吗?其他的楼都住满了,就只有那儿还有空位了。” “楼里既然不住人,那么贴反光布是为了什么?”林三酒不解地问了一句。 “白教授在做一个隔热实验,希望能把室内温度降到50°以下。等温度降下来了,咱们就都能住进楼里了,还可以在房间里进行无土栽培……”李姐说着说着忽然感叹了一句:“要是过去,一听见50°,还不得吓死了!多亏了白教授开发的药,才让大家都更耐热了。” “什么?”三个人听了这话,同时转过脸去,看着李姐。 药?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犹豫了一瞬,刚想开口问,李姐却已经把他们都领到42号楼跟前了。刚才梳着矮马尾叫小雨的女孩正站在门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笑道:“李姐!床位我已经安排好了,又从仓库拿了一些枕头床单换上了。李姐过来瞧瞧?”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李姐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对三人笑着说:“你们接下来跟着小雨,她负责这一栋楼里的生活事宜。你们先进去,我跟小雨说两句话。” 三个人点头笑笑,感觉像是进了一所寄宿学校——推门进了楼道。 一进入建筑物内部,立刻便感觉到温度低了不少,被高温烤得晕厥过去的皮肤毛孔也能够开始呼吸了——虽然从体感上来判断应该不止50°,但也相差不远了;与外界那种能杀人的温度相比,这位白教授的隔热试验,看来到目前为止进展已经算是相当惊人了。 林三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才收回后脚,身后小雨就一把推上了门。面对她有些诧异的目光,小雨忙笑了笑,示意他们去里面等。林三酒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了步子——她藏在身后的双手白光一现,多了一个对讲机。 这还是田鼠留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三酒就很想听一听,在外人不在的时候,绿洲人会私下说些什么。她趁小雨转过身去的时候,无声又迅速地把对讲机放在了门缝后,然后快步走进一楼大厅里。大概是都去睡觉了的原因,大厅里没有人,只有卢泽和玛瑟将她刚才的动作全部收进了眼里。 毕竟是一起经历过数场生死的,两人虽然有点吃惊,不过什么都没说,迅速地将表情调整得很自然。林三酒拿过玛瑟腰间别着的对讲机,背过身子按响。 从嗞啦的电流声里,传出了李姐的声音。 “……虽然这一次陈干部也出面了……但是,是我先发现的……还带他们参观了一圈……”毕竟对讲机不是窃听器,还隔了一道门,声音质量听起来很不好。三个人的耳朵都快贴上去了,终于来了一句清晰的——“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三个人应该算是我的吧?” 三个人怔了怔,互相看了一眼,再次凑近了对讲机。 小雨听起来好像在打太极:“……按理来说应该算你的……不过这事儿还得陈干部……要不你去问……” “找他……堂堂一个干部……”李姐好像抱怨了一句,又有点警惕似的朝小雨笑了笑:“……对外你还是别提。你也知道我……” 小雨十分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快,收起来,”一直在看着门外放风的卢泽忽然催促道:“她们好像要说完了。” 林三酒忙一把按掉对讲机,玛瑟接过去别在了自己腰间,三个人赶快拉开了距离。正巧这时候,小雨已经跟李姐道过了别,推门进来了——林三酒心下一提,看了一眼她藏对讲机的方向——不过,再过去取却来不及了,因为小雨已经笑着招呼道:“大家跟我来,看看以后你们的宿舍,我们花了很大力气,尽量弄得很舒服呢!” 没办法,只好再找机会来拿了。林三酒故意拖着步子走在最后,手里再次闪过白光,一张卡片飞到了对讲机上方,化作一块黑布罩了下去。 好在对这一切小雨都没察觉。这是一个圆脸蛋、个头儿不高的女孩,初接触时给人又热情又直爽的感觉,不过稍微聊上几句,就能在她身上体会到一种过早出社会而养成的油滑。不过这油滑藏在她的笑里,却不叫人讨厌——小雨领着几人下到了负一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楼下因为更凉快,所以已经住满了。你们将就一下,住负一层吧!” 说着,就推开了负一层的铁门。 地下两层楼原本的用途,已经根本看不出来了—— 占地广袤的负一层,被无数白色建材板给隔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单间。每个单间前面的建材板上,开了一个长方形的豁口充当门,挂起了花花绿绿、各色各样的布帘。 挤挤挨挨的房间,将空间划分成几大块,过道被切割成了窄窄的一条。地下室里虽然有灯,却没有通电,狭窄挤迫的过道里显得更加昏暗了。有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微微的鼾声,混着人群的气味,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叫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来,林小姐就住这儿吧。”进门后走了七八分钟,小雨就拉起了一个单间门口的布帘子。林三酒抬头看了看,见自己的单间上写着编号:1629。 林三酒朝里面看了一眼。 铁架子床不大,铺了一张薄薄的垫子。枕头扁扁的,还有一张床单叠了起来,大概是充当被子用的。这个条件要是放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妥妥的一个贫民窟;但是对于在坚硬地板上睡了一个月的林三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卢泽和玛瑟的房间却被安排得很远,一个在1734,一个在1736,要走上一百多个房间才能到。小雨说是因为绿洲的人越来越多,房间紧张——“要是白教授的隔热试验早点做完,咱们就都能搬进楼里去住了,到时我一定把你们仨放一块儿。”她这样笑着说。 “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先安顿下来。”林三酒赶紧对小雨说——要想拿回对讲机,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小雨应了,嘱咐了几句,带着卢泽和玛瑟走了。他们一行人前脚才离开,林三酒立刻掉头返回了一楼大厅。 推开门,她有点紧张地看了一圈——跟刚才一样,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迅速地朝大门冲去,没想到门后面空空如也,没有对讲机的半点踪影。 她一惊,忍不住低低“咦?”了一声,目光来回梭巡——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 “你在找什么?” 1071 最后的黎明 1071 半空中那一团混混沌沌的马赛克,头一次止住了颤动,凝滞在半空中愣住了。 在短短半分钟之间,波西米亚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她的面庞被洗去了所有血色,连嘴唇都是一片青白,身体在一阵阵的痛苦中不断抽搐,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怎么回事?”笛卡尔精总算回过了神,“你中毒了?” 波西米亚张开嘴,仿佛一条脱了水的鱼,呼吸轻一阵重一阵,嘶响声叫人听了心慌。 “喘不上气吗?”笛卡尔精急得团团乱转,在半空中掀起了一片眼花缭乱的马赛克。“奇怪,你明明除了洋芋片和三明治之外,什么都没入口,怎么可能中毒——” 按照游戏时间算,那两样食物也是超过12个小时之前吃下肚的了,就算真是它们有问题,也不会隔了这么久,才突然发作如此迅猛的急症症状——“你坚持住,我还需要你把我带出副本呢!”笛卡尔精绕着她打转,“你想想,你是不是还吃了别的什么?” “没,没有……”波西米亚的脸色从青白开始渐渐泛紫,像是血液中的氧气开始消耗殆尽了:“救……我……” 怎么救?到底是什么毒物,用什么方法,又是什么时候进入她身体里去的? 笛卡尔精一向热衷于享受思维的乐趣,此时却体会到了没有答案的苦恼。眼看着波西米亚越来越痛苦,它也被一种鲜有的惊惶给扰乱了思绪——它对着地上不断挣扎翻滚的波西米亚,愣愣盯了几秒。 紧接着,从一团马赛克似的混沌之中,骤然浮出了一大片雪白颜色——一个光秃秃的、石膏雕像似的人头从混沌中急剧涌起,嘴巴拉伸成了一个深幽不见底的黑洞,蓦然一口就将波西米亚的头给吞了进去。 她露在外面的身体挣扎扭转了几下之后,很快就失去了力气,软软地不动了。 会议室中一片昏黑,被撞翻的几张桌椅倒在地上,从外面走廊里透进来的微光,幽幽地染出了一地狼藉的线条。雪白雕塑般的人头像是浮在黑暗里一样,嘴巴张裂到了惊人的地步,一动不动地含着波西米亚的脑袋。 连呼吸都断绝了的死寂之中,唯有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走,以及气流呼呼作响的声音别样鲜明。 笛卡尔精一直保持着“吞噬”着波西米亚的动作,看不见时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从半开门缝中透进来的微光,颜色逐渐变浅,变亮,最终变成了一条白茫茫的亮光,它才明白过来,清晨已经到了。 一个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进了外面的大厅里,经过了会议室,上了二楼。笛卡尔精保持着原状纹丝不动,听着楼上的脚步声转了几圈,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好像直到这个时候,那人才注意到会议室的门半开着,加快速度几步赶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门,登时将清晨浅淡的天光一股脑儿地洒进了会议室里。 “啊,原来在这儿呢。” 那人站在天光中,连头上毛躁的碎发都被映亮了,却叫人看不清面容——只不过,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正是牛肉秘书。 “唔……温特斯小姐?” 他走上来了两步,终于叫笛卡尔精看清楚了他脸上的口罩。他看了看四周被撞翻的桌椅,目光又落回了波西米亚的身体上,犹豫了一会儿,将口罩调整了一下。笛卡尔精在这个游戏中相当于不存在,所以NPC们也压根看不见它;在牛肉秘书的眼里,吞下波西米亚头颅的雪白人头,大概完全就是透明的空气罢了。 “真是的,偏偏死在了没有窗户的会议室里……算了,一会儿拿个风扇过来吧,想不到这个办法真的挺管用。”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长得明明挺漂亮的,最后是这种结局,也真可惜……噢,原来文件在这儿呢。” 他眼睛一亮,急忙抓起了和桌子一起被碰翻在地的那叠文件:“怪不得他没找到——真不愧是温特斯小姐,看来你心里也有预感,知道自己不安全了对吧?” 尸体是不会回答的,但牛肉秘书却还像是没忍住似的,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子话。即使明知道他的说话对象是一个死人,但任谁听了他的语气,都会觉得他的口吻中隐含着腼腆和倾慕。 “那么这些我就先收下了。有了它们,不管是调查你的死,还是调查你的过去,重点都会被拉偏到那些犯罪组织身上去的……”牛肉秘书十分感叹似的,吐了一口长气。他匆匆浏览了一遍所有文件,随即将它们整理好,对地上的人说道:“温特斯小姐,你真的厉害。我不会忘记你的……” “……那你可得好好记着姑奶奶。” 牛肉秘书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猛地从原地跳了起来,一时间脸色简直比笛卡尔精化出的雕塑还白。在他的眼里固然没有分别,但笛卡尔精早就在刚才就悄悄松了嘴;从它嘴里滑出来的波西米亚,不知何时恢复了知觉,竟重新张开了眼睛。 “你——你怎么可能还——不对!”秘书急退几步,呼吸将口罩吹得一鼓一鼓。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下口罩,使劲闻了闻,面色更难看了:“不应该还活着的!” 波西米亚手脚发颤地慢慢站了起来,脚边还溅染着她喷吐出来的那一口鲜血。她的嗓音失去了以往的柔润,像磨砂纸一样干涩枯裂,听了简直让人替她嗓子疼:“……果然是空气的问题?” 这一句话话音没落,只见牛肉秘书的惊讶忽然停顿在了脸上,除了一起一伏的呼吸,连眼珠都不再动了——波西米亚一手捂着口鼻,在一阵阵晕眩中,听见了副本主持人的声音:“恭喜你,成功活到了第四阶段,并再次通关了小游戏。现在通知第五阶段的目标:第一,找出秘书谋杀你的手法;第二,从秘书手中活下来;第三,保全自己至今天的下班时间。完成所有目标后,监狱风云即告结束。” 虽然小游戏通关了,但是眼下这段剧情正是关键时刻,还不能分心——波西米亚咬牙扶着桌椅站稳脚跟,只觉体内像是着了火一样烧灼着五脏六腑;正当她拼命思考牛肉秘书接下来会怎么办的时候,身旁那一个雪白的人形像是融化了似的,落回了一团混沌中,消失不见了。 笛卡尔精重新恢复成马赛克的样子,急急地飘起来邀功:“怎么样,我的脑子转得快不快?我一寻思,就知道肯定是空气里有问题——唔,烟熏老鼠都是这样的……” 副本主持人的声音落下以后,牛肉秘书登时恢复了神智。他打量了波西米亚几眼,也不知是震惊多些还是赞叹多些:“……你是及时反应过来了,所以暂停了呼吸吗?但瞧你的样子,应该也吸入了一些吧?看来你不仅头脑好,身体素质也超于常人……”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离上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幸亏我决定早一点来看看情况。”他皱起眉头,感到很棘手似的,拢了拢柔顺光亮的头发:“我本来想避免自己动手,让你一个人在这儿死掉的……我今天本来不用上班,只要晚上在餐厅里扮演一个苦苦等待你的不知情恋人就行了。你为什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现在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会引起怀疑的。你要是救这样死了,本来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很方便的事……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现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生还的。” “你死了我也很方便,怎么不见你自杀。”波西米亚气都喘不匀,每一下呼吸都像是有刀刃在搅动着她的肺,还是坚持嘲讽了一句。“你想灭我的口?你倒是来试试啊。”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男女进化者之间早就没有了因性别决定的体力差距,但普通人可就不同了。更别提她不知吸入了什么东西——即使笛卡尔精反应得快,及时隔绝了空气,但吸入的异物还是已经极大地伤害了她的肺功能。 连呼吸都没法不痛,怎么和一个体力远超自己的男性搏斗? 牛肉秘书微微一笑,松开了自己衬衣的领口。“我不会太粗暴,”他慢慢地说,“我只是想从你身边出去。” 噢——对了。刚才他因为听见波西米亚突然出声,被狠狠惊了一跳,条件反射之下往后退了好几步,现在往门口去的方向,正好被波西米亚给堵死了。 “你……你还想把我关进这里,故技重施吗?”波西米亚四下看了看,决定先打探一下情报:“你放的是什么毒?我明明没有闻见烟味……” “烟?毒?”牛肉秘书一愣,随即笑了:“想知道的话,再来一次不就好了吗。” 这次写完的时间比上次早,写得也比上次顺了!感觉状态有恢复一点了…… 1072 知识渊博林三酒 在关键时刻,波西米亚的决断下得极快——她不等牛肉秘书把话说完,忽然使劲一撞面前的桌子,趁着几张桌椅朝他倒去的时候,转身就朝门口跑。 只要一动,肺里就像是有一股毒火窜起来,扭曲灼烧着五脏六腑;没跑上几步,波西米亚脚下一软,就栽倒在了地上。笛卡尔精在这种时刻,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唯一的作用就是用加油打气来叫人烦心:“快,快站起来,你可以的!啊他扑过来了!” 波西米亚气喘吁吁,却偏偏连回头都费劲。她只能看也不看地使劲往后踹了一脚,不想竟正中了牛肉秘书的脸;他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痛呼,怒意迸发,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她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普通人的速度能快得叫她猝不及防。 “我本来不想这么干的,事后叫人看了会生疑——”激动之下,秘书一张白净的面庞都涨红了,眼睛圆睁外凸:“不过,你在急病发作的过程中,摔倒磕了头,也很正常,对吧?” 一边说,他一边死死抓住了波西米亚脑后的长发,将她硬生生地扯进了半空里——要是被他这样揪住往地上狠狠砸几下,她可能就再也保持不了清醒了。 虽然体力降到了普通女性的水平,但波西米亚的战斗意识、临危反应,包括对战斗的理解,和牛肉秘书却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刚一被抓起来,她立即顺势抬起上半身,手肘朝后重重地一顶,正好撞进了秘书的胸口下方。 即使她这一下气力虚弱,但是在刻意挑准地方打进了胃腹神经丛以后,也依旧叫牛肉秘书痛苦得蜷曲起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波西米亚一得喘息之机,当即也不知从哪儿涌起来一股力气,手脚并用地继续朝门口爬去——当她挣脱了牛肉秘书又一次抓上来的手时,她忍不住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 ……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了Eexodus里的游泳池。 不只是游泳池,医疗室里也时常弥漫着相似的味道;每当林三酒要在飞船里洗去血迹一类的污渍时,就会用上这个——这个—— 是消毒剂! 波西米亚心下一动,但来不及想明白,消毒剂的味道就从她身后再一次扑了上来——与气味一起落在她后背上的,还有牛肉秘书不知何时抓在手上的一把椅子。 一声木头砸进皮肉里的闷响,登时叫波西米亚眼前一黑——然而她不但没有昏过去,反而被激怒了:“去你妈!” “真叫人吃惊,你和外表看上去的不一样,原来这么坚韧。”牛肉秘书像是赞叹似的说了一声,再一次跪在地上,高高举起了椅子。 她竟然会被逼到这样的地步,遇见林三酒以后真是每况愈下——现在只能碰碰运气了!波西米亚抓住会议室门的边角,用她近乎撕裂了的嗓音,朝外头空空荡荡的走廊喊道:“救命——!” “外面哪有人在?”牛肉秘书一边喘着气笑问道,一边将椅子重重砸了下去;波西米亚扭闪得快,这一次只被他砸中了大腿,虽然痛得钻心,却总不至于昏过去了。 “温达!”她记得那个工装男人的名字好像就是这个,又一次高声喊道:“温达,我看见你了,快过来!” 牛肉秘书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抬头朝走廊里望了过去——波西米亚见机极快,立时一脚把他蹬开了,像只水獭似的朝门口钻了出去;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地半爬半跑了几步,她猛地被秘书从身后给重重扑倒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消毒剂的气味更加鲜明浓郁了。 秘书跨坐在她的后背上,将她死死压住,喘着粗气笑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可惜你妈从小就不喜欢你——波西米亚脑海中闪过去了一连串骂人话,偏偏被人把脸按在地上,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笛卡尔精从身后飘了过来,叫了一声:“诶,你看!” 我他妈看得见吗我看——波西米亚刚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却听一阵脚步声哒哒地冲进了大厅,在不远处戛然止住了;来人似乎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愣了,过了半秒才喝道:“你——你在干什么!” 她没猜错,工装男就在附近——现在总算来了! “快点救我!”波西米亚挣脱了按着她后脑勺的手,嘶声叫道。工装男恍然回过神,急急地冲了上来——他的体格比常年坐办公室的牛肉秘书强壮得多了,一把就将他掀翻在地,反剪了他的双手,喝道:“你为什么袭击温特斯小姐?” 波西米亚咳嗽着爬远了一些,倚在墙上呼哧呼哧地喘气,低头一看,双手的颜色都白得吓人,几乎快赶上人偶师了。牛肉秘书活像一条被捞出水的鱼,在温达手下不断挣扎怒骂,唯独不肯回答为什么他要袭击典狱长——她回过神,赶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哑着嗓子说:“他里外勾结,放外人进监狱杀了赫尔辛,被我发现之后现在又想杀我灭口!” 笛卡尔精幽幽地浮了上来,盯了一会儿波西米亚。“你谁啊?”它喃喃地问道,“你也太有当反派的潜质了吧,栽赃陷害张嘴就来……” 那当然! 波西米亚知道这个理由一说,温达肯定会相信她的——因为夜里暗中调查牛肉秘书办公室的人,正是温达。按照笛卡尔精的分析,牛肉秘书身上有调查价值的,唯有一件“勾结格尔探员杀害囚犯”的事;但下午才发生的事,晚上就有人起了疑心、开始了调查,也未免太快了——任何官方组织都不可能反应如此迅速。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有某个人私下对牛肉秘书生出了怀疑。 这个人与囚犯死亡一事肯定有所牵涉,正是因为距离近,才能发现秘书的可疑之处;这么一想,除了送格尔探员去医疗部门的工装男温达之外,几乎不作第二人想了。 “她满口都是谎言!”牛肉秘书涨成了番茄色,“她自己也知情,她根本就不是表面上这个样子的人!” 温达狐疑地朝波西米亚投来了一眼——后者圆睁双眼,比牛肉秘书看着还要无辜生气:“他净胡说!” “放开我,你个变|态,”牛肉秘书眼见温达全盘相信了波西米亚的演技,气急攻心,又惊又怒:“……你装什么见义勇为,你平时去女子监狱找机会虐待囚犯的事,你自己都忘了吗?” ……原来那几根黑色长发,是这么夹进温达的工装口袋里的? “我感觉,这个监狱里最正常的人是囚犯。”笛卡尔精咕哝了一句。 温达显然被说破了隐秘,登时恼羞成怒,一拳砸在牛肉秘书的后脖颈上:“闭嘴,老实点!”后者被他一砸,眼睛都不由翻了白,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一句了;工装男四下看了看,拎起秘书的衣领,一边把他往会议室里拽,一边对波西米亚说道:“温特斯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先把这个家伙关起来,你过后再慢慢处置。”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喉咙里仿佛灼烧着一团火。 见牛肉秘书扑腾扭打着,还是被工装男一路拖进了会议室,她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倚着墙软下了身体。再坚持一会儿,这个破游戏就要结束了……清晨的阳光透过一楼大厅映进来,染亮了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她愣愣望着灰尘像金点一般浮舞着,忽然抬起手,指着天花板角落里的一个白色机器问道:“那是什么?” 那个白色机器迅速就模糊了,化作了一团马赛克。过了一会儿,笛卡尔精重新降了下来,报告道:“唔,机身上的字样是雾化加湿香薰机……不光是这一个呢,我看了看,其他房间里也有。” ……香薰? 末日以前的人确实有时候吃饱了没事干,挑挑拣拣、要求繁多。波西米亚皱着眉头,在她对于末日前社会的有限认知之中,使劲搜索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啊!” “吓我一跳!” “我知道秘书是怎么让我中毒的了——林三酒说过!”波西米亚眼睛都亮了,“有一次她叫我帮忙洒消毒剂,我懒得动,就提议把它用特殊物品喷洒在房间里——那个时候,她告诉过我!她说,如果是用超——超什么玩意雾化的消毒剂,被人吸入肺里的话,那就会造成致死性——致死性——” 笛卡尔精叹了口气。 “超声波,”它的情绪很低落,“和致死性肺炎。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一知半解的,却比我这个本来就知道的人早一步反应过来了。” “很简单,”波西米亚的理由无可辩驳:“因为你没有鼻子,闻不见消毒剂味。” 笛卡尔精没了话说,只好咳了一声:“你把杀人方法说出来了,洋葱却没剥皮,说明你猜对了。牛肉秘书为了杀你,也算是费尽心思了,这两样东西平平常常,谁能想到有什么不对劲?你就算死了,恐怕也会被人误以为是急病发作。”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会议室。 “……我说,”她浮起了狐疑,扫了一眼门半开着的会议室。“温达怎么还不出来?” 我电脑不是坏了吗,在狭窄的蓝牙键盘上打字,简直不知所措,都没发现章节号错了……话说大家似乎收到了我写的番外吗,好像暂时还没看见有人发? 1073 正义一定会被邪恶打倒的! 【这是防盗,没换就说明我没写完……】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074 监狱风云结束了——吗 1074 “快,蛇皮袭击人了——” “这边,温特斯小姐,没事吧?” 在纷至沓来的嘈杂人声中,波西米亚低低地出了一口气,松下了肩膀。看见过文件的工装男死了,接下来只要把秘书也处理掉,她应该就安全了…… “退后!退后!”一个狱警冲铁栏杆后的蛇皮发了狠,怒声喝道:“你有大麻烦了!” “什么大麻烦?”像小山似的男人低沉地一笑,眼皮半耷拉下来:“……把我关进监狱里?” 他好像根本不把狱警看在眼里,除了抽回手臂之外,连一步也没往后退。工装男正好倒在他的脚边,像一卷歪下去的破毯子,了无生机。波西米亚刚要转开目光,突然急急一扭头,眼睛盯在了他鼓囊囊的腰间;就在同一时间,有狱警抬高了声音:“等等,他好像还没有死——” 这句话说到一半,立即变成了一声惊叫:“他身上藏了枪!” 波西米亚此时早已纵身朝几个狱警身后扑了过去;工装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半躺在地上,仰头望着牢房内的蛇皮,一张脸扭曲得几乎不像本人了——在骤然响起的几声沉重枪响里,惊叫声、怒斥声、脚步声、子弹打在金属栏杆上的回响……全都在波西米亚身边乱成了一锅粥。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站在她身前的狱警被反弹的子弹给打穿了肩膀;紧接着,蛇皮“轰隆”一声倒了下去,她隔着栏杆飞快地一扫,只能隐约瞧见他抽搐的腿脚,显然也中了弹。 “放下枪!”狱警们纷纷从牢房前退开几步,将温达给半包围住了。众人在监狱内时都是不配枪的,此时人人都是一脸苍白;那个月亮脸狱警朝温达喝道:“你不能在这里拿枪,立刻把枪交上来——你已经打中他了,不要再造成无谓伤亡了!” 工装男使劲咳嗽了几声,一手摸着自己的喉咙,一手晃了晃手上的枪,嘶哑地命令道:“都给我滚开点!温特斯呢?” “你是指……温特斯小姐?” 工装男冷笑了一声,“正是她。要不是她特地带我进来,恐怕我也不会被攻击——她人呢?出来!” 几名狱警倒是忠于职守——他们反而走近了几步,将波西米亚给挡在了身后。月亮脸好声好气地劝道:“蛇皮突然冲你发难,谁也没料到……你冷静一点,把枪给我。” “我看你怎么办。”在狱警与温达交涉的时候,笛卡尔精从波西米亚的脚边浮了起来,“你看,作恶的风险太大了……做人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才是最省心的嘛。” “不用你来教我做人。”波西米亚嘀咕了一声,想了想:“这家伙的枪……是格尔探员的吧?” 在格尔探员“犯病”的时候,把他送去医疗部门的就是温达;而当她事后看见格尔探员的尸体时,她记得尸体上已经换成了一身病号服,手枪早就没了影子。女医生直到被逮捕也没有持枪反抗,显然枪并不在她的手上,那么能趁机悄悄摸走手枪的人,只剩下温达和护士了。 “你……又要干什么?”笛卡尔精问道。 “你看,在我任职期间,一个囚犯被枪杀了……旧皮鞋本来就对我充满怀疑,我可受不了他顺藤摸瓜地往下查。”波西米亚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完美地蜕变成了一个腐败官僚——“他有虐待女囚的记录,手里的枪弹又和格尔探员身上的枪伤一致……不用他顶罪我都嫌浪费。等大家都认为赫尔辛是被温达杀了的时候,就没有人会去查小处女;不查小处女,就更加查不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 波西米亚越过人群,探头往外扫了一眼。工装男被半包围在牢房前,身后就是铁栏杆,可以说是插翅难飞;她想了想,扬声吩咐道:“……大家先把路让开,放他走。” 好几个狱警赫然转过头来,都吃了一惊。 “他手上有枪,太危险了。”波西米亚保持着一张严肃面孔,吩咐道:“现在暂时别激怒他,很可能就是他杀了赫尔辛——” 话还没说完,温达忽然抬起了手枪口——他情急时竟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反而直接循声朝波西米亚所在之处接连放了好几枪,登时将人群再次搅成了一窝受惊的蚂蚁;混乱之中,惊声四起、人仰马翻,连波西米亚也没看清自己到底是撞上了谁,就和狱警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走廊内其他牢房的犯人们全都沸腾了。在温达朝外逃去的时候,无数手臂像丛林一样从铁栏杆后探了出来,扬扬摆摆地抓向了他,目标自然都是他手里的枪——温达跌跌撞撞地冲了几步,终于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拍在了地上,手枪远远地从走廊地板上滑了出去。 “抓住他!”不知是谁喝了一声;几个狱警反应极快,不等他重新爬起来拿到手枪,纷纷扑了上去,将温达牢牢地按在地上制服了。 波西米亚赶紧走上前几步,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地用衣角包住了手枪,将它作为证物收了起来。 身为本游戏中的头号大反派,她借口要把证物锁起来等待调查,一个人回到了办公楼。赶在其他工作人员来上班之前,她打开了会议室的门,轻轻松松地将最后一颗子弹送进了牛肉秘书的身体里;波西米亚不但没忘记拆掉绑住他手腕的塑料条,还给他揉了揉手腕,趁着尸体还温热时,把捆绑的痕迹给消掉了不少。 关好了会议室的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个早上实在是太漫长了。 “我想想,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处理……”她一边上楼,一边对笛卡尔精低声说:“唔,文件我收回来了,知道我秘密的秘书死了,可以干脆推给温达……不管他们最终信不信,反正今天我能保住自己一直到下午都没事就行。还有一个旧皮鞋,昨晚什么证据也没找着,今天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关于四节线条组成的圆,反而倒不是目标要求解决的问题之一;反正她通过了小游戏,可以用这个谜团当作题目出给林三酒——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她竟难得地没了事干。 为了免得节外生枝,波西米亚将自己反锁在了典狱长办公室里,静静地等着下班时间。当时钟指针终于迎来了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她甚至不由屏住了呼吸——监狱风云总算到尾声了! “诶?”在寂静中等了一会儿,笛卡尔精头一个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副本主持人呢?” 波西米亚蓦地站起身。 她拉开百叶窗朝外看了看,脸色有点白了:“……外面还有人走动,这个游戏没结束!” 之前太困忍不住睡着了,结果还是拖到现在才发。今天买了毛巾、微波炉和床单,觉得自己离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越来越近了,这年头,成精不容易…… 1075 目标 【不好意思隔了两天都没更,最近大事小事加在一起,我已经快要升天了……从9月开始,更新应该会慢慢稳定下来的】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1076 林三酒这个人就是不懂得合理利用时间 1076 “恭喜,你已经完成了‘监狱风云’所有目标。” ……当副本主持人久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时,即使是一向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波西米亚,也不由从骨子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疲倦。精神一放松,浑身都突然开始疼起来了,尤其是后背,酸痛得几乎要开裂一样;她像个老太太似的嘴里“诶哟”声不断,慢慢趴在了地上,头顶的洋葱也颤颤巍巍地侧过身,一起倒了下去。 “这个游戏不错,”笛卡尔精倒是一点也没有同感,“还算好玩。我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可以继续深入的剧情线,比如那个要掩饰自己黑料的大人物……再来一次也不赖。” “可饶了我吧,我最讨厌推理分析了!”波西米亚躺在水泥地面上,望着游戏结束后连云朵都凝固住了的蓝天,抱怨道:“有什么事,就不能痛痛快快打一架?”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在有了蛇皮的情报以后,要在游戏中找出她的真实身份就不难了:从那四份银行对账单上的人名顺藤摸瓜,她和笛卡尔精很快就发现,其中一个人名emma green的生日,与保险柜的密码正好是一样的,都是“1127”。 而旧皮鞋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保险柜密码,也顺势得到了解答:因为在保险柜键盘上,只有“1、2、7”这三个数字键上有她的指纹。旧皮鞋本来就怀疑眼前的典狱长,似乎与道上很有名气、却一直没落网的女性罪犯emma green有关系;拿着emma green的资料与这三个带指纹的数字键一对比,傻子也能发现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毕竟是游戏,适当降低了难度,”笛卡尔精评价道,“……不然谁干这么高风险的事,还用生日当密码。” “现在即将执行一次洋葱脱衣,”副本主持人没让他们回味多久,“接下来,你还可以行使一次干扰‘期末考试’游戏的权利——注意,虽然你已经完成了所有‘监狱风云’的目标,但是一天没有给玩家林三酒成功开瓢,你就一天不能出去。” 波西米亚坐起身,觉得嘴巴里一阵阵发干。 “叽”地一声,头上洋葱就又被剥掉了一层皮——她心脏咚咚一跳,只听副本主持人紧接着就开口了:“你以前杀掉的仇家之中,有一个死者的亲友,正在到处找你复仇。” 这算个屁事——要知道,十二界里找她寻仇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她都能拿来下饭吃。波西米亚松了口气,不免又隐隐有些失望。 剥洋葱剥出来的事实,都是随机的……那么“五段生命”一事,她到底该怎么查明白? “准备好了吗?你现在可以干扰玩家林三酒的游戏了。” 明明游戏时间才过去了一天,她却觉得似乎有好久没见过那个家伙了——“行,”波西米亚一口应了下来,“让我看看她现在怎么样啦?” 说来也不算出乎意料,当“期末考试”游戏再次出现在一人一精眼前时,不管是远处的学生、一排排的课桌椅,还是窗户里白亮的天光……可以说,除了林三酒本人之外,一切都没有变化。虽然波西米亚这边已经过了两天,但林三酒那儿的时间,却连一场考试的一半都还没走完。 目光落在画面上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画面上的林三酒,此刻仍旧垂着头望着试卷,只是微微地从眼角瞥了一下波西米亚所在的方向——跟上一次相比,现在她的情况一看就很糟糕。 “你……你没事吧?”波西米亚润了几次喉咙,有心想调侃几句,都有点调侃不出口了:“你又做错了题目吗?” 微不可见地,林三酒轻轻摇了摇头。就这么一个动作,似乎都叫她十分难受——她现在倒是不必担心会因为抬头而受监考老师的斥责了:因为从她脖颈后方,不知何时凸起了一只巨大的、颤颤巍巍的半透明鼓包;浅白色的膜包仿佛会呼吸一般,里面隐约浮着什么影子,好像整体都是一个活物。 它长出来的地方,正好在林三酒项圈内侧上方一点点的位置;随着它刚才的一番生长,将项圈也挤向了后方——这么一来,项圈前方就紧紧地勒住了林三酒的脖子,把她攥得满面通红;一望即知,她现在将将处于勉强能呼吸一点空气的边缘,还不至于窒息而死。 “你等等,”波西米亚下了决心,“我的视线可以进入你那边的教室,你把情况写下来给我看……有多余的纸吗?别在卷子上乱写。” 林三酒眨了眨眼,似乎表示了肯定。 随着副本主持人一应声,波西米亚又觉得自己的视线飘飘悠悠地落进了“期末考试”里。她像个能够随意悬浮的小摄影机一样,朝林三酒的课桌上降落下去;后者笔下一行行因着急而有些凌乱的字迹,也在她的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了。 “我已经做完四道题了,前面三道所幸都答对了。我现在正在回答的这一题,给出了某种生物的活动痕迹、它手下受害者的死状、以及生活环境的描述……等等,一共十条线索。这是一道计时题,我需要在20分钟之内,反向推理出这种生物的外貌、习性和能力,整个答题过程中,这种生物都会在我脖子上的鼓包里慢慢长大……20分钟到了以后,如果我没答出来,那么它就会从包里孕育出来了。现在我还有9分钟。” 时间紧迫还写得这么详细干什么! 波西米亚看完了这一段话以后,登时比林三酒还着急,恨不得把刚才她用来写解释的时间再还给她——眼看林三酒脖子后方的鼓包越来越大,她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瞪着它干生气。 笛卡尔精慢慢地飘进了她的视野里,把那只鼓包给模糊得花了一块。 “这个包离她的脑袋倒是够近的,”一团马赛克斟酌着说,“如果结合你即将出给她的题目……我们能不能利用这个鼓包里的生物呢?” 1077 搅局精 1077 向副本主持人问了几个问题以后,笛卡尔精一脸神神秘秘地飘了回来。当然,这个“一脸神神秘秘”也是波西米亚想象出来的,因为她老是觉得,此时的笛卡尔精肯定就是这个德行。 “喂,我问过了,”它有意压着嗓子说,“你现在就可以把监狱风云中的圆圈之谜,作为一道题目加进她的卷子里去,而且因为你兑换的权利级别比较高,她必须得马上完成。” “噢,知——马上完成?”波西米亚一愣,“她只有9分钟了!你的意思是,她在9分钟内,不仅要解开监狱风云的圆圈谜团,还得答出这个生物的题目?” 马赛克上下浮动几下,意思似乎是“对”。 “那她不得死得特别难看啊,”波西米亚迟疑了,“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副呼吸困难、大脑都不好用了的样子……” “趁人病,要人命嘛。”光从这个对话上看,恐怕谁也想不到说话的二人居然是林三酒的友军:“就是因为她不可能在9分钟以内完成两项任务,我们才能够利用这个生物,给她开一下瓢。” 看看低垂着头、满面通红的林三酒,波西米亚有点儿下不了狠心。 “你……有什么计划吗?” 笛卡尔精蓦地从一团混沌中化出了两只雪白的手,互相搓了搓。“你看,我是这么想的。首先给她出题,让她先去解开圆圈之谜。我告诉你,光是看一遍这个圆圈背后的来龙去脉,就得花不止五分钟……在她答题的时候,我们可以试着把这个生物的真面貌给揭开……然后告诉她一个错误答案,让她在9分钟结束时写上去。” 这是要杀人啊。 “你别急啊,”笛卡尔精忙解释道,“主持人刚才说了,你看,答错了试卷上的题目,是要受惩罚的,对吧?答错了这道生物题,惩罚就是这个生物会从她脖子上长出来。那她如果答错了我们监狱风云的这一道题,那就得由我们借助这个生物之手,对她实施惩罚了。只要这个生物不是一个乖顺兔子,到时候想给她开瓢还不简单吗?” ……是吗? 波西米亚想了想,问道:“可是,这个计划有风险啊?她都研究半天了,也不知道这个生物题的答案,万一我们也解不开,到最后没弄明白这个生物的特性,结果让它一口把她吃了什么的……倒不是怕她死,主要是她还欠我好多帐呢。” “我要是在剩下的9——不,8分钟里答不上来,那我看她肯定也答不上来。”笛卡尔精带着几分骄矜地说,“还不如试试这个计划呢。” 波西米亚一咬牙,点了点头。通知了副本主持人以后,当林三酒发现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开始搅局的时候,连面色不由都又涨红了一层:“你干什么?你知道这么做的危险有多大吗?” 就在波西米亚微微有点儿动摇的时候,她接着低低地厉声说道:“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出去——我真正的人生意义,就在外面了!” ……你还是死在这儿算了。 波西米亚立刻下定了决心——很快就从林三酒的试卷上,渐渐浮现出了一道新题,把刚才那道生物题给挤了下去。正像笛卡尔精所说,新题目光是介绍典狱长Sandy Winters、文件袋和圆圈图形之类的情报,就用掉了整整半页纸,而试卷右上角的倒计时却一点儿也没受影响,仍然在朝七分钟迈进。 “你别担心,”见林三酒面色青红交加,后脖子上的白膜鼓包也越来越大,波西米亚轻声说:“我们帮你解开生物题,时间到了肯定能告诉你答案,你专心答监狱风云的题目就行。” 现在就算不相信她也不行了——林三酒低低地吐了口气,仿佛要吐掉胸中郁结似的,总算还是开始读起了“监狱风云”的题目。 笛卡尔精迫不及待地冲向了试卷,波西米亚的目光也随之一起落在了生物题上;眼前蓦然一暗,耳边紧接着就响起了悠悠的蝉鸣——一怔之下,她这才明白,原来题目内容在她面前具像化了。 “真是高科技,”笛卡尔精赞叹道,“同样是副本,人家的装备就是比我强……我看,前面好像是一个村庄啊?” 夜色不甚晴朗,月光半掩在蒙雾和黑云之中,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高高低低的漆黑剪影森森林立在前方,似乎是一栋栋大小不一的房子。篱笆切割开夜色,一片片田地舒展开去,田里不知是什么作物,在夜里隐约泛着几点反光。 “抓紧时间,”波西米亚催促道,“……我们可能只剩七分钟了。” 一人一精走进村庄的时候,四下静谧若死,更显得蝉声嘹亮了。 “今天是神秘生物袭击村庄过后的第四个晚上。”——这个声音冷不丁响起来的时候,他们都被吓了一跳;愣了愣,他们明白过来,这原来是介绍题目内容的画外音。 “四天前,这只神秘生物开始每天晚上袭击一个村民,至今为止,已经有三个人被发现死在了自家的床上。”画外音说到这儿时,不远处三间农舍盈盈一亮,似乎是在为波西米亚二人指路——“那三具尸体至今依旧原样摆在屋里的床上,等待着进一步的检查。” 波西米亚皱起了脸——看来回答这个题目要摸死尸了。 “今天晚上,不出意外的话,这只神秘生物又要继续动手了。此时村庄中人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养狗的都把狗领进了房间,没养狗的也都去借了狗。但是在前三次死人的时候,村庄里安安静静,没有一只狗、家禽出现任何反应。当然,你们是看不见袭击现场的。” “你快点说,”波西米亚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片树叶,对着月光看了看它的纹理,火急火燎地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画外音再次响起的时候,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 “好现在袭击开始,现在袭击完毕,请立刻进村庄里查明蛛丝马迹——” 1078 伪法医二人 【这是防盗,正文已经差不多写完了,15分钟内肯定能发】 由林三酒打头,徐晓阳这一个小队被冠以“战斗英雄”的身份,在绿洲群众的欢呼声里,被迎进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当着许多人的面,陈今风笑眯眯地表扬了他们一番。但当他转过身领路的时候,脸色却刷的一下,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自从当上了干部,他还是头一回心里这么没底。 叫那几人“任务死”,不是件难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他主要担心的是这几人一旦和玛瑟碰了面,会不会引出什么乱子来。以前也就算了,他有把握能把乱子都给捂住——可是现在那个姓林的女人却突然露了一手那样厉害的能力,这才是叫他心惊的地方。 说到底,都是情报不准的原因!明明那家伙说过,这女人的卡片能力,和她同伴的变身、数据分析等,都没有太大的实战价值…… “陈干部,你知道玛瑟去哪儿了吗?”就在这时,林三酒的声音恰好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陈今风一个激灵,想了想,语气平缓地说:“我也正找她呢!等你们见到了她,叫她过来找我,我正好想让她在医务室里值班。” 林三酒有几分疑虑地“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冯七七忽然无声地勾起了一个笑。 陈今风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 惋惜地悼念了高飞几句之后,陈今风叫了个人,搬进来了满满几箱子的物资作为奖励。林三酒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挺齐全:除了一大部分还没被高温损坏的密封包装食品以外,还有不少日用品、笔、电筒、电池之类的杂物。 食品和日用品她都不缺,随手翻了两下,在箱子底竟然找到了一支蟑螂胶饵。 在极温地狱可怕的温度里,紧跟在人类身边一块儿生存到了现在的生物,也就只有恶心人的蟑螂了。它们没有进化,全靠着本来的身体构造抗下了高温,因此数量锐减了不少。 林三酒心念一动,拿起了胶饵笑着说:“刚好,我的房间里正需要这个呢。剩下的你们分吧,我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本以为她自己就够发扬风格的了,没想到徐晓阳坐在一边,连看都没看箱子一眼,小灰自然也是一动不动;冯七七也仅仅拿了两只电筒;剩下的一股脑儿全给了胡常在,倒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见大家都分完了东西,陈今风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话。连政\府都在高温下消融了,他的官腔却一点儿都没受影响——趁着他说话时,林三酒捂着嘴假装要打喷嚏似的,低声地叫出了日记卡。 或许是她运气好,这一次日记卡也乖乖地现了身。 卡一滑入手心里,她就紧紧地攥住了,接着拧开了那支蟑螂胶饵,挤出了一点胶,沾在了日记卡的背后。卡片上顿时现出了一行字:“12:58am,地点陈今风办公室。林三酒把恶心的蟑螂胶饵挤在了本卡上。” 对于这种含蓄的抗议,她压根没理会。她的“扁平世界”这个能力,有时会表现出跟人一样的性格,虽然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不过林三酒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她趁陈今风停下来喝水的工夫,若无其事地走到办公桌旁边,平静地一笑:“……对了陈干部,多谢你最近的关照。” 一边说,她一边把卡悄悄地贴在了桌檐下面。 陈今风毫无知觉地看了她一眼,连连笑了几声“这是我应该的”;林三酒点点头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冯七七的目光。 “你瞧见了?”她走过来,低声对冯七七说,“还好是你,不是别人。我倒要看看这个姓陈的都藏了多少事。” 冯七七冲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正好大家也差不多要散了;他说了一声“走吧”,两人便向门口走去。最后看了一眼陈今风的办公桌,林三酒关上了门。 十平方米大的狭窄办公室里,终于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陈今风在桌子后头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心里始终摆脱不掉烦躁。也不知道是因为火没泄出来,还是对玛瑟从自己的巢穴里消失而感到不安,又或者是小队作战不成功……总之,陈今风还是头一回这么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忽然门“咚”的一声,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以自己强化过的双耳听来,陈今风可以肯定刚才绝对没有人从自己门前走过。 过了几秒,他站起身,拉开了门。 门口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颗石子。他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在走廊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在这儿?”陈今风一边说,一边朝那人走去。“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米,两米,三米……好了,够了。 那人微笑着开了口:“我还想问你呢,你对玛瑟做了什么?” 房间的宽长两边,分别应该是4米和2.5米,一共十平方米。日记卡能够发挥作用的范围是方圆五米,长宽各五米也就是25平方米——那么,这个位置上的对话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 这人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林三酒亲口告诉过他。 “你说什么呢……” “别白费劲了。”冯七七立刻打断了他,“玛瑟学过医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在我们走以后,你其实是跟她见过面的,对吧?然后,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现在她不见了。”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抿着嘴,眼神阴沉了下来。看见了这个表情,冯七七立刻满意地笑了——他猜中了。 “别急,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玛瑟消失的原因,我很清楚。这一次的小队行动,你本来希望杀死我和林三酒吧?”他的微笑仍然不变:“杀死我嘛,这个暂时还不能满足你。不过林三酒那个女人太碍手碍脚了,我也希望她早点消失。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看着陈今风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他轻轻地说:“另外……我来给你保证,这段时间玛瑟绝对不会出来妨碍你。” 1079 天道酬波 1079 在雾蒙蒙的月光下,波西米亚和笛卡尔精一起蹲在农舍外的泥土地上。在它炯炯的目光下,她伸手在那只昏过去的狗肚子上按了按。 刚才屋里一片昏暗,游鱼投下的光芒没等照亮四周,它就被扔出去了;直到此刻它在月光下显露出了模样,才叫人看清楚了——它的肚子不自然地高高鼓起,仿佛胸骨下突起了一个小山包。 再一检查嘴巴,狗嘴附近的毛干干净净,没染上半点儿血迹。 “……走吧,”笛卡尔精观察了一会儿,大概是失望得很,一句评价也没有。它催促道:“时间不多,我们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检查。”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旁边一家农舍。这一家没有死人,只有一个胖子在床上睡得直打鼾,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成为今晚的牺牲者;他的狗也胖得看着就吃力——它抬头看了看一人一精,又趴下了。 “他睡的也是稻草床,”笛卡尔精倒是轻省,光用一张嘴指挥波西米亚干活:“你抓一把他的稻草,再和那几个死人睡的稻草比一比,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虽然稻草与稻草之间也绝非一模一样,但看起来都平常自然,波西米亚就着游鱼的亮光看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半边身子都全碎了,”她一边回忆,一边猜测道:“应该不是那种啊呜一口就把人吞下去的怪物——比方说你——难道它长了无数细小的嘴?还是说,长了一身能够释放冲击力的小孔洞……” “别说了,我密集恐惧症。”笛卡尔精打断了她,对着稻草想了一会儿,又提出了一个猜测:“题目里说的是,某‘种’生物对吧?可不是某‘只’。也许我们要找的不是一只生物,而是一大群……比方说床虱之类的东西。这种小虫子是不是本来就是吸血的?” 波西米亚眼睛一亮——她难得有一次,发觉笛卡尔精原来脑子这么好使。 “真的有可能!”她用意识力狠狠拍了它几下,借此表示赞赏:“还是你们成精了的,更容易理解彼此。” “你才成精了。”笛卡尔精咕哝了一句,似乎不太高兴——虽然才仅仅过了两句话的工夫,天光却迅速地亮了起来,几乎在眨眼间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天亮了,”题目画外音说了一句废话,“请在白天的时间里继续发掘线索。” ……白天也有线索? 波西米亚赶紧看了看自己的叶子——就算在题目里对时间流速的观感变慢了些,他们剩下的解题时间,也只剩下岌岌可危的两三分钟了。 也不知道这些农夫农妇们是何时走出家门的,她收好叶子再一抬眼,发现远处田地里已经多了数个弯腰劳作的影子。几头瘦羊慢悠悠地从村庄另一头走过,农妇们抱着一只只木盆,正聚在小路上凑头说话,人人都神色紧张。 波西米亚赶紧抓起笛卡尔精,快步走了过去。她穿得活像个吉普赛人,但那几个农妇却只抬眼扫了扫她,就再次将目光落回了中央那个老者身上。 “……我们家今天早上已经决定了,一起进城去碰碰运气,”一个看着还年轻,肉乎乎的少妇说,“就算在城里被骗被欺负,找不着事做,那也比死在这里强!” 其余几个年纪大的似乎都吃了一惊,彼此看了看。还是那个像村长模样的老人说话了:“我已经派人去请绿丘上学识最渊博的……” “要我说,就是巫女的诅咒!”那个肉乎乎的少妇性子泼辣,张口打断了他的话:“学识再渊博,也不能驱逐邪魔吧?村长,他们的死状我都听说了,后半片身体都没了,前半片还好好的,哪有这样吃人的野兽?” 说到现在,净是些没帮助的废话——波西米亚不耐烦地用脚尖打着地面,按捺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没想到村长嗫嚅着被堵得没了话,而妇女们的对话更加偏题了。 “你进城以后怎么生活呢?”一个老阿妈不无担心地问。 “那么多老爷夫人,哪能自己动手干活,我问了远亲,说打扫洗衣的活儿啊,有的是!” “那你们家的田怎么办呢?” 肉乎乎少妇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有点儿恼怒起来:“那破地,不要也罢!你也看见了,从上个星期开始,我们家的田地边角处也开始枯了,眼看着枯得越来越大……也是被诅咒了的土地,还留着它干什么!” “线索!”笛卡尔精腾地浮进半空,“她说了‘也’,那就说明这个村庄里开始莫名枯萎的田地不止一处……走走走,去看看!” 早在它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波西米亚已经扭头就跑向了田边——她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了,没料到才刚刚来到田垅上,林三酒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硬生生地将她从具像化的题目中给拽了出来:“我马上就该写答案了!你解开题目了吗?” “解开了解开了,”这个时候,随便用一个假答案哄她就行,反正目的是要让她答错题:“是狗。” “……狗?” “家家户户睡觉时都拴了狗作为警卫,但它们又没示警,不是很可疑吗?所以我检查了一下,第五个死者的狗肚子涨得可大了,肯定是吸了血——” 林三酒低着头,后脖子上的鼓包似乎又大了一圈。她无法抬头看波西米亚,只有声音低低传了过来——听起来又冷淡又充满怀疑:“你不是在故意帮倒忙吧?” “……嗯?” “第五夜的狗我也看过,它那是怀孕了。” 妈的,就你了解狗的生理卫生。 波西米亚在心里骂了一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才能骗到她;想问问笛卡尔精的意见,扭头一看,却发现那团始终跟在身边的马赛克,此时竟不知去了哪儿——这么一想,似乎打从刚才被拽出来起,它就不见了……莫非是还留在题目里没出来? “刚才是那副本的意见,我就觉得不对来着,”她干笑了两声,“没想到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觉得是怀孕!唔,正确答案……正确答案是……” “快告诉我,时间到了!”林三酒压下嗓音,重重地说。 波西米亚被她一催就慌了神——尤其是她现在呼吸不畅,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干涩得像是从磨刀石上刮下来的,听了本来就叫人心慌。在一时间的手足无措之中,波西米亚一张嘴,真实答案竟从嘴里溜出来了:“是,可能是一大群类似于床虱的东西!” “啊……有道理。”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吸气音依然尖锐,但肩膀已经松弛了下来。“我怎么没想到呢,那样的伤口……” 她在这道题目上花的时间更多,检查得也更细致;因此只需要稍微一提示,她就立刻明白过来了——不仅明白过来,甚至当她唰唰在试卷上写下答案的时候,波西米亚凑近一看,发现她对这种生物的猜测,比笛卡尔精更具体、更全面,显然是把种种蛛丝马迹都串在了一起。 当即,她就不由满心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一题是开不了瓢了,只能等下一道题了……她望着林三酒脖颈上那只颤巍巍、由白膜裹成的鼓包,遗憾地想道。 林三酒抓紧写完了答案,刚一撂笔,时间就到了,恰好赶在了9分钟之内。副本主持人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玩家林三酒答错一道题,即将执行一次洋葱脱衣。” 今天去喂了松鼠。因为每天早上都能在窗外看到那个胖松鼠,实在没忍住,怒买了一包瓜子,颠颠地出去喂了。目标是用瓜子一点点把它引进家门。第一次离松鼠这么近啊,身上皮毛看起来那么光滑,尾巴却超级蓬松,真是缺乏一致性的生物啊。很可爱,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像是要打我的样子……吃几颗,再叼着瓜子跑开,猛刨洞埋起来……看着它这么勤奋埋食的样子,真是叫人想不到“松鼠会把百分之八十的藏食地点忘掉”…… 1080 洋葱脱衣 1080 这么合情合理的答案都错了? 波西米亚来不及吃惊,只见林三酒头上那只相同的圆洋葱“叽”地一声,就被生生剥下来了一片半透明的白皮。林三酒倒是老样子,仍旧装了一肚子无用的好心眼,还伸手摸了摸它,以示安慰。 一只破洋葱!又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不也还是个洋葱吗? “……她的卡片能力,可以产生一种诺查丹玛斯卡,吸收末日因素。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张卡叫出来以后,只要主人允许,其实能够被他人所使用。” 波西米亚面无表情地听完了。 就这样?这种不痛不痒的屁事,谁关心—— 嗯? 她看了看林三酒的背影,高高挑起了一边眉毛。 等一下——不、不会还可以这样干吧? 但是林三酒……会乖乖配合吗? 波西米亚的心思全被新的可能性给吸引走了,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忽然听林三酒压着嗓子、带着几分慌张地低声说:“请让我再答一次!我还有另一个答案!” “噢?”副本主持人显然也像波西米亚一样有点儿意外,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等等,我去问问。” 他去问的谁,自然不言而喻。 过了半分钟,副本主持人的声音又回来了。 “可以,你再答一次吧。大人说,他对你的智力很放心。”明明接下来的话并无复述一遍的必要,副本主持人依旧完完整整地说出来了:“他说,你也就勉强能不把面条吸进鼻子里,所以再来十次都可以。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又答错了,就又要再剥一次皮了噢。” 或许是因为临时又得到了一次答题的机会,林三酒脖子后方那个原本已经涨鼓得好像马上要裂开的白膜包,颤颤巍巍地在开裂的边缘停了下来。透过湿漉漉、半透明的膜,里面那个辨别不出形态的黑色影子,正不断扭曲摇摆着,好像急不可待地想要出来了。 这一次,波西米亚还没等开口建议一个新答案,就被林三酒挥挥手给撵走了。 “没有你,我可能早就过关了!”她口气里充满了烦躁。 这倒是不假——波西米亚讪讪地笑了一声,将视角调整到了林三酒的背后,看着她写下了一个新答案。 “……袭击村民的生物,正是他们的‘稻草床’。半片身体上的皮肤、骨头和内脏都被绞碎了,又和稻草混杂在一起,本身就能说明,稻草也参与了绞碎身体的过程。要不然,仅仅是‘落’在稻草床上的话,不会和稻草掺杂得如此彻底,甚至在挖开稻草床十几厘米深的地方,依然能发现大量碎骨头……” 她还挖开过稻草床? 因为觉得死人恶心,所以走马观花、匆匆了事的波西米亚,闻言不禁有点儿佩服。 “虽然看起来像是普通稻草,但是我想它们实际上是另一种生物,拥有粉碎土壤、吸收液体的习性,它们在附近生长的过程中,造成了田地枯萎,村民们又不慎将这些草采了回去,铺成了床……” “错了。” 波西米亚看她试卷看得聚精会神时,脑海中响起了笛卡尔精的声音——它语气平淡,实际上那股快要飞扬起来的得意劲儿就快要压不住了。 “怎么?”波西米亚一愣,急忙问道:“你才刚从题目里出来吗?知道什么了?我还有事儿要和你商量呢!” 在笛卡尔精开始解释之前,林三酒正好也答完了题,带着一股毅然决然的神情放下了笔。这一次,副本主持人顿了几秒,空气里一片安静。 “大人说,今天一看就是个好日子。玩家林三酒又答错了,即将再次执行一次洋葱剥皮。” 连这个答案也不对吗? 波西米亚愁眉苦脸地看着圆洋葱又“叽”了一声,紧接着,另一个关于林三酒的事实被披露了出来:“她以前曾有身体完全死亡的经历,多亏有一层意识力包住了大脑,这才将她的‘自我意识’保存了下来。在重新连接了自己的肉体以后,那一层意识力保护壳也一直留在了头脑里。” “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啊?”笛卡尔精喃喃地说,“身体完全死亡还能活过来?” 波西米亚死皱着眉头,一张脸又团成了抹布,不知在思考什么,把它的声音全当成了耳旁风——直到笛卡尔精又叫了她几声,她才蓦地回过神:“啊,对了,你刚才一直在题目里吗?” “时间到了,我才被弹出来了,像弹鼻屎一样。”笛卡尔精说起自己时也毫不嘴软,“……不过我在出来以前,看完了所有田地和它们枯萎的地方。” 它有一个波西米亚和林三酒都比不上的优势,就是它可以随意浮高降低,不受重力限制。它在农庄上空一路拔高,一直升到可以将所有田地都尽收眼底的高度,终于发现了问题。 “人类想要发现这条线索,就得靠着对实景的观察,在脑海中画地图,我看你们两个都没有这个能力。” 波西米亚瞥了一眼林三酒脖子后的鼓包——它比刚才更肿胀了,可见里头的生物要么是长大了,要么是增多了;由于林三酒还没答出“监狱风云”的谜团,这里头的生物也暂时还没有露面。副本主持人,或者说人偶师,似乎想把伤害都叠在一块儿释放。 “你知道那是什么生物了就快点说,”她催促道,“我们还得留点时间,考虑怎么用这个生物给她开瓢呢!” 笛卡尔精很稳当,受了催也不着急。“我当时升到高空一看,啊呀,几片田地枯萎的地方都不太一样,但要是以线相连的话,你就会发现,那几条枯萎的线正好是通往几个死者家里的。这说明我们一开始的猜测没错,问题还是出在地下,不过你挖开了表层泥土以后,我们又的确什么也没发现……” 看起来,它很享受这样讲解的过程:“从伤口来看,这种生物肯定数量多,体积小,才能细细地把皮肤骨骼都绞碎了。我刚才看了看林三酒的答案,也受了一点启发……我认为,杀人的就是稻草。不,不,你别着急,我知道刚才她回答的稻草床是个错误答案……但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自己组装好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具,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大概就是坐在摇摇晃晃、当啷作响的椅子上,觉得自己是个家装小能手吧…… 1081 场外援助 【这是防盗,正文快写完了,卡在最后关头了,应该很快就能发了!】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082 圆圈之谜 1082 罪犯A入狱了。 以他获得的60多年刑期来说,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将会老死在这间昏暗狭窄的牢房里,再也见不到外面的自由世界了——但是,他还有最后一次垂死挣扎的机会。 为什么不试试呢?律师这样劝道——反正即使上诉被驳回,他的处境也不会更糟了。 检方掌握的证据之中,有比例不小的一部分属于间接证据,而真正的实据他们反倒遗漏了不少——老实说,如果罪犯A长得更加风度翩翩一点,而不是现在满脸横肉的恶人样,可能陪审团早就让他无罪释放了。也就是说,在检方的一袋袋案宗资料里,此刻可能还埋藏着至今没有被他们发现是证据的蛛丝马迹。 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那些遗漏的证据,自己可真的完了。 当然,罪犯A本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留下了哪些证据——毕竟如果他知道,他就不会留下证据了嘛。是直到进了监狱以后,他才从自己以前的渠道中听见了风声,知道道上有人可以提供帮助,于是费尽手段,终于辗转联络上了那一个人;在看过自己所犯案件的卷宗资料以后,罪犯A这才知道,原来他留下了这么多能将他置于死地的证据。 “现在时机不到,”那一个人在巡视的时候,低声对他说道,“还缺几个人。告诉你的律师,什么时候你通知他,什么时候再准备上诉。” ……所幸,他并没有等得很久。这个监狱里塞满了黑帮和帮会的成员,有好几个地位很高的家伙也被抓进来了;听说他们一入狱,就赶紧纷纷联系了那一个人,以寻求帮助——不过,那个人似乎也有自己的筛选标准,最终只选取了另外三个人。 第一笔钱汇入了那个人的户头里以后,罪犯A焦灼不安地在狭窄牢房中等待着再审。如果那个人真的能把他弄出监狱,那么这份自由,将花掉他所有的财产——打进去了那么大一笔钱,也只不过是百分之二十的定金罢了。 作为花了大钱的客户,他没忍住向那个人打听了一下,到底打算怎么办,才能把自己捞出去。 “如何叫陪审团相信你不是犯人?很简单,只要再制造出一个‘犯人’的存在就行了。不管那个人是否真的与案件相关,陪审团一旦在法庭上产生了动摇,你就自由了。即使日后证明了那个真犯并不存在,根据现行法,检方也不能以相同罪名再次重复起诉你。” 她说到这儿轻声一笑,看起来就像是城市里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平常姑娘。 但是……说得简单,该上哪儿找另一个“犯人”呢? “这就需要你们几个互相协作了哦。”那个人低声嘱咐道,“我已经安排了另一个人来作为你这一个案件中的‘真犯’,相应的,你也有义务帮助圆环上的下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我来看你的原因,我需要你的DNA。” “等等,有了这样的铁证,不会让我反而因为另一个家伙的罪行受审吧?” “当然不会。我仔细挑选出来的案件,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你放心吧,圆环上下一个人的受害者死亡时,你正好在另一个城市的看守所里呢,没有比这更坚硬的不在场证明了。”典狱长哼了一声,“再说,庭审的时候只要拿出‘另一个犯人’存在的证据就行了,庭审过程中无法进一步调查。等事后检方查知真相的时候,你们四个都自由了。” 四个——她介绍过,在这个“互相帮助”的圆环上,一共有四个人。第一个人,也就是他,将成为第二个人案件中的“真正犯人”;以此类推,如果把图形画下来,正好像是一条首尾相衔的蛇。 “那么,我留下的证据怎么办呢?” “可以由帮助你的上一个人接手哦。”她又笑了,或许是看在客户给了钱的份上,非常有耐心:“你很幸运,你留下的证据我都看过了,只要给出的解释过关,差不多可以全部联系到圆环中的上一个人头上——不过,当然了,上一个人也有着绝对不可能犯下你手上案件的铁证。” 就这样,他按照要求从胯下和头皮上硬生生拔下了毛发、又使劲挠了自己好几下,险些快挠出了血——罪犯A从指甲缝里挑出了自己的皮屑,将其和毛发一起小心地装进了典狱长给的密封袋里。那袋子很小,外面还钉着一层漂亮的刺绣缎带;当她把它一卷,系在自己的辫子上当作装饰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时,罪犯A甚至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 “……现在你明白了吗?” 在林三酒的解答过程中,她没忘了严肃地瞥一眼波西米亚——她脖子上那一个长得像一丛灌木的生物,此时已经彻底融在周遭环境里,分辨不出了。 “正是你扮演的这个角色,把四个罪犯的案件串联在了一起,混淆视听。A用制造出来的假证据,在B的庭审中成为了真凶;C是D案件中的真凶;D是A案件中的真凶。正如圆环中的箭头所示,四截线就这么连成了一个圈。当四个案件分散在全国各地、在不同时间受审的时候,人们很难把这四个独立案件联系起来,因此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了。” “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本人干的。”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声。“……你,不,应该说你拟态的那个人,是怎么发现的?” “监狱风云里,有一个很隐晦的提示。”林三酒的意识力始终没有机会完全恢复,此刻她早就关掉了拟态——幸亏关得早,不然再让她思考一会儿,波西米亚恐怕都没有机会对她下手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女医生对你说过,有一个疑似食人犯的胃部内容物经过化验以后,发现里头根本没有受害者的DNA?” 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你如果没犯懒,仔细看过那份报告的话,就会发现后面还有一段重要信息。”林三酒扫了她一眼,就断定她是怕麻烦不想看了,这叫波西米亚很不服气——“实际上为了赶时间,第一次化验只对比了受害者的DNA而已。那个医生在报告中注明了一点,她怀疑内容物中有近似人类的DNA……只不过进一步化验需要不少时间。” “我、我记得的!” 林三酒都没提起劲儿反驳她。“食人犯吃掉了一个人,这个人却不是他的受害人。顺着这个线索找下去,你就会发现在另一个犯人的案件中,最大的不确定性来自于警方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受害人遗体……赶在再审之前,典狱长做了这么一个手脚,他的受害人遗体就再也找不到了。你这个角色具体是如何把时间安排得严丝合缝的,我不清楚,游戏里也没详细说,但是圆环的意义肯定没错了。” 她拟态的人这么聪明,就没发现她现在的状态不正常吗? 波西米亚暗暗叹了口气——但是不管怎么说,林三酒成功地解开了“监狱风云”,这也就意味着,波西米亚只要借那生物之手,仅仅给她来一次惩罚就可以了。 有一层意识力保护着脑子,应该不至于像那些村民一样,被绞成碎片死掉……但是绞碎了的脑壳怎么恢复啊?难道她以后要露着半个大脑过日子吗? 不不不,在担心那么远的事之前,还有另一个更紧迫的问题。 “我说……”她暂时退出了“期末考试”,低声朝笛卡尔精问道:“我应该怎么骗她把诺查丹玛斯卡交给我呢?” 因为恢复了正常生活,高兴得控制不住自己,结果一冲动买了巨多食材……厨房地面都铺满了……多亏冰箱大……买了这么多东西,你们猜我上两顿吃的啥?速煮螺狮粉和麦当劳外卖……我也不知道一冰箱的菜,意义何在…… 1083 众望所归的开瓢 1083 ……这也太简单了吧。 波西米亚望着手中的“诺查丹玛斯之卡”,愣愣地想道。 刚才她和笛卡尔精一块儿,闷头想了近十分钟,否决了三四个提案,简直为了如何哄骗林三酒而伤透了脑筋——后来她想得实在烦了,很光棍地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喂!把你的诺查丹玛斯之卡给我一下,我有用。” “用来干什么?”林三酒好像有点儿不放心。 波西米亚无话可说,干脆一瞪眼:“……你管这么多是能吃饱饭怎么着?我还能把它烧了?一会儿再告诉你。” 她这种一贯蛮不讲理的态度,似乎比硬编出来的理由更可信、更自然;林三酒居然就这么把卡给她了。 “真奇怪。”笛卡尔精喃喃地在波西米亚脑海中嘟哝了一声,“她都成了真理的仆人了,怎么这么没有警惕性?她难道就想不到,我们有可能是准备对她大脑里的孢子下手吗?” “因为她傻呗。”波西米亚小声回答道。 “可别乱用啊,”在一人一精嘀嘀咕咕时,林三酒还嘱咐了一句:“我记得里面还有一些以前世界吸收到的末日因素,要是随便释放出来的话,会给这个世界造成……” 不等她把话说完,波西米亚就用一声喊打断了她:“我要开瓢了!” “什么?”林三酒显然一惊,“现在就——” 后半句话未能出口,就被一阵空气被抽裂的锐响给淹没了——在她脖子后方,那个生得像一丛灌木似的生物,蓦然从“拟态”中现出了身影;数条枝桠浮现在空气里,长长地向上一舒展,就朝她的后脑勺上重重地甩了下去,激起了尖锐的破空之声。 “等等一条就够了!”波西米亚心里一急,这七个字出口的速度快得简直像闪电。 可惜她说得到底还是晚了点儿——虽然那丛灌木似的生物及时收回了几根枝条,但仍旧有不止一根落上了林三酒的后脑勺。伴随着她一声痛苦的嘶鸣,半空中骤然激起了一片血点;波西米亚紧紧一闭眼,缩起了肩膀。 “那个人可真是恨她啊。”笛卡尔精也嘶了一口凉气。 裂口处汩汩渗出血液,但刚刚一润湿林三酒的头发,就全被那几根枝条给吸收了。好在由于打上去的枝条数量不多,她的后脑勺倒没有像是那些村民一样被绞得粉碎;只有两条又长又深的纵向伤口,宛如地震后大地的裂缝一样,在厚厚黑发掩盖之下,打开了她的头颅。 即使是皮糙肉厚的林三酒,受此一击也不由脸色都雪白了;她的眼神像是失去了焦点,摇摇晃晃几下,猛地往桌上一倒,彻底昏了过去。 这么随便打击大脑,就算能活下来,以后不得更傻了吗? 波西米亚又急又慌,即使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也不由慌了手脚,早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急忙以意识力朝前一探,“按”住了林三酒后脑勺上的伤口;在那丛生物收回了枝条以后,她只能用这个办法为林三酒止血了。 “里面确实有意识力在保护她的大脑,”波西米亚对意识力的流动非常敏感,此时微微松了口气,“卡,卡被我放哪儿了——” “诺查丹玛斯之卡”里原本吸收的末日因素,早就被她丝毫不负责任地释放进了考场——反正这里是一个副本,是个封闭空间。她将卡片放在了林三酒的后脑勺上,注视着卡片上那个空了的小电池图标,绷紧了神经。 这张卡只能吸收末日因素,但是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已经末日了,她还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如果那些孢子只是控制了这一部分地区的话……这张卡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一人一精死死盯住了卡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波西米亚一颗心也越来越沉——因为卡片上的电池图标,竟始终毫无变化。林三酒确实给了她使用权;她的使用方法也没错……既然诺查丹玛斯之卡什么也没吸收到,那就说明……孢子不是末日因素? 这他妈真的不是一个末日世界? 那她该怎么办,才能让林三酒恢复神智? “你别着急呀,”连笛卡尔精都瞧出了她的心慌意乱,“再、再等一会儿——” “大人说,”副本主持人的声音冷不丁地吓了他们一跳,“你这个开瓢不够彻底。” 要不是对方是人偶师,波西米亚真的想发怒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林三酒后脑勺都开了两条深口子,让她变成真理傻X的孢子也吸不出来——眼看着都快山穷水尽了,人偶师还在挑拣开瓢不够彻底?那还不如现在就让她杀了林三酒,给她一个痛快—— ……诶? 波西米亚忽然一歪头。 她探过脑袋,忍着翻滚的不适,往林三酒裂开的后脑勺里看了一眼。在浸湿了血液的一丛丛黑发里,她能勉强感受到,意识力正在裂口下方隐隐流动——就像是敲开了火山以后,瞥见了底下滚滚的熔岩。 ……有这么一层保护壳在,好像的确不能称之为“彻底的开瓢”。 “喂,”她急忙转头朝笛卡尔精问道,“你对孢子了解多,我问你,它有没有可能是被这层意识力保护住了,所以才吸不出来?” 但是这个猜测也有其不合理之处——如果孢子真是被意识力阻隔住了才出不来,那么它们一开始是怎么进去的? 但她没想到,这个带着侥幸的问题,却叫笛卡尔精陷入了沉思。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它低声说道,“唔,你知道光的波粒二象性吗?孢子这个东西,性质有点类似。它既具有物质性的一面,也有精神性的一面……物质载体利于传播,但是在入侵宿主以后,要对思想和精神产生影响,就不能只靠物质了……” 也就是说,意识力拦得住外来的物质,但是拦不住外来的“思想”? 波西米亚想到这儿,一双金棕色的大眼睛渐渐亮了。 “早说嘛,”她意气风发地挽起了袖子,“就她这一层意识力防护的强度,在我看来和一张纸差不多!” 电脑不是拿去修了么,我怀疑修电脑的人看到了末日稿子……今天又收到这位话很多的大叔一条消息,问我,“不介意的话我问问你是干什么的呀?”绝不会承认稿子是我写的,尬死了!我想了想:“编辑。”【我真聪明】 1084 我也很想幸福啊! 1084 世界悠悠转转,仿佛一个正在慢慢降低流速的巨大漩涡。以前被它吞进幽黑深处的思维和神智,终于被一点点释放出来,渐渐回到了头脑之中—— 林三酒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眼角处正好滑下去了一颗泪。 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感官也一起苏醒了。点缀着几颗黯淡星光的昏蓝夜空,无边无际地舒展开去,雨后的空气又凉又湿润——随即,眼前就被一个圆圆的黑影给挡住了。 黑影开口了,说话时两颊上毛丛丛的长胡须直发颤:“她醒了!小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对,她之前遇见了猫医生——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了? 她一起身,脑后顿时传来一阵几乎能叫人昏迷的剧痛,顿时嘶了一口凉气。林三酒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胸膛里像是被挖空了一个大洞,漆黑的风正不断笔直穿过……这彷然若失之感,简直比失去亲人、友人或爱人更强烈,甚至叫她连脑后的痛都不太在意了。 又一个脑袋探了过来,随着这个脑袋垂下来的动作,一大片长卷发顿时胡乱地落在了林三酒脸上,刺得她皮肤痒痒,直想打喷嚏。 “喂,我问你,这是几?”一头长卷发的影子竖起了三根手指问道。 林三酒怔怔望着她的手,笼在记忆上的迷雾有了四散而开的趋势。“好……好像是你,”她一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难听,不知多久没说过话了,“把我的脑后给……” “这种小事就不用在意了,”波西米亚顿时缩回头、直起身,“再说,这都是大人的意思——大人说了,你活该受这一遭罪。” 她指的是人偶师吧? 林三酒一边慢慢撑起身体,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触手是厚厚的一圈绷带,看来猫医生已经给她的伤口做过处理了;好不容易坐起来,她却发起了怔。 ……太单薄了。 不管是猫医生、波西米亚、人偶师,还是不远处那一团马赛克;都叫她感觉……好像既无实体,也无色彩,只有遥远的几个剪影,在冲着她自说自话……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是另一个星球上的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永远失去了,徒留这一具空洞躯壳,将会在时间的风尘中渐渐干枯粉碎…… “你哭什么?”波西米亚听起来一下子慌了手脚,“很、很疼吗?你不至于的吧,受个伤而已——” 我哭了吗?林三酒昏昏沉沉一低头,大腿上的布料就被水滴打湿了。 “让她哭。”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绝不会错认这个声音的主人。阴鸷低沉的声音,好像冬天裹挟着碎冰冲来的刺骨河水,一听就能让人一激灵:“……她现在就是突然没了狗屎的苍蝇,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为了这个把眼睛哭瞎。”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尤其不好。 这个念头从林三酒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被近乎麻木的失落与茫然给攥住了心脏。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偶师怎么会明白! “那个……你现在什么感觉啊?”波西米亚在她身边蹲下来,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半晌,林三酒干哑地出声了。“我……我觉得很空虚……我明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我记得我当时是那么幸福、那么充实,那么充满激情……就像是梵高拿起了画笔,莫扎特坐在了乐谱前……终于不再是一日又一日,仅仅为了延续生理活动的生存了……” 波西米亚、猫医生,和那一团马赛克,好像都听得愣住了。唯有远处一个遥遥坐着的黑影,似乎一点听下去的耐心都没有,当她不存在似的扭开了头。 “你们能明白吗?一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胸中就会被巨大的、满满的幸福感给塞得发涨。”她使劲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如今,那里只剩下了一片黑洞般的空虚感。“我……我从没有意识过,原来人生中的每一日都可以绽这样令人着迷……我有了意义,有了激情,有了使命……” “就是没脑子。”人偶师望着星空,淡淡地插了一句。 林三酒嘴唇张合几下,一时间竟被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才那种失落感被骤然升起的不服给冲淡了不少,她还没想好说什么的时候,那一团之前还是敌人的马赛克副本却忽然插话了:“啊,对,是这样的。真理之所以被称之为真理,好像就是因为一旦接受了它们,就能够让人类体会到无上的充实和幸福。” “什么?”波西米亚一转头,“我也很想幸福啊!” “这个,”笛卡尔精一副不知道该给她怎么解释好的模样,“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 猫医生听得糊里糊涂,朝远处独自坐在椅子上的影子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们两个之所以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人偶师的语气忽然平淡轻柔起来,好像刚才的火气一眨眼就烟消云散了——然而落在波西米亚耳朵里,却不由叫她打了一个颤。“……因为她们来这个世界的签证,是从我身上偷的。” 即使心里仍然空落落的,林三酒也暗暗感到了不妙。没有了人生意义和激情的日子,固然又变成了动物一般的生存;但是能生存,总比不能生存强——她现在想起来了,签证是她掏的,不久前好像还斥责过人偶师不是正主…… “是她,”波西米亚在关键时刻,翻脸那叫一个快,“我绝没碰过大人。” 眼看话题就要偏向秋后算账,猫医生赶紧力挽狂澜——在林三酒和波西米亚挣扎度关的时候,它一直在给人偶师仔细疗伤,挣了不少说话的资本:“那个,这个世界的所谓真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个世界的确已经迎来了末日,对吧?要不然,诺查丹玛斯之卡也不会把小酒脑袋里的孢子都吸出来……” “既可以说是末日,也可以说是一个安稳世界。”人偶师轻声说道,“在十二界里,可食用真理也是有价无市的签证之一。” 做了一大啊啊啊盘焗饭,本来还以为自己这个手艺可能不会很好吃,结果一吃震惊了!我的妈呀这是哪家餐厅的招牌菜!大厨是谁,年薪百万美金请她不亏,怎么这么好吃!我都吃撑了还忍不住不断跑厨房添饭!是有人趁我不注意往里加了海螺yin吗!鸡肉火腿番茄土豆胡萝卜+芝士,汤都浸透了每一粒米…… 1085 林三酒勇敢直面人生 “就这么个破地方?” 波西米亚没忍住,低声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个世界——怪恶心人的,还有价无市?啊,当然,我不是在质疑大人……” “你这种杂鱼不知道也很正常。” 人偶师远远坐着,从面庞到身形都笼在阴影之中,唯有当他微微一转头时,眼角处的亮粉才隐隐一亮,又黯了下去。 “对于了解这个世界的进化者来说,可食用真理就是一个能让人重温旧梦的休养圣地。”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忽然顿住不说了,只是从猫医生到杂鱼米亚,都没敢出声催他。 在他们身后,林三酒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子仍然在一阵阵晕眩中发抖。 “这个世界……”她声音嘶哑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偶师静默了一会儿。过了几秒,他半边脸皮上一颤,仿佛是从黑夜的最深处,渐渐浮起来了半个冷笑——在场众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的时候,只听他声音轻柔地说:“既然你们都这么想知道,不妨亲眼去看看吧。” 波西米亚脑海里登时警铃大作,但是不等她鼓起勇气,把“其实我不太感兴趣的”说出口,不远处的身影忽然无声站了起来——他才一起身,身下“椅子”的影子顿时左右一分,裂成了两个彼此独立的黑影,也跟着站了起来。 “跟上来。” ……如果不想变成被人当椅子坐的人偶,还是乖乖跟着去吧。 众人虽然物种有异,心里想法倒是一模一样。林三酒身子一晃,似乎仍有点儿站不稳;波西米亚不情不愿伸出手,将她搀扶住了,想了想,小声问道:“我问你,你之前和人偶师独处的时候,发生什么了?那块口水巾……”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身旁那团马赛克瞅准了机会,猛一扭身,眨眼间就远远地朝夜色里冲了出去。它的动作无声无息,又迅捷得难以捕捉,等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它早就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只余一句话在他们脑海中回荡:“游戏既然已经结束,我可不奉陪了,现在我们也算互不相欠了,再见吧!” “我忘了用意识力困住它!”波西米亚醒悟过来,咬着后牙说:“这家伙可真精!” 出了游戏以后,她一直没想起来要继续“羁押”笛卡尔精;后者也始终不动如山,像忘了这事儿一样——波西米亚的意识力速度极快,所以它才一直等到她分神的时候才逃了。 “由它去吧,留着它也是操心。”林三酒吸了一口凉气,“你别这么大力气攥我手臂……” “可是……” 波西米亚茫然若失地看了看笛卡尔精逃离的方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等这一行伤病残弱加一只猫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他们已经又深入进了城市里。此时正是夜色最深,黎明将即的时刻,几乎路旁所有的建筑物都是漆黑的,形成高矮不一的影子森森林立在夜幕之下。只有一根又一根排列得随心所欲的路灯灯柱,在他们行进的路上投下了一团团毫无规律的灰白光芒。 “……这种路灯,每天都要出车祸的吧?”猫医生满心怀疑地低声问道。 路灯歪歪扭扭,有的时候是好几根灯柱簇立在一起,有的时候走上十分钟也看不见一根。建路灯的人也许和建楼房的人都一样喝醉了,甚至连马路中央、路旁台阶上、下水道口里,都有粗细不均的路灯灯柱往外钻。 不远处一团昏白路灯光芒的边缘处,正是人偶师驻足的地方。又高又单薄的背影侵蚀了灯光,形成了一片幽幽的深黑。 “大、大人,”波西米亚瞥了一眼林三酒,见她仍旧是一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是因为……” “不是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人偶师凉凉的声音里仿佛含着一丝嘲讽,“那么就来见见这个世界的主人吧。” “是、是指那个什么真理吗……它、它在哪里?”这样面对面的交谈,叫波西米亚在心虚害怕之下声气越来越弱,求救似的看了一眼猫医生——可惜身高差异实在太大,默契也不好,她的目光只对上了一个圆脑袋瓜和两只尖耳朵。 “这不到处都是吗?”人偶师嘲讽似的一笑,微微转过了头,望着林三酒说道:“你心心念念的人生意义都在这里了,怎么,不得给你亲爱的路灯鞠一个躬啊?” 波西米亚和猫医生一起发出了仿佛被噎着似的声音。 “什么?”她连对面的人是谁都忘了,“路、路灯?为什么是路灯?” 林三酒怔怔地站在马路中央,目光在人偶师与路灯之间来回巡弋。那根灰白的路灯下粗上细,一直拉伸到半空中,才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要照亮似的,稀稀拉拉地从半圆的“头顶”里透出了一圈黯淡光芒。 即使明知道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是什么,即使那份失落依旧真实地在胸膛空洞中抽痛着,但林三酒看见路灯的时候,依旧被迎面冲击而来的荒谬感给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我……”她瞪着路灯,过了几秒,又呆呆地看了看路边形态不一的建筑群。“我找到的人生目标……就是这个吗?我明明记得,那是非常重要、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照料真理,维护真理,与真理和谐共生……怎么不重要了?”人偶师没有血色的雪白面庞上,浮起了一半的冷笑。“没了狗屎糊眼睛,你认不出来你的人生意义了吗?” 波西米亚挣扎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败给了好奇心,低声朝林三酒问道:“我,我还是不太明白……” 回答她的人,却是人偶师。 “你们看见的每一个路灯,每一幢建筑物,都不是人为建造的。它们是从地下生长出来的活生生的东西,所以才会是这种千奇百怪的模样。它们有思维,喜欢自称真理,被它们狗屎糊了眼的家伙,也就认为自己是真理的仆人了。这些所谓真理还有另一个名字,”他顿了顿,声音像是冬天里打上皮肤的一阵寒风:“……菌类。或者,你们也可以把它们当成蘑菇。” 1086 做人要勇于追求幸福 【这是防盗,正文一会儿放】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087 菌菇也是有商业头脑的 黎明将至的青蓝色天空下,细细的夜光菇被风打得弯下了腰,像是从半空中垂下的一根钓鱼竿。波西米亚和猫医生的呼吸都屏住了,在他们一眨不眨的目光里,只见那根夜光菇微微颤了两下,终于又弹了回去。 没断! 一人一猫立起的毛这才缓缓平复了。 夜光菇之所以没断,自然不是因为林三酒刚才那一击的威力不够——相反,她那一击使出了全副狠劲儿,即使是幢大楼也会开裂的;只不过,她的动作终究慢了旁人一步。 “放开我,” 林三酒浮在半空里,头下脚上、一动不动,活像被隐形蜘蛛网抓住的苍蝇,没一会儿脑后的绷带上就洇开了血:“我、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真的吗?”人偶师依旧坐在人偶椅子上,两只手也还是像刚才那样交握着;尽管林三酒被高高吊了起来,他却看着像纹丝未动,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眨眼之间就消弭了大部分风势、又把人给抓进半空的:“你没骗我?” “真的,很痛!” “那我就放心了,”人偶师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你就继续吊着吧。” 他说了要吊着,猫医生和杂鱼米亚自然一个字的异议也不敢有。一人一猫咂吧了一会儿嘴,还是面子比较大的胡苗苗说话了:“为、为什么她还是不死心?是不是孢子没有吸干净?” “戒毒都未必能成功,何况是戒蠢。” 目光扫过半空时,人偶师半边脸上浮起了鲜明的厌烦和不耐——此时天色渐亮,他一丝血色也无的苍白面庞,在漆黑头发的衬托下看起来近乎透明,唯有眼角隐约闪烁着与黎明天空一般的墨青色。 林三酒倒是正相反:她的面色涨成了血红,口鼻中“呜呜嗯嗯”,一看就知道十分难受。一人一猫不断往半空中瞧,却就是找不着合适的话劝人偶师把她放下来。 “好像有不少人专门来这个世界开启新人生,”人偶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声音低得差点听不清,“……他们称之为‘皈依’?” 尽管很想问问“开启新人生”之后被传送了怎么办,波西米亚还是没敢张嘴。现在人偶师的情绪好像不大对头,叫人拿不准他是生气还是正享受着折磨人的乐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少说话。 那个裹在黑色皮革里的男人,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微微一抬头,吓了几人一跳:“……哦,有个体验馆。” “体验馆?”胡苗苗还是亲自开口问了。 “可能正合适……有人出来了,”人偶师目光一转,“走吧,让他们带路,去一次体验馆。” 尽管一人一猫都糊里糊涂,不知道那个“体验馆”到底是什么地方,但眼瞧着人偶师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自然也只有跟上的份——直到几人走出去了好几十米,来到一栋菌菇形成的“大楼”前的时候,后方空中的林三酒才伴随着一声闷响,被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要不是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实在叫人很难想到,这些建筑物原来都是菌菇。眼前这几栋“楼”通体幽蓝、纤细笔直,高高低低地簇集在一起,既没有窗户也没有出入口,只有顶端丝丝缕缕地垂下来了许多丝绦——离近了仰头一看,每一根“丝绦”看起来都足有一人宽。 清晨第一个离家去上班的居民,就是从其中一根白色“丝绦”上滑下来的。刚一看见有个人影顺着丝条往下滑的时候,几人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但那人下滑得很快,在离地还有一米高的时候就松开了腰间系扣,咚一声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显然对这个流程已经驾轻就熟了。 “早上好!”这个男人精神十足地打了一声招呼。明明是个普通人,看起来却比饱受折磨的波西米亚和林三酒劲头充沛多了:“你们是外地人吗?” 刚才还是椅子的人偶之一,忽然伸手在波西米亚后背上推了一把。她往前趔趄几步,余光一扫,发现旁边的人偶师正沉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神色阴郁不快,显然连嘴都不想张——她结巴了几个字,总算挤出了一句话:“是、是的,我们……我们想去体验馆。” “噢!”男人登时亮起了一个惊喜的笑。他牙齿雪白,眼神明亮,体格既紧实又健康,虽然人近中年,但看了却很舒服。“原来是要去体验馆的吗?欢迎欢迎!真不错,我都替你们高兴……啊,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我为你们带路吧?” 他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后头林三酒也一瘸一拐地走近了。她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是又惨又可疑,满头绷带还渗着血,浑身泥灰,被人偶师给摔得七荤八素。但那中年男人却双眼一亮,几步迎了上去:“啊,是新来的——不,不对,你不是。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猫医生跳上波西米亚的肩膀,一脸嫌恶地低声说:“这个孢子可能就跟狗尿似的,就算没了也有股经久不散的味道。” 用人偶师的话说,林三酒戒蠢显然还未成功。此刻她一脸羞愧地小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想再回到那个时候……” “我懂了。”中年男人也不知道得出了个什么结论,回头看了看众人,深以为然似的点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们去。” 在跟着他走的一路上,波西米亚快把人偶师的册子给翻出火星了,总算在最后几页里发现了一则广告——不是别的,正是体验馆的广告。猫脑袋从她肩膀上探出来,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广告,都有点儿不能理解。 “结束末日颠簸,重拾平稳人生”? 要是说标题还不算奇怪的话,那这句广告词——“人类本性中生来无可弥补的缺憾,致使人类永远也达不到理想中的平衡幸福的社会……唯一的答案,仅在可食用真理”又是怎么回事? 在这则广告的最下方,还有一行不容忽视的粗体小字:“在体验馆,你人生中最金光灿烂的一天正在等待着你。木鱼论坛诚信担保,绝无后遗症,绝无隐藏条件,体验完后即可原样离开。” “我说,”胡苗苗踩着肩膀一转身,冲人偶师问道:“这个广告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吗,”人偶师恹恹地说,“这个世界里的菌菇们,也就是所谓的真理,都知道十二界的存在。它们委派已经成为真理仆人的进化者,返回十二界,花钱在木鱼论坛的册子上打广告。这个世界的签证会如此之贵,这则广告也是原因之一。” 他身上似乎有容纳人偶的道具,虽然装不了几个,但总算能保证身边从来不缺人偶用——他此时正半卧在一张矮榻上,由两个人偶扛在肩上往前走;伴随着他们的步伐,人偶师身上的装饰羽毛也跟着一颤一颤,仿佛在有意地招摇过市。 “自我意识太过剩了吧,老是用这种惹人眼目的东西。”林三酒低声嘀咕了一句——波西米亚希望她下次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能尽量离自己远一点。 ……好在人偶师远远落在后面,应该没听见。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向林三酒问道:“喂,之前你在龙虾菇里的时候,没把那个拿下来吗?现在去哪了?” 一边说,她一边伸手在脖子上比了比。 “没有,他后来醒了,就更不好拿了。”在说起真理以外的事时,林三酒还算正常:“但是口水巾都揉成一条了,他伤重时也注意不到,更何况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着呢……” “在我的背包里。”猫医生冷不丁凑过来,毛茸茸地扎得人脸痒:“我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顺手拿下来了。我记得,你突然看见他脖子上有个口水巾的时候,脸色都不像个人了。” “我就知道她靠不住!”波西米亚的眼泪几乎都掉了下来:“医生,您的大恩大德,我——” 不等她把感激之情表达完,前方那个中年男人就忽然停下了脚。他回头朝几人一笑,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这是离我们最近的体验馆了,你们很幸运,它的规模也很大。” 要不是由他带路绕进了一群“建筑物”中央,只怕几人都发现不了,原来在一丛丛摩天大楼似的菌菇中,还藏着一间这么普通的砖造平房。在它四周是一圈空地,除了围墙之外连一根杂草也没有,以砂石铺得平平整整。 不得不说,忽然看见这么一处完全没有菌类生长的清净地方,实在叫人松了一口气。 “为了让外地人感觉安心放松,我们的体验馆都是以不健康不自然的红砖建造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儿遗憾:“我是搞不懂,为什么有人愿意住在这种冷硬死板的东西里……” 他说着,替几个人推开了大门:“我还要去工作,接下来有专业人员接待你们。放心吧!接下来,你们将体会到真正的美好人生——诶,这位先生不进去吗?” 二人一猫回头一看,只见人偶们早就在老远的地方顿住了脚步,人偶师就像听不见一样,表情纹丝未动。那中年男人也不生气,笑着走了——反倒是波西米亚脸色不好看了。 “等、等一下,”她鼓起勇气问道:“林三酒也就罢了,我们就这么进去……没问题吗?” “就你,没有们。”猫医生坐在地上,四只脚爪紧紧地挨在一起,一副起重机也不可能把它拔起来的样子:“我不进去。你们人类的缺憾啊,幸福啊,和我有什么关系,目标对象又不是我。” 波西米亚无法反驳。 “这个体验馆,应该是让人体会成为真理仆人的感受吧?万、万一……” “怕它们趁机把你变成仆人?”人偶师突然开了口,冷笑了一声。“它们倒是很懂人类,知道怎么做才能源源不断地吸引蠢蛾子。哦,你看,那只蠢蛾子不就已经进去了吗。” 波西米亚一回头,正好看见林三酒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门里。她登时顾不上再问问题了,赶紧叫了一声“你着什么急啊”,就冲了进去——大门自带感应,二人刚刚进去,门就在背后缓缓合拢了。 内部虽然没有窗户,灯光却十分柔和,空气里沁着一片淡淡的林木香气。这似乎是一方接待室,在另一头还有两扇淡绿色大门;从简单的指示牌上来看,真正的体验应该是在淡绿色大门之后才开始的。 “欢迎,”一个温柔动听的女音响了起来,“请稍等,我们的接待人员即将到来。” “简直像是什么商业服务,”林三酒忽然轻声抱怨了一句,“我觉得没有必要。他们应该把重点放在精神性的体验上——你那是什么表情?” 波西米亚此刻心情又低沉又拧巴又难受,她只有一张脸,都不够表达这么多种情绪的;加上她此时再一想,自己刚才好像也可以不进来,顿时又多了一重后悔。 “我一想到接下来要和你一起体验这个东西,我就觉得很沉重。”她怏怏地说,“你为什么体质这么好,你脑袋不都受伤了吗,怎么还不昏过去?” “昏过去,可就没办法体验到人生至善了。” 答话的不是林三酒——随着那扇淡绿色大门无声地滑开,一个年轻男人步伐轻缓地走进了接待室,态度不卑不亢地冲二人微微一笑:“欢迎,我是二位的接待员。” 假如有一个理想人类的范本,那么恐怕八成和这个年轻接待员的模样差不太远吧——他固然不能算是美貌出众,但无论是五官、体格、气质还是周身气息,都干净舒服,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和谐感。 “在这里,你将体会到我们本地人在平平常常一天中的感受。”他说话时也这么温和,每一个字都诚挚又自然:“这些感受,都是由志愿者们主动提供的,我们随机从他们的记忆中抽取一天,作为体验馆的内容。也就是说,你们接下来将体验到的,都是绝对真实的人类观感……体验以职业、性别和年纪分类,请问你们想选择哪一个呢?” 双倍积分! 1088 不是说没有犯罪吗? 《以下是您可能想要知道的,关于该世界体验馆的一些资料》 1.经过长期观察和对回归人员的查访,我们有理由相信,该世界的体验馆确实只是让人体验了另一种人生。 2.由于可食用真理世界的签证价格日益昂贵,大多数发出去的签证,都在签证官协会的记录中,因此也可以跟踪到不少签证持有人的情况。 3.在有据可查的记录中,参加完体验馆的进化者,选择彻底“皈依”的占总人数的49%,愿意把它当作未来人生选择之一的,占总人数的21%,16%的人不愿意“皈依”但能理解这个选择,最后14%的人认为“皈依”是一件荒谬的事。考虑到拿签证的人,本来就是受到广告吸引、想要开启新人生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个数据不算夸张。 4.根据笔者亲身经历,在离开体验馆之后并无不适,生活一切照常。(注:并未皈依) 5.有一系列特殊物品和进化能力的效果,都可以保证自己不被洗脑,不被外物侵入。具体清单,请参考附文。 ——来自木鱼论坛“可食用真理”组 册子上这几条信息,已经被波西米亚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早就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人偶师一直没开口把册子要回去,它也就一直被她攥在手掌心里;当那个年轻接待员温柔地为二人展开了选项列表时,册子的封皮都被她的手汗给微微浸湿了。 愿意提供人生一日的志愿者很多,屏幕上的选项列表长长的,似乎总也滚不到头。林三酒看得十分认真,波西米亚却干脆不看了;她早下了决心,不管对方选什么,这次体验一定要死死跟在林三酒身边——就算上帝现身告诉她这里很安全,波西米亚也绝对不会全信;有了林三酒在,就等于多了一条探路狗嘛。 “我选这个吧,” 别看一脑袋绷带,这家伙选得倒是挺快的:“……军队的这个,是新兵?还是女性,正好合适。” 波西米亚登时后悔了:“你干嘛一上来就选个最危险的职业?你就不能选个面包师?” “那你选面包师。” “我不。那我——我也选这个女兵,我们是可以一起体验同一角色的,对吧?” 接待员眯起眼睛,笑着点点头,好像把她的心思都看明白了:“体验馆没有限制,你们也可以将多种人生都拼凑在同一次体验里……除了职业,也有性格、爱好之类的筛选条件呢。” 林三酒简直把这当成了人生大事——接待员这话一说,她又认认真真地翻起了列表,居然一项项地把列表看到了最后,才微微抬起了头,神色有点儿疑惑。 “这几个吧。”可能是错觉,但她听起来好像不太肯定。 最终定下来的体验之旅,是以一对母女开头,随即由男垃圾工接手,结束在新入伍的女兵身上。只可惜这个列表里没有负面选项,要不然波西米亚倒是想体验一下小偷或者纵火犯的一天。 “列表里没有罪犯,是因为不好看么?”在淡绿色大门徐徐打开的时候,她冲那个接待员扬起了下巴:“你们这个所谓的幸福社会里,一旦出现罪犯,理论就破产了吧?” 年轻接待员神色温和,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 “如果你深究犯罪的动机,”他语气平静,领着二人走进了淡绿色大门后:“基本上来说,无非是欲望或利益。它们之所以威力强大,因为正好根植于人性弱点中……如果我们能够有效消弭、弥补人类天性中充满缺憾的这一面,那么犯罪作为它的产物,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我们的社会形态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很难以理解,就像很难给中世纪的人讲解怎么用电一样。”接待员微微一笑,“不过,你们选的第一段体验非常好,因为其中涉及了一个少女的视角。从一个正在适应这个世界的人眼中,最能让人感同身受地认识到,我们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社会里。” 伴随着他的话音,林三酒和波西米亚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一股淡淡的烤面包香气浮了起来,烘得人微微发热;阳光从细长窗户里漏进来,映亮了几盆挂在天花板上的猪笼草。家里的深褐色餐桌是用上好木头打的,在妈妈的烹饪香气中浸了这么多年,早就染成了记忆里家的气味。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把加入我们称为‘皈依’。” 在二人还看不清楚明亮阳光中的母亲身影时,接待员温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但是我并不同意。我们以菌菇为基础运转的社会,包括我们的社会理念,与神学宗教完全不是一个体系的事物。在这次体验中,除了感情上的共鸣,我希望你们也能动用逻辑、智慧来校验听见的每一句话……这样一来你们就会发现,我们的社会形态是完全经受得住逻辑考验的,菌菇们被称作人类的真理,当之无愧。” “原来他们知道自己是在绕着蘑菇打转啊?” 波西米亚嘀咕了一声,却被林三酒给掐了一把。她还来不及生气,只见眼前光影忽然清晰起来——一抬头,“她”正坐在餐桌旁。 “美佳,”母亲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想要几块面包?” “不了,我什么都不想吃。”二人都听见少女的声音从自己的“嘴巴”里传了出来,还很娇嫩,只不过听上去情绪低迷。 “不行。”母亲有点担忧地转过身,露出了一张皮肤白皙的鹅蛋脸,眼角尖尖的。虽然女儿都十几岁了,但她看上去顶多才三十出头,可谓保养有方;听起来,母女俩连声音也很相似:“来,就是再烦恼,早餐也不能不吃。” 自制热奶茶,绿色的烤面包,一些豆子、蛋和水果——每一样都新鲜润泽,在细长的阳光下泛着热气和鲜亮的颜色。美佳虽然毫无食欲,妈妈却还是告诫道:“先喝点奶茶,你空腹时吃东西容易肚子疼,这个毛病和我一样呢。” 妈妈一向无微不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要是妈妈也能告诉她,她接下来该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就好了……她深深叹了口气。虽然做了很多测试,但是美佳始终在到处碰壁。和她一起入学的同龄人,几乎都已经离开学校,开始了社会生活;唯独她还不得不每日去学校报到,参加没完没了的测试,现在当老师们看见她时,恐怕也都在暗暗头疼吧。 喜欢做的事情?有不少啊,她喜欢看电视,刷手机,看风景,吃东西,以后也想做个母亲。但除去母亲一职不谈,其他都只是消遣,换个傻子来,也照样可以刷手机,看风景,吃东西……至于能让她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优点,则一个也没有。 当她看到优秀的同龄人时,美佳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焦虑却像蚂蚁一样,不断咬噬着她的精神。她除了消耗食物、制造垃圾,到底还能干什么别人不能干的事吗? 越焦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别人的孩子都能和菌菇打交道了,自己的女儿却这么无用,妈妈也一定抬不起头吧……她真的不想再去学校参加测试了,反正她什么都做得一般,以后可能不得不做大众性工作,能代替她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每一天都得过且过地混过去,一面安慰自己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一面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重复地浪费着人生——这段黄金般的青春时期,过一天少一天。 “如果你是一只灯泡,那么就得耐心等待着被放上灯座,大放光芒的那一天。”妈妈轻声劝慰道,“在发光之前,这只灯泡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恐怕还会以为自己是个无用的东西呢。” 万一没有这样的“灯座”等着她,怎么办? 在去学校的路上,美佳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个问题。学校在郊外,走路要花三十分钟,她往常都是搭车去上学的;但今天她心绪不宁,再加上也不愿意早早报到,所以干脆步行走向了学校。 美佳是走入一条小巷的时候,被袭击的。 1089 垃圾工的早晨 猛地被“体验情境”抛出来的波西米亚,乍一瞧见四周包裹着她的柔和光芒时,竟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过了半秒她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朝接待员问道:“第一段体验……这就结束了?” 转头一看,林三酒也眉头深锁,一脸疑惑。 “美佳没事吧?”波西米亚开始担心了,“她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刚才二人感受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所迸发出的真实情感——说起来,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一旦深入了解另一个个体以后,哪怕是在末日世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波西米亚,也不由对美佳产生了同理心。 即使每个人面对的困境、问题和境遇都不相同,但人们因此产生的感情却是有共鸣、能相通的;就算对方是一个“菌菇社会”里的人,也还是一个人。 “不知道,我只隐约看见了一片黑影,似乎是从半空中猛地落下来的。”林三酒说到这儿,抬眼看了看接待员:“这个体验也太短了吧?” “美佳的记忆确实中止了一阵子,”接待员仍旧彬彬有礼地答道,“因为她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意识。” “她还好吧?不是说没有犯罪吗?”波西米亚一歪头,忽然“啊”了一声:“难道是楼上的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她了?” 林三酒刚一摇头,接待员就轻轻笑了。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先继续下一个吧。” ……下一段体验,是叫人提不起一点兴趣来的男垃圾工。 或许是因为有了垃圾场的那段经历,林三酒才选了“垃圾工”这个行当;但体验开始了以后,二人才发现男垃圾工与那个垃圾场之间没有一点儿关系。 在轰轰作响的巨型垃圾车上,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双戴着棉线手套的手。垃圾车刚刚停在了一条路边上,此刻天色还早,蒙蒙地泛着蛋青色;歪歪扭扭的街上已经排好了一列大型垃圾箱,似乎全是刚从居民楼里推出来的。 他很喜欢在清晨时分工作。 这个时候的空气寒凉,周身就像泡在森林里久无人迹的深潭中一样,被凉意沁得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别有一种爽快。太阳还在云层之后,林立的菌菇们在蓝青色天空下,被一层淡白雾霭笼着,奇异形状都被涂抹得影影绰绰,仿佛一大群正在朝地面降落的天外来客。 大自然有多洁净,他的国家就有多洁净。那是当然的,因为他们已经杜绝了历史上种种令人咋舌的污染源:塑料,煤炭,化学品……真不知道菌菇出现以前的人类,是怎么忍受废气污水和慢性咽炎的。如今一切能源和物质资源,都被无污染的自然造物代替了,其中一大部分都是菌菇的副产品;空气是如此新鲜干净,就算是在户外放上几个月的车子,也积不起一点儿脏灰。 他想到这儿,看了看自己的鞋底,忍不住轻轻一笑。这双工作鞋穿了半年了,鞋底依旧是雪白的。 “唔,今天的厨余类垃圾挺多的嘛……”他操控着垃圾车前巨大的铲斗,将那些标记为绿色的垃圾箱内容物统统都倒进了箱斗里:“好像前天东区新生了一些蓝菇,需要不少养料来着……正好今天可以送去了。” 就算完全不作处理,垃圾物也可以直接当成养料埋进土里。它们会滋养着菌菇一天天生长:有的会长成摩天高楼,那时只需建筑师们稍微改造一下,就又有新住所可以分配给人们住了;有的会迎来生命的终结,余留下的躯体会成为燃料、食物、衣料等种种人类所需的资源。 一年又一年,人类和菌菇正是这样互相依存、互相照料地生活下来的。 这份工作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自然循环链条上的一部分,和微生物、阳光或清晨时飞过的鸟一样,各司其职——他不是自然界以外的孤零零的人,他属于更宏大、更美妙的广阔世界。 当然,垃圾嘛,不可避免地还是会有点臭。不过坐在车里,戴着口罩,就能隔绝掉几乎所有气味了;在清理掉了所有垃圾箱以后,剩下的就只有满满的喜悦和成就感。 “辛苦了,” 他一回头,发现路旁走过来了几个学生,都冲他微笑着打了招呼。其中一个男孩还笑着问道:“需要帮忙吗?吃过早饭了吗?” “不用了,”垃圾工也笑了,“我吃过了,你们今天加油啊。” 挥别了那群素未谋面的陌生学生以后,垃圾工启动车子,准备往下一个垃圾收集点去了。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摘掉口罩,再调整一下后视镜——后视镜里映出来的,是一张飒爽俊美的面庞。 “又结束了?”波西米亚一愣,还有点儿恍恍惚惚地没反应过来。与美佳的焦虑感一比,这个垃圾工的体验简直治愈了灵魂。 她和林三酒来到这个世界里的时日尚短,又经历了一连串惊险,都没怎么留意周围的环境;此时透过别人的记忆一看,她才发现这个菌菇世界的环境确实如同这段记忆中一样,又纯净又舒服。 十二界里虽然热闹繁华,却正好与菌菇世界相反:人人的目标都只是生存,只要能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在高等级进化者们所打造的金色梦境的另一面,是普通人衣不蔽体地挤在棚子里生活、屎尿在河水里漂流、用木柴烧火取暖时滚滚升起的浓烟、因垃圾中残留毒素而畸肿变形的身体……波西米亚就是在脏乱得如同地狱一般的区域中出生的,费了她不知多少力气,才终于蹒跚着进入了另一个版本的十二界。 如果一降生,就是生活在这么干净舒适的世界里……不行,菌菇世界肯定就是希望她这么想的,她不能上当。 “这个垃圾工……长得真好看啊。”她掐断了念头,咕哝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回头看看林三酒:“你说是吧?做垃圾工好像有点浪费嘛。” 林三酒却像是完全没把这句话给听进去——她死死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波西米亚用胳膊肘捅了她几下,她如同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别吵我,我在想事情。” “你能有什么需要想的事情,多想一会儿脑子都要漏了。”波西米亚对她的态度很不满,“你不要入戏太深了,我真的懒得看你那种口口声声真理的样子。” 本来就差点变成了菌菇的仆人,现在又经历了这么——这么令人身心舒畅的体验,她都有点担心林三酒在结束时会成为那49%了。 “生活在菌菇社会里的人,不会为外貌所累。”接待员一笑,解释道:“对于我们来说,能够让我们身心愉悦的事情太多了,容貌带来的愉悦感,只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也会欣赏美貌,只是对美貌并没有那么疯狂的追求……一个人好看当然好,不好看也没什么紧要,因为人生中更重要、更愉悦的事情数不胜数呢。” “总觉得你好像在含沙射影。”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句。 “我们没有模特或演员这样的行业,”接待员显然对其他人类社会也很了解,“不过你想,如果这位垃圾工去了别的世界,变成了一个演员,他还会像你感受到的那样,那么舒心自在吗?” ……大概不会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波西米亚又看了一眼林三酒——后者紧抿着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这么半天都在考虑些什么;就这样,二人一起进入了下一段体验。 对这种内容真的没有信心啊。不紧张不刺激什么的…… 1090 美佳的灯座 【这是防盗,正文快写完了,今天这一章总算稍微拾回一点自信呢】 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伸手揉了揉脸,混沌的画面和片段渐渐地从脑海里消退了。海天青睁开眼睛,带着初醒的迷茫,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三个熟悉的背影上。 热雨和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退了,在星色耀人的夜空下,三个影子围坐成一圈,相互之间离得远远地,气氛沉重古怪。 “你们在干什么?”海天青坐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太阳穴隐隐地一阵疼。“我怎么会在这睡着了?” 他刚刚站起身,正要朝同伴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发觉了不对。再用神感受了一下后,他脸色顿时铁青。 “我的进阶能力呢?【健身教练的荣光】,怎么不见了?” 这时,他前方三个僵直了半天的影子终于动了,胡常在慢慢地把头扭了过来。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动作似乎做得十分不情不愿—— “海干部,你醒了?”他声音里很有几分勉强:“你不用担心,你的能力在小酒身上,连带着一些你的特殊物品,马上就可以还给你了。” “……难道那个对抗赛不是我在做梦?” 海天青瞪着他,深深拢起的眉头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啊,那是真的,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顶着满满一脸几何花纹的胡常在,几乎连表情都看不太清楚;随着他干笑了几声,皮肤上两排如同计算机主板电子回路一样的墨色纹路,也微微弯曲了。几何纹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进了他的衣领:“我们在游戏里不小心吃下了一种叫乌苏毒的东西,所以就成了这样……” 还不等海天青惊诧的目光投向余下的一人一兔,林三酒和兔子已经主动地、认命似的转过了脸来。 林三酒一双微微上挑的猫眼,此时被几圈繁复的花纹包住了,看起来好像一只黑眼圈被雕了花的熊猫——虽然古怪,看久了倒觉得还行。 只是当海天青看见棕毛兔的时候,他就傻住了。 兔子仅戴着一只黑色皮革制的眼罩,剩下的一只眼睛上,画着浓重乌黑的烟熏式眼妆;三瓣嘴上涂着紫色的一圈唇膏,长耳朵上挂着金属环……它颈间的皮套也不见了,一个黑色镶满尖刺的项圈取而代之。在如此哥特的打扮中,最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是遍布在它皮毛上的一个个小小的粉红胡萝卜图案。 “太、太猎奇了。”海天青不知不觉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二人一兔的表情一瞬间都仿佛沉入了谷底。 “吃下乌苏毒后的副作用,就是会在脸上或身上生长出花纹。”林三酒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沉痛,“至于会长出什么样的花纹来,全看你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东西。” 胡常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背,它们也都布满了精密的电子回路似的花纹:“……我听成了脸上‘和’身上……所以到处都被花纹盖满了……” 哥特兔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但林三酒却没放过它:“兔子嘛,它的打扮是一件特殊物品造成的。胡萝卜才是花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想到那种睡衣一样的图案。不过好在这个乌苏毒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海天青这才松了口气,几步走了过去,想在兔子身边坐下来——但没想到他才刚要弯腰,剩下的三个人同时跳了起来,口中喊了一句:“离我远点!”随即不约而同地各自退开了好远。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海天青脸色算不上太好看。 林三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乌苏毒】 介绍:来自希克利药物公司实验室的新型病毒。最初吃下该病毒本体的人,会成为病毒携带者,自己本身不会受到乌苏毒的危害。但如果有人与病毒携带者有任何皮肤、肢体上的接触,就都会受到病毒感染,患上无法医治的血液病,在短时间内毛孔流血致死。如果两个携带者互相接触,那么两个人都会死。皮肤中间有阻隔物的话,就不会被感染。 时限:在毒死6个碰到自己的人以后,乌苏毒的效力就会消失了。 副作用:脸上或身上会浮现出脑海中想到的花纹,持续6个月。 听完了,海天青主动坐得远了一点。他的体格足是其他人的两倍大,可承受不起一不小心碰到谁的后果。 “从好处想,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防御手段,现在谁也不敢碰你们一根指头了。不过,兔子这身打扮、还有我的能力……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兔互相看了看,还是由受灾情况最轻的林三酒,从第四轮游戏开始,将整个情况给海天青解释了一遍—— ……游戏结束后,坐在餐桌边发楞的三个人,眼看着点先生笑眯眯地站起了身,开始公布起了结果——明明是海天青的嘴巴张开了,可声音却从不知在哪儿的喇叭中传了出来,响彻了整片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原来幸存者还不止他们四个——钟俊凯因为早早地昏迷了过去,保持了最小的体力消耗,反而因祸得福地活了下来;白队的长腿女人本来几乎没有幸理,可她求生的欲望太强,竟然挤出了队友尸体的血,硬是靠着喝人血撑到了最后。 至于重伤的老太太、手下败将等人,早就支撑不住死亡了。 然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却无法从死者的身上提取能力了,因为据点先生说,是因为超过了“保存期限”。 在叫醒了钟俊凯,又给他喂了一点东西以后,点先生就把白队众人的能力都列了出来: 胡常在的2个进阶能力:【辨伪识真】、【真话炮弹】 海天青本身的1个进阶能力:【健身教练的荣光】,从兔子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兔字成语】,以及从连小怜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我见犹怜】 长腿女人的1个进阶能力:【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一共6个能力,其中4个是自己人的,实在只能算是惨胜。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力还是依据贡献的大小、及本人的意愿,分给了红队成员。【兔字成语】和胡常在的能力都给了兔子,海天青和长腿女人的能力都给了林三酒——虽然钟俊凯在第四轮游戏中处于缺席状态,但他毕竟是连小怜的男友,林三酒还是作主将连小怜的能力给了他。 至于从白队成员身上搜出来的5件特殊物品,她可就好好地收起来了——除了林三酒以外,其余的三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好东西,正是需要特殊物品的时候。点一点数,算上之前赢回来的3件物品、从老太太身上搜出来的3件物品,几人这一回也算是大丰收。 从木箱子里取出了3个小光团,看着它们融入了自己的皮肤后,林三酒抬头问道:“点先生,我们每人是不是还可以要求一个特殊奖励?” 她可是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呢。 点先生依然保持着海天青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出自己的真身来:“可以啊,你们提吧。” 躺在一旁了无生气的钟俊凯,忽然眼睛一亮,勉强爬起了身。 林三酒抬起了木箱子的一角,伸手从底下拿出了她早就贴在下面的日记卡。低头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日记卡以后,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对点先生笑着说:“我和兔子都想要这个木箱。” 突然被她代表了的棕毛兔一愣,随即有些不满:“喂,我还没想好呢!” 林三酒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日记卡递了过去。 棕毛兔用前爪按住了卡,低头一看,顿时也没了言语。 因为在日记卡上,详细地记录了林三酒在第二次游戏时将木箱转化成卡片的一次经历——尽管林三酒害怕被点先生惩罚,只将木箱卡片化了不到一秒就又将它放回了原处,可是因为她事先就叫出了日记卡,因此关于木箱的所有信息都被记录下来了,甚至包括以后几次使用木箱的过程,也都完完整整地在卡片上呈现了出来。 正是这个木箱子,有着拿走别人能力、收为己用的神奇之处。 有了它,他们就能够将能力归还给海天青二人了。不光如此,这个木箱连新死之人的能力都可以提取,也就是说,有了这个木箱,几乎等于有了一件作弊器! “这个木箱可不能给你们呀。”点先生却突然笑了,“给了你们,我就没有了。” 一直以来信心满满的林三酒愣住了——她竟然忘了,点先生从没说过他不能拒绝。 点先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仿佛很高兴看见她此刻无措的模样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一个复制品。” 林三酒和兔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拿到了复制品箱子、又分配完了特殊物品以后,副本终于结束了。走出了副本时,他们发现原来外面的白雾都已经消散了,重新展露出这个被毁坏了一大半的世界来。想想也是,在副本里的时间相当于过了两三个月,外面的雨势再大,也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向海天青解释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摊开手,叫出了【劫贫济富箱】。 深红色的复制品很小,大概只有饭盒那么大,顶多只能叫做木盒——她一边将手伸进了箱子里,一边朝海天青轻声道:“这个复制品可就弱多了,每个箱子只能用两次,一次只能抽取一个能力,而且还不能用在死人身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能力是可以还给你了……” 为了把能力还给胡常在,兔子手里的箱子已经用完了两次机会。 海天青低头一看,递过来的木盒子里,正微微地漂浮着一个光球。他一探出了手,光球像是知道回家的路似的,立刻一头撞进了他的手里,随即便融入了皮肤消失了。 活动了一下臂膀,海天青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又回来了——他朝林三酒点点头,将木盒递了回去,同时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既然特殊物品也都拿了,能力也可以还给我了……那你们为什么还坐在这儿不走?” 此刻没有了热雨,月朗星稀。白雾和狂风都消失了,黄沙被雨浇过了,混成了泥,暂时不能继续在空中放肆了——这样的天气,视物清晰,正是上路的好时机。 胡常在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哀叹的语气说:“……海干部,你看见咱们的车了吗?” “呃?”海天青一愣,立刻站起来四周望了一圈。 此时空旷的马路上孤零零地坐着三人一兔,街边倒着几辆糊了厚泥的破败车体,身后除了一片废墟之外,便只有一栋摇摇欲坠的楼。海天青这才意识到,装满了食物和水的两辆车不见了。 “在副本里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咱们的车早就被偷了。”林三酒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里传了出来。“……因为我无法卡片化那么重的东西,它们一直就在路边上停着。” 1091 在菌菇们的对面,住着另一种生物 【这是防盗,正文一会儿发】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092 可是我想 如果从高空中往下看,在这一片广阔的山脉与平原中,星罗棋布地丛立着一簇簇密集的菌菇群。人类城市围绕着各式各样的菌菇而发展起来,难免也和菌群一样,分布得毫无规律、远近不一;城市与城市之间,有时甚至相隔着数千公里的平原或森林。 在菌菇与人类没有涉足的地方,就是另一种生物的地盘了。 美佳觉得脸上痒痒的,一摸,发现自己竟然在流眼泪——她这个时候才开始感到后怕了:万一刚才她跑得慢了点儿,反而被土砸个正着,现在她肯定正在被蚂蚁拖进地下深处了。 “救命!”她目光瞥见巨型蚂蚁背后,有个人影微微一动,知道是那男人跟上来了,急忙高声朝洞外喊道:“有蚂蚁,救命!” “闭嘴!” 男人从蚂蚁身后绕了出来——蚂蚁太大了,正正好好塞满了整条地穴,他不得不矮着腰从它细长的数条腿脚之间钻出来。衣料摩擦在昆虫体壁上时那种独特的沙沙响声,几乎能一路钻进肉里似的叫人难受。 “没想到吧?”男人指了指头上,在挤出笑容时,脸歪得更厉害了。“我特地嘱咐它,把入口挖成垂直的……你就算找到出口又如何?你怎么爬出去?” 她的确爬不出去,但她只要坚持到有人来救她就行了——美佳想到这儿,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小腿肚都在打转。她不仅要面对一个壮年男性,还有一只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巨型蚂蚁……不,不对,如果学校里教过的知识是正确的,那么说不定她只需要对付小健哥哥就行了…… 男人几步爬上土堆,居高临下地看着美佳,她的喉咙顿时像被掐住了一样叫不出声了。天光被他挡在头上,除了头发被染亮了之外,整张低下来的脸都在阴影中变了形。 “你别靠近我,”她抽出刚才夺到的小刀,以她能想象到的最凶厉的语气喝道:“滚远一点!”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说出“滚”这个字。 “为什么人在绝望关头,总是喜欢说这些废话呢?”男人一步步走下来,离她越来越近:“这种话我都从十几个人嘴里听说过了,你猜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那只巨型蚂蚁在后方歪了歪头,长长的触须在空气里颤着,像是在借此探知他们的对话——看起来,它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美佳记得,蚂蚁们很少直接参与进暴力冲突之中,这些事情一向由被它们豢养的人类来做。 “你忘了你的学校在郊外吗?”男人对她手中不住挥舞的小刀视若无睹,“这附近根本没有人,你以为你能等来谁?” 成年男性的力量和速度,确实远远比自己强多了——美佳在被他一拳打上右侧脸颊的时候,这个念头与血一起冲上了脑门。小刀很快就掉在了地上,被男人一脚踢远了;他没有去捡起刀的打算,大概是想慢慢折磨她吧。 她摔在地上,脑子里又混沌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被打的脸颊撞进了自己的牙齿里,嘴里泛起了一股血腥味;但是美佳在害怕之余,却发现自己一面挨打,一面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打的是自己的右脸? 二人面对面站着,他打自己的右脸,就意味着要出左拳。如果忍住痛苦仔细一看,美佳就发现落在身上的拳头也多数都是左拳。可他并不是左撇子,为什么要频繁地用弱侧手呢? “我像是患上了强迫症一样,能从早上一直画到天黑,画得手腕酸痛肿胀提不起来……” 她的身体在连续殴打之下不断闷声作响,而她的脑子里却浮出了男人刚才的这一句话。从她记事起,他就一直在拼命作画,可能不止几年了—— 他的右手腕,不会已经出毛病了吧? 美佳一咬牙,看准一个空隙,猛地纵身扑向了他;她的视野都被血糊住了大半,但总算还是准确地抓住了他的右手臂。明明她没用上多少力气,男人却突然吃痛似的狠狠低叫了一声:“小贱人!” 她肯定猜对了! 美佳来不及思考,在他的左拳砸上自己腰眼以前,使劲一折他的手腕——她不知道对方的旧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这么一折对他有没有伤害,说穿了不过是在碰运气。但是她显然命不该绝,那男人蓦地一声痛呼,连打她的动作都中断了,踉跄着往后跌了两步。 双脚一落地,美佳急忙在地上摸索起来。 男人喘着粗气,再次走近她身后的时候,右手正软软地垂在身侧,左手里却不知何时重新握住了那把小刀。“我不想帮助你摆脱洗脑了,我觉得……我还是想看着你的尸体变成养料的样子。” 嘴里的牙齿松动了,舌头也咬破了,血不断糊住唇齿。但美佳转起身的时候,还是勉强吐出了一句话:“你做梦!” 伴随着这三个字,她刚刚在土堆里找到的石块,也一起落在了男人的脸上。她在学校里掷铅球的成绩很好,这一下砸得他痛叫一声,仰面跌倒在了地上。美佳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巨型蚂蚁,只见它触须颤动着,细长腿脚来回摇摆,好像正在犹豫着该不该插手——她赶忙朝头上破洞尖叫起来:“我在这里!你们快来,这里有蚂蚁!” 她本是虚张声势,没想到这一叫,却真的叫来了外头一串脚步声。那只巨型蚂蚁似乎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触角微微一颤,身体急速朝后退进了黑暗里——地穴里是它的天下,没有万全准备,谁也不敢贸然追着一只蚂蚁进入地下的。 “美佳!” 一个熟悉的声音急急地从头上响了起来。她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一个人影探头下来,挡住了天光,模样依稀正是妈妈:“美佳,我们来了,我在这里,你没事吧?” “蚂蚁!”眼看着救援到了,美佳却反而浑身都拎不起个儿了,冷汗、眼泪一起往外冒,话都说不完整:“还、还有它的行尸……是小健哥哥——” 在那男人爬起身、似乎正要朝她冲上来的时候,从头上破洞里跳下来了一个影子,几乎是一挥臂,就将他给重新撂倒了。那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制服后背上一个荆棘栅栏的图标尤其显眼,正是防卫军的一员。 被防卫军从地穴里捞出去以后,美佳裹在毯子里,被妈妈搂着哭了好一会儿,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得救了。她的确被带到了一个十分荒僻的地方;要不是见她迟迟没到学校,老师打电话到家里一问,妈妈意识到了不妙的话,恐怕她今天真要凶多吉少。 在她被掳走以后,似乎下了一场雨;美佳在走过一片水洼时,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脸上青肿紫涨,处处渗着血丝,看着吓人极了。 接下来几天,她自然是不用再去学校了;但是在死里逃生的惊险之后,之前一直困扰着她的焦虑和苦闷,也都像轻烟一般消散了。 ……美佳找到了自己的“灯座”。 虽然看着很惨,不过幸亏那男人给她留下的都是皮肉伤。在伤势完全好了之后,同年八月,她作为五十个新兵其中之一,成为了防卫军的一份子。正如学校里所教的那样,栖居在菌菇城市与城市之间的生物,始终是对菌菇社会最大的威胁之一。它们劫持人类、操纵人类,利用他们进入菌菇社会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唯一拦在市民与蚂蚁之间的,只有一道防线,即是美佳所在的防卫军。 “太、太好了,” 当美佳在军队中的第一天体验结束之后,波西米亚已经忍不住连眼睛都红了。“那个孩子真坚强……你感受到了没有?美佳进入军队以后,她一下子变得那么开心啊,明明训练对她而言很艰苦,可她一句都不抱怨……” 要不是认识她,林三酒恐怕会以为她才是美佳的妈。 “你们挑中的体验,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 接待员也不再是一味的温和表情了,连连叹息着,也十分受感动:“很多人都挑了看上去最舒适、最满足的体验,虽然那些也不错……但我认为,人生而为人,最重要的是在这短短的一辈子中追求了什么目标、完成了什么事业……一个人决定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他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美佳真的很了不起,她选择用她的一世,来保护我们大家。” 波西米亚使劲点了一阵子脑袋,问道:“美佳现在怎么样啦?适应了军队么?” 接待员噗嗤一笑,答道:“她提供的这段回忆,是发生在十四年前的。她如今已经三十啦,上次来看我们的时候,都升为上尉了。我看过照片,她的女儿也很可爱呢。” “真好,”波西米亚把脸埋在大袖子里,只能看见她一头金棕色长卷发不住发颤:“真好啊……” “谢谢你,”林三酒站起身,在一头绷带下,神色看起来很镇定:“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接待员没有一点儿强留她们的意思,甚至连一句“你们愿意皈依吗”也不问,就将她们重新领出了门。人偶师不知去了哪儿,他的人偶倒还是老老实实地原地站着;猫医生反而正坐在卧榻上,一看见二人出来了,忙踩着人偶肩膀跳了下来。 “高高在上的样子,真的很适合您。”一见到它,波西米亚就再次谦卑恭敬了起来。 “怎么样?”猫医生问了一句,才想起来嘱咐波西米亚:“啊,请你帮我扫一下卧榻上的毛吧——体验如何?小酒,你还想要成为真理的仆人吗?” “人偶师呢?”林三酒没回答,先四下看了看。 “他说你出来以后说的话可能会让人犯恶心,所以先去缓口气。”猫医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应该遮掩粉饰一下原话。 “他倒是可以放心了,”林三酒轻轻苦笑了一下,“我……我不想皈依。” 正踮着脚、用袖子扫卧榻上猫毛的波西米亚,闻言冷不丁回过头:“可是我想。” 1093 色盲穿衣 【这是防盗,正文快写完了,一会儿就发。这一章我自己写起来挺开心的,不知道你们看了觉得如何……老实说,这个世界可能看起来和之前的世界不太一样,因为当时设想的时候,着眼点就不在于开脑洞或者历险情节……说不担心我在自high是假的。】 这震动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穿着背心,满脸汗渍的男人疑惑地问了一句,“从刚才起……就一直像地震似的摇,还轰轰地响……” “对啊,震动还是一下一下的,真奇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嘟哝了一句,转了话题:“天天坐在这里看门实在是太无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巡逻。” 跟他一块儿坐在绿洲大门口的其中一人立刻笑了起来:“你就是想出去找烟吧!我还不知道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喝住了:“有人过来了,警备!” 几个看门的人哗啦啦地站了起来,眺目朝远处望去。 绿洲的灯光,在大门口投射出了一片扇形的光晕,夜幕从远到近,呈现出由浓而淡的色泽。在这像调开的墨汁一样的颜色里,果然跑近了几个人影。当先一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浑身脓血脏污,样子狼狈,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小灰。 徐晓阳在她的后背上直起身子,远远地朝门口挥了挥手。 “是之前出去的那个小队,先确认一下有多少人!”领头的人喊道。 “确认了,就三个,这个小队有三个名额!” 眼看着小灰和她身后的冯七七越跑越近了,领头儿一挥手说:“好,开门!” 铁门正好赶在小灰到达的时候,被缓缓地拉了开来。徐晓阳一路上没有动过手,身上还干净得很,此刻一脸焦急地冲着门口的人大喊道:“快去通知干部过来!从龙华路方向,可能会涌来大量的堕落种!” 几个看门的人一听都楞了,都转头看向了那个领头的。领头的犹豫了几秒,还没张口说话,突然觉得一阵细沙吹在了脸上,立刻抬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卷起了一股浓浓的黄沙尘,像个小型龙卷风似的,以惊人的气势朝绿洲门口刮了过来。明明还隔了那么远,但才过了几秒钟,强烈的风裹着沙子,已经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啪啪地将人的皮肤打得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股黄沙风暴已经卷到了眼前。徐晓阳几人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都逃似的冲进了大门里,可是他们的速度毕竟比不上风暴——才刚刚迈进门,狂烈的风就猛地将门口的所有人都刮倒了。正当他们伏在地上、眼看着沙暴要摧毁门口的时候,这沙暴却好像有思想一样,居然在到达铁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呼呼的风沙击打着铁门,连同看门的人在内,所有人都愣楞地瞧着这团像有生命一样的巨大沙暴。 渐渐地,黄沙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从半空中漫漫扬扬地落了下来,露出了黄沙中央的两个人影。 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徐晓阳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惊呼出声:“……他们还活着?” 从沙尘中走出来的,正是林三酒和胡常在。 冯七七的眼角顿时抽了抽。在三个人里,他最清楚林三酒的能力——以前也是最瞧不上她能力的。林三酒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他觉得多亏了她发达的四肢和“敏锐直觉”,所以在他们两人陷入了堕落种的包围时,冯七七心里已经笃定她回不来了。 可是眼下这种操控沙暴的能力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发展出了新能力……? “噗——哎!呸呸呸!”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时候,林三酒忽然跟沾了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一边拼命往外吐口水,一边不住地抹脸:“胡常在,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我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全是沙子!” “在电影上看的时候,能量冲波卷不起来这么多沙子啊……”胡常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连眼镜都被沙子给埋住了。 虽然钢铁侠会飞,但是皮格马利翁项圈一次只能实现一个幻想,于是两人为了能够一边赶路一边剿杀大量的堕落种,只好一路用能量冲波来快速搅动空气,硬生生地制造出了向前推进的气流。只是没想到这个推进气流的副作用这么大…… “废话!五分钟到了没有……咦?队长,冯七七?”林三酒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你们怎么在这——等等,这不是绿洲吗……我们回绿洲了?” 大门里的一群人瞪着他们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徐晓阳开口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活下来的?” 被黄沙浇得如同一个兵马俑似的林三酒,听了这话嘿嘿笑了一声:“我下手重了点,从绿洲到龙华路之间的楼,被我轰坏了不少……你倒是不用担心堕落种了,它们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剩下多少。” 随着她话音一落,远处一幢大楼应景似的轰隆隆地倒下了。 门里的众人都傻了。 冯七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瞪了林三酒一眼:“以后干这种事儿以前,打声招呼!”说着,他如释重负似的叹了一口气——引得身边徐晓阳和小灰二人都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林三酒还是嘿嘿地笑,拉着胡常在走向了大门。 “头儿,这个小队活着的人已经超额了……怎么办?”守门的一个男人立刻紧张了起来,低声对领头的说,“他们马上要进来了,咱们拦不拦?” “拦个屁,你回头看看!”领头的恨铁不成钢似的骂了一句。 那男人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工厂区的空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正指指点点地、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看。也是,徐晓阳刚才的警告声就够大了,接着又来了一股那么吓人的沙暴——虽然林三酒把它停下来了,可落下的沙子已经将门口的一幢楼都染成了土黄色。 “再说了……你有自信能打败那个女的吗?赶快去找一个干部来!”领头的低声喝道。“这样的责任,可不能由咱们来背。” 那男人恍然大悟,“噢噢,我这就去——” 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了徐晓阳一行人的耳朵,徐晓阳回头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只见陈今风正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 下周要上强推了,好开心……为回馈新老顾客,本店强推活动期间会多更一些!(因为一般强推完了以后就要上架了,赶在上架以前多写一点,报答大家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 1094 猫医生心里暗暗希望,现在哪怕有个苍蝇让我扑一下也好啊 “第一点,也是我认为相对来说最容易接受的一点。” 开口时,林三酒带着点儿歉意地看了一眼波西米亚。她确实是在有意阻止对方留下来,原因嘛,她也说不上来——或许只是因为她自己想带着波西米亚一起走罢了。一想到要打破她的期望,林三酒就难免有些内疚。 “……就是这里的人,确实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字面意义上的。” “什么意思?”波西米亚探近了身子。 “这里的菌菇处于优势地位,对吧?但是连它们都没有以前人类在地球上那样可以恣意妄为、肆无忌惮的地位。噢,你不清楚——”林三酒沉吟几秒,解释道:“总之,从我们得到的信息上看,菌菇活着的时候,要净化空气、容纳居民、维持社会运转;死了以后还要变成土壤养料,提供物资……你看,它们的表皮都会被剥下来,变成路面和衣物等等的原材料。连菌菇都是这样了,那么人类呢?” 猫医生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接着用爪子洗了一会儿脸。对于它来说,可能没有比眼下这场对话更无聊的主题了。 “人类不可能只在这个社会中享受好处,而没有义务。这和过去地球上的人类社会不一样,这儿的人从自然中拿取了,就要对自然有所回馈……” “所以是什么嘛,”波西米亚一颗心悬得久了,倒成了火气:“你到底还说不说正题了!” 林三酒叹了口气:“你忘了吗?还是你告诉我的呢……这儿的人死去以后,没有殡葬仪式,没有入土为安,他们只会变成养料……供养新的菌菇生长起来。” 垃圾场的老达偷偷弄到了那么多尸体,想要运出菌菇城市,就是因为他知道,从那些尸体之中会生长出新的菌菇。林三酒还记得,那些尸体中有不少都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明其中自然死亡的比例恐怕不低;那些自然死亡的尸体,大概原本是被随便埋在一个需要生长出菌菇的地方的。 波西米亚歪过头,金棕色大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光泽。 “就这样?”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去,“你死都死了,还在乎埋哪儿干嘛?其他动物啊、植物啊,不都是这样的吗?就你们这些旧世界来的人矫情,死了还要装棺材里浇个化学材料什么的,我见过,那些棺材虫子都咬不透,一百年以后挖出来还是个塑料似的尸体,就是一大块没法处理的垃圾嘛,恶心死了。要我看,你们这些旧世界的人,都是被惯的。” 猫医生转头看了看林三酒,虽然猫不会笑,但它的胡须倒是发了好一会儿的颤。 就算预估到了波西米亚的不拘小节,林三酒还是有点儿狼狈。 “你们十二界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下葬方式——不,你听我说,殡葬并不仅仅是矫情……这是人类试图理解生命和死亡的一种方式。事死如事生,本质上,是因为我们是如此留恋生命,不明白为什么它终将逝去。换句话说,我们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无限重要,才会对终结了生命的死亡如此严肃……我们希望,死亡是生命的另一面。” 她说到这儿,缓了口气,发现猫医生已经昏昏欲睡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在人类对死亡这种既恐惧又迷恋的情结消失以后,死亡本身变得无足轻重,那么随之而来的心理影响,就是生命也显得没有那么珍贵了。”她怕波西米亚不好理解,只好打了个比方:“比如你有个恋人——算了我换一个例子,比如你有一对耳环,感觉即使丢了也无所谓,那么当你拥有它们的时候,你会觉得它们很珍稀吗?” 波西米亚摇了摇头,墨绿石质大耳环叮叮当当地摇晃了一阵。 “这就是我发觉的第二点了。菌菇社会的人非常注重于生命的意义,但其实对生命却没有那么看重——很矛盾,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点儿不服气。 “我发现了好几个线索,都能证明这一点。”林三酒就等着她问呢,赶紧答道:“龙虾肌体修理中心里,只有一些非常基础的设施,比如药膏、病床、绷带之类的东西。它明明应该是医院的替代品,但事实上,要是得了稍微复杂一点儿的病,恐怕根本看不了。我带着人偶师进去时,就觉得奇怪了……既没有值班的医生护士,也没有体检仪器、急救设施,连exodus的医疗室都比不上……” 她抬眼看了看不远处大门紧闭的体验馆,说:“所以,我刚才把体验表里所有的职业都翻了一遍。垃圾工、草莓农、作家、分子解构员……职业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医生或护士。” 波西米亚抿了抿嘴,没吭声。 “美佳被打得那么惨,按理说她应该被送去医院才对吧?她毕竟体质上只是个普通女孩,没有进化。但是在她的回忆里,她却只是‘没去上学,在家休养’……我那时就肯定了,她没去医院,是因为这里的人根本没有去医院的习惯。” “那生病了怎么办?”波西米亚抬头问道。 “我猜,自然界的动物们生病了怎么办,这儿的人就怎么办,”林三酒很干脆地答道,“可能救治手段稍微多一点儿吧。这里的生活环境好,人也不那么容易出毛病就是了——只不过随着年纪增长而带来的自然衰竭,就没法延缓了。” 猫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插了一句:“就是嘛,活到死那天,就死了,担心什么啊。我真不懂你们,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却天天把死放在心上……”它说着说着又睡着了,看来是真的很无聊。 波西米亚看着它,一句话也没说——对于本来就缺少适当医疗的十二界孩子来说,这一点可能冲击力还不够大。 林三酒决定提醒她另一件事了。“你还记得那个老太太吗?” “怎么可能忘记啊!”波西米亚变了脸色。 “在开门的那一刻,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就算不是童颜鹤发,也算得上身子硬朗了。但是当她认出我们就是电视上的通缉犯以后……她处处表现出了那是自己最后一天的样子。”林三酒皱起眉头,“我那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她看起来不过六十而已,在现代人类社会里,晚年才刚开始呢……她又没有毛病,为什么要拉着我们不停回忆往昔,吃过去常做的菜,仿佛时日无多了似的?最出奇的是,在回忆完了以后,她竟然真的死了——那么突兀地死了。” 波西米亚好像一个发现了敌情的猫头鹰一样,直起了腰:“你的意思是……” “对,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她发现我们是通缉犯,当场就决定要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把我们留住了。” 这一句话,理所当然地引来了更多的问题——波西米亚反应不慢,马上问道:“一个大活人,能说死就死吗?你说她用自己的命把我们留住……又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回答是,能。”林三酒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人脑所产生的意志,能量是极大的……如果你的大脑不认为自己的左腿可以活动,那么你就真的会成为一个瘸子,况且她的情况和我们恐怕还有点不太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就是针对你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了。你还记得那个老太太的尸体后来怎么样了吧?她并没有变成僵尸,尽管她的尸体确实‘走’到了窗前,还折断成了两半……那个时候,从她尸体中大量涌出来了什么东西,你现在应该猜到是什么了吧?” 波西米亚怔了怔,轻声说:“……孢子?” 1095 论波西米亚不在乎的事儿 ……仔细想想,或许就会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 人们住在菌菇内部,照料种植菌菇,穿着菌菇为原料做成的衣服,踩在菌菇表皮铺成的地面上,连食谱的一半都是各种菌菇……常年一起生活的结果,就是无论有意无意,人人体内都沾染携带了大量的孢子。 “那个老太太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拦我们,是因为她将希望寄于自己体内的孢子上了。一旦我们沾染上了她死后从尸体里释放出来的孢子,就会立刻体验到那种找到了真理之后的幸福感,彻底变成菌菇社会的一份子——即他们的自称,‘真理的仆人’。借着这个行动,老太太就能够把一个对社会的威胁消除了。这儿的人对生命并不怎么珍重,或许在她看来,活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能用这条命来换取社会的安定,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这种蠢事,我可不会干。”波西米亚抱着胳膊说,“不过我也不需要这么干。我是进化者嘛,要抓个贼那还不简单吗?” 话是这么说,她的声气却还有点儿犹豫。因为她低着头,金棕色的长卷发蓬乱地浮在脑袋旁边,遮住了她的大部分面庞,看不清楚神色。 林三酒打量了她几眼,继续说道:“我担心,你成为菌菇社会的一员之后,就算没有被强行改造,这种思想和态度也会慢慢渗透进你的意识里去。人远比自己以为的容易受影响多了。” 她没吭声。 “就像是鸟兽吃了果实以后,会把种子带向远方一样……不过情况略有不同。人们应该都知道自己体内有孢子,也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们把尸体运送到没有菌菇生长的地方,希望能够在一场雨以后,从尸身上长出新的菌菇……你还记得吧?我们在出入所的时候,天气阴阴沉沉,马上就要下雨了。那时人人都跟我们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很快就会有新的住房出来了……那是因为菌菇生长的时机到了。” “那些恶心吧唧的肉豆芽,也是那一场雨以后长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波西米亚冷不丁抬起头,原来脸都皱成了一团抹布:“这么说来,只要淋了水,可能随时都有蘑菇会从我身体里长出来?” 虽然不愿意她留下来,但林三酒还是没法骗她。如果波西米亚要做出一个影响后半生的决定,那么她听到的必须全部是真相才行。 “……那倒应该不会。” 她承认道,“从某种角度上,这些孢子就像是细菌一样。我们平常体表和体内也携带了天文数字的细菌,但只要免疫系统正常运作,人就能好好地活着,这些细菌对我们产生不了影响。我想,孢子与人体的关系应该也是相似的……” 毕竟,人类和菌菇共同形成了一个生态循环;如果孢子从活人身上肆意生长、影响人类生存,最终破坏了平衡的话,受损害的也将是菌菇本身。 皱得紧紧的抹布团松开了,又恢复成了波西米亚光滑的面庞。她一挥手,转眼就想开了,洒脱得倒是把林三酒给吓了一跳:“这也没什么嘛。人身上本来就寄生了那么多东西,我携带的到底是细菌还是孢子,有什么区别?” 这些都没法让她动摇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一点,可能就更吓不退波西米亚了。林三酒叹了口气:“……这里的人,好像也不能生育繁衍后代呢。” “不是这样的噢。” 波西米亚一定要提起美佳了——是的,美佳有母亲,也有女儿。不光如此,这个社会里也有许多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不能繁衍后代,哪里来的孩子?她的结论其实有一半都是来自猜测,真被问起“为什么”,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当她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忽然意识到这句话不是波西米亚说的。 猫医生明明刚才还睡得好像一滩死猪,此时却腾地坐了起来,眼神清亮得没有一点儿困意——真不愧是猫。 回头一看,接待员正站在二人一猫背后不远处,不知是何时走出来的,竟连进化者们也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他双手交叠着立在那儿,容色清淡温和,仿佛是被风无意吹来的一枝叶——对,比起冒着热气、声音响亮的人类,他的气质确实更接近于竹子或兰花之类的植物。林三酒低头看了看他的鞋子,隐约在边缘处瞧见了一层厚厚白色垫子似的东西。 她转动头部的时候,脑后伤口烧灼似的痛意,搅得她脑海里又是一阵模糊。她现在状态委实太差了,有时连十分明显的事也反应不过来;看了一眼接待员,林三酒问道:“……你站在那儿多久了?” “不好意思,我是从另一侧出入口走进院子里的,” 接待员指了指矮房的旁边,从林三酒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一片围墙。“你们谈得很专注,好像没注意到我。我觉得你们的对话很有趣,所以忍不住停了脚……正好听到你说,这里的人好像不能生育,才不由自主地出声了。让你们吃惊,真的很抱歉。” “生育什么的,又和我没关系。” 波西米亚恹恹地插了一句话,“我自己还不知道这条命还剩几年,谁要考虑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啊。不能生也无所谓——不过,你们这儿的人应该还是可以生育繁衍的吧?是她猜错了吧?” 即使她对此毫无兴趣,也不妨碍她希望菌菇社会的人类都是尽可能正常的人。林三酒转而面向接待员,沉声问道:“真是这样的吗?” 尽管她的猜测几乎没有实据,但她却不认为自己猜错了——或许,现在正是一个看看接待员会不会说谎的好机会。 接待员微微歪过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办一样,轻轻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其实我们的生理结构和你们一模一样,因为我们都是人类嘛。当然,被蚂蚁改造过的行尸,虽然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却不属于人类之列了……总而言之,你们有的生殖功能,我们也有。” 林三酒觉得他的话没有说完。 “不过,在大概五年以前吧,”他不太好意思地露出了一排洁白牙齿,让人感觉他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分享自己的私事:“……我自己选择放弃了生殖能力。” 1096 那又怎么样? 【正文一会儿放!手头书单怎么也看不完,一边看一边买,书单越看越长……能直接上传大脑就好了】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097 幸亏人偶师不在 【又是防盗!怎么老是防盗!真是的!好了抱怨我都替你们说完了……】 这震动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穿着背心,满脸汗渍的男人疑惑地问了一句,“从刚才起……就一直像地震似的摇,还轰轰地响……” “对啊,震动还是一下一下的,真奇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嘟哝了一句,转了话题:“天天坐在这里看门实在是太无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巡逻。” 跟他一块儿坐在绿洲大门口的其中一人立刻笑了起来:“你就是想出去找烟吧!我还不知道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喝住了:“有人过来了,警备!” 几个看门的人哗啦啦地站了起来,眺目朝远处望去。 绿洲的灯光,在大门口投射出了一片扇形的光晕,夜幕从远到近,呈现出由浓而淡的色泽。在这像调开的墨汁一样的颜色里,果然跑近了几个人影。当先一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浑身脓血脏污,样子狼狈,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小灰。 徐晓阳在她的后背上直起身子,远远地朝门口挥了挥手。 “是之前出去的那个小队,先确认一下有多少人!”领头的人喊道。 “确认了,就三个,这个小队有三个名额!” 眼看着小灰和她身后的冯七七越跑越近了,领头儿一挥手说:“好,开门!” 铁门正好赶在小灰到达的时候,被缓缓地拉了开来。徐晓阳一路上没有动过手,身上还干净得很,此刻一脸焦急地冲着门口的人大喊道:“快去通知干部过来!从龙华路方向,可能会涌来大量的堕落种!” 几个看门的人一听都楞了,都转头看向了那个领头的。领头的犹豫了几秒,还没张口说话,突然觉得一阵细沙吹在了脸上,立刻抬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卷起了一股浓浓的黄沙尘,像个小型龙卷风似的,以惊人的气势朝绿洲门口刮了过来。明明还隔了那么远,但才过了几秒钟,强烈的风裹着沙子,已经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啪啪地将人的皮肤打得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股黄沙风暴已经卷到了眼前。徐晓阳几人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都逃似的冲进了大门里,可是他们的速度毕竟比不上风暴——才刚刚迈进门,狂烈的风就猛地将门口的所有人都刮倒了。正当他们伏在地上、眼看着沙暴要摧毁门口的时候,这沙暴却好像有思想一样,居然在到达铁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呼呼的风沙击打着铁门,连同看门的人在内,所有人都愣楞地瞧着这团像有生命一样的巨大沙暴。 渐渐地,黄沙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从半空中漫漫扬扬地落了下来,露出了黄沙中央的两个人影。 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徐晓阳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惊呼出声:“……他们还活着?” 从沙尘中走出来的,正是林三酒和胡常在。 冯七七的眼角顿时抽了抽。在三个人里,他最清楚林三酒的能力——以前也是最瞧不上她能力的。林三酒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他觉得多亏了她发达的四肢和“敏锐直觉”,所以在他们两人陷入了堕落种的包围时,冯七七心里已经笃定她回不来了。 可是眼下这种操控沙暴的能力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发展出了新能力……? “噗——哎!呸呸呸!”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时候,林三酒忽然跟沾了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一边拼命往外吐口水,一边不住地抹脸:“胡常在,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我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全是沙子!” “在电影上看的时候,能量冲波卷不起来这么多沙子啊……”胡常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连眼镜都被沙子给埋住了。 虽然钢铁侠会飞,但是皮格马利翁项圈一次只能实现一个幻想,于是两人为了能够一边赶路一边剿杀大量的堕落种,只好一路用能量冲波来快速搅动空气,硬生生地制造出了向前推进的气流。只是没想到这个推进气流的副作用这么大…… “废话!五分钟到了没有……咦?队长,冯七七?”林三酒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你们怎么在这——等等,这不是绿洲吗……我们回绿洲了?” 大门里的一群人瞪着他们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徐晓阳开口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活下来的?” 被黄沙浇得如同一个兵马俑似的林三酒,听了这话嘿嘿笑了一声:“我下手重了点,从绿洲到龙华路之间的楼,被我轰坏了不少……你倒是不用担心堕落种了,它们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剩下多少。” 随着她话音一落,远处一幢大楼应景似的轰隆隆地倒下了。 门里的众人都傻了。 冯七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瞪了林三酒一眼:“以后干这种事儿以前,打声招呼!”说着,他如释重负似的叹了一口气——引得身边徐晓阳和小灰二人都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林三酒还是嘿嘿地笑,拉着胡常在走向了大门。 “头儿,这个小队活着的人已经超额了……怎么办?”守门的一个男人立刻紧张了起来,低声对领头的说,“他们马上要进来了,咱们拦不拦?” “拦个屁,你回头看看!”领头的恨铁不成钢似的骂了一句。 那男人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工厂区的空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正指指点点地、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看。也是,徐晓阳刚才的警告声就够大了,接着又来了一股那么吓人的沙暴——虽然林三酒把它停下来了,可落下的沙子已经将门口的一幢楼都染成了土黄色。 “再说了……你有自信能打败那个女的吗?赶快去找一个干部来!”领头的低声喝道。“这样的责任,可不能由咱们来背。” 那男人恍然大悟,“噢噢,我这就去——” 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了徐晓阳一行人的耳朵,徐晓阳回头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只见陈今风正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再说了……你有自信能打败那个女的吗?赶快去找一个干部来!”领头的低声喝道。“这样的责任,可不能由咱们来背。” 那男人恍然大悟,“噢噢,我这就去——” 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了徐晓阳一行人的耳朵,徐晓阳回头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只见陈今风正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 下周要上强推了,好开心……为回馈新老顾客,本店强推活动期间会多更一些!(因为一般强推完了以后就要上架了,赶在上架以前多写一点,报答大家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 1098 让过渡章之光普照大地吧 ……林三酒的性子是直了点,但她不傻。 就算是再怎么关心则乱,从碧落黄泉到可食用真理,也已经过去了一年以上;在那么多辗转反侧、睡意全无的夜晚里,她早就把事实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忆、捶打了千百遍。 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正是因为她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才再也没有拿出过联络器——只要不把联络器解除卡片化,它就无法实现通讯功能了。 “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波西米亚歪头问道,一绺波浪般的长发滑下了肩膀。“他什么时候来找你?” 在告别了接待员以后,二人一猫没地方可去,又不敢走远,只好像流浪汉一样盘腿坐在街边上,等着人偶师回来。尤其是波西米亚——她这几天又是打架又是逃命,忙得很,一身晃晃荡荡的宽袍大袖早就脏了,此时越发像个蓬头垢面的吉普赛人。配上一个头上扎绷带的伤患、一只看起来同样无家可归的猫,这个组合显然激起了市民极大的同情心。 “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三酒还没回答,一个踩着运动单车的人就在他们面前刹住了车子。他们在马路边上坐下来还没有五分钟,这已经是第四个了,可想而知他们的外形有多狼狈——“是不是饿了没有东西吃?” 显而易见的,波西米亚一个“不”字刚冲上喉咙,在听见第二句话的时候又咽了回去,改口成了:“……你有什么吃的吗?” “我找找——” 眼看好心人已经在背包里翻了起来,林三酒赶紧打断他,谢过了他的好意,又从卡片库里找出了一包动物饼干,总算是把波西米亚的嘴给塞住了。 “你怎么谁的东西都吃?”她看着波西米亚一只只地挑起小动物,看过形状才往嘴里送,忍不住教训了一句:“你以前不是挺警惕的吗?” “反正我都准备留下来了,接下来一直要吃这里的东西,怕什么。”后者咕咕哝哝地说,喷出了一点儿长颈鹿的碎屑。 猫医生的脸色很不好看。它虽然不会笑,但是不高兴的表情却能传达得一清二楚;从第三个人问过他们是不是需要一个住所以后,它就开始没了命似的使劲舔毛,好像恨不得能把自己舔得闪闪发光,与林三酒和波西米亚在外表上彻底拉开距离。 在舔毛的“沙沙”声和嚼饼干的“咔哧咔哧”声里,林三酒觉得自己很难严肃起来——这明明是个严肃的话题来着。她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重新捡起了波西米亚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我只知道他快来了。” “他知道你在这?” “应该知道。” “什么叫应该知道?” 林三酒卡了壳:“……反正就是知道,吃你的饼干。” “你手里这个是什么?”吃从来都不耽误波西米亚说话。 林三酒看了看。一个方形的金属盒在她手掌里滚动几下,边角闪烁着反光;她将它放在一只皮革袋子里,又用金属扣将皮袋子扣在了腰带上。这样一来,不管去哪儿干什么,她都不会错过它发出的声响了。 “这个是……联络器。我猜,他来之前,或许会先试图联络我吧。” “他来了又怎么样?” “那他也许有办法帮你。”——如果他愿意的话。 眼看着波西米亚好像还有一肚子话要问,林三酒感觉有点儿受不住,赶紧转开了话题:“……人偶师上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希望他回来时别误会,”这句话勾起了波西米亚的担忧,也让她转移了注意力:“趁他不在乱动他东西的,就是你一个人而已。” 那两个人偶还在附近,说明他们的主人应该会回来;但因为他们直愣愣地站在地上,肩上扛着一张卧榻的样子太傻、太招人眼目了,于是林三酒干脆把卧榻卡片化,又将人偶们藏进了路边树丛里——此时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两张面无表情的人脸,正从枝叶的阴影之间探出来,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们的所在之处,好像两个变|态。 人偶师的伤势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这都多亏了猫医生的技术过硬、设备又齐全——听说那个小背包里,装了几乎足足一家医院的设备,都是过往的进化者们主动为胡苗苗搜罗回来的。不过,虽然不必担心他是不是在路上昏迷了过去,可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回来,也实在有点儿让人放心不下;倒不是担心人偶师,主要是担心那些不慎遇见人偶师的人。 这么说起来,也真是够巧的,正好在他伤重濒死的时候,几人遇见了猫医生…… 林三酒想到这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猛然一怔。随即她一把伸手抓住了猫医生的脖子,在后者呜嗷的一声里将它抱了过来,另一只手飞快划过了它厚厚的光滑皮毛——果然,在靠近尾巴的地方,她摸到了毛下一块指甲大小、质地又凉又硬的皮肤。与其说那是皮肤,不如说触感更靠近塑料。 “你还是部分人偶化的状态?”她又惊又气,“那个家伙是不是有强迫症啊!非把身边的人都变成人偶他才安心?” 猫医生对命运抛来的球,倒是接得毫无怨言:“诶呀,反正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嘛……不管是研究治疗还是吃饭睡觉,都和平时没有两样。除了他叫我的时候。” “他叫你?” “对呀。”猫医生摆了摆尾巴,毫不在意地说:“我平常和别的猫一样,只有他叫我的时候,我才会感到从脊椎上有点儿酥酥麻麻的。我一开始懒得动,毕竟一叫就去的那是狗,没点尊严……不过他那边一般都蛮好玩的,好吃的多,尊敬我的人也多,所以这次我也一样过来了。” 结果最终它也变成一叫就来了。 或许是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所以胡苗苗来了以后找不见人偶师,也一点都不着急——那个时候的人偶师刚好失去了意识;幸好在它闲逛的时候碰见了波西米亚,否则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 这么说来,人偶师内心深处还是多少存留了一些生存欲望的…… 这固然很好,但是——“这个人偶化的部分,不会扩散吧?”林三酒有点儿担心翻起胡苗苗的毛,仔细看了看。光靠眼睛,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猫医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转而用后爪挠了挠脖子:“……反正我目前还好好的嘛。” 林三酒半信半疑地将它的毛重新抚平了。 “喂,”波西米亚忽然叫了她一声——在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里,动物饼干就空了半袋子:“你看那边,有纸鹤。” 等林三酒转过身的时候,那只纸鹤的影子已经从阳光中扑了出来,扑棱着飞到了几人头上;她一伸出手,纸鹤就扇着翅膀落了下来。 会有谁在这个世界里给他们发纸鹤,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当那个阴鸷寒凉的声音响起来时,没有一个人吃惊——“跟上我的人偶,到这里来。” 红点一闪,留言就这么结束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跟上人偶?去哪? 林三酒疑惑下回头一看,正好看见那两个人偶“沙沙”地分开了树丛,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活像是变|态瞧见了目标一样;他们一眼也不朝几人看,目不斜视地挑了个方向,脚下一转,就朝远处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 “喂,等等,”她立刻爬了起来,脑海里不由一阵眩晕,“赶紧,我们跟上去!” 1099 吃饱了再干活 【今天打算鼓起勇气看美国恐怖故事第7季!netflix更新得也太慢了……】 三个人没有出声,只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面上浮起了警惕之色。 孔芸的问话在空旷的超市里带起了一点回音,还不等回音消失,紧接着又是一阵猛敲,这一回她甚至提高了嗓门:“你们过来开门呀!我知道你们在这儿的,刚才的那个大米,你们不就是从这儿拿的吗?开门!” 是了——她就住在附近,想必经常在这儿买东西,因此一眼就认出来那袋原装进口米的来源了。 三人还没想好说什么呢,没想到她的叫喊声却成功地把员工室里的王思思给唤醒了,在一声刺耳的尖啸后,紧接着员工室的门就被她大力撞得砰砰响了起来——林三酒忍不住了,猛地起身走到了铁门边。 似乎是王思思的声音震住了孔芸,铁门外面安静了几秒。 等了等,林三酒忍着气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楼上的那个姑娘吗?”孔芸反问了一句。 “你跟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林三酒重重地喝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跟你老公一样,乖乖地让你吸收吗!” 另一边的孔芸顿时沉默了。顿了一顿,她的声音才幽幽地隔着铁门传了过来:“……我其实就是想过来谈谈。老实说……我需要来说一声谢谢你。” 林三酒咬住嘴唇,没说话。 “要不是你点醒了我,恐怕我一直等下去,周围没有人让我吸收,最后也是一个死。可是吧……我又真的恨你。”孔芸的声音极不稳定,语音忽高忽低的,听得让人难受。“被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夺走了我的希望……我好痛苦,真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告诉我,是我杀了他?我不甘心,我,我,我想杀了你,心里才好受呢。” 林三酒一愣,不由退后了半步。即使有一扇铁门相阻,她也仿佛能嗅到空气里那股不正常的疯狂。 对面的孔芸又说话了:“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如今你开不开门也没有什么分别。你不开门,我就跟你说说话……你开了门,我就把你的骨头化成汁儿喝了。” 林三酒面色被她激得一白,正要张口,可是孔芸好像知道瞧见了屋里的人想说话似的,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道:“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一个小时内只能发动一次能力。对我来说活的生命,比死掉的尸体能量要强得多,而人又比其他的东西强得多。而在吸收的时候,我和我的……猎物,在十分钟之内都不能动。不管是主观还是被迫,只要我一动,就完全前功尽弃了,只能等到下一个小时再吸收。可是我在初期需要吸收的量太大了,承担不起一连几个小时都无法吸收的局面……” 这么看来,吃过鸡肉粥后孔芸一直在拖延时间了—— 忽然玛瑟“啊”的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刚才一直没对我们下手。不是你不想,而是你根本没机会!其余的人只要一发现不对,你既暴露了自己,又浪费了一个小时!” 她话音一落,卢泽就低声但清晰地爆出了一句国骂。 “没错,”虽然看不见,可林三酒却不知怎么觉得孔芸脸上此时应该浮起了一个笑,“我本来在等你们中间的谁落单来着……可没想到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倒真舍得,把自己的老底揭得真干净啊。”林三酒对她这番话半信半疑,冷笑着刺了一句。 “说了又能怎么样?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死。”孔芸的语调高挑了起来,“我还怕死?你杀了我,我就能见到我老公了,到时我还要谢谢你呢。” 林三酒一怔,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在她身后的员工室里,又猛地响起了王思思的啸叫。 “那是什么东西?”这种非人的啸叫听起来很有震慑力,铁门外静了一会儿,才又传来了孔芸的声音。 “什么都不是,”林三酒一个字也不想告诉她关于堕落种的事,“大概是什么人快要死了——” 明知道她在胡扯,孔芸还是笑了一声,“好吧,希望咱们两个再也不见。” 她倒是干脆,话音才落,只听铁门外的脚步声便转了方向,上了电梯,逐渐消失得听不见了。 刚才林三酒虽说一直努力强硬着,可听见她走了,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走回了超市里铺着浴巾的地方,林三酒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耳边依然回响着王思思一声比一声刺耳的尖啸,可是三个人好像都习惯了——谈论了一会儿孔芸以后,玛瑟和卢泽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起了物资;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把剩下的食水都搬出来,顺便点一点数。 “你俩去吧,”林三酒只觉身心俱疲,一点也不想动了,挥了挥手说,“让我躲一会儿懒吧。” “别在意,那个女人不能把你怎么样,”玛瑟以为她还在惦记孔芸,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起身和卢泽走了。 能力打磨剂在小瓶子里盈盈地亮着,照着周围都是一片流动的银光——要不是王思思的撞击和尖啸声坏了气氛,此时还真算得上是宁静。 躺了一会儿,林三酒发现自己脑子里此刻拥挤极了——任楠、新世界、自己的能力、死去的父母、朱美、孔芸……各路人马在她的脑海里熙熙攘攘,此起彼伏,差点叫她喘不过气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点事做——林三酒翻了几次身,终于烦躁地跳了起来,打算去找另外两人一块儿清点食水。 不料身子才刚刚离地,猛地一阵热流从头贯到了脚底,一刹那间,林三酒只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急速地颤抖着,血液像疯了似的在血管里涌动起来,连牙关都打起了战。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仿佛身体失控了似的怪异感觉,一声低呼从嗓子眼里不能自制地滑了出去。 碰巧这时王思思也刚停住了,这一声立马在超市里传开了。紧接着,玛瑟急急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三酒很想张口说话,可是她的肌肉、舌头根本就完全不受控制,耳朵里只有牙关在高速震颤下猛烈撞击发出的声音。 “咱们过去瞧瞧!”卢泽喊了一声。 两人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对于林三酒来说是那样模糊不清——一直到两人在身边蹲了下来,她才感觉到了玛瑟冰凉的气息——“这、这是怎么了?” 卢泽的声音听起来也慌乱极了:“她的、她的脸,不,全身,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的林三酒,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块巨大的、果冻做成的人形,正在什么外力下不停地摇摆颤动——她的皮肤、头发、肌肉,都像水波似的剧烈地波动,足足过了近一分钟,这种奇异的震颤才逐渐地消失了,身体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林三酒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两张大脸,正近距离地、不安地看着她。 “我……我刚才是怎么了?”她迷茫地掐了掐自己身上的皮肤。年轻女性紧致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正常,皮肤下的肌肉、骨骼和血液,也似乎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卢泽和玛瑟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点儿茫然。 “我给你抽个血,检查检查吧。”玛瑟一边说,一边伸长了指甲,在林三酒身上划了一下。 林三酒也正有此意,忐忑地看着自己的第二滴鲜血落入了玛瑟的手心里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数据打底,这一次她忐忑不安地等了还不到二十分钟,玛瑟就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林三酒,嘴角向上高高地挑了起来,眼角处挤出了几丝笑纹:“小酒,恭喜你啊,你有喜了!” “噗呲”一声,正在一旁喝水的卢泽,喷了林三酒一个满头满脸。 林三酒连自己眉梢睫毛上的水都顾不得擦:“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是必然的规律呀。”因为疑惑,玛瑟的笑容消了几分,她来回看着卢泽和林三酒二人:“生成了第三项基础能力难道不是喜吗?” 她看着对面二人张大了的嘴巴,十分不解:“而且第三个基础能力还是个高级别的体能增幅能力呢,哎你干什么……等等,卢泽,你干嘛不拦着她,啊!疼!” 1100 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不剩 【标题为林三酒的内心os。正文快了!】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101 猪眼睛 【这一章写得怪怪的……】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102 破釜沉舟林三酒 ……意识力星空果真是一个美丽又危险的地方。 就算是个傻子,在看见头顶的漆黑宇宙外露出了一张巨大人脸的时候,也知道情况不对了;但到底是哪里不对,林三酒却仍旧在焦急中一团迷茫。 这是什么地方?波西米亚在哪儿?那人脸是谁?为什么要进入她的意识之海? 最重要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陷入了这个玻璃球一样的假宇宙里? 明明自打睁开眼睛开始,她的记忆就一直没有中断过。她把一切过程都感受得清清楚楚,就连她听错的时候,都真实清晰得如同自己的血液、皮肤、泥土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 林三酒猛地一拧身,拿出了最大速度,掉头朝反方向冲了出去。既然那个人想让她往前走,那她后退总没问题了吧? “别动!” 没想到波西米亚的声音又一次叫了起来,如打雷一般吓了她一跳:“你别动,球只要一滚,你就不知道你在往哪个方向走了——啊,你妈没教你礼貌?”她的后一句话紊乱气急,似乎被什么突发情况给引走了注意力,声音立即远远模糊了下去,听不见了。 这次应该不是假象了吧? 仔细想想,刚才她浮着不动的时候,那个“波西米亚的声音”就变得很焦急,还因为这个露了马脚……看来把她弄进这里的猪眼睛,就是希望她往前走;林三酒想到这儿立即刹住了脚,抬眼看了看。 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穹顶仍然像以往那样笼罩在头上,仿佛她之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长着猪眼睛的人脸消失了,玻璃消失了,波西米亚也消失了…… 她收回目光,再一次望着眼前无穷的虚空。远方,仍然有无数星辰在寂静中来来去去,像是遥远的3d投影。 球…… 林三酒想起了这个字眼。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她确实被关进了某个人的附着条件内部,大概就是那个猪眼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创造出来的假象,反而会提醒自己真相。 莫非,这个附着条件就是一个玻璃球?她现在难道正被关在球里? 那么她又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 林三酒忽然中断了自己的思绪,慢慢地抬起了头。伴随着一阵低低、不知从哪儿响起的“咯吱咯吱”声,眼前的无数星辰、色泽各异的宇宙星空,就像一层廉价涂料似的,被人用手指从玻璃球面上给抹掉了,逐渐变成了一片透明。 那张巨大的人脸不知从何浮起,蓦地紧贴在玻璃球面上,“咣”地一声叫还未被抹干净的宇宙一震;那两只漆黑的小眼睛左右一转,就落在了林三酒的身上。足有卡车头一般大小的猪眼睛眯了起来,眉毛紧皱着迅速远去了,黑暗与星辰重新占据了玻璃,在那人脸消失之前,她只能隐约分辨出,那人似乎极不高兴地低声骂了一句。 他之所以没有对自己动手,是因为波西米亚在外面牵制住了他吧? 林三酒满心焦虑地叹了一口气——也怪她,一直对波西米亚的意识力受损一事不太上心,总觉得迟早会恢复的;结果现在倒好,她被困在玻璃球里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等着实力大损的波西米亚撞大运式地把她救出去。 “波西米亚!” 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她也决不愿意坐以待毙,高声喊道:“我该做什么?他要去的意识之海在哪里?” 屏息凝神了好半天,才总算听见了那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我没空科普!”刚喊了这么一声,就听波西米亚吃痛似的低呼了一声,似乎因为一时分心而吃了个亏。 “喂”了一声,又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又一次听见波西米亚一边骂人一边回答道:“妈的就你事儿多,那是你产生意识力和潜力值的地方!应该是你的大脑——球去了那儿的话,我操你奶奶——球去了那儿的话,他就能吞噬掉——” 虽然她这句话没说完就被掐断了,但林三酒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还明白了一件叫她心脏直直坠落深渊的事:不管外面正在进行什么样的斗争,波西米亚显然都没能占据上风——不,不如干脆说,她现在正被按着打,可能还更准确一些。那个猪眼睛能够悠哉从容地抹掉涂料,观察球内的情况;而每次听见波西米亚的声音时,她都比上次更慌乱、急促、狼狈了。 现在的局面,简直叫她焦灼得如同被放在火上烤。 她十分痛恨这种束手无策、不得不把命运都交给别人的感觉,偏偏可恨的是,她现在只要一动,也许会把情况往更坏的方向直直拽去。 不,肯定有什么事,是她现在能做的。 那猪眼睛能用附着条件困住她,说明他们现在全部都在真正的意识力星空里;这样一来,无论是进化能力还是特殊物品都用不了了。她的意识力没有完全恢复不说,就算完全恢复了,等级也比不上这些能够自由进出意识力星空的进化者…… 她能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如果往深里想,意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说到底,人类是由37.2万亿细胞组成的,其中一千亿形成了大脑。如果把每个细胞都单拿出来看,它们与细菌几乎没有两样,只能算是无知无识的物质;而令人想不通的是,当这一千亿细胞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人脑中却产生了“意识”。 “意识”到底是如何产生、又是如何运作的,已经叫顶尖科学家挠破了头;而在进化者身上,奇迹又一次拓展了:这些细胞,还产生出了能够让细胞本身进行异变的“潜力值”。 每个人的附着条件就像进化能力,运作方式都不一样。猪眼睛要夺取她的意识力和潜力值的话,看来似乎必须到达产生意识和潜力值的源头,也就是肉身的内部……等等,源头? 林三酒忽然全身一震。 几乎在同一时间,波西米亚的一声惊叫就撕破了寂静:“林——” 这一次,她竟然只勉强发出了一个字,声音就被彻底掐灭了。蓦然之间,四周“宇宙”剧烈地晃了几晃,紧接着,林三酒就听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嗓音,浑浊地笑了:“……让你的朋友看看,我也为你准备了个球!” 波西米亚恐怕快撑不住了! 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这里实际上并没有空气可吸。波西米亚的实力受损过重,别说指望她来救自己出去了,眼看着再纠缠下去她自己也要倒霉;现在留给她的办法,唯有那一个风险太大、简直不能称其为办法的办法了。 “波西米亚,”她扬声吼道,“再坚持五秒!” 没有回音——大概波西米亚已经没有余力将自己的声音传进“球”里了。林三酒一咬牙,转身就朝来时的方向重新飞了回去。那是她一开始被骗过去的方向,不出意料的话,她能够在短短几秒之内,就把那个猪眼睛带进自己的大脑深处。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m. 1103 不急不忙林三酒(周年庆超长章!) 【真可怕,居然已经写了四年了。群里做了周年庆活动,可能是纪念日之灵附体,今日这章很长!】 ……特殊物品效果发动以后的时间宝贵,这一次,人偶师也终于拿出了他的真本事。 从灯柱上跳了过来,林三酒刚在一片半融化了的屋顶上站住脚,还没来得及去想手里的卡片,脚下的大地猛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如同海上风浪一般的颤抖——一时间世界都晃得花了,即使是以她的身手,也仍然被甩得站立不稳,不得不马上弯下身子来。 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房子,在如此大幅度的震动下早就“喀啦啦”地从里头碎成了几大块;林三酒的指尖死死地抠住了一块还搭在上面的房梁,这才没有让自己被甩到地上去。原本晴朗的深蓝色夜空,在浓浓的乌云不断聚拢之下,逐渐像是被染了浓墨一样,遮住了那微弱的一点点天光;一股股的飓风猛地从远方平地而起,卷起了无数柱子屋顶的碎片,“呼”地袭了过来——所有的南瓜灯一瞬间都被绞成了碎片,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 ……然而这些仍然还不算什么。 “轰隆隆”一声仿佛要将人震麻了似的巨响,伴随着颠簸的地面骤然撕破了夜空;当林三酒眯起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面时,她足足有好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原本坚固平稳的大地,突然被撕裂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裂口;裂口之下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千米深的土地,竟然像海浪一样颠簸起伏起来——一波翻卷上来,吞没了另一波;像海浪,也像是绞肉机,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即将要吞噬世界一般。 “海浪”前进的那一个方向上,地面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一层层的无数脓泡在内,都像是在狂风暴雨下海面上的一叶扁舟,眨眼间就被海浪似的大地给全部淹没了;即使林三酒并不在攻击范围之内,她也不得不朝一旁一口气逃出了老远,这才没有随着脚下的房屋一块儿被吞进去。 ……天地之威,竟然可以到达如斯地步。 路中央的堕落种和人偶师,都早就在这仿佛要颠覆一般的天地狂潮中消失了身影;事实上,林三酒连哪里曾经是路都看不出来了——她在烈风中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生怕自己一个没抓稳就会被卷进半空中去。 这个才是人偶师的真正威力吗…… 就在林三酒打了一个寒噤,忍不住庆幸他没有一上来就对着自己用上这种大杀招的时候,耳朵里忽然正好传来了人偶师的声音:“……你快准备好!我的能力持续时间只有十秒!” 准备干什么——?对付堕落种? 可是她现在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都看不见! 林三酒深恨自己当时没管他要一个麦克风,只是现在也顾不得多想了;她将两只骨翼狠狠一下扎进地面,稳住了自己在狂风中不断飘移的身体,随即快速扫了一眼剩下的两张卡片。 第四件特殊物品的名字和作用看起来都很普通,叫做【青龙偃月刀】;眯着眼睛辛苦地一看说明,林三酒发现这只是一个提供了力量加成的武器而已。而另一张就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的【羊皮纸契约书】了—— 不论是谁,恐怕此刻会做的决定都是一样的。林三酒想也没想,立刻将【羊皮纸契约书】解除了卡片化。 东西刚一入手,立刻被狂风吹得“哗啦啦”一阵响;要不是她见机得快,说不定这件特殊物品也会少有地被风势撕成两半呢——死死地按住它的边角,目光一扫,林三酒顿时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名字眼熟!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伊甸园的黑塔童话副本里时,当时那个老头儿仙女就是用一模一样的一个东西跟辛德瑞拉签下了合约的——她也曾经起过念头去抢,但是受到了副本内部三层时间乱流的影响,最终也没能拿到它。 ……人偶师又是从哪儿拿到的?莫非他也去过伊甸园? 不过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些问题了,离人偶师的能力结束,大概只剩下区区几秒而已了——林三酒急忙将羊皮纸上大片大片的文字都扫了一遍,脑海里浮起了它作为卡片时曾写明了的用法。 【羊皮纸契约书#168】 古老相传的神话里,当魔鬼与人类做交易、要签合约的时候,总是喜欢掏出这么一卷羊皮纸来……假如魔鬼自己本身法力无边的话,还费这个劲干什么。在独家供应了魔鬼好几百年以后,本羊皮纸公司认为还是需要竖立起自己的品牌形象来才行,因此特地投放了250张羊皮纸作为市场试水。 功能:作为“生物版羊皮纸系列’,本品能够与任何生物签约,一经确认,在合同期内将绝对不允许任何形式上的悔改。使用者只需要在捏着羊皮纸的时候,在自己心中开好条件、想好内容,然后请签约对象签字确认即可。视签约对象不同,也能接受手印、梅花、挠痕、体液、口红印……等等一系列的个人标记——事实上,你只要让签约对象的身体碰到“乙方签名”的空白处,合约就能够完成了。 合同期限:期限的计算非常复杂,涉及到了签约双方各自的战力绝对值,战力比,合同内容的类别,难易度,利益……等等方面。在合约完成后,使用者将会在羊皮纸上看见一个自动计算后的期限,此期限不能更改。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条约中不能有强迫签约对象损害自己身体的内容;如果有类似于“自残”、“断肢”等等的要求,则条约自动不予成立。 ……人偶师手里的东西,真是太逆天了! 林三酒飞速地将羊皮纸卷在了左手上,将“乙方签名”的那一个空白栏露在了外面——只要她手背一旦碰到了堕落种,那么合约就能完成了!而有了羊皮卷的保护,她也不必担心脓泡的效果;毕竟是一件特殊物品,应该不会受到脓泡的影响。 当她脚下一蹬,飞跃进了前方的空气里时,人偶师掀起来的天地之威也正好到了时间——正如来时一样,能力效果也散去得非常突然;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夜空中的浓厚乌云就消散得干干净净,重新露出了清月朗星。地面停止了隆隆的震动,空气倏地平缓了下来,只有巨浪一般的土地还维持着那似乎要吞天一般的模样,凝固在了原地。 人偶师单薄得如同纸片一样的身影,此时正立在一波掀立起来的大地上,脚下的泥土里露出了一截截的岩石层。只是举目四望,哪儿也没有看见堕落种的影子。 “……那个东西呢?”林三酒高喊了一声,也冲进了面目全非的“南瓜之路”——所有的脓泡都被翻滚起来的大地给深深地埋没在了千米以下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一个也没有了。 人偶师抬起头,眼睛旁一片幽亮灰黑色的粉奕奕一闪;当林三酒与他还隔着几百米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见了她手上的羊皮卷,半边脸上的嘴角忽然微微提了提。 “……他妈的!” 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叫林三酒愣了半秒,随即她一个激灵,低低暗骂了一句;骤然刹住了步子,在骨翼豁然张开的同时,她身体已经急急地朝后退了出去—— 从眼前龟裂成一块块、高低不平的破碎地缝里,猛地朝天喷涌出了大量的腥臭液体——一片黑黑红红顿时遮掩住了一小方天空,朝林三酒的方向喷射过来,星星点点地飞溅开来,瞬间将她给笼罩住了;一声滑腻难听的嘶叫声,随即从液体透了出来:“……把我的羊皮纸还给我!” 原来人偶师从它那儿拿走的是这个——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混账东西,又光明正大地拿她做了一次饵。 人偶师打算怎么攻击这个堕落种,林三酒已经没空去想了;她眼下连那个堕落种在哪儿、什么样了都看不见,眼前全是一片黑红液体,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眼看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念头一动,【防护力场】立刻将她从头到脚包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金手指】、【龙卷风鞭子】都接二连三地被叫了出来;看也没看前方一眼,林三酒一只胳膊护着头,另一只手猛然甩出了一阵小型龙卷风—— 这些东西万一落在身上会是个什么后果,只要看看那些十不存一的房子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手指】的原因,出乎意料地,嘶吼着朝前扑去的龙卷风竟然一下子就将那一片四溅的液体给拦了一拦——有了这么一个哪怕是眨眼即逝的空儿,林三酒立刻多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忙连连退了出去好几步。 还没等她将羊皮卷从手腕上扯下来,她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龙卷风和腥臭液体……似乎融合得也太好了一点。 “好,好……”堕落种的声音再一次不知从哪儿传了出来,却怎么也看不见它的本体:“送给我的,我就收了!” 心里咯噔一下,林三酒也来不及解开羊皮卷了,马上转过身拼命似的地朝不远处跑去——在刚才人偶师的攻击下,这个堕落种显然也已经拿出了什么保命压箱底的手段,此时除了她刚才打出去的龙卷风之外,路面上连半点堕落种的踪迹也没有;而就在它话音一落的时候,那道粗柱子一般顶着天空的龙卷风,顿时转了方向,“呼”地跟了上来。 有了龙卷风的帮助,大量的腥臭液体简直就像是洒在了陀螺上了似的,飞溅的范围更大、更密集了——一连七八点黑红液体扑簇簇地落在了林三酒的身上,顿时将她后背上的衣服给融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洞;虽然开着【防护力场】,到底没有渗进皮肤里去,然而因为要抵抗液体中的怪异能量,意识力的消耗简直像是烧油一样惊人。 “再坚持一会儿,”人偶师慢悠悠地在她耳朵里说——他这么半天来连地方都还没动过:“……刚才它被我打得没了形,不过现在我马上就要找到这个鬼东西的‘核’了。” “你再不快点儿我就他妈就成‘核’了!”林三酒喘着气嘶声骂了一句,“纯触”状态正好察觉到了又一大片飞过来的腥臭液体,她连忙往地上一摔,连滚带爬地躲了过去。原以为人偶师听不见呢,没想到他却回应了一句:“你要是这个时候坏我事,死得保证比这还快。” 心里来回将人偶师和堕落种都骂了好几遍,林三酒猛一咬牙,站住了脚。 老这么跑下去可不是办法! 仿佛是被她的行动给刺激着了,黑红色、恶臭扑鼻的龙卷风顿时在天地间摇摆了几下,仿佛十分兴奋似的,往外喷溅的液体也不知怎么停了下来。只不过紧接着,林三酒就明白了—— 一个黑影在龙卷风之间忽闪了一下,顿时,铺天盖地一般的巨量脓泡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吐了出来似的,遮天蔽日地笼住了林三酒头顶的天空。 “……真不会过日子,”眼看着无数颤动着的脓泡纷纷落落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林三酒一动也没有动,反而只是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我一个人,哪儿用得了这么多呀。” 远处高高的大地碎块上,那个人影似乎忽然动了——不过她的目光只是一触既回,随即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头顶的脓泡上;现在,每一个毫秒,都可能意味着她的生死…… 【photoshop/cs6】中的“橡皮擦”功能,发动了。 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纯触”状态如同灵敏的雷达一样,捕捉到了身周每一丝的异动——几乎不用怎么过脑子,林三酒的身体就像一个久经磨练的武术大师一样,自然而然地知道应该怎么去动;只不过与反击不同的是,她用的是指尖夹着的、虚拟的“橡皮擦”图标,行云流水一样地从目标身上擦了过去。 所幸脓泡不属于生物;因此在林三酒手指挥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道干干净净的空白。 ……似乎过了几秒,又似乎过了几分钟,当“纯触”状态忽然一动时,林三酒睁开了眼睛。 数以千计的脓泡都不见了,她正好赶上了人偶师的最后一击—— 龙卷风早已被轰散了,十余滴粘稠乌黑、仿佛已经凝固了一样的液体,正慢慢地飘浮在空气里;它们不断的拧动挣扎,丝毫也不能改变哪怕一点儿命运——轻轻的一声“嘭”,乌黑液体已经寂灭了似的消散在了空中。 对手一消失,人偶师就忽然“砰”地一声从半空里跌回了地面;他仿佛也吃了很大的亏,浑身皮肤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了的雪白,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你没事吧?” 犹豫了一秒,林三酒隔得远远地叫了一声。 人偶师压根儿也没有理她——等了好半晌,他才嘶哑地开了口:“……还我东西。” 真是小肚鸡肠! 即使再怎么觉得好,林三酒当然也不会占着他东西不还——她朝人偶师迈了一步,四件特殊道具已经都捏在手里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项目场馆忽然传来了一阵“隆隆”的响声。 这个声音,在场二人都是再熟悉也没有了——那是有人从场馆里出来时的声音。 人偶师撑着微微发抖的手臂,迅速从地上坐了起来;林三酒转过身,望着从场馆里缓缓走出来的人影,眯起眼睛没有出声。 “你好,又见面啦。” 戴着金丝眼镜、模样平凡的青年,很有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1104 斗智斗勇林三酒 ……林三酒是真心同情他。 猪眼睛对挫折的承受能力,显然比较一般:他跟个困在铁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又是嚎叫、又是怒骂,要是能摔东西,恐怕早就一地狼藉了。林三酒安安静静地等待了十来分钟,他总算是闹腾完了。 “出不去了吧?走不了了吧?装了一兜子我的潜力值,却带不回去你自己的身体了吧?”她的语气温和得近乎慈祥,像个劝孙子学好的奶奶:“你把自己的意识力贸贸然放进别人的身体里,多危险啊……你还傻乎乎地得意呢。现在,你得学会接受现实啊。” “我、我不明白——” “真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吧,在修炼一途上不太顺利,”林三酒在心里满足地叹了一声,“好久了,我的意识力都没升级,所以我根本没法靠自己进入意识力星空。” “那、那你是怎么……”猪眼睛说到这儿,声音变成了凄厉的一声吼:“啊,是你的朋友!是那个女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你带进去的!” “对,要不是这样,我哪能请到你这样的贵客?你说咱俩多有缘。” 猪眼睛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低低地、仿佛正咬着后牙似的发狠道:“……我还没有完蛋呢,宝贝儿。你的朋友看来很担心你啊,她现在不就在旁边等着呢吗?我只要耐心等上一会儿就行了。” “什么意思?” “我占据了你的意识之海,导致你自己的意识没法正常运转,所以你的身体才动不了。这样的情况下,时间拖得越久,你的朋友就会越着急……我看你俩感情不错,她肯定会着急。等拖到了一定时候,她就会采取办法了。她能怎么做呢?选择可不多啊。我就等着她把你再次带进意识力星空的那一刻——到了那时,我还是能够照样拿走你的所有潜力值!到那时,你不妨到时再体会体会,什么叫得而复失!” 别说,波西米亚真急了的话,确实有这个可能。 就在林三酒沉吟的时候,她只觉自己脸上忽然一阵痒,仿佛被什么毛尖尖给扫了上来;下一秒,她就听见猫医生凑在她脸上说话了,胡须尖儿颤颤轻轻地点在皮肤上:“你看见了吗?她的眼皮在发颤。” 在林三酒的脑海里,正在对峙的双方都同时安静了。 “真的诶。不过,这又什么说明呢?” “她的眼球有运动迹象,说明她的大脑目前处于活跃状态,你担心的事应该还没有发生。” 波西米亚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真不愧是医生!” 这句话还只是开头罢了;接下来,胡苗苗好像是面不改色、迎接清风般地接受了整整两分钟的感激溢美之词。猪眼睛一连低声咒骂了好几句,林三酒才终于听见波西米亚赏脸谈起了自己:“……既然她没有丧失意识,我们就耐心等着吧。” 这一下,猪眼睛大概是傻了——因为他有足足好几分钟,什么也不说了。 不过,林三酒这时却生起了隐隐的担心。尽管猫医生证明了她的意识还在,但这并非真正的解决之道。如果二人僵持的时间长了,那么波西米亚的耐心总有消耗完的时候,到了那时……正如那猪眼睛所说,她确实能做的事情不多,应该会再次试着把林三酒拉进意识力星空,察看情况。 “……【意识力学堂】,对吧?” 冷不丁地听见他报出了这个名字,把林三酒都吓了一跳。 “噢?你知道了?” “我说过,只要有一点点你的意识力,我都可以分析出你的修炼途径。我看看……嗯,升到中学了。” 林三酒能感觉到,他正在酝酿筹划着一个什么主意,连心神都因此重新安定了几分;当猪眼睛说话时,他的声音带有一种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时,所特有的冷静。 “那又怎么样?” “你要升到大学毕业,才能进入意识力星空,至少还有两级……越往高越难升。以你的速度,你说不定还要一二十年呢!” 他显然正在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所幸常年与人偶师的相处,让她多少明白这个时候说些什么才能把对方憋死:“……没关系,书山有路勤为径,梅花香自苦寒来嘛。” “这俩句子不是他妈一块儿的!”猪眼睛刚才还保持住了镇定,现在却被这种小细节给激怒了,“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关——算了,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做个交易?” 仔细分辨的话,难免会察觉他的底气好像不如表面上那么足。 说起来,林三酒这个人有一大优点,就是她的自控能力非常强,尤其是她的注意力。需要集中精神时,她能比谁都专注;需要转移心思时,她脑子里又能马上充斥满了琐事——她刚才一边漫不经心地和猪眼睛搭着话,一边想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烤小蛋糕、礼包配音版的有声书、意老师如果有身体的话该穿几号鞋……等等。 猪眼睛就算使出全力想要读取她的心思,也就能读出一个黑泽忌爱吃糖霜饼的信息。或许正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摸透她的想法,才又是威胁、又是合作地百般试探的吧? 同样,当林三酒问出了一句“什么交易”的时候,她的思绪又落在了猫医生这辈子究竟有没有洗过澡的问题上——你别看它皮毛光滑闪亮,干净得简直能经得起高清相机的挑剔;但它最讨厌洗澡了,决不会主动进水……又没有人能强迫它…… “够了!我不关心那只猫!”猪眼睛再次失去了冷静,吼了一句:“我要和你做个交易,否则我也有办法叫你我都同归于尽!” 这句话终于把林三酒的注意力勾了回来。 “我对意识力的了解和掌握,远远比你强多了,这一点你承认吧?” “嗯。” “你的潜力值很高,”猪眼睛显然不知道大巫女的数字,“但是我看,你没怎么好好利用过自己的天赋异禀。如果你按照我的方法修炼【意识力学堂】的话,你能够在短时间内,就让它连续跃升两个层次,达到大学程度。” “然后你就能带着我的东西回意识力星空了?你以为我真傻啊。” “不不,你听我说……这个交易的核心就在于,我帮你提升等级,然后你把我送回意识力星空。到时你不会有身家全失的危险,我保证。” 这个人本质上卑劣又狰狞,他的保证没点屁用。林三酒毫不介意地把这个念头重复了三四遍,等她觉得对方肯定听见了以后,才懒洋洋地问:“为什么?” “很简单,你的意识力根本一点都不剩了啊!”猪眼睛咽下怒气解释道,“没有意识力,拿什么东西修炼?所以为了让你有足够的意识力修炼,我就必须得把我本身的力量给你。” 对话开始朝林三酒喜欢的方向发展了。 “然后呢?” “要一口气升高两级,需要的意识力是非常庞大的。算你走运,我的意识力很充足,足够让你升级了。”猪眼睛好像很有把握她会接受这个提案,语气就都不由洋洋自矜起来:“等你升级到能够进入意识力星空的时候,我的意识力也剩得不多了……那时,我也没法开启附着条件,吞噬你的潜力值了。” 他想了想,又补足了一句:“我消你涨,这样一来,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还能对你怎么样吗?” 林三酒未置可否地想了一会儿。“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同归于尽。”猪眼睛一口应道,干脆利落,好像随时都能做出玉石俱焚的准备。“我在你的大脑里,我可以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攻击你的大脑,等它被毁的时候,你我都活不成了。” ……这个人不仅卑劣,还难缠得叫人讨厌。 当林三酒思考的时候,猪眼睛就又催了她一次:“你还有什么可想的?快一点吧,你现在反正也只能相信我的话了,对不对?” 从逻辑上来说,的确林三酒没有能力分辨真假;但是,她总觉得重点并不在真假上——这仅仅是她的隐约直觉,并非心思那般清清楚楚,猪眼睛好像一点儿都没察觉。 是什么呢? 她任心思像一笺小舟似的,随思绪的水波飘摇远去,试图借这个办法找出那个细微的线索。但才刚想了个头,就又被猪眼睛带着火气的催促声打断了:“快点回答我!”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这个疑问霎时浮现在了林三酒心里。 是了,就是这个——没错,再仔细想想的话,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他不该着急,他现在最不该的事情,就是着急! 这个念头的回响或许太强了,猪眼睛发出了一声像被噎着似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三酒知道自己踩上他的软肋了。 没错,猪眼睛没有理由可着急——正相反,提出建议的人应该是林三酒;不肯让步、慢慢拖延时间的,则是猪眼睛才对。 因为猪眼睛自己早就提过,波西米亚的耐心是有尽头的。等她耐心耗尽时,她再次把林三酒带入意识力星空的可能性极大;就算时间比自己想的长了些,只要猪眼睛沉住气,他其实还是稳赚不赔。 毕竟嘛,波西米亚能等多久?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也就到头了,这儿可是末日,不是设备齐全的观察病房。猪眼睛在进入星空之前,肯定对自己的肉身做了保护,暂时不必担心性命危险。难道这点时间他还等不了吗? 这么一想,在波西米亚那句“我们耐心等着吧”之后,猪眼睛态度的大变就十分不合理了——毕竟只是等待延长了,他的优势还没有消失。 那么,为什么他会着急? 为什么他会提出要帮自己修炼、给自己意识力;甚至不答应的话,连“同归于尽”的威胁都出来了? 他着急的原因,应该与外界没有关系,与波西米亚也没有关系。得出这个结论的逻辑很简单:猪眼睛和林三酒一样,现在顶多只能根据她耳朵听见的只言片语,推测外界的情况。她还没察觉出什么,猪眼睛却先急成这样,说明他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讯息——这就不可能是来自外界的了。 等一小会儿没问题……但是等的时间稍一长了,就会对猪眼睛本身十分不利…… 这么一想,答案似乎只会和他的状态有关。 在她专心致志思考的时候,连旁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猪眼睛的催促、怒骂和恐吓,也都像远处的风吹过森林一样,沙沙地消隐下去。林三酒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轻声开口了。 “你的意识力,此刻与你的肉体断开了联系……不就是无根浮萍么?这是不是说明,你在我大脑里时间长了的话,你形成的这个意识体就会……”她停下来,搜寻了一会儿合适的词。 “‘融化’?” 1105 不耻下问林三酒 【一晚上没睡,每次临出门就这样。所以花了一晚把今天更新写了,接下来是甜蜜的请假日了】 搜了十多个集装箱,一行人总算有了点收获。一个小型货柜箱里全是星巴克罐装咖啡,另一个装着一箱瑞士巧克力——虽然不是正经“饭”,但对于只要求热量的林三酒几人来说,已经是惊喜了。 装满咖啡和巧克力的箱子都被贝雷帽们拖了出来,在空地上码得整整齐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林三酒靠在箱子上,喝了几大口温热的咖啡,这才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又活泛了过来。 “太甜了,”棕毛兔皱起了脸上的绒毛,不情愿地舔着巧克力。“我以前的主人曾经说过,兔子不能吃甜的。” 巧克力早就在高温下融化了,但好在没有腐坏,似乎还能吃,只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剥开了包装纸以后要立刻把嘴凑上去,免得巧克力流得满手都是。 与同伴们不同,胡常在一脸幸福。他打开了第五个包装,仰头把巧克力汁全喝了:“唔,这个牌子的我以前吃过一次,太贵了,不舍得多买……哎呀,就算化成了汁也这么好喝。” 海天青瞥了他一眼,打开了咖啡罐。 四个人身边此时站着将近十个贝雷帽,围成了一个圈。被这么多张一模一样的笑容盯着,也难得那一人一兔还能把心思放在吃的上——林三酒哭笑不得地扫了同伴一眼,忽然目光一顿,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海天青体型虽然庞大,感觉却很敏锐。 “你们看那边,”顺着她的手指,几人回过头去,望向了远处,“是不是好像有人?” 在很远的地方,一排小黑点正缓慢地挪动着,要不是几人都是强化过后的身体,还真看不见。 “好像是……”棕毛兔眯着眼,擦掉了毛上的巧克力,喃喃地说,“看样子为数不少,起码有十多个呢。” 是幸存者小队吗?也想到了海关,所以过来找食物?如果是这样,或许还能向他们求援,从贝雷帽手上逃出来—— 林三酒刚刚升起的希望,忽然因为领头的那个贝雷帽的话而破灭了:“去几个人看一看是不是她们来了如果不是的话就把人也押回来。” 见果然有五个贝雷帽转身离去,三人一兔对视一眼,表情都沉了下去。 十多个贝雷帽已经够瞧的了,要是又来了更多同伙的话,就更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棕毛兔想了想,发了狠,按住了耳环问道:“他们先是分出了几个人去看守集装箱,现在又分出去几人接应,这儿可只剩四个人了。咱们一对一的话,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不行,那几个离这里不远,马上就会发现不对的。”海天青压低声音回应道,“他们从背后回防的话,我没有自信能躲开那个武器。” 林三酒也觉得太冒险了:“而且如果来人真是他们一伙的话,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会腹背受敌。” 兔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痛苦地舔了一口巧克力。 那一队人影脚力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渐渐接近了几人所在之处,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概跟贝雷帽一样,都是混血儿的原因,领头的那个女人头又圆又小,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脖子,平肩细腰显得轻盈灵巧,更别提那修长纤细的四肢了。林三酒也见过不少模特儿,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子、骨架却如同是巧匠精心打制的一般,曲线流畅,没有半点瑕疵,足以让任何女人自卑。 最叫人咋舌的是,这样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就像当初他们被贝雷帽押着一样,在领头女人的身后,除了有五个容貌各异的进化者之外,还跟了十来个身材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十来个女人都戴着蓝色的假发,手里拎着跟贝雷帽一样的枪管,直直地指着中间那五个人。 一个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裤子的少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一行人身上,就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里?”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看自己几人坐在地上又吃又喝,把他们当成幕后黑手了。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咦?”林三酒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最尾一人身上,“铁刀?你也逃出来了?” 林三酒一叫出声,海天青、胡常在和兔子,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铁刀不知怎么,瞥了林三酒一眼,一张脸刷地一下白了。他朝几人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好啊。” 棕毛兔哼了一声,在绿洲里做干部时的架子仿佛又回来了点:“好什么好?被这些人看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新来的五个人被蓝发女人们推搡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铁刀隔了几个人,对兔子连连点头:“兔、兔干部……你也在……” 林三酒有点儿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那校服少年:“你们是在哪里遇上这些女人的?发生了什么?” 校服少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路上遇见了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就被一个女的拿枪逼着一块儿走了……噢,我落脚的地方离这不远,可我妹妹怎么办呢,她一个人——” 林三酒心里一跳,还不等捂住他的嘴,一个蓝发女人已经唰地弯下了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他,枪管顶在了少年的额头上:“你妹妹在哪里你带路领我们去找你妹妹。” 又是一样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 校服少年的脸色白了,看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战胜死亡的恐惧,勉强站了起来。蓝发女人将他推到了一个贝雷帽面前,后者随即押着少年走了。 林三酒注意到,这些女人们走路时也是一样踮着脚尖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样?这难道是什么邪教功法? 就在这时,领头的那个贝雷帽从耳朵里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用手一按,就弹出了一个话麦,低声说:“是的我们已经到了盐平港目前手上共有九人。” 地上的八个人傻乎乎地看着他。 “是的这里有很多集装箱。”贝雷帽微笑着,“我明白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好的。” 由于他说话没有顿挫,屏息聆听的林三酒一直等他将那小方块收了起来,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林三酒忧心忡忡地与同伴们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没底了:贝雷帽和蓝发女人这样的怪人,到底还有多少个?这样下去,还能逃得出去吗? “你们现在马上去清空集装箱白天的时候就住在里面。”贝雷帽对地上的人平淡地说道。 “又让我们找食水,又让我们改造集装箱……”林三酒一边随着众人站了起来,一边低声对身边的海天青嘟囔了一句,“莫非是打算把我们都当成犯人关押起来?” “有可能。但是他们图什么呢?”海天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的都是进化人类,对话声音虽低,后面的人却也都听清楚了。一个中年白领模样的男人顿时咳了一声,斜过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人。 就在快走到集装箱门前的时候,中年白领忽然一跃而起——他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在了蓝发女人的小腿上,后者似乎平衡性很差,一下子就摔了个仰倒,假发滚了出去,露出了一个光头。中年白领抓住了她掉在地上的枪,立刻喊了一声:“启动金刚不坏之身!” ——这似乎是他的能力。话音刚落,就从他的身上冒出了盈盈的黄光,随即中年白领像疯了似的朝外跑。 谁也没有意料到竟有人来这么一手——一个贝雷帽微笑着撒腿就追了上去,手里枪管连放几枪,但也不知是不是那男人避开了,还是他的能力当真让他刀枪不入,几下过后,那中年白领竟还在一路飞奔,贝雷帽紧紧咬在了他的身后,二人一追一逃,迅速缩小在了视线里。 刚走进集装箱里的人们都躁动了起来,然而回头一看,却又不说话了——身后十多个蓝发女人堵住了门口,一排黑压压的枪管口正对着他们。 “妈的!”铁刀骂了一声,泄愤似的踢了一脚木箱。 众人只好认命地开始动手清空集装箱。明明只剩7个人了,连半个集装箱都占不满,可是怪人们却硬逼着他们一连收拾出了十只集装箱——每一个集装箱少说也装了二十吨的货物,除了要将货物拉出来以外,还要在其中搜寻食水、将集装箱推到空地上放平……这一天下来,再怎么强悍的进化人类也受不了了,到了一日最高温的下午时分,一个个全累瘫在了地上,连手指都无法动一动。 林三酒瘫在地上,只觉浑身酸痛;看了看在集装箱里躺了一地、累得脸都白了的人们,心沉了下去。 这么多集装箱,都是为了“囚犯”们准备的? 她正疑惑着,忽然响起了一个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勉强支撑着爬起来朝外望去,发现原来是刚才追着中年白领而去的贝雷帽。 她之所以能认出这个贝雷帽,全是因为他手里此时正拎着中年白领;后者的四肢弯弯曲曲,似乎被拧了很多次,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还活着吗。”一个蓝发女人问道。 “我只是把他的手臂骨和腿骨都打断成了四节虽然没有行动能力了但是呼吸还在应该还活着。”贝雷帽平静地应道。 随即,中年白领就被扔进了集装箱,内里骨头全断掉了的四肢,在空中柔软地甩荡出了一个弧度。(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1106 好旅行者 抓住了猪眼睛,可不代表林三酒就能放心了。 她自己没有生成附着条件,波西米亚的附着条件又早已成了一片废土,仔细一想,除了不断消耗宝贵的意识力压制他之外,她们竟没有一个能够牢牢束缚住对方的办法——猪眼睛毕竟经验丰富,人又狡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叫他找到空隙溜了,到时找谁打听具象世界分馆的事? 波西米亚好像也想到了一块儿去,犹犹豫豫地在林三酒和猪眼睛之间来回折返了几次,又想藏身又想看守猪眼睛,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挨着谁好。 那么,速战速决吧! 林三酒一咬牙,下了决定——反正她身上的意识力,几乎都是来自猪眼睛的,不用白不用。 刚才情势急转、化险为夷的时候,她还能生出一点儿猫抓老鼠般的兴致;现在时间不多,她的兴致也自然消失了,沉下声音,开门见山地问道:“告诉我,具象世界分馆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鼠灰色的星辰微微一闪,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找机会逃跑;当他发现林三酒的意识力把他四周空间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干脆光芒一收,化作了人形。 那张镶嵌着两粒儿小眼睛的大脸盘子,在恢复了正常比例之后,看起来总算比它顶天立地时顺眼一些了。这个男人可真不好看;脖子前伸、下嘴唇外翻,侧面看不像猪,倒像个老海龟。胳膊和肚子都因为缺少运动,皮肤松松垮垮地垂坠下来——发生在一个进化者身上,真是叫人无法相信。 “你用起我的意识力,用得倒是挺自然。” 猪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包围住他的两颗星辰,目光在波西米亚的金棕色光芒上多停留了几秒。仅仅是从大脑里回到了意识力星空中,他就像是回到主场一样,信心和态度都恢复了不少:“我也没法怪你,毕竟嘛,弱肉强食。这也是我信奉的逻辑。” “分馆。”林三酒只冷冷地提醒了他两个字。 “噢。”这一个字,他却慢慢慢慢地吐出来,足花了一秒多。“你为什么要打听它?它的功能虽然有趣,我看也不是什么人生必需品。你要是想与别的世界沟通,还有很多办法嘛。我教你几个办法,你把拿走的东西还给我,我们就算两不相欠——” 很显然,猪眼睛在东拉西扯地拖延时间。 “拿走的东西?”波西米亚突然插了一句嘴。在这种巧取豪夺的问题上,她比林三酒灵敏多了:“你用的词是‘东西’,而不是意识力。莫非……她拿走的不止是你的意识力,还有别的吗?” 就算是个傻子,看了二人的前后意识力对比,也大概知道情况了——不过能从一个无心的用词上就抓住线索,还真不得不承认,波西米亚过去鸡鸣狗盗的日子没有白过。 猪眼睛顿时不吭声了。过了两秒,他干涩地说:“……少了几点潜力值,我还不至于往心里去。” “看不出来,你妈把你生得真大方!”波西米亚甜着声音说,“这么多的潜力值,对你来说只是几点呀?” 林三酒简直想笑——这下子,波西米亚损失的那一部分潜力值,总算是能补上了!就是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像电一样输送给她。 猪眼睛似乎暗咬了一会儿牙,衡量半天,才终于屈服了一步:“关于分馆,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我告诉你了,你愿意把东西还给我吗?” 这个问题简直天真得近乎可爱了。然而问话的人,可不是一个天真可爱的人。 林三酒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波西米亚,后者此时仍是一颗星辰的样子,她一时间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正是满脸疑虑。想了想,她沉声吩咐道:“你先说。” 出乎意料,这次猪眼睛居然愿意直奔主题了。 根据他的说法,具象世界分馆大概是波西米亚离开后没多久,就突然从原地消失了的——“我是好几天以后才听见这个消息的。一开始大家都不信,纷纷跑过来扑了个空;一直到现在,每天都还有不知情的进化者过来找具象世界分馆。”猪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述说道:“至于具体原因,我听说过好几个。有一个最普遍的说法,是具象世界分馆在消失之前,控制权落入了某个人手里,那个人想要独占它,所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它挪走了。” 这个说法,倒是和波西米亚得到的线索不谋而合。 “什么人控制了它?挪到哪里去了?” 猪眼睛瞥了一眼林三酒,试探着问道:“你是想与某个世界里的人联系?我不骗你,真的还有其他办法。星空里不是常常有‘好旅行者服务’吗?我就认识几个,或许能够帮得上忙……” 林三酒原本要打断他的,在听见“好旅行者服务”时,脱口而出的话却不由变成了:“那是什么?” 也好,这样一来猪眼睛就更难发现她真正的目的了。 “大千世界,也不是人人运气都这么好,都能够拥有像我这么优越的附着条件。”猪眼睛用一种无须谦虚、实事求是的语气说,“生成的附着条件具体是什么,就像进化能力一样,没有人能事先预料到。那么生成的附着条件万一没什么战斗力怎么办?那就只好因地制宜、尽量发挥优势啦。比如说,有人的附着条件是可以提供谁也看不出来的假形象,有人的附着条件是占卜和预测……什么样的都有。能与别的世界联系的人,自然也不少。收费也合理,而且双方还能谈。” 正当林三酒想向波西米亚求证时,后者主动悄悄地靠近了一点,低声说:“是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我从来没用过。” “为什么?” “他都说了,‘好旅行者服务’嘛。”她不太高兴地答道,“过去我的名声太大,提供这些服务的进化者都不敢找我。” 不是名声太大,是名声太坏吧——连个别人眼里的“好旅行者”都没混上。 林三酒收回心思,继续问道:“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控制了具象世界分馆?” “这我哪儿能知道啊!”猪眼睛顿时叫了一声,“要是每个大人物做事之前都得和我报告一声,我岂不成了星空之王了么!” 这倒是——林三酒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逼问他的时候,波西米亚却冷不丁地说:“但你知道的肯定比你说出来的多。” 那双猪般的眼睛瞪圆了,没有扩大多少,仍旧是黑漆漆的两粒儿。 “你的星辰颜色本来就不起眼,附着条件又这么适合偷袭,”波西米亚不知道什么时候总结得这样井井有条,“我可不信你那时躲在分馆旁边只是凑巧。去旧地址的人,都是一些过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分馆消失了的进化者;说明这些人不常进入意识力星空,相应地,意识力一般来说也不太强。你恐怕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专门在那附近等着收网的吧?” 她说到这儿,哼了一声:“这种招数,都是我以前玩剩下的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既然你天天都在那儿蹲着,除非你又聋又瞎,否则不可能只知道这一点皮毛。” 要不是还得维持着意识力困住猪眼睛,林三酒高兴得真想在她肩上重重拍一巴掌。 “好,好,你非得从我这儿掏一些真假难辨的流言,我也拦不住你。”猪眼睛的话非常多,半天也说不到重点,林三酒都快不耐烦了,才听他说道:“……那好像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见过他的人多了,但谁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男是女。有时是个壮汉,有时是个老太太,要不是说话做事上的连续性,恐怕认都认不出来。以前谁听说过他呀!不知从哪个世界来的,短时间里就控制住了不知多少人……好像是因为他的进化能力非常厉害,一旦中招,不到转换世界的时候就消除不掉。当然,这是在你还没被弄死的情况下……” “老太太”三个字,触动了林三酒的神经。 大巫女的身体一直昏睡到现在,意识体始终困在星空里,本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在荤食天地遭遇的“概念碰撞”能力主人,直到现在,真正身份还是一个谜。 这二者倒是很像……目标也一直都是大巫女。 “小心!”波西米亚骤然迸发出一声喊,突兀地惊了她一跳——然而等她听见这声喊的时候,其实已经来不及了。一道星辰从远处疾驰而来时拉出的一道长长流光,霎时间把她们附近的虚空都晃成了一片雪白,叫人难以视物;那颗雪花般的星辰在林三酒的视野里,仅仅停留了千分之一的瞬间,她一直“抓”着猪眼睛的意识力就蓦然被消解了,仿佛成了一片片碎雪般四散落去。 “怎么这么晚才来!”猪眼睛一重得自由,立即朝上空疾冲而去,这句话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雪白星辰在原地一顿,紧接着也朝同一方向冲了出去,又是一道耀眼流光。 “面对老客户的上门服务,也要加收百分之五十的服务费噢,莫先生!” 波西米亚浑然忘了自己现在连条杂鱼都比不上,一鼓劲儿就摇头摆尾地跟了上去,遥遥朝身后喊道:“那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好旅行者服务!妈的,我还不知道还有这么贱骨头的服务商,一叫就主动过来舔人脚跟!” 雪白星辰一面要跟上猪眼睛,一面又要甩脱波西米亚,居然还不忘了远程回嘴:“在商言商你不懂吗?洞穴人!” 眼看着三颗星辰以高速去远了,林三酒却还留在原地一动未动。猪眼睛一直在她的意识力掌控下,唯一一个可以叫“好旅行者服务”的机会,就是在他刚从她大脑里出来的那短短几秒了……怪不得他的话那么多,原来是在拖延时间等救援。 提供好旅行者服务的雪白星辰,居然能毫不费力地就把她的意识力化作碎片,恐怕他的附着条件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念头转到这儿时,她已经把散碎的意识力重新收拢好了。 经过猪眼睛的一吞一吐,她的潜力值仿佛受到了刺激似的,生长速度不知不觉加快了不少;再加上猪眼睛本身的潜力值和意识力都被她接收了大半,此时在她体内的能量翻涌滚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意识力到底是什么强度。 林三酒恢复人形,轻轻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如同流星般拉出一条弧线,急速划过了漆黑夜空,将无数高速飞行的星辰都给远远抛在了身后;这速度甚至叫她自己也隐隐心惊起来,仿佛会随时将漆黑的虚空摩擦出一道长长火花。 再一低眼,鼠灰色的星辰已经处于她的脚下了。 1107 你回头瞧瞧 【结果又变成深夜发正文了……】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1108 林三酒的道歉 真是再也没有比雪白星辰更会做生意的人了。 这一点,林三酒是在震惊褪去之后,又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的——因为当她刚刚转过身去,乍一瞧见身后的人时,她足足有近一分钟的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像一块被冬天冻结起来的石头。 从上次分别算起,已有一两年的时间了,但他仍旧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那双眼睛仿佛初春才一化冻,即粼粼波动起来的湖潭;长长的黑睫毛半垂半挑,令人想起云在水面上投下的倒影。几丝长发从耳旁滑落下来,越发衬得耳朵上的皮肤像是透着淡淡粉红的白玉,望去几近透明。 说起透明,恐怕再也不会找到比他笑容更清澈的人了。有时他会在一笑之后,随即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忍不住用白牙微微咬住嫣红嘴唇——就像现在这样——再轻轻地叫上一声:“姐姐。” 必须得是像林三酒这么了解他的人,才能从那一声又轻又颤、近乡情怯的“姐姐”里,隐约感觉出更深的一层幽暗。 她眨了眨眼,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化作人形了,怪不得他能认出来。她明白自己迟早会见到他,只是却没想到会是在此时此地,又这么突然;即使她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但在见到他的这一刻,长久以来的提防、猜测、苦恼和挣扎还是像海潮突然一样退了下去,只剩下了满心发颤的思念和不忍。 “……你在这儿,”她望着季山青轻声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慢慢地微笑起来,“礼包,你找到我了。” 她没有问与数据体的战争怎么样了,他到底好不好、有没有遇险,也没有问那时假装成礼包联络她的人是谁——很多问题,其实早已在时间中得到了回答。 相反,林三酒只是问道:“你知道我会来意识力星空?” 季山青点了点头。 “我听说了,大巫女还在这儿。我知道姐姐迟早要来的,”他的嗓音依旧像清风吹过林叶,“所以我也来等你啦。” 林三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雪白星辰,开始慢慢有点明白了。礼包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她一进意识力星空,就能被他感知到——“你是不是该付他钱了?” 这个雪白星辰实在是个天生的生意人:相见才不过五分钟,他已经做成了三笔生意。猪眼睛是他的第一个客户,林三酒是第二个,季山青则是最后一个——雪白星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顿时笑了,随即又像个不肯服输的小孩一样辩解道:“我是有什么就卖什么的嘛。既然你弟弟——是你弟弟吧?他一直想买你的行踪,我又恰好知道,怎么有不卖的道理?这是在商言商……顺便一问,现在莫先生是不是归我了?” 虽然只有他两头占好处,但这份爽朗劲儿却叫人讨厌不起来。林三酒冲他一挥手,示意他可以把人领走了,没想到雪白星辰却还不急着走。他首先找礼包领了酬劳——那是一团小小的光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却叫他兴奋得很;随即又像当初的j7那样,给林三酒留下了一抹标记性意识力,作为他的呼叫联络方式:“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给你vip折扣!” 林三酒暗自希望以后自己用不上他的服务才好。 等他带着猪眼睛消失了以后,波西米亚才喃喃地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还有个这样的……弟弟。” “这是姐姐的朋友吗?”礼包闻言眼波一转,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叫林三酒心中一紧。 “对,”她想了想,加了一句,“没有波西米亚的话,我还进不来意识力星空呢。” 礼包眼睛一亮,顿时笑了,像是春日亮起了颜色:“谢谢你!” 波西米亚犹犹豫豫地浮在半空中,甚至连人形也没有回复,依然是个金棕色星辰的样子,半掩在林三酒肩膀后。她对眼前的人看了又看,才有所保留一般地说:“……不用客气。” 她明明一向对美貌和魅力毫无自持能力,不知怎么的,面对礼包时却突然变得非常谨慎,连话都不肯多说了——或许这才叫做野兽的直觉呢。 “姐姐,” 正当林三酒浮起了这个念头时,礼包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是花了很大力气从数据流管库过来的……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急事想要告诉你。” 他白玉般的小脸上,像有云层飘过一般,渐渐笼上了一层阴影。 “……什么事?” “是关于余渊的。” 是的,是的——应该是关于余渊的。她把所有关于礼包的事前前后后都想过了不知多少遍,一次又一次暗自责怪自己的莽撞疏忽,然而今天还是终于来了。 “他怎么了?”林三酒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儿不稳。 “他想‘移民’。”季山青一歪头,耳后黑发滑落下来,飘荡在虚空里。他观察着她的神色,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小心:“他想成为数据体的一分子。” 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我当时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姐姐恐怕不会愿意连面都不见一次,让他就这么去的。”大概是见她没回应,礼包看了她一眼,一时间好像有点意外,试探道:“他是你的朋友,对不对?所以我劝他暂时先等一等,等和你聊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移民——所以……姐姐,你要不要和我回去见见他?” 他用的是“回去”,好像那本来就是林三酒归属的地方一样。 不管已经变成了多厉害的人,他面对林三酒时,总带有几分小心和试探,好像绕在脚边的小流浪狗,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赶出家门似的。他知道林三酒一向最关心自己的朋友,因此久别重逢后连一句撒娇的话也不敢说,一上来就搬出了余渊的事——想到这儿,她不禁心里微微一酸,却不知是为谁。 “你先出去,”她转头吩咐了波西米亚一句,“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波西米亚是她退出意识力星空的唯一途径;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她希望波西米亚能在外面及时把她拉出去。 有的时候,波西米亚的感觉敏锐得足以叫人大惑不解。在离开之前,她只是小声地对林三酒说了一声“你自己当心噢”——要知道,在他人眼里看来,这明明是一场姐弟重逢才对。 当只剩下了二人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盘腿“坐”了下来。其实她现在浮在虚空里,无论是坐是站都没有分别,只是她此刻精神疲惫,心理上总觉得似乎坐下来会好一点儿似的。 看见她一声不响地“坐”下来,季山青脸上的神色似乎更加不安了。 “你是怎么进入意识力星空的?”沉思了几秒,林三酒抬起头,像拉家常一样问道——没有提起余渊。“你明明没有意识力的吧?” “没有。”顿了顿,他低声说,“不过,只要掌握了意识体是怎么形成的、又是由什么形成的,想编写出一个意识体,也不是很难。” “也就是说……这不是你的真正身体?” 礼包闻言,就像听见了一个什么好笑的事一样,轻轻笑了,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姐姐,”他听起来正常而愉快,“我什么时候有过真正的身体吗?” 也是……林三酒慢慢吐了一口气。 她一直没有谈及余渊,这似乎给了礼包一个信号;他望着林三酒,也没再开口说起余渊。 “我想和你道歉。”过了很久以后,她突然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为什么?” “我……我不是不担心你的。事实上,我非常担心你。”林三酒低下头,看着自己交叠在腿上的指尖,它们和她本身的肉体一样鲜活真实。“那个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 季山青的微笑慢慢消失了,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姐姐在说什么?什么时候?” “你呼叫我的联络器,以你本来的声音与我对话,却故意留下破绽,让我以为是有人伪装成了你。就是那个时候。”林三酒仍然没有抬头——她有点不敢看向礼包。“那之后,我一直没有像你所期望的那样赶去数据流管库……甚至后来还把联络器卡片化了,叫你联系不上我了。你……难过了吧?” 季山青望着她,眨巴了几下眼睛。他也学着林三酒的样子,在虚空中坐下来,坐在了自己的脚后跟上。 “……你都知道了?” “嗯。” “你不怪我么?” 林三酒摇了摇头,仍旧没看他。“是我在临别时答应你,说以后会去看你的……你只不过想让我早点实现这个承诺罢了。” 季山青不说话了。 “数据体那边……应该没事了吧?”礼包能出现,就说明他与数据体的战争大概已经告一段落了。 “也许可以这么说。”他好像轻轻地笑了起来,“毕竟我知道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从他们身上学到的,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结果,就是最终只好分踞两侧,谁也奈何不了谁。近来,它们好像已经当我不存在了,反正宇宙大的很。” “那么余渊……”林三酒终于慢慢抬起头,问道:“是你送去数据体那一边的吗?” 1109 早应该告诉你的话 【目前正文已经写了一半,先放个防盗,估计两个小时以内会写完的吧……不过大家还是别等了,睡吧,晚安】 “你不知道,像超市这种物资丰富的地方,往往也是变故最多的……” 卢泽和林三酒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黑乎乎的货架当中,时不时盯一眼对方的背后。他们一人手里举着一支红酒瓶子——没办法,超市门口那儿除了这个还有点杀伤力,其他的都没法用。当然用红酒对付堕落种是不太靠谱,但是砸出去就跑还是能办到的。 玛瑟被他们刻意放平了,摆在门口两具尸体中间,一眼看上去就跟死人一个样。只不过她醒来以后会不会不高兴,就是卢泽的事了…… “咱们到熟食区——”卢泽低声说。他刚想说一会儿先从熟食区开始吃起,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恶臭。不甘心地拿起了一盒蔬菜土豆沙拉,才一入手就扔了:“全都坏了!都化成水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林三酒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两个人才摸黑将超市从头到尾地走了一圈。除了超市深处躺着几具尸体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这下就不用再继续警戒了,两人放下了红酒瓶子——一直举着也怪累的——并肩往回走。 “虽然没有阳光直晒,可是地下超市一没有了光,也太黑了……你知道哪儿有手电筒吗?”卢泽有点烦,“自从来了这个极温地狱,我一直就在黑暗里呆着。” “一会儿找找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卖的,毕竟是一家高端进口超市。”林三酒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食品区,各自抓了几包看不清是什么的食物,抱在了怀里。“不过,我记得他们有卖香薰蜡烛的……只要有光亮就行了。” 一边低声跟林三酒说着话,卢泽一边摸索着打开了包装袋。 “哎,这个是薯片……”他才刚刚惊喜地叫了一句,只听安安静静的超市里忽然回荡起了一声:“卢泽,你给我滚出来!” 正是玛瑟的声音。 “玛瑟?玛瑟,你醒了!”卢泽一听,忙拉着林三酒就跑,没几步就回到了门口。借着外面投下来的光一看,玛瑟正嫌恶地站在两具尸体中间,一头红发和一张黑脸看起来反差特别明显。 卢泽忙嘻嘻哈哈地解释了几句,又拿自己手里的薯片讨好了玛瑟半天,她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随即,她将目光放在了林三酒身上,似乎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 林三酒不知怎么顿时有点儿紧张,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望着玛瑟问道:“我的数据有问题?” “也不算是有问题……或许是我之前的样本太少了吧,”玛瑟安慰她似的笑了笑,说:“你的数据,跟我以前测量过的,都不太一样。” “怎么说?”林三酒忙追问了一句。 “光说也说不明白,还是你自己看看吧!”玛瑟话音一落,食指上的指甲立即伸长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指甲尖端泛起了淡淡的金黄色光芒。 玛瑟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有些暗的地方,示意二人跟上来。接着,她用食指在空中写起了字来——每一个写出来的字,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漂浮在了空气里。 林三酒想压抑一下惊讶的表情,可惜不怎么成功。 “左边是你的数值。”玛瑟一边写,一边解释:“我会把卢泽的也写下来,给你做个对比。” 【林三酒的基础能力】 高温适应:有效抵抗高达125°高温环境。 敏锐直觉:时灵时不灵,但是灵的时候比较多。 第三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林三酒的身体数值】 身高:168cm 体重:56公斤 百米平均速度:11.6秒 神经反应速度:较快 视力:5.0 脂肪含量:18.5% 肌肉含量:45.7% 潜力值:高 玛瑟刷刷地写完了,卢泽首先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呃?”,倒把林三酒给弄得心里一提。玛瑟白了他一眼,接着对她说:“你的数值还不止这些,我是把重要的几项挑出来了。一会儿咱们对比完了,我再一一给你写下来。” 林三酒朝她点点头,快速地将自己的数据都读了一遍。 她打小体能就很不错,身手也颇敏捷。在女生们都头疼的体育课上,她一向是如鱼得水的,高考的时候还靠体育加了不少分。当然从小到大,她也没少被男生嘲笑过“四肢发达”什么的……总而言之,除了一个潜力值,其他的数据在她看来都很正常。 在林三酒出神的时候,卢泽的数据也都一一浮现在了空中。 【卢泽的基础能力】 极端气候适应:能够在极度高温和低温的情况下生存。 身体强健:体能改善增强。 速度优化:比之前身手敏捷多了。 鹰眼:大大增加视觉范围,在黑暗中视物也会相对清晰一些。 攀爬跳跃:如同猫科动物一般敏捷。 第六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卢泽的身体数值】 身高:174cm 体重:70公斤 速度:120 力量:89 最大打击力:101 潜力值:192 只写了几项,林三酒就已经明白了——玛瑟见状,停下了指甲。“你现在也看出来了吧?卢泽的数值,是被我的能力高度概念化以后得出的,就像……嗯,就像游戏人物一样。” 林三酒点点头,目光在“潜力值”一行上流连了几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数值却无法被概念化——也不是说无法,而是没有必要。你的每一个数据都是实打实的测量值,都是体能测试中可以得出的结论……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潜力值。”玛瑟平静地解释道。 “所有人——至少,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里,潜力值都是一个具体数字。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罕见的机缘,否则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了……而你是第一个例外。” 卢泽的“192”仍然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玛瑟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在进化人类中,卢泽的潜力值算是比较高的了,也就是说,你至少也应该跟他是同一水平……” 204。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来:“任楠!任楠的潜力值是204,我对他的尸体运用了能力,所以他的许多资料都写出来了……这么说来,我的数值还真的不大一样!” 卢泽仿佛被一拳打中肚子了似的叫了一声:“怎么那家伙的潜力值居然比我高?不可能啊,我是潜力小天王啊……” “你是笨蛋小天王还差不多。”玛瑟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头面向林三酒:“没错,你现在明白了吧?你的资料太不寻常了……我现在也没法给你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没事——”林三酒笑了笑。她本来对这些数值啊、能力啊什么的,概念就不太清楚,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资料不一样,想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她刚要招呼玛瑟也坐下吃东西,忽然卢泽愣了愣,问道:“你说……任楠的尸体你还保留着?” “对啊。”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摸口袋。不想一摸一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发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想来任楠的卡片被她留在之前那条裤子的口袋里了。“就在楼上,怎么了?” 卢泽重重地一拍大腿:“太好了!现在太阳出来了,咱们休整休整,晚上上去,搜一搜他的尸体……” 想起任楠诡异的死状,林三酒就忍不住有点不舒服。“搜他的尸体干嘛?” 在文字淡淡的金光下,她一双琥珀色的猫眼颜色更浅、更亮了。 卢泽一脸的得意:“当然是去看看他都留下来什么东西了。像他这种经历过几个世界的,一般身上都会带点有价值的东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人是你清除掉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玛瑟好像怕她误会,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林三酒倒是不在乎这个,她笑了笑:“行,那咱们晚上上去瞧瞧。现在呢?”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一包消化饼递给了玛瑟。 玛瑟取出两块来吃了,说道:“这个地方我看挺不错的,有吃有喝还没有阳光。一会儿咱们找些能照明的东西,先把超市清理清理吧……”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远处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这倒是——虽然空气很干燥,可是温度这么高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尸体不会腐烂。 三人都是又渴又饿了,当下风卷残云似的将一小堆食物吃了个干净,又喝了些水,卢泽第一个跳起来:“走,咱们去找那些香薰蜡烛去!” 已经知道超市里没什么危险了,这一次几人的行动速度就快多了,没一会儿超市里就亮起了柔和的蜡烛光芒——随着烛光,一股柔柔的香气也填满了超市。 “我们也经历了两个世界了,这还是头一个这么有浪漫气氛的。”卢泽一边走一边对林三酒笑着说,手里的死人肩膀一颠一颠的。 “你搬着尸体还能觉得浪漫?”林三酒抬着尸体的脚,有些哭笑不得。“天王,你赶紧的吧!” 两人抬着尸体,一步一步地挪上了电梯。玛瑟在电梯口张望了一会儿,回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这是她和卢泽在战争世界里学到的军用手势。两人赶紧加快几步,走到一楼,将死人丢在了另外一堆尸体上。 这些曾经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林三酒有些不忍,心里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几具?” “不多了,就剩护肤品那边的两三个了。”卢泽抹了一把汗,小兔子似的白皮肤上红通通的。 一边说,三个人一边下了电梯,朝护肤品区域走去。 ——忽然“咚”的一声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超市里。 1110 一身两用林三酒 当波西米亚满心不安、犹犹豫豫地重新进入意识力星空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自己看见的可能会是——会是——不,仔细想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可能会看见什么,反正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好就是了。 所以,她找到林三酒的时候,她有好一会儿都不太理解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看到的是什么鬼玩意? “你……你们没事吧?”从飞行中停下来,她狐疑地浮在半空里,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那条被猫医生收好后、后来又交还给她的蓝色波点口水巾。 林三酒在百忙之中回头扫了她一眼,似乎有点诧异她这么快就去而复返了——匆匆一点头,她一边轻轻拍着怀里那人的后背,一边低声说:“没什么,他就是有点累了。” 纯粹的意识体还会累?这就好像有人告诉她,电也要吃饭一样荒谬。 察觉到有人来了,季山青这才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将手臂收了回来——他刚才一直像只大树袋熊似的抱着林三酒的脖子,由于个儿矮一些,整个人半挂着埋在她的怀里,让波西米亚禁不住头一次想到,他们也许真的是姐弟。 他没有完全把自己从林三酒身上剥下来,仍旧轻轻倚着她的胳膊,好像一个走丢了半天终于找到家长的小孩一样,连声音听起来都跟刚才不大一样了,略有点儿鼻音和奶气:“……你好啊。” 波西米亚在迷茫中也回应了一句“你好”。 季山青那双亮亮的黑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不知不觉微微眯起来了一些,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面对着这张如此纯净清澈的面容,她刚刚感觉有点发毛,就听林三酒这时正好说话了——随着季山青朝她转过目光,波西米亚不自觉地暗暗吐了口气。 “既然战争结束了,你现在可以离开那儿了吗?”看她的样子,好像没有给波西米亚解释一遍来龙去脉的打算。 波西米亚不太高兴,不过反正她也不稀罕知道。 “我只能暂时走开一阵子。”季山青叹了口气,“我占领了一块它们的地盘,在那儿储藏了大量的数据,没法随身带走。如果我离开的时间长了,就会被数据体们发现……到时我精心储存的东西,和好不容易占据的地盘可能就都没有了。”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毛,不太明白他储存的“数据”都是作什么用途的,又为什么必要;不过没等她问,礼包先扬起了头,冲她一笑:“再说,锚怎么能随便乱走呢?就算你现在不想去,我也要为姐姐和你的朋友们,永远保留一个你们可以随时回去的地方才行呀。” 她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在胸间萦绕盘旋半天,最终只化作了一句有点干枯无味的话:“……那么你能时常出来看我吗?” 礼包眼睛亮晶晶地,好像在青山缭绕的湖水中藏进了星光,使劲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就可以托他回去的时候,顺便给已经变成数据体的余渊带去一个口信了。对于已经摒弃了一切情感的数据体,林三酒实在没有把握,自己究竟说点什么才能让他产生哪怕一丝的动摇——想了又想,她也只能想出干巴巴的几句话,无非是提醒余渊他们一起在黑山镇里度过的时光,请他好好考虑自己的决定与他失去的东西,并表明自己很希望能和他谈一谈。 话是这么说,她却早已做好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的准备了。毕竟她得知消息时就已经迟了一步——还是人类的余渊或许有可能被说服,但身为数据体的余渊,或许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余渊了。 在她的叙述过程中,礼包面色平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每一下都令人想起细羽尖轻轻落在天鹅绒上的触感。 他应该会把口信带去的吧? 林三酒刚一浮起这个念头,就不由有点儿愧疚地把它压了下去。他们已经谈过了,之前所有的猜疑和揣测都是时候消失了,此时的二人之间,应该像是被一场大雨洗刷过后的天空一样澄澈透明。 “不用记下来吗?”波西米亚凑过头,不知何时也恢复了人形,一双金棕色大眼睛来回转了转。“她上次托我传达给大巫女的口信,我就……我就忘了。” 林三酒回头瞪了她一眼。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也不想想都时隔多久了,难道你就记得——”波西米亚原本的理直气壮,在撞上了季山青的目光时,忽然气势一瘪,声气莫名其妙就低了下去,神色很不舒服似的。后者却似乎毫无所觉,笑着说:“我不用记下来。我不会忘记的。” “刚才那颗白色的星辰说,你好像知道一些大巫女的消息?”林三酒正色问道——她还没忘正事儿呢。 礼包大概知道,只要打听出大巫女的下落,就总能够守株待兔地等到林三酒;所以他在找人一事上花的时间更长,得到的消息也更详尽。 “她是和具象世界分馆一起消失的,虽然消失得很突兀,但我知道那个占据了分馆的人,只是把她和分馆一起换了个位子。”礼包一笑,雪白的牙尖上和眯起来的眼睛里,难得闪过了一丝小狐狸似的光:“……我恰好知道那个新地点。” 波西米亚腾地从原地跳了起来。 “那个分馆主人到底想对她干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他的能力还不至于强大到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就让大巫女意识体灰飞烟灭的地步。他大概是把大巫女困在了分馆里,却一时没办法拿她怎么样,又想避人耳目,这才——” “快带我去!”林三酒眼睛都亮了起来,“分馆外面看守的人多吗?” 这一点,连季山青都不大清楚。因为分馆被搬去的地方,离原地点足有十万八千里;即使对以速度著称的意识体来说,那也不是一个短距离。 如果在意识力星空中一直赶路,她留在末日世界里的身体就得一直保持沉睡状态。这放在平时倒没什么问题,偏偏还有个人偶师在不断催命——据波西米亚说,这段时间里人偶师似乎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不知道他的终点到底在哪里,只是在她出去的时候,他又送来了一只纸鹤,叫他们不要耽误时间赶快跟上去。 怪不得他没有发觉异样——按理说,要是他在原地等来等去总是等不来人偶,那么潜心一留神,就会发现他的人偶正躺在地上不断蹬腿儿呢,那时林三酒可就麻烦大了。不过既然他自己也在一路前行,那么人偶们还没有赶上来,也就显得很正常了。 听说人偶师也在外面的时候,季山青眨了眨眼睛,神色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却又往林三酒身边靠了一靠——林三酒想起他以前害怕人偶师的样子,十分不忍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波西米亚撇了撇嘴,完全是下意识的。 “外面是什么时候了?”林三酒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她的神色哪里不对,考虑着说:“该是快天亮了吧?” “已经天亮了。”波西米亚耷拉着眉毛,活像个老太太:“真是烦人,一进来就遇见了那种人,想想都叫人心累……以后都不必再和那种人、那种事打交道了才好呢。” 看来她还是没有放弃“皈依”的念头。 林三酒的思绪又不由飘到了余渊身上,接下来,又猝不及防地想起了人鱼养成液——因为它的名字里有一部分,就叫做“another way”。 一个又一个她的朋友,都在权衡、思量和挣扎中,纷纷倒向了现有人生之外的选项,即使那意味着他们要抛弃掉许多东西;他们都在寻找、接受另一种途径作为解答……是她固执得错了吗? “姐姐?”礼包轻声叫了她一句,将她唤回了神。波西米亚也正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这样吧,”林三酒想了想,“我不能拖着一直不去找大巫女,也不能拖着一直不去找人偶师。好在这两件事可以一起办,并不冲突……你出去以后继续赶路,让那两个人偶带着我的身体走;至于我的意识就留在这里,和礼包一起去找大巫女。” 她担心波西米亚不拘小节,猫医生又往往在奇怪的地方缺乏正常人类的观点,忙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先跟你出去一趟,把人偶师那个卧榻拿出来解除卡片化。到时你把我放在卧榻上,可别拿个绳子随便捆着我,万一血液长时间不流通,肢体可是都要受影响的。等你觉得路程差不多快到头了,你再进来接我。” 一听说她提出要睡在人偶师的卧榻上,波西米亚看她的眼神里,都多了一层新的敬佩。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是该欠顿打”这样的气氛,她和季山青不尴不尬、目不相视地打了一声招呼,就果然和林三酒一起出去了。等她再次把林三酒送回意识力星空的时候,季山青还在原处,云淡风轻地等着。 “你是姐姐唯一进出星空的途径?” 明明已经问过一次了,他又确认了一遍。 波西米亚嗯嗯啊啊地应了。 “好,”季山青挽住了林三酒的胳膊,冲她挥了挥手:“那我们走了,你路上也小心噢。” 1111 这一章应该留到11月11日发才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季山青真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大礼包,好像是上天看她波折太多、活得太苦,才特地送下来这么一份大奖的。在前去找大巫女的一路上,林三酒简直都升起了感恩心——许多困扰着她的烦恼,在季山青面前都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化解了。 “姐姐,说来你可能不信,” 大概是瞧她连连感叹了好几次,礼包不好意思地一笑,小白牙尖咬住了红唇。“了解数据体以后,我发现它们其实并不像自己宣称的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拿一个你知道的例子来说,不管它们怎么尝试,它们始终无法创造出生命——最多也就只能编写出一块活着的肉。究竟是什么造成了一块会呼吸的肉和一个人之间的差别,它们至今都不明白。当然,我也不明白。” 他顿了顿,又说道:“意识力这一种充满奥妙的力量,正是来源于人类的自我意识。你想,数据体连真正有意识的生命都创造不出来,遑论更高一层的自我意识了……所以你别看我编写出了一个意识体,但实际上,我只是仿照其他人的意识体编写出了一个‘壳’,再把我自己的意识放了进去。它只能让我自由出入星空了,但实际上我还是没有意识力,也没有其他人所有的附着条件。” 林三酒一听,不由有点担心:“那么你能够把波西米亚的附着条件复原吗?” “她只有附着条件才受到了污染,其余的意识力还完好,是不是?等姐姐把潜力值给她以后,我可以分析一下她所有的意识力,以她自身的情况作内部对比,找出问题根源应该不难。”季山青微微地叹了口气,“虽然说数据体无法创造,但在解析上却是一流的呢。” “那可太好了,等她来接我的时候,正好可以让你给她看看。”林三酒总算放下了心里一块石头,又问道:“那么五段生命的事……” “姐姐好关心她。” 礼包一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自然而然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这似乎让他很高兴。“我猜,问题应该是出在物质层面,也就是在她的身体内。我必须得离开意识力星空,在真实世界里见上她一面,才能想办法帮她解决问题。” “能过来吗?”林三酒转头望去,放慢了速度。 “我一定会尽早过去。”礼包点点头,“现在我们可以在意识力星空碰面了,我就能一直知道你们的位置啦。” 林三酒感激地握紧了他的手指。 “想一想,还真不可思议。”她低声一笑,“人类,或者说是智慧生命吧,居然能以这么多种不同的形式存在。数据体、意识体、堕落种、副本生物、新人类……如果现在把我的意识下载进一个机器身体里,难道那就不是我了么?” 季山青静静听着,等她往下说。 “如果这么一想,”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像余渊变成数据体、波西米亚皈依菌菇社会,那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他们仍旧是他们,不过是换了一个形式存在而已……以波西米亚的例子来说,甚至连形式都没换,只是改变了一点点小细节。” 季山青无声地一笑,那笑容清透极了。“但是,姐姐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让他们去吧?” 林三酒倒不太好意思了。“是啊,”她想了想,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好像我喜欢吃红丝绒蛋糕,能够从红丝绒蛋糕里得到快乐,那么我可能就老是想让我的亲朋好友都尝一尝它、都喜欢上它……不是我不尊重别人的意愿,而是我希望我关心的人,都能体会到我从中体会到的东西。” 季山青不出声地想了想,说道:“可惜人生并不是红丝绒蛋糕。” “如果有蛋糕是人生这种口味的,那么店家早就破产关门了吧。” 二人胡聊了几句,林三酒又想起了大巫女的问题。 “……上次波西米亚看见她的时候,发现她渐渐记不起来事情了,而且是从最近期的记忆开始,倒退着失忆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这个我倒是知道。”礼包“啊”了一声,似乎这件事既在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意识其实是源自于大脑的嘛!而人的大脑,其实又只是一些物质。在意识体脱离物质基础太久以后,可能就会出现损伤、减少或不稳定。一直与大脑断开联系,就会像那个猪眼睛一样,意识体渐渐消散……好在她不是在另一个人的大脑里,能力也强,所以消散速度会慢一些。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早点找到大巫女,尽快把她送出意识力星空了。” 一想到自己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林三酒不由加快了速度——别看清久留这个人平时一副烂泥样,但是在托付给他的关键事情上,他却是很靠得住的人。她相信大巫女的肉身一定没有问题,当然,在清久留的照料下或许会有点不太修边幅就是了。 那么,只要救出她的意识体就好了! 在这个意念的驱使下,二人如流星般急速穿梭过了大半个意识力星空;越接近具象世界分馆所在之处,路上的其他行人就越发稀少,不知何时起只剩下了一片浩瀚漆黑的虚空。多亏林三酒从猪眼睛身上补充到了极其充沛的意识力,不仅足够她作为飞行的“燃料”,连因为意识力干涸而久久没法出现的意老师,也逐渐在她的意识之海中重新成形了。 “你就喜欢听人胡说,” 对于林三酒“能不能让我一口气升入大学”的问题,意老师嗤之以鼻:“你只是意识力变多了,这和你的意识力水平高低没有一点关系。因为你是从别人那儿夺过来的,你自己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加深一丁点对它的理解。就算现在全世界的意识力都给了你,你不到时候还是升不了学。” 她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林三酒已经远远瞧见了虚空深处那幢仿佛积木搭起来的小小建筑物——它从幽深黑暗之中浮起,身上各个块垒零零星星地或浮凸或深陷,猛一看叫人很难想到它也是栋楼——意老师话音刚落,她就急急刹住了脚步。 “等等,”林三酒拉住了礼包,面色有些惊疑不定地向意老师问道:“我即使多了这么多的意识力,也不能升级?” “不能,”意老师叹了口气,“你再问几次我也只能重复同一个答案。” “但是——但是——” 她可有一场战斗在即啊!她总不能盼望那个分馆主人恰好不在家吧? “你没有升至最高级,是用了其他办法强行进入星空的,”礼包听不见意老师的回答,只能瞧着她的脸色逐渐不好看下去:“……要你和其他已经把意识力升至顶级的进化者战斗,本来就是一件输多赢少的事。” 大巫女可等不起她慢悠悠地升级,无论如何,她今天都必须赶进去救人。她没有生成附着条件,战斗力本身就比别人短了一大块;在听说礼包没有附着条件时,她只顾惦记波西米亚了,却忘了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都成了星空里少有的弱脚鸡。 弱脚鸡还要去挑战能够囚禁大巫女的分馆主人,胜面渺茫得连林三酒自己都犯愁。 “不能力敌,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嘛。”礼包皱起好看的眉毛,语气倒还算平静。“你看,具象世界分馆外不像是有人看守的样子……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凑近去,打探一下里里外外的情况,再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大概是瞧她满面忧色,他柔和地一笑,安慰道:“放心吧姐姐,有我呢。我们肯定能把大巫女带出来。” 在重新化作星辰、尽量控制住本身光芒之后,林三酒二人悄悄地靠近了具象世界分馆。以意识力连接起来的星空,实际上是真正意义上无边无际的;这一片区域已经远远超出了进化者们的活动范围,放眼望去,四处只有一片漆黑死寂,仿佛被剥离了所有感官后的无尽深渊。 别说看守者了,整个具象分馆都像是被荒弃了的废墟。 试探着,林三酒挑出了一丝来源于猪眼睛的意识力,将它悄悄放进了分馆内部。才放一进去,她和礼包立即退得远远的,凝神感受着那一丝意识力飘飘悠悠地落入了建筑物的走廊里。在它途径之处,仍旧是一片死寂;她能感受到,建筑物内部的灯光虚弱无力地驱散了昏暗,勉强照亮了一块又一块的三角形墙壁,放眼望去,只有无数曲曲折折的走廊。 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声,也没有影子…… 随着意识力渐渐深入,林三酒一颗心也越提越高。什么都没有,才更不正常;假如一切都真像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大巫女应该早就出来了。 如同随着一个深深的、幽暗的梦境起伏似的,那丝意识力随波逐流地飘入了分馆深处,无声无息。在它经过一块三角形墙壁的时候,“视野”突然一黑——林三酒蓦然一惊,再回过神时,发现那丝意识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竟不知何时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1112 扫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1113 见不到目标的救援 礼包真不愧是礼包。仅仅几句话的工夫,林三酒就对他升起了几分庆幸和依赖:“你说得对。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像季山青这种本来就天资聪颖、机灵敏捷的人,现在又拥有了数据体的知识储备,更叫人觉得他袖子里肯定藏着不少常人想不到的绝妙计谋——在林三酒屏息等待时,甚至都做好惊叹的准备了。 她的确是吃了一惊不假。 “你叫一声吧,”礼包对她的满腹期待毫无所觉,也一点不觉得这个建议哪里有对不起自己身份的地方:“你大点声喊她,她耳朵很灵,说不定能听见呢。” 林三酒瞪了他一会儿。“就这样?” “不试白不试嘛。” “……万一把那个分馆主人给叫出来怎么办?” “他不在这儿。”礼包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他在,我反倒要吃惊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这儿?” “姐姐,”礼包叹了一口气,“他之所以把分馆挪走,又都埋上了‘地雷’,那是因为他想设法把大巫女暂时困在这个分馆里,不让她逃脱。如果他在这里的话,那他自然就不会采取这种办法了……他会直接动手抓人。” “也许是他抓不住大巫女……” “那么她早就跑了,也用不着在这儿埋地雷了。” “也许他埋了地雷之后,又在分馆内四处搜索大巫女呢?他自己设的地雷,说不定对他是无效的……”林三酒忍不住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不是她不相信礼包,而是她略略有点不服气——意老师居然也认为她靠自己的脑子不如靠礼包。 “有可能,但几率低。”季山青耸耸肩膀,“我们已经触发了好几次地雷了,他却一直迟迟不出现——为什么?要知道,触发的人很可能就是他的目标大巫女啊。他如果在这儿的话,他难道不想早点过来抓人吗?” 林三酒没了话说。正当她皱着眉头的时候,礼包忽然又喃喃自语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为什么这些能够吞噬意识力的地雷会动呢?” “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困住某个人的话,密密麻麻地把他身边的空间全部放满‘地雷’就行了,保证目标一步也动不了。可是分馆主人不知道她的位置,所以才到处都放了‘地雷’……” 季山青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间他面色一变,小脸唰地雪白了:“我真傻!他当然是在利用这些不断游走的‘地雷’,来侦测她的位置嘛!” “那又怎么样?” “那可就糟了!姐姐,”他一把抓住了林三酒的胳膊,“我们赶快出去,现在已经耽误太久了!” “诶?等等,可是——” 但是季山青来不及解释了,紧抓着她,急得连声音都高了几分:“出去再说,快走!” 林三酒被拽得身子一歪,在朝前冲去的一刹那,她猛地扭头高喊了一声“大巫女!”,任声音遥遥地落下去时,她一转身——不料迎面一片黑影袭来,重重一声闷响,她和礼包都撞在了分馆的出入口上。 他们刚才进来的入口,现在变成了铁板一块的死墙。 “果然!”季山青又急又气地一跺脚,却似乎并不意外:“姐姐,你贴着墙,往远处走!往你没有用意识力试探过的方向走!快!”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三酒嘴上发问,身子却依照他的吩咐紧紧贴在了墙上,一步步迅速朝另外一条走廊的方向挪过去。 季山青也以同样的姿势把后背按在墙上,嘴唇抿得薄薄的;听见她问,他骂了自己一句:“我真傻!” 林三酒没看出来他到底哪里傻了:“怎么了?” “这是很简单的推论,” 礼包连连叹气,“‘地雷’找到大巫女之后呢?我们已经用那几丝意识力试验过了,分馆主人却一直迟迟没有现身。这最起码就说明了一点,地雷没办法向他通风报信——或者说,即使分馆主人知道有意识力被吞噬了,他一时间也赶不回来。那放地雷还有什么用?” 林三酒微微扬起眉毛:“它们可以对意识体造成损伤……” “对,但是那些‘地雷’即使触及到了意识体,也没法把整个意识体都吞噬掉,是吧?你想想,他要抓的人可是大巫女诶,”礼包用一副“她可和姐姐不一样”的神色,说道:“她的意识体强度、韧度,以及运用意识力的手段……恐怕我们连想都想不到。只是让地雷不轻不重地啃几下,以她的能力来说,难道还挨不住吗?” “你的意思是……” “如果这些地雷只有这种程度的话,那么大巫女拼着挨上几十下、几百下攻击,冲到某个出入口处,用强硬手段把门轰开就行了。我不清楚她还有别的什么手段,不过就算是硬闯,这些地雷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要命的阻碍……但分馆主人还是把它们安排在这里了。那就说明,它们肯定还有别、别的作用。”说到最后一句时,礼包甚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必再详细说下去了——因为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意老师的高声示警就紧接着响了起来,林三酒也终于知道她身边的“地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乍一看上去风平浪静、空无一物的走廊里,不知何时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无形“游鱼”;林三酒就像是一个毫无防备的潜水员一样,骤然迎上了汹涌而至的、暴风团般的大量鱼群。 她的肩膀、手臂、大腿、脚踝……全被一道又一道无形无影的东西重重擦了过去,每一下都仿佛被小小闪电撕下了一块“皮肤”,啪地一声就叫意识力少了一丝丝——即使她忍着惊痛转头以目光追上去,却也只能看见无风无波的一片寂静走廊。 一睁眼,她就像是站在无风的山崖上,看见的只有一片镜面般的平静湖水;一闭眼,她就猛地沉入了海浪深处,在狂怒翻覆的暗流急浪之中,被打得摇摇摆摆、站立不定。 “糟了,” 她清楚地听见礼包的一声叫,语速又急又颤抖,仿佛快碎了似的:“它们碰到你了吗?快走,它们接下来要全部转头朝这个方向来了……” 果然是这样。 身处在风暴里,林三酒却只想叹一口气。联想到刚才礼包的吩咐,一切都很明白了:一旦“地雷”碰上了意识力,哪怕只碰到了一点儿,都会像是发现了食物的蚂蚁一样,向其余的同胞发出讯号;紧接着,整一片分馆内的所有地雷,都会如同此刻一样从各个方向蜂拥而至,形成这种庞大鱼群般的浪潮,一口气将发出意识力的来源轰然淹没。 如果大巫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打算往其他方向放出一些意识力诱饵,引开“地雷”的话,那么她就落入林三酒现在的局面里了。 由于地雷的间隔很近,一丝意识力在离开主人以后,飘不出去多远,就会马上被埋伏着的“地雷”吞噬。一旦有“地雷”被激活、发出了讯号,滚滚而来的地雷浪潮就会将“吞噬地点”附近的一大片空间全部覆盖住——等于是借由吞噬地点,确认了目标所在的区域。 这也是为什么季山青一看出不去了,立刻叫林三酒贴着墙往远处走的原因了:他希望能趁大量“地雷”聚集而来之前,先从这片区域里全身而退;但是他也没想到,“地雷”覆盖的区域居然这么大,到底还是有不少都碰上了林三酒。 现在,原本朝另一方向而去的庞大地雷群,都纷纷刹住势子,朝她转过了头。 “快走,姐姐!”礼包惊声叫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就算拼命往前逃也没用——因为前方还有一大群地雷,正迎面而来。事实上,头上脚下、前后左右,都有无数地雷正轰然涌向林三酒二人,她不管往哪儿逃,都会撞上去。 “硬来吧,试试看能不能撞开出入口!”意老师也急了,尖声催促道。“这么大量的地雷一起碰上你,你说不定就要烟销灰灭了!” 如果往远方走,固然能拖上一会儿,然而随着地雷来得越来越多,她终究逃不过被吞噬的局面;她要是猛冲回去,在两秒之内就能回到刚才的出入口了,能够冒险一试。但是,出入口附近的地雷数量,却远远比其他地方更惊人,因为它更靠近意识力被吞噬之处。 仅仅是几个念头闪过的工夫,从她身周擦过的无数急风锐雨已经骤然密集了不少,连礼包也早就陷入了“鱼群”之中——一咬牙,林三酒下了决心。 “大巫女!”她使出了全身力气,朝寂静的走廊深处吼道,“我是林三酒,波西米亚提过我的,我来救你了!大巫女,现在它们都朝我来了,你快出去!” 喊完这几句话,她能忍受的惊惧也到头了;她一把拉起同样被地雷追逐的礼包,急急加速冲向了出入口。在到达那面墙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扔进水里的泡腾片,随着身上不断浮起烟雾,体型也在越来越小。 林三酒咚一下将季山青砸在墙上,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一转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闭上眼,前方云雷滚滚。 1114 把脑筋动到那谁身上了 “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救人的办法?” 意老师愤怒的那一声吼,已经隐隐约约、飘飘忽忽地听不大清楚了;事实上,尽管走廊上其实仍旧是一片死寂,但是当数以万计的“地雷”像海啸一般将她吞没的时候,她竟然什么都听不清了——除了她自己不断的高呼声之外。 “……大巫女,现在走!” 最后一声喊之后,她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那一瞬间的昏黑是如此深暗,像有黏性一般将她的意识吸了进去。 “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救人的办法?” ……朦胧之中,她似乎又一次听见了这句话。慢慢回过神的时候,她才隐约意识到两句话的遣词用句不完全一样,只是被她自己的大脑加工了一下;不过和意老师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听起来轻柔沉缓,不仅没有丝毫怒气,还仿佛有些惊奇又有些想笑。 林三酒蓦地张开了眼睛。 在她重新清楚起来的视野里,一片漆黑夜空如同纯黑色天鹅绒一般,柔柔地歪放着一栋建筑物;在把她吐出去以后,其中一个方方正正的块垒刚关上了门,正在视野中迅速远去、缩小,再一次落回了楼体之内。 她自己的两只脚高高地浮在半空,余光里左边还有一双同样浮起来的脚——略一定神,她才察觉自己的后脖领正叫人抓着,在意识力星空里急速后退。 扭头一看,礼包正在她不远处,以同样的姿势被抓住了领口——只不过他却怕得连眼睛都不肯睁开,小脸缩成了一团。 “大、大巫女?”林三酒看不见身后,试探似的问了一声。 刚才那说话人闻言微微一顿,随即笑了:“……除了我还有谁?” 没错,正是久违的大巫女的嗓音。她的嗓音就像她本人一样,即使是在仅仅一面之缘以后,也能余音缭绕地叫人难以忘怀。 后领子上忽然一松,林三酒急忙稳住身子,顺手抓住手脚乱扑的礼包,立即转头朝她望去。 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永远不可能认不出大巫女。 哪怕是被拘禁追击了这么长时间,哪怕正处于记忆正像冰雪一样融化的恐慌中,哪怕是刚刚才脱离了困境——她还是那个大巫女:纤细,优雅,拥有钢铁一般的脊骨,和雾影一般氤氲柔和的笑意。 “你果然听见了,” 林三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找大巫女找了这么长时间,此时猝不及防在生死关后蓦然得见,简直就像是梦一样不真实:“……你果然听见了!” “当然听得见,”大巫女一笑,眼角几缕纹路像丝绸裙摆一样柔柔荡开了:“那人困住了我,却找不到我,就在分馆内做了改动,连脚步声也能传达到整个分馆的各个角落。更何况你还那么大声喊,快把我耳朵都震坏了。” 林三酒忍不住扫了一眼礼包——后者只是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也看不出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太好了,”她激动之下,一连说了好几声“太好了”,才终于找到了话说,却也不大顺畅:“我从波西米亚那儿听说了……我找你找了好久!按理说,那人的力量不可能维持这么长时间。清久留他也许还算靠得住——” “慢慢说。”大巫女嘴角依然微微上挑着,碧蓝眼珠却一点点沉稳冰凉下来,叫人想起潜伏着打量侵入者的云豹。“清久留是谁?” 果然连他也忘了。“自从你受袭之后,一直是他在照顾你的身体。” “我受到的又是什么袭击?” 交代给波西米亚的口信,看来她是一句也没能成功传达给大巫女。林三酒不得不从他们一行人是如何相遇开始,将荤食天地、“概念碰撞”、以及真面目到现在都不知道的奇异人物,都统统告诉了大巫女;讲的时候,她心下却不免有点惴惴。 假如大巫女要她证明自己的话,那她可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就算礼包在身边也没用——然而在她话音落下以后,大巫女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平静地说道:“我明白了。” 林三酒有点儿傻了。 “那个,你不怀疑我……” “亲爱的,”大巫女轻轻摇摇头,几丝波浪似的短金发滑下面颊,好像从窗户中落下的阳光,将她的笑容映得温暖迷离。“当你像我这样已经活了很久的时候,你只需看上几眼、听他说上几句话,就能对一个人有大概了解了。” 仿佛有什么重担被猛地卸下肩背一样,林三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明知道对大巫女来说,她现在只能算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她的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荤食天地那段时光一样。“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回不去身体里吗?”她问道。 原本她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逐渐失忆的大巫女却还是干脆利落地答道:“我的通道被某种力量隔开了。” “隔开了?” “对,它每一次正要浮现出来的时候,都会被一层屏障似的力量重新遮住。我不管试几次,都没法进入我的意识力修炼途径。” “能够找出力量是哪里来的吗?”林三酒皱起眉头。 “不行,因为那不像是某个人的力量,比如意识力之类。”出乎意料地,大巫女说道:“我一直觉得,那更像是某种自然力量……你刚才告诉我概念碰撞一事,我才隐隐有点明白了。挡住我通道的,应该是他用这种能力建立起的规则。” 以个人之力建立一条极难被打破的规则——这得是多么强大的进化能力? “根据你刚才说的,你们都中了他当时的概念碰撞,但如今只有我这一个还在起效果。”大巫女说到这儿,慢慢勾起了一边嘴角,语气带着点儿嘲讽:“既然我当时在荤食天地中没有认出他,那说明我们不认识……看来我身上有什么他非要拿到的东西不可了。” 林三酒和礼包都是当事人,不由就这个话头谈了一会儿。他们现在离具象世界分馆已经足够远了,早就看不见那栋建筑物了,远处也又有了时不时划过的意识体星光。这个地点用来谈话是正好的:身周一片空旷,若是有人要过来,他们一眼就能瞧见;而远处又不缺人,真有了追兵,他们也能迅速混入人群之中。 “如果要找出那个分馆主人是谁,再打败他、破解他的能力……我不抱太大的信心。而且你的情况也不能耽误,越快回到身体里越好。”林三酒毫不忌讳地把自己没有附着条件一事告诉了大巫女,又说道:“我想到了一个或许值得一试的办法。礼包他现在有了一种解析的能力……” 就算季山青解析她要花很长时间,也总比去找那个不知在哪儿的分馆主人来得靠谱。林三酒简要地将礼包的能力介绍了一遍,几乎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巫女就一口回绝了她:“不行。” “为什么?” 大巫女看了看礼包。他们二人对此时的她而言,都是陌生人。但她的目光刚才只在林三酒身上扫了几下,就信了她的话;在面对礼包的时候,她却反复打量了几遍,这才终于说道:“……这无关信任。我不是一本书,我不需要别人来看我的内容。” 她语气沉着,一听就知道不可能让她改变主意了。但林三酒尤不死心:“哪怕是这种特殊情况……?” “经不住特殊情况的行事原则,就不能称之为原则。” “那……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季山青忍不住插话了。要说他什么时候最像一个普普通通长大的孩子,那肯定就是在荤食天地时,与清久留、大巫女一起留在酒店里的时候了——他们两个人,大概是季山青这辈子所拥有的最接近于“朋友”的人。 大巫女皱着眉毛,半晌没有出声。林三酒能看出来,她心里有一个念头,正在翻滚、煎灼,叫她拿不定这个念头所带来的后果——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眼睛,却问了个不太相干的问题:“你明明没有升到最高级,你是怎么进来星空的?是有人帮忙吗?” “是,是波西米亚。” “她怎么帮的?”大巫女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 “是一个特殊物品,带子一样的东西,系在脖子上。” 大巫女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心中的主意正在渐渐成形、稳定。“从你们刚才的谈话中,我感觉你身边总是有很多朋友,我想是因为你的性格与心态所致。”她对人的观察似乎很敏锐:“而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变的……告诉我,你现在身边有朋友吗?我是指星空之外。” “有,”林三酒老老实实地答道,“有波西米亚,和一只猫。猫是我们的医生,挺厉害的,没有手术刀的时候就用消毒过的指甲尖。” 连大巫女听了这种梦呓似的话,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随即,面庞上浮起了一层云影般淡淡的失望。“就这样?有意识力的人不行,猫也不行。” 林三酒犹豫了老长一段时间。身边礼包的目光像浸了水的沙袋一样,沉沉地压在她肩膀上。 “还……还有一个人,我怀疑他是没有多少意识力的……”她小声说道,“他要是听见我这么说了以后不杀了我,那他可能也算是我的朋友吧。” 1115 一会儿见,礼包 这天晚上,当波西米亚进入意识力星空的时候,她本来没有抱多大期望。外头的人偶们仍然在扛着卧榻往前走,她尚未看见一点儿即将到达目的地的迹象;她忍不住进来,只是因为不看看就有些不放心。 她压根没有料到,林三酒竟然只花了短短一天的工夫,就把大巫女找出来了。 “……波西米亚,是吧?” 大巫女眉心微微一拢,旋即又松开了,消隐了柳叶一般的肌肤纹理。她花了半秒,才认出了眼前人是谁——不是因为波西米亚如今意识力受损,又微小又黯淡——是因为她的记忆消退程度,显然已经快要触及到“认识波西米亚”那个时间段的边缘了。 波西米亚兀自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的目光从三个人身上来来回回地转了几遍,张大了嘴:“这、这么快?一切都解决了?” “那就好了。”林三酒满腹忧虑地扫了一眼大巫女,叹了口气,将她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我们现在在想办法,她出去以后……” “她不能进入你我的身体,”波西米亚立即做出了与大巫女相同的判断,“否则也会慢慢融化掉的。她要么得回到自己的身体,要么得进入一个没有意识力的人的……你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不太喜欢你现在的脸。” 林三酒略有几分尴尬地咳了两声,抹了一把脸。 “没有意识力的人,其实我们身边也不是没有……” “猫不行。” “我知道猫不行。”林三酒被她截断得有点不耐烦:“除了胡苗苗之外,不是还有——” “啦啦啦啦啦!”波西米亚猛地捂住耳朵,使劲大声喊了起来,好像性命都挂在这上头一样,连眼睛都不肯朝林三酒几人再望一望了:“啦啦啦!你别想告诉我是谁,我不听!你闭嘴!” 林三酒闭上嘴,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波西米亚“啦”声渐低,大概是瞧着季山青和大巫女的脸色,觉得安全了,这才犹豫着抬起了头——林三酒立即抓住机会:“人偶师。” 看了看此时的波西米亚,她补得完整了些:“人偶师没有意识力,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你——你为什么非要告诉我不可?”波西米亚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顾忌着旁边还有人,恐怕早冲上去打架了。“要是被他听说我知道了他的弱点……” “你怕成这个样子,看来他是个挺厉害的人物?”大巫女颇有几分玩味地看着她,“你觉得,他可能会同意让我暂住在他的脑海里吗?” 只要回到肉体之中——别管是谁的肉体,这种逐渐失忆的情况应该都会停止了。这固然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不过在找到大巫女的肉体之前,他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血色和希望的颜色都一点点从波西米亚脸上褪去了。 “暂——” 她停下来。她换了口气,再开口时尖了一度。“暂住?住人偶师脑子里?谁去跟他说?你看着我干什么?”她到底还是没敢冲大巫女喊,所以只是忿忿地盯着林三酒:“他脑子坏了才会答应,但如果坏了也就住不了了嘛,所以干脆一开始就别问他了——” 糊涂点的人都能被她绕进去。 林三酒赶紧安抚道:“你别急,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单独和他说……我的意思是,你给他发一个纸鹤,告诉他我有急事找他,让他先回来。” “我今天就不该进来的。”波西米亚喃喃地说。 “等见到他的时候,大巫女会暂时先进入我的意识之海,然后我和她一起找人偶师开口……这样她有什么话要说,我只要复述一遍就行了。如果只是一小会儿的话,她不会被我的意识力侵蚀多少的。” 林三酒生怕她会转身就跑——毕竟波西米亚的确是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好言好语地劝道:“我只是需要你在旁边帮点忙。他没有什么意识力,大概会听得半信半疑,所以我需要你解释一些情况……” “半信半疑?”波西米亚又被这四个字戳着了,“半信半疑?半信——他根本不会信!再说,我解释的就有用吗?” 一直在旁边不声不响、双手交握的礼包,闻言忽然探过头,适时地说:“有用的。因为你害怕他,所以你不敢说谎,这一点他也知道。我觉得,你必须得在场才行。” 波西米亚转过头,目光落在季山青的脸上;如果目光也有温度,现在的礼包早就成一堆纸灰了。 “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出危险的。”林三酒拍拍她的肩膀,知道哄小孩的时候不能空着手:“在我们出去之前,还有一件事。你不是一直想恢复潜力值和附着条件吗?” 按照猪眼睛告诉她的办法,把潜力值剥离、再注入他人的意识体内,倒不算是什么麻烦;反倒是恢复附着条件时,为了能让波西米亚答应季山青解析她的意识体,花了不少林三酒意料之外的时间——不知怎么的,波西米亚似乎对他抱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即使是恢复了潜力值之后的喜悦,也没能冲淡这一点。 等他们再互相熟悉一些,就会变成朋友了吧? 这个念头浮起时,林三酒正在轻轻抚摸着礼包如瀑布般滑下去的长发,任指尖被丝缕凉意不断穿梭划过。他此时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正魂游天外,无知无觉地倚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也不动。 解析其实只能算是第一步,把波西米亚意识体的“资料”给提取出来了。接下来,还需要季山青继续分析这一大批数量惊人的数据才行。因为处于意识力星空里的不是他的本体,所以这一段过程可能会很慢——在等待他分析的时候,波西米亚尽管一肚子不愿意,但架不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总算还是被林三酒好言哄着离开了意识力星空,去给人偶师发纸鹤了。 人偶师的回复不仅来得很快,而且十分意简言骇,只有一声冷笑和四个字:“……让我回去?”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像钩子般往上一扬。 林三酒琢磨了半天,不太有底气地认为,让人偶师回来是不可能的,但是让他停下脚等一等或许还是可以的。礼包正处于解析过程之中,不能放着不管,大巫女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追兵发现,叫她不敢出去亲自发纸鹤;所以她只好威逼利诱地让波西米亚出去回信——这一次,那只纸鹤如同石沉大海,居然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现在能做的,除了傻等之外,似乎也只有拼命赶路了。 在接下来惴惴不安的两天之中,大巫女新近形成的记忆又一次消失了。好在她对此早有准备,在记录的提醒下,迅速重新认识了一遍林三酒和季山青——不过很明显,她的情况撑不了多久了。 然而,没人能从大巫女脸上看见一丝混乱或失衡。就好像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在逐渐失忆的时候,将自己的性命安全交托给几个自己刚认识的人而已,这哪能算得上是什么大事? 说来也巧,当波西米亚再次进入意识力星空、远远地如同一颗小火球般朝几人冲来的时候,礼包也恰好在这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快过来,”她离得还很远时,就急得冲几人连连高声叫道:“快快,我们快点出去,猫医生已经在树枝上看见他了!” 自从吞掉了一部分猪眼睛的潜力值以后,波西米亚的星辰就像是一团被火焰燃烧着的金沙,光芒像是会呼吸一样跳跃闪烁——据说这是因为她的意识体还没有完全被修复的关系。 “还有多远?”这几天一直满腹提防地在星空中等待,如今林三酒竟反而松了口气。 “我才把你的身子从卧榻上拖下来,那两个人偶就突然加快了脚步,”波西米亚说话快得恨不得能咬了舌头似的,“我看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到他身边了,快点吧别废话了!我们俩现在都在地上躺着呢!” 林三酒转过头,与大巫女目光一碰,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出去了,”在临走之前,她对礼包轻声嘱咐道:“只要外面一有结果,不管成不成,我和大巫女都是要再回来一趟的。你在这儿等着我别乱走,一会儿见。” 季山青乖乖地点了点头,有几根长发还贴在脸上,看着倒真像是刚睡醒。“等你们再进来的时候,我应该就能帮你把附着条件复原了。”他看着波西米亚一笑,轻声说道——后者倒仍然板着一张脸,不肯说一声谢谢。 见几人纷纷从意识力星空中消失了,他依然留在原地,浮在一片星光交错的虚空中,半晌都没有动一动。不知过去了多久,季山青忽然一扭头。 一抹星辰光芒由远及近地冲了过来,几个呼吸间已经光芒映人了;他微微立直身子的时候,那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星光也在不远处停住了脚。 “诶?”一个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声音平板得像机器人,却不知道怎么还能让人听出一丝腼腆:“请问……林三酒不在这里吗?我是她的朋友,之前正好有事耽误了,才刚有空过来呢。” 季山青歪过头,上下打量了它几眼。 “她走了,”他眨了眨眼睛,“不,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刚才说,你叫j7?” 1116 峰回路转 【大家睡吧,我最近在看一个很好看的恐怖新剧,根本不务正业了】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117 莫生气 “这、这个就是了……” 波西米亚说了不过区区五个字,已经咬了两次舌头。今晚的山林荒野之中,除了风吹过时的沙沙作响之外,只剩下几个人低低的说话声;四周是如此寂静,仿佛一个恍惚间,就会消融于天地之间似的。 或许是这个原因,人偶师给人带来的压迫感越发沉重了,甚至叫人不敢大声喘气。 “像这样……绕在脖子上……” 波西米亚双手空空,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示意性地虚空打了个结。一个人偶随即拿起她刚才递过去的带子,轻轻绕在了人偶师的脖子上。等系好以后,波西米亚一脸哭丧相地用两个膝盖挪行过去,小心拿起了带子的另一端。 “你最好小心些。”人偶师从黑发的阴影下瞥了她一眼,口气平和得叫她打了个抖。 林三酒怀里抱着猫医生,看着眼前这一幕,兀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不是在做梦——真的成了?大巫女有救了?人偶师居然愿意让波西米亚带他进入意识力星空? 最重要的是,宫道一…… 在这三个字浮上脑海的时候,她的心脏也突然直直落进了深渊。 应该没事,她暗暗想道。宫道一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或者说他简直像噩梦一样也不为过。同样的,人偶师也绝不会愿意将复仇假手他人——但是至少她可以尽力做一些小事,比如帮助大巫女把宫道一想办法“召唤”到这个世界里来。 由于耽误不得,大巫女没有详细阐述具体的计划细节,只是大略勾画了一个轮廓;即使是这样,那一场与人偶师的谈判花的时间也太长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大巫女的意识体正在颤抖中慢慢融化——所以一结束,林三酒就赶紧让波西米亚把她和大巫女都一起送回了意识力星空。 这样一来,除了尽早让大巫女摆脱侵蚀之外,她也能提醒礼包一声,告诉他人偶师马上就要进来了——顺便再和他好好道一次别。她知道礼包现在不会受到伤害了,她只是不想让他受惊害怕。 虽然季山青与人偶师之间相看两厌,但不得不说,他还真把人偶师的性格给摸透了。当面对着害怕得战战兢兢、恨不得能就地消失的波西米亚时,人偶师果然对她多了几分信任——正像礼包所说,他知道波西米亚害怕得不敢撒谎。 “有点复杂诶,”猫医生从她怀里仰起小小的脑袋,“所以,以后那个女人就要住在人偶师的脑子里了?会把他的外表也改变成她的样子吗?” 那也太恐怖了。“幸好不会。” “交换条件呢?” “给他检查一下有没有发展出意识力的可能,再带来一个他找了很久的人。” “真难得,他居然能放心啊。”猫医生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能让人偶师惦记着找很久的人……肯定不是好事,诶呀,你可千万别告诉我。” 话是这么说,那两只绿芒闪烁的明亮大眼睛却一直盯着她不放,尾巴尖都期待地甩打起来了。 这可不能说。林三酒手忙脚乱地换了个话题:“那个——我发现,你长得很像一个我的朋友。” “什么品种的?我不喜欢那种鼻子好像被打进脸里去的波斯。”猫真的是非常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物种。 “波斯?啊,不,不是猫——你觉得世上还能有多少会你这样的猫啊?”林三酒苦笑了一声:“是个人……虽然物种不同,不过仔细一想,你们长得真有点像,可能是眼睛颜色相同的关系吧。” 想了想,她笑道:“下次带你去十二界找他,他可受女孩子的欢迎了。” “我很受人的欢迎。”猫医生一副“我赢了”的自矜口气。 两个人偶一动不动地站在黑夜里,两具身体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不管是谁来看,大概都会觉得这一幕渗人——幸好还能和胡苗苗闲聊几句。林三酒感受着怀里一团热乎乎,心情也不知不觉地轻快起来,就在这时,她蓦然听见不远处的波西米亚低低地吸了一口气。 “醒了!”她眼睛一亮,抱着猫几步走过去,“你醒了……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波西米亚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好像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还好……我本来以为这么干太乱来了,没想到居然很顺利。”她揉着太阳穴,慢慢爬起来,“现在大巫女应该已经在——” “在这儿了。” 与以往同样阴鸷的声音,冷不丁地叫两人都激灵了一下。林三酒一回头,只见人偶师也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没有丝毫血色的苍白手指穿过黑发,按在一侧太阳穴上,低声说道:“……我听见了,她说自己没有受侵蚀。” 若是仔细去听就能察觉到,在他阴冷低沉的声音之下,似乎还掺杂着一丝隐约的惊奇——对他来说,这或许的确是非常奇妙的状态。 不知怎么,林三酒居然有点想笑:“很好玩吧?这种感觉?” 然而这份惊奇没持续几秒,在他站起身的时候就变成了轻微的焦躁和不耐烦,扬手将带子扔回给了波西米亚:“好玩?感觉更像是人格分裂。” “我同意了,并不代表我喜欢这种处境。”他沉着声音,目光在林三酒身上来回扫了扫,就像一阵裹着冰渣的雨,兜头把她浇了个清醒。“我虽然没有意识力,但对于大脑的绝对控制权,仍然在我自己手上。你最好记住你的承诺,把这个女人的身体给我早点找到。” 不知道大巫女这时说了些什么,人偶师紧接着沉默了半晌。 “她怎么说?”林三酒忙凑过头问道。 人偶师用眼角——就好像拿正眼看她是对自己眼睛的一种浪费——瞥了她一下,忽然轻柔地一笑:“你指望我会当你的传声筒?” 不指望。 林三酒泄了气,却见人偶师又静默了一会儿。刚才她听大巫女说话时被人偶师发现了,本来还叫她暗自惊奇;没想到当她观察人偶师的时候,竟也能迅速发觉大巫女什么时候正在说话——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就知道有个大巫女在那儿吧。 “那个,你至少可以把大巫女的计划告诉我们,我们也想帮忙来着。”她在关键时刻不敢说是自己要帮忙,就顺便把猫医生和波西米亚都拉上了——后二者嘴巴紧闭,沉默地望着她,目光扎人。“我记得大巫女说过,她需要一些什么东西,才能把宫道一召唤过来,但我还是不太清楚,具体要怎么召唤?” 人偶师一言未发,只是举起一只手轻轻一摆,那两个扛着卧榻的人偶就立刻走近了,朝他低伏下去。他抬脚走上卧榻,坐好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先跟上来。” “还要继续走?”林三酒的余光都能瞥见波西米亚瞬间垮下去的脸了,“那个,你打算去哪里?” “……有一件她需要的东西,我觉得可以在我目的地里找到。”人偶师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与其说他是回答了林三酒的问题,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只好往前走了。林三酒抱起猫,招呼了一声波西米亚,问道:“大巫女需要什么东西才能把宫道一召唤过来?她怎么召唤?” 人偶师好像没听见一样,任她仰头等了半分钟,居然一个字也没说。反而是波西米亚偷偷凑上来,拉了拉她的袖子:“喂,我知道。” “你?” “你干嘛好像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波西米亚不高兴了,立起眉毛:“在意识力星空里时,是大巫女嘱咐我转告你的。她说,等她进入了那个、那个……之后,恐怕就没有多少机会和你说话了。” 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啊对了,礼包有没有帮你恢复附着条件?”林三酒忽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感觉倒比大巫女的计划更紧急一些:“他不都已经解析完了吗?” “时间太紧了。”波西米亚越发不高兴起来,“他给我留了一抹意识力,说下次我们进入星空时,可以用它叫他过来。” 原来他也知道这种联系办法?这还是当初j7告诉林三酒的呢。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解决得很圆满。她见到了礼包、救出了大巫女、有希望找到宫道一了,还送回了波西米亚的潜力值,自己又捞着了一点剩下的猪眼睛意识力;最重要的是,人偶师全程居然都很配合,没有生气甩手走人。 或许她确实正像猫医生所说,只有在与他人的联系之中,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吧…… 这心态恐怕也不能算是完全健康,却令她感到由衷的幸福。 当林三酒的念头越飘越远时,她听见前方人偶师传来了冷冷的一声笑。“走得太慢了,我帮你一下。” 下一秒,她的世界忽然天地颠覆,视野旋转,好像突然被一股力量从地心引力中甩脱了出去—— 说人偶师全程都没生气,看来是说早了。 1118 真理不值钱了! 【这是防盗,正文一会儿发。我还是喜欢这种正文和防盗之间不用间隔很久的作息……】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119 蚂蚁区 【本来想着提前写完的……结果又拖到了这个时候……】 仔细想想,林三酒又是怎么想到“海关仓库”这个地方的呢?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进口食品要通过海关,但林三酒也忘了自己是从哪儿听说了其中的细节:比如海关会对进口产品做抽检,为期长达一个月;期间大批的食品都存放在仓库里……直到她与车中人四目相对,她才突然想起来了。 因为眼前这个人曾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 “怎么了,小酒?”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林三酒直直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用干涩的嗓音叫了一声:“朱美。” 在她身后,察觉不对、正要走上前的胡常在等人,听见这句话,彼此迷惑地互看了一眼。 “好久不见了,小酒。”朱美一双杏眼一眯,“没想到咱们的脸上都多了点装饰品。” 林三酒恍惚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绿色花纹。看着她的动作,朱美笑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比我的好看多了。” 她是在笑吧?林三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不相干的念头——从声音上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此刻朱美的半张脸都被口器替代了,实在很难看出来她有没有笑意。 原本是口鼻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深洞,钻出了一条渗着黏液的口器;口器末端甩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在车门上,惊了林三酒一跳,她这才如梦初醒地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害怕我吗?”朱美跟着迈出了一条腿。 这条只套了短裤的腿,雪白丰润,皮肉细致,如同她生前一样。 ……生前? “朱美……我在升温后,去过你家。”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痒:“你家里有别人进去了,他们说你死了……” “什么别人?”朱美歪了歪头。随着她的动作,口器在昏暗的隧道里泛起了金属似的反光。“无所谓,我当时可能是死了。你既然去过,怎么没有替我收尸?” 林三酒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当时她以为卢泽和玛瑟对她抱有杀意,转头就冲下了楼,被追上以后尽管误会解除了,紧接着却遇上了第一只堕落种……想到这儿,她胸口沉甸甸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也好,”朱美笑了笑,下了车,站在地上。“如果你当时多事收了尸,我现在还真未必能活着。” 是死后才变的吗?林三酒咬着下唇想道。 “……早知道你会变成堕落种,我一定不会放着你不管。”她声音闷闷的。 朱美的眉毛挑了挑:“原来你都起好名字了呀?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堕落种,就不该活着吗?你认为我与其变成堕落种,还不如死了好?” 她的语气很尖锐,咄咄逼人,是林三酒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识过的态度。林三酒一下就被问住了,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身后有人赶了上来,是胡常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仿佛是个遥远的背景音:“小酒,你认识这个堕落种?你过来,小心点她……” 朱美瞥了他一眼,尖酸地笑了:“怎么轮到你了,任楠呢?” “他是我的同伴。”林三酒忍下了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尽量平淡地答道。 这时,海天青和兔子也走了上来,紧紧地盯着朱美,彼此依然保持了远远的距离,以免互相碰着——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了。 朱美丝毫不在乎几人对她形成的包围之势,只抱着胳膊看着林三酒,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面对不光是外貌——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朱美,林三酒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好友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她变成了堕落种而伤心?难道要像对待其他堕落种一样对待她?想到吸食了自己父亲的王思思、利用女友打猎的裴俊……要说些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林三酒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可从她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朱美,你……你是不是杀了不少人?” 如果没有吸食过起码十来个人,是绝不会有这样一身丰泽皮肉的。 “是啊,我要活着嘛!我在这条隧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朱美大方地点点头,“这条公路上有一半的人,包括好几个进化者,都成了我的粮食。我曾经把海关的事情告诉过你,心想也许你会来,所以选了这儿……没想到,还真叫我等到了。” “以前的记忆我都有,我也能说话、能想事情……小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朱美从来没有死,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呢。” 此时二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在朱美说话的时候,口器受到了震动,涎液正一滴一滴地从末端滑落到地上。 ……真的是这样吗? 右手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隧道的另一头——此时海天青就站在那儿,十分焦躁似的迈前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小酒,你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变成了堕落种以后,就不是以前的人了,都该——” 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忽然楞住了,完全忘了后面的话。 不止是他,林三酒和朱美也都突然吃了一惊——她们的目光怔住了,眼珠儿随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脚步,从右慢慢移向了左。 一个身量大概在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背着包、戴着帽子,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从林朱二人中间穿行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前走。 “他、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三酒猛地扭头朝右边看去,结结巴巴地问道。 右手边仍然像刚才一样,站着胡常在、海天青,和兔子。那个男人分明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先经过海天青几人身边——可是他们此刻不比林三酒好多少,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显然才刚刚瞧见那男人。 “不、不知道,突然就从身边过去了……”胡常在一脸震惊,“我都没意识到附近有人……” 那个男人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忽然停住脚,哼的歌声也随之止住了。他转过头,半张脸被贝雷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分明——只有一张红润的嘴露在外面,嘴角弯弯地朝上翘着,是一个标准而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说你在这条隧道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吗。” 男人的声调平平的,既无顿挫也没有升降,像电子声一样听了让人难受。 他问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朱美——林三酒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她。 朱美似乎没想到这个怪人会忽然和自己搭话,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只见她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雪白,垂在身前的口器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啊,难道你是——” 仿佛变魔术似的,下一秒,她的胸口就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透过空洞,林三酒清楚地看见了她身后的汽车。 朱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好像喃喃地要说些什么,随即“砰”的一声,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圆睁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轰出去的那块血肉才啪地一下,飞溅着打在了隧道的墙壁上,顿时染红了一片墙。 贝雷帽男人缓缓放下了手臂,手里一根像枪管似的东西仍然在冒着烟。 他的嘴角仍然翘着,语气与刚才一样,平淡而没有波动:“变成堕落种以后苏醒过来的只是这个人性格中所有的黑暗面所以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既然她是堕落种我就帮你们杀了不用谢。” 说话的时候,贝雷帽男人稍稍抬起了下巴,这才令几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他皮肤光洁,高鼻深目,似乎是个混血儿,从帽檐处还露出了几根卷发。如果不是因为那双眼睛木木地毫无光泽、眼珠一动不动地呆在眼眶的正中央,也算是长相俊秀了—— “朱美!”林三酒一把扶住那具中心空空的身体,不敢去看那张脸,只是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脚:“你、你杀了朱美?” 一时间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只剩下了这个念头——不知不觉间,她抬起的眼睛里,慢慢泛起了血红。 一只大手忽然压在了林三酒的肩膀上,带着沉重的、制止的力道,小心地避开了皮肤,扳住了她的身子——海天青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小酒,你不要轻举妄动。” 林三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口器。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一向沉稳的海天青,声音都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你回头看看。” 林三酒有些迷茫地转过了头。 在胡常在和兔子的身后,站着十来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贝雷帽,每人手里的枪管都抬高了,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你们不是要去海关仓库吗一起走吧。” 在她身后,那个杀掉了朱美的男人用平平的声调说道。 1120 蚂蚁勤劳致富有什么不对吗 全本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就像上千万蜂群迎头扑来的沉重“嗡嗡”声,奇妙地化作了蚁后的声音——那是一种充满距离感、异物摩擦般的声音,与任何已知的人类感情都引不起共鸣:“……你们知道吗?你们已经花了十二分钟了。一路走来,被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吧?” 林三酒死死地盯着面前巨大的蚁脸,被纤毫毕现的虫体、蜂群般的闷响,浓重的土腥气,以及这个意外给摄住了心神——明知道此刻绝不是发呆的时候,她却只能愣愣盯着蚁后,手脚沉沉的发凉。 波西米亚显然也处于同样处境里:她对巨大昆虫的本能排斥与厌恶,与不得不接近它、与它战斗的理智激烈冲突起来,结果叫她跟着一起“瘫痪”了。 终于唤起了林三酒反应的,并非蚁后接下来的那一句“把她们拿给我”。 在她眼角余光中,一条一晃而上的黑影,蓦然像鹰一样朝她们扑了过来——她激灵一下,浑身都重新活了,以肩膀朝后一撞,将波西米亚从那黑影的袭击路线中撞了出去。 紧接着,她右手上“咔哒哒”一阵轻响,就已经被金属拳套给彻底包裹住了——当拳套在半空中急速落下时,黄铜般的颜色从阳光中划出一条耀眼光芒,重重地吃进了那个黑影的脸。 她认真起来的时候,速度绝不是一般进化者能够比得上的;这一下的力量,也足可以将一个人的脸骨击成粉碎——然而叫她吃惊的是,拳套着力处却忽然一软,仿佛一张面饼似的朝后陷了进去,竟将她的沉猛力道给卸去了大半。 “怎、怎么回事?”波西米亚倒抽了一口冷气,“他——” 当金属拳套离开那张脸的时候,黑影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软下去的鼻梁、嘴巴、额头,都从凹陷处重新慢慢浮凸出来,再次恢复成了刚才那个歪嘴男人的相貌。经过了林三酒的一击,他居然没有受半点伤,只是挨砸的面皮上泛起了一片红。 “你们……怎么敢?”他咬着后牙,盯着二人慢慢歪过头,幅度之大,就好像要将那条蛇一般的脖子垂过肩膀似的:“……怎么敢?” “把她们拿给我。”蚁后毫无变化地再次重申了一遍。 就算不去看,光用耳朵听,二人也能察觉到从树林各处朝此地飞快聚集的脚步声。正如人偶师所说,到了“大”的身边时,“小”果然就源源不绝地出现了——伴随着枝叶的晃动,不知多少黑影从林荫之间一一浮现出来,有高矮不一的人形,也有肚腹圆圆的蚂蚁,好像永远都有更多的黑影在不断加入包围圈。二人彼此将后背紧紧贴在一起,都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一场苦战了。 “能分辨出谁是进化者么?”林三酒压低声音,从肩头上问了一声。 “鬼才知道,”波西米亚温热的后背贴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微微有点发颤:“这些人不都脑子动过手术吗?谁知道那些手术有什么后果!” ……她是害怕了吧? 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来,波西米亚的下一句话就把它给浇灭了——“自从潜力值恢复以后,我就感觉特别好,就是一直还没有机会试试手呢!” 声音依然是发着颤的,但这次却让林三酒听得更清楚了:那是强忍着兴奋劲儿、又不大成功时发出的颤抖音。 她险些忘了,波西米亚在以前能力完好的巅峰期时,可是十分肆无忌惮、任性跋扈的,如今看见一些蚂蚁和半桶子水似的进化者,好像都比自己弱,哪里还能忍得住?倒真难得她能憋着气当一条杂鱼当了这么长时间。 “妈妈,” 林三酒正要警告她别大意轻敌的时候,有个声音从林荫中呼喊了一声,“你要活的吗?” “当然,”对于人类的语言,蚁后似乎到底还是不大适应,听着有种奇怪的生涩感:“……手术以后,还需要她们把另一个男人带过来。” 手术不是只针对被孢子感染的人吗? 这个时候,就算林三酒想问也不会有人回答了——在身后那男人突然一声呼哨之下,几乎所有隐藏在林荫中的人影都动了。 “没洗澡就给我滚远点!” 随着波西米亚的一声叫,一道道银色流光霍然从二人脚下大地上亮起来,如同灵蛇、又像闪电似的,朝四周急速四散而去;有的躲避不及的,脚下刚一碰着那银芒,身上就劈啪啪地闪起了一串电火花,就好像真让闪电给劈着了似的。 然而,这些人身手敏捷程度绝不在进化者之下——有些甚至远超过了一般进化者的水平,甚至连林三酒也不由暗自心惊;大多数避过了银色流光的人,在呼啸之间就冲近了二人,一涌而上地将她们吞进了包围之中。 奇怪的是,到了这个时候,林三酒仍旧辨别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不是进化者。没有一个人朝她们用出了能力,或者特殊物品,每一下攻击,都是实打实的肉搏——带着即使是拳王也难以想象、措手不及的力道,狂暴地朝二人砸落下来,仿佛平地激发了一阵小型暴风雨,甚至连背靠背的波西米亚喊了些什么,林三酒都听不太清楚了。 既然他们不用能力也不用物品,那可真是白送给她们的优势。在林三酒的靴子重重陷进了一个男人的肚子里时,她趁旁边的人还没有补上攻击,赶紧叫出了【龙卷风鞭子】——没料到不等她甩动手腕,意老师却忽然惊声叫了一句:“别!” “别?别用鞭子?”她惊异之中急急止住了动作,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空白里,就被另一个年轻女孩儿踢上了支撑腿,痛得她差点失去平衡——她没好气地喝问道:“为什么?” “你听听波西米亚在喊什么!” 二人被扑上来的、不要命了似的人群给冲散开了,此时留出了几步空隙。林三酒左手五指成爪,深深吃进那女孩的小腿,用力一拽,就将她拽倒了,从地上直拖到了自己眼前;一矮腰从身侧的一拳之下躲过去,她这才有空扭头看了看波西米亚。 波西米亚也像她一样,此时陷入了一拳一脚的苦战中——这可绝对不是她的风格。她一向喜欢在远距离上就把敌人折腾个半死不活;在一对多的近身肉搏情况下,她身上几乎处处都是弱点:袖子太宽大,裙子太累赘,饰品叮叮当当地碍事,披散着的长发还被人抓住了好几次。 这倒不是最叫人吃力的地方——二人落在敌人脸上、肩上的攻击,都能够被他们柔软得面饼一样的身体给吸收掉,毫发无损。 那么,为什么她不用能力或物品? 这个疑问,在林三酒拼命朝她的方向竖起耳朵的时候,就很快得到了解答。 “妈的你听见没有,”她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气喘吁吁地叫道:“你耳朵瞎了吗,我让你千万不要用能力和物品,你就不能吱声屁?”显然是等不来回应,气得急了。 “怎么了,为什么?”林三酒伸手抓起那女孩,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迎头朝另一个攻击自己的大汉扔了过去——这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时候。 “我的银电,就是刚才那个,” 波西米亚说话间,被斜刺里一人猛地冲上来,因为她双手正抵御着另一边,结果被拦腰抱个正着,直直摔到了地上。 林三酒的金属拳套重重陷入了另一个人的胸口,总算响起了一阵叫人满意的骨头碎裂声;拼着后背上挨了一下,她才好不容易扑到了波西米亚身旁,一把将那个压在她身上的人掀翻了。 波西米亚满脸通红,咳嗽了好几声,才重新爬了起来。 “……不见了,”她倒是还记得自己刚才说到哪儿了,“没有了!” “什么叫不见了?” “那是我一个物品的效果,”有了林三酒的遮蔽,她有了个喘息的机会,还抽空指了指自己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银月贴饰:“……就是它,但是我刚才想用第二次的时候,发现它的效果不见了,没有了,肯定是被偷走了!” 竟能一下子就想到它是被偷走的,这思维跳跃也实在很大——这个念头从林三酒脑海中一划而过,就在这时候,波西米亚突然惊呼一声:“小心!” 她的手指冰冰凉凉地落在胳膊上,将林三酒朝后一扯;紧接着,林三酒的眼前的土地上就再次炫起了与刚才一模一样的银色流光。 刚才旁观它们时只觉得快,如今成了它们的目标,她才惊觉这些银光的速度与势头究竟有多狠毒。好在她和波西米亚反应得都算快,一条银色电流擦着她的靴子打了过去,瞬间升起了一股焦了的皮革味道——林三酒头皮一乍,顿时明白了波西米亚所说的“偷”是指什么。 围攻她们的人早一步跃开了银光流过的范围,正好在他们身后打开了一片空隙,让二人惊魂未定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发出银色流光的人身上。 不,不应该说是人。 一只两米多高的蚂蚁,慢慢地从足下土壤中抽出触须,直起身体的时候,“嘴”边竟还拉出了一条黏黏的、唾液形成的亮丝。 “它的触须,”波西米亚急急地说,“我的银电刚才碰到了它的触须——” 林三酒打断了她。 “不,”她低低地说,“不是它的触须……你没有看清楚。” 她怎么早没发现?那只蚂蚁的触须尖上,正套着两只手环似的细细圆圈;因为那圆圈也是深色的,波西米亚又不愿意仔细看虫子,这才没察觉到—— 再仔细一看,这里的蚂蚁们,几乎每一个身上都多少戴着一些特殊物品。 1121 狼来了 全本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这绝不是第一次了。 人影分开时那短短一瞬的空隙重新合拢,将一只只卡车大小的蚂蚁再次挡在了人群之后。涌上来的纷纷影子切断了林三酒的目光,落雨般的攻击也夺走了她的注意力——又落入混战之中以后,她隐隐升起了这个念头;念头一起,霎时变得清晰极了。 这些人与蚂蚁的联手围攻,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他们与蚂蚁的合攻,太过于熟练流畅、配合无间了。当这些不知是不是进化者的人,一起朝目标冲去的时候,一旦目标用出了能力或物品,效果就会被潜伏在暗处的蚂蚁一一偷走;世界上又哪有半个进化者,会乖乖只用拳脚应战数倍多于自己的敌人?而只要进化者一动手就上当了,等于白白将力量送给了对方。 即使波西米亚反应得快,竟然一下子就想到效果被偷走了,她们也已经算得上损失惨重了——至于意识力能不能用,她们俩谁也不敢贸然尝试。 “现在怎么办?” 波西米亚应付得手忙脚乱,却一个能力也不敢动用,心中显然全是怒气:“你帮我拦一下!我很快就好!” “干什么?” “我他妈总得把外衣脱了!”她现在气得逮谁咬谁:“你穿着我这一身打架试试!” 林三酒此时连挪一步都困难,还是挣扎着替她挡开了几下攻击——她忽然有种十分荒谬的感觉,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片活过来的丛林,或者是一波又一波怒啸着的海潮。他们一涌而上的攻击看似杂乱,实际却极有章法:没有留出一丁点能被利用的空隙,彼此之间又进退有据,还保证了林三酒二人在任何时候,都要同时面临着来自数个方向的不同攻击。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简直就像是一支指挥得当的交响乐曲,音部乐章的衔接、转换、进退、轻重、力度,近乎无可挑剔。 也就是说,她们现在被死死地困住了,只能苦苦支撑,挨一秒是一秒。 脱掉了层层叠叠外袍长裙的波西米亚,果然战斗力立时上升了不少——她不愧是有经验的人,平常穿得再怎么累赘,也知道在外衣底下穿一套方便活动的贴身短衣短裤;林三酒抽空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又立刻被迎面砸来的一拳给引走了,等她躲过那一拳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一眼中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 “你的外衣呢?”她急了,登时扬声喊道。 “你是用肺说话的吗,脱了我不收起来我还等着他们踩啊!” 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怎么收起来的?”林三酒喝道,“是不是放进收纳道具里的?” 等她突然明白过来的时候,波西米亚脸色霎时白了。 老实说,就算人偶师现在站在她旁边,在“面色雪白”这一项上恐怕也要输了;除了死人,林三酒还没见过谁的脸色能这么吓人。 “啊,” 波西米亚直到差点被人踹上后背,这才激灵一下反应过来,一时之间竟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了:“啊!啊!我的——我的——” 果然。 第一次叫出金属拳套时,四周的人和蚂蚁还没有围拢。然而,在刚才林三酒把【龙卷风鞭子】叫出来时,其实就等于用了一次【扁平世界】这个能力;在急急止住动作、把鞭子塞进腰带以后,尽管她还没有再次尝试,但她心下很清楚:恐怕【扁平世界】能力现在也已经作废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或者特殊物品,好像只要使用一次,就会被吸走效果。 没想到波西米亚这个节骨眼上一时大意,结果收纳用途的物品效力也未能幸免,照样被刚才那只蚂蚁触须上的圆环给“偷”走了。隔着人群,林三酒看不清楚那蚂蚁是不是又将头上圆环伏低在了地上,才将物品效果吸走的——她甚至连它到底在哪儿也说不好,光是应付眼前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已经足够让人应接不暇了。 “我要去找它!我要撕了它!”波西米亚拔高的嗓音都快裂了:“别挡你奶奶的路!” 后半句是朝一个迎面扑来的熊般大汉喊的,但那大汉只是向她微微一笑,冲上来张开手臂,将她笼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这一下若是被抱上了,波西米亚就会被重重砸到地上去;如今情况下,一旦被限制住了动作,再站起来可就要脱层皮了。这大汉刚才在她面前出现过几次,几乎每一次攻击都是同样的招式——或许是见林三酒这块硬骨头不好啃,竟不知何时绕到了波西米亚那一边去。 林三酒心脏一紧,一咬牙,登时再次叫出了【龙卷风鞭子】。 “你疯了?你打这一下,就再也用不了了!白送给人家,一会儿自己挨自己的打!”意老师立时高叫起来。 哪里用意老师说? 她能感觉到,几乎是鞭子一现身在空气里,周围那些不管不顾、疯狂攻击、却仍旧面色平静的人们就忽然露出了一点儿异样。他们的动作似乎都微不可察地滞了一滞,不管人在哪儿,眼珠却都纷纷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林三酒朝那大汉扬起了【龙卷风鞭子】,吼道:“给我滚开!” 像一头熊似的大汉眼珠刚一落在鞭子尖上,立时微微一亮;趁着他身子一顿的时候,她矮腰朝那大汉腰眼处撞了过去,手里的【龙卷风鞭子】却顺势再次塞回了腰带里——被林三酒撞上,可不代表着只被一个人撞上而已;即使是被火车头撞上,恐怕还比这要好受一些——那大汉登时惨呼一声,在肋骨咯啦啦的折断声响中,一连撞倒了身后好几个人,看样子是暂时爬不起来了。 总算是把“交响乐”给打乱了,林三酒忍着后背上仿佛钻进骨髓的痛,暗自想道。 她刚才用【龙卷风鞭子】虚晃一枪,尽管唬住了大部分人,却仍有几个反应快的;她撞上那大汉时,后背完全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叫一连好几次力道狠毒的攻击都纷纷落在了她的后背上——那些人似乎完全不顾同伴是不是也会一起遭到余力冲击。 “你没事吧?”波西米亚刚才见机极快,此时已经绕到了她身后去,多少替她挡住了一些攻击,此时声音里又愤怒又沮丧:“怎么回事,我都恢复潜力值了,居然还打得这么憋屈……肯定都是因为你,每次和你一起就没好事!早知道不如留在大人那儿了!” 林三酒听而不闻地爬起来,咳了两声,“你一个人能挡多久?” “你要干什么?”这一句质问,是意老师和波西米亚异口同声问出来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三酒来不及解释,只是吼了一声:“躲我后面去!你一个人要撑住!” “什么,”波西米亚慌慌张张地从一把小刀的挥舞之中急速退出来,倒是乖乖躲到她身后了:“你到底要——” 话没问完,林三酒已经第二次掏出了【龙卷风鞭子】。 她朝一个手上拎着铁棍的人一扬手,那人果然瑟缩了一下,连带着其余几个人也都急急刹住了步子。这毕竟是特殊物品,更何况她刚才还喊了那么一声,他们总是会小心为上的;不过正是趁着这个机会,林三酒才得以故技重施——鞭子一动未动,金属拳套却重重迎上了那根铁棍,在金铁交加的脆亮响声中,铁棍被她一把夺了下来,转手扔给了波西米亚。 “继续攻击!”不知是谁在后方喊了一声,“武器已经有别的兄弟们去拿了!” 当她第三次举起【龙卷风鞭子】的时候,面前一张又一张歪歪斜斜的脸上,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浮起来——所谓事不过三,她知道这一招“狼来了”不会永远管用的。拳风、小刀、长棍、说不上来是什么武器的圆形铁球……都仍旧像刚才那样暴风雨一般招呼上来,几乎能闻到他们粗重灼热的吐息。 波西米亚大概已经猜到她想干什么了,在拿到铁棍之后的几十秒钟里,始终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后,除了她手中铁棍迎击敌人时的闷响,竟一句话也没多说。 “你一定要撑住啊,”林三酒用气声耳语道,“我要去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她不知道波西米亚有没有听见,但她知道,蚁后肯定听见了。 在蚁后弯下腰出声之前,她手中的【龙卷风鞭子】抢先一步动了。这是她唯一一次能使用它的机会,也是唯一一次为波西米亚将歪脸们击飞的机会,那么不妨就将它的威力发挥至最大—— 在她近乎绝望的急迫与愤怒中,【龙卷风鞭子】吐出了她从未见过的风势。只在一刹那间,连天地都昏暗下来了,破碎、震动、颤抖着又重新聚合呼啸起来的风,发出了尖锐得好像能撕破宇宙的声音。随着沙尘飞舞,石块翻滚,不少树木“咯吱吱”地闷响着,倒向了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的边缘;她眼前那些歪脸们首当其冲,甚至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全被吞没进了风势里。 “等我回来!” 林三酒头也不回地高声喊道,随即一头扎进了前方令人心惊的狂风之中。 1122 夺回! 就在田鼠被捆成了一个粽子似的扔进了卡车车厢的同时,负一层的单间里,玛瑟在冯七七的身前蹲了下来。 “喂,醒醒。”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啪啪地拍打着冯七七的脸。 后者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刚一醒来,后脑上鲜明的剧痛也跟着醒了,冯七七“咝”地抽了一口凉气,这才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绑着我?” 玛瑟碧绿的眼睛盯着他。 “没什么,我突然想和你聊聊天。” “有什么话非要绑着我说?啊……是林三酒吧?她在这?”冯七七一念及此,立马警觉地抬起头,四周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玛瑟朝他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了,二人四目正好相对。 “……冯七七,虽然咱们俩的关系是最差的,一有机会就吵架——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次见到你以后,我们相处得还算不错。” 【我的睡眠障碍又严重了,这两天又累又困又卡文,实在有点熬不住了。正文已经写了一半,不过可能要等明天才能发了】 “是不是林三酒跟你说什么了?”冯七七反问了一句,咳了几声:“我劝你还是听听我这一边的话……” 玛瑟根本不搭话,反而自顾自地笑了笑:“在除我之外的11个人格里,你是倒数第二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似的,冯七七突然沉默了下来,没有问“倒数第一个是谁”。 “那个sociopath没出来真是太好了,对吧?唉,我中国话说得还不是很好,这个单词的中文是什么……”她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你也记得吧?那个时候卢泽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有好几个国际专家替他诊断,分别确认了我们11个人格的存在。” 女性温和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被绑着的男人却始终不发一言。 “只有最后一个人格,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见过,跟我们也都不熟。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第12个人格不存在的时候,来了一个女医生——记得么?长得还很不错呢……为了了解这个举世罕有的人格分裂病例,她跟卢泽整整聊了一晚……第二天被人发现赤条条地死在了办公室里。” “像个孕妇一样,肚子高高地隆着,里面装满了她办公室的抱枕、文件……听说全部都被血浸透了。肚子的缝线上写了一个‘第12人’,旁边还画了一个爱心。” “第12人。所有的医生,都只知道这个代号,没有人见过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全都不知道。只能从他出现时的表现,分析出他是一个……唉,中文叫什么来着……” 冯七七轻轻地张口说话了:“******的病态人格。” 他的语气很奇怪,咬字含混暧昧,软绵绵的,却带着一种扭曲了字句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多听他说几句。不论是卢泽,还是以前的冯七七,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说过话。 玛瑟的表情顿时变了。她尽量稳住了自己刚才以来不停颤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现在,怎么证明你是真正的冯七七?” 他抬起头,看了玛瑟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称得上纯真的笑容。 “那就算了。老是装成冯七七的口吻说话,也挺累的。”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词句又绵又轻,还有点不清楚,跟以前果然完全不同了。 玛瑟呆呆地看着他,半响都说不出话。 “奇怪……我为了不让你发觉,特地假装成你的死对头冯七七。如果是他的话,跟你对着干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就怀疑上我了呢?”冯七七——不,应该是12了——疑惑地歪着头问道。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玛瑟苍白着脸色一笑。 12点了点头,很赞同的样子。“怪不得。不过,现在掌握了卢泽身体的人是我。我可以把你分裂出去,就可以把你再收回来……虽然收起来有点麻烦。你不会忘了吧?” 玛瑟咬着牙,指甲刷地一声伸长了,盯住了他的双眼:“那你来试试看好了。” 12瞥了一眼她的指甲,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明明没有用,却还伸出来……哦,我记得你似乎升级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升级成什么样,就让我瞧瞧吧。” 如果一个塑料假人会笑的话,一定就是这样的。 “我警告你——”玛瑟一跃起身,指甲随即向12身上狠狠地挥了过去,卷起的风刮起了门口的布帘:“不要用卢泽的脸,做出那种表情!” 即使被捆成了一团,12却依然灵活得像条鱼似的——他双腿一蹬,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长长的指甲,挣扎着要从绳子里脱身。玛瑟哪会给他机会,五指成爪,再度向他抓了过来——12眼皮一跳,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 玛瑟的指甲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散发出金属的色泽。如今的指甲似乎成了一种哑光的材质,坚硬得叫人心惊——被指甲划过的墙面深深地开了花,透过破洞,甚至能看见隔壁的床。 明白了…… 当又一次攻击袭来的时候,12不躲反迎,一下子被指甲给划出了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他现在用的可是卢泽的身体——还不等玛瑟心疼,只见几段碎了的绳子纷纷落在了地上。 “谢谢你帮我解开这个绳结。”12很有礼貌地说,从破碎了的绳套里迈步走了出来。“接下来,你就回去好好看着我玩儿吧。” 玛瑟立刻站住了脚。 12笑了笑,往前迈了一步——刚要动手,忽然他低低地诧异了:“咦?” “能力不见了,是吗?”对面的女人出声了,语气里带着快意:“连基础能力都没有了,真是不巧啊!” 12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她。不管是什么表情,由他做出来总像是隔着一层似的,浅浅淡淡的没有真实感。 见到这个模样的“卢泽”,玛瑟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再次冲了上去—— 【洗衣服的肥皂自己也会变脏】 介绍:被指甲所伤的人,所有的进化能力(包括基础、进阶两种),都会在120秒之内被洗白。染过对方鲜血的指甲,在24小时之内不能再次使用,只有干净的指甲才能继续发动洗白能力。 失去了卢泽所有的能力以后,12变得跟一个普通人一样了——他的反抗还没有持续十秒,就已经被玛瑟击倒,一脚踩在了地上。他的双手被反剪过来,用床单捆好,接着她在心里向卢泽默念了一句“抱歉”,随即收回指甲,重重地在后脑处劈了下去,12顿时再次昏迷了。 第一次运用新能力,就放倒了12这种可怕的人,玛瑟松了一口气之余,觉得全身都瘫软了。 看着双眼紧闭的12,她皱着眉头,忽然觉得有点棘手。想了想,这事最好还是得知会一声小酒……玛瑟叹了口气,将他推进了床底,转身出了门。 刚才小酒走的时候,连去向也忘了说——就在玛瑟有些犯愁地站在楼门口,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玛瑟!” 她回头一看,是个一头黑长发的陌生女人。 如果林三酒在的话,马上就会发现那是方丹。 但是说起来,因为卢泽的人格分裂和变形能力,情况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悄悄地变得复杂了。 在12假扮成玛瑟的这几天里,通过林三酒的关系,跟方丹见过很多次,所以方丹认识玛瑟;然而在林三酒认识方丹的那一天,真正的玛瑟就消失了,所以玛瑟本人并不认识方丹。 “你是谁?”玛瑟警惕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刚刚经历了12、陈今风之类的事情之后,她不自觉地对人抱了一份警戒心。 方丹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她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一眼玛瑟,搞不明白对方是哪里不对头:“……如果你是找小酒的话,她在水井管理组!”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之前在去食堂的时候,林三酒嘱咐过方丹,如果玛瑟问起她在哪儿,就说在水井管理组——而假“玛瑟”并没有问,她就一直记在了心里。刚才玛瑟东张西望的样子,很显然就是在找人,所以方丹自告奋勇地把林三酒的嘱咐说了。 玛瑟尽管一脸迷茫,还是去了水井管理组。 水井组很远,这么阴错阳差之下,等她发现人不在,又出来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林三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十分钟。 听过玛瑟的一番话,林三酒惊得都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样一番曲折,等惊讶消化了以后,她仔细想了想,忽然脸色变得有点差:“……你就那么把人放在床底下可不行。万一他醒了,再把你收回去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分裂能力如果要再收起来,可不是动一个念头那么简单的……”玛瑟朝她安慰似地笑了笑,“就是以后要怎么办,可有点头疼。” 不过虽然这么说了,两人还是下了楼,朝玛瑟的房间走去。林三酒把田鼠的身份告诉了她:“……这次既然找到了签证官,咱们就没必要在这儿呆着了,拿上车就走——” 说着话,她掀开了帘子,弯腰朝床底看了一眼。 玛瑟看着林三酒一动不动的后背,笑了声:“我把他打得太惨了?” 林三酒慢慢扭过头来,一脸煞白:“……床下没有人啊?” 1123 骗人不行,骗蚁一把好手 全本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我发现你只有在战斗的时候,脑子转得特别快!”当意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听起来完全是一片赤诚的赞扬:“你居然能想到用这一招骗它——” 林三酒哪有工夫回答她? 在她一把抓住那光滑细圈之后,刚匆匆往手上一套,身体就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她从一地烂泥般的碎肢里翻坐起身,一时却仍然站不起来,拼命试了两次,右腿还是一条幻肢。 四周的蚂蚁们似乎都没料到竟演变成了这种局面,都受了一惊,纷纷朝后退了几步才停下脚。这个时候,林三酒不由感谢起头上层层叠叠的枝叶了:它们挡去了蚁后大部分的目光,延滞了它的反应时间;就算它迟早会知道戴细圈的蚂蚁死了,至少也能给她留出一线喘息的空暇。 “来吧,” 林三酒朝四周的蚂蚁冷笑了一声,晃了晃手腕:“你们身上不是有特殊物品吗?拿给我看看呀,最好再轮流用一遍。” 那湿漉漉的细圈在阳光下一晃,闪烁起了近似酒红似的光晕,周围的蚂蚁们一见,似乎都晓得厉害,又一次往后退了十来米;许许多多的细细触须在半空中不住灵活摇摆,仿佛是从宿主头壳里钻出来的粗壮寄生虫。 说起来,它们光是留在这儿,就已经足以称得上是顽固得不要命了,毕竟谁知道这细圈里藏了多少能力效果、物品攻击? 见自己爬不起来,林三酒干脆放弃了,对周围的蚂蚁视若无睹地坐在地上喘息。她一边观察手腕上的细圈,琢磨该怎么使用它,一边对意老师不太服气地答道:“我平时也还可以……再说,一发现其他蚂蚁们停止攻击我了,立马就能想到细圈蚂蚁正在旁边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嘛。” “不,我不是指这个……你居然能一下子想到,蚂蚁察觉不到细圈究竟有没有吸收到能力效果!” 林三酒忍不住勾唇一笑。 当她刚才扑向其中一只蚂蚁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戴细圈蚂蚁来到附近了——她当然不会老老实实把自己的能力效果交给它——她其实压根没有叫出【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只是在双手打上了蚂蚁躯体之后,再惊叫了一声“我的能力呢?”罢了。 那蚂蚁果然上当了。 “这个嘛,”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因为它们是蚂蚁呀……你也知道,蚂蚁有几个用来传达讯息的方式,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通过气味了。” 在触须、声音和十分有限的视觉之外,蚂蚁还靠从腹部分泌出的一种带有气味分子、人类察觉不到的“费洛蒙”,来沟通和传递消息——刚才林三酒一路奔跑的时候,她就在不断思考一个问题了:蚁后是怎么将讯号传达给工蚁,精确指挥它们在树林中进退的? 她既没听见蚁后发出任何声音,也没见它有什么动作,所以这个问题苦苦纠缠了她好一会儿;直到以前不知从哪儿看来的生物知识浮上了心头,她才终于明白了,随即把心思转到了“气味”上。 毕竟,在这一片树林上空,不正悬停着蚁后宽阔庞大、如同飞船一样的腹部吗?它散发出了什么气味,只有身为同类的蚂蚁们才知道。 林三酒的思绪,正是从这儿跳跃到细圈上的——这个“尤里卡时刻”,登时叫她豁然开朗。 那细圈很显然是人类的物品,也是给人类用的;也就是说,这一件特殊物品与其主人之间,如果需要产生任何“信号传输”行为的话,那都应该是一种人类可以感知、可以理解的方式——比如闪光,语音提示,甚至精神波动。 如今它却落到了一只主要靠气味蚂蚁手上,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就算那细圈发出了“没有成功收到能力”的讯号,戴着它的蚂蚁也完全意识不到,理解不了! 林三酒原本有点儿担心,那细圈会用“语音提示”这种最糟糕的办法通知主人——蚂蚁的视觉区域又狭窄又阴暗,倒是不足为虑。没想到,她这一次以身犯险时总算是运气不错,细圈竟安安静静地没响;那蚂蚁听见她说“我的能力呢?”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相信她的能力效果也被细圈吸收了。 否则,它也不会为了发动【画风突变版一声叮】而走到她面前来。 以思维沟通时速度极快,林三酒脑海中此起彼伏的几个念头转完时,也才过去了区区数秒。她抬头看了看仍旧躲在树荫下的蚂蚁们,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幻肢持续时间比我想的要长一点儿……” 话没说完,她忽然一顿。紧接着,阴影中一条条长长的蚂蚁触须也晃动了起来,纷纷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屏息间,林三酒隐约听见了远处一次次飞快的落步声,以及身下土地微不可察的微微颤动。 “妈的,刚才那些歪脸又阴魂不散地找上来了!我还以为我把他们都甩远了呢。”林三酒朝意老师抱怨了一声,迅速下了决定:“……先解决掉这些蚂蚁再说吧,他们来找我,总比找波西米亚强。” 【龙卷风鞭子】效果此时就藏在细圈里,她猜测着一抖手腕,却什么反应都没发生。细圈仍然湿漉漉地泛着蚂蚁体液的光泽,毫无变化。 “怎么回事?”林三酒回头瞥了一眼脚步声和人声传来的方向,又使劲拍了拍细圈:“是我用的方法不对吗?” 远方那些人似乎已经发觉了她的位置,正笔直朝她冲过来,没有一丝犹疑徘徊,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而林三酒直到现在,右胯底下还是只有一团空气而已。 “快开始工作啊!”她生怕细圈是声音启动的,还好声好气地冲它喊了两声——幸亏波西米亚没见着这一刻。 意老师在这个时候,猛地高叫了一声;惊呼声从脑海深处冷不丁地响起来,差点叫林三酒心脏都停顿住了。 “你怎么突然——” 她的问题甚至没来得及问完,意老师就在她眼前调出了一幅画面。那是她不久前在混战中时,第一次发现蚂蚁触须上还戴着细圈时的那一幕;当时它远远从土地上抬起头,“嘴”边还拉出了长长的涎液丝,两根触须上各套着深色的细圈—— “你好好看看,那是一对细圈!这个特殊物品是一对,少了一个当然就用不了了!”意老师要是有舌头的话,此刻肯定已经急得咬上了:“快,快,另一个细圈肯定还在那滩烂泥里,快去找出来!” 林三酒哪里用她多说半句,往前一扑,就扎进了那只蚂蚁留下来的一地碎泥断肢之中,一把把地抓起了一大坨混着黑泥的昆虫组织——这个时候,再恶心也顾不得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蚂蚁们此刻只是静静地立在阴影里,没有一只走上来。它们听不见她和意老师的交谈,光靠它们糟糕的视觉,也看不清林三酒另一只手上有没有戴细圈;而它们发觉人类快到了的时候,它们也像平时一样,立刻遵从了老习惯:自己不动手,让人类上。 “快点,快点,那边,你还没找那边呢,诶呀那个不是——” 意老师焦急起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碎嘴子,一句接一句像催魂儿似的,叫林三酒不胜其烦。她拼命以双手扎进昆虫碎渣里,不断在一片湿黏滑腻、尖锐碎壳中来回摸索着任何呈细圈形的东西;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当她听见一句“她在那儿!”的时候,林三酒手指一顿。 一只细圈正在她手指之下,湿湿地陷在泥土里。 1124 做人要守时 【正文快煮好了,反正12点之前肯定能更出来……】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125 他着急去哪儿? 如果说,林三酒心里曾生起过半点“人偶师来救人了”的侥幸幻觉,也都在接下来的数秒之中,被粉碎得连残渣都没剩下。 她自己本身至今还活着,已经足以证明人偶师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了。他既然说过“超过时间,你们不如死在那儿算了”,那么她和波西米亚就真的别想得到他的一丁点儿帮助——事实上,当他突然动手的时候,他甚至连避开林三酒二人的意思都没有。 在那句话话音未落时,不知何处涌来的洪水,已经霎时间咆哮着从远方山丘下汹涌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势奔腾在林木间。被高高水浪吞没了的树木,却既没有折断、也没有被催毁——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林三酒恍惚看见接连几棵树都在洪水中枯萎衰败了下去,仿佛承受不住时间的重量,终于寿命将尽、奄奄一息地伏倒在了土地上。 她还来不及去看波西米亚所在的树是否也卷进了洪水里,自己就先一步被怒吼的洪浪当头卷没,当即眼前一黑,连意老师的惊呼声听起来都遥远隐约得不真切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以后,林三酒被小娃娃执着不断的啼哭声给唤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躺在微微晃动着的大地上,头脑昏昏沉沉,就连脑后伤口带来的疼痛,都被这种灰暗、无力、疲倦的感觉给冲淡了。 天空、树林都模模糊糊的,蒙上了一层白雾;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她发现白雾似乎是蒙在眼球上的。眼睛和耳朵都像是缠上了厚厚蛛丝,既听不太清楚也看不太清楚。 皮革“咯吱咯吱”的轻微响声,仿佛幻觉一般从不远处响起,居然仍旧叫她捕捉到了。她刚顺着声音抬起头,却突然一阵气短,没命似的呛咳起来;林三酒总算借着咳嗽的劲儿把自己从地面上撑起来了,低头一看,支撑着地面的灰色双手干枯苍老,遍布青筋和斑点,连手腕上的深红色细圈,都陷进了松弛肿胀的皮肤里。 ……这是她的手? 林三酒一愣,此时地面恰好又是一震,叫她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一只力道平稳的大手忽然伸入她的腋下,一把将她扶正了。 她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孩正与她四目相对。 男孩头顶上的蓬松头发被染成了粉红色,两侧削得短短的,仍保留着白金色的原本发色。不管是他的鼻环、面颊上一个小小的刺青,还是露出了白皙单薄臂膀的宽大背心,都与他跳脱张扬的气质奇妙地融洽——他的薄薄嘴角一勾,就活脱脱是对年轻无畏、不屑一顾的标准定义。 “你、你是……”从林三酒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像干枯叶子一样随时会碎掉似的。 “我的天,”粉红头发的男孩吸了一口气,丝毫不知道掩饰:“人老了以后也太难看了吧?真的,你听我一句劝,与其变成这样,不如在年轻的时候死了算了。” 林三酒透过自己好像蒙了一层雾似的眼睛,看着他,慢慢眨了几眨。在粉红头发的男孩身后,还躺着一地各式各样的人:数个哭闹得脸都红了的婴儿,几个死人,四五个同样衰老得甚至分不出男女的人……要说有什么眼熟的话,那就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了。 这些衣服在不久之前,穿在那些歪脸人身上。 “我……他们,”林三酒现在说话都费力极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谁?” 粉红头发的大男孩嘴角一撇:“你是不是已经老年痴呆了?” 这句话的语气,微妙地让她觉得熟悉极了——林三酒愣愣地盯着他,突然浮起了一个念头,却兀自不敢相信:“……波、波西米亚?” 大男孩松开扶着她的手,双手在自己面庞边一比,“我觉得我这个样子也很好看,对不对?真不愧是我。” 是挺好看的,但那不是重点吧? 林三酒刚要张口问的时候,一道细细的、低低的皮革摩擦声,就令她激灵一下回过了神——她吃力地转过身,正想问问人偶师到底干了什么,等她勉强看清楚不远处的景物时,却不由怔住了。 不久前仍然高高在上的巨大蚁后,不知何时被人彻底掀翻了一个个儿;它的头部和前齿直冲着天空,细长的触须蜿蜒在地面上,仿佛两条扫来扫去的蟒蛇。从腹部伸出来的六根粗壮长足,在半空里不断颤抖挣扎,将大地都震得一晃一晃,却始终被黑色的缭绕雾气给牢牢捆在了一起,没有一点儿挣脱的希望。 在那颗大得令人难受的蚂蚁头部旁边,正笔直地立着一个漆黑的人影。人偶师此刻背对着她,分明听见了她的声音,却连头都懒得回;朦胧之间,他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但是林三酒现在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有什么不一样。 “扶我过去,”她对年轻男孩版本的波西米亚嘱咐了一句。 波西米亚的性格显然还是老样子,不如她的新外表那样无畏:“我不去。”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大人没叫。” 真是叫人没脾气——林三酒靠自己现在的身体挪不过去,只好声气低微地对着人偶师的背影遥遥说道:“你……你什么时候抓住它的?那洪水……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了?” 虽然看起来像是洪水,但当它褪去以后,树叶、土地、衣服上全没有半点湿意。 话音落下后却是一片安静,空气里唯有蚁后撞起的枝叶簇簇作响。等了半晌,二人才听见人偶师近乎轻柔地叹了一口气。 “我以前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他没有转过身,仍旧望着蚁后的头部,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但是我错了。我承认,想把你废物利用,是不可能的。” 尽管现在年老衰败,林三酒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不服气。 “就、就算你不来,我们也……也能够战胜蚁后。只是辛苦一点……”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被进化者围攻过,她有自信自己能够胜利——意老师不也说了吗,她在战斗的时候脑子转得特别快。 人偶师冷冷一笑,尖刻的语气像冰刀一样刮人:“你太客气了,哪里是辛苦一点?给你一支笔,让你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你也得挠两天的头。” 林三酒把几句腹诽压了下去——一是因为识时务,二是因为没力气。 “我……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 人偶师闻言,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身。他似乎换过了一身衣服,因为肩膀和手腕处的羽毛消失了;此刻她视野朦胧,只能隐约看见数条细细的黑皮带缠绕着压在他苍白单薄的腰间。当他转过来的时候,小腹上似乎还露出了一些贴着伤口的棉布和血丝。 再仔细看了一眼,她明白人偶师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的头发。 林三酒咽了一下嗓子,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里头,咽也咽不下去。人偶师原本垂至锁骨的漆黑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剪短了,全部梳向了脑后;光亮的黑发服帖地顺着他的头颅,贴在雪白颈后,露出了他削瘦、清冷的面庞轮廓——在不能动的那半边脸上,凝固住了一丝永恒的少年气。 ……宫道一也是同样的发型。 他离开云守九城的时候,拿走了执法者的衣服;如今他即将要找到宫道一了,他又剪短、梳理了自己的头发……就好像人偶师将复仇的愉悦享受到了极致,所以他一定要拿走一些纪念品,让曾经的仇恨永远地在他身上活下去。 他一定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甚至还没等到亲手手刃了宫道一,就想要纪念品了。 “我才刚刚得到【时间的洪流】,就被你们浪费了。” 或许是因为林三酒直直望着他的缘故,他声音中登时升起了浓浓的厌恶,好像她比蚁后还难入眼:“你把脸扭开点,别看我,你现在的模样有辐射。” 【时间的洪流】! 林三酒的思维马上被拽了回来。她现在老是老了,所幸脑子还算快:“我明白了……是它把每个人的时间都、都搅乱了……所以,有人老了,有人退回了婴儿时期……”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粉红头发的男孩。他肌骨匀称、身材细长,虽然并非肌肉壮硕,皮肤下却像是充满了无尽的精力,光泽饱满——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一想到这份鲜活的生命力肯定早早就消逝了,林三酒也不由有几分唏嘘:“这个男孩……是你的上一段生命吧?” “应该是。”波西米亚伸展收缩了一下手指,忍不住低声道:“到底是谁把我的生命分成了五段?这种力量太神奇了,我想不通……就连我的能力都不一样了。” 连进化能力都随着不同生命而变化? 这的确是林三酒连想都想不出来的能力。她又咳了一阵,喘息着朝远处问道:“蚁后……你是怎么把它抓住的?” 即使是人偶师,也不可能全靠肉体力量将这么大的蚁后放倒,更何况他身上还带伤……一定也是用了什么物品辅助吧?他一连用出特殊物品,甚至连【时间的洪流】这种一听就珍贵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想来他是真的想早点赶去别的什么地方——到底是哪儿? “你容我想想,”人偶师忽然一拍手掌,像是忘记了什么事似的,随即近乎亲切地笑了:“我到底有没有义务,对一条蛆有问必答来着?” 林三酒泄了气。 “噢,没有。” 这几个字迅速低沉阴冷下来,随着他神色森森地一歪头,林三酒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十二界的人都管他叫疯狗了——“在洪流效果消失以前,你们给我把我要的答案给我从他们身上挤出来。” 波西米亚拼命地点起头来:“谢谢大人给的第二次机会。” 他要什么答案来着? 老年林三酒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他是想知道为什么进化者们皈依之后不再传送了。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还活着的人——婴儿自然是没有用处的,那么她们只能试图把那几个同样衰老得奄奄一息的人弄醒了。 “那么你呢?”她还没忘用气声问道,“你要拿蚁后怎么样?” 人偶师转过身,对她听而不闻。 执着,是林三酒这个人最大的特色,即使到了她老得说不动话的时候,她也能一连把同一个问题问上十遍——人偶师终于被她惹得不耐烦了,蓦地一转身,低声喝道:“闭嘴!” 顿了顿,他抬起手,轻轻一转手指,在蚁后高隆得如同小山般的腹部上打了个圈:“……大巫女要的是‘由大及小’。我想它的肚子里,八成装着不少卵。” 1126 时间的洪流 东方的天空逐渐白了,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盯着远方。 她仍然坐在昨晚的火堆旁边;身边凌乱地堆着属于绿肉瓜他们的几个背包——刚才她翻开看了看,发现昨晚分给他们的东西,仍然好好地呆在包里。 看样子,似乎是在无知无觉之间就被带走了。 明知道坐在这儿会有危险,但林三酒一点儿也不想动。 事实上,不管是谁或者是什么带走了兔子一行人,她都迫不及待地巴望着那个东西赶紧对她下手才好——这样她才能知道兔子他们去了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叫人失望的是,林三酒一直等到了天光大亮,日头逐渐挪到了头顶,竟然连一点异样都没有——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大地上,给微凉的天气添了点儿暖意,耳朵里听见的只是一片草叶的沙沙声,世界安静极了。 林三酒满腹焦躁地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收拾好了东西,主动向深处出发。 ……既然不来找她,那么她去找对方总可以吧? 林三酒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一边敏捷地跳下了第一道山棱——这儿也正是春之樱雪消失的地方——接着,又朝第二道山棱迈进。 这种奇特的地貌无边无际地绵延着,但除了给行人造成不便之外,似乎也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了。在上上下下地爬了无数道山棱以后,她终于感到有些累了——林三酒呼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地上。 “……人人都被抓走了,怎么不来找我呢?王八蛋!”她掏出一瓶水咕咚咚地灌了几大口,心里憋着种种情绪无处发泄。突然一脚踹向了一块什么东西的残骸。 那玩意儿看起来好像只是一块金属板子,但林三酒一踹之下,竟然没踹动它—— “我就不信了,我难道连这个也干不成!”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一股火,林三酒此时还真跟这块板子较上劲了,当下站起身来,蓄足了力气。又是一记猛踢。 不是她脾气暴躁。而是自从进入伊甸园以来,她实在经历了太多——且不说伊甸园人噩梦一般的暴虐黑暗,或者女娲一心要毁灭人类。重建新生物的宏图;哪怕就是漂泊挣扎在外面的日子里,每一天都背负着同伴的命运、忧心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已经足以叫人崩溃。 尤其是当身边没有了朋友支撑,突然间落得只剩自己一个人时。一直以来被强行压抑住的东西混合着不安、忧虑,一口气爆发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林三酒也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的情绪或许很普通,力量却是超凡的——这一脚下去,就算是一辆重型卡车也能被她踢翻了——但是奇怪的是,那块板子似的东西居然只是轻微地晃了晃。简直像长在了地里似的。 “咦……?” 看见这样的情况,林三酒心里海浪一样翻涌的情绪终于缓缓地平复了下来,浮上心头的只剩下了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啊?”她对自己的力量认识得很清楚。眼下的这个东西长不过一米,也不不过一指多厚。这么轻薄的小玩意儿,实在没有踢不动的道理。 “这难道不是什么机动车之类的残骸吗?也不会有多长啊,总不至于拔不起来吧?” 带着几分疑惑,林三酒抓住板子边缘,开始试图将它拔出来。堆积在表层的厚厚灰泥扑簇簇地落了下来,形成了一小阵灰雨,浇得她灰头土脸——但是板子仍旧一点儿也没动。 林三酒停下了手,想了想,叫出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在她的强行爆破下,板子跟土地的连接处被硬给轰开了;石块泥土四处飞溅,一时迷得人眼睛都看不见了——林三酒猛咳嗽了几声,拍掉了脸上身上的土,这才低头端详起土地下的那半截板子来。 原来不光只有一块金属板——这块金属板似乎是什么东西的拉门,顺着拉门挖下去,很快林三酒就发现,原来它还连着大半个战车的躯体。 这虽是一种她以前在地球上没有见过的机器车,仅能容下两人,但是它极具威慑性的外表、以及驾驶舱下方密密麻麻的枪炮口都说明了它的战斗用途。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踢不动啊? ……就算不在这儿挖掘残骸,林三酒也不知道此刻她该干什么好,索性顺手又挖了几下土,终于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驾驶舱——一个人形的影子陷在泥土里近十米深的地方,头上的安全头盔还模糊可见。在这个影子的下方,还有一小半的战车车体没有被挖出来。 “原来是死人啊。” 即使经历了这么多,林三酒还是不喜欢看见死人。她瞥了一眼,顿时失了兴趣,刚起身要走,突然一愣,立刻回过头来,迅速拍掉了驾驶舱上的土,将脸贴近了——试图把里头的死人看清楚一点儿。 一般被泥土埋了几十年的尸体……会这么鲜嫩吗? 虽然被土灰遮得瞧不清楚,但影影绰绰地也能看见头盔下方那一截白嫩的颜色。实在要说的话,这不可能是人皮肤,那股白生生的劲儿也不太像人,倒是更像……白萝卜。 只是这么大一个穿着衣服、戴着头盔的白萝卜,实在有些超出林三酒的想象了。 不管是什么,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林三酒一手放在驾驶舱上、一手放在战车陷进泥土里的边缘,能力一发动,登时眼前就卷起了高高的一股小沙尘暴,裹着车体碎片,爆炸似的四溅开来。 等到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了,林三酒这才使劲地呸呸吐了几口嘴里的土,眯着眼睛朝“白萝卜”望去。 白萝卜入眼后的两三秒钟,她都没弄清楚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什么?” 她自认自己见过的世面不少了,但眼前的东西。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个头绪来。 林三酒走近了几步,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个安全头盔拎了下来。 目光刚一落到下面的东西上,她手一抖,头盔顿时当啷一声撞在了车体上,滚出去了老远。 原来“白萝卜”也不全是白的—— 起码在应该是头发的部分,还能看见一片黑色的丝丝缕缕—— 林三酒忍着胃里的翻腾将它仔细看了一遍。算是明白了。 这的的确确是个人。 大概是战斗中的驾驶员。死在了车里,后来被岁月变迁带来的地貌变化给埋住了——然而诡异的是,他的尸体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层白色的硬皮给包裹住了—— 在头发下面。还能透过这层白皮,隐约看见一个干尸嶙峋的五官,两只空洞洞的眼窝,在白皮上透出了一点阴影。再往下。他的脖子、躯干、四肢,都被这一层白皮包得严严实实…… 林三酒忍着不适感。目光一直顺着白皮向下走,这才真正地吃了一惊。 在干尸的脚下,白皮仍然继续蔓延着;形成了一根粗壮的、根茎似的东西,看起来确实有些像白萝卜。而这半辆战车的下半部分。正落在一条更加巨大的“白萝卜”上——它宽大得像马路似的,足以让十个人并排在上头走——跟它一比,包裹了干尸的那一条“白萝卜”。简直像是它的一条小须子。 经过几十年的光阴,这一条巨型“白萝卜”已经和战车长在一起了;被林三酒轰开的地面。只露出了它的一部分,在没有轰开的地方,“白萝卜”仍然在向前生长着,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林三酒呆呆地看了半晌,随即突然一言不发地疯狂刨起土来。 她动作极快,又抓了一块车身板子作为工具,没一会儿就顺着马路时的“白萝卜”挖出了长长的一条沟来,将底下的东西都暴露在了阳光下。但她仍然没有停手,好像除了这件事就再也不想干别的了似的,一直挖了三四个小时,这才面色苍白地扔下了板子,飞速地朝身后跑去。 她身后有几道山棱,比其他的更高一些;林三酒一口气也不敢喘,手脚并用地爬到高处,这才将视线投了下去。 ……三四个小时的成果,是她揭开了一大片土地的表皮。 在这片表皮下,布满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盘根交错的巨型白色根茎;盘结成一片的粗大根茎看不见头,望不到尾,位置最浅的,离表面的土层只隔了薄薄一个指节的距离。 而这些大型根茎上,又布满了无数小一点儿的根须——有的一人多长,有的只有一条胳膊长,有的里面也包着一具干尸,有的里面包着一些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动物。 这些根须无疑是有生命的,因为当林三酒不小心碰到它们的时候,它们还会微微地颤上两下——但仅此而已。 “妈的,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副本啊——”林三酒全身猛然爆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随即转身就跑,直直地冲向最开始春之樱雪等人消失的地方。 她已经明白了——所有失踪的人都仍然还在原地。(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坏蛋的粉红票支持~!你们最近好多粉红,是到了粉红票丰收的季节了吗? 说到萝卜,我今天买了一袋桃子(有关系吗?),十块钱8个小桃子,回家一洗一吃,哎呀妈呀,要多难吃有多难吃,竟然还个个红软嫩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身为桃子的诚信! 我问了一下@赫萝,我说太难吃了给你寄去吧,她表示不要。 这是干什么呢,我真的不是因为它不好吃才给你的,真的是为了表达对你支持我的感谢之意才提出来的。 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1127 传送的目的地 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差点以为人偶师疯了。 听说一个人在仇恨中煎熬久了,脑筋就会多少有点不正常——但她张开嘴好几次,却连一点成形的声音也发不出来;既问不出“【时间的洪流】效果还剩下多久”,也问不出“你被传送走了是什么意思”。 她在不知不觉之间,竟已经衰老到了这种程度。 林三酒说不出话,而波西米亚不敢说话。空气静寂了一会儿,人偶师忽然以眼角朝下一瞥,从她身上扫了过去。 “别误会,”他阴鸷地一笑,“【时间的洪流】会让人衰老而死,可不意味着你真的就能平平安安活到老。这只是它的假设罢了。” 这句话落入林三酒耳朵里,她有那么一阵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它的潜台词慢慢沉淀下来时,她终于明白了,不知从哪儿突然来了一股力气,猛地抬起了头:“你——你这么说,就代表——” 人偶师转过身朝林荫之间走去,连停一停的意思也没有,眨眼就走得远了,只有他的声音仍旧清清楚楚:“你这个人的运气就像狗尿一样,走运一次能把人熏一个跟头。” 这、这就意味着,【时间的洪流】效果已经结束了吧?要是她果然正大步迈向死亡,人偶师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会说“这不代表你会平安到老”这种话。 “扶……扶我一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在渐渐回春,林三酒又有气力说话了。 波西米亚一开始还没听见,只忙着摸索自己的头发和脸颊;直到她的手指又被金棕色长卷发勾住了,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左右一看,急忙伸手将林三酒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三酒伏在地上时,必须要靠别人的力量才能站起来;但等她双脚立稳时,她的后背已经能够伸直了,皱纹和斑点都被光润饱满的皮肤撑开了,视野也如同水洗过一样重新清晰起来。 只差一线,她们二人就险些沦落成了地上的死人—— 刚才林三酒奄奄一息时只是高兴不起来,如今精力与力量一回到身体里,她登时像是充满了燃油似的,一想到这儿就不由心头火起。人偶师没有杀她的意思,但也绝对不会为了她的安全多费一分心思——这些其实都无所谓,但波西米亚却因为她连连遭到波及,至今为止已经身处险境好几次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她低声对波西米亚吩咐道,“我没叫你过去时,你不要过去。” “你又要干什么?”就在她抬步要走时,波西米亚突然反手抓住她:“你难道还想追上去算账?” 林三酒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她迟疑几秒,答道:“我……我跟他谈谈。” 她也知道,这近似于痴人说梦。 “我真是搞不懂你,”波西米亚望了一眼远处的人影,急切地低声说道:“就算你希望他活着,你在他身边又能起什么作用?我看他倒是更有可能先一步被你气死。再说,你凭什么觉得不忿?你明明知道人偶师……大人,就是那样子的嘛。你要是不离开,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林三酒一愣,一时间竟然什么也答不出来。 “走吧,”波西米亚伸手拉起她,金棕色眼睛里闪烁着正午渐渐明艳起来的阳光:“……毕竟我们不是都还没死吗?我还知道我上一世的模样了,这说不定是个线索呢。” 被她这么一搅和,等她们二人重新在树林外跟上了人偶师的时候,林三酒总算能够压住自己的一肚子火了。她没看波西米亚瞪圆了的眼睛,只追上去几步,在那个漆黑人影的背后低声质问道:“你使用【时间的洪流】时,难道都没看看我们的位置?” “你很好看?” 只要四个字,就能把她的火气重新激起来。林三酒刻意将声气压得更低、更平,免得情绪失控:“……你如果想反悔,就大大方方地来杀我,我肯定站着不跑。但是,我的朋友不应该受牵连。” 假如人偶师忽然转过身将她击飞出去、或者冷笑一声嘲讽她那所谓的友谊,哪怕以行动表明他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说了什么,都不会叫她多么吃惊——但是,这几件事他都没有做。 他甚至没有转过头。 那一头光亮整齐、梳向脑后的黑发,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仿佛浓墨一般鲜明得令人心惊。 在轻微的、有节奏的皮革咯吱响声中,林三酒屏住呼吸跟着他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了他轻得几乎不可闻的那一句话。 “你可以走了。” 顿了顿,他又说了下去,仍旧没有回头:“你说过要帮我找到宫道一。现在你为我带来了大巫女,这个承诺已经算是实现了。你可以走了,带着你的那条杂鱼一起滚远点。” 林三酒没料到这样的反应。她慢下了脚步,低声问道:“……当他来的时候,你希望独自见他?” “听说管闲事的人活不长,我欢迎你继续。” “是因为……宫道一很危险?你不希望我们卷入其中?” “你真是自作多情的天才。” 林三酒咬着嘴唇,正想再问一句“那你伤势好了吗”的时候,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原本以为猫医生在林子外等他们,然而如今在山丘之间都走了好一会儿了,却哪儿也没有猫医生的影子。 “我不是说了吗,”人偶师凉凉地说,“……我已经被传送走一次了。你没发现我的人偶也不见了吗?” “等等,”林三酒的思绪又被拽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忙招手叫波西米亚跟近一些:“你被传送走了?” 这完全讲不通,他又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去太空中另一个星球上走一圈再回来。“被传送走,就意味着你不在这儿了……可是你既然还在这儿,那你是怎么传送走又回来的……所以,猫医生……” “我闻到一股焦味……脑子烧了吧?” 在她活活挨着语言的刀子时,波西米亚也赶了上来,仍旧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人偶师猛地刹住步子,微微一转身——幸亏林三酒停得及时,才没有一头撞上去。 “……你真不走?” 他依旧没有看她们二人一眼,目光远远地落在山岭与林野间。青色纹路浮在他雾白色的皮肤下,看起来好像太阳稍微强烈一些,他就会随时蒸腾着消失。 林三酒想了想。身边波西米亚朝她挤眉弄眼半天,意思显然非常清楚了,但她只作没有看见:“我……我觉得路上多个伴,有个照应不是挺好的吗。” 人偶师静默了半晌,又转过了头去,重新拾起了速度,朝前方走去。平原不知何时慢慢淡出了,大地上展开了一片片公路贯穿的田野,人类的痕迹即将要重新出现在眼前了。 “你会走的。” 不管他怎么说,林三酒都当耳旁风。她自己决定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不打算听旁人告诉她怎么办;但这份豪气只能在肚子里打转,自己知道就够了。 “所以,你说的传送到底是怎么回事?猫医生又在哪?” “你看一看远处的公路和农田。”人偶师一边走一边问,虽然语气平静,但速度却快得叫身后二人都有些喘不上气:“你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林三酒抬头看了一圈,觉得那一片越来越近的人类区域看起来平常极了:电线杆、路灯、高速公路、路牌、一片片望不见头的果树林、路旁立的大广告牌…… “是……少了人?”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波西米亚闻言,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要是随便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人,就不叫末日世界了。更何况你还离得这么远。” “你的迟钝令人惊奇。”人偶师轻轻一抬手,在远处的公路上比了一比:“没发现吗?那么一大片区域里,连一只蘑菇都没有。” “真的诶!”波西米亚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大人明察秋毫——这种人类发展出来的区域,不应该都是菌菇社会吗?蚂蚁们又不住在城市里。难道说,还有两边都不靠的人类社会?” “没有。”人偶师一摆手,阻止了二人继续前进的脚步,“在公路边上停下来,不要走上去。” 林三酒一肚子的问题,问出来也只能挨嘲讽,干脆一句话也不说,随着人偶师在公路外数百米的一处斜坡上停下了。 “【时间的洪流】,应该是大洪水的副产物。” 他一张口,就将林三酒二人吓了一跳。“大洪水搅乱了传送规律,在不到十四个月的时候就把我扔去了下一个世界,我拿到【时间的洪流】,也是因为大洪水突然发作。传送发生的时候,我正追踪着几个蚂蚁巢穴的人,一路走到了这儿,越过这处斜坡,上了公路……接着,那几个蚂蚁巢穴的人又掉头回去了。我顺着公路走了一会儿,想知道他们来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一低头,发现我的身体在渐渐消失。” 这的确是传送时的表现——林三酒不由问道:“你传送到哪里去了?” “可食用真理。”人偶师似乎很不适应要和她说这么多话,仔细听时,能分辨出隐约的烦躁:“……我被传送回了可食用真理。” “不可能,”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几个字,再一看波西米亚,显然也正是同样的心思:“你不能从同一世界传送到同一世界,因为这根本就不叫传送。即使是大洪水,也——” “谁说是同一世界了?”冰刀似的声音,切断了她未说完的话。人偶师朝远处的公路,以及公路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一笑:“……公路那边,是另一个末日世界。我不慎跨越去了另一个末日世界以后,大洪水发作,又将我送回来了。现在,你的脑子焦味散了吗?” 1128 蠢货高汤 【本文无cp,有防盗,谢谢合作】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129 画面里的宫道一 【正文遥遥无期】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1130 进入新世界! 全本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正文估计要等明天才能发…】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131 初见大熊市 全本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正文还是老时间吧】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132 最不可能的人选 ……情况渐渐变得令人难以忍受了。 当一行五人——包括身后那两个沉默的行尸——一步步走入城市街道之间时,就像所有的僵尸电影一样,路上、车里、房子窗户后头的人们,纷纷朝他们转过了头。 有人打开车门,慢慢从车里钻出来;有人动作迟滞地走下建筑物楼梯,上了街道。在林三酒脚旁边,一只地下井盖忽然“呛啷啷”被挪到一边,从黑暗里冒出了一个人头,他脖子下面还穿着橘黄色工装制服——他抬起头看了几人一眼,随即手脚并用地开始从井里往上爬。至于他是想到哪儿去,那自然已经很明白了。 所有这些沉默、迟缓、衣着整齐、面无表情的人,都有,且只有一个目标。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迅速汇集清晰了起来;有了之前的经历,林三酒不由觉得他们简直就像一波又一波的蚂蚁,被三块糖吸引过来,眨眼间就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几乎是一眨眼,一行人就被淹没了,四周被人墙一层又一层地给包得紧紧的。不管目光落向何处,他们看见的都只有一张又一张人脸——五官各自不同,相同的神情却穿连起了所有面孔,统一地麻木、没有表情。 围堵住了四面八方的“人”们,与几人之间只有半臂距离;林三酒等人每走一步,前方直直盯着他们的“人”们就往后倒退一步。如同站在人挤人的早高峰地铁上一样,只不过这个“车厢”里的所有人,都正盯视着同一个目标。 “……别碰,”波西米亚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是在下意识地告诫自己:“别碰他们……” 或许是见他们竟然忍得住,一个家庭主妇模样的女人忽然又踏进了一步,欺上了林三酒身边——那家庭主妇的鼻子尖几乎快碰着她的面颊了。即使不回头看她也清楚,那两只滚圆雪白、嵌着小小两粒黑色瞳孔的眼球,正像是要凸出来一样,紧贴在她的头颅旁边,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从那家庭主妇的鼻子里,一阵阵的热气喷出来、又扑上了她的皮肤。 林三酒一怔,忍不住退向波西米亚半步,拉出距离后,扭头看了那主妇一眼。隔着一层罩衫和宽松毛衣,很难看出她的胸脯到底是否在上下起伏;但是有一点她却十分肯定——自从他们一行人被沉默人群牢牢围在中间以后,从他们呼吸间散发出来的热量,让空气都隐约暖和了起来。 这些堕落种会呼吸,她在心里暗暗想道。 “怎么办?”波西米亚低声问道,“我们还是走吧……?猫医生不可能在这儿的。” “万一它早就来了这个城市,而且已经攻击了这些东西怎么办?”意老师冷不丁地在林三酒脑海里出声了。 她微微打了个战,垂下目光,在无数林立的人腿和各式各样的鞋中间巡弋几圈——不过,这都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罢了,她自然不可能这么巧在人的腿脚间发现一只猫。 “我们先往深里走一走,看看情况吧,”林三酒犹豫了几秒:“现在看来,我们不攻击它们,它们也不会主动对我们下手。除了叫人难受一点,暂时还算安全……啊,你没意见吧,人偶师?” 她问话时一转头,目光却正撞上了一双死气沉沉、颜色浑浊的眼睛——她一惊之下,登时抬起了手臂;好在那一拳没落下去,她总算是及时止住了动作。 再一看,这个老年男性的身后,是一大片密密麻麻、无声无息的人头;至于人偶师和他的银白圆圈,早就不知何时消失了。 “诶?大、大人呢?”波西米亚也在同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去哪了?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其实身处于成百上千的人群中,听着这么多只脚同时在地面上摩擦而过的声音,已经足以淹没许多细微的响动了——但失踪的可是人偶师。或许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拽走,唯独人偶师不可能。 “他也许是自己离开的,”林三酒想了想,皱起眉头:“不然谁有这本事叫他突然消失?他又不会是进了副本……他刚才落在我们后面,拿我们探路,就算有副本,也是我们先踩上。” “可是……宫道一……”波西米亚没说完,意思也很明白了。 “这些堕落种真是烦透了,”林三酒有点焦躁起来,“挡着路,挡着视线,我真恨不得——” 她本想说,真恨不得能将他们全打飞出去算了;然而话还没说完,紧挨在她们二人身边的人群忽然一松,家庭主妇往后退了两步,老年男性朝另一个方向转过了头……就如他们聚拢时一样,他们也在短短几分钟之间全部重新散开了。 有人钻回了车里,有人打开了家门,有人站在了商店柜台后——甚至还有一个工人再次爬上了梯子,仿佛准备继续检查电线似的。如果不是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同一副神色,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话,这儿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正常的、没有迎来末日的现代城市。 “快找人偶师!” 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了,林三酒低声朝波西米亚喊了一句。她生怕过几秒一回头连波西米亚也不见了,干脆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急急沿着街道快步返回了来时的方向,目光刚一投出去,登时愣了。 人偶师虽然不见了,但那只银白圆圈却掉在了地上。人潮散开以后,它就越发显眼了;孤零零地躺在马路上,正好在两条车道的正中央。 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面色都十分不好看。 “连他……连他都……” 当二人快步奔至银白圆圈旁边的时候,波西米亚伸手重重抹了一把脸,似乎是借此让自己镇定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明明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是说,除了那些堕落种之外——” 林三酒知道得一点儿都不比她多。她松开波西米亚的胳膊,蹲下去仔细看了看圆圈。它和第一次见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立起来的话,这圆环的直径长得足以让她一低头就走进去;环体本身也足有一巴掌那么宽,似乎是由某种十分沉重坚实的材料打造成的。检查了一遍,她发现圆环上既没有溅上血迹,也留下刮痕,竟哪儿也找不出一丝能够暗示人偶师去向的蛛丝马迹。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将手指探了过去,把指肚按在了圆环上。 “你在干什么?”波西米亚探过头。 林三酒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波西米亚又问了一遍,她才慢慢抬起了头。 “我的【扁平世界】,”她面色苍白地说,“……没法将它收起来。” 1133 常言道,事不过三 【现在才开始写正文……你们去睡吧,今晚换正文,不一定几点】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1134 危急关头林三酒 【正文写了一多半了,今天感觉好多了。昨天我吃错药一事,严禁外传】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135 抽奖大转盘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汽。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恒温的舒适,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呼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突然林三酒脑中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叹,“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九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九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好种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略略多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136 你不能瞧不起废物 手机阅读 【防盗,正文在11点半之前能发!】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本书来自 1137 蒙古大夫林三酒 手机阅读 【现在才开始写正文……你们去睡吧,今晚换正文,不一定几点】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本书来自 1138 失于地利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还是一样……】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139 请贵宾留名 芝麻饼就像波西米亚一样突兀地从空气中消失了。 林三酒蹲在地上,愣愣地盯着那个圆形下水道口几秒,终于低声骂了一句,站起了身。 “你站起来干什么?”意老师问道。 眼下看来,想找回同伴似乎只剩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跟上去。否则,她要上哪儿去找那家还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医院? “就算要主动跳入火山口,”林三酒闷闷地说,“我也可以找一个干净点的火山口吧,又不是没得选。” 从刚才一连几例被吞没的情况来看,被lava滴上之后虽然也会消失,却有一个十分痛苦的灼烧过程;肢体伸入圆环里的,则一声也没发出就立即不见了。两者相比之下,她当然想选个痛苦短暂的办法。 将矿泉水全部倒干净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一咬牙,将手指探进了瓶口里。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也没有发生。 手指依然在圆形瓶口里,被凉凉的水珠沾湿了皮肤。 林三酒睁开眼,有点儿茫然。她拿出手指,又重新试了两次,不过除了把手指打得更湿,她仍旧没有半点变化:依然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眉毛死死皱在一起;不知是疑惑太浓,还是好久没照过镜子了,镜中倒影看起来简直有些陌生。 她抬头看了一眼,镜子上的时钟显示着下午12:32。 “奇怪了,” 她在确认过水龙头有一个圆形的出水口之后,打开了它,将手探入了哗哗的水流;清凉的自来水打在皮肤上,让她不由一激灵——不过,也就是一激灵罢了。 “难道我也要把手伸进下水道口?” 明知道逻辑上不太说得通,但林三酒还是蹲下去试了;到了这个时候,结果也就不那么出人意料了,她傻乎乎地等了近一分钟,既没有被lava吞没,双脚也还是站在这间浴室里。 不知道为什么,一连吞没了四个人、充斥着看不见的lava的圆形“火山口”们,似乎不太想要她。 哪怕在林三酒走出去,将人偶师的圆环背在肩上、把波西米亚的手镯卡在手掌上之后,她还是好端端的,平安得叫人烦躁。 “试试看,”意老师提醒了她一句,“现在能够把它们卡片化了吗?” 林三酒下意识地试了一试——随即,她望着掌心里两张卡片,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真的可以,”她茫然地四下看了几圈,“但是……为什么?”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沉默堕落种们,自然谁也不会回答她。 “假如我不能被火山口吞没,”她望着一个又一个形色如常的“人”,喃喃说道:“但至少我可以被lava吞没……那女人要是没说谎,这些堕落种体内应该全部都是lava才对。” 只要攻击堕落种,她不就也能被送去那一个医院了吗? 这个主意她自己觉得挺好,没想到和意老师一说,后者却“嗯”地发出了长长一声鼻音,似乎充满了疑虑和不确定。 “怎么了?”林三酒问道,“被水瓶里的lava吞没,和被堕落种体内的lava吞没,不都是一样的吗?” “按理来说……应该是一样的吧。”意老师犹疑着说,“可是……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意老师观察到的事情,也就是由她潜意识捕捉到的线索;而意老师能够从潜意识中筛选出有价值的东西,再把它浮上表面、告诉给林三酒听。这一点上来说,她真是十分有用。 “你说。” “刚才那一男一女特地把你骗到了楼上,不知为什么想通过自己的手,让你被lava吞没……对吧?”意老师一边思考一边说,“不管他们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有点儿舍近取远了。你当时身边不都是堕落种吗?只要随便打一个,喷发出来的岩浆都能把你吞没了,也算是他们亲手把你送进了lava里,何苦还骗你去楼上,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三酒倒没有想过这一点。不管怎么说,芝麻饼和胡子男人至少也该有一个远程攻击方式,不会连她身边那些不知道躲的堕落种都打不中。 “你的意思是……他们出于某种原因把我骗进圆环里之后,我就会被吞没、被送去医院;而如果打中堕落种,我虽然也会被lava吞没,但是和波西米亚他们比,会有哪里不一样?” “我是这么怀疑的。”意老师叹了口气,“毕竟被堕落种杀死的人很有可能也会变成堕落种……我们还不能排除一种可能性,即圆环能把你送去医院,而堕落种把你变成堕落种。” 林三酒怔怔思考了一会儿,也有点泄气了。“对,那一男一女并不想要我的命……如果堕落种体内喷出的岩浆,会让我也变成堕落种的话,那么他们或许正是因为顾忌到了这一点,才没有攻击我身边的堕落种。” 这样一来,又一个办法就被堵上了。看着身边走来走去、面色平静的人们,她简直想挠头皮。 圆环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吞没她,而攻击堕落种的风险又太大了,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不管怎么说,”站在原地想了几秒之后,林三酒下了决心:“我得先去找一个地图。” 她现在两眼一抹黑,只能先以芝麻饼告诉她的讯息为前提来行动;假设那家综合性医院是真实存在于某处的,那么也一定是末日前建好的,肯定在地图上。 沿着大熊市的街道,在下午和熙的阳光中走了几十分钟,林三酒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她回到了末日之前。这些堕落种们仿佛是被上好了发条的机器人,都在做着与平常一模一样的事情:有拎着公文包走在路上的男人,有打扫路边垃圾的清洁工,有坐在公交站台椅子上听音乐的少女——过了一会儿,居然还真的有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进了车站。 要不是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一声不出,恐怕任何进化者都会以为这是末日之前六个月的世界。说起来,这个保存完好的世界还有另一个叫林三酒想不通的地方:它明明充满了lava,但lava却没法被【诺查丹玛斯之卡】所吸收。 难道毁灭了这个世界的不是lava吗?那怎么能够制造出体内都是lava的堕落种呢? “怎么地图这么难找?” 在搜寻过一家加油站、两家便利店,依然一无所获之后,林三酒不由长叹了口气,干脆坐在了路边长椅上休息。 在人人都用网络地图的年代里,想找一张纸质地图确实不大容易;从大熊市平平无奇的外貌上来看,好像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就叫找地图一事变得更难了。林三酒揉了揉酸痛的小腿,正要起身继续找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好在这时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在她身旁坐下了。 又是一个堕落种——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身边的男人低声开了口:“你登记完了?” 林三酒猛一拧头,盯着他的侧脸。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进化者,反倒像是一个午休时出来吃饭的上班族——进化者当然也有可能像他这样穿着衬衣和西裤,但林三酒没有见过多少人,会在脖子上挂个工牌的。 是特殊物品吗? 脑子飞快地转了几秒,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紧绷着身体答道:“……还没有。”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男人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快要两点半了。” 林三酒扫了一眼他胸前的工牌,可惜因为角度,她没法看清楚工牌上的字样。她想了想,没有问两点半时会发生什么,又为什么要登记,只含含糊糊地问道:“这个,登记的地方……” “就在后面,”戴眼镜的男人说到这儿一转身,手指越过长椅后的一片小小草坪,指向了不远处一家印度餐厅:“你不知道吗?你一直都没找着?” 偏偏那张工牌的塑胶套在阳光下泛起一片白亮,林三酒瞥了几眼,依旧没法肯定那到底是不是一个特殊物品——或者说,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升级了的堕落种。 “赶不上两点半的话,”戴眼镜的男人说着站起了身,没有给她更多提问的机会,转身就走了:“你可就又要再等上几个小时了。” 眼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角,林三酒坐在长椅上,眉毛越皱越紧。 过了几分钟,她猛地从长椅上跳起来,几步跨越草坪,朝那家印度餐厅匆匆跑了过去,速度之快,还差点撞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堕落种——跑近一看,木制大门半掩着,里面没有半点灯光和人声。 她用【防护力场】包住手,轻轻推开了门。 这家餐厅一定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使用过了,连印度餐厅特有的浓厚气味,都在时日之中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灰尘和木头的气息。门口立着一张迎接台,却没有了接待员;她慢慢走近去,探头一看,发现台面上摊开了一本厚厚的大册子。 摊开的那一页上,写着这样一行字:“下一轮lava!!将于2:30开启,请在此留下名字登记”。 1140 牵线钞票 2:26分,林三酒刚把大册子拿进手里,就被飞舞的灰给呛得咳了几声。 册子上、接待台上,到处都积着厚厚一层脏灰,交叠着印了许多个不知道属于谁的指头印;不管是谁来登记,显然都懒得替它们扫一扫灰。相较而言,只有旁边放着的那支笔还勉强算干净。 在“下一轮lava!!将于2:30开启,请在此留下名字登记”这排大大的字样下方,只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名字。 不过,说留下的是“一个”名字或许不太准确。 之前的那一个进化者,显然是抱着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谨慎,不愿意留下自己的真实名字。那人一连留下了好几个“陈勇”、“陈西勇”、“西勇”、“西瓜太郎”之类的名字,结果每一个假名旁边都浮现出了小小的“无效”字样;最终大概是发现自己实在蒙不过去了,那人才不情不愿地写下了最后一个真名,“元向西”。 隔着纸页,林三酒都能感觉到这位前辈的绝望。 “感觉真像一个大副本。”意老师嘀咕了一声,“菌菇和蚂蚁那边的人,真的都是来这儿转换世界的吗?” “是啊。”林三酒应道,心神完全投注在了登记册子上。话说回来,自从被传送到这个星球上之后,她还没有踩入过什么天然副本呢。 不过,参与2:30登记的,怎么会只有“元向西”一个人? 她看看墙上时钟,见时间还够,就往前翻着看了看。 在前一页上方写着同样一行字,只不过lava开启时间从“2:30”变成了“11:30”;再往前一页,开启时间变成了早上10:30……林三酒循着时间一路往前翻,发现登记记录到午夜就结束了,也就是说,登记册上只保留了24小时以内的人名讯息。 每一轮lava开启的时间并不固定,彼此相隔的时长短则几十分钟,久则几个小时。一轮占去一张纸,在前十来张纸上都或多或少地登记着几个名字;有些是一直重复出现的,比如说一个叫“邦尼兔”的人,或许是个女孩子——说不定“元向西”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个名字,才会误以为留假名也行。还有一些名字只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有踪迹了,也不知那些名字的主人如今到底下落何方。 “那女人说过,从今天上午11:30开始,所有圆环内都会充满lava……”林三酒一边拿起笔,一边自言自语道:“她既然能把时间掌握得这么清楚,她和她的胡子同伴想来也是登记在册的人之一吧?” 然而11:30那一页上却只留下了一个名字,还是以日文写就的;怎么想,芝麻饼和胡子男人也不像是日本人。 “那就说明,登记点不止这一个。”意老师说道,“这么大的范围,一共得有多少人登记呀?” 林三酒自然也不知道答案。她拿起笔沙沙地写下了名字,在时钟指针指向2:30之前,形成了“林三酒”这三个字的墨迹,已经迅速渗入了纸张纹路之中。 “谢谢参与,” 名字刚一写完的时候,墙上与天花板的角落里就蓦然传出了人声;她激灵一抬头,发现声音是从挂着的音箱中传出来的。在末日以前,这家餐厅里应该整日缭绕着音乐声。 “在新一轮lava!!开启后,你将会注意到,本市范围内所有已登记玩家的讯息都将陆续出现在你的视野中,请多留意各种细微之处,因为魔鬼正是藏身于细节里的。这一轮的‘熔岩发生地点’也已经被玩家确定完毕,请各位不要大意,一定要提防看起来最不可能有熔岩的地方。” 林三酒仰着头,全神贯注地听着音箱中的广播声,不敢漏掉一个字。 “本轮lava!!将于下午2:30开启,下午6:30结束。结束后,会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更多具体细则,请参阅《lava!!玩家知情书》。祝愿大家都能完成目标。现在进入开启倒计时,5,4……” “知情书!”林三酒叫了一声,转身扑向了接待台后方,匆匆忙忙地四下翻找起来。 “3,2……” 怪不得圆环对她没有反应!这么说来,每一轮的熔岩都藏在不同的地方,芝麻饼计算好了时间,踩着点把自己投入了熔岩里;而当林三酒跟着要进去的时候,上一轮却恰好结束,圆环里已经不再有熔岩了。 接待台后方除了一些杂物,什么都没有。 “……1,开启。” 林三酒此时的手恰好压在登记册上,愣愣站在原地,血液翻涌的声音在耳朵里清楚极了。她一动不动地等了两秒,见什么都没发生,这才缓缓地将手抬了起来,往外挪了几步。 “开、开始了?” 不管是哪儿,看上去都和几分钟之前没有区别。阳光从前门的玻璃上照进来,映得她脚边飞舞的灰尘闪闪发亮;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餐巾和打碎的盘子,已经结了蛛网。 她在餐厅里仔细看了一圈,甚至连后厨和男厕所都没放过,始终没有找到《lava!!玩家知情书》。她和别人不一样,别的玩家或许不愿意掉入熔岩里,她却巴不得能早点被送去医院,因此翻找的时候毫不顾忌,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疏忽之处。 “不在餐厅里,”她有点泄气,拉开大门,一头走入外面暖热的阳光里:“外面大了去了,现在天知道它在哪里……” 最后一个“里”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越来越弱,一两秒后才终于消散了。林三酒半张着嘴,瞪着前方地面,揉了揉眼角。 《lava!!玩家知情书》就在前方不远的草坪中央上躺着,任何人只要从餐厅里一推门出来,准保就能看见它——它并不是一本书,倒像是那种演员常用的剧本,由A4纸装订在一起,封面上印刷着标题。 “可能设计就是这样,要玩家出门才能看见它。”意老师嘀咕了一句的时候,林三酒已经大步走了过去,弯下腰一伸手,就要抓起它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她指尖下方,A4纸本子一闪而没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怎么回事?”林三酒捏着手指,有点不明白了:“到底要不要我看啊?” “在那儿!”意老师忽然叫道。 她一抬头,又一次看见了纸本子。它现在正躺在路边长椅上,正是她刚才坐过的那一张——不过等林三酒在转瞬间冲到长椅旁,朝它一张手的时候,它却又没了。 俗话说,有一有二就有三。 林三酒抱着胳膊等了几秒,四下一张望,发现《lava!!玩家知情书》果然第三次出现在了前方,正好掉在了一个圆井盖上。这一次,她不着急过去拿了。 “我他妈在漫画里看见过,”她咬着牙低声一笑,“……这就是一张钞票上系着一根钓鱼线的把戏。” 她朝纸本子踱步而去,一步一步不急不忙;她不靠近,那纸本子也不动。林三酒在离纸本子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时停下了脚,站在原地看了它一眼——无形无色的意识力蓦然急射而出,在即将压住《lava!!玩家知情书》的时候,却直直穿过了纸本子急速淡化的空气,当地一声打在了圆井盖上。 连意识力也抓不到……她转过身,目光在身边扫了一圈。 堕落种们即使体内装着岩浆,也仍旧依循着往日的习惯,在大街上各行其事;一个摆摊的老太太面前,明明连一个水果都没有了,她却还是要时不时矮身擦拭一遍空气。林三酒看了几眼,不得要领,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在本子上。 第四次,纸本子好像是看出来了她的心理活动似的,在原地躺了一会儿不见她来拿,无风自动地掀开了第一页。 她眼神好使,远远地一瞥,就从翻开的第一页上看见了一些字句,每一句都是她正需要知道的——“误入本世界的进化者,作为未登记玩家,都属于非法人口。如果非法人口陷入了lava里,则会自动为其登记,成为下一轮lava!!中的一员……” 由于角度问题,下半页她就瞧不清了。 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儿对于她来说都至关重要,非得拿到不可。别的不说,有好几个本质性的问题,林三酒就不知道答案——比如,怎么判断熔岩藏身在哪?玩家的目标是什么?医院又在哪里? “是不是要满足某种条件,才能拿到它?”意老师建议道。 林三酒嘴巴紧紧抿着,没有作声。她一甩手,掌心里的卡片就落地变成了一个人;画师抱着画笔筒、背着架子,原地转了一圈,一瞧见她手指的方向,顿时低头叹了一口无声的气。 连这个特殊物品好像都琢磨出来了,每次林三酒把他叫出来,总是要让他画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别看画师的画风十分写实,速度却快得不讲道理,不过是唰唰几笔的功夫,画布上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等林三酒催促了他第二遍的时候,地上的纸本子腾地一下跃入了空气中。 一边是画布上空缺处的强大吸力,另一边却是一种势要将它牢牢留在原地的无形力量;两股力量相扯相绞之下,那个A4纸本子经受不住力道,“嗤啦啦”地开裂了—— “纯触”全开的林三酒,就在这一时间,听见远处有人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 1141 保证你看了觉得眼熟 【正文30分钟内换!】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142 你看,这就是留真名的好处 【这次肯定30分钟发!我不发不吃饭!】 其实商场并不是一个最理想的落脚点:毕竟它太大了,光是入口就有四五个——如果从哪一个入口偷偷潜进来什么人,只怕自己一行人半点都不会察觉。 只是在伤重疲弱的时候,几人也顾不得许多了。 休息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让楼琴留在了在卖床上用品的那一层,自己带着楼野将三层楼的商场从上到下地仔细检查过了一遍;将藏在角落里、洗手间里的几个堕落种都打成了飞烟以后,他们又把入口处都用货柜、架子之类的东西堵住了,只留了一个平常自己出入用的侧门,在脚腕高的地方拦了一根细细的丝线,一头还牵着一个铃铛。 虽然这个方法原始了些,但是楼氏兄妹二人的警报装置早就在住宅楼一役里丢得一干二净,眼下也只有靠这个来抓抓笨鸟了。 商场的好处,除了床上用品区的几张展示用大床可以用来随意打滚之外,最叫他们惊喜的是,这儿的后备电源组还可以正常工作——虽然如月车站世界有水有电,但是这水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十分不稳定,比如这一片受副本影响的区域里就常常断电;有了后备电源组,起码他们再不用摸黑了。 只不过这灯,他们现在是不敢开的。 “等咱们养好了伤就把灯都打开,”楼野摸了摸电灯开关,语气有点遗憾,“我倒想看看会引来什么样的人!到时候敢来找咱们麻烦的,就叫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他在旦力一事中始终伤重昏迷,几乎所有的战斗都交给了林三酒和妹妹,因此还害得妹妹险些死了;或许是因为这样,少年的心里的憋屈劲儿渐渐地化做了一股戾气,一副恨不得早一天恢复能力,跟谁好好打一架的样子。 歇了几个小时,林三酒的意识力也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她从骨头开始恢复,现在已经隐约可见盆骨的轮廓了。听了楼野的话,她没说什么,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今天歇一个晚上,等到楼琴腰上数字变成2的时候,他们就必须去寻找猫医生所说的那种变异建筑了;想来楼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陷入争斗里。 将商场检查完了,二人回到楼上以后,楼氏兄妹匆匆吃了一点自带的黄黄绿绿食物以后,就迅速地钻进了被窝里。睡着的时候,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是一副虚弱之极的疲态。 林三酒不用睡觉,便专心地回复起自己的意识力来;每隔三十分钟,她便停下手,用意识力扫描在商场里仔细看一圈——就这么查看了八九次以后,商场外面的夜色渐渐变成了浅墨蓝色,东方的天边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白。 这个时候,林三酒全身的骨架都已经塑造好了,脸上和脖子上也又一次覆盖上了鲜红的肌肉。 经历了几次“消耗—恢复”的过程以后,林三酒的意识力生长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从前;预计再有一天的功夫,全身的肌肉应该差不多都能出来了——她便叫出了之前从服装店里拿的衣服,随便套了一件t恤衫和短裤。因为下半身还只是骨头,林三酒好不容易才用腰带将短裤固定在了盆骨上。 ……再次穿上衣服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让楼氏兄妹又睡了几个小时以后,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林三酒叫醒了两个孩子;即使相处了这么久,二人猛然在睡眼朦胧中看见一张没皮人脸的时候,反应却还是一模一样的—— 林三酒颇有几分辛苦地一连躲开了两次攻击以后,面部肌肉组成了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 “诶诶,也不能全怪我们……”楼琴经过一晚彻底的休息以后,精神明显好多了,不好意思地跟在林三酒后头:“……我觉得比起你现在这张脸来说,骷髅头好看多了。” 一脚迈过系着铃铛的白丝线,楼野也打了两声哈哈:“你还是快点长出皮肤,让我们瞧瞧你到底什么样吧!看你的眼洞倒是挺大的,眼睛肯定不小……” 林三酒被他俩闹得快没了脾气。 好在一出商场,两个孩子便立即小心了起来——毕竟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躲在暗处将他们当作了猎物。 按照猫医生的说法,这些变异建筑从外观上与平常建筑并没有任何区别;必须走进去看一看,才能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就很可观了;商业街里大大小小的建筑简直一眼都望不见头,每一幢都有可能变异,也就是说每一幢都不能放过——当一行三人将所有建筑都检查过一遍以后,已经用去了近两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再有五六个小时就到12点了;一旦时间跳过午夜,楼琴的数字就会变成“1”。 林三酒看了楼氏兄妹一眼,发现他们的神色都不约而同地沉重了不少——她想了想,掏出纸笔,安慰似的写道:“咱们顺着这儿走出商业街,试试那个方向。” 自从她从某个精品店里找来了纸笔,如今写字方便多了。 楼氏兄妹有些惶然似的点了点头。 林三酒所指的“那个方向”,被一片绿树掩映住了,只能隐隐约约从间隙里看见一幢建筑的影子——看起来,规模很大。 等一行几人走出了商业街,穿过几条马路,这才终于看清了这幢建筑的真面目。 “啊,原来是图书馆!”楼琴有点儿惊讶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建筑:“十二界没有图书馆,我早想看一看了,原来它这么大啊!” 即使放在普通的世界里,这家图书馆也算得上非常气势恢宏:从外面看起来,它分为了四个馆区,每一个都有两层楼;左右两边馆区的中间,是一个风格很有古朴之美的大厅——爬上了近六七米长的台阶以后,几人推开了沉重的玻璃大门。 楼氏兄妹的心跳一瞬间加快了,然而叫人失望的是,几人在门口站了半晌,仍旧不见昏暗沉静的图书馆出现半点异样。 “看来这里也不是……”楼野喃喃地说了一句,转身去拉门的时候,忽然发觉大门已经拉不开了。 “你们是来借书的?”一个机械似的声音突兀地扎破了平静的空气。 1143 林三酒的置装日 【正文等我先吃了饭再发】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144 一位志向远大的玩家 【正文快写完了,我去吃点东西就发】 再次见到玛瑟以后,林三酒真是松了一大口气。尽管还有不少疑惑,不过慢慢去解开也就是了——接下来的事,是要把田鼠揪出来。既然上次在负一层里见到了他,那就说明田鼠也住这栋楼,一个个房间找过去,还怕找不到? 不过叫林三酒吃惊的是,一连三天,她竟然真的连田鼠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过去三天中,她趁着早上大家入睡了以后,悄悄爬起身搜寻。负一层里每一个单间她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收获。为了保险,林三酒把负二层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找不到田鼠这个人。 难道不在这个楼里?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有点棘手了。因为这栋楼的生活干事小雨,最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刺激着了,神经总是保持着高度紧张,每到睡觉的时候,她就搬一张椅子去楼梯口坐着,似乎生怕有人白天出去的样子。 平静而毫无收获的第四天又过去了,林三酒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地焦躁起来。 这几天她的“敏锐直觉”跟个警报器一样,一直在脑子深处发出嗡鸣,搅得她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晚上给绿洲的人打打下手,倒是能暂时忘记这种焦虑,可一到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躲不过去了。 林三酒闭上眼睛,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它吐了出去。这样重复几次以后,她的心神就全投注在了自己的呼吸上,杂念像夏天的冰雪一样渐渐消融了,淡出了意识的角落。 脑海里是一片浓浓的黑蓝色,什么都看不见,如同万物俱寂的深海。林三酒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她自己反倒像一个外人,正在静静地观察着 “林三酒”的意识深处。目光顺着海浪向下,在水波轻缓的拍打里,她突然发现水里藏着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庞然巨物。 它太大了,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它就是海! 这巨物好像有引力一样,猛地将林三酒吸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跟它撞上的时候,巨物忽地轰然一声,从海面破水而起—— 与此同时,林三酒猛地睁开了眼,腾一下坐起了身,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她清楚地感觉到,“敏锐直觉”升级了! “升级成了什么?……让我看看……”林三酒闭上眼,再次调整呼吸,进入了刚才的冥想模式里。 【意识力学堂】 就像拉小提琴的人知道自己会拉小夜曲、踢足球的人知道自己会带球一样,她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刚才坐起来只花了一眨眼的工夫,但是当她再次进入意识的深处时,林三酒就发现景物完全不一样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头小凳子上,脚下是厚厚的垫子,房间里散落着许多玩具熊、小汽车之类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张看图识字,胸前还戴着一朵小红花——在一个成年女性的身体上,显得十分怪异。 这……什么地方啊? “各位同学大家好!”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惊得她忙抬头一看——四周没人,只有墙上挂着一张银幕,银幕两旁的两个喇叭正随着声音而嗡嗡地震动着:“我是你们的幼儿园老师意阿姨!恭喜大家突破了敏锐直觉阶段,成功进入意识力学堂幼儿园部就读!” 林三酒张着嘴,看了看周围。房间里除了她之外,的确还有几张凳子没错,可是……上面坐着的是小熊、芭比和变形金刚。 你这根本就只是在给我上课吧! 那对喇叭可没管自己的听众是谁,语气轻快地开始了:“大家一定很奇怪直觉和意识力之间的联系吧?……所谓直觉,其实就是人基于过去的经历、体验、感情等等因素,而对眼下状况做出的一种判断哦。所以就算是‘敏锐直觉’,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直觉的基础,正是我们不为人知的潜意识。而意识力,就是从潜意识中发展出来的力量,是很厉害的哦!”喇叭的语气还真像跟小孩子说话似的,“那么,大家接下来就要学习如何掌握意识力——学习它的第一步,是对它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小熊同学,请不要摸芭比同学的腿。” 林三酒刷地扭过了头去,想看看这个如果放在过去一定会被扫黄掉的幼儿园学生。 小熊静静地坐着,芭比脸上也还是一样的笑容。 “……好了,果然林三酒同学被老师活跃气氛的话给转移注意力了呢。你们看,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身处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环境里,可是还是会因为这种八卦而转移心神……”喇叭得意满满地说。 这什么老师啊!有没有正经啊! “因为在人类意识的深处,充满了遗传基因带给你的影响。在涉及人类生殖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在这件事上投入注意力。你自以为无意识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潜意识在作主哦。” “怎么听怎么像随便找的借口……”林三酒的脸色依旧很差。 好像听见了她的抱怨一样,喇叭生硬地转开了话头:“那么现在进入今天的学习时间。请大家把手里的看图识字卡拿起来。” 林三酒拿起来一看,纸上画着一个电脑主板——说真的,没有小朋友能看懂这种东西。 “这是我们今天要讲的内容,潜意识里的资料库。” “许多人为了锻炼观察力,费尽心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人没有留意的状态下,有多么庞大的信息量,都被你的眼睛、鼻子、耳朵,甚至身体、皮肤,记录了下来。只不过,这些信息是常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因为它们都存在潜意识里。” “拥有意识力以后,潜意识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自动过滤分析它存储的大量信息……这么说有点不好懂,咱们来看一个例子吧。” 喇叭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银幕上出现了一碗泡面的大特写。 “喂,我很不喜欢这一脑袋的红头发啊。”玛瑟的声音忽然在喇叭中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两只林三酒非常熟悉的手,撕开了调料包。 她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就是她的。这碗面她也有印象,在地下超市的那一个月里,她经常吃这种泡面——只是玛瑟说过的这句话,林三酒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你已经被分裂出来了。”这是卢泽的声音。 “那你也可以把我变成娜塔莉波特曼嘛。” “别开玩笑了,不说一直开着能力会累死我,娜塔莉波特曼杀堕落种,粉丝可不会高兴的吧!” 画面一黑,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了。紧接着影像一换,变成了她第一次在朱美家见到卢泽和玛瑟二人时,他们两个都变成了自己父母的模样—— 卢泽可以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另一人变形! 明明从一开始就见识过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完全忘了? “那么也就是说,冯七七不是非要自己变成玛瑟不可。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别人,把他变成玛瑟……或者,把那个人变成自己……”林三酒喃喃地说。奇异的是,明明应该很生气的事,她却一点愤怒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冷静。 银幕上忽然黑了,喇叭里又传出了意老师的声音。 “林三酒同学不记得了,不是因为她肌肉比大脑发达——虽然她的确是这样的人——是因为常人把这些信息都储存在了潜意识里,平时根本没有察觉。” “不到0.1秒的一个扫视,潜意识记录下来的内容,可能就长达数十页。那么运用意识力,可以将有用的信息调出,分析,做出判断……最终形成了堪比名侦探的观察能力。当然,每一次调用潜意识中的信息,都会造成很大的意识力消耗,希望同学们谨慎使用——不到必要的时候,可别随便调用信息哦。” “好啦,幼儿园的课程到此结束,希望大家多多运用新知识,争取早日升入小学部。下课!” 这就结束了?林三酒满肚子的疑问,还来不及问一句,喇叭里的声音就消失了。紧接着,景物逐渐地模糊了,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入眼的是她窄小的单间。 1145 邦尼兔 【看了1144章的本章说,发现大家都非常不高兴,我也真的很抱歉,再次给你们说声对不起。我当时已经写完正文了,但是替换时不知道是网络问题,还是复制粘贴错了,加上第二天出去庆生,没时间看电脑和手机,我压根没发现还是防盗。你们最近应该都知道,我改了更新时间,一般都是在防盗之后1-3小时内替换的,所以发了防盗,就肯定是有正文的,不是拿空头支票骗更。之前我凌晨发防盗,早上换正文,我都觉得时间拖得太长不舒服,才换了最近这个日程的,所以说我骗更我也是真的觉得冤啊。不过也怪不得别人,怪自己没有检查第二次吧。】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1146 小心手臂 【正文很快就写完了,大概不超过一小时】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1147 称职死肉林三酒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林三酒喉咙里还卡着一声“黑泽忌”没喊出来,差点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给噎着。紧接着,“纯触”一瞬间伸展扩延出去,将她的感知力释放到了身周十几米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空气的流动、枝叶的摇摆、书本封面上落下的灰尘……都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她的感官世界中。 然而鸦江消失的那个角落,却只有一片死寂。 连他本人的呼吸声、心跳、散发的体温都没有了,甚至当他消失时,连拖把杆落在地上的声响都没发出来,遥遥“望”去,好像墙后只有一个幽幽黑洞。 林三酒想了想,尽可能缓慢地迈步重新走进书店,“纯触”依然保持着最大范围。 她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因为血液加快了流速,使她脑后还未完全愈合好的伤口头皮上,不断刺刺麻麻地好像有针尖在扎她;在走近那个墙角时,她伸长脖子往墙后张望了一眼——墙后是另一个摆满了书架的小厅,最前排的书架上挂着“心理学”的牌子。 哪儿也没有拖把。 “我能百分之百肯定,”她在身旁无人的时候,习惯对意老师说话:“在我们走进这家书店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妈的,现在也是同样一个人都没有啊!” 意老师没有回答——林三酒却在此时神经一跳,猛地朝二楼扭过了头:“有声音!” 她在这一瞬间的反应,简直比子弹还快:她知道扶手电梯在哪儿,不必浪费时间转头找;在一拧身子、一加速的工夫里,就已经化作一道影子扑上了电梯中央。在一连冲过几架书柜之后,她在摆满了“星球大战”模型的柜台前刹住脚步,正好看见鸦江的拖把歪歪搭在柜台一角上,因为没放稳正在往下滑。 林三酒抓住木质拖把杆一摸索,指尖感觉到了一点儿隐约的余温。 他上一秒还在这里,才刚刚将这把拖把松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鸦江如此宝贝这根拖把,但他居然把它扔掉了这个事实,已足以说明他身处的情况不妙了。 林三酒匆匆将拖把卡片化,捏着它,先仔细听了一会儿。 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情况又一次上演了:她体内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告诉她,现在这家书店里除了她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多年战斗进化出的直觉和经验,她知道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但是鸦江又是在哪儿、怎么丢下这根拖把的呢? 一边保持着“纯触”开启,她一边低头看了看卡片;出乎意料的是,这根拖把和特殊物品完全沾不上半点关系。 【木杆拖把】 一根老式的传统拖把,以木头为杆,捆绑了一圈布条。布条脏兮兮的,不洗一洗的话,反而会把地板拖脏。 唯一一个特殊之处,是这段说明下方的一行小字:“沾染了主人鸦江的气息。” ……让一根拖把沾上自己的气息有什么好处吗? 就在她将卡片收进卡片库的时候,她的耳朵又捕捉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那声音实在太低太轻,如果不是“纯触”忽然一颤,恐怕她连该去哪个方向都说不好。 当林三酒从书店后门里冲出来的时候,她四下一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窄街上。比起刚才宽敞漂亮的商店街,这儿就显得经济朴实多了;几辆轻型运输卡车停在街边,身上都印着不同商店的名称。 发出声音的不管是什么,此刻也早就消失了。 或许是她从书店二楼冲下来花的时间太长了;虽然那不过是区区数秒,但也足以使她跟丢了声响来源。 不会是因为她喊了黑泽忌,才把那条手臂的主人吸引过来的吧? 林三酒想了想,知道不用上一点儿外援,恐怕她今天是找不回鸦江了。深吸一口气,她打开了【无巧不成书】。 “呀,好久没用过它了。”意老师发出了一声感叹。 光打开这个能力还不够,她还得做点儿什么。她想了想,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出发,一边走还没忘记一边低声叫道:“黑泽忌?是你吗?你在附近吗?” 可惜的是,黑泽忌没有出来应声,她却在下一刻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很少动用【无巧不成书】这个能力了:它确实能将不同命运编织在一起,促使巧合发生;只不过对能力主人来说,巧合到底是好是坏,可就不能保证了—— 她一只左脚还没落地,忽然感觉余光里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劲,回头往右边一看,就愣住了。她妈生她的时候,的确给了她俩肩膀来着;现在再一看,却少了一个右肩——原本是右手臂、右半边身体的地方,和鸦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沿着消失的身体轮廓浮起了一圈幽幽的黑色雾气。 好像一瞬间就被人切掉了右半边身体似的,她试图伸缩一下右手五指,大脑的指令却像是下给了空洞深渊一般,毫无回应。 “怎么回事?”意老师一声惊呼中,林三酒脚下不由一踉跄。仅仅是失去了这么一瞬间的平衡,她的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被右边给“吸”了过去——她此刻正在空空如也的人行道上,即使想要抵抗,也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几乎在一个闪念之间,眼前就全黑了。 ……等她再次恢复视觉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正“压”在一个人身上,周围一片漆黑。她想动一动,却发现那完全不可能,甚至连意识力都放不出去:尽管她的视野中身体又完整地回来了,她现在却失去了对它的一切感觉;仿佛它只是自己一缕意识的附带品,仿佛她除了大脑哪儿都瘫痪了。 “怎么回事?”意老师的声音,和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异口同声地说道。在意老师立刻闭上了嘴以后,那个陌生声音继续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这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林三酒一动不动地“躺”着,随着视野一晃又落下,她意识到自己的头被人挪动了一下,似乎是那个被她压上的人正窸窸窣窣地爬起身来——紧接着,在一片黑沉沉的、分不清方向的黑暗中,一双腿站了起来,进入了她的视野。 “这是你的同伴吗?” 那个声音不知道是在问谁,却没有得到半点回答。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尽管林三酒满脑子都是这些尖叫着的问题,她却一声也发不出来,只能看着身边的那个人又走近一步,在她旁边蹲了下来;从不见五指的浓浓黑暗里,一张脸仿佛是被黑色雾气所吐出来的一样,展露出了一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样貌。 这是一个模样紧绷绷的女孩儿。 不管是她梳得紧贴头皮的马尾辫、还是由于太瘦而绷在骨骼上的皮肤,包括她那张薄薄的、向下抿着的嘴,都给人一种她这辈子从来没有放松过的错觉——就是那种在大学里一脸严肃、独来独往的姑娘。 林三酒的第二眼,就看见了这女孩手里的人。 她一条瘦胳膊圈住了鸦江的脖子,以一种压制大狗的姿态,把比她还高半个头的鸦江给“挂”在了手臂上;鸦江的身体软绵绵地垂在她的身旁,只有两只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正死死盯着林三酒——显然他也处于同样的状态里。 这个人是邦尼兔吗? 林三酒瞪视了回去,只可惜二人连眉毛都没法动一动,只靠彼此的圆眼珠,什么讯息也传达不了。 “我带他一个人就够费劲的了……”女孩皱起眉头,感觉好像会拉扯着太阳穴似的:“不行,我必须得弄明白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像是很多独自生活得太久了的人一样,这女孩似乎也养成了不管心里想什么,都忍不住喃喃自言自语出来的习惯。她是唯一一个在黑暗中还能动的人,伸手抓住林三酒的衣领,有点儿吃力地将她拽起了身——“你怎么和男人一样高?” 这女孩顶多也就一米六五,把林三酒弄起来以后,她和鸦江一左一右地压在女孩肩膀上,仿佛是一个瘦小的猎人打着了两头死鹿。 “走吧,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们呢,”她咕哝着说。随着她找好方位,面前一片毫无区别的浓黑立时淡了下去,雾气一般散开了,露出了外面的景物——林三酒一眼就认了出来,外面的街道仍然是刚才那片商业区的一部分。再一看,她发现外面却不是她“掉”入黑暗的那条街道了;那几辆轻型运输卡车,此时看上去简直就是几个小盒子。 瘦女孩肩上扛着两个失去了行动能力的肉体,一步迈出黑色雾气,踩在了红砖铺就的人行道上。对面不远处的空气里,顿时浓浓地浮起了另一团黑色雾气,正翻搅着迎接她的到来。 “脚……” 瘦女孩站在两团像是传送门一样的黑色雾气之间,尽管十分吃力,还是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的下半身。由于身高原因,林三酒和鸦江的脚腕拖在地上,此时都仍然沉浸在黑暗里。 瘦女孩犹豫了一下,跟自己说:“这可不行。” 她话音一落,一抖肩膀,鸦江就从她肩上滑落了下去,“哐”地摔在地上;这一声闷响十分清楚,他却连哼也哼不出一声来。瘦女孩只扛着林三酒一人,前后看了看距离,颇为艰难地推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在林三酒腰部以下都退回了黑暗里的时候,瘦女孩才将她平放在砖地上,双手抓住了她的两条胳膊,好像准备要把她从一团雾气拖进另一团雾气里似的。 为什么费这个事? 刚才明明再迈一步,她就能把自己和鸦江都扛进下一团雾气里去了——何苦要一个一个地拖着走? 林三酒此时就是一块称职的死肉,任那瘦女孩拖着自己,视野在一下一下的“沙沙”响声里往后移。她的大腿从黑暗里退出来了,接下来是小腿;从刚才的位置来看,不等她的双脚出来,她的脑袋就又要进入黑暗里去了。 对了,她刚才说脚……? 下意识地,林三酒在脑海中重演了一遍瘦女孩在两团雾气之间的行动。 “我知道了!” 她的潜意识显然比她先一步破解了谜团,意老师冷不丁地说话了:“她必须一个个拖着你们进去,是因为这样一来,你们俩的身体就始终会有一部分留在黑暗里吧?万一你的身体脱离黑暗,是不是就能恢复行动力了?” 1148 论戏剧性 当林三酒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的时候,那个瘦女孩已经拖着她和鸦江穿过了四次黑色雾气。自从发现二人的腿长很有可能会令他们滑出黑暗之后,她变得非常谨慎,一次只肯小心地拖一个人出去,以免顾此失彼。而正如意老师所说的那样,只要二人还有一部分身体留在黑暗里,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他们就连自主眨一眨眼都办不到。 每一次他们在黑暗中逗留的时间都不长,不过两到三分钟罢了。那瘦女孩从不曾在黑暗中耽误太久,在进入黑暗后,她时不时就要看看手腕上一只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彩色塑料电子表。时间一到,她就像打开门一样打开黑暗;在稀薄的雾气之外,渐渐清晰地露出一个与上次不同的位置:有时是在一条马路的斑马线上,有时是一小片草地中。 在黑暗中花了两三分钟,在现实中却挪不出去多远。 林三酒暗暗留了心,尽可能地观察着身边一切能被她僵硬眼珠捕捉到的东西;他们花了十来分钟在黑暗和现实中穿梭好几次,连那瘦女孩的喘息声都明显地重了起来——她却发现他们顶多只走出去了两条街。 意外就是在第二条街的街尾上出现的。 黑色雾气再一次稀薄下来的时候,瘦女孩也像上几次一样,一脚踏出了雾气,转身、弯腰、抓起了林三酒的胳膊,一气呵成——丝毫也没有提防可能随时会出现的熔岩。 她刚刚被拖着走了几步,按照以往经验,眼看着就要进入下一团黑色雾气中了,却忽然只听那女孩“呛啷”一声踩上了什么东西。“啊”的一声低呼里,她随即手臂上热辣辣地被人使劲一抓,力道拽着她向旁边一歪——那女孩下意识地试图抓紧手边的任何事物保持平衡,但林三酒瘫软的双臂提供不了多少稳靠;在把她的皮肤上划了几条血道以后,那女孩就重重摔到了地面上。 “这儿怎么有坑?”多亏她有这个自言自语的习惯,林三酒才大概猜到了经过。接着,是她低低抽凉气的声音,林三酒看着她卷起了裤脚。 太好了,她摔得比想象中严重多了。 林三酒歪躺在地上,目光正好落在了自己的小腿上。她被刚才那么一拉,身体歪向一边,小腿和脚腕也被抽离了黑暗。不过那瘦女孩想必在一落地就先打量过她了,所以才会放心查看自己的伤——她的足尖沉浸在黑暗里。就剩那么一点点足尖,她就脱离黑暗了,却偏偏被卡在了脚趾的部位上。这就意味着,她连意识力都用不出来,更别提【扁平世界】或者其他能力了。 唯一一个例外,是她的【无巧不成书】。刚才这个能力很快就产生了效果:那时瘦女孩正要从黑色雾气里走出来,林三酒恰好一转身,就把自己的右肩膀送进了刚刚打开的黑暗里。接下来,她连掌握平衡都没来得及,当然更没有机会关上【无巧不成书】。 ……只不过,什么样的巧合能救下她和鸦江呢? 黑泽忌要是听见了她的叫声找过来,那可就太好了——林三酒清楚这方便得根本不现实,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喃喃自语了一句。出乎意料的是,仿佛是上天终于听见了一次她的心声;她正思索着他到底在哪儿的时候,街角处响起了一个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一转眼就已经拉近了半条街的距离。 瘦女孩腾地拉下裤脚,将她被撕去了半块皮肤的血淋淋小腿重新遮好,站起来转向了脚步声的来源。现在再躲入黑暗中也来不及了,那人速度实在太快;不管来人是谁,都她的双腿给挡得严严实实,让林三酒什么也看不见。 “……你有什么事?”现在,连瘦女孩的声音都是紧绷绷的了。 来人是黑泽忌吗? 在来人的沉默中,林三酒满怀期望地等了几秒,直到一个甜甜的声音笑了:“……非法人口?” 她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来人显然是登记玩家。身处这个范围内的登记玩家中,除了林三酒之外,只剩下一个女性——邦尼兔。 “你是什么意思?”瘦女孩果然什么都还不知道。 “噢,没什么。”那个清甜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想起夏日午后浇在米糕上的凉蜜汁,很容易就不知不觉地听下去了:“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可以吗?” “我没有这个计划。”瘦女孩硬邦邦地说。 “你和你身后的这个女人,不是同伴吧?”那个甜嗓音的主人如果就是邦尼兔的话,那她听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或者说,普通人的二十岁。进化者的新陈代谢旺盛程度远超常人,对于他们来说,普通人的年龄已经不那么适用了。 瘦女孩没作声。 “我记得她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来着……怎么,不在吗?”甜嗓音说着,似乎还打量了林三酒几眼,她都能感觉到热热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转。“你是用了麻醉剂吗?算了,那不重要。你和我做交易吧,我会给你报答的。” “我不干。”瘦女孩一口回绝了。 在除了十二界以外的地方,两个陌生人之间很少能够成功完成一笔交易,尤其是当它涉及到了特殊物品的时候。毕竟世界上的特殊物品无奇不有,你怎么知道你刚交换到手的东西,不会突然对你反目,将你杀了、带着你的身家飞回原主人那儿去?林三酒就听说过不少这种进化者版本的都市传说。 “你还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呢,”甜嗓音里多了一丝缭绕着的恳求之意,想必从以前开始,就很少有人能狠下心肠拒绝她。“你就算听一听,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对不对?” 号称实力能与人偶师比肩的邦尼兔,脾气居然这么好?林三酒浮起了这个疑惑。 要是换作人偶师想要什么东西,只会叫人生怕给他给得晚了,哪敢和他谈条件做交易? 瘦女孩没忍住好奇——她的口气就像是在询问动物园里某个动物的习性一样,问道:“好吧,你要做什么交易?” “你把你背后的女人交给我,让她这么瘫痪着就好,” 邦尼兔的嗓音清清甜甜地笑起来,荡漾着少女般的甜蜜感,仿佛刚得到了什么奖赏:“……回报是,我不杀你。” 瘦女孩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一句话,一时愣住了。 “你如果考虑的是我有没有能力杀掉你的话,那么你放心,”始终看不见面貌的邦尼兔诚恳地说,“对付你,我只需要几秒就够了。” 现在,邦尼兔又是一副导购小姐介绍商品的口气了:你放心,对于这种青春痘,只需要一周使用三次本产品就够了。 “你……你……” “可是我有自己的人生哲学。”邦尼兔甜蜜地叹了一口气,“我喜欢充满戏剧性的事件,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包容了转折、可能性和意外,才更有趣,更有张力……是不是?比如你原本以为刚才是我在恳求你做交易,但是你却不知道,接下来是你要恳求我和你做交易了。有点讽刺,才有意思。遇见什么事都用武力打打杀杀,我岂不是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番茄酱片吗?” 瘦女孩好像完全沉浸在了惊讶和恐惧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林三酒能够理解她这种彻底僵硬的反应:在邦尼兔的那几句话之间,空气里仿佛有某种黑沉沉的、能叫人皮肤刺痛的压迫感,开始越来越浓,越来越重——人偶师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惧,邦尼兔的气势却像是无数桶数吨重的浓硫酸,压在你的头上,不知何时会一起倾倒而下。 力量差距太过悬殊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进化者们真正交手,就知道自己遇见什么样的危险了。 “如何?”邦尼兔的声音却依然盈盈地十分清爽,“用你不认识的人,换自己一条命,不是很划得来吗?噢,不过还有一点,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去找蘑菇们度过余下的时间吧。你也很幸运了,在它们那儿你还可以吃顿饱饭。” “我、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瘦女孩知道的比林三酒想象中还少:“我昨天才被传送过来……” “居然能活过一天!”邦尼兔吃惊地一笑,“你是怎么办到的?” 她虽然问得兴致盎然,但很显然,对瘦女孩到底是怎么活过一天而没有陷入lava的,她并不太感兴趣——瘦女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吞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有几分艰难地说:“你保证不会伤害我吗?” 她和林三酒素不相识,不仅无缘无故,还有几分嫌隙,她当然没有为了林三酒得罪邦尼兔的道理。再说了,只是想要问消息的话,那片黑暗里还藏着一个鸦江呢。 “当然,我发誓。”邦尼兔只说了五个字,她的声音却清楚地表明,她正十分享受恳求者和被求者身份转换的这一幕。 “她接下来五分钟都动不了的。接下来我就可以走了吗?”瘦女孩弯下腰,拖着林三酒往邦尼兔的方向走了几步;林三酒的足尖彻底离开了黑暗,瘦女孩却始终一眼也不看她——她心脏一紧,仍旧一动没动地躺在地上。 邦尼兔没有察觉到她忽然完整了的双脚,她应该都没有察觉到林三酒的脚尖原本是“不存在”的。 “走吧,”邦尼兔冲她一笑,“往那个方向一直走……离开这个城市。” “还有一件事。”瘦女孩又干又硬的声音忽然说话了:“我不喜欢戏剧性。” 在她的双脚蓦然朝旁边一跃,消失进了黑色雾气中的同一时间,鸦江从半空中猛地掉了下来。 1149 毫无默契的二人 一个多好的开头啊,林三酒不无遗憾地想道。 那个瘦女孩一看就固执,即使不得不对邦尼兔弯腰让步,果然也不甘心就这么忍气吞声;正是因为这样,她不仅告诉邦尼兔,说林三酒“五分钟内不能行动”,还出其不意地在半空中另打开了一个口子,将鸦江也扔了出来—— 按理来说,不管接下来是打是退,他们二人都多少占了些优势。但是林三酒万万没想到,鸦江居然能正正好好、精精准准、不符合任何一条物理规律地,不差半点地掉进了邦尼兔的怀里。 肯定是他打开了【喜剧常见桥段】,对付她的时候挺厉害,怎么关键时刻却成了这个德行? 当然,等林三酒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什么都晚了。她原本假装瘫软在地上,只等邦尼兔中计走近再暴起发难的;结果叫鸦江这么一惊,她没忍住,立刻倒吸了一口响亮的凉气——鸦江好像一个超大号的娃娃似的,乖乖落进了邦尼兔的双臂之间,恰好将她的模样遮住了。接下来,两条细细的手臂在他背后一合,就将鸦江给拦腰抱了起来。 “她骗了我,” 在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呆住了的时候,邦尼兔依然清甜的声音响了起来,却因为被鸦江的外套给捂住了而有点发闷:“……你们都可以自由行动嘛。” 说到这儿,她似乎叹了口气,“没法子,对约定的背叛也是意外之一嘛。” 鸦江低头看看抱住自己的人,又拧头扫了一眼迅速爬起来了的林三酒——他脸上一时尴尬、一时恐惧、一时还要强作没事人,五官都要不够用了:“我、这个……这、这位不会就是……” 林三酒眼睛忽然一亮,脑海中闪过去一个主意,急忙切进去问道:“她就是你要找的林三酒吧?” 林三酒从刚才的对话中,发现对方是一个女性,又是一个登记玩家,当然能够推断出对方就是“邦尼兔”;但是作为邦尼兔来说,她却没法肯定林三酒就是“林三酒”——这高个儿女人也有可能是两个非法人口之一,毕竟邦尼兔还没有听她说过任何一个字,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不是玩家。 如果她装作不认识邦尼兔的样子,那么邦尼兔反过来也会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玩家——就算只能造成一丝的疑虑,或许也能为她争取来一个机会。 她想得是挺好,只可惜有一点:鸦江和她之间,连一丝头发的默契都没有。 “啊?”鸦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冲她皱起了眉头:“太假了吧?这个借口?” 林三酒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一时之间一个字也找不着。 抱着他的女孩子,闻言甜沙沙地一笑,夸了一句:“你们两个挺有意思!” 她好像也不急着要把鸦江放下来——从她纤细的四肢来看,她个头儿也不会很高;但她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能将鸦江抱在半空里,不见她使多大劲儿,鸦江却连挣也挣扎不动。 “不过他说的没错,你就算假装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会上当的。”邦尼兔的脸都埋在了鸦江的外套里,要不是鸦江的双脚都离了地,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对依依惜别的男女朋友。“你是玩家林三酒,他是玩家鸦江,你们在找玩家黑泽忌……我说的没错吧?你和那个男玩家是朋友?” 邦尼兔的目标,就是要消灭所有玩家……林三酒心中又一次响起了鸦江这句话。 “是又怎么样?”她冷下脸问道。 “而你不是他的朋友?”邦尼兔的声音隐隐抬高了些——问的却是怀里的鸦江。 “不、不是……” “我明白了,”邦尼兔始终没有露面,只有她的声音已经叫林三酒耳熟了:“我只需要留下她一个人,就可以把那第三个玩家引出来了。” 林三酒心脏陡然一缩,鸦江也在此时意识到了不妙,急急叫道:“等等——” 他的第二个字还未完全发音,邦尼兔的手臂已经骤然在他腰间急速收紧,没说完的话顿时变成了一道惨呼;好在他反应还算快,腰间腾地亮起一片白光,多少阻挡了那双手臂继续向内收拢的趋势——然而白光随即颤抖摇晃起来,好像也要被那双手臂压碎了似的。 林三酒心中一凛,赶紧抢身而上,然而就在她即将冲近鸦江身后的时候,只听他的身体里发出了一阵叫人肉紧的“咯吱”响——下一秒,皮肤、血液、内脏、骨骼就从邦尼兔的双臂之间炸开了。 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经彻底断开的鸦江,半截向左、半截向右地掉在了地上。 ……林三酒从一脸血中睁开眼的时候,邦尼兔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正面看见邦尼兔,却很难说她把对方的面容看清楚了。这女孩刚刚攥断了一个人的躯体,浑身上下都被大量鲜血给浸透了;血液从她的背带牛仔短裤上慢慢往下渗,一路染红了她细细的腿、短袜和鞋子。 邦尼兔的卷发都变成了湿湿黏黏的一缕缕黑红,唯独发根处还是铜黄的发色。浓稠的血液一层层从她脸上淌下来,涂抹得五官模糊不清,张开嘴说话时,连牙缝中都渗了血迹。 “先处理你,”她眨了眨眼睛,睫毛都结成了一绺绺,好像涂了太多的血红睫毛膏一样。 “你试试好了!” 林三酒兀自不敢相信前不久还活蹦乱跳的鸦江,现在竟然已经被拦腰攥断了——她的目光避开了那一处地面,一眼也不愿意往他的尸身处瞧;愤怒之下,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的双拳,就一左一右地向中央的少女冲了过去。 她也知道,如果对方真是人偶师级别的战力,她这一击恐怕不会起多大作用;不过这只是试探性的一击,只要邦尼兔有所动作,她就能找到下一个突破口。 邦尼兔那一双鲜明清晰的橄榄色眼珠,在鲜血包围中一转;似乎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却忽然面色一怔——她居然不躲不避,只是微微一歪头:“诶?” 眼看着林三酒的双拳即将打上她的耳朵了,却猛地就像陷进了粘稠焦油里一样被牢牢地吸住了;不管自己如何用力,始终黏黏地拔不动。 “糟了!”意老师不由叫了一声,仿佛她不知道似的:“你现在反而门户大开了!” 邦尼兔微微皱起眉头,压根没急着反击,甚至连一眼也没有多看林三酒。她举起一根手指,在脸上的血液里蘸了一下,放进嘴里吸了吸。 那根食指拿出来时,被吸吮得粉亮干净。 “……樱桃味的?”邦尼兔看着手指,好像它背叛了自己似的:“还有……番茄酱?” 什么? 林三酒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在她抬起眼睛的同一时刻,邦尼兔身旁急速闪过去了一条影子,在经过她的时候朝她喝了一声:“还不快走?” 是鸦江! 林三酒目光急急一扫,发现地面上被截断的“人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由一根木杆拖把支着衣服撑起的假人,拖把布伪装成的头发乍一看惟妙惟肖;被攥成两半的是一个充当躯体的枕头,和一大包假血浆。鸦江在血浆上显然费了不少心思,离得几步远都能闻见一股子腥味,想来要不是“血”渗进了邦尼兔的嘴里,叫她尝出了不对劲,他说不定能一直蒙混到现在。 “我走不了!”她扬声喊了一句的时候,鸦江的影子早就扑了过去,连余光都捕捉不到了。 远处的鸦江似乎低低骂了一声,邦尼兔冲林三酒一笑,一晃头从她僵在半空的双拳之间退了出去;眼瞧着她一动身就要朝鸦江追上去的时候,林三酒的意识力像喷薄而出的浪潮般一翻一卷,迎面拦住了邦尼兔的去路,将她阻挡得顿了一两秒。 她没有人偶师强大!林三酒心里蓦地闪过去了一个念头。 “多谢你了啊!”鸦江抓住机会一边跑一边喊,脚下连连加速,一个字比一个字听起来更遥远:“以后有缘再见!” 最后几个字,连听都听不清楚了。 “他抛弃你了,”邦尼兔转过头,湿漉漉的卷发贴在了脸上:“你还要拦着我么?” 明明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少女,在她面前,意识力却好像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紧绷起来的塑料纸,不知何时就会吃不住压力而断裂开来。林三酒咬牙硬撑的时候,突然只觉手上一松,刚才吸黏住她拳头的无形力量好像到了时效就消失了;她急急往旁边退去两步,同时立刻撤去了意识力——这个时候,鸦江早就跑得影子都没了,再追上去也晚了。 身边少了鸦江,她反而松了口气,轻松多了。 邦尼兔朝她慢慢转过身。 血浆干得很快,在她面庞上、背带短裤上结成了一层层痂似的干褐碎屑。她抬手抹了抹脸,窸窣声中露出了半张模样细致、五官小巧的脸庞,清秀而傲慢。 “喂,”她微微一笑,歪头问道:“这一轮游戏开始之后,你已经用过几件特殊物品了?” 林三酒一怔,不及张口,却在这个时候听见另一头街上逐渐响起了一阵急速奔跑下的“哒哒”脚步声。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的眼睛也越瞪越圆,终于化作了鸦江的一声哀号:“我、我怎么回来了?我跑了个圈?” 1150 拳击台 也许是邦尼兔使出了什么手段,也许是鸦江的【喜剧常见桥段】又坑了他一把,反正现在鸦江回来了。他满脸惊惶,动作迅速,比名字就叫兔子的人更加像一只没头没脑乱冲乱撞的兔子。他几次想要转头再次跑掉,都被少女笑嘻嘻地拦了回来——邦尼兔显然很喜欢这个剧情的发展方向,拦截鸦江的时候,神色轻松得仿佛她是在牧羊。 几秒钟过后,当他绝望地停下脚步的时候,林三酒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给你,”她解除了一张卡片,“你掉的。我想你应该用得上它。” 她现在怀疑,鸦江之所以留这么一头长发,说不定就是为了能和拖把长得更相似一点儿。 惊惶中的鸦江带着几分茫然地接过了拖把,看了它一眼,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它是什么东西似的:“噢,噢,对……你……她刚才干了什么?” 他被邦尼兔拦了几次,却连对方是怎么办到的都没看出来。少女一直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有时轻轻一踢脚尖,他就像迎面撞上一堵墙似的仰面摔了过去。 “你一冲近了,她就不知用什么办法,把附近这一片地方都围住了,”林三酒的手指在周围空荡荡的地面上比了一圈,“我刚才试过了,我也出不去。” 邦尼兔好像听见了一句夸奖似的,细细笑了一声。她半边脸仍然被干涸的假血浆黏了一层,这么一笑,顿时裂开了许多细小的缝隙。 “出得去,”她认真地说,“只要你们打倒我就行,我也在这一片拳击台上。” “这是你的能力?”林三酒一甩手,【龙卷风鞭子】就解除了卡片化——这是她的标准武器,很适合用在底细不清的对手身上。就在鞭子刚一从她的掌心中滑下来的时候,邦尼兔眼中忽然一亮,随即又淡了。 她为什么对自己的特殊物品这么感兴趣? 林三酒的念头一起,只听身边的鸦江说:“等、等等,我觉得lava!!游戏的目标不是消灭其他玩家,你就算……” “我对你的理论没有兴趣。”邦尼兔用眼角从他身上一扫,随即又落回了林三酒身上:“你们都看过拳击赛吧?击倒后10秒站不起来的那一方判输,如果输的是我,你们就能离开拳击台了……二对一,你们占了好大的便宜呢。想来玩儿一把吗?” 他们没有说不的余地。 “你跟我说过,据说她的战力与人偶师不相上下,”林三酒没有回答她,反而转头对鸦江说道:“我觉得是过夸了。” 鸦江白着一张脸看着她。 “相信我,我和他战斗过不止一次。”虽然好像没有赢过。 “你在干嘛?”鸦江一脸愁容,“你是不是怕她决心不够,要给她加上一个愤怒狂战士的状态才满足?” 被激怒的对手,更容易露出破绽——林三酒好像这才注意到邦尼兔似的,朝她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希望她属于那种充满嫉妒和竞争心的人,而且与人偶师关系还不好。 ……看起来,邦尼兔真的非常讨厌人偶师。 “你拿我和那个疯狗比?”她把双手从背带裤裤袋里拿出来,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挥舞、一会儿揉弄手指,仿佛它们有自己的意志,她快控制不住它们了:“要说脑子里的狂犬病毒,我承认不如他多。不过就算是三分之一的我,也能够把你——把你这个疯狗都没咬死的人,和他一起杀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做了一个“噢!”的表情,竖起手指示意他们听。就在这一时刻,空气里清晰地敲响了“叮叮叮!”三声脆音,正是意味着拳击比赛正式开始的铃声——林三酒心下一凛,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眨,视野中的邦尼兔就猛一矮腰,顿时化作了一道冲上来的虚影。 在她急速后退的时候,【龙卷风鞭子】立即回甩、吞吐出了一片剧烈风势,迎头就淹没了邦尼兔的影子。老实说,林三酒没有意料到邦尼兔居然也是一个近战系的进化者:无论是拳击台这样的能力,还是她试图拉近距离的第一攻击,都实在是与她瘦胳膊瘦腿的形象不太相符。 在飞沙走石的昏暗风势中,不等她看清楚邦尼兔的方位,鸦江就忽然短促地发出了一声惊呼。林三酒刚一朝他的方向转过头去,就紧接着体验了一把让他惊呼的事物——不是别的,正是她自己甩出去、又被一闪而现的拳击台拦绳给反弹回来的剧烈风势。 【龙卷风鞭子】的威力当真不小,即使没有把她像鸦江那样掀进半空中,也叫她踉跄着往身后摔了下去;不过幸亏她及时将脚后跟稳在了地面上,否则就要撞上身后的邦尼兔了。 “我忘记说了吗?”她甜沙沙的声音凑近林三酒耳边,穿破了呼啸风声:“没打到人的攻击,会被拳击台周围的绳子弹回原方向。” 在同一时刻,林三酒后背上的寒毛和【防护力场】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防护力场】的银白光芒刚一亮起的时候,她后背上就霍然传来了一股极大冲击力,简直像是有一整栋台北101坍塌在她后背上一样——用作防护的意识力在一瞬间就急剧消耗下去,光芒闪烁破碎得令人心惊。 “这也是能力?” 邦尼兔仿佛有点儿失望的话音未等落下,被风卷起来的鸦江也正好撞上了另一边的拦绳;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拦绳忽然凭空一现,他就又被富有弹力的绳子给扔回了拳击台中央。 当【防护力场】终于没有抵抗住那一击的余力时,林三酒翻滚着摔到了鸦江身旁;在半空中咆哮的那一鞭风势这时才徐徐散去,露出了他颤悠悠的一声“哎哟”。 此时,邦尼兔已经站在二人身边了。林三酒很少能遇见速度和自己一样快的人,却不得不承认,邦尼兔简直就像是可以在时间中穿梭一样,与一般意义上的“速度快”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10,9,8,” 这个拳击台上当然没有裁判,数字是一个一个从邦尼兔嘴里吐出来的——运动员还兼职裁判,感觉不免好像不大公平。 更不公平的是,林三酒其实一挺身就能起来,鸦江也是一样。他们之所以在地板上躺了足足三个数字,是因为邦尼兔在他们头上摊开了一张日本浮世绘风格的巨大画卷:各色百鬼簇拥着行走在深蓝色的夜空下,地狱在天地交界处打开了门,一只深红色的恶鬼从门缝里探出一只眼睛,和白森森的尖牙。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和恶鬼正好面对面;过了半秒,门缝被拉开了些,恶鬼笑着咧出了更多的牙,仿佛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等他们一起身,就能顺利把他们都吸纳入浮世绘里去。 “7,6,5,”邦尼兔一秒一个数字,转眼就喊到了五。 林三酒保持着后背贴地,双手打开【画风突变版一声叮】,伸长手臂袭向了邦尼兔的双腿——少女那双穿着短靴的双脚一蹬地面,居然以空中展开的那张浮世绘作为支撑点,整个身体向上一翻,倒立在画卷上,浮世绘依然稳稳地停留在原地。 “滚到那边去!”她朝鸦江急匆匆喊了一声——没有骂人的意思,她的确是要让鸦江“滚”出去。鸦江立刻骨碌碌往外滚了两步,就在邦尼兔探过身、要从画卷上往下抓来的时候,林三酒一手拍在了浮世绘上,【扁平世界】当即发动了。 “诶?” 邦尼兔身下乍然一空,在往下掉落的同时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她原本十拿九稳能抓着鸦江的手臂,因为这一变故也抓了个空;不等她反应过来,林三酒腾地翻身跃起,从下往上直直地将拳头送向了少女的躯体。 “真小瞧我了,”邦尼兔喘息着笑道:“你以为只有我的头受保护吗?”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她的双脚轻轻巧巧地落了地;而林三酒的拳头已经又像刚才一样,被某种无形又粘稠的力量给牢牢吸附住了,卡在空气中动弹不得。鸦江匆匆忙忙地在拳击台另一头爬起来,一看清形势,不由也慌了手脚,不知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赶紧冲邦尼兔喊了一声:“喂!” 其实不用他喊,他才一拿出那件物品,邦尼兔的脖子就像是要折断一般猛地拧了过去——反倒把鸦江给吓了一跳。 她看了鸦江半秒,似乎隐隐有些失望,慢慢朝林三酒转过了头。二人此时相隔不过数十厘米,这是在近战派看来,只要一拳就能解决问题的距离了。 “你拿走我一个东西,会没有代价吗?接下来你要倒下了噢,”她抹干净了脸上的假血浆,第一次将完整面容露了出来。林三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此刻才发现,邦尼兔的右眼皮下是空的——一个空洞洞的眼窝,眼皮却能完全睁开;一眼望去,眼洞里黑幽幽的。“准备好了吗?” 少女朝她一笑,一只手臂如灵蛇一般,倏然直直冲向了林三酒的胸口。她的拳头卡在半空中无法动弹,却不代表她现在不能自保;刚才才拿到手的浮世绘,立刻从她掌心中解除卡片化,霎时铺展下来,迎上了邦尼兔的手。 邦尼兔的眼睛再次一亮。 不等林三酒想明白为什么,她眼前却全突然黑了下来——就算她这辈子从没碰过熔岩,她也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她被lava吞没了。 1151 住院的林三酒 ……林三酒隐约知道,自己昏迷过去了很久。 她在一片深深浅浅、不断翻滚的黑暗中漂浮着,神智思维时断时续,恍惚之间连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直到她挣扎着睁开眼皮,视野从一片迷雾里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身体的知觉也才一起复苏了。 灰白色的天花板上,浅浅地裂开了几道长长的缝隙,好像一只巨大蜘蛛刚刚准备开始织网。 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皱起眉头,感觉记忆也全被打成了碎片似的,需要她使劲把它们重新一块块拼起来。啊,对了,是那张她从邦尼兔手中拿到的浮世绘,一拿出来,她就被lava吞没了……这么说来,她现在就该是在医院里了? 那浮世绘还在她手里吗? 想到这儿,她艰难地抬起脖子,想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医院到底长什么样——落入眼帘的,是一间全都涂成了白色的小小房间。房间四壁狭窄逼仄,除了医药柜、身下的单人床和旁边的输液架之外,什么都容不下;房间这么小,却配了一个沉重厚实的大铁门,感觉好像马上要失衡了似的。 医院原来就是这样子的……林三酒刚升起这个念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她仍旧抬着脖子,目光搜寻了几圈,不由张开了嘴。 她的左手臂没了。 从握着浮世绘的指尖开始,她的手掌、手腕,一路延伸到上臂,全都不见了。或许是因为被吞进lava的时候,她正攥着浮世绘的边缘,它倒是跟着她一起进了医院,此时正皱巴巴地躺在原本应该是她右手的地方——地狱门缝里那一颗与其他百鬼相较之下尤其巨大的深红色恶鬼头,此时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骨碌碌朝她一转眼睛,随即深深皱起了光秃秃的眉毛处皮肤。 ……怎么,连一个特殊物品里的鬼都要对她表示失望吗? 林三酒也朝恶鬼翻了一下眼睛:反正从今天起,它的主人就降级了,爱咋咋地。 与邦尼兔的一战,收获比她想象得要大,不仅仅是拿到了一个特殊物品,还让她发现了这一轮游戏中的lava地点。联想到邦尼兔那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在游戏开始后用过几件特殊物品?”),答案就立刻呼之欲出了:这一轮游戏的lava,正藏身于进化者储存特殊物品的地方。 更具体一点说,熔岩应该是“卡”在“第三件拿出来的特殊物品”和“储存空间”之间的;当进化者拿出第三件特殊物品时,就会被流淌出来的lava猝不及防地吞没。 鸦江的警告真是一点都没错:谁能想到会从这种地方冒出lava来? 林三酒之前已经拿出过一次【龙卷风鞭子】、一次【画师】了,再加上她将浮世绘一收一放,自然就落到了医院里。只不过她知道得有点儿晚了,现在进了医院,也警告不了黑泽忌了。 不知道她走后鸦江怎么样了? 她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阵呻吟,慢慢用还扎着吊针的右手撑着身体,翻向右边坐了起来。幸亏被吞没的是左手,她一边想,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顺手将浮世绘再次卡片化了。 波西米亚和人偶师,应该就在这扇铁门之外吧?现在也和她一样,待在一间狭窄病房里吗? 她的左手触碰到lava后,惩罚就是彻底消失了;那人偶师——她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无头身体,不由打了个战。 【鬼绘】 这是一幅内容罕有、色彩大胆鲜明的浮世绘作品。传说在百鬼夜行的时刻,地狱大门会在黄泉界打开,露出一只深红色鬼王;凡是不慎撞见鬼王的人都会被迷惑住心智,随着百鬼的队伍一起进入地狱大门,从此成为百鬼之一。也就是说,画面上的每一个表情各异、生动鲜活的鬼,都曾经是进化者之一噢。 使用方法:非常简单,只要拿起画卷,让它碰上观赏者的脸就行了。这样一来,观赏者才会被如此强烈、如此近距离的艺术冲击所感动,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艺术的召唤,从而与浮世绘融为一体。 注意事项:因为画纸大小毕竟是有限的,所以无法容纳无穷无尽的夜鬼。当数字达到上限的时候,之前被吸入画卷的进化者就会按照顺序一个个被重新释放出来。 邦尼兔真不愧是一个近战系的进化者,手上都是靠近战才能发挥出最大效力的特殊物品。 先出去看看吧,如果能出去的话。 林三酒将挂着吊瓶的输液架拖在身后,慢慢走近铁门,她浑身上下都被抽掉了骨头似的,疲软得凑不出多少力气。好在铁门上的几把大锁,都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进来,而不是为了令她不能出去;她一个个地打开锁,在“吱吱”低响中,将沉重的铁门拉开了一点缝隙。 她下意识地想象过很多次医院的模样,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看上去应该是一栋普通的建筑物,墙上挂着红十字一类的东西——她没想到,自己在第一次看见医院内部的时候,居然连视野都眩晕了一下。 在她的房门外,什么都没有。准确地说,仅在一道门框之外,地面就像悬崖一样笔直地垂落了下去——她哪想到门外居然没有地板,急急地收回了差点就要迈出去的一只脚;因为不小心扯着了手上的吊针,皮肤上送来了一阵尖锐的痛。 林三酒回过头,咬住手背上的针将它拔出来,再次探头望了出去。 这是一个桶状的圆环形建筑物,被封闭得四不透风,见不到一点天光。只有四周的弧形墙壁上,镶嵌着一排排的白色小射灯,与一扇扇同样的铁门一起,顺着墙壁组成了一道道圆弧。 在每一层的圆弧上,都装着数目相同的铁门,想必每一扇铁门的背后也都是与她所在之处一模一样的病房了;她低头看了看,只见白色的点点灯光一圈圈延伸下去,直到最远处的光芒都昏暗得几乎看不清了,才露出了一片黑沉沉的圆形地面。 很难判断出这个“天井”形的建筑到底有多深。 她往左右一看,发现离她相邻五米处,也各镶着一扇铁门;跪下来以后,她用唯一一只手抓住门框,然后将上半身尽可能地探了出去,想仔细打量一下相邻的几间病房。 铁门打开时轰然撞上墙壁的震响,是和一道急速的风势同时出现的。 林三酒此时身体虚软,反应也比平时慢了一线;当她意识到那一道风势是冲着她来的、迅速缩回房门内的时候,那道风势已经扑近眼前了。在那几十分之一秒的瞬间里,风中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影子,骤然朝她的右手张大了一个黑洞般的嘴,露出了几排森森白牙一—— 她躲避不及,在跌回地板上的时候,右手手背上也被那玩意儿的尖牙给狠狠地刮破了皮肤。在她手背上血珠飞迸、溅入空气的那一刻,那玩意儿猛地一扭头,在门框上“砰”地一弹,拧身又扑回了它来时的方向。 “好、好像是个食人鱼?”意老师吃惊地说。 林三酒咝了一口凉气,想用左手捂住不住流血的右手背,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左手。她忙翻身坐起,目光顺着食人鱼追了上去,正好看见那扇打开的铁门后露出了半张人脸。 “怎么什么都没有?”那男人伸手抓住食人鱼,低声骂了一句,还摇晃了几下,好像生怕食人鱼会藏起什么东西不给他似的。他躲在铁门后,除了一个覆盖着棕色短发的额头,很难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那男人抬眼一扫,与林三酒的目光一撞,他立刻重新缩回了病房里,铁门也“哐”地一声重重关上了。 林三酒将门关上,坐在门后,望着自己的手背发愣。 那食人鱼身体挺小,嘴巴却极大,加上牙齿密集尖利之极,就是一口把她整个手腕都咬断了也不出奇——假如它的目标是她右手的话。它之所以只是划伤了林三酒的手背皮肤,是因为它要咬的是她手上的东西。 想到这儿,她不由望向了刚才被她拔下去的吊针。 难道食人鱼原本想咬住的,是吊针? 目光顺着输液管一路往上,落在了那个小小的吊瓶上,里面还剩下一半左右的透明液体。她这才将吊瓶摘下来,仔细看了看它的标签:【高效营养液】。除了这几个字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应该是好东西吧?”意老师不太确定地喃喃说道,“人家都想抢它呢……” “跟刚才相比,我好像更加虚弱了……”林三酒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望着吊瓶叹了口气:“难道说我还不能摘下吊针?” 她捡起地上的针头,叼在嘴里,又拿出礼包给她的酒精,在唇边给它来了个淋浴以作消毒,这才再次扎回了手背的血管里。随着冰凉的液体又一次进入了血管,她长长地呼了口气,闭上眼睛,似乎确实感觉到体内渐渐多了点儿力气。 铁门猛地摇晃起来,将她惊得霎时睁开了眼睛——有人正在外面一下一下撞击着门锁。 1152 资本主义贯彻末日世界 除了一个关门时自动上锁的门锁之外,此时铁门上其余几把锁头都没有锁上,在外面来人的不断撞击之下,铁门“呛啷啷”地发出一阵阵仿佛要把人脑子都摇散了似的响亮声音。 门外来人一定也和她一样,都比平时虚弱,林三酒在冲到门边的时候想道。铁门固然坚硬厚重,还上了一把沉甸甸的黄铜大锁,但单靠这些,还不至于能拦住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进化者。 “打不开!” 一个近乎狂躁的声音在外面使劲喊道,每个字都滴着绝望:“我打不开这个门!” 林三酒刚要拧上门锁的手指一顿。 “救命!”铁门的震动停了下来,那个声音似乎爬着挪远了一些,紧接着,隔壁病房的铁门也开始“哐哐”作响了起来,只是声音比刚才模糊多了:“有人在吗,拜托了!救救我,让我进去,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难道他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他不知道这间病房里有人? 那人才喊了这么两句话,已经快把嗓子都撕破了;他的恐惧和绝望强烈得简直能透门而入,叫人听了都忍不住揪心。假如这居然也是骗她开门的伪装的话,林三酒还真得心甘情愿地认了:毕竟不是每天都能遇见影帝。 她举起那一只斜扎着吊针的右手,刚要准备打开门锁让外头的人进来,只听一声低低的、含混的闷响,就“噗”地一下在外面墙上跃了起来,好像一只水袋摔破了,又好像牙齿咬进了一颗软葡萄。 门外人的呼救声消失了。 林三酒将耳朵贴在铁门上,右手依旧放在门锁上,屏住了呼吸。门外一片寂静,衬得刚才的吵闹噪声仿佛是一场幻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但她似乎从那片寂静中感受到了什么细微动静。 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她的右手滑到了另外两个没有上锁的门锁上,手指捏住了锁心。 就在这时,有人紧贴着她的耳朵、隔着一道铁门,深深吸了一口长气。 ……就像是辛苦登上山顶以后,游人对着山谷美景深吸的那一大口气。 “噢,有个新来的人,” 当林三酒猛地将耳朵抽离铁门时,她听见一个低低的嗓门说话了。是个男人。他说话时,好像刻意要把每个字都在牙齿间摩擦一遍似的,她甚至能想象得出他的两腮上,青筋、肌肉随着字句浮凸又落下的样子。 铁门外的锁,被人以指甲轻轻挠了上来,声音细细缕缕地好像能钻进皮肉底下一样难受。 门锁忽然被用力砸了几下,尖锐的金属声重重刺进耳膜,林三酒一激灵,立刻将另外两把锁头锁上了。“咯哒”响声一起,门外那人就挤出了一声摸不清意思的“哈”:“你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女人……你没了左手……嗯,我暂时不缺营养液。就让你先躲着吧,我们会再见的。” 他刚才看见自己了吗? 林三酒觉得不像。为了不让自己从门框边上掉下去,她始终把缺少左臂的半边身体倾向门后,以保持平衡;就算门外有人远远看见过她,也不太可能看清她少了左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又静静听了一会儿。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渐渐远去之外,她有好几分钟都没有捕捉到任何声音了,这才慢慢松下了肩膀。她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在门外走来走去的,要知道,门外即是不知多少米深的空洞了,连放脚尖的地方都没有。 难道是像壁虎一样爬在墙上的吗? 有一点她倒是能肯定:被送进医院的人似乎都很虚弱,没法用武力强行打破铁门闯进病房里。 想了想,她叫出了【鬼绘】叼在嘴里,轻轻打开了门锁。每一下动作,吊针都扯得她皮肤上刺刺地一痛;用嘴巴把针扎进手背里的结果就是这样,就算好不容易进入了血管,她的右手看起来也像是一个用来插缝衣针的棉线球。 门外的人果然走了,门缝里只有一片昏暗的墙壁,点缀着一小团一小团棉花似的白光。 在把门缝拉大之前,林三酒打开了“纯触”。这个能力也被大大地削弱了,她立刻就感觉出来了:在她的五官感知中,一切都含糊、昏暗、微弱了下去,底气不足一般,疲惫地仅仅覆盖了门外一小片地方。 她只能勉强肯定周围没有人了,随即,她探头出去飞快地朝右边的病房扫了一眼。 第一个撞她门的人,现在早已经没有了踪迹。唯一一点能证明她并没有幻想出那些呼救声的证据,是铁门和墙之间那一块血迹:一大滩血和头发黏在墙上,碎肉嵌在墙砖的缝隙里,大量鲜血缓缓地顺着墙往下滑,一路滑进了看不太清楚的昏暗井底。 她“砰”一下关上了门。 “意识力也少了,”意老师不无忧虑地说,“少了很多。你可能都不想知道到底还剩多少。” 林三酒没答话,只是再次看了一圈这间小小的病房。考虑到每个人都有被送进医院的第一次,这儿一定会有某些讯息;一些能让初来乍到的新人们掌握基本情况的东西。 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医药柜,也是唯一一个能装下东西的地方了。她在上面两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支注射针管、两根针头,一管眼用药膏,一支润唇膏,又拉开底层抽屉一瞧,抽出了薄薄一份册子。当然,整个过程里,手背和脑袋都一直他妈的在痛。 “价目表?” 林三酒将那份只有五六页的册子放在床上,打开看了一会儿,最终感觉小腹慢慢地抽紧了,好像五脏都翻了个个儿,又被人捆成了粽子。就算还不清楚整个情况,价目表上的项目也散发出了一阵浓浓的残忍味道。 “单人病房(一轮),5点。” 她有多少点?她看了看自己身处的这个鞋盒,发现床头墙壁上还有一只钟,指向了下午3:08。难以想象,这一轮lava居然只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高效营养液,3点。” 对了,吊瓶里那点可怜的液体,也快滴完了。 “医院通行证(一小时),2点。” 林三酒盯着它几秒,忽然头脑中灵光一现:这不会就是那些人在墙壁上行走的诀窍吧? 接下来还有许许多多的医疗用品、药品和服务,都是她不清楚效用的玩意儿:有x光检查,阿司匹林,缝线,外科手术,花篮,熔岩伤势恢复膏——最后一个,她倒是看见了一行小字说“只要抹得足够,就会恢复断肢”,不由让她好奇人偶师得抹多少才能把头重新长出来——林林总总,要的点数高低不等,内容也是无奇不有。据说所有这些医疗相关的物品,她都能在“位于医院底层的交费处和附属商店”买到,只要她有点数的话。 真正让她脸色发白的,是最后一页上的说明。 “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本医院将无条件收治紧急情况下的病人,不考虑其经济状况,先给予合适的治疗手段。在病人恢复知觉,可以行事以后,本医院将会在一轮结束的时候给出总账单,收取应当收取的费用。注意,如果使用了房间内医药柜中的物品,那么它们也会被列在账单上。对于未能付账的病人,本医院将使用强行收费手段,使病人抵押变卖财产还债。能力与特殊物品的评估价值,大概在1-2点之间。” 也就是说,林三酒刚才一睁眼,就已经欠了医院8点。要是在晚上六点半之前她想不出办法拿到8个点数的话,她的能力和物品就要被拿走至少4个! 林三酒赶紧把东西都放回了医药柜里,坐在床上,试图将所有的讯息都在脑海里整理一遍,好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册子上把价目介绍得清清楚楚,却唯独少了一条最关键的讯息:她该怎么拿到点数? “也许杀掉其他玩家就能获得点数?”意老师建议道,“刚才那人不就杀了一个玩家吗?我估计死掉的那人,肯定是负担不起单人病房……没地方去,所以才会在外面被杀了的。” 就算真是这样,她怎么杀?且不说人人都躲在铁门后,她现在体力虚弱,又没有爬墙的能力,连门都跨不出去。 林三酒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剩下的意识力,足够我拟态一次吗?” 1153 只能靠自己的大脑了 所余意识力是足够拟态的,哪怕林三酒连续拟态两次,也还能剩一次【防护力场】的量;意老师以能力为单位,果然把看不见摸不着的意识力存量给解释清楚了——只不过,问题并非出在剩余量上。 问题出在,她怎么也发动不了【意识力拟态】上。 “怎么回事?”林三酒一怔,“难道是我太虚弱了?” 话是这么说,她自己也清楚应该不是那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意老师又窘迫又着急,她管辖的领域里出了这么大漏子,她不仅没有察觉,还搞不明白原因,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我检查两遍了,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拟态不能用了而已。 “其他的呢?”林三酒问道,又决定不等她了:“我试试!” 结果,【防护力场】、【意识力扫描】都可以照常发动。 “奇怪了,”意老师喃喃地说,“这说明意识力没问题……” 林三酒紧皱着眉毛,坐在床沿上呆呆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叫出了一张卡片;一见卡片在手心里变成了刚才那本薄薄的价目表册子,她就立刻打开了最后一页。 “我记得,如果出院时玩家还付不起账单的话,那么医院就会用强硬手段‘抵押变卖财产’……至少我记得我看到的是这个句子。”她的手指迅速在一片黑压压的字中找到了目标,仔细一看,当即怔怔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句并非是她以为的“抵押变卖财产”,而是“变卖抵押财产”——只不过是“变卖”和“抵押”两个词的前后顺序不同,再仔细一琢磨,意思却大不一样了。 头一个,意思是“抵押”财产、“变卖”财产,也就是说,医院既可以收下你的东西抵债,也可以把你的东西卖了还债。 第二个的意思,却是医院把你已经“抵押”给它的财产“变卖”掉还债,也就是说,它早在安排紧急病人住院时,就从他们身上拿到足够的抵押品了。 回头一想,也对:要是有玩家在医院里遭劫,被抢得一干二净,出院时交不起足够抵押品,医院岂不是得承受明明可以规避的亏损么? 林三酒不由想到了游湖副本,也是同样一套收取抵押品的手法:这些副本啊、游戏啊,在这种地方还真是特别精明。 “你快试试,还有什么被抵押掉了?”意老师催促道。 哪用她多说,林三酒急忙把能力和物品都一个接一个地试了过去。因为她现在没有了左手,压根使不出【画风突变版一声叮】了,不管它有没有被抵押,对她来说都没有分别——她干脆把它也列入了抵押品之一。 能力仅有两个没法用,也算是万幸了。她花了二十分钟,把每一个特殊物品都试了一次,在试到第四件的时候,【高效营养液】就滴完了——在体力果然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之后,林三酒也得出了结论。 【龙卷风鞭子】、【妙手空空】、【糟糕!钱包不见了】、【描述的力量】、【鬼绘】都全部没法用了。其中有几件不好试验,是靠排除法才找到它们头上的;尽管物品本身还在,效用却消失了,让它们成了玩具似的摆设。 “7个,”她揉了揉太阳穴,“我欠了医院8点,就被拿走了6个或7个抵押品……他们还真公平。” 原本想靠礼包的智慧摸索一下这个游戏的门路,现在也没指望了。林三酒干脆拿出了鸦江伪造的《知情书》,又找出了一支笔,决定用笨办法把目前所有的讯息都整理一遍——等整理完善时,或许她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就像小学生写作业一样,她端端正正地写下了“lava已知条件”: 每一轮lava!!游戏中,熔岩地点不同,持续时长不等,两轮之间有休息时间。下一轮开始之前需要进行登记,否则会被当成非法人口。 玩家利用熔岩吞没非法人口,则获得对方失去的生存几率。非法人口会被送入医院,出院后下一轮自动变成登记玩家。 玩家在每一轮的lava游戏中,可以缓慢恢复生存几率。 玩家若被熔岩吞没,会被扣掉生存几率、送入医院,被扣至少一轮的游戏时间。 玩家在医院需要使用点数,购买医疗用品和服务。 在lava游戏中受伤的话,会酌情减少生存几率。 紧急病人的能力与物品中,相应一部分已经抵押给医院了,要在出院时付点数赎回。已抵押的,就不能再使用了。 lava游戏中的玩家信息,会显示在原本就有文字的地方。 看着这八条,林三酒想了一会儿,又在旁边写下了几个问题。 第一,她能不能在休息时间离开lava!!世界?如果休息时间不能离开,那么她下一轮不进行登记,作为非法人口,抢在其他人找到她之前离开lava!!世界,这样行不行? 第二,入院以后会被扣住“至少一轮游戏”的时长,这个“一轮”包不包括她被送进来的这一轮? 第三,什么叫“至少”一轮?具体在医院停留几轮时间,是由什么决定的? 她咬了几分钟圆珠笔,又看了看那只已经空荡荡的吊瓶,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闷头想,也就只能获得这么多的讯息,而且大部分还是与外面lava游戏世界相关的——但她分明意识到了,医院内部才是lava世界的重头戏。 医院内部的重头戏,显然又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底层的交费处和附属商店”。 也就是说,她必须得冒险去一趟医院最底部:这个圆柱体建筑中,那片昏幽幽、叫人看都看不清楚的圆形地面。 “可是你现在的体力和战力……”意老师不无忧虑地说:“我怕你一开门,就会成了别人的点心。” “既然我都虚弱了,没有理由其他玩家却还精神抖擞吧。”林三酒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大家进了医院,说明都是从熔岩中受伤的病人……唔,当然,别人恢复治疗了一段时间,或许状况比我强些。” 她说到这儿时,心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办法——说起来,她首先该感谢自己危机一刻不停的紧张生活,其次该感谢人偶师。 毕竟,他的【活力满满防弹咖啡】还在自己手上,一直没有来得及送回去呢。 “咕咚咚”把一满杯咖啡都倒进了嗓子眼以后,林三酒一抹嘴,果然感觉自己的精力渐渐恢复过来了不少。按照卡片说明来看,咖啡会将她的整体状态增强百分之三十;只不过它同时也说得很明白,在咖啡过了劲儿以后,人反而会感到特别困累——也就是说,在不清楚外界危险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她必须得在咖啡效果消失时返回病房。 “问题是,怎么返回病房?”意老师问道,“你现在一个点数也没有,买不了【医院通行证】啊。” 那就用最原始的办法好了。 虽然铁门底下几乎没有缝隙,不过门外有一个把手。她卡片库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其中就有几卷又沉又大的绳子;如果用牙齿和右手把绳子系在把手上,或许她能靠着它爬回来。 当然,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她会是一个很脆弱的目标——在体力只剩一半的情况下,光靠一只手、两只脚攀绳,就已经够叫人受的了。 然而风险还不止这个。林三酒刚才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找到了三把钥匙,试了试,正好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也就意味着,她不仅得靠一根绳子吊在半空,还得在门口一个一个地开锁——她总不能门也不锁地出去,然后在回来的时候被潜入屋里的人迎头打死。 “说不定我能遇见人偶师和波西米亚呢,” 在用牙齿和右手把绳子打了个圈系在门把手上之后,林三酒现在连挑嘴角一笑都觉得自己腮帮子酸疼:“要是在医院里彼此有照应,就安全多了。” “头都没了,认得出吗?”意老师这句话听不出来是玩笑还是嘲讽。 林三酒挑了一个好像周围没有人的时刻,将绳子一把扔出了门外——棕黄色的麻绳在半空中一圈一圈舒展开身体,直掉进了昏暗的建筑下方,摇摇晃晃地垂成了一条直线。 在真正出去之前,她还得准备一些防范手段。 【防护力场】是随时都可以打开的,不过硬抗总是下策。她将【how to render】叫了出来,先往自己身上来了一个扭曲光影的效果,随后将它叼在嘴里,右手握紧了绳子,以双脚撑住了墙壁,一点一点地顺着绳子往下爬。 少了一只手臂,对身体的平衡影响很大;她好几次险些没攥住绳子而直直跌下去,幸亏及时用意识力把自己立即缠紧了,重新将手指甲深深抓进了麻绳里,总算稳住了身体。每当她要经过一扇铁门时,总是会担心里面的人猛一开门就会将她撞落下去——或者开始攻击她。她一般会在铁门上静静等一阵子,直到她觉得应该安全了,这才尽量悄无声息地避开铁门,绕开它往下继续爬。 那个朝她放出食人鱼的棕发男人,似乎一直在留意着周遭动静;一发现她出了门,马上故技重施,连续扔出了好几条食人鱼,像小火箭一样嗖地就从空中朝她张开大嘴冲了过来,激起了数道风势。然而当几条食人鱼在“绳子”的影子上扑了个空,反而彼此撞在一块儿之后,那个棕发男人也迅速收了手,再次把铁门闭紧了。 在一连爬过了五扇垂直排列的铁门以后,林三酒估摸着自己已经下沉了十余米了;转头一看,底层昏暗的圆形地面却好像一点儿都没有靠近她。 这个桶状建筑到底有多大?多高? 她尽量将视线所及之内的铁门都数了一遍,依然不清楚一圈上到底有多少病房,只能肯定不会少于二十间。而上下一望,封闭的天花板和地面都宽广深邃得叫人吃惊,更数不清到底楼内到底有几层了。 她爬过的区域里,空着的病房多,有人的病房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付不起房钱——不过,这叫她爬起来时安心多了。 在还有一半距离就能落地的时候,从她的右手边墙壁上,“咚咚”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抬头一望,一个人影踩在圆弧形的墙壁上,仿佛克服了重力似的,正以极高速向她冲了过来。 1154 一个不怕脏了手的店主 看来大家都很忙嘛! 林三酒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来不及转头去看来者什么人,那一股被激起的气流已经扑到了脸上;她浑身上下霎时一亮,同时也松开了唯一一只紧抓着绳子的右手,当即直直被重力拽了下去。 即使现在高度降了一半,底下那一片昏黑仍旧深得叫人心慌。连冲来的那人都没料到她居然说松手就松手了,身影急急一顿,在剧烈地从耳边扑过的风声中,林三酒隐约听见那人惊讶地一咋舌:“挺敢啊!” 老实说,她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从这儿掉下去的话,就算身上有了【防护力场】,不摔断几根骨头也是不可能的;她这个状态,恐怕实在承受不起这种折腾了。 无数铁门、墙砖都在眼前急速划成了一道道虚影,当林三酒的视野中闪过去一片铜黄的时候,她手臂如同闪电一样激射而出,一把死死抓紧了那只门把手,总算勉勉强强稳住了身子;她半颗心好像都还挂在头顶上的空气里,刚要低头看看自己离地面还有多高,手指却吃不住力、突然往下一滑,再次摔了下去。 好在被门把手拦了一拦,下跌之势就不那么狠了,当她在一声闷响中狠狠掉在地面上,正好落进两面高墙的中央;【防护力场】被撞得白光乱晃、闪烁不定,替她卸去了不少力道,除了浑身疼之外,总算是没有摔伤。 少了左手,让林三酒多花了几秒才重新找回平衡。她收好东西站起身,正要打量一下自己到底来了什么地方,就听身后半空里传来了“哒哒哒”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从墙上迅速追了下来,脚下圆弧形的墙壁对他而言简直就像平地一般,跑起来灵活自如。 “我只想聊聊!”那人在扑下来的时候高声叫道,语气里带着一股隐隐压不住的兴奋,仿佛是看彩票时突然发现自己连续中了四个数字:“下面不安全,你快点爬上来!” “底层有人,” 意老师冷不丁地发话了,【意识力扫描】在同一时间,早已朝四面八方铺了出去。由于她能力受损,身边高墙又曲曲折折地像迷宫一样将空间切分成了羊肠小道,她的感知范围内几乎全是一片片昏暗。就在一团团小白灯照不亮的角落里,她能隐约察觉到人低低的呼吸、一闪而过的目光、窸窸窣窣的衣料响声……这些人远远近近地藏在底层中,有的在某个转角处,有的在几隔墙壁之外,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又都在哪儿。 “我真的没骗你,快上来!” 一听这话,林三酒反而掉头冲向前方一条小路,在墙角处一拐弯,重新与身后的那人拉开了距离。 怪不得在高处时,往下看时只能看见一片昏黑呢。 无数三四米的高墙把建筑底层阻隔成了一条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从上方映下来的光,都被高耸的墙壁遮挡住了大半。她钻进来的这条路上,竖立着一道接一道的铁质拱门;穿过这条路往右方一看,还能隐约瞧见几堵墙合围出了一片小广场。 这个由小道组成的“迷宫”里,也都同样挂着白棉花团的小灯,它们用吃力的光芒照将走道上染出了一截一截的昏白色,虽然不甚明亮,却好歹能看清楚前后左右。 她急急止住步子,将后背贴在墙上,屏住了呼吸。 追来的人脚步声一落地,就像雪花融进了火炭里似的,只剩下了一片悄无声息。林三酒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墙角处有人追上来,这才慢慢一步步向后退了出去——她走得这样慢,就是为了不让鞋底发出声音来。 刚才那人好像也不愿意在无数小道里追逐她,她连续拐了两个弯,脚步越来越快,直到忽然在一堵墙前方刹住了脚步。 这堵墙上多了一个东西。 “综合医院一楼地图,”意老师在她脑海里念出了声。“看看,那个收费处和附属商店在哪里?” 一张打印好的楼层图挂在玻璃框内,道路就是横竖排列着许许多多的细线,让它看上去好像一块圆形的电子芯片。其中一条小道上,画着一个黄色的五角星,旁边写着“你在这里”。 林三酒顺着五角星往周围一看,发现在她的左上方,大概两条路之外的地方,就是一个代表着房间的方块,同样带了一行小字:“收费处和附属商店”。 还真巧,正好离她不远。 除了这一个小方块之外,没想到这个医院底层还真是五脏俱全:不仅有护士站、洗手间、管理处,还有自助餐厅和值班室。 她又仔细看了几遍地图,尽量将走过去的路线全部印在了记忆里。她这一路上走得小心谨慎,只要听见有一点儿响动,都要停下来观察半天——两条路的距离,却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总算是遥遥看见了一团被两堵高墙夹在尽头的亮光。 收费处的灯光比壁灯亮多了,将一个站在门口的进化者给染出了盈盈一圈白边。那人正低头看着掌心里的什么东西,看了几秒,他摇摇头,低声骂了一句“这么个破玩意儿就敢要四个点”,随即转身走了——似乎没有发现躲在远处的林三酒。 林三酒等他走了以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站在了收费处门口。 ……老实说,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医院的收费处。 非要比较的话,她觉得这更像是一个路边的小商店:不仅有吱呀吱呀转圈的电风扇和一个装满了饮料的冰柜,连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看起来都像是靠着一个小商铺养两三个孩子的中年小店主。要说唯一一个能让人觉得它与医院有关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张雪白的柜台了。 小店主似的男人耷拉着无精打采的一张脸,抬起眼皮看了看林三酒。他刮脸刮得十分漫不经心,漏掉了不少地方,刮胡刀没有赏光路过的皮肤上,懒洋洋地伸出了零星几根胡须。 这是副本生物?不,这儿已经是一个世界了,那就是……堕落种? “要买什么?”当她暗自琢磨时,那小店主丝毫提不起兴趣地问道。 “我……这个嘛,”身上连一个点数都没有的林三酒走近雪白柜台,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这儿有什么?” “你没看过价目表吗?” “噢,那个……” “对,就是那个,”小店主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一只胖乎乎的手在她眼前像个肉蝴蝶似的翻飞几下,就要赶她走似的:“我只卖那上头的东西。想好了要什么再来,我没那个工夫陪女人逛商场。” 看来不管是哪儿的医院,员工态度都好不到哪儿去。 林三酒身无分文,就是为了打听消息才来的,哪会这么轻松地叫他给轰走;她从肉蝴蝶似的手旁边绕开了头,清了清嗓子,问道:“如果我要问问某个东西的效果……” “商品盒子上有。”小店主板着脸说。他身后的架子上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药盒,感觉全收集起来也不会超过二十个。 “我能看看吗?”她都想好了,要先看一看熔岩伤势恢复膏。 “交点数买。” “我的意思是,你给我先看看,如果效果合适我再买……” 小店主一瞪眼睛,刚才的无精打采不翼而飞,仿佛听见有人要求娶他的七十老母:“先给你看看?你开什么玩笑?你拿着我的东西跑了怎么办?” “我肯定会还给你——” “我以前还觉得我肯定能混得出人头地呢,现在还不是在这里和你打交道。”小店主咂咂嘴,“快走。” 他越赶自己走,林三酒反而越安心。自打进了这个医院以后,她遇见的都是千方百计要朝她身边凑的人,一个比一个居心叵测。 她歪头想了想,忽然来了个主意——不,说它是主意还不太对,更像是由一个疑惑激发的灵感。价目表上的物品,几乎全都是医疗服务、医疗用品,那么在医院收费处购买倒是合情合理;但附属商店卖的是什么,价目表上可没写。 “是这样的,”她解释道,“我想买的东西在价目表上没有。你这儿也是附属商店吧?” “是,”小店主用怀疑的眼神瞥了她一下,好像担心她随时会掏枪抢劫似的。 “你们附属商店里有什么?” 看来她问对了,这是一个小店主无法推托、必须开始介绍商品的问题。他带着几分不得不工作的难受劲儿,答道:“那可多了。虽然我没有摆出来,不过你要的话,我随时都能给你拿出来……唔,比如《玩家知情书》,扑克牌,润唇膏……” “等等,玩家知情书?”林三酒急忙问道,“原来是在医院里卖的?多少点数?” “五点。”小店主这个时候看见了做成生意的可能性,脸色渐渐开始泛起了光来,眼睛湿润地带着希望:“买吗?” 没钱。 “我很想买。”林三酒诚恳地说,“可是真不巧,我一个点数也没有……点数我要从哪儿弄到呢?” 小店主脸上笼了一层失望,却还是努力了一把:“你身上有别的东西吗?不,不是特殊物品,比如说,你要是身上带了什么医疗用品,我可以折价收回。当然必须得是没有拆开用过的。” “没有——你告诉我,如果我想赚点数,有什么办法?”这个信息在玩家知情书上肯定有,但是不知道这个信息就拿不到知情书,实在讽刺。 小店主嘬着牙花子,咝咝地想了几秒。 “你真的想要玩家知情书吗?”他答不对题地说,“你诚心想买的话,还有一个别的办法……你应该知道,人只有一个肾也可以活下去的吧?” 1155 万没料到林三酒 人生在世,有时也实在是太荒谬了吧? 她辛辛苦苦升级、训练、收集资源、战斗……作为一个成长型,林三酒好不容易才混到了今天的地步,结果到头来,她还是沦落到了卖肾的地步? 大概是见她瞪着自己半天不吭声,小店主眨巴两下眼睛,“噢”了一声:“原来你是一个新入院的病人。” 林三酒点了点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小店主终于叹了口气,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解释情况的责任非得落在自己身上不可:“唔……你要赚点数,总得拿什么东西换吧。点数只有医院院方才有,你想,一个医院主要会缺什么?不就是人身上那点东西嘛。” 二人头顶上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尤其响亮,发出的声音比搅起的风大多了。 “当然了,你要是不想卖肾的话,”小店主挠了挠脸皮,“眼角膜啊,血液啊,心脏啊……包括大脑。当然,血型啊基因啊什么的就不考虑了,不用配对,有货就行。其实你能想到的人体组成中,有百分之八十都可以拿来换点数。不过一般来说,大家都比较喜欢换肾嘛,因为少了它不影响你活着。” 林三酒想起自己小时候,对长大后的人生充满了许多幻想,但显然小时候的她想象力还不够丰富。“血呢?血怎么卖?” “这个也不好,”小店主一挥黑乎乎的肉手,“要10升血才能换到3点。” 10升! 就是一头恐龙,抽了这么多血以后恐怕也得晕过去。 “那一个肾能换几点?”她不敢相信有一小部分的自己,正在认真考虑卖肾这个选项。 “5点。”小店主冲她一笑,“正好够一本玩家知情书了呀。” 为了他妈一个纸册子,真的要丢掉一个肾吗?值吗?假如真像鸦江所说,拿到知情书就能结束游戏的话,那倒还罢了;但是鸦江之前没有进过医院,他当时显然还不知道他错得离谱。 林三酒还是搞不懂自己的人生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她居然需要在几张纸和自己的肾之间做选择。从某种角度来说,卖肾去买海洛因都比这个有价值吧? “怎、怎么卖?”她有点结巴,“我的意思是,我……怎么把我的肾给你?” “简单,无痛,即做即走。”末日里的小店主想也不想地就吐出了人流广告的宣传词,实在叫人有种恍惚感:“你看到这个了吗?” 他弯下腰,整个人消失在柜台后,只留了一个屁|股顶在外头。他从柜台里掏了几把,“啪”地将一个小玩意儿拍在了柜台上。 林三酒凑身过去看的时候,忍不住下意识地把一只手按在了自己后腰上。 这是一个金属制的长方形框架,似乎与手术刀用的是同一种精钢,有成年男性的手掌那么长。在钢制框架下方,连接着一个裹了医用橡胶的圆手柄,很方便让人握着它,然后—— “然后这么一划,从你后腰上肾的部位划过去,”小店主握着它,比划给林三酒看:“同时我说一声‘肾’,你的肾就掉出来归我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当然,这不是说林三酒就愿意真正躺在手术台上,让人摘走自己一个肾。她想到了在自己病房边被人杀掉的那个人,想象着杀手是如何将他的内脏收集起来,装进袋子里拿到这儿来换点数的……她盯着那支框架看了一会儿,在脑海里仔细地筛选了一遍自己的选项,虽然实在不多。 一,她可以回房去,拿到房间里的医疗用品,再下来折价将它们卖给小店主。这是一个很蠢的办法,拿了房间里的医疗用品,那医院可是要管她收全价的,她到手的却只有折价,顶多算是拆东墙补西墙——而且真正的难关和风险,还是她要在暗敌环伺之中想办法一点一点爬回去;要知道,绳子不够长,她站在地面上根本够不着它。 二,卖肾。 三,狩猎他人,以他人的医疗用品和身体器官来换点数。 最后一个办法,想来就是这个医院里玩家的主要手段了。林三酒刚才就遇见了好几个她不介意从其身上摘个肾的人,但是问题在于,她现在既没有医院通行证,也没有充足的战力——只要别人逃到墙上去,那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可就要反过来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小店主的耐心在渐渐消失,嘴巴像鲤鱼一样撅了出来:“你不买就让开点,别人还要买呢。” “你要我卖的可是一个肾,”林三酒哭笑不得,“这是能随随便便决定的事吗?” “怎么不能了?”小店主虽然长得乏善可陈,表情却生动丰富,一时间满脸都在跑眉毛:“你要实在很想要齐齐全全的一对儿肾,你还可以在有点数的时候,向医院买一个新的放回去嘛!” 还可以这么干? “或许你可以这样,”意老师忽然建议道,“你卖肾得5点,买一个通行证3点,不还剩2点吗?你有了通行证,就可以从墙上跑回房里去,把医疗用品拿下来折价卖给他,如果能凑出10点,那就买下玩家知情书,再把肾赎回来。如果凑不够10点,你大不了看完知情书后,再把它卖掉嘛。至于在医疗用品上欠的点数,可以慢慢想办法……至少你现在知道该怎么赚点数了。” 林三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如果卖你一个润唇膏,你给我几点?”为了保险起见,她想先打听打听价格:“还有注射器、眼膏……” “这么些破东西,加一块儿我可以给你2点,”小店主用一种跳楼血价不买拉倒的口气说,“你快点决定!” “那赎回肾要多少?” “10点。”小店主说到这儿,还加了一句:“对了,玩家知情书只供一个人看一次,你在限定时间内看完以后它就会自动消失,记不住内容也别怪我。想拿它换点数,是不可能的。” 得,意老师的计划全泡汤了。林三酒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咖啡效果时间还算充足;在卖了肾、拿到玩家知情书以后,如果她赶快抓个人,或许可以用那个倒霉蛋的身体拿到足够的点数,换一张通行证。 有了通行证,她的安全就有保证得多了。 “我要是两个肾都没了,会怎么样?”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东拉西扯地拖延时间——任谁准备要卖肾的时候,恐怕都不会迫不及待吧。 “知情书上有,”小店主瞥了她一眼,“你打算让我都告诉你,你就不用买知情书了是不是?” 她倒是没想过这个办法——行吧,最后一个问题。 “卖掉以后……我会怎么样?我会昏迷、虚弱之类的吗?”她真希望有人能在这时候出现,最好还得攻击她,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逮住对方,把他的内脏掏出来换点数。当然,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不光是这附近,凡是下到底层的进化者,似乎都很精,从不往别的进化者身边靠。 “肾的话,不会,”小店主的眼睛再次亮起来,“我都说了嘛,即做即走,当天就可以上班。” 完全是人流广告的词。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去。“拿走吧!”她咬着后牙根,像磨盘一样把话磨了出来,“快点,给我换一个玩家知情书!” “好的,马上就好,”小店主高兴极了,一把抄起那支精钢框架,将短胖身体探出了柜台。她感觉到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按了上来,倏地在左侧后腰上一划,伴随着小店主一声“我要肾!”——她一转头,正好看见一个红色的小东西从自己身上掉了下来,看起来简直像个便宜的塑料玩具。当然,不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买这种肾脏形玩具就是了。 她眨了眨眼,果然既不痛也不晕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要不是看着小店主将那个变得像玩具般的肾脏握在了手里,她真要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器官也不缺的全乎人呢。 “这就结束了?知情书呢?”她赶紧问道。 “是啊,很简单吧?我都说了,拿肾是几乎没有后遗症的。”小店主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手中肾脏,似乎对它的形态很满意——活像林三酒有可能在体内埋一个假肾来骗他似的。“噢,我这就给你拿知情书。”一边说,他一边有几分辛苦地在雪白柜台后蹲下去,“哗啦”一声打开了柜门,在里头翻找起来。他好像把头都伸进了柜台里,跟林三酒说话时声音闷闷的。 “这种方式减轻了游戏的血腥感,让狩猎人类也变得像玩桌游棋牌一样轻松愉快了。假如说,我是说假如,还有进化者做不到对他人不择手段的话,那这种游戏般的体验,也更容易让他们进入角色,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林三酒的面色突然和柜台一样白了——在她猛地朝它冲了过去的同时,“商店”也急速后退了几步,恰好在她一臂距离之外。 “有的时候,我在想,我们进化者真就是像奴隶一样,用血肉生命铸建起了一个个末日世界……你说对吧?谢谢你的肾啦。” 这是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当她飞快地往回冲了两条路的时候,发现墙上的地图,早已经和那家商店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1156 Con Artist to be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林三酒有半晌都怔怔站在原地,盯着那堵墙发愣——直到意老师轻声提醒了她一句“躲起来,别站着”,她才一激灵回过神,几步闪没进入旁边一条小道上。 这条小道上同样立着一道一道的拱形雕花铁门,她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自己走过的那一条了。医院底层被无数条相似的小道组成了一个迷宫,只要走远一些,就很难再辨认来时的方向。耳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似乎越来越近了,她后退几步,一矮身跃向空中,脚尖在墙壁上一蹬,身体拧转时激射而上,右手顺势抓住了铁门门框,将自己拉了上去。 用脚尖踩在半个巴掌宽的拱形铁门上,她像一只猫头鹰一样居高临下地蹲着,屏住呼吸等待来人。 前方是一个T字路口,两侧恰好没有被壁灯光芒照亮,此时静幽幽地一团昏暗。她一眨不眨地望着路口,看见一个影子慢慢从右手边的路口中浮现出来,在地上越拉越长,渐渐地探出了那个人的头;垂至肩膀的头发滑落下来,悠悠在光影里晃荡着。 “嗯?”鸦江左右一看,见小道上空无一人,面色又谨慎又疑惑,半天也不敢往外迈步:“刚才明明好像有人的啊……” 林三酒乍然在这个鬼地方见到熟人,连胸膛里都暖热了起来,简直像是一个迫不及待要找朋友诉苦的小孩。她赶紧低低地“咝”了他一下,用气音轻轻叫道:“这里!” 鸦江一抬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身上时还吓了一跳。 “你在那上面干什么?”他说着从墙角后转出来,一手放在墙角上,一手抹了抹额头:“想不到我撑了这么多轮,最后还是进了医院……” 林三酒不由一怔。 ……为什么鸦江的手臂还齐全?他不也得用手往外拿东西,才能被岩浆吞没吗? 她刚才被骗得那么狠,现在简直有点惊弓之鸟了,一想到有可能是别的玩家假扮成鸦江的样子来骗她,不由后背上都“唰”地一下泛起了凉汗——就在这个时候,鸦江忽然转过头、垂下了双手。 林三酒顺着他的动作投去了目光。 鸦江此时只有上半身从墙后探了出来,不知道窸窸窣窣地干了些什么,才又从墙后迈出了一条腿;林三酒浑身紧绷地盯着他,直到他全身都从墙后露出来,才终于明白了—— “你、你的腰腹呢?”她低声问道。 鸦江四肢齐全、衣着整齐,要是遮住他的腰腹,真看不出来有哪儿不对。但是从胸骨以下、胯骨以上的部分,此时居然全空了:断口处和林三酒的断臂一样平整光滑,呈现肉粉色的平面;两截身子之间中间空荡荡的,连藕断丝连的脊椎也没有。一眼看上去,他就好像一个乐高玩具人,唯独中间被漏掉了一块,留了上半截漂浮在空气里。 “你的手臂不也没了吗,”鸦江没好气地说,“你有必要问我吗?” 他说到这儿,低下仅存的上半身,双手抱住左腿,将它往前挪了一步;等它迈出去了,他又抱住右腿,把它也拖了上来——靠这种纤夫拖船的方式,他才好不容易走进了小道里。 林三酒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着话说:“你……你的第三件特殊物品是在……” “我缠腰上了,”他一脸“事情就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吧”的表情,“我被lava吞没的时候,邦尼兔看着我一直笑得停不下来。” 虽然这个桥段不常见,效果倒真是很喜剧。 “那你……那你只能这样靠双手拖着两条腿往前走?”林三酒看着他一点一点往前挪,有点理解为什么邦尼兔会笑成那个样子:“你没法控制腿了?” “换作是你,连腰都没了,还能走路吗?”鸦江好像看出她憋在面皮下的笑容了,不免有几分恼羞成怒:“你不知道下肢动作也需要腰腹肌肉参与吗?我也就上半身灵活度大一些……我倒是能晃膝盖、晃脚腕、晃脚趾头,可是有什么用?” “那你是怎么下来的?” “我是直接跳下来的。”鸦江拉长了一张脸说,“幸亏我的病房位置不高,门口很接近底层的这些墙壁——不然我还能怎么办?” “你还能跳?”林三酒脱口而出。 “先把腿扔下去不就行了吗!”鸦江一摆手,“别说我了,你说说你吧!幸亏我遇见你了,不用我一点点搬着腿把这儿都走一圈了。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拿点数?” 看来他也读过了房间里的价目表。 林三酒在说话之前,先叹了一口气:“我没的可不止是一个手臂……我刚才就叫人骗了一把。” 说着,她就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给了鸦江听;后者听得连连咋舌,期间不断说些“这哪叫人防范得到”、“连地图都有?”之类的话,最后等林三酒说完了,他反倒沉默了一会儿。 “怪不得当我说我觉得游戏目标是找到知情书的时候,邦尼兔连听下去的兴趣都没有……她知道在这儿花点数就能买到的东西,不可能是游戏目标。”鸦江仰头看了看,“你别说,虽然你丢了一个肾,又没拿到知情书,但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林三酒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就从拱形铁门上滑了下来,轻轻落了地。 那小店主为了能够成功伪装成一个副本生物,行事、说话都尽职尽责地进入了角色,在与她讨价还价的过程中,也果然像NPC一样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首先我知道了在医院里赚取点数的办法。” 林三酒走几步,停下脚,等鸦江挪着他的大腿跟上来。“人的器官、血液,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能拿来换点数,否则那店主也不会处心积虑地骗走我的肾。既然是器官买卖,当然必须得是新鲜的才行。我本来以为,想要从别人身上狩猎到新鲜器官,要么得靠武力把活人绑架到收费处,要么就得把刚收割下来的器官冰冻起来……不过现在我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办的了。” 别的玩家,又是从哪儿得到那支精钢框架的呢?医院收费处吗? “其次——我对这一点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我猜医院收费处的位置应该是不固定的。” 鸦江想了几秒,一边抱起右腿,一边“嗯”了一声以示赞同。 “那小店主怎么知道我是新人还是老玩家?”她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上方——宽广的圆形建筑物墙壁,环绕着医院底层,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朝上伸去;靠近底层的一扇扇铁门看着足有扑克牌大,越往上越小,从麻将大小、指甲盖大小,逐渐缩到几乎看不清楚了。在她能看清的范围里,时不时就有一扇铁门被人推开,或者有人影在墙壁上一闪而过;在寂静无声的海面之下,暗流从没有停息过一刻。 “这个综合性医院这么大,恐怕外面所有被岩浆吞没的lava玩家都被送到这里来了,那可不是三个五个之类的数字。”林三酒收回目光,发现鸦江因为又是体虚、又要忙着搬腿,额头上都见了一层汗:“那小店主又不知道自己等来的下一个人到底是新人还是老玩家,他就不怕老玩家看见他后,反而狩猎他吗?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设了一个假商店……所以我才想,会不会是收费处的位置根本就不固定,完全是随机出现的,所以他才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到处骗人。” “不过……医院收费处里的NPC也是随机出现的吗?”鸦江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外貌伪装。”林三酒皱眉想了想,“我在走近那家假商店之前,曾看见有一个进化者站在门口,咕哝了一句‘这么点东西就要4个点’之类的话,然后就走了……我当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根本就是为了引我入套的手段。说不定,那进化者和店主是同一个人呢,只要他动作够快的话。” “这可太好了,”鸦江脸上一点太好了的意思也没有,“如果你的推理正确,那我们就算找到了收费处,也根本分不清它到底是真货还是骗子。” 林三酒歪过头,再开口时,却谈起了另一件事。 “我跳下来的时候,有个人一直追在我后面,告诉我下面很危险……似乎是想让我信任他。”不过那个人的演技实在不怎么样,和小店主一比,简直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我在想,医院里的每个玩家不都处于战力折损的虚弱状态吗?会不会是……在这个医院里,要想办法骗人才能活得下去?” 1157 鲨鱼游弋的地方 壁灯光芒暗淡,仿佛随时都要一口气上不来而厥过去的病人。林三酒举着价目表,在壁灯吝啬的光芒下又仔细将它看了几遍,还真叫她发现了一点之前没有留意的细节,登时“诶”了一声。 “怎么了?”两截鸦江问道。 她想了想,一时间有点拿不准自己的发现到底有什么意义。“你的价目表带在身上吗?” 鸦江撩开耳边长发,从头发里抽出一支黑色发夹,将它的两支细脚一分,在发夹之间就浮现出了小小的物品影子。他划了几下,随即“噢”了一声,将价目表拿出来递给了林三酒——在极有可能必须要尔虞我诈才能活下来的环境里,这真是一个充满了信任的举动。 “谢谢。”林三酒当然并不是在为了价目表而道谢。 鸦江一脸茫然:“谢什么?” ……算了。 因为少了一只手,林三酒只好把他的价目表放在地上,将它与自己手上这份对比着,一行行看了下去。两份价目表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信息量很大,如果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筛选,很难察觉出这个小小的不一样。 “这里,” 她将两份打开的价目表摊在一起,指着其中一个收费项目说:“为什么你的价目表里,没有花篮这一项?” 鸦江低头看看,也有点迷惑:“对啊,还真没有。”顿了顿,他问道:“花篮……那又怎么样了?” “就是有点奇怪。”林三酒坐在地上,趁势休息一会儿:“我也不太清楚它到底有什么意义……你看,价目表只介绍了医院收费处各项物品的价格,而且既然是医院收费处,那么列出来的物品清单上,当然只有医疗用品了。可是花篮算是哪门子的医疗用品?” 她看着两本册子,隐隐觉得不是自己在小题大做:“按理说,它应该是附属商店的商品。但是……为什么附属商店里其他的商品都没有列出来,唯独列了个花篮呢?” 鸦江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了“咕”的一声,好像个不安的鸽子。 “怎么?”林三酒抬起头,“你有想法?” “这是我的老本行啊,”他因为激动而白着一张脸,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这个手法我熟悉啊!你也知道的!” “什么意思?” “这份价目表是有人自己打印出来的,”鸦江飞快地说,“所以才会不小心犯了个错嘛!” ……骗局从一醒来就开始了? 林三酒一惊,随即又迷惑起来:“但是做这样一份价目表又有什么用?除了花篮之外,其他给出的讯息都跟真正的价目表一样……也没把我引到哪个玩家房间里去呀。” 她的病房在圆桶形医院的腰部,鸦江的病房靠近底部。这中间跨越的范围太大了,隔着至少有数百间病房,不管那个制作价目表的人是谁,都不太可能把假价目表一份一份地铺满数百间病房——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鸦江手上的价目表应该是真的。 “也对啊。”鸦江反应了过来,“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让你去一个别的什么地方,在那儿埋下陷阱等着你。但它也只是说了一句‘医院底层’……” “因为目的只是要你拿上这份价目表而已呀。” 有道理,这倒是一个她没想到的角度——林三酒刚一想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登时从地面上弹射般跃了起来;然而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在她跳起身之前,就已经从身后的墙壁里蓦然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硬硬地在她后腰上一划,刚才那个搭话的孩童声音也同时喊了一句“肾!” 当她落地后急急一拧身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条短短的手臂迅速收回了墙壁里,长方形的精钢框架在昏暗中银亮亮地一闪,一起与手臂消失了。 但是,这一次没有落下塑料的红色肾脏模型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墙壁里的那个小孩正好把长方形框架按在了她已经丢了一个肾的地方——否则要是第二个肾也没了,她恐怕今天就要凉在这儿了。 二人瞪着与刚才毫无二致的平整墙壁,好几秒都没出声。那一幕发生消失得都太突然了,连惊魂未定的林三酒,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那小孩……”鸦江犹犹豫豫地说,“没拿走吧?” 林三酒摇摇头,走近墙壁时,金属拳套“咯啦啦”地包裹住了她的拳头。那个小孩一击不中,可能早就逃了;她打量了几眼墙壁,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破坏这种类似副本构造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孩童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不知在和谁说话,虽然细嫩却像被捂住了一样沉闷:“我失手了,她没有肾!” 那小孩就在两堵墙后的不远处! 林三酒辨明了方位,刚要追上去,不料鸦江却一把拉住了她,还摇了摇头。 干什么? 她盯着他清了清嗓子,又朝她挤了一下眼睛,随即突然放声喊道:“喂,你别走那么快啊,帮帮我!我可没了腰!” 林三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脚踢飞了地上那份假价目表,立刻掉头就走。 鸦江就像个被抢了挎包的老太太似的,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叫她,就差声泪俱下了,听着好不可怜:“我走不快啊,你不是说好了要帮我的吗?” 林三酒虽然在前头健步如飞,好像是冲着刚才小孩声音响起的地方去的,实际上却在不断绕弯,始终与鸦江保持着同样一段距离:每当她快把他甩得看不见的时候,她就在墙角后一类的暗处等他再次追上来,从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果然还过不了五分钟,迷宫般的小道上就又有了动静。 就在鸦江“呼哧呼哧”地忙着挪大腿的时候,他前方的墙壁上忽然微微一荡,随即就从中央伸出了一条手臂。与刚才相比,这条手臂举得高多了,手中握着的那一支精钢框架,直直就朝鸦江的胸口处挥了过去——这一下若是划上了,林三酒知道,她肯定会听见那小孩喊上一声“心脏”。 拿肾也还罢了,冲着心脏去,可就有点儿太阴狠了。 鸦江的腰腹部都被“封”住了,自然是转也转不了身,躲也躲不过去,甚至双手还停留在一条大腿上,比那支精钢框架晚了一步,才朝自己的胸口抬了起来。以林三酒所在距离而言,在这么短短的半秒钟里,也是绝对不可能赶上去救人的——眼瞧着框架马上就要落在他的胸口上了,那只分明属于小孩子的手却不知道被什么无形力量往后一拽;在孩童的惊呼声中,精钢框架登时被打得脱手而飞,“当啷啷”地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不紧不慢地走进小道里时,那个被意识力紧紧缠住胳膊的小孩子,仍旧在不断挣扎着——她小半个身体都被拽出了墙壁,脸涨得血红,怒叫声一句比一句难听:“放开我,你这电线杆子!我就该收了你的脑子才对!” 鸦江坐倒在地上,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劲儿来,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喘息着。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十来岁大,四肢细伶伶的,甚至还没开始发育;她一脸戾相、气势十足,却和任何一个有杀人经验的进化者一样狠:“别碰我的收割器!” 原来这个玩意儿叫收割器? 林三酒捡起精钢框架,打量了它两眼,没有走近小女孩。虽然后者的一条胳膊被意识力拽住了,另一个肩膀、胳膊和腿却都还沉没在墙壁里,若是靠得太近,很容易被反攻击。 “能穿梭墙壁,”她看了看小女孩,“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少了眼角膜,还能继续穿梭吗?” 小孩子脸色一僵,目光在她手上的精钢收割器上一转,哼了一声:“有本事你过来啊,到这儿来收!” 另一股意识力立即裹起了收割器,霎时穿过半空,急急朝她按了下去——那小孩不由自主尖叫一声,似乎没料到林三酒不靠近她也能收割眼角膜;在她猛一拧头避开的时候,精钢框架也停在了半空里。 “出来。”林三酒仍旧用意识力,将收割器稳稳地压在小孩头顶上,朝四周叫道:“我知道不止这小孩一个人,出来,否则我就把她身上能收掉的都收掉。” 有一种感觉,自打她来到医院底层之后就没有停止过,却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清晰了:就像是身处幽深海面之下一般,她张目望去时什么也看不清楚,却能隐约感觉到环绕着她不断游弋、寻找机会的鲨鱼群。 就算喝了咖啡,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的状态,她现在仍旧离巅峰期还远着。 眼看着要马上面对小女孩身后的人,她不免暗自有些惴惴。不过,她当然没有让任何一丝表情泄露出自己的隐忧,当下又喊了一声:“滚出来!” “你出来,给我出口气,”那小孩斜睨了林三酒一眼,“这么自以为是的女人就活该被拆散了——” 她说到这儿,眼睛突然一圆,仿佛要马上被瞪出眼眶似的,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林三酒还来不及浮起疑惑,只听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另外一边小道上,响起了低低的一声“肾!”。 当小孩尖叫着朝林三酒吼“拉我过去!”的时候,她也立即明白了情况,当即往回一收意识力;没了抗拒力量,小女孩的身体这一次果然就顺顺利利地被墙壁“吐”了出来。 林三酒抬眼一扫,只见从打开的墙壁中,一只精钢收割器正好从那小孩卡在墙壁另一端的身体上扫了过去,只差险险那么一丁点儿,就要又碰上她的后腰了——随即墙壁一合,一切都瞬时恢复了寻常。 鸦江愣愣看着,这时才低低吐了口气:“……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1158 路人 林三酒自认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至少和别的进化者比,她已经算是满心良善了。 但是,这儿总有一个“但是”等着——这孩子也实在太他妈烦人了吧。 要是说,林三酒刚才见一个小孩子被自己同伴背叛,升起过那么一点点的同情,现在也早就在这小孩子的尖厉哭号声、不断踢墙的闷响中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脾气,究竟是怎么活到十岁的? 鸦江因为少了腰腹,一旦摔倒了就半天都不容易爬起来,不幸正处于这个小孩的四肢挥舞范围之内,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让她给蹬了两下,又被她的胳膊给扫了一巴掌。林三酒赶紧过去将他上半截拽了起来,躲着地上呼呼的扫堂腿,把他的大腿也拉近身边,忍不住冲地上尖声嘶嚎的小孩子喝了一声:“闭嘴!” 效果立即就出来了:那小女孩的嚎声上了一个台阶,刺耳的哭声撞击着墙壁,感觉周围几十米内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仿佛要用全身的力量把自己哭晕过去似的,憋得脸色血红,身体一抽一抽——直到林三酒迅速用手捂住了她的脸,冰凉沉重的金属拳套才模糊了哭喊声。 她能感觉小孩在拳套下猛一张嘴,又放弃了咬她的主意;只是拳头拼命敲着她的肩膀,两条腿也踢得更厉害了,而且还改了方向,一下一下擦着她的腰间踹过去,似乎说什么也要踢上林三酒似的。 “你要是想把别人都引过来,那我就给你扔这儿了!”她右臂的力量都压在了小女孩脸上,冲其低声威胁道。 小女孩的哭喊声迅速变成了抽抽噎噎,说了一句什么,林三酒没听清。 “什么?”她小心地松开了一点点。 “你、你以为我想跟你走?”小女孩每一句话都因为控制不住的抽气而断个好几次,“放开我!” 顿了顿,她又一咧嘴哭了,这次倒是安安静静地只流眼泪:“我……我才十岁,就没有了肾……也没有人管我……” “怪不得那人拿走你一个肾,”鸦江冷不丁地说,“要是我跟你合作过,我也想从你身上拿点补偿,多大的精神创伤啊。” 林三酒原本以为小女孩听了这话,又要嚎哭起来——但她显然和过去那些没有能力、只能撒泼哭闹的孩子不一样;她翻身坐了起来,阴沉沉地扫了二人一眼。 “把我的收割器还给我,”她命令道,从刚才又可怜、又烦人的模样中恢复过来,但眼皮被泪水泡肿了,头发黏在脸上:“难道你们两个大人,还要和我动手吗?” 看来再怎么讨厌的小孩,也依然存有天性中的敏感:他们似乎和小动物一样,都能感觉出来谁心怀善意,不太可能会伤害自己——比如说,林三酒很难想象她会和别人也同样撒泼哭上一通。 “带我们去收费处,”一想及此,她就有意冷下了脸,硬邦邦地说:“别忘了,你现在身上能收的东西还有不少呢。” 这小女孩运气不错,刚才小半个身体都沉在墙壁里,她同伴拿不着真正致命的重要器官,所以才只冲着她的肾下了手。此时林三酒拿着收割器,在她脸旁边晃了晃,看着她的脸色慢慢白了下去,却越发硬气了:“你拿吧!先拿心脏!我一个没爹没娘的,死了也不会有人眨眼,你以为我怕死吗?” 林三酒头疼起来。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包括医院里的基本规则,他们是怎么进入病房放假目录的,寻找收费处有没有什么诀窍……都得靠这个小孩开口。而很显然,对付大人的办法,似乎对这种心智混乱的十岁儿童不太起作用。他们还太小了,根本来不及明白生命的贵重之处。 鸦江冷眼旁观一会儿,终于问道:“你不想找那个人报仇吗?” 小孩子激灵一下,眼睛就转了过去——鸦江这句话好像正中红心了。 在一番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之后,这个名叫五十帆的孩子终于同意替林三酒带路了,条件是二人要在收费处那儿守株待兔:她原先的同伴拿了她的肾,迟早要去换成点数的;一旦看见了他,二人都要帮五十帆一起动手,并且同伴身上的器官都是五十帆的。作为回报,她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二人。 说是二人一起动手,实际上只能抱着大腿往前走的两截鸦江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战力价值;五十帆的这一番话,主要还是冲林三酒说的。 林三酒只希望咖啡效果能撑到那个时候。 “你是怎么知道收费处地点的?”她右手牢牢按住五十帆的肩膀,使她与墙壁保持一段距离,免得这小孩一不注意就钻墙跑了。 “你们一看就是头一次入院的新人,”五十帆瞥了他们一眼,嘻嘻一笑,“每次收费处出现在一个新地点的时候,都会在高墙上浮起一个好大的‘营业’字样,持续大概5秒左右就消失了。要是那五秒钟你没看见它,就要么只能碰运气地瞎找,要么等下一次收费处换地点……不过换的时间也是随机的。所以我们时时刻刻都会注意头上,免得错过营业通知。” 原来是这样! 营业通知只有五秒,刚入院的病人哪有那么巧就能恰好赶上的? 她原本想再多问几个问题,不料五十帆领着二人一拐弯,却停住了脚:“到了。” 到了? “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看见了吗?” 林三酒抬眼一看,只见路口处果然立着一家小小的商店,雪白柜台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亮,离得老远就能听见电风扇吱呀吱呀地叫。鸦江呼哧呼哧赶上来一看,低声说:“和你描述的那个……一样诶。” “我怎么知道这个收费处是真的?”她看了看五十帆。 五十帆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冲她一挥手:“是假的,那你走吧!” 林三酒一怔,还来不及考虑她到底是不是在虚张声势,高墙之上突然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女声,带着盈盈笑意:“收费处是真的,你手上的孩子是假的。” 1159 我美,打钱 在来人话音尚未落下的短短一瞬间,好像所有事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 五十帆是头一个有所动作的。 她在脚步落地后忽然一曲膝盖,身子顿时矮了小半截,原本正被紧攥着的肩膀顺势一抖,显然正试图从林三酒戴着拳套的右手中滑出来。林三酒反应极快,立即稍一弯腰,手臂如同灵蛇般跟上了她的肩膀,五指仍旧深深地掐进她的衣物皮肤里。 五十帆一声不吭,没被攥住的那一边手,反手就朝林三酒的脸袭了过来,手上不知道何时攥上了又一把精钢收割器——说来也气人,林三酒吓唬了这孩子好几次要拿她的眼角膜,结果差一点被收割器碰上的眼睛,居然是她自己的。 因为少了一条手臂,林三酒不得不松开了她的肩膀,抬臂挡住收割器;五十帆也没奢望这么简简单单地就能拿走对方的眼角膜,这一击只是为了给自己换来一个脱身的机会,此时一拧身就朝旁边的墙壁冲了过去。 鸦江的【喜剧常见桥段】总算在这个时候起效了:意识力在五十帆即将碰到墙壁之前,像海浪一样卷了上去,恰好抓住时机在墙上铺开了薄薄一层——只听“咚”地一声,五十帆的脑袋被撞得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闷响,踉跄两步,还是扛不过喜剧效果坐倒在了地上。作为一个进化者来说,以上整个流程都近乎不可思议,她忍不住低低咕哝了一声:“这怎么回事?” 一片浅金色的丝质裙摆从墙头上顺滑地落了下来,两条赤裸的长腿垂进了几人视野。当来人轻轻跳下地面时,林三酒已经重新压住了晕乎乎的五十帆——三个人抬头一瞧,都不由愣了几秒。 “啊!”鸦江活像是被美貌打了一巴掌似的,“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这么美的女性……” 这种话没有当面说的,但他就是有一种本事,令人总觉得他不过是在现场看电视而已:一个观众对女演员发出这样的赞叹,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头。 “这么坦白的人可真不多见。” 来人微微一笑,将长发轻轻拨到了肩后。波浪一般温柔的弧度轻轻弹跳几下,仿佛是数个落在她光裸肌肤上的小小亲吻;镶嵌在金色饰品上的璀璨白钻、海水蓝的宝石,看起来就像梦境中阳光折射出的七彩。连金色首饰仿佛也被主人的光彩所融化了,泼洒出的点点金芒像水珠一般洒上了她修长的双臂。 她简直像是正要去参加颁奖晚宴的女明星,现在只不过是停下来看一眼末日世界。唯一一个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她少了一只右脚,连带着脚腕以上的一部分也没了,不得不拄着一根细细的雕花银白手杖;瞧那断口平整光滑,应该是她一脚踩进了岩浆里,进医院时被封住了。 她扫了一眼,迅速找出了谁是拿主意的那个人,冲林三酒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小卫刑。我不喜欢我的姓,你叫我卫刑吧。” 似乎是一个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惯了的人。 林三酒瞥了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一眼,拎起五十帆后退了一步,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正被自己攥着的小孩子,答道:“不方便。” 因为她只剩一只手,一旁的鸦江也帮了忙:由她来攥着后脖颈,他紧紧将五十帆的双手反握在身后,小女孩使劲朝后方蹬了几下腿,除了让自己脸色通红得喘不上气之外,什么效果也没造成。 五十帆仿佛看见蟑螂一样,冲着那女人皱起了脸,浓浓的厌恶几乎叫她五官都变了形,被掐着脖子发出的喊声十分嘶哑:“滚!这里没有你的事!” “你怎么这么老老实实?”卫刑依靠手杖行走的时候,居然也能走得腰肢轻转,摇曳生姿;她看了看地上的小孩,问道:“你不是有一个棺材式的特殊物品吗?可以把你身边最近的一个人拽进去啊,你现在这样子,不能用吗?” 意老师立即把【防护力场】又加强了一层。 “哦对了,你还可以在身周建立墙壁嘛,把自己完全困在墙壁内层里……我一向觉得这种自我保护方式又蠢又难看,兆头也不好,但你上次不是用得很开心来着吗?” 林三酒一口气被医院扣掉了太多特殊物品,此时合适战斗用的寥寥无几;所以当五十帆猛地一拧身子、腰间不知道什么东西叮当一响,壁灯投下的光立即一起昏暗了下去的时候,她知道在这一刹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战斗意识和肉体能力了。 任何特殊物品都要一定时间才会发生效果,不管这个时间多么短暂,那仍然可能是一个机会。 林三酒忽然松开了五十帆的脖子。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镜头一般,在她眼前徐徐展开了每一帧。原本被拎得双脚不着地的小女孩吃了一惊,在下落时拧过腰、挣扎着想要重新找回平衡。但她双手仍旧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鸦江反攥着,身体下跌时,胳膊却往上一折,顿时激起了她似乎长得没边的痛叫声。 在这几分之一秒的工夫里,戴着金属拳套的右手已经落了下去。 当小女孩的肩膀关节发出了一声叫人肉酸的“咯啦”响时,她的身体下跌之势也随之一滞——直到这时鸦江才微微睁圆眼睛,朝林三酒转过头,张开了嘴唇——不过,他的惊讶甚至没有机会化作语言。 林三酒右手所停留的位置,恰好是在五十帆身体跌落下来以后、那件特殊物品所在的腰间,简直就像是等着小女孩把自己的腰送进她手里一样。拳套早在刚才落下来的过程中就消失了,她的右手迅速划过小女孩的肚腹腰背,【扁平世界】即时发动了。 壁灯闪了两闪,小道在昏白与漆黑之间来回跳了几下,灯光终于又恢复了常态。 直到特殊物品的效果和小姑娘身上的t恤衫一起消失后,五十帆双脚才着了地。她口中尖锐的呼痛声一断,胳膊也从鸦江手中滑脱了下来,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就要跑;林三酒猱身而上,右手再次扑上去的同时,金属拳套迅速包裹住了她的手掌。 当她一拳砸上了五十帆的太阳穴时,后者身子一歪跌在地上,二话没说就昏了过去,四肢软得好像被抽掉了骨头的死蛇。 “啪”、“啪”几下拍掌的声音,从几人身边响了起来。 林三酒回头一看,卫刑正一下下鼓着掌,银白手杖在掌间一颤一颤。 “真棒,”她重新落下手杖支撑住自己,“0.4秒时就收走了她的特殊物品,打断了物品效果……0.6秒时她昏过去了。” 卫刑转了一圈,望着身边墙壁抬高了声音:“听见了吗?你个丑老头儿?” 林三酒面色一凛,抓起五十帆朝后退了半步。 “要是你想救你的姐姐,”卫刑毫不在意地继续喊道:“就去收费处见我们!” 人虽然不是她抓的,但她这份自然而然的劲儿,任谁看了都得犹豫一阵子。 “什么丑老头儿?”鸦江从林三酒背后探出头问道。他本着能不走就不走的原则,这么半天始终一步未动,哪怕被堵进墙角了也还继续站着。 “噢,你们不知道。”卫刑转过身,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儿小姑娘只穿了个短背心的上半身,忍不住一笑:“明明都四五十的人了,还真的连胸都没发育诶。” “等等,”林三酒晃了晃手里的人:“这个小孩,已经有四五十了?” “从她弟弟那副又丑又皱又干的样子看,”卫刑皱了皱鼻子,仿佛闻见了难闻的东西:“说四五十都算我在恭维她了。你知道有那种病吧,叫什么来着……唔,反正就是生长迟滞,二十岁看着还和五六岁一样……” “对对,我知道!”鸦江激动起来,“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反正我听说,这个家伙末日之前就得了那种病,进化之后,她看起来和真正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两样了。”卫刑耸耸肩,理了理裙子——连从裙子开叉中露出的大腿上,也套着一只白金细环。 “可她之前被同伴反咬,拿走了一只肾……” “假的啦,”卫刑摆了摆手,手腕上的钻饰荡起一阵光。“不信你再拿走她一个肾试试看,保证她还活着。进化者在医院里待久了,都很蝇营狗苟、心思阴暗的,你以为是你反击抓住了她,其实是她早就设好了局,要把自己送到你身边,让你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呢。” “我怎么会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林三酒不由失笑道,“我提防她还来不及!她可没有利用好她的小孩子外表,我对她一点儿心软都没有。” “是吗?”卫刑看着她一歪头:“她和你耍脾气了吧?她袭击了你,还拼命地撒泼哭叫打人,是不是叫人看了特别来气?” 是。 “你以武力教训了她一顿后,她被揍得乖乖老实听话了,虽然哭哭啼啼却也知道有问必答了……这个时候她再说什么,就可信多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跟到这儿来了。” “我没打她。”脚下踩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孩子,说这话好像有点奇怪,林三酒挠了挠脸:“当时没打。” 卫刑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孩?”她抬高了一点儿嗓音,“你接下来不会还要告诉我,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明明不是一件坏事,但卫刑带了点儿调笑的语气,却叫林三酒有点尴尬。她咳了一声,换了话题:“你现在说的这些,包括你告诉我那一个是真正的收费处……我怎么知道是真的?” “诶呀,新人刚到就被骗怕了。也对,有句话说,越好看的女人会越会骗人,” 卫刑撩起头发甩向肩后,扬起下巴冲她一笑:“而我,非常好看。” 1160 收费处 林三酒有种感觉,继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的鸦江之后,她身边似乎又多了一个更棘手的家伙。 “美而不自知,才更加美?” 卫刑气势十足地重重一摆手,好像要用接下来的话让和她争论的鸦江彻底闭嘴:“那种话,都是不美的人说的。美人从小听夸赞听到大,从小受优待受到大,要是再不自知,那只能说明她又聋又瞎又蠢。” “……瞎?”鸦江的声音已经被压得很微弱了。 “对比一下也知道了吧,比如说,”卫刑说到这儿,微微一转身,目光在林三酒身上转了转。似乎是考虑到她刚才露的那一手,还是换了主意,改口对鸦江说:“你和我一比,谁美谁丑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我觉得我也不丑……”两截男人低声抗议道。 卫刑宽宏大量地摇了摇手,“这些都不重要,你们看,收费处到了。” 不重要你说了一路? 林三酒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甚至都有点没明白这个叫卫刑的女人是怎么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加入他们的——过程顺滑得简直就像是手指上的一块热黄油。以前她听过一种理论,大意是如果你表现得无论到哪儿人家都该为你开门,那么人家就真的会为你开门;而卫刑,简直是这句话的活代言。 “就是在收费处旁边,” 在离收费处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当头走在前面的卫刑往后一扬手,像个老大似的止住了他们的脚步:“那对丑姐弟抢了我的修复膏。你们小心点,那个老弟弟在收费处附近时,不知为什么就变得很占优势,很难缠……” “他有什么能力?”林三酒已经展开了【意识力扫描】——刚一打开,登时吓了一跳。 她原本只想看看那个所谓的丑老头儿在不在附近;但她如今五感感知折损了近一半,直到现在才发现,收费处方圆几条道路内远比她想象的热闹多了。 林三酒抬起头,目光从身边高墙上方划了过去。如果不是事先有了察觉,恐怕她仍旧看不清那一垄低矮的影子。那个人趴伏在墙头上一动不动,身影静静掩在阴影中,仿佛只是墙壁的一部分;站在他身后十几米处的那个进化者,却一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她像螳螂背后的黄雀一般,笔直地立在墙头上,不知道是正盯着收费处,还是正盯着自己前方趴着的男人。 “哟,上头还有人呢。” 卫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也吃了一惊。这让林三酒感觉好点儿了;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没发现,看来大家的战力都折损得厉害。 她没料到,卫刑居然冲墙头上的那个人摆了摆手,喊了一声“喂!”——她把林三酒和鸦江都吓了一跳,但都比不上趴着的那个男人;后者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又惊又疑的脸。 “看见一个又丑又皱又干巴的老头儿了吗?”卫刑的态度是如此自然,甚至称得上优雅:“没看见?噢,那你帮我留意一下附近,好吗?” 那男人瞪着她,过了两秒,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谢谢,噢对了,你身后还有一个人,离你越来越近了。” 当那男人腾地从墙头上跳起来的时候,卫刑转过头,看了看身旁二人,倒比他们还茫然些:“都看着我干吗?好看也不是这么个看法。” “没什么。”林三酒压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换了话头:“旁边的路上也有不少人……” “对啊,”卫刑一耸肩膀,抹了金色碎粉的圆润肩头上光泽一闪:“你看过动物世界吗?”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收费处就像是干旱季节里难得的水源地一样,一旦消息传出去了,就像是缺水喝的斑马啊狮子啊,所有人都聚集过来了。不过,不管是狮子还是斑马都可以在水源旁边暂时地和平共处,人却不行了。你们过来。” 鸦江抱着大腿,像个场务跟着明星一样跟了上去——他们没有靠近收费处,却转到了旁边一条小道上;刚一进去,他就吸了口气。 三三两两的进化者沉默地站在这条道路上,有的抱着胳膊,有的倚着墙壁,彼此都相隔开了远远一段距离,谁也不曾发出半点声音。即使见到有人来了,离他们最近的进化者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好像没有人愿意先有什么动作,毕竟身后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 卫刑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举起银白细手杖,毫不客气对这些进化者指指点点道:“看见了吧,大家聚集在收费处旁边,都在等着npc上班。这里面有人想拿器官换点数,有人想拿点数换东西,还有的身无分文,专门在这儿等机会捡便宜。” 林三酒真想让她把手杖赶紧放下。 “npc去哪儿了?”鸦江一边问,一边打量了一下收费处里空荡荡的雪白柜台。他的【喜剧常见桥段】一直开着,或许是因为他现在行动不便,感觉尤其不安全的缘故,倒是正好方便了几个人的计划——虽然让他放弃一根拖把,简直像是要了他的命。 “午休时间,npc也要吃饭。”卫刑理所当然地说,“你还别说,他们真的特别……特别正常,和任何地方的活人都差不多。” 一个盘桓在林三酒心头许久的疑问,终于让她忍不住发声了。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们?”她问道,“你明知道我们是什么也不懂的新人,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占点便宜?” 卫刑看了一圈其他进化者,冲林三酒一笑。不管她性格到底如何叫人为难,这一笑,还是让人感觉仿佛是夜空中绽开了一片夏日烟火——她在唇前立起一根食指,轻声说:“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伙伴,需要还愿意相信别人的新人……而不是这些已经钻进牛角尖里,觉得不杀光别人自己就活不下去的讨厌鬼。你要知道,在综合医院里单打独斗的话,天知道多少轮之后才能出去!不过具体的,现在人多不方便说……我需要你们先看一看,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这里的进化者又可以有多残酷。” “我以为你是想找丑老头报仇。”鸦江喃喃地说。 “顺便的嘛,”卫刑毫不心虚。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新人?”林三酒挖根究底地问,“你又不认识这里每一个人。” “五十帆想骗得你们一起走,就说明你们是新人了。”卫刑一歪头,波浪似的长卷发滑下她脸颊:“她是怎么找上你们的?” 林三酒将假价目表一事告诉了她。 “奇怪了,”卫刑微微一皱眉,像海面忽然被风吹出了涟漪,“他们还能假造这个东西?难道他们随身带打印机吗?” 这个问题,除了五十帆姐弟自然谁也答不上来——不过在场三人彼此看看,自然都没有去问林三酒背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 “这个手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卫刑思索着说,“对新人来说防不胜防嘛。这些病房在没有人入住的时候,都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只不过房门不能上锁而已……他们进入病房,换上做过手脚的假价目表,等新人拿着它下来,他们就可以循着价目表把新人找出来了。嗯,可惜你把它扔了,不然我真想瞧瞧。” 当时将价目表卡片化之后,林三酒依然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她觉得卫刑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还该问一些什么呢?难得遇见一个愿意告知情况的人——或许她应该问一些她已经知道的消息,看看卫刑会不会告诉她事实? 正当林三酒想到这儿的时候,只听收费处四周的空气里,忽然嗡嗡地起了一阵似有若无的骚动,仿佛湖底被搅起来的沙泥,盘旋在昏暗的水里。几个人神色一凛,急忙回头一看,正好听见充作收费处的那个小商店里,有人远远地清了一声嗓子;随即,通往商店内部的一扇门就被推开了。 与假货相比,真正的收费处唯一一个不同之处,就是货架上的商品盒子更加稀稀零零,灰头土脸。门被漫不经心地甩上了,震得老电风扇洒下了不少灰;一个npc走到柜台后方,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 “这儿有几个npc?”林三酒盯着那个胖胖的女性npc问道。 “谁知道呢,”卫刑也紧绷了起来,不断扫视着四周。看来即使是如此美貌,也不代表就彻底没有性命危机了:“每次换班时来的人都不一样,而且各有各的性格脾气……特别真实。” “我们要不要退后一些?”鸦江行动能力最差,两手抱在大腿上,仍旧紧张得面色发白:“我可没有肾这种不疼不痒的器官能让人拿了。” 收费处位于一个十字路口的中央,前后不靠墙;虽然谁也看不出那个npc是打哪儿来的,但只要有一个进化者接近收费处,都会被睽睽众目第一时间发现。 “你就不能扛着他吗?”卫刑看着鸦江,就好像是农夫看着一棵长势不佳的菜:“其实你要是不想参加我的计划也可以……” 林三酒叹了口气,将五十帆放在了鸦江背后,嘱咐他抓好,随即蹲下身,一把将他双腿抱在胳膊里,将他“捞”了起来。等鸦江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以后,正好两条腿“坐”在她的右胳膊上,上半身飘在她的头上,就像一个奇怪的大气球。 “有没有人要买东西的啊?” 胖胖的女npc四处张望一会儿,喊道:“我可忙得很,不能在这儿干等你们一整天!” “我说过,他们各有自己的脾气。”卫刑用气声低低地说,“她看起来像是会上班偷懒的人……万一她偷懒走了,这些人就白来一趟了。” 十字路口上沉沉压着一片紧绷着沉默,像是暴风雨之前的一块乌云。等了半天,终于有一个细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说道:“我要交易。” 1161 反目 “我要交易”四个字飘荡在空气里,直到徐徐散去了,也不见有人走上收费处。现在东张西望的人,肯定不止林三酒一个,但好像谁也没发觉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收费处的女NPC这个时候却忽然不催了。从她的角度望出去,应该只能勉强看清小路路口,却没影响她的兴致:她倾过身子,双臂支在柜台上,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胖脸都被笑容挤得更圆了。 一片沉默中,头上飘着的半截鸦江轻轻吸了两下鼻子;在壁灯半明半暗的光芒下,浑浊闷热的空气流过身边,像热带丛林里脏兮兮的溪水。卫刑伸手挠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嫣红指尖从淡白金色的头发中一晃而没。时间仿佛被等待拉长了,每一秒的存在感都鲜明沉重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的忽视。 过去多久了? 林三酒心中生起了一阵微微的焦躁。打从那人说“我要交易”,可能已经好几分钟了吧?他始终不冒头,怎么女NPC也不催?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他们……这两个字让她不由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身旁两人。当然,鸦江“坐”在她的右胳膊上,她只能看见他裹在牛仔裤里的大腿。卫刑的银白细手杖往旁边地上一点,她也随之挪开了一步,从林三酒的面前走到了墙壁旁边。 她挪开干什么? 不想以后背对着自己? 这或许是一个杯弓蛇影的猜测;但就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测一样,卫刑这时微微一转身,用眼角飞快地瞥了她一下。见她也正望着自己,当即冲林三酒笑了笑——身子却没再转回去。这样一来,卫刑的后背就改朝向墙壁了。 她不信任我,林三酒默默地想。 她嘴上说要找还没有同流合污的新人,实际上她也一样在提防着他们……话又说回来,她的性格到底是不是如她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坦率大方,谁又知道呢? 想到这儿的时候,鸦江刚巧动了动身子,低声对她说道:“那个,你放我下来吧,我这样实在不太舒服。” 正好,她的胳膊也酸呢。林三酒依言将他放在地上,打量了一下他后背上的五十帆,嘱咐了一声:“放心,一会儿如果有危险你又跑不动,我再把你扛上。” 鸦江点了点头,头发滑了下来。 老实说,现在在整个综合医院里,除了不知身处何方的人偶师和波西米亚之外,她唯一一个能够相信的人,也就是鸦江了。毕竟他们二人都是第一次进医院……嗯? “他以前从没进过医院这件事,”意老师忽然说话了,“也是他自己说的吧?他的生存几率不是都掉了不少吗?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他真是第一次进医院?” 没有,林三酒心想,除非他突然掏出一只精钢收割器。再一想到刚才他离自己的脑袋如此之近,她忍不住连后背肌肉都缩紧了——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意又疏于防范?当然,鸦江可能说的是实话;不过在确认这一点之前,她怎么能让他接近自己呢? 卫刑又一次扫了二人一眼。她大概以为自己的目光收回去得极快,却不知道还是被林三酒察觉到了。 “过去多久了?”她一边说一边理了理头发,长发顿时如水一般滑落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面颊。隔着一层头发,那双眼睛又悄悄地转回了二人身上。“……有三五分钟了吧?” 咖啡的效果还在,林三酒安慰了自己一句。要是情况真的有变,至少她还可以一战——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她却冷不丁地一颤,急急抬头望向了身边高墙;墙头上空空荡荡,刚才的两个进化者都不见了。 糟了,她暗骂了一声,她怎么早没想到呢? 那个趴在高墙上的进化者,真的只是出于巧合才趴在那儿的吗?再一想,是她第一个发现墙上有人的;在她察觉了之后,卫刑才一副好像刚刚发现的样子,冲墙上那人打了声招呼——这么说来,墙上趴着的那个进化者反应也实在古怪,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声招呼,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那个时候,他真的仅仅是被美貌晃花了眼?还是被计划之外的变化给吓了一跳? 怎么看,卫刑也不像是缺少同伴、孤单一人的类型吧? 要是变成一对三的话…… 林三酒慢慢地、低低地吐了一口气,试图抚平自己乍起来的汗毛。当她感觉到第一颗冷汗顺着后背滑下来的时候,忽然从头到脚白光一亮——【防护力场】打开了。 身边二人蓦地朝她拧过头。 “怎么了?”鸦江似乎想笑一笑,面部肌肉却仍旧僵硬得很,看起来就像是他试图扯开一块厚塑料做的面皮。“为什么突然上了防护?” 她原本没想打开【防护力场】的。是意老师身为她的潜意识表象,被她自己的紧张、疑虑给冲击得有了动作,自然而然地打开了防护,但林三酒却没法把实话说出来。 “因为这附近不安全嘛,”她的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燥尖锐:“……卫刑不是说了吗?” “对,我也打开了,”卫刑顺势一笑,看了看鸦江:“你没有防护用具吗?” “我有,”鸦江立即说道,生怕她会怀疑似的。 看来他也不信任卫刑——不管怎么说,鸦江还是比卫刑更可信一点。林三酒想了想,轻声问道:“五十帆的弟弟呢?” 卫刑舔了一下嘴唇。 “藏在这附近吧,”她目光游弋几圈,歪头一笑:“我怎么知道?” 那个所谓的丑老头儿,目前只存在于她的嘴里。噢,连五十帆是不是真有四五十岁了,也都是听卫刑说的——林三酒知道的事实只有:一,五十帆看起来的确是个小孩子;二,他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所谓的弟弟却还不见人影。 “离我远一点!” 一声怒吼突然像暴雷一样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道撞得耳膜都震颤起来的轰然巨响;墙壁随着地面一起颤抖起来,将几人都惊了一跳。就在林三酒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时,她的眼角余光中,卫刑似乎也同时有了动作——她心下一凛,硬生生扭回身体、急急朝后退去,没想到却还是晚了一步,身上【防护力场】被那一下攻击擦边而过,登时白光大亮、摇曳不定了几秒。 等她重新立稳脚跟,卫刑的细银手杖仍旧笔直地平抬在空气里。鸦江离卫刑最近,此时的脸色比手杖还白。 “你果然有问题,”林三酒冷笑了一声,“你的同伴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卫刑的笑容依旧光彩照人,“我倒是应该谢谢你,我又可以用新点数去换修复膏了。” 她会是一个劲敌! 林三酒猛地朝她打出了一波意识力,在卫刑不得不放下手杖、保持平衡的时候,她两步疾冲向了鸦江,伸手抓向他的手腕:“你和我来——”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的手紧接着就像被电钻钻了一下似的,深深一痛,手上【防护力场】又一次光芒摇晃起来。 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震惊,林三酒抬起了眼睛。 “抱歉,”鸦江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怎么回事? 林三酒还来不及多想,卫刑已经急急地往后退了出去——一旦距离拉开,她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她此时顾不上行动不便的鸦江了,将五十帆往地上一扔,抬脚就追了上去。她适合近战,只要能抓到卫刑的边,她就有信心将对方迅速放倒。 卫刑似乎早提防了她这一手,空着的那只手在空气中一捏一抓,朝她猛地张开五指时,林三酒的视野立即被一片新的景物充斥了——就好像电影中的镜头切换,又像是投影机上换了一幅图,小路、迷宫、高墙和收费处都纷纷碎裂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剧院后台:一张一张的化妆桌上摆得满满的全是各色用具,一排一排的圆灯泡在镜子上盈盈发亮,几个穿着戏服的身影在角落里低声交谈。 林三酒的冲势未减。 很简单,因为这一切肯定都是幻象,就算看不见真正的身边环境,她只要朝刚才卫刑退后的方向继续追上去,就肯定能抓住她——然而下一秒,她的大腿就狠狠撞上了一张化妆桌上,瓶瓶罐罐叮叮当当一阵摇晃,一支蓬松的化妆刷站立不稳掉了下来,被她一弯腰伸手捉了过去。 就在化妆刷即将要落进她的掌心里时,它唰地一下消失了。 与化妆刷一起不见踪影的,还有刚才比现实还逼真的剧院后台;林三酒愣愣地直起身一看,发现自己面前紧贴着一堵墙。她刚才撞上的“化妆桌”,应该就是这面墙了。再转头一看,她发现卫刑早就没了影子。 那个女人一定会带上她的同伴卷土重来的,毕竟她花了这么多心思骗人,大概不舍得白白放跑猎物。 林三酒转过身,看了鸦江一眼。后者也知道,自己抱着大腿根本走不远,此时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紧盯着她,双手各握了一个小小的手杆模样的东西。 “她不见了,”林三酒低声说,“但我有种感觉,她没有走远。你呢?你也该讲讲,你是怎么回事了吧?” 鸦江没出声。 这个时候的十字路口附近,惨叫声、怒骂声、特殊物品的尖啸声、能力划过空气时的撕裂声,都已经像一锅沸水般滚腾起来了;林三酒刚要朝鸦江走近一步,猛地一抬头,正好看见一个黑影从高墙上直直地扑了下来,裹起地上的五十帆,扭头就朝另一个方向疾奔了出去。 1162 头上有人 此刻的五十帆意识不清,器官齐全,在综合医院里简直就是第一等的稀缺商品,就像狗屎能招苍蝇一样,有人来抢实在不稀奇——那黑影卷起五十帆,就像一道风似的朝前方冲了出去。林三酒在拔步追上去之前,先极快地以眼角扫了一下身后的鸦江;后者依旧握着两个“手柄”站在原地,正眯着眼睛朝五十帆被掳走的方向张望,面上好像泛起了一丝惊奇。 他看见什么了? 林三酒一转头紧咬着那黑影冲出去,等她瞧清楚的时候,自己也不由一愣,脚步都慢了下来:“诶,这个难道是……?” 不用她追得多紧,那个黑影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不对劲,踉踉跄跄地停了下来。他反手摸了摸背上的五十帆,一把将其扯了下来掼在地上,目光直愣愣的,一双发黄的浑浊眼珠都瞪圆了:“这、这不是我姐!” 那当然不是他姐。 拖把被他扔在地上时,脏兮兮的拖把布像头发似的在空中晃荡出一道弧线,配上一张画着简单五官的白纸,看起来好像还真有点儿委屈的表情。木杆“咚”一声敲在地上时,包在衣服里的东西顿时全都散落了一地。 鸦江在后方遥遥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在出发之前,林三酒好说歹说,总算是让他放弃了一根拖把——据说凡是用过一次的拖把,就不能再反复利用了。虽然心疼,鸦江还是给拖把套上了五十帆的衣服、塞进去了一只枕头充当身体,最后又加上了一层【喜剧常见桥段】,才将这个“五十帆”交给了林三酒。否则以她现在的体力,光扛鸦江就要费不少劲了,遑论还要再加上一个十岁小孩的重量? “我姐人呢?” 年纪或许还不到被称为“老头儿”的地步,但这人的丑可真是当仁不让。他脸上的面皮、肌肉、五官,都像是一起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似的,垂垮挎地从面骨上坠下来,好像夏日烈阳下奄奄一息的冰淇淋。美人多少都有共通之处,丑人丑起来却各有出奇,林三酒看了他几眼,觉得他两个鼓囊囊的眼袋简直像是随时都要被涨破皮肤似的,叫人不忍多看。 “原来五十帆真的不是一个小孩子了?”鸦江抱着大腿,挪了几步过来,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看来他刚才也想到了同一处,对卫刑生出了同样的怀疑。 此时十字路口四周的交战声、喝骂声越发沸腾喧嚣,差点将他的声音淹没过去了;林三酒侧耳一听,隐约间从一片乱局中捕捉到了许多似乎与背叛、阴谋和骗局有关的只言片语。 “卫刑没有骗我们?”她兀自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犹如阴云一般真实的疑虑感,仍沉沉地停在脑海里,压在神经上。“你真是五十帆的弟弟?” 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不言自明的。肿眼袋和五十帆一样身体齐全;此刻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似乎并不畏惧眼下一对二的局面,也不急着走,反而张开鲶鱼般肥肥厚厚、往外凸出的嘴,朝二人质问道:“我姐姐呢?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同样是叫一声“姐姐”,礼包的声音像是山涧清风,他的却像是油炸食品吃多了喉咙里老是黏着一口痰。 在回答他之前,林三酒先四下看了看。她的目光与鸦江一撞,彼此脸上都多了几分窘迫和疑惑:“你……你刚才干嘛打我手?” “你不是要来拉我吗?”鸦江比她还尴尬些。 “我不拉你你走得动吗?” “人人自危的时候,你老惦记着帮我干什么?”鸦江的尴尬渐渐变成了理直气壮,“这不是很可疑么?” 面对这种理论,林三酒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我帮你还帮出错了!” 两人一时谁都顾不上一旁眼巴巴等回答的丑老头儿;鸦江按着自己太阳穴,揉了揉:“等等等等,我感觉你刚才确实很可疑,比现在可疑多了。你现在……是怎么回事?有【消除疑心】之类的物品吗?”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噢,刚才的卫刑也很可疑,”林三酒想起来了,“她不肯把后背对着我们,还见机就跑……” “废话,” 头顶高墙上传来了卫刑干脆利落的回答,二人抬头一看,却哪儿也看不见她的影子:“我突然想到,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和五十帆串通好的?万一你们根本不是新人,就是为了设陷阱圈我怎么办?” “我们和她串通好,怎么还会和你一起把她关在——” 说到这儿,林三酒硬生生打断了自己,迅速瞥了一眼丑老头。他似乎也没奢望她会这么轻轻松松说溜了嘴,只是分了一分神,迅速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搜寻卫刑上——对他来说,好像一个卫刑就比他们二人加一起的威胁更大了。 “这、这也有可能是你们的演技嘛,”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卫刑,此刻似乎也有点不尴不尬:“毕竟那个地方又不是我的……” “你的什么?人关在哪里了?”明明长得这么有存在感,却始终没有人搭理的丑老头儿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我一定十倍奉还!” 那可不容易;毕竟他们三个人加一起,也没有二十个眼角膜可供他拿走。 在远远近近的交战声中,林三酒此时已经明白过来了。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丑老头身上放松过,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们谁能张望一眼收费处?现在收费处那儿是不是有一个人了?” “真的诶,” 鸦江坠在最后头,与收费处的距离最短,回头一看就吃了一惊:“柜台前有一个人,不知正在做什么交易,看着好像不紧不慢的……也没有人攻击他。” 当然,那是因为没有人现在能够腾出手攻击他。 林三酒能够百分之百地肯定,现在柜台前的人,就是刚才说要做交易却迟迟没露头的人。隐藏在十字路口附近的进化者们,都在同一时间反目、动手,让他有机会从从容容地走上去交易,当然不会是巧合。 “我明白了,”卫刑也跟着反应过来了,“你们暂时先不要呼吸。” 能够让这么多人不知不觉同时中招的东西不多,而无时无刻不被他们主动吸入身体的空气,当然是这个清单上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银白手杖轻轻一点在地上时,卫刑就从丑老头儿身后一片高墙投下的阴影中重新浮现了出来,连长发似乎都没有毛躁起一丝。她与林三酒二人正好一前一后地将他堵在了小路中央,使他没法越过谁前往收费处;那个丑老头儿哼了一声:“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毕竟综合医院底层里能够藏人的地方不多。” 他的心思倒是比外表机敏多了,伸出一只脚踢了踢拖把,指着地上的枕头说道:“我认识它,这是病床上的枕头,入院时垫在脑袋底下的。你们之中,谁住得离地面最近?要我说,你们应该就是把五十帆给反锁进病房了吧?” 这家伙的经验远比林三酒几人丰富,几句话之间就猜到了五十帆的落脚地。事实上,光把五十帆反锁进病房还不够,林三酒一行人还拿了五十帆的两只眼角膜,几百毫升血液——血液量小、杯水车薪,却能够确保五十帆进一步虚弱昏迷下去。没了体力、没了视力的五十帆,就算独自在被锁上的病房里醒过来,也不太可能跑得掉了。 “你又是在哪里造的假价目表?”卫刑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做好了准备,似乎随时都要将刚才用在林三酒身上的那一招,也依样叫丑老头儿尝一次。 林三酒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问题。在哪儿造的,重要吗? “你还是没变,还是喜欢找新人下手,”肿眼袋转过身,背对着墙,余光正好将双方都笼住了:“你都是怎么和他们说的?还是你有一个计划,需要新人帮助,才能一起从医院里逃出去之类的老一套吗?” 卫刑猛地一下沉了脸色,声音都不由尖厉了一些:“真没想到你还有胆子说这个话!” 鸦江略有不安地看了一眼林三酒。 “既然知道我姐被你们关在病房里,那就好办了,”肿眼袋自己安慰了自己一句时,神态像是一个走失的小孩远远瞧见了父母,连肩膀都松弛了一些:“至于你们……你们拿我没办法。我不管你们战力如何,可惜,你们就是不能抓到我。” “那可就要试试了。”林三酒冷笑一声,拎起了金属光泽闪烁的右拳——但不等她和鸦江有所动作,只听远处十字路口中央的收费处里,忽然高高响起了一声叫:“五十明!” 谁在叫这个肿眼袋? 这个疑问才一划过林三酒心头,她就瞥见了丑老头儿脸上浮起的一丝笑。 胖胖的女npc从柜台后站起来,仰着脖子喊道:“名叫五十明的病人,请你赶紧来一趟收费处!其他病人请不要耽误五十明,最好尽快协助他来收费处!” 1163 天上地下无所不能末日第一强武 不听npc的话会怎么样? 林三酒觉得,现在或许不是发现这个答案的好时机。 她慢慢转过身,让出了路,眼睁睁地看着丑老头儿从自己身边一步一摇地走了过去。当他从路口冒头,走入收费处的灯光里时,好像连周围厮斗的进化者都静了一静;刚才那一个正在做交易的玩家,循着他的脚步声转过头,似乎打量了他几眼。 那人身穿一裘宽大长袍,不仅戴了一顶大大的帽子,帽下还垂了一圈遮帘,从头到脚别说一寸皮肤了,一根头发丝儿都看不见——说他在“打量”五十明,也是猜测罢了;毕竟他连眼睛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五十明转过头,对那个裹在衣袍里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从远处只能听见一些十分含糊的音节,辨别不出有意义的字句。后者点了点头,随即像是一缕阴魂融入了黑暗里似的,闪身退远了。 丑老头儿的后背对着林三酒一行人的方向,正好面对着收费处;他稀疏的灰头发下,后脑勺上折了好几叠皮肤,脑袋和脖子都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一直盯着这个连背影都难看的家伙没办法,可不是她的计划——当那个矮矮的身影终于一步步走到了收费处柜台前方的时候,林三酒猛地有了动作。 在鸦江低低的一声惊呼之中,她一矮腰就从地面上高高扑向了半空,伸臂往上一探,金属包裹的手掌就“啪”地一声按在了墙头上。因为少了一只左手,又没有可借力之处,林三酒在半空中蜷起身体,硬是凭着独臂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给拉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去?”鸦江压低了声音问道,看着她的眼神里好像还有点羡慕——少了腰腹什么也干不了,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npc只说,不要阻碍他去收费处。”林三酒像只猫似的趴伏在墙头,低头对着墙下二人轻声说道:“他现在都已经站在收费处了,我再过去,就不算是阻碍了吧?” 卫刑眼波微微一转,就像碎钻被水波推得一闪。“附近的玩家可能会对你动手……” 林三酒看了看她。 “你经常到处找新人搭话吗?” 卫刑形状优美的下巴一僵,面色迅速沉了下去:“当然不,这是我的第二次尝试。至于第一次……你们不用问了,和你们反正没关系。” “那么,”林三酒冲二人一笑,“如果有人动手,你们替我照应着点。” 她扔下这句话,在卫刑一愣之时,猫着腰从墙头上站了起来;多亏墙壁又高又厚,顶部大概有二十多厘米的宽度可以让人落脚。在壁灯之上、病房以下这一块没有灯光的昏暗领域之中,林三酒动作迅捷轻巧地扑向前方,在即将来到路口的时候,她却没有直接跳入路口,反而顺着墙壁一转方向,跳到了对面另一堵墙上。 为了能够抓紧时间,她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了起来,眼里只有下一个落脚点,再下一个落脚点……虽然人是在墙头之间跳跃奔跑,速度却依旧快得连偶尔几个进化者的攻击都追不上她。直到她完全绕到了收费处后方,能看见的只有商店背后一面矮矮的、嵌着一道员工专用门的墙时,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几乎所有的进化者都围聚在另几个能观察情况的方向上,相比之下,收费处背后的小巷里只有一片幽寂,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林三酒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壁,轻轻落在了地上,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与收费处后方的距离。 没问题,即使是自己现在的体力,只要一个加速跑、踩上员工门旁的那只桶向上一跃,就能翻上收费处平坦的屋顶……它比高墙矮了一半,难度可低了不止一半。 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五秒。 她像一个田径比赛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一样,伏下身子,猛地冲了出去——她对自己的预估很准确。在正正好好五秒钟之后,林三酒“咚”地一声,轻轻落在了收费处的屋顶上。 “你们肯定有,我很清楚,不然怎么把欠房费的人……什么声音?”五十明老是黏着一口痰似的声音拔高了一点,把没说完的话都打断了。“好像在屋——” 没等他“顶”字说出口,林三酒的攻击已经出手了。她威力强大的特殊物品基本都被医院给扣押了,刚才从卡片库里一抽,顺手拿出来的正好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末日第一强武】——她差点自己都忘了是在什么时候把这个玩意儿拿到手的,只记得买下它的花费极低,自然也从没有奢求过它真的是一个强武;要不是实在没有什么可用,她恐怕一辈子都懒得打开这一个布包裹。 布包裹大概只有她两个拳头那么大,除了描述上写着“内含一件威力强大、可远战可近战的武器”之外,看起来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什么武器,还是又可近又可远的,能够被团成两个拳头大,摸上去还软乎乎?一包橙子也比这个有骨气点儿。 布条在昏暗的空气中一圈圈迅速展开,虽然五十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林三酒在这一瞬间却已经后悔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上当受骗了,就算这个玩意儿是只花一根热狗肠买的,也称得上是被骗得极惨:布包裹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一大长条麻布,来回折叠团成了两个拳头大,又在最外头包了一层,所以它才摸起来这么软! 她低低在心中骂了一声,布条脱手扔了出去,反手在卡片库中一翻,就要找出一个新的东西充当武器。能偷袭五十明的机会太宝贵了,她决不能让这个狗屁【天上地下无所不能末日第一强武】给毁了—— “打这个家伙吗?” 林三酒仍旧伏在屋顶上,闻言猛地一抬头,力道之大甚至让她都听见了颈骨响了一声。她有点不敢相信。 “我问你,是不是这个男的?喂!人呢!” 不可能…… 林三酒慢慢从屋顶边缘探出头去,目光落在了柜台前的人身上。收费处里半黄不白的灯光,洒亮了他的半边身体,将黑泽忌那一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不耐烦神气,给映染得纤毫毕现。 1164 作弊大王林三酒 如果林三酒有时间、有机会,为重逢的时刻写一张清单的话,她会写下如下事实: 一,黑泽忌认出她以后,眉间那一道浸满烦躁意味的纹路忽然消失了,像被人用手指轻轻抬走,丢进了空气里。惊讶推起了他的一边眉毛,他看着林三酒,甚至还像少年似的歪了歪头,仿佛她不是她,而是一头从彩虹里冲出来的独角兽。 二,在黑泽忌问她“要打的是这个家伙吗”时,五十明已经被压制在地上了。一个月牙状的黑色刀刃,弧度完美地贴合在老头儿的后脖颈上,两个月牙尖压在地面上,薄薄的、冰凉的边缘让他肥厚脖颈上立起了一层白汗毛。 三,女npc越过柜台,探头看了一眼五十明,却不太生气;从林三酒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的肩膀一松。她随即抬起头来,望着屋顶问道:“你们要对他干什么?”好像服务员在问“你们想好点什么菜了吗?”。 四,她非常、非常地开心。 “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林三酒又看了一眼麻布条,它像褪下的空蛇皮一样委顿在地上,尾端还挂在黑泽忌的靴子边缘。他基本上是抓着什么穿什么,但是被他抓住的东西似乎都天生属于他、主动靠近他——就连绕在手上的绷带,好像都是走了半个世界才终于找到了主人。 “不是你给我叫出来的吗?”就算遇见了老友,黑泽忌也没忘了眼下的重点:“快点,我得把第一场架打完了,才能闲聊。” 就像摩擦神灯出来的精灵一样,林三酒心想着,点点头:“就是他。你能暂时帮我压制住他吗?我和npc有话说。” “不行,必须得打一场,”黑泽忌的话让她吃了一惊,“第一强武,叫出来就是打架用的。”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三酒一肚子话想问,但黑泽忌都明白说了他现在没法闲聊,只好挠了挠脸:“……那你看着办,把他拉起来和他打一架吧。对了,别打死,别伤了内脏器官。” “为什么?”黑泽忌刚问了一句,又挥了挥手,“算了,现在不重要。” 噢,还有第五个事实:他和五十明的一场“战斗”,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好像教练在培训运动员一样。每次五十明被打趴下去,他都非常不满意——“站起来!”,或者“你总有能力吧?用上啊!”——不过公平地说,后一句话对五十明非常不公平。老头儿不是不想用能力,只不过他根本没有机会用。 有了这么一场秀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林三酒很放心地跳下了屋顶,将胳膊拄在了柜台上。女npc一会儿看看她身后扑腾、痛叫的人影,被不断打断的光芒在她脸上轻轻摇晃;一会儿看看林三酒,好像她是某个第一次被发现的物种——“你想干什么?” “我有很多问题,”她冲女npc微笑着说,“不过我们先以你熟悉的流程开始好了。” “什么流程?” 林三酒将一只小小的、不用放大镜几乎看不见的透明塑料组织,放在了柜台上。如果一只肾能卖5点,那么一只眼角膜至少也应该在同样价格水平上才对;毕竟要是让人在少一个肾还是少一半视力之间做选择,谁都会选少一个肾吧? “噢,”女npc胖得粉红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1点。” “什么?可是肾都有——” “1点,”女npc抬起眼皮,“肾也是1点。” ……那个小店主骗了她。 结果,心脏,大脑,肾脏……这些值得收的器官,每一个都只值1点。林三酒觉得喉咙里很不舒服:一条人命就算被从里到外剥干净了,也就只能替她把债还上罢了。 “玩家知情书……”她已经不抱希望了,说不定这也是小店主骗她的——没想到女npc却点了点头:“噢,有卖的。可是你点数不够吧,一本要5点。” 2个眼角膜,2个肾脏,加一个心脏,一共只能换到一本薄册子。 末日世界里的人命不值钱,但她从没想过,原来还能这么不值钱。 “血呢?”她声音干燥地问道。五十明的肉体被扔在地上时那一声闷响,立即让她升起了“器官没撞坏吧?”这个疑问。进了医院才不过短短一两个小时,人在她的印象中,已经变成了装着点数的肉袋子——她肯定不是头一个这么想的了。 “10升,1点,不限血型。血太多了,不值钱。”也就是说,不同人的血混在一起也没问题。林三酒被自己的想象弄得一阵反胃。 npc不愧是npc,比那个只顾骗人的小店店主有耐心多了。“你可以卖生存几率,”她建议道,“一共七档,从极高、高、中高、中等……到极低。一档1点,你就算卖了5档,还有机会活下来,比卖器官划算多了。当然,可以卖就可以买,只要你点数足够。” “生存几率是为了出院之后的lava准备的……”林三酒扫视了收费处几眼,“可是我怎么才能出院?” “身体齐全,战力完全恢复。”女npc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把信息都问遍了,然后不再买玩家知情书。她可能也猜到了林三酒的念头,笑道:“玩家知情书里包含了最关键的lava讯息,我也不知道,你只能买去看看。噢,不过知情书就不能回收了。” 林三酒突然皱起了眉头。 “等等,”她插了一句,“身体齐全……?如果我被偷走了一个器官怎么办?” “很简单,买回来。” “哪怕有人只剩个空壳子,我只要买了足够器官放进去,他一样可以活过来出院?” “满足条件就可以。” 她多问了几句,弄明白了:除非把人像虫子一样碾死了,否则光是拿走器官,病人只会承担昏迷等相应后果,但不会真正意义上地死去。 林三酒琢磨了一会儿。 五十帆姐弟外表齐全了,不出院是因为战力没有完全恢复,还是丢了什么内脏?芝麻饼和那个胡子男人都是出入过一次医院的人,知道它有多残酷,为什么还宁可回到这儿?外面的lava世界几乎没有多少玩家,综合性医院却仿佛磁石一样留住了这么多人……又是为什么? 这几秒钟的沉思,使一个念头突然像闪电般穿过了林三酒的脑海。 她居然把自己的一个优势给忘了。 她不必考虑卖器官,她可以——哪怕只是暂时的——她可以无成本地刷点。 1165 财色交易……唔,好像不对 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尸体——或者说,死后超过一定时间的尸体,是没有器官收取价值的。林三酒和女npc确认了几个心中疑虑,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转头喊道:“我这儿差不多了,把他带上走吧!” 就算有了“末日第一强武”,在群狼环伺的收费处旁边待久了也很麻烦。 虽然战力不对等,黑泽忌打得不太尽兴,闻言还是“嗯?”了一声,好像打架打得过于入神,差点忘了林三酒的存在:“这就可以了?” 地上的五十明差点因为这几个字而迸出眼泪来。 “可以了可以了,”要说老头儿本来还丑得有个人样,那也是历史了。林三酒都不太忍心往地上看,摆摆手:“我想到了一个拿点数的办法,我们先把他弄回病房去,回去就能好好说话了。” 也许是她的错觉,但这一句话落下后,她觉得黑泽忌的脸上浮起的似乎只有一片茫然。 也许是她的错觉,好像黑泽忌的目光在她的断臂上徘徊了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也许是她的错觉——她为什么感觉黑泽忌完全没有掌握状况? “我有个新技巧给你看看,”不等她说话,黑泽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撤去了半空中浮着的月牙,还退远了几步,活像一个迫不及待要展示玩具的小孩:“看见他脑后靠近脖子的这个位置了吗?” 谁也不能说五十明求生欲望不强。他在二人分心说话的时候,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终于找到了一个用能力的时机,在一声愤怒长叫中一拍双手——与此同时,空气气流迅速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漩涡,紧贴在刚才黑泽忌指着的部位,反向轰然一散,蓄积的力量登时全爆发出来,打在脑骨上的响声将四周昏暗都震了一震。 “在不能接近目标的时候,”他这一句话不必说完,林三酒就看见了效果。五十明仿佛一个卡通人物似的,一翻白眼,身体好像一叠崩溃的麻将牌似的倒在了地上,结果到最后也没成功把能力给用出来。 “回头你得教我一下,”她勉强一笑,忽然用独手扶住了膝盖,声音轻轻的:“……现在,我的咖啡效力快过了。” 就算一时不明白咖啡效力是怎么回事,黑泽忌依然立刻意识到不能让她在此久留了。他一把拎起五十明的衣领,问道:“还能走吗?附近野狗多。” 林三酒点点头——咖啡效果退潮时,猛烈、迅速又毫不留情,迅速撕扯下她残留的精力,露出了底下荒漠般的无尽疲惫。甚至当黑泽忌猛一顿脚步,低声喝道“有人过来了!”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停了下来,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抬眼一看,她赶忙伸手去抓黑泽忌;这一下当然没有抓上,却引得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三酒赶紧张开嘴,生怕说晚了要出人命:“别打,那是我认识的人!” “你怎么老有认识的人?”与人偶师不一样,黑泽忌的迷惑很真诚:“你都能记住这么多人的名字吗?” 卫刑丝毫不知道自己躲开了一场什么样的危难,手杖在地上一下一下点得飞快,转眼就冲到了几人身边。她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又立刻扫了回去,在黑泽忌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遍,忽然将银白细杖一换手,向他伸出一只右手去,笑容像被星火点燃一般耀目:“你好。” 这显然不是她冲过来要说的话吧?林三酒瞪着她。 黑泽忌看了看那只手,视线又在她失去的脚腕上晃了晃。大概是瞧在林三酒面子上,他晃了一下被拎着的五十明:“不方便。” “我怎么老在别人拿东西时要求握手,”卫刑嘀嘀咕咕地收回了手,随即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想该从哪儿开始似的——林三酒可等不了了,声气低低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这个人是谁?我很喜欢他。”卫刑指了指黑泽忌,又忽然一摆手,“算了,现在不重要,一会儿再说。”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两截鸦江留在原地没问题吗? 可惜没了咖啡,又虚弱、又疲惫的林三酒连说话也得攒攒力气,自然比不上口齿伶俐得好像能一口咬断枪管的卫刑:“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没有好奇心的吗?就这么回来了?” “不然呢?”她总算插空说了一句话,“我得赶紧回去……” 大概是强撑得好,卫刑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她的状态。“很快就好,给我两分钟,”她穿过二人中间走向收费处时,也像走红毯一样:“跟上来啊!” 附近路口处,已经渐渐浮出了三三两两的人影。 在刚才那个玩家放出了令人起疑反目的物品效果之后,紧接着npc又表现得十分异样,这才让林三酒抓住了一个没有人打扰的空隙;如今眼看着他们缺手的缺手,断脚的断脚,最齐全的那个人还得拎着肥肥的一个负累,不愿意浪费时间的玩家们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露头了。 “你想换东西的话,不急于现在,”林三酒跟上去的时候,低声朝她喊了一句,小腹里因为隐隐焦急而像着了火一样:“我撑不住多久!” “你肯定不会后悔,”卫刑微微一拧腰,长发如水般从后背上滑落下来,让人忍不住想到她出浴时会是什么模样。不过她下一句话,就不太好理解了:“我不是说了吗,这个npc一看就像是那种又会偷懒,又喜欢占小便宜的人。” “后面半句没说,”林三酒忍不住问道,“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丑老头儿刚才被这个npc叫过去,说明我猜对了啊。”卫刑用一副理所当然、你怎么还没转过弯的口气说:“这还要我说得多明白?” 黑泽忌额头上青筋浮了两下,到底还是没出声。 与其和她拉扯不清,还不如让她赶紧把该干的事干完。抱着这样认命似的念头,林三酒重新走近收费处柜台前,女npc一抬头,有点愣:“怎么又回来了?改主意了?要把他拿来换点数?” 卫刑转过头,低声凑在二人身边说:“你看,她刚才还不让别人骚扰五十明呢,现在你就是拿他换点数,她好像也不在乎。这还不能说明情况吗?” 林三酒紧闭着嘴,唔唔嗯嗯地点点头。 “你好,”卫刑走上前去,唰地朝npc伸出一只手,笑道:“很高兴认识你,五十明老和我提起你呢。” 今天总算有人肯握一握这种罕见美人的手了——这句话放在末日之前,也真是不可想象。 “……你们是朋友?”npc收回手,面色狐疑。 “他们双方都是我的朋友,但是他们之间有点误会,”卫刑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你想我看了心里多着急?为了能让他们消除误会,我就赶紧过来了。对了,你常常照顾五十明和他的姐姐,” 她说到这儿,一只小手蓦地背向身后,朝林三酒勾了几下,不知道在示意什么,仍旧对npc笑着说:“我一直都非常感谢你,今天总算见到你了,和他说的一样又好看,又亲切……我很荣幸!” 她的马屁将npc胖脸上的疑云吹散了,重新软和起来,甚至露出了林三酒刚才无缘一见的笑容:“你太客气了,哪比得上你这么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卫刑轻轻脆脆地一笑,转过头看向林三酒二人时,目如亮星、红唇嫣然;她以npc听不见的气声,咬牙切齿地说:“她竟然说我漂漂亮亮!” 好像这是很大的侮辱一样。 “妈的,给我一个眼角膜,不,都给我吧,你没换掉是不是?”她抖了抖手,“我早就超越只是漂亮的程度了!” 虽然是事实,但是你自己说不太好吧。林三酒疲惫地将两个眼角膜放进她的手掌里——反正她已经想到了刷点的办法,给她好了,看看她要干嘛。 “快点,”黑泽忌忽然开口了。他朝半空中微微一扬下巴,那模样让林三酒想起了野生动物嗅闻气味时的机警:“来的人不少。” 她赶紧一转头,果然看见稀稀疏疏的玩家正朝收费处一步步走来。他们彼此之间互相警戒,但目标却都是收费处以及收费处前的几个人——想也知道,这几人跟npc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手上点数很多,要换的东西也很多。 卫刑没回头,但也微微焦急了起来,语速加快了不少;她把两个眼角膜的塑料模型拍在柜台上,冲女npc笑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1166 难民帐篷 林三酒以为邦尼兔速度快,没想到女npc动作更快。她还来不及抗议、或是拉住卫刑,女npc的胖手就像一只见了粮的耗子,从柜台上飞快地一闪,两个塑料模型般的眼角膜就被它吞没了。 给她能有什么好处? 林三酒瞪着卫刑的后背,要不是没有力气,恨不得能把她脑子摇晃出来换了点数算了——收费处的npc经常轮班换人,把眼角膜给了这个女npc,天知道下次她什么时候出现?这一点,还是卫刑告诉她的呢! 行贿受贿以后难免会有一番客气;在二人你来我往虚伪客套的时候,卫刑的语速越来越快,目光一下又一下扫过渐渐将他们包围住的玩家,却还硬撑着不走,压低声音对林三酒问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把他们拦一阵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现在让我花十分钟慢慢给你解释一下,”卫刑一转头,眼睛瞪得比她还圆,好像不可理喻的人是她一样:“在npc随时可能换班、我们随时可能被攻击的时候,让我好好地给你解释解释!” 生什么气嘛。 刚才听见“拦”这个字的时候,黑泽忌就激灵一下来了精神;但他看了看手里的五十明和身边的两个人,又衡量了一下来人的数量,对林三酒摇了摇头:“我不会有事,他们会很惨,你们……不好说。” 卫刑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用气声说:“想想办法!眼角膜不能白给!” 这个时候和她争论也没用——咖啡的后遗症此时彻底爆发出来了,林三酒虚弱疲惫、头昏眼花地四周看了一圈,连她自己也不由打了个战:现在最起码有十来个人,都在一步一步地靠近收费站。能看得最清楚的,是个三人小队,大概是因为人数多,离得也最近;这三个男人长相相似、肢体齐全,每个人肩上都坐了一个小小的奇异雕像。 仅仅是扫一眼其他人,等她目光再转回来的时候,那几个雕像就已经清清楚楚地映在她视野里了。半猴不人的石雕像,大概只有半个小孩子那么大,长长的脚趾向下勾住了主人的肩膀,嘴巴从左到右咧向了耳根;那三个似乎是兄弟的进化者人人一脸严肃,石雕像却一个比一个兴高采烈。 这个时候,卫刑才刚刚拉完家常。 “姐,你不介意我这么叫吧?我和你一见就投缘,”她甚至拉过npc的胖手,轻声笑道:“也不知道你们轮班是什么规律?以后还想来看你呢。” 黑泽忌一松手,将五十明扔到了地上。林三酒忍不住弯下腰,用右手撑住柜台边缘保持平衡——她也想叫个什么物品出来,壮一壮气势,但是在任何一个有点经验的进化者眼里,她现在恐怕都和肉包子差不了多少。 “破咖啡的副作用也太大了,”连意老师都抱怨了一句。 三兄弟在不远处停下了脚。一个神婆似的老太太,一个举着阳伞的少女,一个戴着假面具的瘦长男人……各种各样的进化者,此时也都远远近近地聚拢了,其中大部分人都身体齐全。谁也不想第一个出手,人人心里都打着同样的算盘:等别人引走了虎视眈眈的黑泽忌,剩下的老弱病残就是自己的了。 这种暂时的僵持,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林三酒很清楚这一点。 “噢,你们轮班也是临时通知的?你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值班?”打探消息的卫刑似乎也陷入了死角里,就算她没回头,林三酒也听得出她声音中强压下去的隐隐焦躁:“那可太遗憾了,我病房里还有一些首饰,正好特别适合你……” 有人在这一瞬间动了。 林三酒说不好到底是谁先做了什么,毕竟进化能力无奇不有、难以预料——她只感觉一阵乍暖又沁凉的春风忽然抚过了十字路口的地面,吹起了进化者的衣角和发丝;就像是有人在耳边低低细语一样,她听见有一个声音轻轻说:“上啊,攻击他们,把那个男人引走。上!” 如果她不是还记得自己和黑泽忌是一边的话,恐怕连她都会让这个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就像是春天到来、万物生长一样,裹在风中吹来的这句话带有一种理所当然、自然规律般的力量,迅速就让其他的进化者动了心,接下来就动了手——几乎在一眨眼之间,黑泽忌就像一头蓄势已久的豹子似的,迎头撞上了袭来的两个进化者。 得,她和卫刑自己想办法自保吧。不管黑泽忌的武力多高,多靠得住,也不能指望他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给她们二人当奶妈。 “……原来是这样的吗?诶呀,我还真不知道,” 当林三酒转头时,她发现自己遗漏了一大段卫刑和npc的对话,已经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了。但卫刑依然没有半点马上就要结束的样子,虽然肩膀紧绷,半侧头听着身后动静,嘴里却还在说:“那我怎么过去呢?我总不能让姐你跑一趟吧。” 林三酒目光直直地被锁在了地面上。 在她和卫刑之间的空地上,就像有人用投影仪一样,浮出了一副巴掌大的活动光影:微型的黑泽忌被远远地引开了,她和卫刑被一个面色通红的男人给狠狠撞上了;但她们人还没落在地上,那人就伸手从她们二人身上划了过去,拿出了更加小的一堆塑料模型。 ……简直就像是有人预演了一遍接下来要发生的未来。 再一抬头,她就瞧见远处一个满面涂着红色油漆的人,如同一颗炮弹般直直地冲出路口,直奔她们二人而来;这人速度极快、来势汹汹,假如要喊黑泽忌回来帮忙的话,恐怕不等他摆脱纠缠,投影中的那一幕就要真正上演了。 林三酒在关键时刻,想起了一个比硬抗更聪明的办法。 “快,”她原本就半趴在柜台上,此时倒是方便了;她聚集起力气,往柜台上一跳,半滚半翻地落在了柜台另一侧,朝卫刑喊道:“赶紧进来!” 女npc怒喝了一声“谁也不许进来”的同一时间,卫刑也察觉到了不妙——她没有右脚不方便跳,林三酒便拽着她的双手,硬生生将她扯过了柜台。女npc一改之前的和善,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涨红了脸高声喝道:“出去!除了员工没有人可以进来,现在就出去!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了!” 还有保安? 林三酒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再一看,卫刑连脸都白了。 这个办法管不管用,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只好闭上眼睛一咬牙——手中【暂时居留权】的卡片一闪,小小的收费处店面里顿时多了一顶帐篷。 1167 全队最靠谱 林三酒刚才没有察觉到,原来收费处内侧墙上挂着一个电话;当她一转身就要钻进帐篷的时候,女npc也以一种与身材极不相符的敏捷,一把将它捞了起来。 “保安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女npc,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冻了霜的铁块:“收费处有外人进入,立即驱——” “逐”字即将出口时,林三酒往后一倒,总算是穿过帐篷拉门,脑袋倒进了【暂时居留权】里。女npc的话硬生生地被中途掐断了,她举着电话,目光在帐篷和话筒之间来回转了两圈,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声音弱下去,半张着嘴不动了。 卫刑抓住机会,急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她刚一进帐篷,就被林三酒一扬下巴:“快说点什么!” 卫刑此时碎发乱蓬蓬地浮在空气里,皮肤也蹭红了,难得这样狼狈;她像个追尾巴的狗似的三脚着地在帐篷里转了个圈,迅速又把头伸了出去:“那、那个……姐,其实我们向管理处申请了许可,进、进来参观什么的……” 女npc“噢”了一声,好像一部刚刚被唤醒的电脑。“还有这种事?”她满腹疑虑地说,慢慢伸手将电话挂上了。“我第一次听说。” “怪我,没早说。” 卫刑声音又沙又柔——但是在听见电话挂回去时“咔哒”那一声响之后,林三酒的注意力就不在npc身上了。 “噢……那我先打发了他,咱们再说。”胖胖的女npc脸上总算恢复了往常的懒散笑容,转过身去,对站在柜台外的红脸男人问道:“你要什么?” 他用红漆涂满了整张脸,显得眼球像得了肝病一样越发泛黄,嘴唇反而被衬得没了血色。或许是年纪不轻了,他皮肤上的深深纹路浸满了红漆,成了一条一条的红黑色细线,仿佛爬满了线虫一般。 红脸人沉默地盯着收费处里的帐篷,垂下来的鲜红眼皮下只露出了半个眼珠。 卫刑揉了揉脸。“扎眼睛,”她痛苦地说,“这些人都太扎眼睛了。” “你要什么?”女npc又问了一遍。 红脸男人好像这才注意到她似的,慢慢地,像是一条大蛇在追循猎物气味似的,朝她扭过了头。 二人坐在帐篷里的地面上,视线恰好被柜台挡住了,除了一个居高临下站着的红脸人,压根看不见外头的情况;侧耳仔细一听,也只能听见远方隐约的交战声,不知道黑泽忌现在怎么样了。那红脸人忽然弯下腰,再直起身时,他怀里昏迷过去的五十明就被扔在了柜台上,连带着还有一根细细的银白手杖——当二人都是一激灵的时候,他咧开了嘴。 那并不是笑容,应该说,那更像是某种类人生物正在模仿人类。 “我们要把他拿回来,”林三酒立刻在卫刑耳边低声说道,“我赚点数的计划需要那个老头儿。” “说得轻松,”卫刑轻轻抱怨了一句,“我没了手杖,站起来都费劲儿!” 其实就是有,她也不能站起来——现在二人只要一离开帐篷,女npc马上就会叫保安。 五十明人事不知地趴在柜台边缘上,后脑勺正冲着收费处内部,要不是红脸人一手推着,都要滑下去了。他另一只空闲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精钢收割器,仍旧一个字也不说;卫刑忽然轻轻吸了口气,冲着女npc的后背说:“姐,那可是我的朋友呀。” 女npc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根称不上亲善的笑弧。“怎么?我不能收吗?” 与林三酒所想的不同,卫刑接下来的几句话却是这样的:“收器官是你的工作,我哪好妨碍你工作?但他又确实是我的朋友,眼看着他的器官被这个人卖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有个建议……不如你把收价折半吧?” 林三酒刚想向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却忽然反应了过来——这种事npc自己不好意思说,但如果有人主动提议,那么她绝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啊呀,”npc似乎开始考虑起这个提议来,“要是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 红脸人果然微微怔了一怔,就在他被npc分了心神的这一刻,林三酒抓住机会朝五十明打出了一股意识力。她现在气力不支,也就剩意识力的力道还大一些;卷住老头儿的衣领,她猛地将其往回一抽,五十明就像一只皮影戏人偶似的被拽过了柜台台面。 但是红脸人就站在五十明的身体旁边,不等他滑下柜台,就一把握住了老头的胳膊。他的战力一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因为在与意识力的拉扯对抗之中,红脸人的力量很快就占了上风,眼看着老头儿就再次要滑回去了。 “喂!”卫刑忙冲他喊了一声,扬手一扔——红脸人微微一偏头,目光对上了她空中的那只手。就在这一瞬间,卫刑的十指忽然一伸一勾,就像是抓住一片什么布幔似的,将他的目光“握”住了。 红脸人往前踉跄倒了一步,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部落面具般的脸上总算裂开了一丝表情;林三酒趁着他手上稍微一松的这一瞬间,猛地加大了意识力,一把就将老头儿拽下了柜台,“咚”一声砸在收费处地上。 紧跟着,原本摆在台面上,被五十明的腿一起扫进来的银白手杖也滚落了下来。 卫刑纵身扑出了帐篷,伸手就向银白手杖抓去;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红脸人伸出苍白的舌头一舔嘴唇,双手之间忽然多了一个巨大的长杆网兜——正是那种过去时代抓蝴蝶、抓飞虫的捕虫网,但瞧它的尺寸,肯定是为了人类量身打造的无疑——红脸人身子仍然占在收费处外,手中捕虫网急速挥下柜台,正好当头将卫刑笼得严严实实。 就在她抓住手杖,察觉到阴影而一抬头时,网口迅速一合,将她包了起来。 这一下变故发生得太快了,谁都没有料到,简直就像是红脸人早就预料到了她们的下一步动作,专门拿了个捕虫网在那儿等着似的。直到此时,林三酒手上仍然握着卫刑的一个裙角,这是她刚才生怕卫刑会彻底离开帐篷而飞快按住的。这一片裙角原本松弛垂落在地上,立时来了精神似的一绷,在空中拉直了,挣扎着要脱离她的手指。 捕虫网鼓鼓囊囊地包着一个人形大包,随着卫刑的不断挣扎,网布不断起起伏伏,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红脸人一抬胳膊,庞大的、翻滚着的捕虫网就被抬离了柜台台面。 林三酒飞速掠过一次自己的卡片库,却发现没有一个东西看着像是有用的,就在这时,裙角从她死死攥紧的手掌中一挣,她就听见了一阵线头开裂声。她迅速在布料断开之前松了手,急急抽了张卡片,用意识力将它往空中翻去的裙角里一卷,口中喊道:“别走,我用这老头儿和你换!” 似乎一进了那个捕虫网之后,人有多大力气、多大能力也都使不出来了。红脸人将它立了起来,网兜垂在地面上方,显得大得夸张,叫人想不到里面竟只有一个女人——尽管因为卫刑而翻翻滚滚,虫网却始终牢固得没有一丝要打开的迹象。 “他们两个人,”红脸人冲林三酒露出了一排因鲜红油漆而显得同样发黄的牙齿:“对我有区别吗?”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等她再喊上一声“喂!”,红脸人一扭身,就迅速消失在了店门外。 “诶,”女npc一怔,“她这就走了?真突然。” “你们刚才聊了什么?”林三酒忙问道,“她好像说了什么要过去找你之类的话……过去哪儿?为什么?” 女npc望着她,脸上鼓鼓涨涨的两块腮帮子肉一抬。“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林三酒心一沉时,果然听见她说:“去问她呀。” 有的时候吧,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巧。 林三酒后来曾经怀疑过,是不是那个时候鸦江把【喜剧常见桥段】给用上了;但是后者向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的能力范围绝碰不到收费处,而她自己的【无巧不成书】也确实是关闭状态的——这就只剩下“单纯的巧合”这一个解释了。 总而言之,卫刑居然不是今天第一个被人打包包起来的人。第二个,是此刻从门口半空中浮现出来、一脸憋气烦躁不高兴的黑泽忌。 说“浮现”,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他倒是比卫刑样子好看些,漂浮在半空中盘腿而坐,面色好像暴风雨之前乌沉沉的天空,离了十来米都能感觉到他血管中噼噼啪啪打过去的怒意。也是,像他这么以自己的战力为自豪的人,此刻竟也被人团团拢拢地包进了一层棕黄色光晕之中,看着仿佛是个被琥珀裹住的虫子。 林三酒大半个身体都从帐篷里钻出来了,此时正在一下一下地把老头儿拽向帐篷里,冷不丁地一抬头,正好和半空中的黑泽忌四目相对。 “怎、怎么回事?”她瞪着这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末日第一强武,“怎么连你也……你是怎么搞的?” 好在黑泽忌的声音还能传出来。 “我受骗了,”他哑着嗓子,声音都好像被满腹怒火给燎得焦了一条边:“他们打架不行,阴心思不少!” “谁?怎么骗你了?”林三酒依然瞪着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黑泽忌的生存几率是“极低”了。 在这颗大“琥珀”的后方,很快有另外两个玩家也冒了头,正是刚才的老神婆与打着阳伞的少女。一老一少似乎顾忌着半空中的琥珀忌,离他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就停下了脚。 在卫刑消失以后,女npc的态度就下降了八个台阶,好像丝毫没有与林三酒搭话的欲望。她转身看了看来人,不冷不热地说:“商品要自己拿出来啊,我是不会替你们收割器官的。” 林三酒闻言一怔。 的确,黑泽忌与卫刑不同,他是不知道怎么被召唤进医院的,依然身体齐全、战力全盛,就算被裹进琥珀里,那也是一块烫手山芋,谁敢伸手进去收他的器官? “我一整个儿活人给了你,不是更新鲜吗?”那少女远远地说话了,由于坐在柜台后方,林三酒看不见她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这句话,却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 “不要活人,”女npc不感兴趣地从琥珀忌身上转开了目光,“我们是合法医院,不是贩卖人口的。” “那怎么办?”老神婆的声音低低地问道,“总不能这么一直关着他……” “等等!” 林三酒来了主意,急忙扬声喊道:“你们拿他没有用,对吧?我用点数和你们买。” 黑泽忌看着她的神色,让她想起了自己刚收的【鬼绘】。她努力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趁热打铁:“要不然你们拿着他没用,还是一个麻烦!” “买?”少女没有走上来,声音却包含着不相信:“你有多少点数?” “我有11个点数,”林三酒张口就来,“你把整个人拆了卖了也就10点吧?我给你10点。” 没有人回答她;那二人压低了声音,轻轻嘀咕了一阵子,含糊得听不清楚。 “她真有10点吗?”老神婆这话是朝女npc问的。 林三酒一抬头,正好看见女npc朝她转过了头,似乎要检查她身上看不见的点数一样;她急忙抬起一只手,用气声对其轻轻道:“我现在没有,但是我马上就能有!” 女npc一歪头:“噢?” “你看见他了吧?”林三酒示意了一下地上昏迷不醒的五十明,咽了一下口水,又拿出了一张卡片。“我会把他后背上的肌肉皮肤切开一道口子……” “然后呢?” 她硬着头皮,解除了【牛骨汤】的卡片化。 “然后……我会让他不断长出脊骨,收割他的骨髓。现在,你能告诉她们,我真的有11个点数吗?” 1168 黑吃黑 “她没有11点,” 女npc一转身,朝柜台外宣布道——就在林三酒心中一紧时,只听她继续说道:“但她可以换到11点。” 把还没换成点数的器官当作点数计算,也不是不能理解;柜台外的少女闻言迟疑了一下,催促道:“那你快点换!” “好,好,”她坐在柜台后,隔着柜台喊道:“给我五分钟!” 首先要确保五十明不会半途醒过来。 对此,林三酒有一个毫不费力的办法。她将五十明的心脏、大脑等器官都一起收走了,让他成了个空荡荡的皮袋子;又试着将他卡片化了一下,发现果然没成功。至少在【扁平世界】眼里,老头儿还没完全死。 不过当然了,就算他醒不过来,她也还是不想把仅有一罐的牛骨汤,白白送给外面的两个进化者。 林三酒仍旧坐在地上,望着帐篷外零零散散一地的特殊物品卡片,却发现似乎没有哪个能派得上用场。黑泽忌漂浮在柜台外的上空,视野范围比其他人大一些,此时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没过一会儿,林三酒后背上就泛起了汗。 她一咬牙,下了决心。 鸦江的假知情书又一次派上了用场。她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又戳了戳女npc的小腿。胖胖的npc一转身,问道:“干什么?” “请问你识字吗?” “废话,我当然识字。” “你能告诉我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吗?你看,我不识字。”她唯恐女npc不愿意帮忙,尽量说得又客气、又可怜。 自从进了医院,她一路被人不断欺骗、袭击、骚扰,林三酒有实在点儿受得够了。所以,她现在准备以牙还牙,骗个大的——这一搏要是不成功,她就真的只好乖乖用点数换黑泽忌了。 “写得这么小,看都看不清。” 女npc抱怨了一句,慢吞吞地蹲下身子,腰间和大腿上的肉四处满溢地挤了出来。“嗯,写的是……‘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人形生物都会认为你是副本npc’。这是什么意思?” npc自己当然不知道自己是npc。林三酒紧张起来,心脏在胸膛里咚咚乱撞几下,好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她细细观察着女npc脸上的神色,感觉自己的绷带下似乎渐渐热了起来,不一会儿,那阵真实的温热感就不容错认地灼烧起了皮肤——【皮格马利翁项圈】生效了。 女npc看着她,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 “怎……怎么回事,”她一边站起身,一边喃喃自语道:“我以为你就临时……难道我的换班时间到了?” 林三酒闻言激灵一下,想起了刚才卫刑与她对话时的只言片语。这些npc也没有值班表,不知道自己的轮班时间——这么说来,这么说来—— “对,辛苦你了,”她仍旧没站起身,用气声说,“你回去休息吧!这儿由我来接手就行。” “我值班结束了,我同事会给你们处理的。” 女npc不忘对着柜台外的二人告知了一句,不等她们回话,就转身迈步走过林三酒,朝收费处的侧门走了过去——林三酒赶紧三肢着地、像个被牵的狗一样,随着她的脚步一起爬到了侧门边上,当女npc低下头,以莫名其妙的神色看了她一眼时,她只好强笑道:“我掉东西了。” 女npc摇摇头,打开门,走入了门后那一片黑漆漆里。林三酒一把握住门的边缘,迅速爬到门后,这才扶着门把重新站直了身子。她迅速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女npc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在一片朦胧之中,她身后似乎是一段向下延伸出去的台阶。 要不是外面还有个黑泽忌,她真想跟着下去看看。 定了定神,林三酒叫出了一件外套披在肩上,遮住了自己消失的左臂。【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力也许会让人对这一点视而不见,但是她更愿意谨慎一些。伸手推开了门,她把鸦江的假知情书夹在门缝里,让它不至于完全合拢;随即仰起下巴,脚步飞快地走进了收费处。在经过帐篷的时候,林三酒没忘记猛一停脚步,低头对着除了几张卡片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地面说道:“你是病人吧?你为什么能进来?” 她后背上汗都滑下来了,她能感觉到柜台外有不止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刚才的那一次换班,似乎吸引了更多的进化者走过来;现在,人人都在沉默之中望着她。 会不会被发现? 疑虑担忧像是冰块一样揣在小腹里,林三酒却依旧硬着头皮演了下去,对着空气点了点头:“噢,原来你申请了临时许可。参观可以,不要妨碍我的工作就行。” 话说完后她一转身,迎面对上了柜台外的数张面孔。 黑泽忌飘在半空,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她脸上突然生了海葵一样;柜外外站着的,都是刚才准备围攻袭击他们的老熟人了,比如扛着神像的三兄弟——但是此刻面对面看了彼此一会儿,谁都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猛地神色一变,喊出声来。 事实上,他们似乎更戒备彼此。 “你们好了没有?”三兄弟一人不耐烦地问道,“好了就让开,我们要换点数了。” 老神婆张开嘴,刚才林三酒听见的少女声音流出了嘴唇:“先来后到不知道吗?老实等着。” “等等,”林三酒不得不在柜台下握紧了拳头,才能抑制住自己的体内一阵阵电流般打过去的紧张。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空中的琥珀忌,问道:“你们两个要干什么?你们要把这个男人拿来换点数吗?” 老神婆刚要张口,打着阳伞的少女就阻止了她。老太太的苍老声音从阳伞下传了出来:“……可以把活人交给你换点数吗?” “可以,只不过我得多做一点额外的工作罢了,”林三酒回忆着骗了她的那个小店主的神色,尽量模仿着他懒洋洋、不经心的语气说:“下次你们自己准备好,不要老是来麻烦我们!” “好的,”老神婆松了口气,一挥手,裹在棕黄色光晕里的黑泽忌就慢慢飘了下去,落在了柜台上。林三酒没有急于动手救他,反而抬头看了看三兄弟:“你们呢?你们又要换多少点数?” 1169 人人心中都住着一个犯罪分子 说起来,点数到底是个什么形式的玩意儿啊? 是计数表,还是1、2、3形状的塑料牌,还是冥冥之中一股神秘气息啊? 要是一连押着好几个人的物品都不给点数,反而继续往下一个人头上要,他们就该怀疑了吧? 林三酒想到这儿,轻轻舒了口气,带着几分遗憾地扫了一眼人群后方。有四五个人零零星星地站在收费处之外,谨慎地离人群保持了一定距离;不能管这些人要器官了,他们该怀疑了。 “三分半了噢。”意老师提醒了一声。 想一想,还真有点儿不甘心。【皮格马利翁项圈】只能让某个能力生效一次,只是改了字句、本质一样的话也照样不能生效第二次。这么宝贵的一次机会,结果就把黑泽忌收了回来,从老神婆和少女手中拿到了一些血迹斑斑的医疗物品,顺便从三兄弟身上收罗了五六个器官……是,粗略换成点数,最起码也有十来点,收获可以说是很丰盛了;但是她总觉得,她还可以再削下谁一层皮。 削谁呢? “你太贪心了吧?”意老师很担忧,“你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吗?” “我只知道什么叫利益最大化。”虽然场景条件好像不太对,但她还是感觉这句话似乎是由麦克老鸭能力替她说的。 “那你还打算干什么?要我看,”意老师不太服气地说,“你已经把五个人的东西都收干净了,远处的人好像暂时还不想换……你没有可以骗的人了。” 那倒未必。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林三酒就感觉到自己心脏忽然一悬空似的——紧接着,肾上腺素就在她的血液中爆发了,仿佛连血管也因为紧张与兴奋跟着一缩一扩;咖啡带来的负效果稍稍减轻了一些,她将柜台下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制止它不要发颤,尽量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要拿了点数走,还是要买东西?” 不是为了向医院买东西的话,谁想要为了这些破点数打生打死? 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很清楚了,因此当五人纷纷回答要换东西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这意味着,冒险的时候来了。 “这样好,省我一趟麻烦。”林三酒歪在柜台上,尽量懒洋洋地问:“你们要什么?” 像“熔岩伤势修复膏”、“医院通行证”、“高效营养液”之类的物品,都在她的意料之内,不算出奇;没有人要玩家知情书,或许是他们早就要过一次了。她只希望,在她突然听到“翻牌抽奖”的时候,她的神色上没有流露出什么马脚——“翻牌抽奖”?真的吗?这不是医院收费处吗? 或许是因为瞧她神情有异,提出要求的三兄弟之一盯着她,顿了一顿。林三酒心中一紧的时候,那个兄弟开口了:“你放心,我们有了上次攒下的点数,够抽奖一次的了。” “原来才准备开始抽奖啊,”老神婆像少女似的咯咯一笑,“你们离终点还远呢,祝你们好运吧。” “你们既然抽了奖,怎么还在这儿待着?”另一个兄弟反唇相讥道。 林三酒暗暗决定,她一定得拿到一本《lava!!玩家知情书》了。 “抽奖的和这个人,”她连正眼也没看一下飘坐在柜台上、神色茫然的黑泽忌,反而弯下了腰:“都等着,我先给你们拿东西。” 五个人不是没有几分嘀咕,但或许是因为她“爱换不换,不换我省事了”的态度——多说一句,这可是林三酒花了一个肾才学到的演技——大家一时都没出声。 她慢慢蹲了下来,以柜台挡住了外面众人的视线。 伸出右臂一划,她把刚才散落在地上的卡片都收了回来。帐篷暂时不能动,外面的人能看见它的一个尖儿,突然没了可能要怀疑的;再说,现在五十明的肉袋子还在帐篷里。她抬眼看了看员工侧门、帐篷和自己的位置,在心中暗自思量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了柜台门上。 能力此刻确保了“人形生物”都会认为她是npc。虽然柜台不是人形不在此列,可也不是生物……所以柜台会打开,还是会纹丝不动? 推门滑过轨道内的那一阵“哗哗”声响,将她体内的肾上腺素激发到了一个新的峰值——柜台毫无反抗地为站在收费处里的人打开了门。 真、真的开了? 林三酒飞快地探头一扫,发现里面零零散散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医疗用品盒、卡片、一小堆器官的塑料模型、几只输液袋——卡片和输液袋,无疑正是“医院通行证”和“高效营养液”,她没有站起来,只顺手将一张通行证拍在柜台台面上,喊道:“谁要的通行证?” 当那三兄弟之一说了句“我,是我的”时,她已经收回了右手。她将胳膊伸进柜台,张开五指,从右到左迅速一划——一个呼吸的工夫里,不知多少东西都在她的掌心里纷纷变成卡片又消失了,全进了她的卡片库。可惜的是,只划一下,没法确保能碰到所有东西,当然还有不少漏网之鱼;但是林三酒已经没机会了。 如她所担心的那样,警报声骤然撕破了沉闷黏浊的空气。 “收费系统”没有收进器官或点数,却一下子少了一大批商品,损失立刻被什么东西给感知到了——不过,玩家却还得花上几秒才能弄明白情况;而这几秒,就是林三酒唯一一个逃生的机会。 “四分钟了,”意老师紧张得声音都细了。 “走!” 林三酒蓦地从柜台下一跃而起,用意识力裹住琥珀忌,胳膊再次猛地一扫柜台台面之后,掉头就朝员工侧门冲了过去。当身后响起了惊呼声时,她一脚踢开了那本假知情书,拉开侧门扎进了黑暗之中——那老神婆和少女二人组果然立即试图操控起琥珀光晕,想把黑泽忌拽回去;但有了一层意识力隔断,加上林三酒占了先机,她仅仅只是拉锯了一两秒,就把他给拽进了门后。 “npc怎么能贪污我们东西!”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没有反应过来。 帐篷和五十明是暂时拿不回来了。 林三酒看了一眼身后黑暗中,向下延伸出去的楼梯。一阵脚步声正咯噔咯噔地飞快朝她走来。 1170 被冒险王附身的林三酒 【这是防盗,大家可以先睡,正文其实也快好了】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171 对茶坐谈 事实证明,当黑泽忌在身边的时候,不仅林三酒能放心冒险了——她还能放心昏过去了。 也难怪她会昏过去。她现在身上的毛病简直不计其数,脑后有伤、丢了手臂、少了能力、没了物品、战力折损,喝了咖啡后的状态倍加虚弱……换作任何一个意志力稍微弱一点儿的人,恐怕连病房都出不来;而林三酒不仅出来了,还顺道洗劫了玩家们和医院收费处。 她最后的记忆似乎是视野一歪,随即就被人及时扶住了右胳膊。 不过她的昏迷似乎没能维持多久,好像只是一迷瞪的工夫,她就被一声又一声固执、尖锐又恼人的警报声,硬生生地从甜美的无意识状态中拉了出来;一个激灵,林三酒就睁开了眼睛:“鸦江!” 她把鸦江给忘了! 那个家伙走路都费劲,一个人被扔在小路上,身边都是愤怒的玩家;万一有人认出来他曾和自己一起走……不不,那个家伙机灵得很,应该没事。 “谁?”从身边的昏暗之中,立刻响起了一个低低的气声:“……我不叫鸦江。” 林三酒循声望去,却模模糊糊地什么也看不清。大概是因为她无知无觉地被困一个狭窄空间里,手脚麻木、血液都流通不畅,此刻脖子和后背都在闷闷地疼。 “这是什么地方?我昏过去了多久?”她低声问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叫鸦江。” “四个多小时了,”黑泽忌的嗓音听着有点儿哑,倒还算是有问必答:“这里是茶水间的柜台下。” 她怎么老和柜台——不,等一下。 “四个小时?”林三酒半张着嘴,想了一想:“是我打劫了收费处以后,又有人抢了它一次……还是说,我们引发的警报声一直响到了现在?” “第二个。” 这也太执着了吧?她的脑子上就像捆了无数圈钢丝似的,警报响一声,钢丝就往里一攥;再响一声,再攥一次。 “为什么我们要躲在这里?”这个问题问得不够好,躲在这当然是为了避开npc:“我是说……你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吗?” “废话。” 林三酒忽然涌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感叹:这么多年了,黑泽忌还是没怎么变。 在二人不约而同地静了半秒之后,黑泽忌却先开口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回事?” 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要解释起来可就费劲了,林三酒想了想,答道:“你也是lava玩家,应该……” “拉什么?” “lava玩……你不知道?你不是登记了吗?”这可真是叫人预料不到,她一惊之下,差点撞了脑袋。 “登记?” 难得这是失忆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废话。” 林三酒在心里叹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我这边解释起来太长了。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那个……布包里吧。” “噢,”黑泽忌的声音听起来平平的,似乎是有意要压制住自己的反应:“我前两三年时,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对方的能力很古怪,似乎是一个什么专门制作物品的行商,大概是看我身手还不错,于是他就作出了几个【第一强武】的布包。” 顿了顿,他好像不想往下说了;但在无声的期待之下,他最终勉强加了一句:“……打开以后,就会将我强行传送到该时该地,帮助打开布包的人完成战斗。” 要不是她知道这个人一向不会乱讲话——不管是因为诚实也好,懒得撒谎也好——林三酒差点都能从鼻子里喷出一声笑。 “等、等一下,”先不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末日第一强武】这个名字了,她倒是有点儿想不通:“那布包是我只花了一个泡面买的……” “在卖出去了一两个布包以后,剩下的就很快没了价值。流落成没人认识的废物,我觉得很正常。” “为什么?” 她能感觉到,身处昏暗的黑泽忌微微一抬下巴,仿佛一只刚刚将脚爪按在猎物身上的大山猫。“因为在我打完第一场战斗以后,我就会回头收拾打开布包的人……消息传开后,就没人敢买了。我这次好端端地又被叫过来,本来是打算叫你后悔生下来的。” 怎么听着好像有点遗憾自己是熟人,不好下手的样子? “你也没被叫走多远,”林三酒换了话题,声气低弱地说:“唉,我从头给你解释吧。” ……黑泽忌居然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登记玩家,也不知道会有熔岩从莫名其妙的地方涌出来,更别提器官、点数一类的事了,半晌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你的手臂还能长回来,”他忽然“噢”了一句,想起什么来了:“有个十二界的人请我做了问卷调查。” 对此,林三酒只能以一个“啊?”作为回应。 “啊什么,我似乎有印象了,”黑泽忌反倒不耐烦起来,“我记得问卷下面垫了一个很大的本子,有点像是你说的登记本……那人告诉我,是什么十二界组织的问卷,最后还需要签名。” 好骗得简直让人吃惊。 如果说有哪个末日世界最不适合他,大概就是“lava!!”了吧? 林三酒叹了口气,没好说什么,又将多个末日世界共处于一个星球,加上大洪水、规律失效一起告诉了对方——“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得赶快从这个lava世界出去才行。在我刚才昏过去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她早就想问了;毕竟和她一起躲在茶水间柜台下,可不像是黑泽忌的风格。 “现在这家医院进入了全面封锁戒严状态,”对方干巴巴地说,“你昏过去以后没多久,就响起了广播。你说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个副本都有广播?” 这是重点吗? “这个状态……是什么意思?所有的出入口都封锁了?” “从现在开始的一段时间内,医院只能收入新病人,而暂时停止放老患者出院……即使是满足了出院条件也不行。我想想……噢,还有收费处关闭,病房关闭,保安部将会24小时巡逻排查。” 林三酒腾地坐直身子,果然撞到了肩膀:“病房关闭?” “嗯,反正大概意思就是从广播响起的那一刻起,所有病房门都锁死了。不管你人在房门的哪一边,有没有钥匙,门都打不开。具体戒严状态持续多长时间,就要看他们什么时候抓住通缉犯了。” 林三酒壮着胆子想了想,认为通缉犯可能是自己。 “通缉犯当然就是你,”黑泽忌说到这儿,居然也十分憋屈地叹了一口气,这对林三酒来说可是头一回。“……还有我。” 这叫什么医院,又有武装部门,又能通缉人——“等等,你也被看见脸了?” “虽然我们的能视范围,只有昏昏暗暗的几米远,但是在npc眼里看来,这个地方应该是灯火通明的。”黑泽忌不冷不热地说,“所以在我打算带你们强行突破的时候,至少有八十多个保安都看见了我的脸。” 怪不得连他也不得不藏了起来——“慢着,你再说一次,多少个?” 黑泽忌实事求是地说:“少说也有八十,要说有一百我也不吃惊。” 大概是感到了林三酒的震惊,他慢慢说道:“这还只是留在医院地下层的保安数量而已,外面似乎更多。你要是能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外面走廊里来来回回地全是……噢,你从他手里拿了帐篷的那种生物就是保安,不过每一个都长得不太一样。” 1172 我的办法就是硬来 “外面走廊上全是保安”这个念头,一瞬间冻住了林三酒。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听了一阵,却只觉耳旁也像视野一样,没过多远就被蒙在混沌昏暗之中了;隐约间捕捉到的含糊响动,也很难让她辨明到底是什么声音。 静了几息工夫,她慢慢放松了一些,心思转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办上。 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茶水间的柜子里蹲到风声过去——她不知道医院要花多长时间才会“忘掉”被抢劫一事,但是连警报都拉好几个小时,何况是通缉呢?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地下层的出口……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我昏过去了那么久,外面lava里应该已——” “已经过了一轮”这半句话还在嘴里,从黑暗中蓦然扑出一个什么东西,一把按在了她的脸上;对方的速度甚至比她的反应更快,以至于当林三酒的嘴巴都被牢牢按住时,她的头皮才倏地炸开了,好像一个慢半拍的节奏器。她强忍着没动,感到自己热热的呼吸喷在那只手掌的边缘上,嘴唇与掌心紧紧地挤在一起。 黑泽忌只是捂住了她的嘴,一个字也没有说。他抬起了一根食指,温热感随之离开了林三酒的面庞;又轻轻落了下来,恰好落在一秒钟的长度上。以一秒为节奏,他无声地点了四下手指之后,林三酒听见茶水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的脚步声打在地板上,不急不徐,绕着茶水间里走了一圈,站在了柜子前方。 “没问题吧?” 这个声音是从茶水间门口响起来的,听着好像没有走进来。紧接着,站在柜子前方的那人就说话了,声音相较之下响得多:“嗯,空的。” 空的就赶紧出去吧!林三酒暗暗想道。 难怪黑泽忌要把他们都塞进这个狭窄的柜子里……原来这些保安不止是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巡逻,还会走进房间里检查。 “通缉犯真的会逃进管理层吗?这儿可是管理层啊。”别看那些保安长得没有人样,说话做事却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光是这么听,林三酒觉得他们简直就是末日以前的上班族——她这个念头没等散去,就听门口那人嘀咕了一句之后,也走了进来:“反正现在也没事,我们泡杯茶喝好了。” 太人性化了,工作间隙还会抽空喝茶! 压在她脸上的手掌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力道,按得她面颊隐隐生疼。林三酒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黑泽忌反应过来,把手抽了回去。 “有杯子和茶包吗?”站在柜子前的人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靠近了柜门,“不知道在不在这里。” 林三酒一下子僵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右肩旁边就是柜门,黑泽忌似乎正坐在自己对面——只要柜门一分,他们两个就会立即暴露在保安的视线下。 “哦,不用找了,杯子在饮水机下面,”第二个保安及时出声了,隔着一道柜门,林三酒都能感觉到外面的人动作一顿。不过她的运气一向在关键时刻非常顶用,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你看看柜子里有没有茶包。” 在这一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的时候,甚至是当林三酒背上寒毛出于本能地要立起来、但还没立起来的时候,她和黑泽忌就在同一时间都有了动作。 她手指在右侧柜门上迅速一划,正好在底部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突起;她立即意识到了,那是用于保持老式柜门合拢用的背扣——在她的手指急忙捏住金属薄片的同时,黑泽忌的手也紧紧握住了左侧柜门的同一部分。 柜门紧接着被人朝外一拉,却没开;随即,外头响起了那人的抱怨:“怎么打不开?” 他又加了几分力气,一次比一次拉拽的力道重;林三酒气力不支,只能勉强拽住柜门,因此当左侧柜门纹丝不动的时候,她这一侧“哐啷哐啷”摇晃了好几下,外界稍稍浅淡些的光线,忽明忽暗地闪烁进来许多碎片。 “是不是办公室的人给锁上了?”另一个保安问道。 “这种老柜子有锁?”柜门口的人喃喃地住了手,“我都没看见锁眼呀!” “打不开就算了,”另一个保安仿佛听见了林三酒的祈祷,“喝口水就出去吧。” 柜门口的人嘟嘟囔囔地走远了,林三酒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上滑下来了一颗冷汗。她听着那两个保安倒了水,一边喝一边闲聊了几句,又将水杯扔进了垃圾桶里——当他们推门出去以后,她这才慢慢地将一直憋在胸口里的气给吐了出来。 “来,” 黑泽忌却在这时轻轻说了一句,随即抬起手,稳稳地、安静地推开了柜门。眼前不见五指的漆黑顿时被昏蒙蒙的灰暗冲淡了,视野又一次勉强清楚起来,正好让她看见黑泽忌猫腰钻出了柜子——但左边的人体触感却依旧存在。林三酒也推开柜门,借光转头一看,明白了。五十明那张昏迷过去依然丑得出奇的脸,原来正搭在自己肩头旁边。 爬出去的时候,林三酒不仅暗暗佩服起黑泽忌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够这样强硬又柔韧的,还真像个大猫一样,竟然能把身体完全藏在那么小的一个柜子里——她自己重新伸直的时候,骨节都在咯吱作响,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出来干嘛?”林三酒把五十明留在柜子里了,不然带着实在太累赘。她像个老太太一样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用气声问:“他们不是会进来巡逻吗?” “每十分钟来一次。”黑泽忌歪过头,舒展着肩颈,活动了几下关节:“刚才你昏迷着我没办法,现在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出去。” “出去?”林三酒希望这两个字的声音没有太大——她昏了一次以后,醒来就要面对如此状况,胆气和肾上腺素一起退潮得找都找不到了,“可是外面走廊上不都是保安吗?” “先看看,”黑泽忌这个主意明显是现想的:“他们在走廊上的巡逻也许有什么规律。如果找到空隙,我们就冲出去……来吗?”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来吧。” 1173 休息时间 等三支【熔岩伤势修复膏】都被挤光了,最后成了薄薄扁扁的几张塑料片,林三酒的左臂才总算渐渐又长出了一个胳膊肘,一过了肘关节,恢复就彻底停止了。她晃了晃这半条手臂,感觉还不如刚才:不但仍然派不上用场,而且还有点儿碍事。 总算离出院又近了一步吧,如果医院还肯放她出院的话……她想到这儿,不禁感到有几分丧气。就算现在这阵风头能过去,万一到时候npc一看见她的脸,警报声又响起来怎么办? “你快点,”黑泽忌一直站在门口监听外头响动,此时回头催了一句。他似乎很不习惯身旁还有个需要顾及的人,神态好像一个被绳子缠住脚的老鹰:“你又拿出来个什么?” “噢,用不上,” 林三酒瞥了一眼【高效营养液】的外包装,发现包装盒上写着一行小字“需要在病房配合输液架使用”,压下失望又把它放了回去。随即,她凑上去也从门缝里向外扫了一眼:“怎么样?” “他们四人一组,在我们这条走廊附近有三组人在不停地来回巡逻。”一旦到了涉敌的时候,黑泽忌就像一个昏昏欲睡的人突然打起了精神,周身气势锋利得如同刀锋一样:“第一组每次都会经过茶水间门口,从右往左前方收费处的方向走,转一圈再返回来路,也就是我们的右手边。第二组一般不到茶水间前的走廊上来,他们主要检查左手边的长走廊,以及走廊上的各个房间。” 真难以想象,在这么昏暗混沌、五感都被蒙了一层灰的地方,他只是靠门缝观察了几分钟,就能把地形和警卫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组呢?你说有三组。” 黑泽忌顿了顿。 “我不知道,”昏暗中,他乌黑的眉毛紧紧皱起来,“……因为他们不走路。” 林三酒可没料到会听见这个答案,忙悄声问道:“什么叫不走路?” “我只见到了他们一次,就坐在这间茶水间对面的那排长椅子上。但是在我的目光落上长椅之前,我没有听见任何朝它们走去的脚步声。就像突然出现在那的一样。过了一会儿,当我一回头发现警卫不见了的时候,他们也同样没有发出过声音。” 二人说话时都尽量把气声也放得最轻了,隐约含糊的细碎字句像热热吐息一样搅动着空气——停了停,他用一种实事求是的语气,继续说:“如果我都听不见他们走路,那就说明他们肯定没走路。” “另外两组巡逻警卫,因为只是巡逻固定一片区域,所以我估计每次花的时间应该也相近。刚才你涂药膏的那五分钟里,第一组就完成了一圈半的巡逻,第二组只走了不到一圈……但是第三组就很难预料了。” 林三酒明白了:“所以他们下一次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出现,都是随机的。” 虽然又得碰运气了,对他们来说分别不大,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想了想,她又继续问道:“那么,你和警卫的战力对比如何?真撞上他们的话,我们能靠武力脱身吗?” 黑泽忌特地扭回头,在昏暗中看了她一眼,真真实实地诧异了一句:“你哪来的武力?” 这简直叫人没法回答——谁叫她正好在如今状态下,重遇了黑泽忌? “他们每个人都大概有中等进化者水平,只要不被他们碰到你就行,”他重新转回头去,但是已经晚了,林三酒在这一瞬间就将他嗓音里那一闪即没、火星擦过般的兴奋给听得清清楚楚。“哪怕只有一根头发丝碰到了他们,都算是你被抓了。一被抓,连我都动不了。能够束手束脚地和npc战斗的机会很少有,没想到这个地方还算可以……” “你怎么知道的?”林三酒升起了疑虑:“你难道被抓过?” 黑泽忌漫不经心地一点头,注意力仍聚焦在外面走廊上。“你别侥幸,脱身的东西是一次性的,已经让我扔了。” “怎么说得好像我常常侥幸一样?” 她从门缝里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刻茶水间门口的这一段走廊上空空的,没有警卫——但远远近近的脚步声、开关门声、咳嗽低语声,却始终络绎不绝地回荡在天花板下。她壮起胆气探出去一点点目光,迅速往左边一瞥,发现左边走廊正好直通茶水间;别看她眼里到处都只是昏暗的一团,那走廊上的警卫想来只要一扫,就能看见任何出入茶水间的人。 “当第二组从远到近地检查完整条走廊,从走廊口一转身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去的机会了。”黑泽忌低声在她脑后说道,“他们就快到了。” 那么第一组呢? 就像听见了她的心思似的,此刻的门外正好有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清晰起来,从昏暗迷雾之中浮现出一队两两并肩的警卫,一个个身影就像是干枯的柳枝条,曲曲折折、细细瘦瘦。从他们刚刚巡逻过的方向来看,这几人应该就是第一组,现在正准备返回右手边走廊。 不必黑泽忌解释,林三酒也明白了他们唯一一个突破口:当第一组走过茶水间,背对他们继续往右边走廊去的时候,第二组很快就会在左边走廊入口处一转身——这样一来,他们恰好处在两队警卫的后背之中,正好是一个盲点。 “现在!” 黑泽忌猛地用气声低低催促一句,她立即轻轻将茶水间的门拉大了一些——她不敢完全拉开,生怕门框会发出声音——在咚咚的强烈心跳声中,她随即侧身一闪,从门缝中踏进了走廊里。 仅仅是“出门”这么一个动作,就叫林三酒后背上泛起了一层冷汗。 此刻,走廊两端的八个警卫分作两边,一左一右地把她给夹在了中央。她刚才动作极轻,就算发出了任何声音,也都被警卫们的脚步声淹没了;昏昏暗暗中,那些或佝偻、或拔长的各个背影,都仍然在一步步走向各自的前方,谁也没察觉到自己背后多了个人。 黑泽忌随即跟了出来,朝右边走廊抬了抬下巴,当先迈步就走;林三酒只觉心脏都在沸腾滚水中翻搅沉浮一样,又看了一次左边,发现那些警卫果然正背离了他们往远处,这才咬着牙,无声地随在四个警卫身后往前“巡逻”。 然而刚随着他们走出去了几步,二人不由都面色一变。 刚才在茶水间门后看不见,出来一看,他们这发现右手走廊竟比左手走廊短了足有一半,很快就分成了一个t字形路口——前方四个警卫根本没有要继续深入的意思,刚刚来到t字中间,打头的两个人就顿住了脚,皮鞋底在地板上摩擦出了一声“吱”,脚尖微微一转,就要拧过脖子了。 林三酒血管里顿时炸开一阵血流,来不及去看身边的黑泽忌,一矮身子,迅速扑入了旁边长椅底下——假如第三组偏要在这个时候浮现出来、坐在椅子上,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等她骨碌碌滚入椅子下方,缩进墙角下一抬头的时候,发现黑泽忌的双脚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能上天花板,就是比只能钻椅子好看得多。 她心里嘀咕一句,又转头看了看第一组四个警卫踩在地面上的脚——只有四个人,却一共有九只脚;此时都接连转过了方向,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什么意外。 第三组警卫没有在这个时候出现,出现的却是一道她没料到的广播声:“从2:30到6:30的这一轮lava!!游戏结束,现在进入休息时间。请诸位玩家与病人在休息时间之内,务必保持彻底休息状态。” 1174 坐困围城林三酒 【这是防盗,正文已经快好了,大概20分钟就能发】 第七天的比赛,在打完了上午一场以后,会场就陷入了奇怪的气氛中。【】 林三酒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目光从慌乱的人群头顶扫了过去——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每个人都在看自己手腕上的光幕;不断有慌里慌张的人跳起来,急匆匆地往出口走。再没有人朝赛场中央、刚刚获胜的女变异人们看上一眼了,窃窃私语声在巨大的会场里回荡成一片模糊的嗡嗡响,偶尔一些咳嗽声、惊哭声,隐隐透出了变故的气息。 一队队的士兵冲进了会场,人人一身防辐射服都穿得严严实实,不断高声喝令人群维持好秩序,不要冲跑踩踏。大屏幕上的广告已经播了有好一会儿了,主持人半天了仍然没有现身说过一个字,来来回回地只有“菲卡德留影机,留下您的美好瞬间”在回响着。 甚至连女选手们没有进胶囊的事,一时都无人留意。 “这……是怎么了?”梨桃走近了浑身散发血臭的林三酒,有点茫然地问道。 林三酒微微笑了笑,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虽然【诺查丹玛斯之卡】的末日覆盖范围很小,顶多一个人头那么大而已,但是辐射跟温度不同,它是会扩散的。到目前为止,林三酒一共释放出去了26个希的辐射——考虑到二级战力被回收后,肯定会经过一番清洗,因此她一直有点提心吊胆,不知道散布出去的辐射够不够用。 不过看这样子,那天晚上抬着干瘦保安尸体出去的两个士兵,此时大概已经死了吧。 早在那一天晚上,林三酒就已经故意趁着挪动干瘦保安尸体的时候,将手上的10个希都注入了他的脚腕上——果不其然,那两个体能只能算是平常人的士兵,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干瘦保安的尸体搬了出去。 他的伤口在咽喉上,但吸收了全部的辐射后,脚腕变得青紫肿大,还叫林三酒担心了一下呢——好在,似乎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小小的异状。 伊甸园的居民,一直以来生活在玻璃穹顶的保护下,玻璃顶为他们隔绝了绝大部分的辐射——而剩下的那一点点,靠吃橡皮糖来抵抗也就够了。他们本身的体质都是普通人,直接面对辐射时没有任何幸理,一旦辐射的浓度超过3个希,急病、死亡的人数就会开始大幅攀升。 虽然当时做的时候没怎么考虑,但在仔细一想以后,最叫林三酒觉得惊喜的是:玻璃穹顶内部一旦开始出现辐射,这些辐射就很难再散掉了——往日保护伊甸园居民的玻璃顶,反而成了将他们困于其中的毒气室。 “辐射病啊。”自从进入了新春格斗赛场以后,林三酒的声音还是头一次这么轻快。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几个女人,低声朝梨桃笑了:“……你对这儿,也腻了吧?” 梨桃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眼里闪烁着不解的水光。 “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试试出去了。” 梨桃一震,刚要说话,只见大屏幕上的广告就“啪”的一声黑了,随即阿利巴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响了起来:“由于出现紧急情况,新春格斗赛暂时停止!请所有观众遵守秩序离场,警卫队,迅速将变异人关押回去!” 林三酒笑了一声,嘱咐梨桃:“晚上可别睡着了。” 梨桃仍然是一脸震惊,简直不知道该不该拿这话当真好的样子——她忙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了林三酒的脚步,只听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朝众女拍了几下手,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后,扬声道:“大家下午好好休息,我还需要大家的努力!” 她的声音虽然清亮得很,叫场外的警卫队也能听见,但这话却说得含含糊糊——一个端着枪的士兵,大概是新进来的,见女变异人们果然跟着她一个接一个地进了胶囊,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妈的,这个97号还真有点……” “蹦跶不了多久了。”一个老士兵哼了一声,确认胶囊的门全部关好了以后,朝远处挥了挥手,胶囊朝来时的方向滑行了过去。“你不知道那几个长官现在都快急疯了?哪还有闲心管这些个变异人……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她们都杀了了事。” 这个老兵说的没错,阿利巴此时的确正转着这个心思。 原因无他,以委员会为首的一大批军|警部门官员,被攻歼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自从发现第一个因辐射而死的人是一个警备兵以后,政府行政派官员就发动了手下一切可以利用的舆论,攻击军警部门尸位素餐、玩忽职守,竟然让辐射泄露,污染了伊甸园。加上新春格斗赛一连三场比赛,女变异人方面都毫发无伤地胜了,一时间“军|警无能”的骂声四起。 好在金库被窃一事,到现在还没有露出去——阿利巴跟上级通了两个电话以后,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由本方控制的媒体发出声讨,指责伊甸园实验室操作不慎,才造成了辐射泄露;贪墨经费,所有的抗辐射设施都质量低下;最重要的是,为了以示军|警方面的强硬,第二天一早将会把女变异人全数斩首处决,全程直播。 “绝对不能让新春格斗赛的主办权落回科技派那帮人的手里,”阿利巴重重吐了一口气,“不惜任何手段,也要让他们为了辐射病一事顶罪!” 浑身都被防辐射服包得严严实实的副官慌忙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忽然被身后的阿利巴叫住了:“对了,晚上你们小心一点,多派一些人手去会场给我盯着,要是让那些女变异人再出什么乱子,你也不用干了——尤其给我盯好了那个97号!” 他一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阿利巴的指令一下,过了傍晚时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进驻了比赛会场。【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 1175 滑不留手 在真正开始实行这个计划之前,林三酒先给自己鼓了鼓气。她告诉自己的话,和参加模特竞赛的姑娘上台前的心理活动很可能差不多:她够瘦的了,这次肯定能成。 不过和一个未来模特不同的是,她此刻正暗暗地想,自己要是个矮子就好了。 林三酒静静地舒了口气,解除了手中物品的卡片化,一块巴掌大的化妆镜就被捏在了手指里。 当然,在末日里生存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没有注意外表的习惯了——要不是礼包给她准备日常用品时尤其细心,简直像一个送女儿出远门的老母亲,她连这块镜子都不会有。之所以忽然对自己的高矮胖瘦如此留心,那是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她这条小命就依赖于她多高、她多瘦上了。 她把镜子翻转过来,镜面斜照向外,来来回回地将走廊扫了一遍。从这么低的角度,用这么小的镜子来照,再加上她的视野里昏暗混沌,效果自然不会好,不过她依旧勉强看清楚了一个大概。 这些警卫高矮不等,似乎都是男性——或者说,至少曾经都是男性。躺在地上很难判断他们的个头,但想来也都是落在一米七、一米八的区间里,应该和她差不太远。 她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当第一组警卫还刚刚走到茶水间,还没有往回走的时候,第二组警卫已经转身折返了;这也就意味着,在第二组警卫掉头之后、第一组警卫转身以前,中间有那么两三秒钟的宝贵空隙——可是在心中演算了好几次,她却意识到,从椅子下滚出来、爬起身,掉过头、一口气朝t字走廊口冲过去……就是再快,她也得最少花上四秒。毕竟她少了一条手臂,没法动作迅捷地爬出椅子。 一秒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转过身的警卫们看见她了。 除非……她在第二组警卫掉头之前就爬出椅子? “那不就正好被看见了吗?”意老师问道,声音因为紧张有点发尖。 林三酒没有回答,反而将注意力放到了t字两侧走廊的动静上。 在几个小时以后,她已经彻底熟悉了第一第二组警卫的脚步声。此时她全神贯注的时候,就能够轻易地将他们的脚步声从脑海中屏蔽掉——剩下的,就是t字左右两条走廊上的响动了。 从他们脚步声的远近来判断,在那两三秒的逃命窗口里,t字左侧走廊上的警卫正好是背朝着t字口往深处走的,林三酒管他们叫第四组警卫;不巧的是,t字右侧走廊上的第五组警卫,在那个时候却刚刚从走廊深处转过了身,恰好能看见t字口。 “他们的制服应该是黑色的吧?”林三酒往镜子里瞥了一眼,却因为视野之中的昏暗浓雾而不太敢肯定。 “你觉得我就能看得比你更清楚吗?”意老师没好气地说。 “我觉得应该是。”林三酒一边卡片库里翻找,一边回应道:“这排椅子不宽、支脚又细,站着扫一眼就能看见椅子下一半的地面。他们之所以没往椅子下找,那是因为我紧贴墙缝的阴影缩着,留出了一半空地……这么长时间都没被发现,已经算是我运气好了,但如果一直留在这儿,我迟早会被发现。你别不高兴了,我除了冒险别无选择。” 意老师不作声了,终于叹了口气:“……倒数第五张。” “什么?” “倒数第五张卡,是一件黑色外套。” 林三酒松了口气,迅速叫出外套,尽管动作别扭,总算还是无声无息地把它穿好了。她在收费处里披着的那一件,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她又一次意识到,在末日里任何物资都极为宝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帮上一个大忙。 由于一阵强似一阵的紧张,她连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心脏好像忽悠一下砸在冰水里,又忽悠一下被提起来。等暗暗数过了七分钟,眼看着第一组警卫走到了椅子前的时候,林三酒浑身都紧绷住了,慢慢朝椅子边缘爬出去了一点。 六个警卫,三排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排会多了一只,但所有六人都总算是“哒哒”地走过了椅子。在最后一排警卫刚刚走到长椅尾端时,林三酒就悄无声息地往外一滚——她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滚落出来了,这短短一滚好像足有十分钟那么长,甚至让她感觉第二组警卫的目光肯定毫无疑问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但当她稳住神,迅速从地上一跃而起的时候,却没有听见哪怕一声示警。 因为就这个时候,第二组警卫中打头的那一排,恰好打开了一间房门往里扫了几眼——他们的巡逻习惯与第一组不一样,每次巡逻时都会探头进屋里看看;要不是林三酒注意到了这一点,掐准了他们马上又要打开下一间办公室的门,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从椅子下滚出来。 不过一旦出来了,她就能够在两三秒的逃命窗口里,冲入t字走廊了! 林三酒直起身时,恰好站在第一组警卫的背后,离他们只有一尺之隔。 一切声音都好像听不见了,又好像异样清楚。在接下来短短两三秒里,她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里:她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被抓到会是什么后果,她的脑海里只有一系列的动作与过程——仿佛整个宇宙之间,只有这一件事有意义。 她缩紧肩膀,蹲在地上,把自己尽可能地缩小,借由前方警卫们的身体挡住了对面的视线。这个时候,第二组警卫“咣”地关上门,朝第一组警卫迎面走来;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她一颗心也越提越高——但在打了一声招呼之后,第二组警卫转过身,什么也没发现地重新折返了。 他们没看见! 林三酒浑身都炸开了一阵鸡皮疙瘩,身体比意识还要快,一拧身就冲向了t字走廊左侧。当她一脚踩入t字口的时候,左右两边走廊上的警卫果然都是背对着她的;她的目光从墙上一块标志牌上一扫而过,脚下不停地一拐弯,不出声地跟上了左边走廊的第四组警卫背后。 下一秒,第五组警卫就朝她转过了头。 1176 本来还只是个抢劫犯…… 林三酒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靠着一件只有颜色相同的外套,迟早会被警卫们发现不对;她也明白,自己必须要在暴露之前见机行事,尽量迅速离开才行。 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从转入t字走廊左侧以后,直到她真的从走廊里脱身——她所做的一切行动、一切反应,都只发生在了2.6秒之间。 对于完全沉浸于极致状态中的林三酒来说,当第五组警卫的目光乍一落在她身上时,感觉简直就像是被激光束扫上了一样,连后背汗毛都一齐立了起来;也正是被身后视线击中的这一瞬间,她的大脑也已经极速完成了一系列收集讯息、搜索走廊、决策形成等复杂运作——当然在她看来,自己是“下意识地”有了决定。 ……刚才那一瞥之间,她看到t字口墙上的标识牌上画了左右两个箭头:右边箭头上写着“采购部”,左边则是“医疗记录与信息管理部”——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走廊。 这条走廊上有不止一扇门,大概都是隶属于“医疗记录与信息管理部”的办公室;当林三酒跟随着前方警卫一起迈出去一步的时候,她稍稍一抬眼,发现离自己最近的一扇办公室门,正好在离她两米远的右前方。 第四组警卫也是六个人,同样分成了三排,此时头两排人都已经跨过了那扇办公室门;每一组警卫查看室内的方式和时间都不相同,这一组在经过房间时,似乎还没有打算进去看一看的意思。 也正是这个时候,从身后采购部的走廊里,第五组警卫的目光正像探照灯一样,在她后背上来回晃了几晃。 双方隔着将近整整两条走廊,又离了这么远,看见的若是一个个头相仿、衣色相同的背影,无论是谁都要稍稍疑虑一下的,甚至可能干脆会不以为意地转开头——林三酒不敢奢望那么好的运气,她指望的只不过是稍稍一疑虑的工夫罢了。 “诶?” 远远的后方,传来了第五组警卫低沉不清的嘟哝声,听着像是水底下发出来的一样;在被切碎的这半秒钟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具体的词句,但声音里浓浓的迷惑和疑虑却已经不容置疑了。他们也不扫视四周了,更多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后背上。 ……他们起疑起得太快了! 林三酒加快速度,抬脚迈出去了第二步——这一次,她步伐又大,速度又快,眨眼就与那扇办公室门拉近了一半的距离。 但是最后一排的两个警卫此时偏偏正好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还不能伸长胳膊、去抓门把手。就在这一时间,身后第五组警卫中,有人正盯着她的背影微微张开了嘴,一声“啊!”的惊呼骤然从嘴唇之间冲了出来。 林三酒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电影一样,连那一声“啊!”的惊呼都仿佛被拉得极漫长。在这一声变了调的背景音中,她迈出去的第二步刚刚一落地,紧接着就朝前方弹射出去,直扑向了那一间办公室的门。 一般来说,假如有人在你身旁突然惊叫了一声,当你反应过来回头望去的时候,那惊叫声多半早就已经结束了。惊叫持续的时间太短了,第四组警卫不可能及时反应过来,也自然来不及转头去看身旁—— 除非,他们原本就打算转头。 当林三酒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合拢、又一转的时候,第四组最后一排警卫也正好朝她扭过了身,看样子是正打算要去检查办公室。一瞧见门口处居然多了一个人的后背,都不由一愣。 门顺滑地打开了。 她看了这么多次警卫检查房间,从没见过他们掏钥匙,早就知道房间门都是不上锁的了。林三酒回头以余光一扫,见那两个警卫都下意识地先往身边瞧了瞧;等他们发现自己的同事就在身边,那就说明站在门口的不是自己人时,远方的那一声惊叫也终于变作了实质性的内容:“有人!” 第四组的六个警卫都纷纷醒过了神,各式惊呼声从他们布满黑洞的脸上传了出来;脚步声尖锐地划过地板,数只手像林枝树杈一般抓向了林三酒——不过她在这个时候,早已经一闪身没入了门缝里。她连站稳或转身都来不及,刚一进屋就抬腿朝后用力一踹;探进了门缝里的一只手顿时被夹了个正着,在一声惨叫里抽了回去。 林三酒抓住机会,顺势以肩膀一撞,就将门给重重撞上了。 直到那“砰”地一声撞下了墙皮上许多蔟簇灰尘,2.1秒才刚刚结束。 在她急忙锁上门的时候,门外的怒叫声、示警声、脚步声、对讲机通话声和咣咣砸门的声音都沸腾起来,仿佛烧滚水时炸开了锅一样,连警报声也再一次尖锐地撕碎了空气——“发现通缉犯!在医疗记录部发现通缉犯!” 门外警卫的体力果然不愧是中等进化者的水平,只需撞个几下,锁芯就在门把手里发出了摇摇欲坠的摇晃声,一副随时都要放弃的样子。 林三酒连回头看一眼办公室的时间都没有,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握住门把,一脚撑在地面上,极力抵抗着门外至少三四个警卫的不断撞击。她虽然通过休息恢复了不少体力,但毕竟离巅峰状态还远着——要是黑泽忌没丢就好了! “物品,”意老师已经慌了手脚,“物品,有什么物品……” “没有,”林三酒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甚至把这两个字吼出了声,随即又换成了脑内的对答:“我没有任何能封门的特殊物品!” 不,等等——她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办公室,在一片昏暗之中,隐约觉得这个主意能行:没有合适的特殊物品,她还有合适的普通物品啊! 林三酒忽然松开劲儿,往门口旁边退了出去一大步。她手一拿开,门板就激烈地摇晃起来,就像是马上要迸成碎片一样;她不敢耽误,一巴掌重重拍在门板上,马上急急抽回了手。 那张被拍在门上的卡片,在即将要落下去的时候,蓦地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集装箱。 沉重的闷响轰地一下砸在地板上,顶部挤碎了天花板上的许多灯管,雨点般的碎片纷纷扬扬地炸了开来;集装箱在被解除卡片化的过程中,压塌了不知多少办公桌椅,连地板都因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几十吨重量而碎裂变形了——至于办公室门,早就被堵得死死的了,不管外面警卫如何用力,连一丝儿空隙也打不开了。 林三酒站在集装箱旁边,心如擂鼓一般狂跳不歇,震得耳鼓都嗡嗡回响起来。 就算警卫们从外面把门拆掉,整个门框也都被集装箱给堵得严严实实;她至少能有片刻的工夫,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边思索,她一边转过了身。 身在医院地下层,她原本的视野就够差、够不清晰的了,但是她至少还能从混沌迷雾中望出去好几米远;但现在或许是因为灯管全碎了,房间里没有了光,她连那几米的能见度都没了——视线扫过的地方,尽是没有一点儿区别的沉沉黑暗。 她甚至看不清这个房间里有没有人。 手电筒在这个地方,当然是没有一点儿用的;万一房间里真的有人,恐怕手电不仅不能帮助她,反而给对方照了亮。她只好一手扶着集装箱,一边在集装箱和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中,摸索着一步步往前走,尽量不让自己踩上碎片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脚,“咕叽”一声,她好像踩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林三酒慢慢弯下腰,伸手抹了一下地上温热粘稠的一滩液体。 ……血腥味渗进了她的鼻孔里。 1177 久违的eBay用户 林三酒蹲在地上,耳中充斥着门外响亮的警报声、跑动声和怒吼声,一时间愣住了。 她只能摸到血,却摸不到血的主人;摸索了几秒,她感觉到从集装箱底下,丝丝缕缕的血液正顺着破碎地板往外越渗越多,血腥气也越来越浓。 哪怕正身处于一家医院里,也救不活集装箱底下的肉饼了。 抢个东西医院都是这个反应了,杀了一个npc——林三酒不愿意想下去了。至少在办公室门打开以前,她的杀人罪行还不会被发现……吧? “先想想怎么出去吧,”意老师提醒了她一声,“这儿肯定没有窗户。” 是了,她现在正在地下一层里。 林三酒站起来,在墙壁上抹了抹手,放出了几丝意识力。意识力像是游鱼一样落入空气里,在前方轻轻摇摆、巡弋着,每碰上什么东西,都会撞出低低一声响,提醒她在哪儿有障碍物。 像蝙蝠一样走了几步之后,她把摸起来好像是文件柜、文件夹的东西都化作了卡片。集装箱堵死了大部分的空间,她很快就不剩什么地方可走了,自然是什么出口也没找到。 猛然“轰隆”一声巨响撞进了耳膜里,惊得她原地一跳,余震声仍然呛啷不绝;林三酒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走廊上的警卫们原来已经把门框拆了下来,正在试图将集装箱的表面砸塌进去,制造出钻进来的缝隙。 “集装箱撑不住多久,”意老师慌慌张张地问:“现在怎么办?” 林三酒没吭声,一甩右手,金属拳套迅速一片片展开包裹住了她的手掌。她找准了距离,脚下一发力朝前冲去,将全身力量都灌注入了右手上;等她如同迅雷般扑至墙面时,她的右拳呼啸起了令人胆寒的锐风,轰然砸进了墙壁里。 她的心脏顿了一秒——幸好,医院的墙也和会死会流血的npc一样真实,在大量尘土中哗哗地坍塌下去了一大块。 “她在干什么?”有警卫听见了,随即高声喝道:“快,她在里面砸墙!” 下一个房间里有npc吗? 这个念头才刚一升起来,就被一声尖叫给回答了——林三酒微微矮下腰,仿佛穿过火圈的老虎一般从墙上碎裂洞口里跃了进去,直扑向了那声尖叫的来源处;她什么也看不清,更不知道这一冲撞翻了多少东西,直到自己迎面砸上了一个软软的身体,她才跟着一起翻滚着落到了地上。 被她压在身下的女npc拼命尖叫着“救命!通缉犯在这!”,一边不断挣扎扑腾;在这个灯光依然完好的房间里,林三酒又重获了她那一点儿可怜的能见度,刚一抬头,正好看见房门被砰地一下撞开了,四五个警卫接连冲了进来。 她原本就是想搜刮医院一点儿东西罢了,顶多也就算是小偷小摸——当林三酒一把攥住npc的脖子,将其从地上拽了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她怎么就被逼到了杀人劫持的地步了? “你们动一下,我就杀了她。”她将npc提拎在自己身体前方,暗自希望对方会在乎npc的死活。 这一招居然起效了——警卫们纷纷顿住了脚,其中一个双眼部位被黑洞贯穿的保安,扬起手中一根警棍,喊道:“你要怎么样?” “出去,”林三酒一颗心咚地落回了肚子里,“关上门,不是我叫,不许进来!也不许再砸那边的集装箱了!” 几个警卫犹豫地彼此看了一眼,纷纷开始往后退;刚退了两步,其中一个忽然颤动了几下脸中央吞噬了鼻子的黑洞,问道:“……你们闻见血腥味了吗?” “是我,” 出乎意料的,被林三酒紧紧攥住脖子的女npc突然答话了,尽管说得又艰难又嘶哑,还是坚持撒谎道:“我受伤了,背后正在出血……” 就算他们离开了办公室,外头警卫也只会越聚越多——但是,眼下林三酒总算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等门关上以后,她干脆用意识力将npc紧紧束缚起来,倚靠在一张桌子上,听着自己耳鼓里鼓点一般的血液冲击声,慢慢平静了一些。 “你没有受伤,”过了一会儿,林三酒眯起眼,在昏暗中打量着npc——这是一个踩在中年门槛上的女人,看其衣着打扮,似乎也早早接受了青春不再的这一事实。“为什么骗他们?” “你杀了庞博,是不是?”她声音略微发颤,“只要他们还没发现有人死了,你就不算是最危险级别的入侵者……但是,假如他们认为你的危险程度已经大大超过了我这一条命的重要程度,那他们就会开始强攻……到时候,我、我就必死无疑了。” ……太真实了。 如果不是lava,如果不是保安脸上的黑洞,如果不是多出来的那只脚,林三酒恐怕会以为自己劫持的是一个真正人类了。 “他们应该不知道旁边办公室有人加班,”中年女性还在继续劝说她,“但是就算他们没发现,你打算怎么出去?这里没有其他出路,他们不会因为我就放你走的,你不如早点投降……” “闭嘴,” 林三酒飞快地叫出了一张卡片,将它紧紧捏在手心里。她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闭眼,【ebay】久违了的界面就再次出现在了意识之中。 正如女npc所说,她其实没有一丁点从这儿脱身的办法;但是她没有,不见得别人也没有。 她首先放出了一条求购消息。集装箱中存放着大量红晶,现在正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不仅价格给得慷慨,她对求购物品的性质要求也不高。不管是能改换容貌也好、还是能绕过空间也好,只要能让她不知不觉从警卫眼皮子底下溜掉,她就愿意出大价钱。 求购消息放出去以后,林三酒立刻开始浏览起了贩售商品列表。其实她也知道,通过【ebay】现买现卖,恐怕成功的希望不太大;一旦找不着合适的东西,她就得赶紧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了——然而世事有时就是这样出乎意料。 “你在找我,对吧?” 当这一条留言从她的求购消息下浮现出来时,林三酒浑身都僵住了。她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不敢置信。 “巧了,我正好有帮得上你忙的东西。” 留言的用户名,是“宫道一”。 1178 遇难总有贵人帮……唔,就算是贵人吧 林三酒望着手里薄薄一叠卡片,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她对门外警卫的喊话声充耳不闻,反反复复琢磨着刚才宫道一留给她的那几句话—— “上次兵工厂匆匆一别,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聊聊呢。” “为什么入侵啊……因为我当时在帮别人一个忙。” “不能告诉你噢。” “很奇怪吗?我经常帮助别人,比如现在,我就愿意帮你。” “当然了,我此刻手上能帮你脱身的东西,至少有近百件。” “红晶?我不需要,就当是老朋友给你的一点心意吧。” 她甚至还来不及考虑自己现在有没有拒绝的余地,东西就已经“送”到了。这至少说明,宫道一与她的物理距离不远,他很可能已经来到同一世界了。 “收就收了,怕什么,”意老师跃跃欲试地说,“他愿意白给,就不能怪你交易不公平。” 门外响起了一阵沉重的拖拽声,将林三酒激灵一下唤回了神。警卫们自然不可能一直让她好好待着颐养天年,不管门口拖来的是什么,对她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 用宫道一的东西,肯定是有后果的;她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但她知道,她现在不得不用了。 宫道一总共给了她四件物品,几乎包揽解决了一切她能想到会发生的意外。林三酒看了看手中几张卡片,心里迅速有了主意,抬头冲女npc说道:“我需要你闭上眼睛。” 不等她有反应,意识力立即攀上了女npc的脸,将她的眼睛、耳朵和嘴都封住了,只留了两个鼻孔呼吸。 “你可省着点儿用,”意老师提醒了一句,“我以后得计算一下百分率了。” 林三酒没听见似的一甩手,一张卡片顿时掉落在地上,它一闪而没时,原地站起来了一个人。 “你的情况不太好办啊,”身材健实的男人冲她一笑,露出了一口闪闪白牙:“但是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努力,没有人生中过不去的难关!” 【人生指导规划师】 这是一个新兴行业。指导规划师们会激励、引导人们走出困境,带领人们发掘自己的潜力,分析现实性的情况并给出量身打造的绝佳建议——当然,有时候可能不是那么绝佳——但总归来说,这样的导师总是能带给人很大帮助的。 抛开疑虑,勇敢地相信他吧! 注意:导师是以人形出现的,但不会被任何机制或系统认定为一个人,也不能被用作一个人类;比如他就不能帮你打架,给你做饭,不过就像电视图像一样,他依然可以被看见、被听见。 使用方法:第一次免费试用,从第二次起需要按次付款。每一个困境算作一次。 看着这个像健身教练一样的男人,林三酒不禁有点儿迟疑:“你知道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导师立起一只手掌,精神和二头肌一样饱满,“而且我也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相信自己,只要你的愿望够强,没有任何阻碍能站在你与你的目标之间!” ……有人帮忙自然是很好的,如果能少一点自我激励类的废话就更好了。 导师似乎确实已经掌握了一切状况;在他的要求下,林三酒将另外三张卡片也仔细看了一遍,又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遍行动计划。 这毕竟是宫道一给她的物品,一开始她心里不是没有疑虑的;但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很有可能帮她成功脱身的计划。 门外沉重物体被拖拽的声音停下来了,警卫们也不再喊她的名字了,整个走廊都陷入了一片山雨欲来、颤颤巍巍的安静里;尽管脚步声和小声的低言碎语,仍在门外含混不清地时不时响起。 很显然,他们马上要有所行动了。 “准备好了吗?”导师又闪给了她一个亮泽雪白的笑容,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难得倒他的事:“我数到三,你就开始行动。” “好——” “三!” 林三酒一怔,赶忙一把抓起女npc,就朝隔壁堵着集装箱的房间冲了过去,还伴随着身后导师的激励声:“不错!你已经证明自己时刻都做好了准备,甚至不需要预热就开始了行动,这样是不是对自己更有信心了?” ……快闭嘴吧。 她一把将女npc掼在集装箱侧壁上,用意识力将其牢牢地固定住,随即高声朝门外喊道:“都从这个房间门口退开!我现在要收起集装箱,带着人质出去了,你们别逼我伤害她!” “好,好,”外面响起了一阵敷衍了事的脚步声,一个嗓音远远答道:“出来吧,我们都退开了。” 就算他们想保住npc的命,也不代表他们不会趁这个机会下手。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导师跟在不远处,冲她充满自信地一笑,点点头,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居然真的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这就像生活中没有人会真的吐舌头以示可爱一样,因为看了只会叫人尴尬——她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一句,迅速伸手在女npc脸上抹了两把。 导师立刻凑过头,打量了她几眼,满意地笑了:“完美!我就知道,你有潜力能把一切都做好!” 只不过是用了一次特殊物品而已,用不上鼓励吧? 林三酒扫了一眼集装箱前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此刻,女npc也正死死盯着她,好像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一张脸在恐惧之中逐渐变了形;这样一来,林三酒简直快要认不出来那张脸了。 “好,接下来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了,”导师热情洋溢地问道:“相信我,你的身后还有我,我们一起——” “嘘,”林三酒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脸,只看着女npc说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有点奇怪。” 导师把脸从她的五指下挣扎出来,十分困惑:“你在干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和集装箱下压死的这一个人,本来都在这里加班,对吧?” 林三酒紧紧盯着对面的那张脸,一边赞叹特殊物品的奇妙,一边问道:“走廊里已经都是警卫了,而当我放出集装箱的时候,又发出了那么老大一阵声响……就算你是傻子,也该知道通缉犯进了隔壁房间。这个时候,你不但没有跑出办公室,去找走廊上的警卫寻求保护,反而依然留在房间里……干什么?你当时留在房间里,在干什么?” 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嘴巴紧紧抿着,没有吭声。 “这里是病人的医疗记录与信息部,”林三酒渐渐将散碎的信息都联系在了一起,“这个部门的员工,在明知道有通缉犯就在附近游荡的时候,仍然在加班。有什么特别紧急的状况,需要你们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加班的呢?” 除了通缉犯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答案了……而她这个通缉犯,原本正是这个医院里的病人。 “真的快没有时间了,”导师以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还有不到四十秒了!” “给我二十秒,”林三酒一个激灵,掉头就冲向了墙壁上的破洞:“不,十秒就够了!” 她还记得她大概是在哪里撞倒了女npc的;这么一来,她的目标一定也在那附近。 伸长胳膊一扫,林三酒将自己碰到的所有文件、纸张、电脑和柜子,都一股脑地收进了【扁平世界】里,直到她达到了今日的新入物品转化上限,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收的东西了,这才转头又跃了回去。 “有什么东西非得现在拿不可?”导师皱起眉头,随即又松开了:“但我相信你的判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如果听他把话说完,别说四十秒,四分钟也不够用的。在他的背景音里,林三酒朝门外吼了一声“我们现在要出去了!”,随即将女npc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一拍集装箱,将【沾了碎肉和血的集装箱】重新收入了卡片库里。 门框早就被拆掉了,集装箱一消失,墙上顿时多出了一个向四周散发蛛网纹裂痕的大洞。当门外警卫们响起一阵呼喝声的时候,藏在后方的导师也小声喊了一句“摔倒!”——林三酒假装绊在一块碎地板上,意识力同时从后一推,将女npc远远推出去,自己也顺势摔了下去,滚向了角落里。 “现在攻击!” 伴随着一声怒喝,无数道白线都扑进房间,却全落在了女npc身上;她连一声都没发出来,就在原地消失了。 1179 这位男士无名无姓 在女npc被白线消灭的同一瞬间,【马克吐温小说集:《王子与乞丐》】的效果也消失了——林三酒迅速一摸脸,当她发现她的手指摸着了自己高高硬硬的鼻骨,而不是女npc圆圆软软的鼻头时,她立即解除了下一件物品的卡片化。 【马克吐温小说集:《王子与乞丐》】 这是一个王子与一个乞丐互换身份的故事。故事本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学作品在人们心中引起的长久共鸣。在文学的力量下,凡是浏览过本故事的人,都可以选定与另一人互换容貌,不过仅此而已。 时限:一分钟。 注意:双方交换的只有面容,能力、行动、衣着、声音均不受本物品影响。 使用方法:先在自己脸上摸一把,再摸一下目标的脸。 宫道一给她的下一件物品,是一盒圆球形的彩色糖果。当她急急忙忙地把其中一颗糖咽下食管的时候,门口警卫们也都纷纷涌了进来,“人呢?”、“这儿有血!”一类的喊声此起彼伏,不知多少只脚从她身边接连走过——她埋下头,紧缩着肩膀等了几秒,直到她终于慢慢坐起身来,却始终没有一个警卫朝她多瞧半眼。 【你们班上应该有这样的人吧】 初中同窗三年,临到毕业照了一张大合照,你才忽然仔细看了看照片上后排一张小小的脸,有点吃惊:“这个人是谁啊?”你问同学,“我们班上的吗?” 同学答道:“诶?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班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我从来没有留意过他。” 你们班上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沉默寡言,有点驼背,成绩不好也不坏……老实说,就算你闭上眼使劲想,能想起来的好像也就只有对方的性别而已。这不是一个很方便好用的特质吗? 时限:五分钟。时限过后,可以马上再来一次,只要本物品的数量足够就行。 注意:本物品的效力只能达成一定程度的“视而不见”,请不要以为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为所欲为了。如果你的脸上具有特别鲜明、特别引人注意的特征,请遮好脸。如果你想和别人聊天,请做好心理准备对方会注意到你。如果你突然想在火圈上表演杂技,请不要。 顶着一张通缉犯的脸,应该算是“特征鲜明”了吧? 林三酒用余光看了看,发现大部分警卫们都聚集在地上那一滩被压坏的尸体周围,正在讨论这具死尸是不是被劫持的女npc——在他们看来,通缉犯毫无疑问已经被白线消灭了。 看来她这么一通闹,让医院院方认为她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比黑泽忌还大多了;黑泽忌只是被抓走了而已,轮到她的时候,居然处理手段就变成了当场格杀。 身后的导师已经早早就重新化作一张卡片了。林三酒叫出一条毛巾,系在脸上,遮住了口鼻。她沿着墙角站起来,绕过了还在不断涌进来的警卫,深深地低埋着头,小步小步朝门口走了过去。两个警卫正好迎面朝她走来,一个额头以上全是黑洞,另一个脸上却五官完好;二人一边交谈,一边从她身边经过时,没有人朝她回一下头。 她把头垂得更低了,只盯着脚下地面,朝门口微微加快了速度。 就在林三酒只要一个转弯,就能从门洞里钻出去的时候,从转角处却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在喧腾得像沸水一样嘈杂的环境里,她没能分辨出来人的脚步声;那个警卫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从门洞里现身,彼此都来不及收势,二人“砰”一下就撞了个正着。 在这一瞬间,林三酒明白了黑泽忌的意思。 明明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连普通人都能很快稳住身子;她却觉得所有的力量都猛地全部从身体里逃亡了。她就像个失去了支撑的肉皮袋子,脚下一软,就沉闷地摔到了地上。 “噢,” 幸亏她用毛巾遮了脸,那个警卫一时间还没察觉到异样。他只是有点儿惊讶,好像没想到林三酒一撞就倒了:“没事吧?” 直到她彻底摔倒在地上,与警卫断开了肢体接触,她才又一次感觉到力量回到了身体里。林三酒一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同时仍旧低垂着头,含糊不清地说:“没,没事。” “我扶你,”别看他脸上五官都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黑洞,没想到这个警卫却是个热心肠,弯下腰一把抓住了林三酒空荡荡的左袖管,随即一愣:“诶?” 下意识地,警卫的手掐了掐袖管又松开了,朝袖管上方伸去,好像想握住它——在袖管下,是她的半截上臂。 意识力如同出洞灵蛇一般弹射而出,从她的左边半条手臂上一划,就将警卫的手打飞了;在那只手扬进了半空,警卫惊疑不定地朝她一抬眼的时候,林三酒迅速发动了第四件物品——这是宫道一给她的最后一件物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最强力的一件物品。 【时间回溯】 是的,你没看错,末日世界中真的存在效果如此惊人的物品!解决一切后悔,悲伤,遗憾的最佳机会,让你的人生能够再来一次,这一次实现真正完满!机不可失,限量供应,请尽快拨打屏幕下方的热线购买电话:888-9242-000。 注意:本物品每一次只能提供最多一分钟的回溯。本物品不得连续使用,每24年只能使用一次。不管影响多大,涉及多少人,只要符合以上两个条件,就可以达成时间回溯效果。 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选择回溯的是人生中哪一分钟。比如当你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你甚至可以选择回溯到少年时期的某一分钟,扔掉自己手里的人生中第一根香烟——当然,最终结果也许还是你会得肺癌,不过至少你在那一分钟里没有抽烟嘛。 就像是电影倒带一样,林三酒清清楚楚地看见被她打飞的那只手又循原路回到了她的袖管上;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动作倒退着重新上演了一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发现自己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正猫着腰,准备从门洞里钻出去—— 林三酒急急地一刹步子,门洞处果然立刻闪现出了刚才那个警卫的影子;她住脚住得及时,二人几乎只剩一线之隔就要撞上了——那警卫扫了她一眼,只扔下了一句“小心点!”,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之后,心跳声这个时候才像响雷一样打进了她的耳朵里;真不知道这样的惊险,她还得经历几次,才能最终从这儿脱身。 一进走廊,林三酒抬眼一看,发现三三两两的警卫们都正戒备在一排机器的旁边。这几台机器都有几分眼熟,从半空中的铁臂上垂下来一块块板子似的东西,正面对着房间内部;她走过时装作不经意地一扫,隐约在机身上瞧见了“x光”之类的字样。 这里的医疗仪器还有这个作用? 她一边想,一边垂着头、加快了脚步,迅速进入了没有人的反方向走廊。采购部与医疗记录与信息部离得太近了,藏在这里她依然不大放心;一口气又拐了几个弯,等喧闹声都被远远扔在身后,听得几乎不太清楚了,她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屏息听了一会儿,确定里头没有人以后,林三酒慢慢转动门把手,悄悄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她回头将门反锁起来,匆匆将一张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清扫空了,将自己刚才收集起来的文件都摊开在了桌上——除了一叠叠的文件、装满了东西的抽屉、成摞的文件夹之外,还有一部拔了电线的台式电脑。 经过分门别类之后,她将印着《病人入院登记表》一行字的文件,厚厚地堆积在了自己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每一份登记表都有两张纸,第一页上除了姓名之外还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看样子就像是从什么摄像头中截取的一张画面似的,只能勉强让她辨别出病人的容貌。接下来,就是病人的伤势介绍、治疗手段以及抵押欠债等一系列的信息了。 说来也巧,第一份病人登记表恰好属于一个她知道的名字,元向西。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照片也因为泛白而看不大清楚,林三酒直接就把它抛在了一边。她像个在地里刨库存的松鼠一样,把头都埋进了文件堆里,一份接一份地不断翻找;无关的人、不认识的人,就统统扔去与元向西作伴,需要留下来仔细看的,就摆在面前。 翻了二十多分钟以后,她面前的文件逐渐增多、增厚,变成了薄薄的一小叠。当林三酒终于将所有文件都翻完了之后,望着摆在最上方的文件,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果然没猜错。 她就知道,医疗记录部里之所以有人现在还在加班,是因为他们正在寻找她这个通缉犯的入院登记信息表——至于他们找到了登记表之后要干什么,林三酒就不清楚了。不过,她的收获可不止是自己的登记表。 写着“authorized personale only”的红色印章打在登记表上方;底下,在应该是病人姓名的地方却是空白的,只有旁边那张小小照片上,模糊不清地呈现出了人偶师面色阴沉的脸。 1180 她得徒手拯救全世界 等林三酒满心沮丧地把脸埋进文件堆里的时候,她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菌菇社会里皈依了算了……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转手将人偶师的文件收进了卡片库。 她把每一个字都看了好几遍,结果却越看越叫人丧气。 人偶师果然没了头;她早就猜到这一点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希望,他至少能剩个鼻子下巴什么的。然而从文件的描述上来看,这个人根本就连脖子都一起没了,身体的最高指挥官变成了锁骨。由于他的伤势太独特、严重,相比林三酒欠下的8点债务,他光是入院费用就高达29点;幸亏他是人偶师,身上不愁没东西——“院方已经收取到了足够的抵押物,作为维持性命的收治费用。” 更糟的消息还在后面。 没了头,可不是“熔岩伤势修复膏”能恢复得了的。他显然需要“头骨重建手术”、“外貌修复术”等一系列听着就复杂的医疗过程,先得把脑袋长出来,才能再谈什么高效营养液之类的后话;整体费用则是“数位主治医师将在获得家属同意后,商议提出治疗方案,再给出大致估计数字”。 是了,这一点也是人偶师入院表上特殊的地方:他需要“家属同意”。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人现在正躺在icu里,人事不知、昏迷不醒。也对,脑袋都没了,能够仅仅是人事不知已经不错了——但她上哪儿去找他妈人偶师的家属?还有,icu在哪儿? 噢,林三酒拍了一下额头,她还忘了一点。icu的价格是病房的一倍,而且不能自主选择是否继续租用,毕竟人偶师想自主也自主不了;所以每过一轮游戏,他的欠债就会加上10点。 也就是说,他目前一动没动,现在就欠下49点了。 作为潜意识代表的意老师,已经开始找退路了:“你和他又没关系,我觉得吧,这个责任不必主动揽在身上,何况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林三酒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没有理会自己的潜意识。 下一份入院表,是波西米亚的——在同样一个红章下,她的照片看起来也是一脸不高兴,嘴巴撅得像个鲶鱼。 “还行,还行,”林三酒看着看着,松下了肩膀,长长吐了口气:“欠了8点,和我一样……噢,她是少了一只右手,胳膊还在。” “看看在几号病房?”意老师催促道,就好像她不知道看似的。 “根本没有病房号码。”林三酒翻了几次,又拿起元向西的文件对比了一遍:“不光是她,每个病人都没有病房号码。” 接下来,她又大概浏览了一遍鸦江和小卫刑的入院登记表,欠债各有高低,不过也都大同小异。直到最后,她才把自己的入院表拿了起来。 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偷拍的头像,歪歪地半贴在入院表上,快要掉了似的,正好像有点吃惊似的回望着她。 “该病人伙同另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洗劫收费处,袭击警卫,并侵入了医院地下管理层……院方已经对其二人作出裁决。”与前面打印出来的文字不同,这段字迹很潦草,应该是被人匆匆手写上去的。难道那个女npc拖着不走,就是在办公室里写这段话? 她默念到这儿,翻了一页;没想到第二页上豁然出现了她自己的全身图,不但画出了完整的左手臂,还附带了身上的伤口、疤痕、体内的脏器透视等等图案。 “……二人都会被改造成为医院员工。考虑到目前逮捕有困难,可以先把该病人的同伴(如波西米亚等人)先改造成医院员工,再诱使……” 写到这儿,这句话的笔迹猛地一抖,又在纸上拉出长长一道口子——想必写到这个时候,那女npc正好被林三酒给扑了个正着。 入院登记表在她的手指间颤抖着簇蔟作响,说不清是击打着血管的,到底后怕还是愤怒。林三酒抽出波西米亚的入院表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心里才总算稍稍安定了一点儿——但她再也坐不住了,一把将所有文件都塞进了卡片库里,就要站起身来。要知道,黑泽忌已经被抓很久了。 “慢着,”意老师突然叫了一声,“拿出来!” “波西米亚的吗?”她一边说,一边解除了卡片化:“可是我看过了,她没有被——” “不,是卫刑的!” 林三酒微微一怔。这两个人不在医院底层,也不在她的优先考虑范围之内,文件好像又没什么异样,所以她大致浏览一遍就放下了;此时被意老师一提醒,她再仔细一看,终于发现了不对。 在最后一页的底部,盖了一枚小小的章,章印上手写着“discarded”。 “这个文件没有用了?”林三酒皱起眉头,“他们不要了?为什么?” 她随即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 “莫非是那个红脸男人……”意老师喃喃地先一步开了口,“她很可能在他手上遭到了不测。毕竟已经过去了两轮游戏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病人死了的话,那么入院登记表自然也就没有用了。 “唉,”意老师叹了口气,作为潜意识的代表,她毫不忌讳地遗憾道:“亏你还把画师塞进了她的网兜里,浪费了一个大好的特殊物品。” “先去找黑泽忌,”林三酒重新收好文件,暂时压下了纷纷扰扰的念头。“这是目前最紧要的事……希望他没有已经被变成npc吧。” 既然是要把人变成员工,那会不会人是在“人力资源部”一类的地方? 在出门之前,她没忘了又吞了一颗【你们班上应该有这样的人吧】糖。现在医院大概以为她死了,警卫也撤走了一半,风险大大减低了;林三酒按照走廊标牌的指示,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力资源部,迎接她的却只有空荡荡黑乎乎的两间办公室。 叹了口气,她忍住失望,刚要转身出去,却听见走廊上传来了隆隆一阵闷响,就像是重物的轮子在地上滚动时的声音——这个声音,她之前听过一次。 在2019年的末日世界里…… 【本感言包含了许多作者废话,打赏感谢,和新年番外,字多话长,请酌情阅读】 19年了,我19了,真是感慨万千。 今天和家里人聊天,被鼓励写一写新年目标;可以不告诉别人,写下来自己暗自憋劲儿努力实现。我想了想,过去我让人生的波浪给我推到哪儿算哪儿,结果当然不能算是很让人满意,好像今年可以试一试目标这个办法。有一个目标肯定是,我真的希望末日能在今年完结……(虽然这话我从15年说到现在了。)话说,大家新年有什么计划吗?比如减肥升职移民深造多给末日评论投票? 11月我生日的时候,收到了很多大家的祝福,那个时候看见了真的感动(因为原本以为会被催更来着)……不过最近两三个月以来,我状态始终不太好(你们看我都尽量避免说话),所以当时虽然看到了祝福,但还是没有做出回应,想起来始终有点儿愧疚。希望你们知道,你们的祝福我看到了,心意也感受到了,谢谢!对于一个没什么朋友的社恐患者来说,能收到这么多人的生日祝福,感觉很特别。 以及这段时间里一直给我打赏的诸位大佬,你们看,感谢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谢谢兔组长(果然一打开就看见了你的持续打赏,和你的2个和氏璧!是生日礼物吗!) 时之幽灵(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竟然值得你一连赏了900……虽然非常高兴,但也非常惶恐了!有好事发生吗?) 暗羽辰莎(我不管,凡是23号附近赏的壁都当作是礼物了) 179688148277(诶好像有一阵子不见了!) 绾慬(这可是学生党啊……颤巍巍地收下壁) 随风v飞翔(感谢大额打赏,受之有愧……) 慢狼中(你平时的小额就没断过,这哪好意思嘿嘿嘿) 石敢当当当(我没看错吗,这真的不是失踪人口复归吗!) 9九五5(一连赏了五个壁是怎么回事!我的天……都这么熟了……难道你喜欢最近的剧情??) 菱形的钥匙子(新羊和新羊毛!我这就去织毛衣) 深冬折晌(也是大额打赏了,感谢!) 齊亞(啊对了你看到书了吗……) 我只吃人偶师cp(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落花淺憶、不温柔的淑女、零点静界、妖妖和麟麟、西瓜撑到爆、朱棣的镇纸、朝露团团、尾巴的请假条、赢上螭吻、柏原加辉、大麦哦哟、大蛋仔、你永远是欠太阳的、猫咪会喵喵叫、书友20180412195145264、蛇鳞粼(破费了)、烈焰火舞v587、帮主c我是一条鱼l、fan繁華、朔间游、剑点梅间、喵小白不说话、鬼呓yi、起名无能的咩咩、白璐白璐(同人催稿)、铃铛三响er、落澄lc(噢刚在本章说里看见)、曹咩咩、莫负幽期、赚大钱的张明明(嗨)、何墨思、yoleen鱼、苍白bt的人、jolks使我快乐! 以及凉凉大魔王、踏踏天、moolis、一光年、最爱神乐、汾驴12138、江君妍、xd00、乔晓微、欣賞梨的眉、橘猫尾狸猫腿、靳筱墨、净月心、祭阿翔、我不回头看爆炸、柴柴的柴柴、书友20181219135835198、preacui、卡门赫尔普、星阑、boadisea、非霓、炏玉、齐奠、liz_zx、书友20181218213426232、轻风香溢远、书友20181221165000457(我怀疑数字君都是腾讯阅读上来的,你们只能顶着数字吗?)、孟买的福晋、♀琼∮宝bao、小林的愚蠢、忆辰c、亚魔葬、阎予清、看末日开了起点账号(荣幸)、等待候鸟的风筝、芭噗溪、筱梦i、今天不想学习了、x菇仔、hxyag、薄荷包子、panni、明河翻雪、无网络请重新登陆等大家的打赏,我都一一看到了,谢谢! 拖了一个月真是不得了……我再立一个flag吧,以后要每天更新打赏感谢…… 进入2019,当然要有2019年的小番外!今天的番外,是每一个人的新年目标! 林三酒:给每一个朋友都打晕,再装上追踪芯片。能装个什么体温心跳检测仪之类的就更好了;毕竟分别没问题,不过不能老是在叫人担心的情况下分别嘛。 礼包:打造一个和极温地狱末日之前一模一样的世界,引诱姐姐钻进去。 灵魂女王:希望能在19年出一次场。 黑泽忌:肉体格斗技已经达到巅峰了,接下来的目标是要打败格斗游戏里的高分玩家。 人偶师:没有人敢问他的目标。 大巫女:先来一个小目标,青春永驻。 波西米亚:制止林三酒给自己装芯片,而且想买房。 宫道一:与林三酒见一次面。 斯巴安:养一只猫。 猫医生:浪迹天涯,行医吃供。 兔子:做个体检。兔子的生命长度一般只有几年,就算进化了,生命延长了,还是逐渐进入了老年心态,开始特别注重健康了。 笛卡尔精:为什么我也在这里……唔,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也能从副本进化成世界。 米开朗基罗:做雕塑。 波尔娃:实现共产主义。 1181 一本温馨的儿童读物 林三酒屏住呼吸,无声地挪到了门缝旁边。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她刚才没有打开“人力资源部”办公室的灯,此时站在一片沉沉昏暗中,顺着门缝往外张望了几眼。 轮子滚地时沉重而持续的闷响,很快就拐进了她所在的这一条走廊。两个警卫一前一后、一拉一推;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正是那几台以白线消灭了女npc的“x光机”。 当几台牵连着铁臂、垂挂着平板的庞然大物经过门口的时候,林三酒迅速往口中塞了一颗糖——等第二个押后的警卫走过去以后,看距离差不多了,她立即拉开了一点门缝,侧身滑了出去,轻手轻脚地跟上了。 看来医院院方暂时还没有对她的死起疑。 此刻两个警卫连背影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再检查各个角落,好像只想马上下班。林三酒跟着走了几步,肩膀不由松了下来,慢慢呼出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就在这时,打头警卫突然一转脑袋,说了声:“我们要到了……诶?”——接着,他顿时止住了脚。 她猛地一低头,即使吃了糖果,一颗心还是窜进了嗓子眼儿里。就算再不起眼,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也太明显了;【你们班上应该有这样的人吧】的缺陷也正在这里:对方人数越少,越容易发现你这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你……巡逻呢?”打头的警卫皱起稀疏眉毛,好像在努力回忆林三酒是谁:“还是干嘛呢?” “东西忘在办公室了,”林三酒比了一下身后的人力资源部房间,压着嗓子说:“回来拿……拿。” 她把拿了之后“就走”两个字强吞了下去,因为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npc不能走吧?他们下班之后都去哪儿了? 打头警卫闻言,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说了一声“早点离开!”,随即朝另一个此刻也正回头看着林三酒的警卫招呼道:“走吧,我们得赶紧把机器还给实验室。” 原来拐角后是实验室? 见装着机器的推车轮子又“碌碌”地朝前滚动出去,警卫的声音也消失在了走廊拐角,林三酒总算微微吐了口气。宫道一说过自己有上百件物品,难道就不能给她一个比糖果缺点小些的道具吗? “去看看,”意老师颇有几分兴奋,“是实验室诶……” 她还没说完这句话,推车轮子的声音突然刹住了,刚才那个警卫迅速从拐角处一伸头:“你是回人力资源部办公室拿东西的?” 林三酒点点头。 “怪了,”那个警卫慢慢从拐角处走回来,一拍他同伴的肩膀,后者也转身堵住了走廊口。“我才想起来,我们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明明每间办公室都是黑的。你回去拿东西,不用开灯的吗?” 她的心脏撞了一下胸骨。 从钻开了黑洞、干枯皮革一样的脸上,她很难判断他们到底是起疑了,还是仅仅有些迷惑。看着眼球和黑洞一起落在了自己身上,林三酒半垂着头,急中生智:“噢,是荧光的,不开灯反而容易找……” “我看看,”第二个警卫的语气可不像是好奇了。 林三酒想了想,走上前去,作势要从口袋里掏东西:“就是这个……” 当两个警卫的脑袋微微凑近时,她掌心里的【老头神尸体卡】也忽然解除了卡片化——自打在神之爱收进了这张卡片,它就一直被压在卡片库深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忽然潜意识一动,就被意老师将这张卡塞进了手心里。 但效果可是立竿见影的。 与普通人类的身体不同,老头神刚一从空气里现身,顿时挤满了整个走廊口;两个警卫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就像是被撞车时急速弹出的气囊给击中了脸一样,骨头碎裂的声音赶在撞墙的声音之前,先一步回荡在了空气里。林三酒早在尸体卡被扔出去的前一秒,就已经拧身冲向了实验室的方向;一蹬地面,她跃上了x光机机顶,又在半空中一翻滚——等她双脚落地的时候,老头神的尸体也砰一下重重撞上了身后的x光机,将它们歪歪斜斜地打飞到了地上。 林三酒没有急着进实验室。她回头一看,见两个警卫都没了踪影,老头神沉甸甸的巨大肚皮却猛地一动——原来两个受伤的警卫都身材枯细,此时被尸体压在下头,喊声也被沉闷地捂住了;在他们挣扎想爬起来的过程中,把尸体顶得一起一伏,好像马上就要诈尸活过来似的。 她赶紧两步爬上老头神的尸体,将自己的重量压了上去;踩在不断摇晃的肥大身躯上,她顿时趔趄了一下,急忙蹲下身子稳住平衡——这才总算是暂时把他们给按住了。 “快快,” 她知道只靠两具身体的重量——即使其中一具属于老头神也不行——很难一直把两个中等进化者体力水平的警卫压在下头。她一边催促着意老师,一边不断翻着手中一本儿童立体图画书:“这本画册里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 由于平时不缺东西用,林三酒直到现在才想起自己从礼包手里拿到的【企鹅社儿童立体书】,临时抱佛脚地在里头找合适的武器;好在以前她浏览过一次立体书,意老师还记得一个大概,急忙答道:“倒数第三页,有一个单杠!” 一个单杠? 她匆匆打开倒数第三页,果然一根折纸做的单杠就从两张书页之间跳了出来。只是以余光瞥了一眼,她就明白了:画面上,一排小孩子正排队等候着跳单杠,但他们却不从单杠中央往上跳,反而都站在单杠的两头。每个人的笑容和眼睛都张得极大,上半张脸仿佛充满恐惧,再一看下半张脸又像是兴奋难抑;再一看,单杠两头被打磨成了长长的锐利尖刺,在没有染上暗红血迹的地方,点点闪烁着金属寒光。 当她一把拽下立体折纸的时候,它迅速变成了长长一根染着血迹的单杠。林三酒弯着腿站起身,单手高高举起单杠;在尸体下又一次有动静的时候,她对准方位,直直将它扎进了老头神的尸身里。 1182 探路鹅的必要性 林三酒开始理解犯罪分子了。 尤其是在她单手拽着一个警卫的尸体,一点点将他拖向实验室的时候:她浑身都被罩在了一层细密汗珠下,由于刚才的高度紧张、用力过度,右臂肌肉在酸痛中微微颤抖着。 老头神尸身肥大,单杠只能勉勉强强地穿透他的肌肉皮肤;她只记得自己不断拼命扎刺下去,每一次都使上了比上一次更狠的力气——尽管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其中一次扎刺,竟然精准地刺中了一个警卫的喉咙口,伴随着一声笛子般的呜鸣,走廊里沉寂了下来。 血从老头神的尸身下缓缓蔓延开,像一小片湖泊。林三酒收好老头神的卡片,终于看清了底下惨不忍睹的两具尸体——他们脸上的黑洞消失了,身材仍旧枯瘦,被压碎了骨骼后又被扎出了数个血洞;不过整体而言,尸体正在慢慢恢复成普通人类的样子。 没错,他们的确是人类。在检查了几分钟以后,她忍不住有点儿反胃:怪不得黑泽忌说这两个警卫具有中等进化者的水平,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进化者。 没法再转化更多的卡片了,她不得不单手拖着一具尸体,喘息着挪向实验室,浑身肌肉一步一颤。就像很多从小偷小摸开始的罪犯一样,她原本只不过想趁势拿点儿东西,谁能想到犯罪是一条笔直的下坡路,她身不由己地滚了下去,“罪行”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直到了眼下这个地步。 偷点东西,差点把命搭上了,她不由叹了口气。 推开实验室的门,里头是一片昏沉沉的黑暗。林三酒不敢开灯,只是摸索着把尸体推到了墙下;附近好像有一张长条式金属台面,她急忙将尸体塞在台面底下,又回头出去拖第二具尸体。 然而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滩血迹。 “我|操,”意老师居然忍不住骂了脏话,“人呢?” 林三酒身子都要僵住了。她赶紧看了看,发现几个沾满血迹的脚印拐向了走廊另一头;顺着脚印没走多远,她就找到了一小堆衣物,正是警卫的制服。两只沾了血的鞋子也东倒西歪地被扔在了一旁,从这儿开始,脚印就彻底消失了。 “受了那种致命伤,都恢复成人类样子了,居然还活着?”意老师的疑惑也是林三酒的疑惑——但现在不是破解谜团的时候,她团起地上衣物,匆匆跑回去,低声回应道:“他既然变回了人类,应该就不会再向医院报告我了……” “也有可能对你记恨,准备报仇呢。” 林三酒对此无话可说。那人已经跑了,现在慌张也没用,她只能继续遮掩自己的痕迹。她用肩膀使劲儿将x光机重新顶上了推车——她发现,就算你力气再大,如果你只有一只手,这个任务也困难得几乎不合理。等她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把机器也推进了实验室时,她猛地停住了所有动作。 轻微的脚步声,就像蚂蚁在防水布上爬行一样细不可闻。要不是她正好停下休息,这声音肯定会彻底从她的感知中溜走。 屏息等了几秒,脚步声似乎微微地清楚了一点儿。或许来人离她越来越近了,或许是她想象出来的,她不敢肯定——但她也不敢冒险。 林三酒尽量不出声地返回走廊,叫出几条毛巾,将它们按在血迹里;毛巾很快就被血浸透了,等她把地面上的血擦得差不多时,那轻微的脚步声已经快要接近她所在的地方了。 “脚步声太轻了,”意老师忽然说,“有点奇怪吧?”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奇怪了;她赶紧钻进实验室里,摸黑找到金属台面,在它和墙壁之间的空隙中蹲了下来。几乎就在她刚一躲好的工夫,门就被人推开了——一只手在墙上摸索几下,“啪”地打亮了灯;无尽的黑暗顿时浅淡了一些,化作浓雾一般的昏暗,但至少能让人瞧清楚大概了。 林三酒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儿遇见红脸人。 医院里捕猎其他玩家的进化者太多了,在这一刻之前,红脸人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但是——什么样的病人会像她一样,摸进医院底层来?更别提外面正是封锁戒严的状态了。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什么红脸人的脚步声听着不对劲儿了。它一直都太轻、太细微了……如果他是属于医院的一员,他没有如此谨慎小心的必要。 他怎么也进来医院了? 林三酒看着红脸人慢慢走进屋子,无声无息地将门合拢在了背后。几台x光机正好挡住了他的路,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将它们推到了一边。他也是玩家,这就意味着他和林三酒一样,在浓雾般的昏黑中只能看出去几米远;实验室比她想象中的小很多,几张长条式金属台面排列在房间中央;几只柜子占据了另一头的墙面。 红脸人看也不看一眼金属台面,径直走向了柜子,拉了一下柜门。柜门是锁死的,他却没有放弃;用一根细长的东西钻进了锁眼,再拉拽几下,只听“咯啦”一响,柜门就打开了。 柜子里摆了一排排的东西,但林三酒看不清它们是不是医疗用品。红脸人好像近视眼一样,不得不把东西拿近眼前才能看见文字;从他立刻又将它们扔回柜子里的行为上来看,应该都对玩家没用。 林三酒屏住呼吸,在心里思索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红脸人忽然朝她的方向一转身——正当她心脏一跳、以为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时,红脸人却大步走向了她所藏角落的这面墙,在离她两张金属长台以外的地方顿住了脚步。 接下来,林三酒明白了。 红脸人伸出手,从她的视野盲点中拉开了一扇门。她藏身的角落与那扇门正好处于同一直线上,不走出去看不见它;红脸人没有急着进去,在门缝外一甩手,手里顿时多了一根长杆状的物品。他站在门口张望几眼,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下一秒,房门后顿时响起半声惊呼,随即被什么掐住了似的,戛然而止。 1183 背后故人 等林三酒小心翼翼地摸近那扇门的时候,它已经自动合拢了。 她刚一瞧见门上的透明窗口,立刻猫下了腰——等了两秒,听门后没有什么异样响动了,她这才从旁边稍稍直起身,将目光投进了窗口里。 自打进了医院底层,视野中就一直充斥着驱之不散的浓雾;加上此时又隔了一层雾蒙蒙的半透明材质,几乎谈不上清晰度。即使她眯起眼睛仔细瞧了一会儿,除了半个隐约的、好像是人的影子之外,仍旧没有看出来什么线索。 自从那半声叫之后,红脸人仿佛消融在了空气里一样,再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恐怖片的主角不都是这样的吗? 林三酒将手放在门把上,有点儿犹豫地想道。明知道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却还是要憨了吧唧地往里闯……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赶紧掉头就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明智的人一开始也不会洗劫收费处。 给自己罩上一层【防护力场】,一只脚牢牢地钉在门外地板上,又从【企鹅社儿童立体书】里撕下了一张老式防毒面具之后,林三酒觉得她把自己能想到的防御措施差不多都用上了。她不会像红脸人一样走进去,只朝内部扫一眼,一旦有什么不对,就能立刻缩回头。 门缝渐渐张大了。这间房里就算开了灯,光芒也一定很暗;黑暗浓雾固执地纠缠盘旋在视野里,拒绝为她的目光让步。空气里隐隐夹带着一股化学物质的气味,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息。 林三酒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外摸了摸自己的防毒面具。她后背上的汗已经干了,黏黏的,肌肉也很酸痛;但是除此之外,她好好的。 她又一次打开了门,这次把门缝拉大了一半,好让实验室的灯光尽可能地照亮这个散发着药物气味的昏暗房间。只有医院内部的光能驱散暗雾,现在的视野果然清晰了不少;一张布满黑洞的脸不知何时从雾中浮了起来,正直直地盯着她。 林三酒猛地吞回去一声低低的惊呼,险些在后退的时候撞到门。 那张脸一动没动地悬浮在昏暗里,轮廓、五官都被侵蚀得含糊不清了;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却猛地攥住了她的动作,硬生生地叫她的双脚停在了原地。 她等了几秒,见那警卫始终没有动,好像看不见她似的,这才忍住心跳,探头进去仔细看了看。 红脸人倒伏在门口不远的地上,四肢弯曲张开,瞧不出来身上有什么伤势。警卫站在他的脑袋前方,姿势很古怪:就像一个人摔倒了,正从地上爬起来,只不过爬起来的过程被凝固住了。他半曲着膝盖,上半身前倾,微微扬着头,似乎被推门进来的人给吸引了注意力一样——但是即使与林三酒四目相对了几秒,警卫依然像个标本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是个死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警卫身上有某种东西,让她的胃里一缩一缩地十分难受,连冷汗都泛了起来。她很想进去看个清楚,偏偏一步也不能迈进去;考虑了一会儿,她下了决心。 她不能进去,但她可以把这个警卫拽出来。撤掉【防护力场】的话,意识力应该还够当绳子用;只是在拉他出来之前,她需要把门先彻底打开,再用什么东西把门挡住,留出足够的空间。 林三酒想到这儿,回头看了看狭窄安静的实验室。镶在地板上的长条金属台面,黯淡地排列在昏暗视野中;几台x光机沉默地立在身后不远处,仍旧站在红脸人把它们推开时的位置上。 “它们太大了,能把门口都堵死。”意老师说,“怎么这儿连把椅子都没有?” 结果还是不得不用上尸体——她把金属台下方的警卫尸体拖出来,打开门,把这个曾经也心怀希望的人用作门挡;整个过程中,她都没忘了要避开房间门口,尽量不与它对个正着。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她站在门侧,撤掉了【防护力场】。 意识力从身体表面上褪了下来,就像是从海里站起来时,海水从身上哗然落下一般。当潮水消退时,林三酒同时也感到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背上。 “撤掉了呢。”一个轻轻的、叹息般的声音在她耳旁说道。 在这四个字传进耳朵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那只手上猛地爆发出一阵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一把推进了门里——门是朝右开的,被尸体挡住后,她自然而然地选择站在了门框左边;当她突然被身后的人推进门里时,她甚至没有一只左手来及时扶住门框,就踉跄着跌了进去。 在这半个呼吸都不到的瞬间里,林三酒唯一及时做出来的反应,就是重新打开了【防护力场】——门“咚”地一声,重重地在她身后合拢了。 “快出去!”意老师尖声叫道,“有东西在不断侵蚀【防护力场】,你的意识力顶多只能再坚持几分钟!” 林三酒翻滚着从地上爬起来,差点一脚踩上红脸人的小腿;她猛扑向了门口、身子撞出了一声闷响,却怎么也摸索不着门把手。再一看,她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扇门的内部光滑平整,与墙壁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连一个能够把指甲尖抠进去的缝隙都没有。她叫出金属拳套,拼命砸了几下门;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全身力量都用上了,但门上却只是多了几道划痕。 “是门太坚固吗?”她脑海里闪过去一丝惊疑,意老师就喊了出来:“不是门的原因!” 那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 门上半透明的窗口里,模模糊糊地多了一张脸。林三酒睁圆了眼睛往外看;此时她与那人的脸只有一门之隔,彼此呼吸喷出的热气微微地染白了窗口。不过即使视物如此不清,她还是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你?” 就像被水泡过的照片一样,卫刑的面容、色彩与五官都在白雾中微微化开了。即使是她把林三酒推进来的,即使她的神态叫人瞧不清楚,却好像仍有几分惆怅随着她的叹息一起穿透了门:“对不起。” “为什么?”林三酒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 卫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再过一会儿,气体就该进入你的身体了。我……我不知道,但那个过程或许会不太好受。对不起。” “什么气体?”林三酒使劲捶打了几下窗户,看着像亚克力一样的材质却纹丝没动;她的拳头好像中空的枯木一样,徒有其表罢了。“什么过程?” “并不会死,”卫刑像是听不见她的问题一样,只自顾自地解释道,就像一个小孩拼命辩白她犯的错并不那么严重:“你并不会死,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 这句话已经足够让林三酒泛起又一身冷汗了。她飞快地转身冲回了房间里,直扑向了那一个让她极不舒服的警卫;在面对面的距离下,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个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黑洞、身体好像枯枝一样萎缩下去的警卫,身上穿着的正是黑泽忌的衣服。 冷汗、眼泪和一股胃酸同时泛了起来,一时间视野中什么都被冲散了形状。林三酒踉跄着走回门口,【防护力场】不断像被针刺一样酥麻麻地跳在皮肤上,每一下针刺,体内的反抗力量似乎就流走了一分。 “是你……”她隔着门口,对刚刚扭开头的卫刑说道:“你让那个红脸男人进来的?” “抓谁不好,谁叫他偏偏抓到了我。”卫刑苦笑了一声,顿住脚步。“这本来对你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的……我也很高兴能用他替换你。谁知道你会闯进来,还成了通缉犯呢?” 必须在“气体”彻底控制自己之前,让她放自己出去——但是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等等,我不明白,”林三酒脑子里飞转着,口中喊道:“你……你是怎么骗他进来的?” 其实在问话的时候,她已经把碎片拼接在了一起。卫刑为什么会想到要贿赂女npc,为什么热切地想要进入医院底层“看望”女npc……都是为了让其他玩家——也就是林三酒,误以为她靠贿赂发掘了一条捷径。 假如红脸人没有在那个时刻抓走卫刑的话,她们二人当时正被数个玩家包围堵在收费处里出不去,加上又已经与女npc“拉好了关系”……那最佳的选择,当然是进入医院底层了! “要说服他我与npc关系好,花了我不少力气,毕竟他不像你,没有看见我贿赂npc的那一幕。”卫刑叹了口气,“你要是不在这里就好了……在确认他进了房以后,我本来可以转身出去的。但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出去? 她跟着进来了? 不过红脸人进屋时,林三酒一直盯着门口,始终没看见第三人进入实验室——不,不对。 仔细一想,在某个时刻之后,她其实就看不见是否有人进来了。 因为红脸人把几台x光机推到了一旁,挡住了不少视野。这也就意味着,卫刑刚才一直静静地站在x光机后方,看着她开门探头、搬尸体挡门…… “我不明白,”她焦急地想要多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又一次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1184 what goes around, comes around 压迫性的熟悉感,越来越重地攥紧了林三酒的心脏。在这间雾蒙蒙的房间里待的时间越长,身体里逐渐增加的无力感就越发清晰、熟悉——她体会过一次这种无力感,就在她不小心撞上警卫的时候。不过那时就像被海浪撞上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她却是一颗泡在酒里的苹果,慢慢地被渗透了皮肤组织。 “看来你还没有弄到《lava!!玩家知情书》,”卫刑挪开了目光,却好像很清楚她的状况,微微叹了口气:“……你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那就告诉我!” 卫刑没有理会,她的注意力似乎已经飘走了。“最后一个,”她喃喃地说,声音有点儿发颤:“你是最后一个……我终于可以走了。你……你保重吧。” 说罢,半透明窗口上的朦胧色彩就一闪而没,又变成了实验室里灰蒙蒙的金属颜色。林三酒一颗心顿时跳进了喉咙眼里,落在门上的拳头却越来越软,身体一次又一次控制不住地要往下滑。 在刚才短短的几句话之间,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倒在地上的那张鲜红面孔上,已经渐渐张开了黑色的裂缝。最糟糕的是,尽管红脸人开始了“警卫化”,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的,这说明他还有意识——林三酒其实看不太清楚,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他因为惊恐而扩张得极大的瞳孔。 她甚至没敢看一眼黑泽忌。 “等、等一等,”林三酒拼命直起身体,意老师的警告声不断在脑海深处里盘旋着。“我……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卫刑真的停下了脚,在离门口远一些的地方回问道。不知是不是想多了,她和林三酒说话时,好像总有点儿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儿愧疚,林三酒不知道她会不会早就已经走了。 “你被扣掉的特殊物品多吗?”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卫刑显然完全没料到它,不由吃了一惊:“我——我的特殊物品?” “对,”林三酒匆匆答了一个字,脚下在这时突然一软,倒塌一般砸在了地上;她摔倒的闷响声,似乎叫门外的卫刑顿了一顿。 “你问这个干什么?”卫刑有几分狐疑,“你想用特殊物品换我放你出来吗?” 林三酒喘息着、颤抖着,【防护力场】在皮肤上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一口气被掐灭。 现在当她说话时,甚至能感觉到有丝丝缕缕的气体威胁着要顺着唇缝、喉咙流进身体里。这说明【防护力场】的保护层越来越薄弱了,被侵蚀得越来越严重;她只能尽量将嘴唇并拢在一起,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说:“你、你就当我是这个意思吧……那么,你会同意吗?” “我的确是被扣掉了很多特殊物品,”门外的卫刑继续说道,“不过我应该已经可以把它们都拿回来了。所以……就算你有这个意思,我也不会放你出来的。” 再坚持一会儿——坚持到她把该弄明白的弄明白,到时一定就可以出去了—— 只是把自己从地上捡起来这么一个动作,林三酒居然都摔倒了两三次,才总算成功了。她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口时,透过窗口一看,发现卫刑模模糊糊的背影又走远了一些,忙咬紧牙关,又一拳打在窗口上:“嘿!” 这一次,卫刑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再回头了。 她身上没有合适的特殊物品可以开门,不管希望再怎么渺茫,她也不得不承认,出去的可能性有很大几率都要着落在卫刑身上——她承受不起让卫刑真的离开的代价。 “我、我那个帐篷……只容许身上不超过两件特殊物品的人进去,才会起效……”她将自己倚在门上,双腿发颤,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你当时进去了,帐篷也起效了……这说明,你当时身上最多只有两件特殊物品。” “你坚持的时间比我想象的长多了。”卫刑的影子顿住了,微微转过身:“那又怎么样?” 这本身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林三酒总要找一个话头,抓住卫刑的注意力,让她停下脚步才行。 “你其实不用手杖也能走路,对吧?”喘息威胁着要打断她的话,但她还是努力逼自己进入了正题:“你现在就没有拿手杖。” 假如非得靠手杖才能走路的话,卫刑哪里能悄无声息地跟在红脸人身后? “那是因为我的双脚完好。事实上,我从里到外都是完整的。”卫刑平静地说,“你看不见我的右脚,是因为我的能力罢了。” 林三酒想起了她手掌一抓,就能在人眼前释放幻象的能力——看来它也像很多能力一样,可以被发掘出不同的用法。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卫刑继续问道。 林三酒记得,当时她把卫刑拽进帐篷里的时候,手杖正好落在了柜台上。原本她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卫刑把大部分特殊物品都装在了手杖里,所以才能被顺顺利利地拉进了帐篷;但是现在,这个可能性总算是被抹消了。 卫刑现在不拿手杖了,那就说明那支手杖至少不是一件收纳物品——毕竟,收纳物品不可能自己收纳自己。 这也就是说,她身上的的确确最多只有两件特殊物品,甚至很可能连两件都没有;那么,在她的特殊物品之中有没有收纳道具,就变得生死攸关了。 “你身上有收纳道具吗?” 这个问题的分量太重,林三酒拼命控制住自己,依然觉得她的声气颤颤巍巍、很可能已经泄露了她的目的。她生怕这个问题会一下子叫卫刑明白过来,随即打碎她的所有计划——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一个可能性上。 卫刑显然一愣。 “没有,”就在林三酒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了的时候,听见了这两个像仙音般的字。 果然没有! 林三酒眯起眼睛,透过窗户张望了几眼。x光机还坐在原地,挡住了门;从她受限的视野来看,实验室里似乎没有别人了。 对于她竟然顺从地回答了问题,卫刑自己好像也有几分吃惊,随即清清楚楚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你塞给我的东西,我早就转身走了。我自从进了这个世界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真心想要帮我。我那时就改变了主意,觉得不能把你骗进来,也不是一件坏事……但我没想到,在我只需要送最后一个人进去的时候,你就走出来站在了门边。” “我抵抗不住诱惑,”她慢慢地说,“因为我等了太久了。” 这就足够了。 林三酒要确认的,已经在刚才那一番话之间得到了委婉的确认——她现在只希望,卫刑不要再顺着刚才的话头继续往深里想了。 她一个字也没有回应,用尽全身力气、回头就扑向了红脸人。【扁平世界】好像信号不好的电视机画面一样,断断续续、闪闪烁烁,但总算还是执行了它的任务,在几个转眼之间,红脸人身上的衣服、首饰、皮带、裤子都被她的双手摸索过了一遍——她的今日转化物品数量已经到达了上限,不可能再收入任何新的卡片了,所以她摸索过的东西,都还原样留在了红脸人的身上。 不过,过去被转换成卡片的物品,却不在此列。 “拜托,拜托,”她一边飞快地翻找,一边在心里暗暗叫道,“你当时那么一副阴狠沉着的样子,肯定是有把握能压制住卫刑的吧?可别告诉我,你就是徒有其表……” 当她把手伸进红脸人的裤袋里时,门外响起了卫刑低低的一声倒抽冷气。 卫刑明白过来了。 她的脚步声急急地重新朝门口响了过来,林三酒同时也拼命加快了速度。她很清楚,自己剩下的只有最后一搏的力气了——如果她猜错了情势,或者在气体彻底入侵之前没有成功的话,她和黑泽忌就再也出不去了。他们将一起永远留在这家不知处于世界何方的医院里,带着面孔上的黑洞,游荡在昏暗的走廊之间。 她逼着自己又审视了一遍由一个个思绪、猜测和事实组成的推论链条。 在她把画师塞进网兜的那一刻,就已经解除了他的卡片化。网兜里就有两个人了。卫刑没有收纳道具。卫刑受制于人。红脸人肯定会想要拿卫刑的器官。红脸人肯定会打开网兜。 等于说,红脸人肯定会发现画师。 ……当一张卡片忽然撞进了她的手掌心里时,她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那张卡片是自己的狗在走丢了很久之后,终于找到路回家了。林三酒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喊,浑身都被一阵阵的后怕和喜悦冲得发抖;在一甩手之后,画师“咕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怀里仍旧抱着画布和笔刷桶,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的茫然。 “门,”林三酒用最后的气力低声说,“别画门!” 1185 这次轮到林三酒被吸了 仅仅是找到了画师,离真正脱身还很远——林三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防护力场】恰好彻底熄灭了,她的身体像楼房一样崩塌倒在了地上。 说来也讽刺,在她想到画师这个逃生转机之前,一直用各种话头挂着卫刑、不敢真的让她走;结果当门“哐啷啷”摇晃起来、终于彻底脱离墙面,被画布吸进去以后,可以逃生的门洞中也露出了卫刑的笔直身影,居高临下地占据了她的视野。 “我现在很烦躁。” 她低声说道。由于背光,她的模样和神色都沉进了一片昏暗之中。 “我宁可心怀愧疚地走开,知道自己做了一回对不起别人的事……你挣扎到这个地步,想要我怎么办?我放你出来,你肯定会报复我,我不放你出来,就意味着要亲手把你堵在里面,把手弄得更脏。” 画师把画布摘下来,献宝一般在林三酒面前展开;他好像意识不到林三酒躺在地上、仰面朝天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还根据她的目光调整了一下角度,好让她看个清楚。 ……赶快拿走。 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卫刑似乎转头瞥了一眼画师,因为后者忽然激灵一下跳起来,将画收进了怀里。 “还好,你倒下了。你是真的失去了体力吧?”她轻轻说道,“不是在骗我吧?” 林三酒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思维暂时还算清楚。意老师消失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这说明她把自身存在所需要的那一点意识力,也都用干净了。但是林三酒没有放弃,仍然在不断搜寻压榨着任何一点残留的意识力,像快要干渴而死的人想从海绵里挤出水一样。 “都已经对不起人了,不如把恶人做个彻底吧。” 在轻轻叹息了这一句之后,卫刑就不再继续说话了,却也没有走。她似乎想要站在这儿,亲眼看见林三酒的脸上也开始出现黑洞,确保事情无可挽回了再走。 意识力是榨不出来了。但怎么周围仍旧一点响动都没有? 林三酒早就意识到【防护力场】摇摇欲坠、时日无多了,自然不可能一点后手也不准备——只不过她在刚才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根本来不及考虑究竟该做什么后手才好;所以在她倒下之前的那一瞬间,干脆一口气将好几张卡都捏在了手里。 她倒下之后,视野也被固定在了门口的方向上,看不见从自己手里掉下去、又解除了卡片化的物品现在怎么样了,一时间只能干着急——但看不见是看不见,至少现在也应该有点儿声音了才对啊? 不过,有些音乐就是这样的;光是等它前奏响起,就得等上好长时间。 “你人形物品很多啊,”卫刑忽然轻轻说了一句,但并没有把她的物品放在心上。“但即使是人形物品,也都需要你下命令才能行动吧?你挣扎到这个地步,不也还是没用吗……不过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你变成警卫以后,我也不会拿走你的东西的。” 是了——除了画师之外,她确实还有另一个人形物品—— 当林三酒想到这儿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有一个人正趴在自己身旁,竟不知趴了多长时间。因为他始终不动也不说话,她直到被提醒了才发现;怪不得卫刑对他毫不介意,想必是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激活的机器人一样,造不成什么威胁。 一个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对着她的耳朵用气声说:“诶呀,没想到你又遇见了人生中的新困境。” 得,这家伙也混在其他卡片里一起出来了。 “但是就像我答应过你的一样,我将会陪伴你走过每一个难关,一起看向乌云后的彩虹。我相信你的潜力,即使是在如此绝望的时刻……” 林三酒现在才真的快要绝望了——等导师把激励鼓舞的话说完之后,她就该变成一个出色的警卫了。 “只不过……这个费用方面……”导师的第二次服务就不是免费的了,但是她也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坐地起价:“五件特殊物品好吗?” 林三酒四肢张开、仿佛枯木一般地躺在地上,做不出一丝回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导师不太好意思地一笑,几乎能让她想象出那一口闪亮的白牙,“你看,你这张票也在我手里呢。你授权我用它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放心,我已经有了对你人生困境的解决方案。”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有听见一点声音——【ultra music festival】原来捏在他手里! 在林三酒心中暗暗咬牙切齿的时候,她总算是听见了一丝细微的、幻觉般的音乐声,像波荡开的雾气一样,不知从何方遥遥响了起来。这个以音乐节门票形式出现的特殊物品,能够制造出对主人有利的背景音乐,多亏了它,她才在越海号上撑过了那一场苦战;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导师得用它放出什么音乐,才能让一动不动的人得以逃生?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导师不但没有试图让她重新站起来,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此刻卫刑也听见了逐渐清晰悠扬起来的音乐声,喃喃问道:“什么声音?” 顿了顿,她又侧耳听了几秒。 “……摇篮曲?” 导师居然他妈在放摇篮曲!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ultra music festival】的威力果然很大,才刚一听清楚它的旋律,林三酒就发现自己想要保持清醒的努力,顿时变得无济于事了;虽然眼皮合不上,视野却一阵一阵地发昏旋转起来——门口处响起了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一声闷响,但那声音却没有在她的脑海中激起任何水花。 “我是你主人的导师,”导师的声音仿佛是在极遥远的地方响起来的,缥缈得如同云烟:“我可以调动你主人的资源,而你是你主人的资源,所以我可以调动你,你说这个逻辑对不对……” 快点吧,有必要说服画师吗? 这是林三酒隐约间记得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即她就睁着双眼,陷入了昏睡。 等她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听见门口的卫刑也窸窸窣窣地爬了起来。过了几秒,她的视线终于又清楚了一点,果然看见门口的人影正扶着墙壁,慢慢站直了身子。【ultra music festival】放出的摇篮曲结束了,说明大概已经过去了几分钟。 她醒了,卫刑也醒了;卫刑睡过去,她也睡过去——这有什么狗用? “还好,”卫刑轻轻喘息着,笑了一声:“还好,你把物品拿出来以后,就倒下了……真没想到,你身上还有能催眠我的东西。你如果还有行动力,我今天可就倒霉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说明,我还不够成熟。在末日这种地方,心软一点就是个死……” 林三酒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一时间心中竟一丝波澜也没有。被导师激起的希望落下之后,那一瞬间的绝望几乎叫人不可忍受;但或许是气体终于侵入了大脑的原因,很快,绝望就化作了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再见。” 卫刑最后看了看她的脸,转过了身,脚步声渐渐离开了门口。 ……她的脸上已经出现黑洞了。 不论是导师、还是画师,都一点声息也听不见了。也许这个房间里的气体,还可以侵蚀特殊物品,让它们彻底失去效用…… 卫刑消失以后的寂静,又维持了大约三五分钟,林三酒才终于又一次听见了导师的声音,像个好不容易偷着油的老鼠一样,细细地响了起来:“诶呀,她总算走了。” 她仍旧只能保持原状,甚至没法表达一丝自己的惊讶。 “准备好了吗?”导师也爬了起来,不像是在对她说话的样子:“我们现在要把她弄出去。要把她弄出去,就得靠你画画。” 画师身上的七零八碎当啷当啷响了一会儿,不知道他表达了什么意思——导师颇有几分气急地说:“她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你听我的就行!” 这一次,当啷声只响起来了两下,她以前听过:这说明画师使劲点了点头。 “出去,”导师命令道,“站在x光机后面画她,记住了,快完成的时候,画布一定要放在x光机后面,知道了吗?” 1186 要特殊物品的目的 ……全身骨头都仿佛快被迎面拍碎了的剧痛,从来没有让林三酒感觉这么好过。随着痛意一起涌入身体的,是她觉得好像久违了半辈子的力量——比力量更美妙的,是她终于重获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尽管被拍得头昏眼花,林三酒还是挣扎着一扭身体,试图以双脚落地。在画布强大的吸引力下,x光机“吱嘎吱嘎”地尖叫着,好像恨不得要抓住她一起落进画布空白处似的;多亏导师眼尖,刚一瞧见她动了,立即叫道:“把画收起来!” 画师当啷当啷地不知道表达了什么意思——林三酒以画布吸别人吸得惯了,如今自己成了画布目标,才不禁对它的力量感到暗暗心惊。她被吸过来的时候相当于一块死肉,等被吸到跟前了才开始抵抗,几乎起不到半点作用;她的双脚压根碰不着地面,身体半弯曲地被吸进空中、紧紧贴在x光机上,只能徒劳地将唯一一只右手按在机器边缘上,心跳声强烈得让她觉得整个医院都能听见。 “你摇头干什么,”导师焦躁起来,忽然“噢”一声:“那我知道了,你加上她!把画完成了就行了吧?” 在林三酒颤颤巍巍、肌肉发抖的抵抗之中,画笔的唰唰声成了她最大的希望。她觉得画师简直用了一顿饭那么长的工夫之后,她的身体终于重新感受了令人心安的万有引力,“砰”一声摔回了地上。 胸膛上下起伏着,林三酒抹掉了头上的冷汗,半晌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能够用自己的肌肉、双腿和脚重新站直,是一件这么了不起的事。 画师站在她的左边,手里展开了一张取景毫无艺术性的新画,面含期盼似的看着她。导师站在她的右边,双手放在腰上,在健实的胸肌和脖颈上方,是一个雪白的笑。 “你看,我说过,不管是人生中什么样的困境,只要你运用自己的想象力、你的意志力……” 林三酒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轻轻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片片已经干涸的颜料。她在皮肤上抠了两下,发现指甲缝里渗进了不少黑色尘土般的干颜料碎渣——卫刑为什么会放心离开的原因,果然是这个。 “别抠光了,”导师有点担心地凑头看了看,“脸上带着黑洞,出去也方便一些。” 林三酒放下手,转头看了看画师;由于劫后余生的后怕,她微笑起来的时候,感觉肌肉和嘴唇都还绷得紧紧的:“你能把刚才的那一套程序再来一遍吗?这一次,你别画屋子里的那个警卫……对,就是脸上带了很多黑洞的那个。动作快点。” 在【防护力场】耗尽、摇篮曲播完的这十分钟里,黑泽忌——如果那真的是黑泽忌,而不是一个穿着他衣服的警卫的话——又进一步恶化了。她压根看不出来那张脸上有任何一丝她朋友的影子,身体也像是一把把扭曲干枯的树枝攒在一起的;他显然是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随着“警卫化”越来越彻底,他的身体也逐渐快要站直了。 现在才把他拖出来,不会已经太晚了吧? 一阵阵恐慌像老鼠牙齿般噬咬着她的心脏,在她不断催促之下,画师急急忙忙地又转到了x光机后方开始作画——刚才被林三酒那么一撞,x光机前半边都瘪下去了一块凹痕;那么大一声撞击闷响,好像现在还在她耳朵里嗡嗡不散。 在画完成之前,她只能咬着指甲等。 “唔,”导师像是一只发现了灯光的蛾子般,徘徊在她身边:“你对我刚才的指引还满意吗?” “满意。”这是林三酒的实话。 “那么,我的服务费方面……” 一个特殊物品要特殊物品干什么?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你用得上吗?还是说,你要拿给宫道一?” 画师动作极快,在他们迅速交换的几句话工夫里,他的画已经完成了——令人心惊的吸引力豁然在房间中张开了大口,无数气流裹挟着人体一起,直直朝x光机上撞了过来;又一声轰然闷响之后,那个穿着黑泽忌衣服的警卫也像她刚才一样,砸上了x光机的瘪塌处。 导师被重响震得一咧嘴,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一笑:“用不上,我也不给别人。” 林三酒此时顾不上和他说话,一叠连声叫画师赶紧把警卫的图像补上。等吸引力刚一消失的时候,她就匆匆叫出了金属拳套;一边小心地不让自己皮肤与警卫相触,一边拉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黑泽忌的衣服、裤子和靴子,松松垮垮地从警卫的肩膀、胯骨上垂荡下来,越发显得衣物里的身体干瘦扭曲;在林三酒一眨也不眨的注视下,他在站直身体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怎么?”林三酒小心又戒备地靠近了半步,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 他脸上的黑洞还没有扩张到其他警卫的程度,或许这说明他的“警卫化”还没有彻底完成——否则他第一个要抓的,恐怕就是林三酒了。 现在该怎么办?警卫化没有完成,那么在外头等一段时间,他会慢慢恢复吗? “但我还是需要我的报酬,”导师的声音再度从她身边响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导师的语气,可以用阳光、积极、烦人来形容,那么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一种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所以叫人隐隐感觉有几分危险的坚持。 林三酒把注意力抽了回来,转头看了一眼导师。 她在被吸出来的时候,就暗暗下了决心,这辈子说什么也不和画师分开了——这家伙好用得让他吃惊。如果扣掉画师、导师这两个特殊物品,再把不得不留下来的【你们班上应该也有这种人吧】摘掉,那么她可能得把剩下的所有特殊物品都翻出来,才够付账的。 心里对于物品数量的计算、试图和他讨价还价的念头,在在二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忽然像冰块一样融化了。 在她的注视中,导师又微微咧开了嘴。他的嘴角朝两边后退,露出了一排白牙。 “……以后数量只会越来越少的,”他低声说,“一个免费的建议,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损失任何特殊物品了。” 林三酒一怔,后脖颈上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什么……越来越少?” “特殊物品。”导师的面孔上毫无变化,却像是有一片云飘来,遮住了原本的一脸阳光。“……副本吞噬副本,世界压毁世界,物品消灭物品。你我都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林三酒想问,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我们都是秩序的一部分。大洪水来临的时候,我们与我们代表的秩序都会一起消葬在洪水深处。”导师的声音越来越低,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翻滚起来的一样。 “我不明白,”她终于开了口,“这和大洪水有什么关系……” 导师慢慢举起了一只手,林三酒猛地后退了半步,紧紧盯着他。他不像是要攻击人的样子,只是来回轻轻摆动了两下手指,看着它们,低声说道:“它们已经被浸湿了……现在,你准备好付账了吗?”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导师要那五件特殊物品,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销毁掉它们——而且,看起来他会不择手段地做到这一点。 林三酒轻轻咽了一下嗓子,目光从身旁的警卫、画师、门洞上扫了过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我这就把你的五件特殊物品给你……不过你要先给我两分钟。” 房间的地板上,还躺着一个红脸人。 红脸人手里长杆状的武器,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但是他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最起码,也有抓住卫刑的那个巨大捕虫网。 在命令画师故技重施的时候,林三酒的脑海里一直没有停止过各种念头的喧嚣——但她具体都想了些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好;只有一个念头,脉搏一般地持续跳动着,挥之不散。 ……导师这个物品,已经被大洪水浸透了。 他是被宫道一送来的,那么或许说明,大洪水至少来到了宫道一所在之处,才有机会浸透这一个特殊物品。而宫道一又离她不远了……大洪水已经与她在同一世界了吗? 当红脸人同样撞上x光机、发出了第三声闷响的时候,导师满意地咧开了又一个笑。红脸人的黑洞还只是几条渐渐张开的缝隙,很可能会和林三酒一样迅速恢复自控;但是不等他双脚落地、重获力气,她早已一步冲上去,金属拳套重重砸上了他的太阳穴。 不管他究竟会不会恢复,他现在都没有机会了。 红脸人身体完整、战力也高,肯定不缺点数,所以身上的特殊物品也赎回来了不少;他原本是可以在lava里横着走的,如今却落入了这个谁也料不到的境地里,身上没有一件东西能留得下来。当林三酒将第一件特殊物品丢入导师怀里的时候,他目光瞬地精亮起来,两只蒲扇大的巴掌重重一合,那只小小盘子就在掌心里碎成了齑粉。 1187 得来全不费工夫 导师一件一件地拿起特殊物品,速度不慌不忙。销毁他的同类时,他仿佛带着一种强忍了很久的饥饿感;那两只大手将每一件原本不该被损毁得如此轻易的物品都拆开、压碎、绞坏、碾成粉,直到它们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等他结束的时候,林三酒才意识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不知何时站起来了一片。她清了清喉咙,转头一看,突然发现画师没了影子;就在她心脏一跳的时候,余光似乎抓住了什么,忙一回头,发现画师正缩在自己背后,把画架当作盾牌一样抱在怀里。 “你们都回卡片库吧,” 面对人形物品的时候,卡片化总是一个感觉有点古怪的过程。画师迫不及待地撞进了她的手心里,变成了一张卡;导师却脚跟稳稳地站在外面,没有急着走上来。林三酒一只手停留在半空,朝他微微皱起眉毛。 “三次,”导师用下巴点了一点她身后的x光机,“它刚才被撞了三次。你留意一点,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没人听见的。不用太感谢,我是你的人生导师,我当然会适时地照看着你。” 虽然不知道卫刑和医院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如今她跑了,那么医院院方很可能已经知道林三酒还活着的消息了。在收起了导师以后,她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捏住自己的鼻梁,微微吐了一口气。 穿着她朋友衣物的警卫,依然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林三酒总觉得,若是她再晚上那么一点点——或许只要再多几秒钟——那么他就要“完成”了,变成一个与其他警卫毫无二致的医院员工。如今,她忍不住叹出了一口侥幸的气,她正好在他获得行动能力之前,把他拖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要让他复原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想法,只是那个念头太叫人不舒服,以至于她不愿意去想。她逼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更紧迫的问题上:她需要先给他们俩找到一个可以落脚藏身的地方。 一连几次撞击声都很响,按理来说不会没人听见;但或许是因为实验室的门挡住了大部分声响,当林三酒探出头的时候,走廊上仍然静悄悄地,没有被脚步声打搅的痕迹。 她把上一个警卫的尸体、被脱下来的制服,都一起重新塞进了金属长台下方;随即她用戴着拳套的手抓住黑泽忌的手腕,试着牵他往前走了一步——看上去和警卫毫无二致的黑泽忌,身体被拉得直直往前一倒;在他摔到地上之前,林三酒赶紧扶着他的肩膀,又将他推回了站立姿态。 完全就像是一个木偶,没有半点行动力。 这下可麻烦了。这个人又不能扛、又不能抱,要是一碰到他,林三酒自己都要摔到地上动不了;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当她的目光落在x光机上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 反正都已经制造出三次响声了,再多一次也不疼不痒——她出于谨慎起见,先吞了一颗糖果,以防这次会有人过来查看情况;随即她一脚将其中一台x光机给踹翻了下去,露出了底下的推车。 她把x光机推到一边,将推车拉到了黑泽忌身旁。没有更好的办法,林三酒从后一推,黑泽忌就直直地迎面朝车上倒了下去;他面孔砸上推车板的那一声响,叫她忍不住把脸都皱了起来。 黑泽忌个子不矮,一大半的长腿耷拉在推车外,当她拖着车子往外走的时候,他的双腿都在地板上划得沙沙作响。走廊里那一滩没有完全擦干净的血迹在他的裤腿上擦出了条条血痕,林三酒望着它们,忽然顿住了脚。 为什么没起作用? 她皱着眉头,又一次拿出了糖果罐。刚才她忙着料理黑泽忌,吃下糖果之后就忘了这回事,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她始终没有感觉到【你们班上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生效时,血管里那种特殊的流动感。 试探着,她又吃下去了一颗糖。这一次,几乎在糖果刚刚钻进食管里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特殊物品的效用——将糖果罐重新放回卡片库,林三酒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发现得早;假如被医院员工迎面撞上了,才发现上一颗没起效,她和黑泽忌可就都麻烦了。 只要离实验室远一点,她藏在哪里其实都无所谓。林三酒发现了一间狭窄的工具间,大概是清洁工用的,昏暗中隐约看见里面摆放了不少拖把、水桶、抹布和清洁剂一类的东西;她单手把黑泽忌拖了进去,推车远远扔到了几条走廊之外,自己才一闪身钻了进去。 工具间虽然窄小,却叫人心安;而且天花板上还有一盏灯。后背靠着一面墙,其余三面墙都尽收眼底,让人产生出了一种被牢牢保护起来的错觉。林三酒顺着墙滑下来,看着地上的警卫,半晌没有动。 她很少有这么无措的时候。 为了拖延时间,她又一次把自己收进卡片库的文件都拿了出来。明知道黑泽忌不是病人,不可能有入院登记表,林三酒还是一张一张地仔细看了过去;她下意识地希望,在这堆表里能有什么线索,告诉她应该怎么才能救下黑泽忌——如果找不到任何线索的话,那么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杀了黑泽忌。 她手中的文件微微发着颤,但她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脑海里回想起来的,都是走廊上那两个被她以单杠杀死的警卫。他们当时确实都死得透了,没有一点含糊的余地,不存在什么胸膛中仅存一丝呼吸之类的事;林三酒当时反复保证了这一点。 其中一具尸体渐渐变回了进化者模样,另一具尸体却站起来、脱掉了制服……警卫身上一向是没有任何特殊物品的,那么会让另一具尸体站起来的,只会是他自己本身的能力。或许是像后备电池一样,有一条备用的命? 她不知道黑泽忌有什么能力,但死后重生大概不是其中一项。 林三酒轻轻吐了口气,将一册文件放在了地上——心里有什么东西一咬,她又忽然忍不住将它重新拿了起来,翻到了最后。 她也没料到,她一直辛辛苦苦试图弄到手的东西,此时得来居然全不费工夫;《lava!!玩家知情书》的第一页,于昏暗中躺在她的大腿上。 1188 先出为敬 原来《lava!!玩家知情书》就是在信息部打印制作的…… 她上次只看了装着“医疗记录”的文件夹,这一次,林三酒将自己收集起来的所有文件都摊开了一地,一页一页地翻找过去,终于把所有知情书内页都挑了出来。这一批书页还没有来得及装订,散乱得到处都是,其中有好几叠还都是同样的内容;她拿到手的,很可能也不是完整版本——至少,林三酒现在总算是大概“知情”了。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她之前零零碎碎地所得知的讯息,相比整个lava世界来说,只能说是冰山一角。医院作为lava的核心层,各种繁复的规则更是不重样地铺满了好几页,似乎还没完——林三酒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越看心思越浮躁,等她勉强把自己能找到的最后一页也看完之后,沉沉地吐了一口长气。 玩家知情书里,没有一个字能够帮上眼下的黑泽忌。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隐约的侥幸心理破灭之后,化成一层新的压力,压上了心头。林三酒收好知情书,把重复无用的纸页都铺在了黑泽忌身上,把他埋成了一个雪人。工具间里空间窄小,她不得不一直紧缩着双腿才能不碰上他;如今两具身体间多了一层隔阂,对她而言就安全得多了。 “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用不上的卡片……”就算是些脏毛巾一类的废物,也可以用把黑泽忌的身体铺严实一些,免得让她不小心碰上。 她低声嘟哝着,打开了卡片库。看着看着,她忽然一愣,倒回去翻了几张卡,在不可置信中微微张开了嘴唇。 对了,她身上还有这么一个特殊物品啊! 一瞬间重燃的希望,像海潮一样冲击着她的血管;她坐在原地,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难题居然这么顺利就能解决,在半信半疑之中,仔细又看了看卡片上的文字说明——很快,她的希望渐渐落了下去,疑虑像热气球一样升了上来。 她就知道自己的运气不可能这么好。 林三酒以前从来没有用过它,因此也没有对它多加考虑。如今一看,她发现如果物品介绍没错的话,那么这个物品其实应该是一个废物。而物品介绍是不会出错的。 它本身的使用条件,根本就是一个悖论,这已经决定它无法起作用了……但是,它确实以前被别人使用过,还用了不止一次……上一个主人是怎么办到的? 林三酒咬着嘴唇,静静想了一会儿,忽然腾地站起了身。 没错,上一个主人的办法,应该很简单。要是她的分析正确,那么黑泽忌就有救了——只不过要救他,她就必须先找到波西米亚。 波西米亚一定就在外面……林三酒犹豫了两秒,放弃了将黑泽忌带出医院的念头。他实在是不太好搬,哪怕把刚才的推车找回来,推着一个运输机械的平板车逃亡,风险也未免太大了。只能把他留在这里,再将波西米亚带进医院地下层了……现在是午夜,不会有人来打开清洁工的工具间,这也就意味着,她和波西米亚要在早上之前回到这儿,杀死黑泽忌。 要是他半途中清醒过来,重回实验室,那可就糟了。 得以防万一啊……林三酒蹲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拿出了【企鹅社儿童立体书】。 她翻到了书本中央,在两页画面之间立时跳出了一只杯子的折纸。杯子里的饮料正散发着袅袅热汽;书页上,一个妈妈模样的女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含微笑地正要将它从一个小男孩手里接过来。画面上还有两句童书里常见的僵硬旁白,“您辛苦了,喝口茶”,和“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小男孩两只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妈妈,凝固的笑容显得很高兴。在他身后不远出,客厅的灯光隐约照进了昏暗的厨房里,勉强能看清门口里露出了一双男人的脚。那双脚脚底朝上,不知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趴伏多久了。 林三酒将前后几页的故事都确认了一遍,觉得这杯子里装的不会是致命毒药,这才将它扯了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真的是致命毒药,她也会扯下来的。 黑泽忌的整个下巴都已经化作了一个深深的黑洞,仿佛被虫蛀掉了一大半似的;她端着杯子,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她倒有几分庆幸他现在已经不是原貌了;如果是在原貌上打开了一个黑洞,她现在恐怕会更加难以忍受。 将杯子里的热茶倒下黑洞之后,林三酒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茶水流下他的身体,这才将已经重新化作纸片的杯子一扔,悄悄打开门,重新进了走廊。 此刻已过午夜了,到早上清洁工上班为止,她最多只有六到八个小时。 好在目前警戒松懈、戒严也解除了,她在工具间里躲了近三十分钟,连一次巡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过。就算卫刑向医院报告过了,院方也很有可能认为她正处于警卫化的过程里,正等她走出实验室加入警卫部呢。他们只要不在深夜里马上去检查实验室就行……否则他们只会发现一个内脏空空的红脸人身体。 林三酒的每一步都走得既小心又缓慢,连身上的衣料都尽量没有摩擦出任何响动。她当然不可能原路返回,不过好在天花板的角落里,也像许多建筑物一样,挂了绿色的紧急出口牌。她随着紧急出口牌指示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了一会儿,顿住了脚。 就算她不知道医院底层的地形,她也知道这条走廊不可能通往紧急出口。因为这条走廊上,躺着一条她再熟悉不过的长椅;在长椅对面,一扇门上挂着“茶水间”的牌子。 这儿已经离收费处不远了,紧急出口怎么会在这儿? 林三酒满腹疑虑的目光,追随着天花板上的绿色小人,很快就一步步走向了收费处门后的楼梯;那个画着绿色小人的牌子在天花板上绕了一个圈,掉头又往她来时的路上延伸了出去。 妈的,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再一想,医院底层很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紧急出口,甚至连半个正常出入口都没有——毕竟,这些npc又不需要真的下班回家、坐半小时地铁、和太太吃晚饭。 不知道卫刑是不是也从收费处进出的? 林三酒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脏话,躲在楼梯旁边,目光在通往收费处的门上流连了一会儿。灯光从门缝底下透出了明亮的一条浅黄,时不时地,还有脚步的影子在灯光中轻轻一晃而过。 ……有npc在上夜班。如果她把耳朵贴在门上的话,说不定还能听见玩家兑换物品点数时的交谈。 假如收费处是唯一一个可能让她离开的途径,那可就糟了。她的时间有限,不可能在这儿等到npc午休;而且就算她能等到午休,收费处那时也关闭了。 难道她必须得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她回忆着收费处小小的地形,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从收费处的门里冲出去,到跃出柜台所需要的时间。这个过程大概只需要五秒不到,即使只有一只右手也能胜任;但麻烦的是,柜台前面一定被其他玩家包围了。甚至不需要npc叫,其余玩家就会主动拦截她…… 没办法了。 林三酒站起身,朝收费处的反方向无声地走去。她大可以再浪费一两个小时寻找出口,但她觉得自己不太可能获得任何成果;眼下除了硬闯收费处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她至少能给自己增加一点防范措施。 老实说,自打迎来末日以后,有一样东西是反反复复帮过她不知多少次的,简直和【扁平世界】一样可靠——那就是尸体。她虽然现在手头缺尸体,但是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和尸体差不多少的东西:失去行动能力的五十明。 当她打开茶水间柜台门的时候,被扭麻花一样塞进去的五十明,仍旧保持着同一姿势等着她。黑泽忌以前肯定很会打包旅行箱,这么狭窄的空间都能完整塞进去一个胖老头儿,骨头都没折断几根;她将五十明拖出来,单手拎着他,免得他的脚拖在地上发出声音,这才一阶一阶地上了楼梯,站在了收费处门口。 模模糊糊地,她能听见一个男npc正在收费处里与玩家对话。零碎的只言片语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她将五十明放在脚边,打开【无巧不成书】,静静屏息等待着。当男npc的声音顿住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再响起来的时候,林三酒无声地、慢慢地转开了门把手,将目光从微微打开的门缝里投了出去。 男npc恰好被门挡住了,不过……柜台前空无一人。 她重新抓起了五十明的衣领,以肩膀猛地撞开门,一头就冲了进去。男npc登时惊叫了一声;抬眼看见收费处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连心脏都从喉咙里滑出来了——四个警卫正排成一排站在收费处门口对面,与她正好打了个照面,在同一时间就都朝她冲了过来。 男npc十分戏剧化地以双手撑住背后柜台,不断惊叫道:“抓住她!” 林三酒咬紧牙关一甩手,将五十明的身体打横扔了出去,当即就撞倒了两个离得最近的警卫;她趁着这宝贵的一刹那,转头夺路奔向了柜台,感觉脑后已有隐隐的风声朝她抓了过来。 没有时间去抓男npc来挡了,任何一个呼吸的拖延都可能让她落进警卫手里,她现在只能以最高速翻过柜台——她连自己猛烈的心跳都感觉不到了,眼里只有前方柜台;当她右手撑住台面,如轻鹿一般跃过去的同一时间,从柜台另一侧忽然站起来了一个人。直到这人朝她扑来的时候,林三酒才意识到这人一直蹲在地上。 “林三酒?” 1189 陷阱就是让人进的嘛 “抓住她,”npc的怒喝声随着他的上半身,一起从柜台上扑了出来:“抓住她,你有奖励!” 他喊得晚了一步;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波西米亚已经刹住了脚,险险地把脸从林三酒的拳头之前拔开了。从二人在一瞬间交集的眼神之中,飞速闪过去了无数句台词,没有一句能来得及付诸于唇齿——比如“你怎么从那里头出来了”、“一看你就又惹麻烦了”、“我最好还是装作不认识你”、“你说我们的关系值不值一个npc的奖励”一类。 林三酒很肯定,波西米亚还在“奖励”二字上犹豫了一下,才假模假式地“诶哟”一声,朝后跌倒在了地上。 ……太假了,还避开了地上一块泥。 同一时间,五十明的身体也被男npc抱上柜台、推了下来,免得他挡了警卫们的路;林三酒不必回头,就知道警卫们已经爬上了柜台。虽然找着了波西米亚,现在却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回头的好时候。她一把抓起波西米亚的胳膊,脚下一刻不敢停地冲了出去,嘴里喊道:“你们再追上来,我就杀了她!” “救命,”波西米亚应付功课式地叫道。她被抓起来的时候,还不忘伸脚尖一勾,将地上一个布袋子给勾进了半空;在把它牢牢抱进怀里以后,她才又补了一句:“我被绑架了——妈的,你们怎么还追?” 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一个玩家的死活。 林三酒匆匆朝她扫了一眼,低声说:“快,往哪儿走?”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医院地下层,对于这个昏暗圆筒状的建筑底部,可以说是陌生得很。波西米亚用气声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指点道:“右边,右边,有个小天井!那里有藏身的地方!” 这家伙真不愧是一个人在十二界长大的,这么快就适应了情况,连藏身地都找着了。林三酒一边感叹,一边顺着她的指示,左冲右拐地进了迷宫一般的高墙之间;在连续几个急转弯,甩掉了身后的警卫之后,她也瞧见了前面一处街心广场似的小小空地。 只不过,这片空地里连一条长椅都没有。整齐的红色砖块将它从周遭迷宫之中区分了出来,数条粗壮的葡萄藤缠绕在空中木架上,一个饮用喷泉式水池立在葡萄藤投下的阴影里——除非她们能立刻变成一块口香糖粘在水池底下,否则她看不出哪里可以藏身。 “站在水池旁边,”波西米亚指了指,“快点。” 不等林三酒回应,她已经一拧身甩脱了前者的胳膊;噔噔几步来到水池旁边,波西米亚拢了拢头发——直到这时,林三酒才发现她的双臂都已经恢复了,只有右手指骨的第二骨节以上还暂时没有长出来。把没完全长好的右手背在身后,波西米亚以另一只手托起了小布袋,仿佛要将它敬献给什么人似的,微微侧着头,悠悠望着那一个方向不动了。 林三酒看着她摆出的造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朋友是不是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而患了失心疯。但是就在她要张口的时候,她猛地又顿住了,使劲眨了眨眼。 没错,刚才波西米亚还在这儿来着……现在却不见了。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单手伸向前方,好像心怀无限忧思般的女性雕像。 “你还愣着干什么,”雕像上的石膏嘴唇微微张合几下,以气声催促道:“快点摆一个姿势啊!” 要是她两个手臂都没了,她还可以摆一个维纳斯像。林三酒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在雕像的示意下走近了水池的另一边;她的断臂太显眼,不像波西米亚攥个拳头就能藏住,只好以右臂把它抱在胸前,弯腰蹲了下来。 “这是什么,”嘴都张不开,波西米亚还不忘了点评,“要拉肚子的雕像吗?”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警卫从小道上踏进了街心广场里。他们大概是分散开搜索的,身后小道上没有别人了;波西米亚精神一震,顿时又变成了一个称职、优美的塑像。 两个警卫后背相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迈步走进了街心广场。他们首先检查了头上的木架子,见上头空无一人,目光这才从波西米亚身上一扫而过——紧接着就像是踩了刹车似的,在林三酒身上顿住了。 因为生怕他们会从雕像面孔上认出自己,林三酒把头也埋得低低的,她看着面前的红砖地上多出了一双皮鞋,停在她跟前不动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有黑洞凑近了她的头顶,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好像还能感觉到从黑洞中散发出的凉腥气息。 假如他们好奇之下,伸手摸了摸雕像怎么办? 林三酒有八分肯定,她们脚下这一片地板,应该是被植入了什么特殊物品;大概是一旦植入就再也取不出来了,所以它才会没有主人地孤零零躺在这里,把每一个站上来的人都暂时变成雕像。万一警卫真的碰到了她们,那么他们的力量和特殊物品的力量,哪一个会占上风? “这个造得很没有水平,”面前的警卫说着,直起了身子。 “继续找吧,”另一个警卫催促道,“她也许就在前面。” 这句话叫林三酒的整个脊背都放松了下来——这是个比喻,她现在后背硬得和石膏像一样,松不下来。眼看着皮鞋从眼前消失了,他们的脚步声也渐渐再听不见了,林三酒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庆幸,就要重新站起来。 但她一发力,身体却仍旧凝固着不肯动。 “噢,这个要持续个十分钟的,”波西米亚的声音从一旁飘了过来,“时间不到就走不了。” “但是说话可以?”嘴唇只能微微张开一条缝,舌头也不如以往灵活,不过总算是能沟通。 “说话可以。” 这简直不讲道理。林三酒早就放弃了和这个世界讲道理的心,只好保持着要拉肚子的姿势等着十分钟过去;她叹息一声,想了想,问道:“你进来以后……怎么样?还好吗?” “我就是想赶紧出去,”波西米亚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焦躁,“但是还差两个高效营养液,我才能恢复足够出院的战力水平。” 看来她在过去几轮游戏里,一点也没浪费时间,说不定比林三酒对医院还要更了解。 “你刚才就是去换营养液的吗?” “营养液,”波西米亚烦躁得更加明显了,半是诉苦半是解释道:“和病房。缺了病房,就用不了营养液,而且没有病房太不安全了。之前不是到处戒严吗?恰好被关在病房里的人还安全点,被拦在病房外的玩家,一个个简直都不正常了,你可不知道我有多苦……等等。” 她顿了顿。 “之前的戒严不会就是因为你吧?你不会就是那个通缉犯吧?” 这个嘛…… 林三酒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波西米亚爆发出了一声怒骂。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她沐浴了一番波西米亚言辞刁钻、不带重样的指责——当然“指责”是一个比较文明的说法。等她不得不因为换气而停下来的时候,林三酒才小心地说道:“那个……你适应得似乎很好?” “比你强,”波西米亚哼了一声,余怒未消:“你连手臂都只长了一半。” “那可太好了,”林三酒真心诚意地说,“我需要你帮忙。” “我需要你不需要我帮忙。” “都是很简单的小忙,真的。” “都是?”波西米亚的声音拔高了两度,“复数?” “你别急,第一件事,就需要你重新回到收费处去……这不是正好吗?你不但可以继续换东西,而且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一些多余的点数。” 这句话叫波西米亚静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她满腹狐疑:“你到底需要我干什么?你有多余点数,干嘛不自己先把手长出来?” 要解释起来,话可就长了。林三酒在心里盘算梳理了一下,准备从头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她——反正她们还有好一会儿,都得凝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动?”她轻声问道,“七八分钟?” “差不多吧。” “那时间够了,我可以从头告诉你。”林三酒清清嗓子,刚要开始说,忽然又停住了。 她差点忘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想尽办法彼此欺骗、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 “你说啊,”波西米亚刚才还一副不想有牵扯的样子,现在却急着要听了,“你要收票钱啊还是怎么的,卖什么关子!” “你能找到这个地方,还真是幸运……”这句话从林三酒的嘴里浮出来时,她也同时升起了一股几乎不能自抑的冲动,想要看一看四周——只可惜她办不到。“你不怕这里是别人设下的陷阱吗?” “噢,是的啊,” 出乎意料地,波西米亚居然一口就应了下来:“这里的确就是别人设下的陷阱。陷阱,不就是让人钻的嘛。” 1190 林三酒惨遭毒手 自打进了医院,林三酒被假店主骗走了肾、中了五十帆的计、看了一出玩家和NPC合演的戏,甚至还在卫刑的谋划中打了一个转才勉强脱身……按理说她早该已经被骗得怕了。但是当波西米亚这一句话传入耳里时,她自己也奇怪,她居然压根紧张不起来——顶多就是有点脑仁儿疼。 她可以想象出波西米亚背叛同伴的场景,她只是想象不出波西米亚背叛自己的场景。 “你什么意思?”林三酒说话间都忍不住叹息,“你又打什么主意呢?” “打主意?”波西米亚似乎非常容易被她的每一个字冒犯,“什么叫打主意?我这叫用脑子思考!你偶尔也该试一下,对你有好处。” “请不吝赐教。” “你傻得简直让人喘不上来气,”女性塑像的姿态优美,谈吐却称不上优雅:“这个圈套摆在这里,不就是想让不小心走进来的人失去防范嘛!” “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 波西米亚大师很不耐烦听她讲话的样子,一嘴就切断了她:“你听我说!我之前就注意到这个陷阱了,我自己还走进来用过呢。但是吧,设置陷阱的人似乎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旁边等着的,上次我在这儿站了三个十分钟,都没看见陷阱的主人出现。这一次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估摸着那家伙说不定早让人掏空成肉皮袋子了……” 有逻辑有条理地把话解释清楚——这好像不是波西米亚的强项。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这陷阱的主人总也不来,所以我们等个十分钟也是安全的?”林三酒保持着蹲姿,看着眼前红砖地板,试图把她的意思弄明白。 波西米亚唉声叹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对她这一块不可雕的朽木充满了绝望。“你这人怎么非要我把每个字掰开了才听得懂,”动脑大师显然很不高兴,“我们钻进来了,是不是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最后一个字刚脱离唇齿,波西米亚就忽然掐住了余音。林三酒在同一时间,也紧紧抿住了嘴唇,咽回了那一个“是”字。两具雕像没有生命般地凝固在原地,静静地立在昏暗幽寂的空气之中,等待着它渐渐被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搅动起波纹。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走来了。 林三酒真恨不得能在天灵盖上多长一双眼睛,看看来的人是谁。然而她的瞳孔已经被僵硬地钉在同一点上了,看见的也只有同一片红砖地;那个细微谨慎的脚步声顿在了不远处,恰好落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外。 “黏虫板居然还真抓住了两个傻苍蝇。” 有个声音忍不住惊讶似的低低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言辞字句间有点儿不太自然的含糊,但音质听着却很有几分耳熟——林三酒稍一思索,脑海里顿时浮起了一张布满斑点的圆脸,以及当她将手探进下水道口的时候,脸上那份一闪而过的狠决。 芝麻饼原来也在这儿度过了好几轮游戏的时间? 大概是看她们俩确实都凝固成雕像了,没有耍花巧的余地,芝麻饼的脚步也放松了不少,走向波西米亚的时候重了一些。 “嗯?”她微微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你怎么……有点眼熟?” 对了,芝麻饼曾经远远地见过波西米亚一次。这倒不是问题,被困久了的玩家对别的进化者都多少有几分印象;只不过最叫林三酒在意的,还是她说话时老带着某种说不上来什么原因造成的失衡感——好像对音量大小、轻重很难掌握似的,总有几个发音突兀的字会从轻声细语里支棱出来。 波西米亚刚才说,进来了就没有行动能力了……按理推断,接下来陷阱的主人可能就该来收割猎物了。那么她还要主动钻进来,当然不是为了给别人送外卖的……林三酒仔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恨不得能在波西米亚肩膀上重重拍一巴掌:原来她是打算拿自己作诱饵,引陷阱主人过来,再借机反扑。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个别人做的陷阱对于波西米亚来说,是个得天独厚的反杀机关;她根本用不着动,她只能要发声,就能使用能力。 但是,这个家伙想得太简单了——林三酒在想通了波西米亚计划的同一时间,也明白了芝麻饼为什么说话时隐隐有些古怪,登时连她石膏般的后背上都蒙上了一层毛毛冷汗。同是经验丰富的进化者,芝麻饼怎么会想不到有人可以用言语发动攻击?她之所以讲话奇怪,那是因为她肯定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的听力给屏蔽掉了;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才掌握不好吐字发音! 这个时候要提醒波西米亚,已经晚了。 就在芝麻饼抬起一只手的时候,波西米亚忽然一张嘴,一串低得叫人听不清、但其中韵律感却不容错认的词句,就悠悠荡开了空气,落入了林三酒耳里——芝麻饼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显然在看见她双唇一分时,就已经全然明白了过来;前者往后急急退了两步,这才笑道:“没用的,我耳……” “咣当”一声,芝麻饼就砸在了地上,后半句话没了。 这个时候,林三酒总算是把她瞧了个清楚。比起上次相见,芝麻饼似乎受了不少颠簸折磨,干枯瘦竭的皮肤暗沉多了,连斑点都不太显眼了。她伸进下水道的只有几根指头,此时也早就恢复完全;那一双仍旧往上紧紧盯着波西米亚的眼睛里,在不可置信中翻出了半球雪白。 ……也难怪。她把事前防范做得这么细致,结果还是中了招;换作是谁,恐怕都不会比她少惊讶几分的。 “你说什么?” 波西米亚虽然还是一动不能动,却一点也不妨碍她洋洋得意:“你妈我没听清楚,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没用的,我耳朵听不见’?” 芝麻饼自然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她半翻上去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焦点,眼皮在合拢的边缘上挣扎几次,终于从鼻子里微微发出了细细鼾声——居然睡着了。 “怎么回事?”林三酒惊讶得很,“哪怕目标听不见你吟诗,诗句也一样能起作用吗?” 波西米亚好像正等着她问,答案冲口而出。 “我告诉过你嘛,我早就有计划了的!她以为她能想到要堵耳朵,我就想不到?一般来讲,要是听不见我的声音,我确实会有点麻烦,不好办……不过自从我见过了这个陷阱以后,我就一直想啊想,把背过的诗都翻出来了,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完美适合用在这个机会的!” 林三酒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尽管她咬住了舌头没有问,波西米亚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她来得及出声阻止之前,后者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展示手工作品一样,兴致勃勃地把诗句给亮了出来:“Sleep now, O sleep now……A voice crying ‘sleep now’, is heard in my heart.” 没想到还有“以心听见了”这样的诗句,芝麻饼输得还真不算冤枉。林三酒使劲想将目光聚集在面前的红砖地上,以此来保持清醒;但是很显然,不管是用心听的还是用耳朵听的,波西米亚的诗句都一样十分有效——模模糊糊地,她就陷入了黑甜乡。 1191 林三酒自有妙计(修) 在黑暗、温暖的安宁之中,林三酒感觉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干脆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散开了一圈痛意。那东西提上去,又落下来,这一次声音响亮得将她的睡意都给打散了。她慢慢睁开眼睛,与波西米亚双目相对时,后者的一只手定在了空中。 “你总算醒了?”她有点遗憾似的,咕咕哝哝收起了手。“我忘了,我的能力还开着……” 从皮肤上一条条的灼热感来判断,林三酒挨的肯定不止刚才那几下。 “过去多久了?”她现在才感觉到,自己正维持着一个胎儿的姿势,侧躺在红砖地板上;雕像时效过去以后,她大概是保持原状倒下去的。再一抬眼,芝麻饼倒换了个姿势,后背贴地、四肢大开,睡得呼噜声不断。 “没多久。”波西米亚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芝麻饼,一张脸都垂成了不高兴的老太太:“费了这么大劲,结果什么也没拿到。” 没耽误时间就好……说来也怪,林三酒也不是没有杀过人,早就和“道德无瑕”四个字没什么关系了——但是和杀人相比,拿走别人的器官反而让她隐隐地更不舒服。只不过,有些事情不舒服也得去做。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收割器,问道:“为什么?要不要我试试?” “你试试好了,”波西米亚提不起兴趣似的,“我都试半天了,她身体里都是空的,连一个屁都没存着。” 存了也不想要啊。 林三酒皱起眉毛:“但是她……她刚才还能行动说话思考,怎么会没有内脏器官?体内全空了的人,应该像植物人一样才对。” “我哪知道?”如果波西米亚是个动物,现在她身上就已经炸开了一圈毛了。“你不相信我?”她好像对这一点很敏感,腾地站起来:“你要是以为我把东西私吞了,你把她摇醒看看,保证还是一样能说话能动的!” 不等林三酒解释,她突然更加来气了:“诶,不对啊,我就算把东西都拿走了,那也是我自己赚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用私吞两个字!” ……也不知道是在和谁生气。 “我就是有点奇怪而已,”林三酒揉着太阳穴,只好以宣告不存在的内脏归属权来安慰她:“都是你的,本来就都是你的。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有一个什么办法,把自己的内脏存在安全地方,但是她自己依然能思考行动……那这个办法对我们来说可太有价值了,对不对?” 波西米亚的气焰渐渐扁下去,毛也瘪回了平时的样子。“我当然想到了!” 二人一起将目光投回了地上。麻烦的是,就算摇醒了芝麻饼,她也未必肯说真话。 “这个睡眠状态能维持多久?”她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弄醒芝麻饼,说话都是轻轻的。 “没人叫的话,听天由命,我也不知道。诗里又不会说这种事。” 这个时候说“你怎么连自己的能力都搞不清楚”之类的话,只会让她们两个陷入无意义的斗嘴里;林三酒把想说的吞了回去,换了个方式问道:“那你看,再睡个十分钟……有可能吗?” “那谁说得准。可能吧。” 真是毫不负责任的一场对话。 “那么你帮我一起把她扛上去,”林三酒决定不多纠缠了,“我认识一个人,他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间病房……我不太确定那个人还在不在了,不过我们先去看看吧。” 如今已经过了好几轮游戏,鸦江如果没有足够点数买病房使用权,他在第一轮里得到的病房大概已经失效了,那么就算去了那间病房也找不到人。但是……她在脑海中理了一遍。没错,她造成全医院戒严的时候,鸦江应该还没来得及回到病房,很可能被关在外面了;如果林三酒是鸦江的话,那么她在戒严解除后,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保住那间病房。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鸦江没有在戒严期间遭到不测。 “你怎么总有认识的人?”波西米亚不高兴时,看她哪都不顺眼:“你交际花吗?” “是,是。”末日以前其实没有多少朋友的林三酒,漫不经心地信口应道。她现在的心思正在鸦江身上——连波西米亚都提过,她在戒严期过得很辛苦,那么腰都没有了的鸦江…… “你要我帮的忙呢?”波西米亚一拳打在棉花上,大概是看她正分心,又换了话题:“不用帮了?” “噢,那可不是。”林三酒立刻回过神,“你还是得帮忙,而且我们动作越快越好。在早上六点之前,我们必须回到医院收费处去。” 当然,她的目标是要返回地下层;不过现在暂且只跟波西米亚说“收费处”好了,毕竟饭得一口一口吃。 波西米亚拿出她的叶子,看了看。要从这个东西上读时间,似乎比钟表困难多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换成一块手表:“那还有五个小时不到。” “我们十几分钟之前,才刚刚在收费处那儿闹了一通……” “你,你闹了一通。” “行行。不管是谁吧,” “是你。” “我闹了一通!”林三酒简直被她弄得没脾气,“你不也假装被绑架了吗?这么快你就又回去了,他们肯定会起疑。你不知道,这些NPC非常人性化……就算他们把你留下,逼你说出我去哪儿了,我也不会奇怪的。” “不知道奖励还有没有了。”波西米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给你点数还不行吗?”林三酒一个头两个大,“总而言之,我认为你得等一等,风头过去再回去换东西,要是NPC换了班,那就更好了。所以在等的时候,我们不妨先去找一找我认识的那个人……到时候,如果这个女人依然沉睡着,那个人或许有办法让她把真话说出来。” 在底层迷宫里的任一地方待久了,都不太安全,更何况刚才那两个警卫找不着人,可能随时都会回来。二人一边说话,已经一边将芝麻饼给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后者在睡梦里咕哝了一声,又沉沉地睡了回去。林三酒用单臂环住芝麻饼的胸口,半扛半抱,以另一边肩膀勉强支撑;波西米亚抓起了她的双脚,满腹怨言地后退着走进了一条小路。 “你认识的那人,最好真有办法让她说实话才行,”她跟个鸽子一样咕噜噜地说,“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把你们两个的肾都拿走。” “噢,我就剩一个了。” 波西米亚顿时吃了一惊:“你混得也太惨了吧?” 对比差不多快恢复完全了的波西米亚,林三酒确实没有什么辩解的话好说。不过在比较了一下身上物资之后,结果却反而是混得惨的那一个人,身上带了足够的通行证。分给了波西米亚一张之后,二人一路避开人声,尽挑小路走,像两个偷偷摸摸拖鸡蛋的老鼠一样,总算是摸到了底层边缘——来到了圆形墙壁下。 从这儿往上看,鸦江的病房就在头上十米处,此时与它周围的病房一样大门紧闭着,说不好里面有没有人在。 “现在怎么办?”波西米亚抓着芝麻饼的双脚,问道。“你认识的人呢?” 林三酒想了想。纸鹤早就用完了,除了最后一个手段之外,她再没有别的联系鸦江的办法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气贯丹田地喊了一声:“鸦江!开门!” 1192 也算是来得正好……? 没想到,波西米亚的诗句威力还真不错;哪怕林三酒那一声喊给自己的耳朵都震得嗡嗡响,芝麻饼也只是轻微地咕哝了一声,转头又睡了过去。不过这一声喊也用尽了林三酒今日最后一点儿冒险精神,她生怕再喊下去不一定会引来些什么人,只好闭上嘴,老老实实地望着那间病房门,期盼它能被人推开。 等了三四分钟以后,波西米亚一弯腰,“啪嗒”一声把芝麻饼的双脚扔回了地上。 “你尽管抱着她傻等好了,”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很明显那个人不在嘛。” 没了所有器官的芝麻饼又不沉——林三酒瞥了她一眼。 “你就这么有把握,他一定会保留病房吗?” “我要是他,我肯定会在戒严结束之前,把所有点数都拿出来续买一轮病房的。” “你怎么知道?”波西米亚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就好像她常常骗人似的。 这话说来就长了。 “我们把一个人关在他病房里了,”林三酒叹了口气,知道不解释清楚就没完,“走之前只拿了她的眼角膜。也就是说,她身上还有不少器官都可以收割换点数用……戒严期间她是绝对离不开病房的,那么在戒严结束以前,换作是你,你也会赶快续买一轮病房,确保能把她继续锁在里面吧?” 在这个医院里,落入下风的玩家就是猎物,只会像物资一样被人看待——鸦江不像是特别心慈手软的人。 波西米亚咂了咂舌头:“那他说不定早就收割完走了,正好省得你上门讨债。” “这还真是你会说的话。”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将芝麻饼小心地放在地上,“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去看看。” 就算对这个安排其实没有意见,波西米亚嘴里也要咕咕噜噜一阵子。 按理来说,自打从NPC手里拿到以后,医院通行证只有一个小时的时效;但是林三酒的通行证却不是NPC给的,她也说不好一小时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压根不会生效呢,还是从使用的那一瞬间开始计时? 将通行证挂在脖子上,她试探着往墙上踏了一步——身体随着视野倒了过来,重心在脚下平滑顺利地一转,就挪到了墙上。她松了口气,把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打横站在了空气里。这不是感觉奇妙的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多走了两步,隐隐浮起了孩子般的惊讶与兴奋。 “快去快回,”波西米亚拉着脸催促道。 鸦江的病房离地面不远,她几大步就冲到了门口。敲了一会儿房门,她却始终没有等来人,又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半分钟,咬紧了下唇。 每一扇病房门都是一模一样的,会不会是她记错了位置? 林三酒循着记忆把附近好几间病房门都敲了一遍;有一间病房里的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撞得输液架响了一声,但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了。 莫非波西米亚说对了?还是鸦江遭到了危险? 那间有人的病房里,无论她又敲了多少次门,都再也没有过反应了。林三酒干脆将范围扩大了一圈,又往上走了几排房门,最终不得不承认,她很可能猜错了。 ……看来只有想办法从芝麻饼嘴里掏真话了。至于鸦江,不妨等事情办完了以后再找一找好了,那家伙滑不留手的,说不定已经离开医院了呢。 林三酒下了决定,转头就要往下走;一回身,她的视线就先一步落在了脚下地面上。 从她现在的角度上,只能看见波西米亚的头顶。后者此时正面对着底层迷宫的方向,以防有人靠近;芝麻饼仰面倒在她身后的地面上,反而叫林三酒看了个清楚——那张布满雀斑的圆脸此时微微朝外一转,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目光落在了波西米亚的小腿上。 她要干什么? 林三酒心中一紧,在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迅疾得如下山猛虎般扑向了地面,甚至比喉咙中那一声示警还要快;她没有像走上来的时候那样避开病房门,反而直冲了下去,脚步在钢铁制的房门上踩出了闷雷似的回响。波西米亚被这声音引得一扬头,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在这一瞬间,波西米亚有点儿诧异地微微张开了嘴唇,似乎是想问“怎么了”。 不管是林三酒,还是波西米亚,都没能将舌尖上的话说出口。因为在下一个瞬间,林三酒只觉脚下病房门忽然朝上一掀,恰好卡在了她另一只脚还没有落上墙面的时候,登时叫她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就被打开的病房门给扔了出去。 是刚才有人的那间病房! 等这个念头撞入脑海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甩进了半空,一时间完全没有任何能着力的地方;波西米亚被这一变故抓住了注意力,眼神顺着她一起转到了半空中,因此当脚下芝麻饼的影子蓦然朝她扑了上去的时候,她晚了足足半秒钟才反应过来——在进化者的战斗里,半秒钟已经足够奠定绝对优势了。 不,不是【无巧不成书】—— 林三酒眼睁睁地盯着波西米亚被掼在地上,焦急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她周围连一处能借力落手的地方都没有。在身体落地之前,她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对的,为了避免出意外,她在变成雕像之前就已经把【无巧不成书】关上了;而且话又说回来,她也不是头一次被忽然打开的门撞上了。 没错,只会有一个答案! 林三酒在半空中硬生生一拧头,急速下坠之中,目光一扫,就抓到了那间病房门后的人影——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开门,正好把她撞了出去,生怕她会回来找自己麻烦一样,慌不择路地冲出了病房、将房门一甩,就顺着墙壁噔噔地朝高处跑了上去。 尽管只有数十份之一秒的时间,但林三酒还是看清了,那个人不是鸦江。他的伤势很古怪,恰好是在右侧肩胛骨处空了一大块,却还没有触及前方胸膛;那人四肢完好,更别说他的腰腹了。 难道不是【喜剧常见桥段】的效果? 这个疑问一闪而过的时候,林三酒在半空中急急一扭身,着地的时候一个翻滚,恰好在缠斗成一团的两个女人身边重新站了起来。波西米亚现在情势可不太乐观;她不等自己站稳脚跟,拳套霎时包住了右手,顺势就朝芝麻饼袭了过去,带出了一股尖锐的风声——芝麻饼一激灵,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急忙从波西米亚身上翻了下来,险险地避开了足以将她开瓢的那一拳。 林三酒收住势子,伸手将地上的波西米亚拽了起来,一声也来不及问,就紧跟着芝麻饼冲了出去;后者显然想要趁机逃跑,埋头就钻进了高墙之间。林三酒的目光在墙壁间一扫,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鸦江!” 1193 准备谈恋爱的林三酒与重见五十帆 “鸦江,当心!” 那个人影刚刚从墙角后拐出来,闻言吃了一惊,一抬头时,芝麻饼就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他的面前——二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再反应也来不及了,鸦江只从喉咙里发出了半声惊呼,就被她一手打上了胸膛。他登时就被撞飞了,重新消失在了墙后,紧接着就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什、什么东西,”波西米亚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头发蓬乱狼狈,一脸都是灰和淤青:“喂,你等等我!” 林三酒像子弹般弹射出去,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墙角。鸦江此时四肢大开地倒在不远处的地上,活像个被翻了个个儿的乌龟般一时间爬不起来;她飞速从他身上扫了一眼,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声“你帮他一把!”,随即继续朝前方那个不断缩小的人影咬了上去。 真要比拼起速度来,除了将他们送进医院的邦尼兔之外,林三酒还真的很少有棋逢对手的时候。仅仅半分钟之后,二人之间的距离就缩近了将近一半;不管芝麻饼如何加速、拐弯、跃上高墙,都像是被林三酒在身上给钉了个锚一样,怎么也甩脱不掉。 盯着前方慌不择路的人影,她轻轻舔了一下嘴唇。她几乎能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声了。 从游船副本中拿到的特殊物品里,有一件东西,她原本怎么也想不出该用在什么地方才好;随着时日流逝,那件特殊物品也就被她打扫进了记忆角落里——直到现在,它才忽然从脑海里浮了起来,轻轻敲打着她的神经:她会不会正好发现了这个物品的用途? 【针对伴侣的感情心理治疗】 明明一起经历了许多风雨,曾经那么相爱的伴侣,如今却走到了眼下这个快要分崩离析的地步。不管是哪一方,都既不甘心,又对这个情况感到毫无办法……这就是需要参与感情心理治疗的理由了。 伴侣双方会一起坐下来,面对治疗师,讲述自己在这段感情关系中的苦恼、心境和不满。希望在一段疗程结束之后,又是一对甜蜜伴侣了呢! 作用:如上所述。 注意事项:每节诊疗时间为五分钟。 这个玩意儿或许可以算是末日里最没有屁用的东西了,不过林三酒今天却打算在芝麻饼身上试试它——如果它真的像她想象的那样,那么它或许到头来还能起点作用。她打开卡片库,一边疾奔,一边将卡片一张张地扫了过去;没了意老师帮忙,她得花上半天工夫,才能在自己包罗万象的卡片库里找到目标。 “有了,”她忍不住一笑,卡片在手掌心里顿时解除了。手指下意识地在即将出现的东西上一合拢,却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抓到——林三酒一愣,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少女清清甜甜的一阵笑声。 ……她拿错卡片了。 不过这倒不算什么大事:【春花飘落时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只对男性起效,就算拿出来了,芝麻饼也不会对它有半点反应,不会浪费自己最后一次宝贵的机会——她刚想到这儿,只见前方正在不断奔逃的人影忽然脚步一个踉跄,跌跌绊绊地顿住了。 不会吧? 林三酒瞪着芝麻饼的背影,一时间难以置信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居然被用在了这种地方,连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紧随在“芝麻饼居然是男人?”之后浮起来的念头,是“我他妈难道要为了这个物品,再去谈几场恋爱?”——第二个念头,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目标身体是女性,所以时效只有30秒,”她手指上的女声轻轻提醒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同性恋爱,女人依然是女人——难道芝麻饼的心理上认为自己是男性? 林三酒脚下重新加速,但却更像是身体肌肉自主的反应,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向了什么地方。她和芝麻饼第一次的接触虽然短暂,却叫她十分肯定,对方从里到外都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才对——不过,【春花飘落时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怎么会出错? ……大洪水? 等她冲到芝麻饼跟前的时候,连这个原因都考虑到了。满脸雀斑的女人微微低着头,浑身都因为羞涩生疏而紧张着,嘴角却带上了一丝仿佛做梦般的笑。 林三酒咽下一口口水,趁她不注意,一拳就砸上了她的太阳穴。 她用这一招打晕过不知多少人,今天却遭到了滑铁卢。芝麻饼受了一击,除了吃了一惊、从羞涩中回过神来之外,竟一点儿要晕过去的意思也没有——不过不要紧,就算太阳穴不一定每次都能起效,脑后颈上数寸处的地方,也能百发百中。 金属拳套包裹的拳头,再一次将重新羞涩起来的芝麻饼给震出了幽思。她仍旧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朝林三酒眨巴了几下眼睛。要是再打一次,估计不等时效结束,就要把【春花飘落时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的效果打没了;林三酒暗暗叹息一声,心知想让她重新昏过去是很难办到了,随即下手如闪电般,“咔哒”几声就又将芝麻饼的四肢关节给卸了下来。 她拎起了芝麻饼的后衣领,拖着后者一路往回走去的时候,初恋的效果也正好褪了潮。芝麻饼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从她手里醒过神,想要挣扎,四肢却一动也不能动了,只能像一只虾子般不断蜷缩、扭动着身体,嘴里还喊着“放开我!”——然而林三酒脑子里全被各种思绪占满了,自然对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抓到她了!” 还没等走近,波西米亚远远一瞧见她就跳了起来,整张脸都亮了。“给我给我,诶呀我都等半天了,我今天就要让她知道谁是妈……诶,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将芝麻饼扔在地上,脱下拳套,抹了一把脸。她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解释起才好。 “又见面了啊。”鸦江满脸遗憾地打了一声招呼。 她扫了一眼此时已经倚着墙站起来的男人,目光在他的腰腹间顿住了。这家伙在离开她以后的几轮游戏里,显然也取得了不少进展,看样子换到了不止一个熔岩伤势修复膏——而且他还用得很聪明。看得出来,鸦江只把修复膏抹在了胸膛与盆骨正中央的地方,细细地延展出了一条,将它们连接起来,等于给自己人为制造出了一条“脊椎骨”;这样一来,他至少走路行动时就不用搬大腿了。 “刚才怎么回事?”林三酒朝他皱起眉头,“你一直开着【喜剧常见效果】吗?” “那当然,”鸦江叹了口气,“我远远看见我的病房附近有人,怎么能不小心一些?谁知道又是你。” “你的病房还留着?”林三酒眼睛一亮。 “费了不知多少劲,才总算在戒严之后把病房给续了一轮。老实说,我才刚从收费处过来,自打上次我们把五十帆锁进去以后,我还没有回去过呢。你说你多会抓时候?” 虽然鸦江没有明说,但他一脸的遗憾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换作是谁,在以为自己可以获得一整个大活人的内脏时,却突然被林三酒给横插一脚进来,恐怕都会不大高兴——林三酒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她的器官都是你的,我找你就是要帮个忙。” 鸦江这才有几分犹疑似的点了点头。在波西米亚“你怎么老是到处找人帮忙”的咕哝声里,一行人带着芝麻饼,重新回到了他的病房门口;两截男人从兜里掏出钥匙,一个个打开门锁,一推门:“喏,进来吧。” 没有人动。 连鸦江也没有走进去。 所有人都被浓烈稠厚、犹如实质的血腥味给牢牢攥住了。零碎的内脏、肉碎和头发,黏在喷溅了满墙的血液里——五十帆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1194 死人的后手 波西米亚从喉咙里翻起来的一声干呕,像是一句提醒一般,顿时叫另外两人的胃里也汹涌地翻滚起来了。哪怕对于进化者来说,这样惨烈血腥的场景也是很少见的;几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鸦江“当”地一声将门重新撞上了。 门一关,浓厚滑腻的血腥气和内脏开始变质的隐约恶臭一下子就被拦在了房门里,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口鼻、胸膛都像是获得了重生,赶忙吸了一口长气——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其余几人也都在深呼吸。 “怎、怎么回事?”鸦江第一个抬起头,脸色在散乱发丝里苍白极了:“你们刚才在门口……是你们吗……” “好好想想再说话,”波西米亚抹了一把嘴角,“如果我们进得去,还要等你吗?再说,我们杀她干什么?那么多器官不收割,反而碾碎了抹一墙?” 鸦江不说话了,只是把脸埋在了手掌里。过了两秒,他的声音嗡嗡地传了出来:“我好不容易才凑齐点数换了病房……现在人也没了,病房也不能用了……” “谁杀了五十帆?”林三酒立即纠正了自己,“不,戒严才结束没多久,病房门又是一直锁死的……谁能杀得了她?又是为什么?” “里面那一大滩,”波西米亚指了指房门,“总不是你的朋友吧?你刚才明明说可以让这两截人拿走她的器官。” 林三酒摇了摇头。 “那就行了,”波西米亚好像完成任务了似的,“谁杀了她,关我们什么事。”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是不是还要一个放大镜和烟斗?”波西米亚心情很不好,戳了一下仍旧被人抓着的芝麻饼:“我们把她的秘密挖出来,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好吗?” 鸦江嘴唇颤抖了两下:“那我的病房……” 波西米亚不太富有同情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打扫一下好了。” 鸦江的表情仿佛咽下去了一只活蟾蜍。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门,往里瞥了几眼;这次他在关上门之后,神情镇定了一些,脸色却更不好看了:“头还在。” “什么?” “五十帆的头,完完整整的……滚到角落里去了。” 波西米亚的脸皱了起来。二人不约而同地静了静,都把目光投到了林三酒身上:“现在怎么办?” 有一部分的林三酒,正嘶叫着想要知道是谁杀了五十帆,又为什么要杀了她;另一部分的她,却明白波西米亚的话其实有道理。五十帆姐弟俩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被人寻了仇既不出奇,也与她毫无干系——只不过,为什么杀了五十帆而不收割器官,这一点让她总是想不通,甚至有点烦躁起来。她想起自己刚进入医院时,曾遇见过一个被打死在墙上的人;但就算是他的血溅了一墙,内脏却也早被杀死他的人收走了。 “一轮病房要五点呢,”鸦江喃喃地说,还没忘了自己蒙受的损失:“但是……连床垫都浸透了血……”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芝麻饼——后者此时紧紧板着一张脸,似乎打定主意,不管是什么,一个字也不说。她想了想,定了主意:“我们需要一间病房。” 他们总不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喇喇地问芝麻饼“你是怎么把器官存起来的”;更何况,林三酒如果当时没有借用鸦江的病房来关五十帆,他如今也不会损失那五个点数。尽管不是她的错,但她不介意顺便补偿一下鸦江。 “我们去收费处,再买一轮病房吧。” 鸦江不能买第二间病房了,林三酒一露脸就要挨打,剩下的“合法公民”只有一个波西米亚。她显然也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抢先一步说:“我买的病房就是我的,你别想让他进来。” “我给你出点数……” “那也不行。” 等她们潜入医院底层之后,波西米亚就用不上她的病房了——但偏偏这话要是现在说了,难免要把情况搅得更加一团糟。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去了再说。” 好在他们耽误的工夫不长,收费处还坐在原地,没换位置。远远的,林三酒就停下了脚步;她跃上墙头仔细一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好消息:刚才的NPC换班走了,现在坐在柜台后方的是一个体重至少两百斤的中年男人。只不过,他身后依然站着四个满脸黑洞的警卫。 与她冲出收费处时相比,还有一点是相同的:五十明仍旧萎靡成一团地软倒在柜台外面。他的身体显然被人动过,姿势也与她记忆中不一样了;想来有不止一个玩家检查过他的身体,在发现他一个内脏也不剩之后,才又失望地将他留在了原地。 他对他姐姐的感情好像很深……再一想自己即将要把他派上的用场,或许五十明现在能够无知无觉,反而是一件好事。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越发厌恶起这个世界了。她将五十明的器官和【牛骨汤】都掏了出来,塞给波西米亚,嘱咐道:“你会在收费处那儿待上一阵子……不过你放心,后面有我们替你看着。如果有人来了,我会保护你,给你示警的。” “待上一阵子?”波西米亚狐疑地看了看那一把器官化作的薄片,和手里的一罐汤。她拎起汤罐,一边往嘴边送,一边问道:“不就是些内脏吗,换完就走了,待着干嘛?” 林三酒赶紧将【牛骨汤】重新夺下来:“这不是给你喝的!你要吃的我这儿有。”她把特殊物品的效果解释了一遍,嘱咐道:“……把器官换成点数,再买一间病房。然后,我需要你切开那个老头的皮肤,把这个汤一点点洒在他的脊椎骨上。” 波西米亚刚刚接过一根蛋白坚果棒的手,凝在了半空中。 “你有收割器吧?在新长出来的脊椎骨上扫一下,把骨髓收走……尽量能收多少是多少。” “我长得像杀牛的吗?”波西米亚的声音猛地拔高了,“这么脏兮兮的恶心活,你怎么不干?” 她被气了个够呛,不等林三酒说话,一转身就走了;好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到了柜台边,波西米亚一把抓起五十明的身体,又噔噔噔地拖着他跑了回来——全程快得甚至叫人来不及反应,连NPC都吓了一跳。等她冲近了,一把扔下老头儿,喝道:“给你,破汤你自己留着,姑奶奶我等你把骨髓收完了再去收费处!” ……也是个办法。 林三酒看了看身边二人——她也不愿意血淋淋地切开一具还活着的身体、敲断他一端的脊椎骨、再抽出来……尤其是在见了五十帆的惨状之后。除了芝麻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之外,另外二人都挪开了目光。 刀锋陷进去之后,老头儿灰褐色的皮肤就黏黏连连地被切开了。一落在伤口上,林三酒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知是谁把五十明体内最后剩下的血液也收走了,此时刀尖割开的地方空空荡荡,既没有内脏也没有血,像个干巴巴的、粘了一层脂肪的皮袋子。依旧叫人胃里难受,却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 波西米亚和鸦江也都转过了头,时不时地才扫上一眼。波西米亚在她摊开了一地的工具上看了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就知道骗我。” “我又怎么骗你了?” “你说你东西都来不及换,就冲进了收费处,结果被通缉了……你这不是还拿了一个收割器吗?” 林三酒忍着难受,将牛骨汤倒了一些在脊椎骨尾端上,肉汤的香气和打开的人皮袋子内部气味混在一起,简直中人欲呕。她用收割器扫走了一些骨髓,这才答道:“这是我从五十帆身上拿到的,就是那个死了的女人。” 波西米亚一愣。 “怎么了?”林三酒察觉到了她没有付诸言语的惊讶,不由抬头问道。 “五十帆的收割器?”波西米亚的目光在精钢长方形上来回转了几圈,不太相信似的:“那么……你用它收割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五十帆的。就算换成了点数,也依旧在她的名下。怎么,你不知道吗?” 1195 心慈手软林三酒 ……林三酒想起了自己手上那本《Lava!!玩家知情书》。不,应该称之为一叠《Lava!!玩家知情书》的原材料,才更恰当一些。 “不,我不知道,”她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用收割器拿到的东西:“不过,我用这个收割器拿走了五十帆的眼角膜……所以说,一个人可以自己收割自己的器官去卖?” “不可能,”波西米亚反而一愣,“不信的话,你看。” 她掏出同样一把精钢收割器,二话不说就朝自己心脏上按了下去,差点让林三酒低呼出声——“心脏,”她命令下完了,还朝后者瞪了一眼,拍了拍空空如也的收割器,“我说了吧,没事。自己的收割器收不走自己器官的。” “那么说来……这一把就不是五十帆的收割器了。”林三酒皱着眉头,很难想象经验丰富的五十帆会和自己一样,从不知道这一点:“可我确实是从她身上拿走的……难道是她弟弟的?” “这又不重要,反正不是你的。”波西米亚知道今天的点数有一多半都泡了汤,脸不免更臭了。 “可她拿别人的收割器干什么?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鸦江听着听着,忽然凑过头来:“那小女孩子身上也许有一套从别人身上收来的器官。你收什么,她就掉下个什么……当时你收走眼角膜之后,她不就把眼睛闭上了吗?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看。” 噢对,当时鸦江也在。 “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波西米亚不耐烦地绕开地上的老头,将自己的收割器递给了林三酒:“拿着器官多不保险,干嘛不赶紧换成点数?” “你仔细想,她没有赶紧换成点数的理由。”鸦江冲她一笑,似乎也开始习惯了后者的脾气:“用她自己收割器拿到的器官,不管到了谁手里,只要最后卖给了医院,那么点数都会回到五十帆名下。所以除了我们这样不知情的新人之外,有经验的玩家根本不会去抢她手上已有的器官——他们只会收割她体内的器官。” “这样一来……发现没有,这里头就有一个可以做局的空子了。”鸦江应该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沉吟着说:“避开有经验的玩家,专找我们这种新人下手,想办法让自己的收割器故意落进新人手里……” “啊,”林三酒从地上坐直身体,“那么新人收割到的所有器官,卖给医院时就都成她的了。” “对,而且新人初来乍到不知情,当然会提很多问题。她可以趁机告诉新人,比方说,‘医院不会提供点数查询,所以你得自己记住自己有多少点’什么的……”鸦江一边思考,一边说道:“那么新人换完器官之后,甚至也许都不会问NPC自己有多少点数。” 听起来真是叫人咋舌——不过他的话像是拉开了舞台帷幕一般,叫林三酒逐渐看清了幕后隐藏的阴影。她原本以为五十帆只是利用自己的外形,假装成小孩子凑近新人,再借机与弟弟联手收割器官——只不过她这次运气不好,一下子就让林三酒给制服了,还被抢走了收割器而已。林三酒还真没想到,“假装成小孩子”只不过是骗局的最外面一层皮罢了。 也对。等新人发现五十帆其实是一个成年人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再往深里想;人人都会以为,她的骗局到此为止了。 林三酒想了一会儿,简直能在脑海中看见五十帆的骗局是怎么实施的:等新人以为她的器官都被收干净了的时候,自然会将她的身体丢掉;谁知道她一骨碌就能重新站起来?更何况,全程还有她弟弟在暗中监视,风险不大,收益却不会小。 也合着五十帆这次倒霉遇上了林三酒。她得了卫刑的提醒之后,没有急着收器官,更没有把小女孩的身体丢掉,反而把她牢牢锁进了病房里——而卫刑的骗局,则是在五十帆姐弟的骗局之中横插进来的。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运气好,” 在几人都怔怔思考五十帆的骗局时,冷不丁地一个声音发话了。芝麻饼朝林三酒瞧了一眼,嘴角浮起了个冷笑:“一进来,就遇上了这样的老手。” 在不必堵塞听力之后,她现在口齿清楚了,林三酒却还是忍不住将她的语气、声调暗暗琢磨了一番,这才一挥手:“有工夫评论,不如告诉我你把器官都藏到哪儿去了吧。我好歹对你网开一面过,还费劲给你重新长出了牙,就算为了弥补你一次次对我下手,也该……”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顿住了,忽然扫了一眼芝麻饼。后者此时正微微抬高了眉毛,舌头在嘴唇下一划,似乎刚刚舔过了自己的牙。 “她的骗局再精妙,人也死了。”波西米亚刚才一直沉浸在思考里,此刻好像把自己给想烦了:“你现在赶紧用我的收割器多收一点骨髓,等我去换点数的时候,你再把话从她嘴里烤出来。” 林三酒吸了一口气,才逼得自己又对准了五十明被切成两扇的身体。这个难受的活仿佛永远不会结束似的;当【牛骨汤】终于只剩下一个瓦罐底的量时,她才像被释放一般,长出了一口气。她将好不容易才收集起来的骨髓递给了波西米亚,收好了特殊物品。它能生骨,说不准以后受伤时就能用上了。 此时的五十明,看上去又凄惨又可怖。他像头开膛死猪一样,连着脂肪的皮肉掀翻起来后,露出一片片半黄暗红的颜色;发出的气味,仿佛血腐败了以后又混上了大肠里的残余物。奇长的白色脊椎一节节地从臀部上方的切口里伸出来,以令人头皮发麻的姿态一路延伸落下,落在灰扑扑的地上,直到碰到膝盖时才停了下来。 “说来也怪,”林三酒站起身,自己也不敢多看自己的艺术成就,“……我越是想避免下狠手,他们往往就越惨。” 在波西米亚逃命般地跑向了收费处的时候,她示意鸦江替她留意周围,将注意力投在了芝麻饼身上。 “我原本以为,看了他这副惨像,你也该差不多吐真话了。不过我没料到,”她蹲下身,目光直对着芝麻饼的眼睛:“……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1196 最后的产品(修) 在短暂的片刻安静之后,芝麻饼终于开口了。她打量了一眼林三酒,半是试探、半是肯定地说:“你那个汤,剩得不多了吧?” 林三酒扬起了一边眉毛,没有回答。 “当然谁都不会想要沦落成他那副德行,”芝麻饼朝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头儿抬了抬下巴,“但是你没了那个汤,自然也就不能把我的身体当作骨髓农场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喘息着轻轻一笑,说:“我既然能堵塞自己的听力,那么我也可以阻断自己的痛觉。你要是想折磨我,逼我开口,恐怕你会先累着。” 她比上一次狠多了。 林三酒歪头想了想,摇摇头:“我不喜欢严刑逼供那一套。我也不喜欢折磨人。” 芝麻饼看了一眼五十明惨不忍睹的躯体,没说话。林三酒正琢磨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眼角余光中豁然一亮,随即听见身后“咔哒”响了一声——她猛地转过头,发现鸦江双手之间居然抱着一只拍立得相机,一张照片正被不疾不徐地吐出了一半。 “干嘛?”鸦江见她盯着自己不放,脸上神色比她还茫然:“你怎么这样看我?” “你照了……”林三酒顺着他相机的方向一看,顿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了:“你照五十明干什么?” 鸦江抽出照片,在半空中甩了两下:“你刚才的话启发了我嘛。无论是谁看见他这副惨样子,恐怕都要犯怵的……我把他这个样子照下来,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示威啊、吓人啊,都很好用的。”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摄影作品,忍不住把脸都皱起来了,倒吸了一口气之后,赶紧将照片和相机都收了起来。“也不是人人都和她一样嘛。”鸦江看了一眼芝麻饼,补充了一句。 这人还真是会物尽其用——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不是叫你警惕着周围吗?别分心。” 在鸦江“哦哦”应声时,她转回头,望着脸色没有一丝变化的芝麻饼,自嘲似的一笑:“你说的对,我的确没办法逼你开口。不过,你不是还有一个同伴吗?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芝麻饼眨了眨眼睛。“噢,他。那又怎么样?” “我一直不放你走的话,你的同伴就该来找你了。我如果放出去一些线索的话,他就会乖乖走进我准备好的网里……你愿意看着他落入我手里吗?”林三酒冲她宽慰似的一笑,“我是不打算对任何人下狠手的,但老天爷总是让我事与愿违。” 芝麻饼不仅没有一丝动摇,甚至脸上肌肉一挤,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和他萍水相逢,不过是为了共同利益而联过两次手,你想得也太多了!” 在林三酒沉默下来的时候,她又笑道:“你大可以等他找上门,我拿命给你保证,你等到老死也不可能等到他。要我说,你不如和我做一个交易……” “你现在才想骗我说你们没有关系,”林三酒忽然打断了她,“晚了点吧?你自己就说过,你们是相处了很久的同伴……更何况,上次他被lava吞没之后,你那副又担心又后怕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芝麻饼紧紧抿起嘴巴,连下半张脸都微微变了形。 “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很深。”林三酒干脆坐了下来,近距离地盯着她的脸:“你别忘了,我要找他不难。毕竟,你告诉过我他的名字。” 芝麻饼激灵一下抬起眼睛,似乎有什么话即将要冲口而出,但她在关键时刻及时制止了自己——过了两秒,她从唇缝里吐出一句话:“做交易,我只同意和你做交易。别的都不用说了。” 这就是林三酒需要知道的一切了。 “……你是怎么办到的?”她抬手揉了一把脸,懒得再看芝麻饼一眼。 “我说过,我只做交易……” “不,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把内脏储存在别处的。”林三酒抬头看了看远方的收费处——与上次光明正大的位置相比,这一次收费处隐藏在一个狭窄的死胡同角落里;或许是因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的地点,波西米亚在那儿待了好几分钟,周围也没有其他要靠近的玩家。她望着远处那个好像套了一身布袋子的背影,刚才泛起来的疲惫感渐渐消融了一点。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波西米亚身上,口中轻声说:“……因为我已经知道,你的内脏还好好地在你身上。” 芝麻饼抬了一下头。 “她没有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波西米亚忽然在远处一拍柜台,好像正在教训NPC——林三酒看着她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说:“她那个时候见你被送进了医院,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医院比外面的lava世界艰难凶残多了……她之所以甘心进医院也不愿意被我问话,也是因为你先一步进来了吧?她想来见你。” 最后几个字,林三酒说得很肯定。 “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转过头,看了看芝麻饼的眼睛。“这个脸上很多雀斑的女人,没有告诉我她同伴的名字。如果你真的就是她,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芝麻饼——或者说,藏在芝麻饼身体里的人不说话了。 “我的特殊物品告诉我,你只有精神是男性。你的大脑对于物理打击毫无反应。你的身上……”林三酒低头扫了一眼,“没有伤。还要我继续说吗?” 如果现在把芝麻饼身体打开的话,她体内恐怕比五十明还要空荡——她之所以被打也不会昏过去,是因为她的大脑早就不在原地了。芝麻饼有经验、有同伴、有心计……她居然在一丝反抗都没有的情况下落到了这个地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离她最近的人对她下了手。 “你把这个女人的器官都收走了,然后用自己的意志……或者精神,操控这一具身体在外面行事。你自己呢?”林三酒看着她,微微一笑,“你现在正在某个病房里吧?安安全全的,谁也碰不到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芝麻饼紧闭着嘴——当然,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不过这个时候,鸦江忽然走上来两步,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小声说:“那个……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知道?” “兵工厂最后出品的一个道具,好像就是一个什么精神投射类的东西……”鸦江摇摇头:“具体的我记不得了,我也是好几个月前听说的。大概就是可以把自己的精神,投射到尸体或者昏迷的人身上一类的吧。” 此刻藏在芝麻饼身体里的男人,难道用的就是兵工厂产品—— 等等。 “你说兵工厂‘最后’出产的道具,是什么意思?”林三酒低声问道,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1197 灵魂投射 林三酒低头看着芝麻饼,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当她把线索拼接在一起之后,再回想“芝麻饼”刚才说话时的语气、用词,区别就很清楚了:那个胡子男人虽然用精神投射控制着芝麻饼的身体,但他却改不掉自己的说话习惯。也就是她,在接二连三地发觉了这么多线索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回过了味;要是礼包的话,恐怕在第二句话时就能意识到芝麻饼体内换人了。 “我现在该拿你怎么办好呢?”她低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我本来以为你有保护器官的办法,但你现在也没有用处了……除非,你能告诉我兵工厂怎么回事?” 在这个问题上,鸦江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他只是偶然听到了只言片语,自己也好久没有去过十二界了,甚至连兵工厂为什么停产都不知道——“我问的人也不知道啊,怎么能怪我,”他还不忘了嘟哝一句。 “芝麻饼”低垂着头,半晌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你我只见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他的语气很平静。 “在末日里能看见结伴同行的人,太难得了。”林三酒说着,又瞥了一眼远处的波西米亚,“……我其实不讨厌芝麻饼。” 就算她试图把林三酒骗进lava里去,那也是她在这个世界框架里形成的求生手段——就像野生动物要捕猎一样,她谈不上无辜,也谈不上罪恶。害人需要的仅仅是自私,信人需要的却是绝大勇气;而林三酒一向赞赏勇者。 “我也不讨厌她。我很喜欢她的性格和为人。”那张芝麻饼的脸抬了起来,神情却属于另一个人;在他微微一笑时,雀斑仍旧像小星星一样点缀在肌肤上。“不过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我没有必要和你交代。” 还能发生什么事呢?大概也是一些已经让人看腻了,听腻了的旧故事罢了。不管是世界毁灭也好、获得进化力量也好,有些与基因一起编织出了人类本身的东西,看来是永远也不会离席的。 “芝麻饼”止住了话头,不想深谈的样子;就好像他正守卫着属于他和芝麻饼的共有物,不愿意让外人多看一样。 “说说兵工厂。” “我们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做过不少功课,所以特地花大价钱买了兵工厂最后一批产品之一……”他说到这儿时,微微顿住了,似乎思绪飘到了他们当时一起做准备的时光。林三酒没有催,等了一会儿,他又往下说道:“那个时候,其实‘灵魂投影’已经推出了好一段时间了,最少我想也有几个月了吧。那个时候兵工厂一直没有什么消息。我是指,没有什么官方消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流言蜚语倒是不少,比如什么兵工厂的研发人员死光了啊,有人偷了他们重要资产啊之类的……我觉得都不值得一听。” 林三酒想起了那个金属骨架组成的巨大“学者”,在墙壁上高速攀爬的样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灵魂投影’到底是不是兵工厂最后一件作品。我记得我买下它的时候,卖家和我说,我占了大便宜了……他告诉我,我最好小心保管这个玩意儿,而且要是手头上还有余钱的话,赶紧多收集一些兵工厂以前出的东西……他说,兵工厂很久没有生产新道具了,很有可能以后也生产不了了。我当时问他,为什么?心里还想,他大概是想多卖掉几个存货,所以危言耸听。” “芝麻饼”顿了顿,在二人的注视下,望着自己的脚尖,说道:“卖家说,碧落黄泉的兵工厂分部里,不知出了什么古怪,其他十二界分部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次集会里都受到了感染。” 林三酒万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个词。“感染?类似于病毒感染?” “芝麻饼”也有点儿迷茫:“我当时也觉得这个词很奇怪,不过卖家用的就是‘感染’。如果说是病毒感染,我却没听说碧落黄泉里发生了什么病毒危机……再问下去,那卖家也不知道更多消息了。” 他看了一眼鸦江,“说不定我们都听到了同一个谣言呢。” 所谓无风不起浪,就算兵工厂实际上没有受到“感染”,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兵工厂至今都没有再推出下一件产品。那就说明,在她走后,兵工厂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林三酒抱着胳膊,犹豫了一会儿。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事发当时也在兵工厂,甚至很有可能比她了解得还多——正好,她也有联系上那个人的办法。只不过,只要能不与宫道一扯上关系,她就尽量不想拿出【eBay】。 眼下,兵工厂的事——或者说,斯巴安的事——还不算是最紧迫的问题。林三酒扫了一眼,见波西米亚已经在转身往回走了,对着“芝麻饼”叹了口气:“你想让我拿你怎么办呢?” 这个男人即使被抓了,也没有把精神从芝麻饼的身体抽走,这说明他可能必须得满足什么条件才能走,不是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她想了想,总觉得不该由自己来决定这个男人的命运;要说谁有资格来决定,那也应该是早已下不了决定的芝麻饼才对。 在地上的人还沉默着的时候,鸦江试探着举起了一只手。 “你有什么要说的?”林三酒现在一看见他就觉得脑仁疼。 “我有一个问题。”鸦江搓了搓手,在二人身上转了转,问道:“你们的语气怎么就像是……这个女人已经没有转机了似的?” 林三酒一愣。 “她只是被人拿出了所有器官,”鸦江一脸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但只要把器官装回去,她就仍然可以活过来啊?这位大哥,”他朝地上的女人一摆手,“你要真是这么满腹愧疚,干嘛不找NPC帮她把器官装回去?” 这个医院里没有明言的细微规则实在太多了——林三酒抹了把脸,不由看了旁边形态可怖的五十明一眼。“原来NPC能装回去?” “芝麻饼”抬起头,忽然绽开了一个苦笑。 “我不敢,”他喃喃地说,“她的器官大部分都还在……但是,我不敢。与将她复活以后会发生什么相比……我宁可以后一直活在愧疚里。” 在这句话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远远地,只有波西米亚毫不遮掩的脚步声和身上叮叮啷啷的零碎响,正朝他们越跑越近。林三酒朝她点点头,转而问道:“鸦江,你了解这个灵魂投射吗?他要怎么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好像是要走回自己的身体旁边吧,”鸦江不太肯定地看了一眼“芝麻饼”:“是吧?” 后者没有给出一点反应。 波西米亚此时离他们只有十来步远了,林三酒已经能清楚地瞧见她因为兴奋而通红的面色——大概那些骨髓换来了不少点数。她在心里迅速想了想,转头嘱咐鸦江道:“我们两个还有点事要办,波西米亚换了一间病房,我会让她把钥匙给你。你如果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可以暂时去她的病房待着。”隔了好几步远,波西米亚的脸就拉下来了;林三酒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对灵魂投射更熟悉……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能找出来他的身体在哪吗?” 1198 分离 波西米亚老了以后,肯定是那种脾气尤其糟糕、常常大声教训邻居小孩的老太太;光是看着她将病房钥匙递过去时的表情,林三酒感觉自己就能看出几分端倪了。 鸦江小心翼翼地接过钥匙,生怕她会在交接过程中咬自己一口似的;他拿了钥匙,一时没动步——毕竟那就等于大喇喇地宣告“你挣扎去吧,我去你房间歇着了”。 “我不是需要你帮忙吗,”林三酒好言安慰道,“反正我们现在也用不上那间病房,暂时借他一下好了……”为了让波西米亚转移注意力,她又问道:“换来了不少点数吧?” 说到这个,波西米亚的不高兴才稍稍散去了一点。 “什么不少,”她仍旧拉着脸,不肯夸奖林三酒,“也就刚刚够用吧。噢,这个给你,把你那个难看的半截枝子补一补。” 林三酒手里的收割器是五十帆的,收来的东西自然都归在了死人名下;不过她一直不务正业、反而四处闯祸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她除了五十明的器官和一点点骨髓之外,本来就没有拿到多少东西。加上波西米亚提醒得及时,大部分的骨髓都成了她名下的点数,又变成了她们急需的物资。 林三酒接过熔岩伤势修复膏,冲她笑了笑,咬开盖子,在自己胳膊肘上挤出了一些。“一个不够,”波西米亚板着脸说,“我换了三个。三个要是还不够,你不如把胳膊连根砍了还方便些。” 她就是嘴上厉害。 “你刚才和NPC喊什么呢?” “你知道买一个肾要多少点吗?”波西米亚一提起这个,耳朵都要冒烟:“十点!还没算什么器官移植手术费……这破医院根本就是匪窝!” 虱子多了不怕痒,林三酒光是想一想人偶师现在欠的债可能已经到达了什么天文数字,就觉得自己没钱买肾这事儿,简直如同轻烟一样留不下痕迹。她把三支恢复膏都挤光了之后,现在的左臂恰好长到了手腕处,还差一整只手掌。她用右手拍了拍波西米亚肩膀,笑道:“没事,慢慢来吧。” “你把这个当职业生涯了吗?” 林三酒充耳不闻,掏出了宫道一的糖果,仰头吞下去了一颗。看着波西米亚犹豫了半秒,她又将糖果收了回去——宫道一这个人不可信,东西自然也不可信。她抬头看看鸦江,后者朝她一笑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是,”她看了看“芝麻饼”:“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真正的难题不在于如何靠近收费处——她已经用布将脸遮上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真正的难题,是她要怎么在跳过柜台以后,在狭窄的空间里避过那四个警卫,开门进入医院地下层。 “我要进去,”在二人走向收费处柜台的时候,林三酒低声说道。在附近重重高墙之后,她听不见半点动静;现在夜已经很深了,或许其他进化者也都各自在病房里入睡了。 “什么?”波西米亚猛地止住了脚步。 “我们要跳进收费处,再从旁边的侧门里,进入医院底层。”林三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头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这事关一个人的生死。如果我不去救他,就没有人会去救他了,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正躺在医院底层等死。这件事,我一个人办不到……我需要你的帮助。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信任了。” 波西米亚没说话。 “我在要求你冒很大的险,为了一个你甚至不认识的人。”林三酒低下头,“对不起……我只是真的非常需要你。” “如果我拒绝呢?”沉默了几秒之后,波西米亚开口了。她看了看收费处,目光停留在那四个警卫身上——两人像保镖一样站在NPC身后,两人坐在收费处后方,而侧门正好在两排警卫之间。“我拒绝的话,你要怎么办?” 林三酒想了想,诚恳地说:“……我不知道。” 在她将黑泽忌搬去工具间的路上,她曾经想过,是不是可以把黑泽忌带出医院底层,再找波西米亚帮忙——但是除了她不能直接碰到黑泽忌、使得一切行动都变得非常困难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危险。 ……没有完成“警卫化”的进化者,如果离开了医院底层,会怎么样? 波西米亚吐了一口气。 望着她面庞上渐渐浮起的神色,林三酒咬紧了下唇,心跳加快了几拍——那是当一个人下定决心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表情。 “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危机,”波西米亚转开目光,没有看她。“大部分危机都是因为被你害的。这一次你肯提前告诉我,还算你长了点良心。” 林三酒一声不出地等着她的下文。 “不过,我不要进去。”波西米亚的语气坚定极了,“你是因为进去了,才变成通缉犯的,对不对?而且变成通缉犯之后,就没法恢复成病人的身份了,换不了点数,也出不了院了。我觉得你在让我帮忙之前,没有彻底考虑过我的处境……如果我答应你了,我以后该怎么办?一直留在医院里打生打死,直到被传送走吗?我听过一个流言,据说最近几年进来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被传送走的。我不想把我最后的几年生命,都花在这家医院里。” 林三酒低下头,微微地吐了一口气。她的确没有详细考虑过,在波西米亚也变成通缉犯之后,具体该怎么办;她只是知道,她会把两个人一起都弄出去——还要加上黑泽忌和人偶师。 这是她的决心,但是波西米亚自然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命运全交给别人来做决定。假如她是那样的人,她也就没法从十二界里活下来了。 “我明白了。”她开口时,觉得自己嗓子发干。她还想多说点什么,比如她不怪波西米亚、她会自己想办法,或者让波西米亚一个人小心……但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她几乎都能感觉到,二人之间的空气滞慢了、变沉了,像沼泽一样流动不起来。她左手腕下的空空荡荡感,忽然变得尤其鲜明,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抱歉。”波西米亚有几分僵硬地说,这好像是她头一次对林三酒道歉。 “没事,等我出来了我再去找你。”林三酒冲她一笑,“我想了想,我还是一个人进去好点,方便一些。” “你还想要进去?”波西米亚看了看收费处,“……你有计划了吗?” “有了,”林三酒撒了个谎,“没事的。你该去做什么就去吧,你不是说,你要去病房里注射营养液吗?” 波西米亚点头的时候,金棕色的发卷在空气里轻轻跳跃了两下:“那么我走了。” 林三酒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收费处。经过这一段时间,意识力微微恢复了一点,虽然不到让意老师重新出来的程度,却起码能让她用个一两次了。医院抽走了她效果最强大的卡片,但她还有不少道具。她的武力、体能、敏捷度和战斗意识,都成长到了远远非昔日可比的程度,甚至也超过了大多数进化者——正是这一点,才能让她一开始就会去做其他进化者做梦也不会想到去做的事:洗劫收费处、闯入医院地下层。 即使她少了左手,战力也没有完全恢复,她也知道自己一定能办到。 “换东西吗?” 面对着走来的蒙面人,NPC懒洋洋地问道。 1199 打台球的林三酒在舞狮 “噢,你真的没兴趣?” 周末下午的阳光洒进顶层公寓时,任楠一回头,头发被阳光染黄了。≦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他的脸隐在背光中,说“不过你陪我多打两次台球的话,你肯定会喜欢的。你看,它让人着迷之处就在于,你是在借物打物。你不直接攻击你的目标,你只是用一股力,操纵别的东西达成你想要的效果。当你把自己从攻击方与受袭方这个关系中抽离时,哪怕其实只是隔了两层,也就确保了你自己的安全。” ……现在一想,结果他自己反而没做到。 “喂,”nc没好气的一声喊,将林三酒从忽然浮起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把注意力重新投在他层层叠叠的肥胖下巴上“你到底是不是要换东西啊?” 她此时站在离柜台四五步远的地方,正暗暗打量着收费处内部和那几个警卫,闻言赶紧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从声音上认出自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张口说话。 “那你过来啊!” 林三酒又点点头,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挨过去。 nc比她还高大半个头,身躯宽肥厚壮;离近了一看,她就觉得自己估计乐观了,这人恐怕200斤再翻个番儿也止不住。她掂量了一下手劲儿,暗暗咂了一下舌头。在nc身后几步远,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警卫,都像一把枯枝似的,与nc的对比简直是触目惊心,好像后者一转身,他们就会被挤在墙上昏迷过去。加上后头占据正当中的两个警卫,就一起在狭小的正方形收费处内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这样一来,不管林三酒落进收费处哪里,都至少有两个警卫正等着她。 而且最不好办的是,他们干干细细、一身黑衣,在一个不留神间,他们就能在目光角落中彻底融入阴影。不过,林三酒有一个优势她和这些警卫们正面接触的时间很短,不过她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用过进化能力。 “要换什么?”在她来到柜台边时,胖大男人立起一根小指,伸进耳朵眼挠了挠。 看着这个胖子,林三酒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任楠——因为她先想到了“台球”。 她装作要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的样子,慢慢吞吞地将手伸进缀着一排流苏的浅红袍子下面。这袍子还是波西米亚的,因为她宽袍大袖的衣服多,最适合用来遮掩外形。 ……问题一,她是否能够单手拎起一个300—400斤的男人? 五指在袍子内侧一合拢,林三酒攥着袍子将它当头掀下,迎面挥向了柜台后的nc。刺绣图案随着布料飘展开来,流苏漫漫扬扬地大张在半空中,在这一刻,nc和警卫们的目光都被一片浅红给遮住了——袍子尚在飞舞时,林三酒以左胳膊一撑台面,紧跟在布料后方翻身上了柜台。 胖得仿佛小山似的男人一激灵想要往后退,站在他身后两侧的警卫,这时却都踏前一步,朝她迎了过来。 林三酒一眼也没看警卫。 她坐在柜台上探出身子,舒展胳膊,伸手就重新抓住了半空中波西米亚的浅红袍子——一起被抓住的,还有袍子后面、埋藏在胖男人下巴和胸口之间的衣领。 多亏她刚才观察过位置,才能隔着一层布、从滚滚肥肉中准确攥住他的衣领。林三酒拽着它一收手,那一座沉甸甸的肉山顿时被拽得踉踉跄跄朝前倒了下来;她轻轻巧巧地一缩身子,修长的肢体就像猫一样团了起来,被蒙进了袍子和nc的阴影下——两个警卫在这个时候抓来的手,正好都打在了前扑下来的nc身上。 不等胖子站稳脚跟,林三酒一直身,将他又撞了起来;她右手仍旧攥着他的衣领,借势将他整个人都甩向了右边警卫身上。 对于问题一的答案,是可以。 她不仅能单手拎起三四百斤,看样子好像还可以将nc当成台球一样打。如果不是收费处里空间太小,战力没完全恢复,她叫出老头神的尸体也许会更方便一些;不过nc也是一样地好用,只要时间别太长就行。 这倒不是问题,林三酒心想,她本来就准备在十几秒内冲进收费处侧门的。 那个枯枝似的警卫登时发出“咯啦”一阵响,就消失在了肉山身后的地板角落里。林三酒不需要转头,就知道左边的警卫正在朝她扑来,而她的正对面,另外两个警卫也快冲到眼前了——被她掐在右手里的胖男人,这时才断断续续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这么小的地方,居然挤挤挨挨地站了五个人,一转身都可能会撞上谁,这叫林三酒往哪儿闪避才好? 这时再跳回柜台外,可就太让人不甘心了。时间上,她来不及把紧攥着的胖男人再甩向左边、打飞左边的警卫;她干脆脚下一蹬柜台台面,像子弹似的扑向了胖男人。 当她将身体在半空中蜷缩起来时,一只黑褐色的干枯手掌,恰好从她的身后一划而过。林三酒右手拉着nc衣领往下一压,旋即松开了手,整个人像车轮般一个翻滚跃到了他的头上,后背紧擦过了天花板,皮肤火辣辣地一热。 等她双脚落地、右手再次一把抓起nc的后脖颈时,那三个警卫才意识到她居然从头顶上跳出了包围圈。林三酒赶紧将惊叫着的nc重新提拎起来,在那三个警卫朝她一转头、再次冲过来的同时,将胖男人伸手往外一推,把他当成台球似的打了出去,迎面又撞倒了其中两个警卫。 “疼,” 那个胖男人只喊出了一个冲上心头的字,四肢大张着砸向了地板——自从他被浅红袍子盖住了视线以来,他的两只脚就没有站稳过,始终在林三酒手下左右摇摆。第三个警卫及时往外一跳,绕过轰然砸来的胖男人,扬手朝她脸上抓了过来。 林三酒手上一没了胖男人,心里就没了底。她急忙一猫腰,在仅差着几厘米的时候,矮身从警卫挥舞过来的手臂下钻了出去,重新抓住了nc。那警卫现在肯定转过身来了——她没有回头看的时间,只就势往地上一滚,胖男人被她拽起来挡在了身前,顿时又挨了警卫的一下抽打。 “是我!”他嗷叫了一声。 林三酒拖拽着三四百斤的肉山跳了起来,将他拦在了自己与警卫之间。刚才被她接二连三撞倒的警卫,这时都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点可与台球不一样——她不能把他们击进网袋里,叫他们再也出不来。 那么……第二个问题是,她能拎着三四百斤的人,在如此狭小的地方舞狮吗? 林三酒准备试试。 她将后背紧贴在角落墙壁上,通往底层的侧门就在对面墙上,离她只有十来步之遥,却被一前一后两个警卫给牢牢挡住了。另外两个,分别站在她前方的左右两边,只等着她露出破绽,就会趁机冲上来。 林三酒踮起脚,先以左胳膊圈住nc的脖子,右手在他后背衣服上撕开了个口子,随即换过手,把左胳膊伸进他衣服的破洞里,从衣领中伸了出来。 “喂喂,还是别这样——”nc先一步意识到了她要干什么,然而不等他话说完,林三酒的右手已经探下去、掐住了他的小腿。 “谁叫你面积大呢?”她以喘息般的声音轻轻一笑。 下一秒,在他控制不住的惊呼声里,肉山似的胖男人就被打横举了起来。林三酒将他扛在了自己肩颈上,半弯着腰,脚下像个加了速的陀螺一样,朝前方飞速旋转出去——高达两米的肉山顿时在收费处里转成了一道道宽阔、沉重的黑影,挂着的电话机被撞碎了、垂下来的风扇叶被打散了、椅子被击进了半空里;跟它们一起被砸得倒飞出去的,还有身边包围住她的几个警卫。 林三酒只打算冲进门内就好,因此当一个警卫撞上柜台、一个警卫打上墙面、一个警卫倒在门边的时候,她没有追加攻击;她横扛着肉山,几步抢近了收费处侧门,这时拦在门口的最后一个警卫立刻猫下腰,伸开胳膊避过肉盾,朝她的小腿袭了过来。 ……她绝不会往后退。 林三酒咬牙一松手,当头就把肉山朝那警卫身上砸了下去,一声闷响中,正好将他压在了nc底下;然而她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半步。 那个警卫消失在肉山底下,却从nc肚皮底下探出了一只枯手,恰好划过了林三酒的脚腕。所有的力气一瞬间消失了,视野一个旋转,她就摔在了地上——收费处之外,不知是哪儿响起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林三酒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了眼前。 幸好当她摔到地上的时候,她的脚腕也脱离了那只手的手指尖,力量重新涌回了体内;眼看着另外三个警卫即将挣扎着重新站稳,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纵身扑向了收费处侧门——在不碰及对方的情况下,她把所有的警卫都撞飞了,侧门处此时难得的空空荡荡,正等着她去打开。 接下来的几个瞬间,甚至比她的意识还快。她的手指握紧门把手,一拧一拉,门就被拽出了半道黑漆漆的空隙;林三酒侧身一闪就没入了门后的黑暗中,眼角余光里,几个警卫才刚刚朝她迈出了脚步。 门“咚”一声在身后合拢了,她的动作停止了一息。 她进来了。 但是……妈的。 她的目光还没有适应眼前的黑暗,手指甚至还没从门把手上拿下来;林三酒却暗骂了一声,立即转过身、听着外面脚步声,用全身力量重新撞开了侧门——一个冲得最快的警卫这时正好刚刚来到门前,哪里料到她都进去了还会突然开门出来,顿时被迎面打得一歪,踩在nc腿脚上摔倒了。 林三酒探头出去,目光飞快一扫,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走了吗!” “我刚才不是看你摔倒了吗!”柜台外面,一个以薄纱蒙住了半张脸的金棕发女人正跃跃欲试地在爬柜台,一条腿搭在台面边缘上,声气又怒又壮“我还以为你要完蛋了!” 在这么一句话的工夫里,除了被nc压得动弹不得的警卫之外,其他三个警卫都又阴魂不散地过来了。林三酒立即将门一合,在他们的脚步声靠近时再一张,虽然没有再次撞倒他们,却让他们退出去了几步;她蹲下去一把抓住nc的右脚腕,头也不抬地喝道“看不出来吗,我没有完蛋!” 波西米亚的动作顿在了柜台上,一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啊?哦,那……那我回去了?” 在nc的惊叫声里,林三酒迅速将他拖进了门内;她也不知道抓住nc有没有用,但至少可以拦一拦正像丧尸一样朝她不断扑上来的警卫。“你不来的话,我早就下去了!” “嘿,你这个人就很没有感恩之心了,”波西米亚一只脚还踩在柜台上,“我刚才看你危险,正犹豫要不要来救你,谁知道你自己又爬起来了……我一想,这时看见你没事了我再转身走,岂不是显得我很虚伪?所以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帮忙,你怎么还这个语气!” 在她说这一段话的时候,林三酒借用门和nc,像打台球一样,又击退了警卫们的几次冲击——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和任楠想到了一起去。 不过,不管是舞狮还是打台球,她也都没法一直撑下去。她现在每一个动作都像走钢丝一样危险,有时警卫的手指、身体几乎是贴着她皮肤擦过去的;甚至有几个瞬间,她的体力尽管没有流失,却也叫她猛地晕眩了一下。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林三酒哪里顾得上语气好听不好听“你到底是进来还是出去,赶紧的!” “对你奶奶就是这个态度,”波西米亚一边抱怨,一边跳进了柜台里,顿时叫两个警卫朝她转过了头。“你们看我干什么,看她——”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一脚踹上了nc的后腰,将他从门缝里踢了出去;警卫们这时也都学会了教训,越来越难打中了,不等胖男人冲到跟前,就一拧身都散开了。她赶紧趁这个机会,冲波西米亚喊道“现在,快!” 波西米亚嘴里话多,动作却不慢,不等她三个字喊完,人已经冲近了一半的距离。没想到这个时候,一直被当成盾牌用的nc却突然发了狠,怒喊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伸手抓向波西米亚“我记住你们了!” 他原本是一动不动趴在脚边的,谁也没料到他会忽然发难;波西米亚一心只顾着避开警卫,一下子就被他抱住了一条腿。其余的警卫们都像是闻着味了的鲨鱼,转身就纷纷扑向了她。 这到底是谁来救谁的? 林三酒在心里嘀咕一声,随即扬手就丢出了一大片琥珀色的影子。 那是黑泽忌上当受骗的时候,被包裹进去的那一大团琥珀光晕;她刚才不敢用,是因为地方太小,生怕在它困住警卫的时候,也限制了自己的行动空间。现在既然她人都站在门后了,当然就再没有了顾忌——波西米亚、nc顿时一起被当头罩进了琥珀色光晕里,都成了一动不能动的虫子。 因为nc又胖又大,光是他一个的体积,就远远超过了黑泽忌;光芒在裹住了两个人之后,从地上浮起来的时候既艰难又摇晃,胖男人的两条腿也依然还在外头耷拉着。林三酒咬牙将刚刚恢复起来的一丝意识力扔了出去,一口“咬住”了琥珀光团,将它使劲拽向了门口。 包裹着波西米亚的那一部分琥珀光芒先一步进了门,但是意识力这时候一滞,光就随即卡住不动了。林三酒透过影影绰绰的棕黄色往外一扫,看见两个警卫站在它的另一头,正死死抓住了nc的双腿。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放走这个nc了。 林三酒用尽了所有意识力,将琥珀光芒往回拼命一抽,门外两个警卫顿时跌跌撞撞被拽近了门边;她早做好准备的右手里,顿时多出一把长刀,从上至下当空一挥——当门重重被她关上的时候,nc的两条断腿也被关在了门的另一侧。 ///html/book/24/24898/l 1200 独自走进去的波西米亚 : ///最快更新!无广告! 自打波西米亚去而复返,她到现在总算是帮上了第一次忙——在门刚一合拢、立刻被撞得摇晃起来的时候,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502强力胶,扑上来就在门缝上挤出了一大条儿。当林三酒以一己之力顶住了门外三四个警卫时,波西米亚手脚利落地将胶都抹进了门缝里,抹完还没忘了吹几口气。 “行了,”林三酒松开手,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把她从琥珀光晕里放出来了,没想到她还真有点用:“特殊物品?那应该够拦住他们的了。” 话音一落,门板突然像骨折似的断了,“咯啦”一声就从中央裂开了一条缝。一张警卫的脸从门外晃了过去,指着裂缝喊:“打这里!” “妈的,”波西米亚骂了一句,“浪费我东西吗这不是?” 林三酒来不及发话,赶紧把琥珀光晕从npc身上撤了下来——后者被齐根切断了两条大腿之后,早就痛昏了过去,吧唧一下就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好像半头血淋淋的死猪。她将琥珀光晕像一张蜘蛛网似的覆在门口上,一把捞起了npc,冲波西米亚喊道:“跟上来!” “这儿怎么这么黑?”波西米亚紧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也不敢落下,恨不得攥着她的衣角走路才好,倒是比平常乖觉多了:“我们去哪?” “小点声,”林三酒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的绿色紧急通道灯牌,迅速朝它所指的反方向走去:“现在他们还没上班,但说不定有值班的。” “上次你闯进来就响起警报了,”波西米亚压低了声音,“怎么这一次……” 警报声猛地刺破了寂静,登时淹没了她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将耳边的一切都撕裂了,像扎进来的尖刀一样翻搅着耳膜。 “你可别提醒他们了!”林三酒的这句话挺没好气,“你手全,帮我系紧绳子!”她将npc扔在地上,又叫出了几条大浴巾和绳子——波西米亚一边叨咕,一边把npc大腿动脉处死死地系紧了,用力之大,甚至疼得那胖男人都醒过来了两次。几条厚厚的浴巾一瞬间就被血浸透了,林三酒不得不用上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毛巾,才总算叫npc的大腿处不再往地上滴血了。 这只是暂时之计,毕竟断口太大了,说不准什么时候毛巾又会被血渗透,在地上留下一条清晰的指路线索;林三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低声说:“要是有火焰枪什么的,能烧断他的血管就好了……不过趁现在血止住了,我们赶紧走。” 她好像已经能听见遥遥赶来的脚步声了。 “扔掉他不行吗?”波西米亚两条胳膊都被染红了,拎着npc的半边身体,脚下飞快地跟着林三酒转过一个个弯,拐过一条条走廊:“……你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 “他自己说过,他已经记住我们了。”林三酒其实对医院底层还远远不够熟悉,她只能借着头上的紧急通道指示牌,一步步回溯自己离开时的路:“你别以为蒙个面纱就够了,你一说话,他说不定就知道你是谁了,要知道,你在几分钟之前才刚刚换过东西。那些警卫不管病人的事,所以现在唯一一个知道你身份的人,就是这个npc。只要我们把他捏在手里,不让他和医院院方有联系,那么说不定你还可以保住你的病人身份。” 从语气上听起来,波西米亚似乎对她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考虑得这么周全的时候……那干嘛不干脆杀了他?” “说不定他能告诉我们一些有用的消息呢。”林三酒止住脚步,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气:“我们到了。” 像她离开时一样,工具间的门静悄悄地笼在阴影里,似乎没有人进出过。她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一边示意波西米亚不要出声,放开npc后小心地靠近了门边,听了几秒。里面没有一丝声息。 她拉开了一点门缝,在昏蒙蒙的光线中往里扫了一眼——依旧穿着黑泽忌全套衣服的那个警卫,此时还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无数被她扔掉的文件还像雪片一样覆盖在他的身上和地上。 太好了。 林三酒整个肩膀都松了下来,好像背上有什么重负被抬走了似的。黑泽忌没有被人发现,没有被人挪走……只要他还在就好。 “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那么快点,赶紧把这个死胖子扔进去,”虽然少了两条腿,波西米亚还是被npc的重量坠得喘不上气——“里面有个黑洞脸!”她一探头,就惊叫了一声。 “小点声,”虽然警报声淹没了整个医院,林三酒还是嘱咐了一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来这儿的原因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黑洞脸?” “你怎么总关心细枝末节,”波西米亚把npc也扔了进去,“然后呢?帮你什么忙?这就是你要救的人吗?” “当然不是。”林三酒一口否认了,“我要救的怎么会是一个警卫?” “我说也是嘛。”波西米亚顿了顿,“那我们现在……干嘛?能不能杀了他?” “能,”林三酒登时松了口气——她居然主动提出来了,这可太好了:“当然能,来,这个给你。”她从卡片库里拿出了一件特殊物品,将它小心塞进了波西米亚手里。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波西米亚打量了一下手掌心里小山似的砂石。 “你不是想要杀了他吗?是这样的,他对我用了某种能力,我无法对他起杀心,所以我一点也不想杀他。”林三酒发现自己编起谎话来也是流利得一套一套的,也许她其实很有在lava世界里活下去的潜力:“说来话长,等完事了我再给你解释……不管怎么说,你只能自己杀掉他,因为我们要在这个工具间里躲一躲。” 波西米亚又探头看了看工具间里的黑泽忌。后者失去了行动能力,已经像是一具死尸了;她看了几秒以后,大概是在心里估量了一下风险,觉得补一刀也不算什么大事,这才又转头问道:“那这个特殊物品……” “是为了确保他不会死而复生的。我见过他死而复生一次。”林三酒十分权威地点点头,“等你杀死他之后,在他身上泼洒一些这个东西……然后你出来找我。” “这警卫什么来头,”波西米亚把玩着小山似的特殊物品,“还会死而复生?” 林三酒摆摆手,不准备再给黑泽忌编一个背景故事了:“我也不知道。” “那……这个人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昏迷过去了?” 她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打的。”林三酒只能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是抱着不杀他的念头打的。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我必须尽量置身事外,全程都不能参与……我会一直站在走廊里替你望风,不会朝你看一眼。你什么时候进去,进去以后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又准备怎么杀掉他……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我通通都不需要知道,也不能知道。只有这样一来,我才不会是当事人之一。” 最后这一句话,更像是她对自己的安慰。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安排怪怪的,逻辑有点说不通,”波西米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你有很多话还瞒着我似的。” 她总在不该敏锐的时候很敏锐。 “只是一些细节没告诉你,现在也没工夫解释了,等你出来再详细说也不迟。反正我不会害你,你知道的。”林三酒好声好气、一脸诚恳地说,“我现在就要转过身去了……你不要马上进去,也别一进去就动手,因为这样就太好猜到了。你等一会儿,而且不要让我听见你进去的脚步声。” “我杀的人也不算少了,”波西米亚抱怨着,“还是头一次看见要求这么多的未来死尸。” 林三酒顺毛捋了她两下,转过了身去。工具间所在的这条走廊上,一头是个t字出口,一头是l形拐角;她背对着工具间,目光来回扫过两头,逼着自己将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的医院走廊里,切断了对背后动静的感知。幸亏尖锐的警报声仍旧盘旋在空气里,遮掩了许多细碎声响,只要不专心去听,她压根听不见背后的工具间里是否走进去了人。 波西米亚进去了吗? 低低地吐了一口长气以后,林三酒在心里又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没错……除此之外,她再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这个医院的性质,很可能属于是lava世界中的副本;不管她再怎么闹得天翻地覆,她也想不出有任何可能性,会让副本里的npc对她伸出援手、把黑泽忌身上的状态解除。更何况,副本本身也许压根就没有“解除警卫化”这一功能…… 黑洞脸……波西米亚的这一称呼,不知怎么忽然又浮上了心头。 等等。 林三酒一愣,浑身都僵住了。 她在走之前,明明用文件把黑泽忌的全身都遮住了——这个“全身”,当然也包括了脸。但是刚才波西米亚却看见了他的脸,还叫出了自己给警卫起的名字……黑泽忌脸上的纸片呢? 谁拿掉的? 就在这时,背后工具间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女性的惊呼——林三酒下意识地刚要转身冲过去,立即又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强行制止住了自己的双脚;她半侧着身子,像被凝固了一样立在走廊里。等浓浓的血腥味从口腔中蔓延开的时候,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拯救黑泽忌的唯一要求是,不管发生什么,她必须置身事外。 1201 二选一,你选谁? : ///最快更新!无广告! 在那一声惊呼过后,警报声急促地又加剧了几分,把所有声响都淹没在了身后。林三酒的指甲深深陷在掌心皮肤里,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了【山移愚公】的物品信息。 【山移愚公】 我告诉你,我们家祖祖辈辈的山,都是在这儿生活的;我们老老实实地活着,不但不惹是生非,还经常给大家提供木材和野味。我做错什么啦,就要被移走? 愚公以为找来了神仙,就能把我连根拔起了,呸!大不了豁出去了,我看见他的时候就下泥石流,看看咱们谁先被砸跑。 使用方法:将这一小把沙土碎石往前一扔就行——它们不会散开,仍然会以同样的形态落在地上;事后只要再捡起来就好了。 目前剩余可使用次数为:3/10次。 道具效果:扭转、改变已成定局的事实一次。 注意事项:只有当每一个参与人都清楚地认识到眼下的情况“已成定局,再没有可改变的余地了”的时候,扔出本道具才会起效。具体效果视具体事件而定,当你觉得效果不合心意的时候,也不能向这一座可怜的山抱怨。 林三酒拿到【山移愚公】已经很久了,直到今天她才想明白,为什么她以前有一次想用它的时候,它却压根没有半点反应。 ……因为这个物品本身的使用方法,就是一个悖论。 要让道具发挥作用,那么“每一个参与人都必须清楚地认识到眼下的情况已成定局”——然而,手上拿着【山移愚公】的人,怎么可能一边知道自己有“可以扭转定局”的特殊物品,一边又认为“情况已成定局”? 换句话说,只要使用人清楚【山移愚公】的威力,那么【山移愚公】就不可能发挥威力。 她在上一次离开医院之前,仔仔细细地想过了到底该怎么用这件道具。在她拿到【山移愚公】之前,上一个主人不仅用过它,还用了七次,说明肯定有一个规避悖论的办法——想来想去,林三酒想到的办法只有借他人之手,让一个不认识【山移愚公】的人来用它。 毕竟,只有当使用者自己不知道自己可以扭转定局的时候,才有可能认为情况已成定局;当波西米亚确信黑泽忌被自己杀了的时候,黑泽忌才有可能活过来——死而复生之后,他的警卫化就会开始消退了。 但是,【山移愚公】的要求是针对“每一个”参与人而言的;所以林三酒不仅不能直接使用道具,甚至不能参与到整件事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当她意识到黑泽忌可能正在攻击波西米亚的时候,她不能转身、不能走过去开门、不能帮波西米亚一把手。她不能参与,她害怕自己已经参与得够多的了;她只能站在这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除非她愿意让黑泽忌永远在这儿当一个警卫。 警报一声比一声尖厉了,震得人耳膜都在嗡嗡发颤;或许是因为夜深人静的原因,警卫们的反应速度比上一次似乎慢了不少,直到现在,走廊里还没有被数量无穷无尽的警卫们给填满。 那惊呼声已经落下去一秒多了,林三酒后背都绷得僵直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身后——她又希望自己能听见波西米亚的声音,又害怕听见后者的第二声惊呼。 黑泽忌的“警卫化”程度可能远远比她想的要严重。在离开实验室之后,他如果慢慢地恢复了行动能力,却依然保持着一个警卫的外形和心态的话,那么或许说明,他已经非常接近一个彻底的警卫了。警卫们很少动用能力,体能和武力也在一定程度上萎缩了……那么,波西米亚对上减弱版的黑泽忌…… 一声重物被掼到墙上的闷响,隐隐地从警报声底下撞进了耳朵里,还夹带着半声肯定是女性发出的闷哼。 就算是减弱版的黑泽忌,那也依然是黑泽忌。 林三酒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冲向了工具间,就在她伸手要摸上门把手的时候,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她一打开门,就会变成“参与人”,黑泽忌就再也没有办法靠【山移愚公】恢复原状了。 怎么办? 她在末日降临之后,很少有这样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割破了掌心皮肤,隐隐地渗开了血丝——但林三酒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痛。 两道尖锐盘旋的警报声过去了,工具间里没有人回应她。自从刚才波西米亚被扔到了墙上以后,里面就没有再响起过女人的声音。 “波西米亚!” 这一声喊猝不及防地从林三酒口中逃脱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喊出声了。她脑海中已经闪过去了无数令人心惊的画面,终于一咬牙,握住门把手一拧,就将门拉开了:“快出来!” 她来得正是时候。 满面黑洞的黑泽忌,此时一手拎着波西米亚的衣领,像她们刚才拎起npc一样,把她从墙角里拎了起来。波西米亚被碰着了脖子后方的皮肤,好像一条死蛇般,软软地从他手中垂了下来,看样子竟连能力都没来得及发,就被彻底压制住了。林三酒目光一扫,发现她身上的外伤似乎只有额头上撞出来的一点血迹,这才又后怕又庆幸地松了半口气。 “放开她,” 林三酒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像被人轻轻拨了几下的琴弦。在一片昏蒙蒙里,她看着对面那个曾经手把手教过她如何战斗的男人,右手上一片一片地被金属拳甲包裹了起来:“……放开她,我才是医院想要的通缉犯。” 黑泽忌抬起了那一张与他本人已经丝毫没有相似之处的脸。衣服、鞋子、头发……都一模一样,连准备迎接战斗时的姿势都叫林三酒倍觉熟悉,唯有脸却认不出来了。 “咚”地一声,他扔开了手里的波西米亚。 “快出去,”林三酒没有看她,只是低声嘱咐道,“……我来杀了他。” ……黑泽忌也不会愿意永远留在这里的。 1202 衔尾蛇之圈 这是防盗,我明天下午要去考试,所以这一章不能拖的太久……希望能够早点写完吧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手机端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html/book/24/24898/l 1203 十二界的烧饭方式(之一) 这是防盗,因为我没过几个小时就要上飞机了,所以我会在走之前把正文贴出来。手机端在我飞机落地、安顿下来之前,应该写不了下一章啦…… 用从方丹那儿要来的水,林三酒身上洗下来的黄沙厚得足足盖住了脚面。当她的皮肤再度恢复了干净润泽时,一旁帮忙给她打水的方丹才“呀”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戴上这个东西的?真漂亮!” 洗去了黄沙覆盖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变得更加地璀璨耀眼。 怪不得刚才一路上都没人提起过这个项圈呢,敢情是因为她出了一身汗,沾了一身的沙子,别说项圈,就连头发都快看不清颜色了。洗完了换了一身衣服,林三酒把头发散下来,别扭地尽量遮住了项圈。 刚才方丹说,胡常在去了医务室处理伤口。听陈今风的意思,说不定玛瑟也会在那儿…… 抱着这个念头,林三酒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屋里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一条腿包扎得严严实实的青年。 “只有你在啊?” “你语气里的失望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胡常在坐起身,不满地戴上了眼镜,“你是要找护士?她刚才出去了。” “不,我正找玛瑟呢。真奇怪,哪儿都没看见她。”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四处翻找。没一会儿,她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卷绷带。“伤口怎么样了?” “不那么疼了。绿洲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没找着也正常。”胡常在随口说了一句,“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说到一半,他一抬头,立刻怔住了。 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水一样从林三酒的肩膀上滑落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猫眼泛着明润的光,这副模样本应很女性化——然而当目光落在她颈间缠着的、雪白的一圈绷带上时,却让人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冷酷感。不算一流的美人,不过感觉很……慑人。 “这样一来,就看不见我的项圈了吧?”林三酒拍了拍绷带,“看我干什么?你要说什么?” “啊、啊、那个!”胡常在压下了自己的心跳,有点面红耳赤地说“其实刚才我的‘去伪存真’升级了……” 林三酒目光一亮,刚要说一声恭喜,忽然门口响起了一句“原来小酒在这儿啊!”——接着门被推开了,露出了冯七七的脸。他刚要继续说话,忽然发现胡常在也在屋里,立刻硬生生地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林三酒毫无所觉地笑着问道“找我什么事?” 冯七七的脸色顿了顿,必须说真话的压力忽然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他想了想,笑着说“天都快亮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胡常在面色如常地端起杯子,吃了一片药。 这种不疼不痒的废话,当然没问题。 “行啊。对了,你知道玛瑟在哪儿吗?” 冯七七心里咯噔一下。 他当然知道玛瑟在哪儿了。之前跑路的时候,自己跟她离得太远了……如果玛瑟跟卢泽分开太远而消失的话,那么卢泽一定要重新使用一次分裂能力,玛瑟才会再次出现。这一点,冯七七非常清楚——不过现在,他真恨不得自己能忘了它。 因为这样一来,“不知道”就成了谎话,“或许被人叫走做什么去了”也是谎话,连“等一会儿她说不定就出来了”都是谎话——也就是说,他要不压根别说,要不就必须说真话! “咕咚”一声,胡常在喝空了杯里的水,目光也望了过来。 在搞清楚林三酒的新能力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对自己起疑心——冯七七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急中生智地喊了一声“你脖子受伤了?” “啊,这个,其实……”林三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的解释才开了一个头,冯七七就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得了,你先在这儿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吃早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他现在可没工夫去关心这个女人,必须早点离开这儿才行。 “其他的事情”在林三酒听来,自然是指玛瑟——而在胡常在耳里,却也不能算是谎话。冯七七暗叫了一声好险,一边庆幸自己的急智,一边赶紧离开了医务室。 然而医务室的门才一关上,胡常在就对林三酒说了一句话。 “他对你说谎了。” “啊?”林三酒愣了,“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刚才。”胡常在挠了挠头,说“去伪存真升级了以后,多出了两个特性,其中一个就是我现在能看出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之内,对谁说过谎。所以……” 林三酒明白了。可是她却有些难以接受——抱着胳膊,原地想了半天,她才喃喃地说“刚才,他确实避开了玛瑟的话题……可以说有点不自然。难道是在这件事上对我说谎了?可是不对啊,自从我们回来以后,我跟他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那么就是出发之前?或者出任务的时候?那个时候玛瑟还在,他们两个没有必要提到她。 他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谎……?林三酒越想越不解,头都大了。 胡常在把话说了出口,也不管她此时一肚子谜团,自己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你慢慢想,我这个病号可要先睡一会儿了。” 拖着伤腿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是累到了极点。 林三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好吧,你先睡。我去陈今风办公室拿点东西……”冯七七知道她留了一张日记卡在那儿,不去取回来好像有点心下难安。再说,也过了有差不多两小时了。 “留点心,我不在可没人替你分辨谎话了。”胡常在嘱咐了一句,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林三酒突然一愣。 她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喂,我问你,我能不能在不使用你能力的情况下分辨真伪?” 这话问得乱七八糟、莫名其妙,胡常在近距离地望着那一双浅色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不行了……分辨真伪是我、我能力的结果啊……你在说什么……” 顿时,林三酒明白了冯七七的谎言是什么。她想了一会儿,直到胡常在的皮肤热得几乎能喷出蒸汽“那个……你离我太近了……女孩子,不应该……” 她重重拍了一下床上的病号,喊了声“谢了!”,随即冲出了门。 ///html/book/24/24898/l 1204 笼子里的两……三只,不,四只鸡 【这是防盗,我正文基本快写完了,十几二十分钟吧】 这震动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穿着背心,满脸汗渍的男人疑惑地问了一句,“从刚才起……就一直像地震似的摇,还轰轰地响……” “对啊,震动还是一下一下的,真奇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嘟哝了一句,转了话题:“天天坐在这里看门实在是太无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巡逻。【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 跟他一块儿坐在绿洲大门口的其中一人立刻笑了起来:“你就是想出去找烟吧!我还不知道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喝住了:“有人过来了,警备!” 几个看门的人哗啦啦地站了起来,眺目朝远处望去。 绿洲的灯光,在大门口投射出了一片扇形的光晕,夜幕从远到近,呈现出由浓而淡的色泽。在这像调开的墨汁一样的颜色里,果然跑近了几个人影。当先一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浑身脓血脏污,样子狼狈,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小灰。 徐晓阳在她的后背上直起身子,远远地朝门口挥了挥手。 “是之前出去的那个小队,先确认一下有多少人!”领头的人喊道。 “确认了,就三个,这个小队有三个名额!” 眼看着小灰和她身后的冯七七越跑越近了,领头儿一挥手说:“好,开门!” 铁门正好赶在小灰到达的时候,被缓缓地拉了开来。徐晓阳一路上没有动过手,身上还干净得很,此刻一脸焦急地冲着门口的人大喊道:“快去通知干部过来!从龙华路方向,可能会涌来大量的堕落种!” 几个看门的人一听都楞了,都转头看向了那个领头的。领头的犹豫了几秒,还没张口说话,突然觉得一阵细沙吹在了脸上,立刻抬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卷起了一股浓浓的黄沙尘,像个小型龙卷风似的,以惊人的气势朝绿洲门口刮了过来。明明还隔了那么远,但才过了几秒钟,强烈的风裹着沙子,已经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啪啪地将人的皮肤打得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股黄沙风暴已经卷到了眼前。徐晓阳几人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都逃似的冲进了大门里,可是他们的速度毕竟比不上风暴——才刚刚迈进门,狂烈的风就猛地将门口的所有人都刮倒了。正当他们伏在地上、眼看着沙暴要摧毁门口的时候,这沙暴却好像有思想一样,居然在到达铁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呼呼的风沙击打着铁门,连同看门的人在内,所有人都愣楞地瞧着这团像有生命一样的巨大沙暴。 渐渐地,黄沙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从半空中漫漫扬扬地落了下来,露出了黄沙中央的两个人影。 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徐晓阳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惊呼出声:“……他们还活着?” 从沙尘中走出来的,正是林三酒和胡常在。 冯七七的眼角顿时抽了抽。在三个人里,他最清楚林三酒的能力——以前也是最瞧不上她能力的。林三酒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他觉得多亏了她发达的四肢和“敏锐直觉”,所以在他们两人陷入了堕落种的包围时,冯七七心里已经笃定她回不来了。 可是眼下这种操控沙暴的能力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发展出了新能力……? “噗——哎!呸呸呸!”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时候,林三酒忽然跟沾了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一边拼命往外吐口水,一边不住地抹脸:“胡常在,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我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全是沙子!” “在电影上看的时候,能量冲波卷不起来这么多沙子啊……”胡常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连眼镜都被沙子给埋住了。 虽然钢铁侠会飞,但是皮格马利翁项圈一次只能实现一个幻想,于是两人为了能够一边赶路一边剿杀大量的堕落种,只好一路用能量冲波来快速搅动空气,硬生生地制造出了向前推进的气流。只是没想到这个推进气流的副作用这么大…… “废话!五分钟到了没有……咦?队长,冯七七?”林三酒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你们怎么在这——等等,这不是绿洲吗……我们回绿洲了?” 大门里的一群人瞪着他们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徐晓阳开口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活下来的?” 被黄沙浇得如同一个兵马俑似的林三酒,听了这话嘿嘿笑了一声:“我下手重了点,从绿洲到龙华路之间的楼,被我轰坏了不少……你倒是不用担心堕落种了,它们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剩下多少。” 随着她话音一落,远处一幢大楼应景似的轰隆隆地倒下了。 门里的众人都傻了。 冯七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瞪了林三酒一眼:“以后干这种事儿以前,打声招呼!”说着,他如释重负似的叹了一口气——引得身边徐晓阳和小灰二人都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林三酒还是嘿嘿地笑,拉着胡常在走向了大门。 “头儿,这个小队活着的人已经超额了……怎么办?”守门的一个男人立刻紧张了起来,低声对领头的说,“他们马上要进来了,咱们拦不拦?” “拦个屁,你回头看看!”领头的恨铁不成钢似的骂了一句。 那男人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工厂区的空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正指指点点地、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看。也是,徐晓阳刚才的警告声就够大了,接着又来了一股那么吓人的沙暴——虽然林三酒把它停下来了,可落下的沙子已经将门口的一幢楼都染成了土黄色。 “再说了……你有自信能打败那个女的吗?赶快去找一个干部来!”领头的低声喝道。“这样的责任,可不能由咱们来背。” 那男人恍然大悟,“噢噢,我这就去——” 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了徐晓阳一行人的耳朵,徐晓阳回头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只见陈今风正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 下周要上强推了,好开心……为回馈新老顾客,本店强推活动期间会多更一些!【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 1205 合作吗? 由林三酒打头,徐晓阳这一个小队被冠以“战斗英雄”的身份,在绿洲群众的欢呼声里,被迎进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当着许多人的面,陈今风笑眯眯地表扬了他们一番。但当他转过身领路的时候,脸色却刷的一下,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自从当上了干部,他还是头一回心里这么没底。 叫那几人“任务死”,不是件难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他主要担心的是这几人一旦和玛瑟碰了面,会不会引出什么乱子来。以前也就算了,他有把握能把乱子都给捂住——可是现在那个姓林的女人却突然露了一手那样厉害的能力,这才是叫他心惊的地方。 说到底,都是情报不准的原因!明明那家伙说过,这女人的卡片能力,和她同伴的变身、数据分析等,都没有太大的实战价值…… “陈干部,你知道玛瑟去哪儿了吗?”就在这时,林三酒的声音恰好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陈今风一个激灵,想了想,语气平缓地说:“我也正找她呢!等你们见到了她,叫她过来找我,我正好想让她在医务室里值班。” 林三酒有几分疑虑地“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冯七七忽然无声地勾起了一个笑。 陈今风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 惋惜地悼念了高飞几句之后,陈今风叫了个人,搬进来了满满几箱子的物资作为奖励。林三酒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挺齐全:除了一大部分还没被高温损坏的密封包装食品以外,还有不少日用品、笔、电筒、电池之类的杂物。 食品和日用品她都不缺,随手翻了两下,在箱子底竟然找到了一支蟑螂胶饵。 在极温地狱可怕的温度里,紧跟在人类身边一块儿生存到了现在的生物,也就只有恶心人的蟑螂了。它们没有进化,全靠着本来的身体构造抗下了高温,因此数量锐减了不少。 林三酒心念一动,拿起了胶饵笑着说:“刚好,我的房间里正需要这个呢。剩下的你们分吧,我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本以为她自己就够发扬风格的了,没想到徐晓阳坐在一边,连看都没看箱子一眼,小灰自然也是一动不动;冯七七也仅仅拿了两只电筒;剩下的一股脑儿全给了胡常在,倒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见大家都分完了东西,陈今风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话。连政\\府都在高温下消融了,他的官腔却一点儿都没受影响——趁着他说话时,林三酒捂着嘴假装要打喷嚏似的,低声地叫出了日记卡。 或许是她运气好,这一次日记卡也乖乖地现了身。 卡一滑入手心里,她就紧紧地攥住了,接着拧开了那支蟑螂胶饵,挤出了一点胶,沾在了日记卡的背后。卡片上顿时现出了一行字:“2:5a,地点陈今风办公室。林三酒把恶心的蟑螂胶饵挤在了本卡上。” 对于这种含蓄的抗议,她压根没理会。她的“扁平世界”这个能力,有时会表现出跟人一样的性格,虽然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不过林三酒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她趁陈今风停下来喝水的工夫,若无其事地走到办公桌旁边,平静地一笑:“……对了陈干部,多谢你最近的关照。” 一边说,她一边把卡悄悄地贴在了桌檐下面。 陈今风毫无知觉地看了她一眼,连连笑了几声“这是我应该的”;林三酒点点头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冯七七的目光。 “你瞧见了?”她走过来,低声对冯七七说,“还好是你,不是别人。我倒要看看这个姓陈的都藏了多少事。” 冯七七冲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正好大家也差不多要散了;他说了一声“走吧”,两人便向门口走去。最后看了一眼陈今风的办公桌,林三酒关上了门。 十平方米大的狭窄办公室里,终于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陈今风在桌子后头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心里始终摆脱不掉烦躁。也不知道是因为火没泄出来,还是对玛瑟从自己的巢穴里消失而感到不安,又或者是小队作战不成功……总之,陈今风还是头一回这么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忽然门“咚”的一声,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以自己强化过的双耳听来,陈今风可以肯定刚才绝对没有人从自己门前走过。 过了几秒,他站起身,拉开了门。 门口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颗石子。他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在走廊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在这儿?”陈今风一边说,一边朝那人走去。“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米,两米,三米……好了,够了。 那人微笑着开了口:“我还想问你呢,你对玛瑟做了什么?” 房间的宽长两边,分别应该是4米和2.5米,一共十平方米。日记卡能够发挥作用的范围是方圆五米,长宽各五米也就是25平方米——那么,这个位置上的对话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 这人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林三酒亲口告诉过他。 “你说什么呢……” “别白费劲了。”冯七七立刻打断了他,“玛瑟学过医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在我们走以后,你其实是跟她见过面的,对吧?然后,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现在她不见了。”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抿着嘴,眼神阴沉了下来。看见了这个表情,冯七七立刻满意地笑了——他猜中了。 “别急,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玛瑟消失的原因,我很清楚。这一次的小队行动,你本来希望杀死我和林三酒吧?”他的微笑仍然不变:“杀死我嘛,这个暂时还不能满足你。不过林三酒那个女人太碍手碍脚了,我也希望她早点消失。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看着陈今风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他轻轻地说:“另外……我来给你保证,这段时间玛瑟绝对不会出来妨碍你。” 1206 人不能逃脱经济规律的魔爪 1206 黑泽忌刚刚起死还生,别说战力了,连体力似乎都去了十之七八,一时半会还恢复不过来;波西米亚挑三拣四,拈轻怕重,天生没有半点为团队奉献的精神——结果到头来,不得不扛起血淋淋、肥沉沉的npc的人,自然非林三酒莫属。 “你要跟他合作的,你不背他谁背。”波西米亚站在门口嘟哝了一句,“看着怪恶心的……” npc撇了撇嘴角:“我变成这个样子,真不好意思。” 波西米亚转过头,留给了林三酒一个金棕色、毛茸茸的后脑勺。她嫌弃npc的同时,似乎也对他隐隐有点忌惮,连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坚持不要人搀扶的黑泽忌,一步三摇晃地走了上来,嘴唇抿得紧紧的,不肯发出半点喘息声。林三酒不太放心,刚朝他看了一眼,后者就立刻皱起了眉毛:“你看我干什么?” ……还能不耐烦,还行。 她一手圈住npc的肥胖胳膊,朝门口抬了抬下巴,波西米亚就小心地将耳朵贴了上去。听了一会儿之后,她回头对几人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工具间的门被谨慎地拉开了一条缝,从渐渐长大的缝隙里,悄无声息地钻出来了接二连三几个人影。林三酒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当她站在走廊口的时候,npc转着脑袋看了一圈,声气虚弱地说:“……左拐,直走。” 虽然一行人里伤残病弱俱全,但毕竟都是水平过人的进化者,就算打个五折,也还是敏捷轻巧得惊人——甚至连空气的搅动都被黑泽忌不断放出的小小漩涡给尽数抵消了;若是闭上眼睛,除非被波西米亚一拳砸在脸上,否则恐怕谁也发觉不了身边居然有人经过。 在即将转入下一条走廊的时候,黑泽忌将一只手压在了林三酒肩膀上。他一个字也没说,几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了脚。 在昏蒙蒙的走廊里,一切都寂静无声。波西米亚微微有点儿疑惑地一歪头,随即明白了林三酒的暗示;她白了后者一眼,犹豫两秒,还是没有贸然伸头出去看,反而蹲下身,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出了一面小镜子。她将小镜子拿在手里,从靠近地面的角度,悄悄往外晃了一晃。 她盯着自己手里的镜子,一声不吭地顿了几秒,再转过头的时候,脸色发白。 “警卫,”她张开嘴,无声地以口型表示道:“好多个,站在那儿……”随即伸手指了指墙后。 站在那儿? “不动?”林三酒也以口型问道。 波西米亚摇了摇头。 当林三酒也瞥了一眼镜面的时候,她后脖颈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布满黑洞的脸,正面朝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里。有的人眼睛已经变成了黑洞,有的人却还没有;在残留了完整形状的眼睛之中,有好几只,简直像是正好与她的目光撞上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所在之处。 怪不得……怪不得这一次的警报停得早,警卫也没了影子。他们大概知道逃犯早晚会出现在走廊里的吧?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段走廊? 要不是担心发出声响,林三酒恨不得能一把将npc甩在地上,用靴子踩断他的气管。这胖子说不定早就知道哪里戒备会森严,才特意领他们走上这条路的—— “我不知道的,真的,” 当一行几人重新退回工具间的时候,不等有人开欧,胖男人就第一个说话了。林三酒松手将他扔到地上,咚地摔出了一声闷响;npc一脸痛苦,却仍旧死死地咬住了牙关,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 “……你们听我说,”他好不容易缓过气之后,说道:“不是我故意领你们去的。我之所以会领你们往那儿走,和他们在那条路上守卫,都是出于同一个原因……只有到了那儿去,你们才有可能出院。” 抬眼看了看三张脸,不知道是谁的神色叫他打了个激灵;npc急忙说道:“我不是解释过了吗?首先要让医院对你们的身份产生混淆,才有可能蒙混着出院。你去过一次信息部了,”他对林三酒转过头,“你拿到了大部分病人的材料,这就省了不少事……你也同意,我们得把做过手脚的材料放回去。但不是放回信息部,因为那儿已经毁了,再出现新的资料就可疑了——我刚才都说过一遍了,你们怎么不信呢?”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打算把材料放回去?”林三酒半信半疑地问道:“还事先安排了那么多警卫等着?” 在讲解计划的时候,这胖子最多也只能算是语焉不详。他好像已经把副本当成了自己似的,除了必要信息之外,很不愿意让玩家们知道更多的情报。 “他们不知道。”npc叹了口气,“但那个地方很重要……出于各种原因,你们都很有可能会往那儿走。” “怎么说?那是什么地方?” npc犹豫了半天,似乎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说法:“……机房,你们听说过吗?” “机房?” “或者说……引擎?”他来回看了看几张脸——黑泽忌早就坐下休息了;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恢复体力的机会,就像任何一个机敏的野生动物一样。 “你到底要说什么?”波西米亚站在林三酒身后,冷不丁地蹦出一句。 “就像车子有发动机,电脑有主板,飞机有引擎一样,这儿也是有一个‘源动力’的。”npc慢慢解释道,“……在机房里,储存着关于医院的一切,也运转着医院的一切。别激动,话是这么说,但是想要弄明白它到底能干什么可不容易……机房占地很大,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其中最外头的那间屋子里,装满了死人的点数。” 除了黑泽忌不懂这句话的分量之外,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 “所有在这家医院里死去的玩家,只要死时身上有点数,就会被存在那间屋子里。不然的话……你们没有想过吗?点数是拿真实器官换回来的,如果随着人死而消亡的话……”npc想了想,打了个比方:“那医院里岂不是要一直处于通货紧缩的状态吗?” 1207 这很有意思 “原本这里只是一个大型游戏副本而已,” 在寂静的工具间里,低低回荡着NPC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lava的地盘越来越大,医院渐渐从副本的核心,成长为了副本本身……虽然变成了如今的规模,规则也更复杂了,但是有一些基础原则是没有变的。” 站在他对面的两个玩家一时都没有吭声。林三酒和波西米亚听得都十分专注,唯有黑泽忌歪头倚在墙上,闭着眼睛、面色平静,一副随时都会打起小呼噜的样子——好像早就睡着了。 “比方说,唯有拿到了足够多的点数,才能成功离开医院,甚至离开lava。但是你们应该也都意识到了,光靠从别人身上收割器官来换点数,不仅危险费力,而且入不敷出,常常连药品都凑不齐。所以想要结束游戏的最关键之处,就在于除了卖器官之外,你能不能找到一个赚取点数的办法……如果你能找到,那么你赚的点数,就是从死人点数房间里拿出来的。正是因为有各种各样赚点数的隐藏途径,医院才没有陷入通货紧缩的状态。” “什么隐藏途径?” NPC摇了摇头,脸上肥肉微微晃了晃。“我不能告诉你。别看我这样子,我还是没法背叛一些最根本的规则……就像是写在基因里的命令一样,我打不破。我能告诉你的是,很多人都成功找出过赚点数的隐藏途径——你们听说过Gamer“s Club吗?” 话题突然转到这儿,林三酒不由有点吃惊;她刚要问那是什么,却听角落里忽然响起一句:“听过。” ……没睡着啊? NPC脸上浮起一副“总算有人有点见识”的神色,点点头:“据说是一群很喜欢玩游戏的玩家组成的俱乐部。他们搜罗了末日世界中比较出名的游戏副本或世界,按照规则、玩法做了个前一百名的排行,其中就有lava世界……我第一次在医院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恰好接待过一个Gamer’s Club的成员。据说他们玩通关的人,回去还一定会写攻略。不过,那也是好一阵子以前的事了。最近这些真正的玩家越来越少了,或许是因为游戏都渐渐脱离常态了吧?对于这个俱乐部的存在,我也能理解,在这种末日世界里漂流,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只要能帮助你适应它,就是……” “你说重点,”波西米亚忍不住插了一句,“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看你们的样子,你们很想要点数对吧?”NPC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了,好像失去双腿的影响正在逐渐从他身上消失。“但你们都不是医院员工,没法直接获得死人的点数。我虽然是员工,但我不能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就拿走点数——除非我对面的玩家恰好挖出了一个赚点的隐藏途径。” “说来说去尽是废话,”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句,“我们要是发掘出了隐藏途径,还至于一个接一个地变成通缉犯?” “我们现在再去找隐藏途径未免太晚了,”林三酒反应了过来,“所以最快的办法是……找到游戏俱乐部以前发现的办法?” “这还不如去找隐藏途径呢,”波西米亚立刻回应她道:“这医院地下层里除了我们谁都没有,上哪儿发现那个什么吃饱了撑的俱乐部。难道他们还能写个武功秘籍埋在角落里吗?” NPC不说话了。 林三酒看了看角落里的黑泽忌——但波西米亚说得有理,医院地下层里连其他人都没有,就算他以前听说过Gamer’s Club也于事无补……除非…… 她想到这儿,下意识地扫了NPC几眼。 这个家伙忽然说起Gamer’s Club,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儿突兀。他刚才的意思是,自己不能违背规则、把通关办法告诉玩家;那如果不是直接告诉玩家呢?如果Gamer’s Club是一个暗示的话…… “诶?这胖子现在突然说起这不着边的话,莫非是因为他知道有个俱乐部成员也在这里?”波西米亚正巧和她想到了一起去,又抢先一步把话说了:“……但是不对啊,这儿怎么还会有其他玩家呢?”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还没出去呢……”林三酒想了想,呼了一口气:“而且不止一个。” “都是谁?” “卫刑,也就是把我骗进实验室的女人——”林三酒看了看听众一脸茫然的样子,换了个形容:“特别好看的那个。” “噢!”波西米亚想起来了。 “还有红脸人……唔,这个人就是抓走了卫刑,反而被她骗进来的。我把他弄出了实验室,搜走了他的所有东西,就再没管过他,把他扔地上就走了。” “始乱终弃。”波西米亚的成语似乎学得不是很到位。“就这俩?” “不,还有一个。”林三酒犹豫了几秒,“我杀过一个警卫。那个人是真的死而复生了,解除了警卫化后,自己摇摇晃晃地走掉了……相比之下,我觉得他最有可能是玩家俱乐部的成员。” 这只是她模模糊糊的猜测。NPC也说了,真正来自俱乐部的Gamer近几年越来越少,那么和仍然在为了出院挣扎的玩家相比,当然是早早倒了霉、已经不知当了多少年警卫的人更“老”。 “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找人。这个医院地下层的面积是有限的,出入口又只有一个……有外人进收费处,就会响警报;刚才一直没响警报,说明他们都还在这儿,不会消失的。”林三酒说道。但她没忘了最实际的问题:“但是那么多警卫……就算找到了Gamer,我们怎么过去?” “这一点交给我。”角落里的黑泽忌忽然冷不丁地说话了。当他抬起眼睛,与林三酒目光相对时,他轻轻地说:“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强制性叫人失去所有行动能力的力量。我觉得……这很有意思。” 1208 顺风顺水林三酒 1208 要说林三酒在末日世界里总结出了什么人生经验的话,那一定是不管她想干什么,都从来没有顺利过——不过她没想到,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这条铁律居然被打破了。 最开始,她和波西米亚试图从最老套的办法入手,自己问自己“我如果是一个要躲开警卫的进化者,我应该躲在哪儿,警卫才不会来搜”。俩人凑头想了半天,波西米亚突然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后背上:“那不就是这个工具间吗!我们本来不就是要躲开警卫的进化者吗?” “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地方,”林三酒咳嗽几声,看了一眼NPC:“狭小又不起眼的……” NPC摇了摇头:“不用指望我,我不知道。你看我这身材,也该明白我跟狭小空间没有什么缘分。” 难道得走出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搜吗? 她才想到这儿,角落里的黑泽忌忽然再次睁开了眼睛——他显然是一个很会休息的人,合上眼睛时就跟死过去了似的,所以每次一开口都能吓人一跳:“你们先别说话。” “干嘛?”说了就听,就不是波西米亚了。 “叫你闭嘴就闭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林三酒还是握住了波西米亚的手,示意她与自己一起安静下来。工具间里迅速陷入了死寂里,连几个人的呼吸声都在压制之下,变得轻轻浅浅的;她与黑泽忌的“纯触”系出同源,心中一动,就隐隐地感觉到了——那是一种极难形容的触动,仿佛在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双猫头鹰莹绿的眼睛。 她也打开了“纯触”,工具间里几个人的存在鲜明清晰起来,强烈得就像印在神经网上一样。不过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第五个人的呼吸,心跳,或者皮肤与布料摩擦时的细微声响。 “什么也没听到吧?”黑泽忌轻声问道。 林三酒摇了摇头。 “看见那个换气扇了吗?”他将目光投进了天花板角落里。 那换气扇只有人头那么大,原本应该是白色的页片上尽是一层层厚灰,颜色脏污得与天花板本身没有什么分别,一根系在页片上的布条垂在半空里,凝固住了。 “那换气扇怎么了?”波西米亚问道。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收到过任何热情洋溢的谢礼,所以说话时老带着一股怨气。 “……放工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换气扇?”一片蒙蒙的昏暗里,黑泽忌的眼睛亮得仿佛看见了猎物的老鹰。 与其说这里是工具间,不如说它是个橱柜,压根不是给人用的,在挤挤挨挨地坐了3.5个人之后,连水桶拖布之类的东西都被挤进了NPC的怀里——林三酒腾地跳起身,紧盯着换气扇说道:“不可能……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第五个人的声音了。” “我也没有听见。”黑泽忌出乎意料地说,“但你不能用耳朵去听。” 那用什么? “闭上眼睛,”他低声说,“想象你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漆黑房间里,听不见也看不见,然后向内部打开纯触。假如我们是这个房间里的家具……你现在能感觉得到家具在哪儿吗?” 林三酒捂住耳朵,过了好半晌,才终于犹豫着点了点头。那种感觉既轻微,又时有时无,就像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那是一种隐约觉得身边空间被事物占用了的感觉。如果说宇宙是一张膜的话,那么此刻这个工具间就像是一个小宇宙;在这张膜上,几个人的存在与重量,就像星球一样压进了膜里,占有、扭曲了空间。 “我……好像感觉到了。”她仍旧闭着眼睛,压着耳朵,喃喃地说:“波西米亚……是你吧?你挪了地方,对不对?” 波西米亚咕哝着说:“他让我挪的。” “还有……”林三酒睁开眼睛,缓缓放下了手,盯着换气扇说:“上面,也有一个‘家具’。” 黑泽忌没有说话,轻轻勾起了一侧唇角。 就在这一刻,换气扇像是突然被人按进了水里似的,颜色与形状都迅速扩张融化、渗进了天花板里,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从原本是换气扇的那块天花板上,迅速掉出了一个影子,紧接着就仿佛荡秋千一般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弧,在半空中朝门口扑了过去——那人影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逃出门去的才对。但他大概没料到,刚才波西米亚在黑泽忌的示意下,早早地堵在了门口;此时一见半空中老大一个黑影冲自己扑了过来,她小声惊叫了半句,抬手就扔出了一只木制小鸟。 林三酒反应的确算是极快的了,干脆利落地“啪唧”往地上一趴,恰好躲开了半空中那只迎风而涨的木鸟——就算她躲得及时,后背上还是挨了一下木头翅膀。 她翻身一滚跳了起来,险些踩着NPC的大腿根。那只木制大鸟的身体紧跟在她身后继续膨胀,直到再也没有空间可以膨胀了才停了下来;它的双足落在刚才林三酒趴着的地方,两只翅膀里紧紧抱着一个男人,身躯挤满了整个工具间。每个人都被推着、压着,紧贴在墙上,至于水桶一类的塑料制清洁工具,早就成了一块块碎片了。 “这么窄的地方,你用这么大的特殊物品干什么?”她没好气地低声叫了一句。 木制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压根都瞧不见波西米亚了,能看见的,只有木鸟低低垂下来的、和小冰箱一样大的脑袋,以及头顶上精心雕刻出来的一缕缕羽毛花纹。它把头靠在怀中男人的肩膀上,双翅死死将他按进自己的胸脯里,一张鸟脸上居然泛起了慈爱之色。 “不是要抓住他吗?”波西米亚被挤得喘不上气,却不代表她没话可说:“你说,我抓没抓着他?”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这是母爱,”波西米亚反唇相讥,“你懂个屁。” 等他们好不容易把红脸人从母爱中解放出来的时候,后者看起来已经快没有人样了。说来他也真是倒霉——他的能力之一,可以让他融进墙壁、天花板、床垫子之类的固体内部,不仅能完全遮蔽他的生物表征,就连留在表面上的身体痕迹,也会形成一个合情合理的假象:比如天花板上的换气扇,或者床垫上的一块污渍。他找到了一个不起眼、适合藏身的小工具间,还不敢完全放心,于是想办法爬上了天花板,把自己埋进了天花板里,只把头顶的痕迹改成了一个换气扇。谁能料到刚一藏好,林三酒就扛着半个胖子、领着两个人,熟门熟路地进来了。 “又见面了啊,”林三酒打量了他几眼,发现红脸人恢复得不错,已经看不出来警卫化的后遗症了,“你还记得我吗?” “你拿走了我的东西,”红脸人自打进来之后战力物品纷纷折损,今时不同往日了;尤其是朝黑泽忌多看了两眼之后,说话都客气多了:“……你还想要我过去作为Gamer的游戏攻略?” 几个人不由一怔。 事情过于顺利了,林三酒反而满腹狐疑起来。“你听见了?” “对,这个家伙是NPC对吧?”红脸人朝胖子抬了抬下巴,“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你们,但是他说的没错。作为一个Gamer,我的确知道应该怎么赚取隐藏点数。” 他话音一落,脸上就浮起了一个笑。红通通的油漆在皮肤皱褶上干碎了,簇簇地落下了粉末;不管是谁见了他的表情,都知道即使自己追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波西米亚忽然抬起头,像个要闻闻是否快要下雨的兔子一样,使劲抽了抽鼻子。 “有香水味,”她喃喃地说,顺着气味一点点闻到了红脸人的旁边,“你长得又丑又没品味,为什么还懂得喷香水?” 林三酒被这么一提醒,也吸了两下鼻子,突然明白过来了:“你刚才见过卫刑?” 不止见过,二人一定近距离接触过,红脸人的身上才会沾上香水味。 红脸人嘴唇张合几下,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仇……这和眼下的事没关系。” “她人呢?” 不等红脸人说话,波西米亚先开口了。她此时的样子,让人想起了缉毒犬:“香水味真的就像是喷在他身上的一样诶……你确定是那个女人用的吗?说不定这家伙其实很有上进心。” “卫刑在你的身上?”林三酒这话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不对。她把红脸人的特殊物品都拿光了,他不可能还有地方藏一个大活人……不过,那个抓人用的网兜呢? “你进实验室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个长杆,它当时和你一起摔地上了,”她紧盯着红脸人,加快了语速:“我把你吸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有多看它一眼。怎么,你是在出来之后,又想办法把它拿到手了?那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我说过,她和眼下的事没关系。”红脸人犹豫了两秒,“你和她又不是朋友,我知道……” “少废话,卫刑是不是在你手里?” 顿了顿,红脸人这才慢慢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怀里——他刚一有动作,原本置身事外、闭目养神的黑泽忌就猛地睁开眼睛一扭头;红脸人手一抖,刚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一节节打开,变成了一根骨碌碌滚了几下的长杆。 “这是我的瑞士军杆,”他不情不愿地说,“一根杆子,多种用途……” 其中一种,就是从杆子里打开一个大网兜,使它摇身一变,成为一只巨大的捕虫网。那只鼓鼓囊囊的捕虫网刚一打开,卫刑就翻滚着掉了出来;在她还没有站起身、看清环境的时候,她已经举起一只手低声叫道:“别信他,我才是Gamer!” 怎么又来一个? 他们刚才在天花板上,把自己几人的对话都听见了,这一点已经显而易见了;但是为什么都要争着做Gamer? “这工具间的人口密度太大了吧,”波西米亚抱怨道,仔细看了两眼卫刑,转过头小声问道:“你对美人的标准不大对啊?” “什么?” “我就说呢,你怎么从来没夸过我好看。原来你就觉得这种平平常常的长相好。” 平平常常? 林三酒忍不住了——她明知道这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还是以金属拳套包裹住的右手拽起了卫刑;二人目光一碰,她也愣了。 五官、发色、身材、脸型……甚至包括皮肤上的装饰,都没有一点儿变化,不管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就是卫刑”——然而卫刑身上那种令人为之夺目屏息的“美”,却像黯淡下去的灯光一样消失了。 “我真的是Gamer,”她似乎全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又急切又窘迫地说:“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可以和NPC联手?当然了,那次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没有变成警卫,其实我也是高兴的……” 林三酒一个字也不想听她说。眼看着连红脸人好像都要张口了,她一摆手,二人就都颇为识趣地住了嘴——在她沉思的时候,工具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就在她分心思考的时候,有人近乎无声地轻轻地走近了门的另一侧;紧接着,一只手在工具间的门上轻轻敲了敲。 林三酒从沉思里一激灵,猛一拧身,却先看了一眼黑泽忌——后者的脸色顿时臭了下去:“你看我干什么?我像你的看门狗吗?” “那个……”门外的人低声说,“能放我进去吗?我刚才就躲在附近……听见你们说要找Gamer。实不相瞒,我就是一个Gamer……” 2019春节联欢(?)灾难现场 林三酒今年突然发现,她不但有场地可以庆祝春节了,居然还有人可以一起跟她折腾了,这简直是老鼠一回头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米缸里。她跟谁都憋着没提,自己经过忙忙活活、脚打屁-股、四处搜罗物资、为了两斤鸡蛋把别的进化者打出一头包、满山遍野采野花、把白纸贴飞船门口刷红漆结果刷得到处都是惹沙莱斯生气了、打电话叫人、被挂电话、继续打电话叫人……等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总算将能找到的人都找来了。以下是沙莱斯的安保系统【不小心】录下的片段。 1.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波西米亚的宽袍大袖把桌子面已经遮得瞧不见了,她就像个感恩节的火鸡一样趴在桌子中央,自打生下来以后头一次这么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刚才那一局斗地主就他妈是我赢了。” “你赢个屁!”黑泽忌一把将剩下的几张扑克牌扔到她脸上,站起来时椅子哗啦一声,“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和她换牌?” Bliss安安静静地低头束手不说话。 “你记错了,”波西米亚面不改色,“你糖吃多了记性不好。那是上一把。” “上一把我还没来!”黑泽忌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没来!” 2. “你给他一点,”林三酒两手沾满面粉,从餐厅后厨里探出了头,小声说:“……你那么聪明,想想办法嘛。大过年的。” 虽然不明白过年到底是什么东西,礼包还是假装很理解的样子点了点头。他一时还舍不得走,绕着姐姐打了两个转,凑上去闻了闻她头发里的韭菜味,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八旬老包。“这什么啊!” “你不爱吃吗?”林三酒有点慌,“三鲜的行不行?给你做虾?” 从后厨里传出了波西米亚烦躁得要炸似的声音:“做你妈的虾不做不做,我不会剥皮!我想出去玩!” “我做!”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进了厨房。 就像主人进了咖啡厅的小狗一样,礼包在门口茫然地转了几圈,还是往餐厅去了。 走到无头人的旁边时,他伸着脖子往衣领里面看了看。 “难道要切个口子把汤倒进去吗?”他咕哝着。 3. “真的,大哥,我不能再喝了,”余渊这句话咬了两次舌头,眼泪都出来了,“你也太能喝了,我,我不行了。” 白胖子波儿娃拍桌而起,脸上红通通一片,五官都看不清楚了:“喝喝!这不是过年吗?” “可你不是俄罗斯人吗?” 波儿娃想了想。俄罗斯人见到酒就像酒精遇见了火,这个问题让他从熊熊燃烧的饮酒之魂里冷静了几秒:“对哦。” 余渊抹了一把眼泪。“我就不明白,”他低声说,“我也是一个数据体了,你怎么能把数据体喝到桌子底下呢……” 这个时候有人咚咚砸了几下门。余渊仿佛听见天籁一般扑了过去,见门口立着一个无头人;没等吓一跳,就听一个声音从地上响了起来:“……有酒局吗?一、一起喝,来。” 虽然不明白这些是何方神圣,余渊还是满腹感激地把无头人和胡子拉碴都弄进了屋子里。在他悄悄关门走的时候,隐约听见屋里说:“别看他没头,能喝!来,这样倒进去就行……我刚才在餐厅看见的……” 【谢谢大家给的过年红包!希望大家量力而行,咋我看还有说要省吃俭用给我打钱的,你们说我又不是外围大蜜,又不是毒品海洛因,你们这么说多么容易让人误会……回头大过年的再给我取缔了怎么办?】 2019春节联欢灾难现场 4 “不要去第二层西区,” 在所谓的“大年夜”过去以后,当林三酒口中的“大年初一”来临的时候,exod里悄悄流传起了这一句话。≦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窃窃私语在嘴巴和耳朵之间传递——当然,无头人偶师不在此列。 “为什么不能去?”兔子有点不服气。 “不知道,”胡常在摇摇头“但是告诉我的人是真心诚意这么说的,就肯定不对头呗。说不定是有什么原主人的陷阱。” 兔子有一点非常出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以防真有虎,带个肉垫人。 没过多久,它和肉垫人胡常在就小心地摸到了第二层。流言的威力下,这里空荡安静,除了灯光什么都没有。 “这也没有什么,”兔子嗤了一声,直立起来,抬起一条腿,踹开了门“连个人都……” 一双碧绿的眼睛从门后桌上转了过来,望见它时盈盈一亮。 “欢迎!来了两个人吗?” 没有谁见了这种已臻巅峰的容貌之后,能不呆呆看上一会儿的。胡常在瞪着对方看了几秒,总算回过神了,见脚边的兔子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弯腰低声说“……你是母兔子?就算这个男人再好看,这个……有生殖隔离……” “给你爹闭上嘴。”兔子回过神,怒意却在一转头看见那男人的时候又消失了“他的气质……有点像我末日以前的主人。” 斯巴安冲它温柔一笑,轻轻拍了拍膝盖“真是一只好兔子。来,让我看看你。” 兔子迷迷瞪瞪地跳了上去。它被捋了几下耳朵之后凑近桌旁,浅粉红的鼻头飞快抽了一会儿“这是干什么用的桌子?” “麻将桌。”斯巴安轻声说道,看了一眼胡常在“知道麻将吗?一起玩几局吗?” 好歹都是在末日里活到现在的人——胡常在将头摇得飞快,脚下已经逐渐往后头退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斯巴安的肩头上忽然升起又一双绿眼睛。这次的绿眼睛主人,还长了一双尖尖的耳朵;胡喵喵冲他甜甜地叫了一声,胡常在立刻顿住了脚步。 “兄弟俩?”他茫然又恭敬,满怀感激又不明所以地问道,“二位虽然物种不同,但是长得……” “来吧,”猫医生跳上桌子,冲他扫了扫尾巴,蓬松皮毛看起来闪闪发亮“你总不能叫我们三缺一呀。” 确实不能。 一人一兔感激涕零地坐上了麻将桌,面对着同样长了一双绿眼睛的一人一猫。灯光仿佛迷离起来了,斯巴安眼中闪烁起的光泽,仿佛叫桌面与牌也微微朦胧了,时不时还夹杂着一阵阵能靠近猫医生的激动心情……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在这样美好的地方,胡常在觉得自己可以坐一辈子。 当然,他没有坐一辈子。 当他和兔子身上所有的特殊物品、零食、可以向沙莱斯换食酒的餐牌、刚收到的红包……全部输干净之后,一人一兔迷迷糊糊地被送出了门——门“咣当”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撞碎了粉红泡泡。 “千万不能去第二层西区啊,”exod的都市传说从此又增添了一分恐怖,“……就算是你身上的毛,都是要有去无回,被人剥掉做兔毛衣的……” 今晚我一个不会打麻将的人被我妈我姨我舅三个犯罪份子联手骗上麻将桌,诶呀妈呀规则这叫一个多,每打一局居然都有不认识的新规则出现……怎么记得住啊喂!一分2块钱,我居然一口气输出去68块钱……这要不是我精通风控,及时止损,假装心绞痛,我不破产都下不来麻将桌!这是什么人发明的游戏,我认为应该取缔 ///html/book/24/24898/l 我刚才度过了一个极度不真实的晚上 我今天食言了没有写番外,是因为我想和你们分享一下我刚刚度过的晚上——我觉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告诉别人别人可能都不会信。≦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是这样的,今晚我和我妈、亲戚朋友一起聚餐,吃完饭以后我们一起坐出租车回家,1942下车,进屋,2050的时候想找手机玩一下,发现找不到。没了。打电话,你猜对了,关机。 这他妈不用问了,手机肯定落车上了。离开餐厅的时候我特地检查过,没有忘东西,唯一一个可能性就是裤兜里的手机滑到出租车后座上了,被人捡走了。 oc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那部手机里储存了无数非常重要的资料,银行卡账号信息,个人信息,家里车相关的a,简直数不胜数。丢了那个手机,基本上我们一半家产都岌岌可危……当时直接他妈炸了我都,因为啥呢,我坐车从来不要发票,根本不知道刚才的出租车车牌号——就在这个时候,我妈突然说,“我要发票了。” 她也是一个从来不要发票的人,为啥突然今晚要了票,是因为想起别人告诉她,为了保险一定要拿出租车发票——所以她心血来潮要了发票!!!我差点都没想起来! 接下来我迅速打电话给汽车公司,这里真的要赞叹一下了,晚上八点多,客服电话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了,帮我们联系了司机,给了我司机电话。打过去一问,司机说“你们下车都一个小时了啊,我都接了四单了,车上早就没有你的手机了。” 当时我都快哭了好吗……用查找ihone功能没用,那个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根本不显示,锁不了,出租车是唯一一个希望了。我问司机,我们下车之后那一单的客人,是从哪里上车,到哪里下车,是什么样的人……司机还满热心,告诉我他们在1955分时在一个住宅楼地址下车了。 一般来说,你就算知道他们在哪儿下的车,那又怎么样,对不对,你去哪里找人?但是丢的手机太重要了,我简直缉毒犬附身,穿上衣服就打车出门——我当时心想,我他妈求大楼保安调1955分的监控,找进来的一男一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吧! 在去的路上,我又打电话给司机了,然后司机告诉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他们是去那个住宅楼旁边一个韩国料理吃饭去了。” oc?!当时都晚上九点半了,一个半小时怎么也该吃完了吧!!人走了茫茫深圳市几千万人我还去哪里找啊?? 我下车的时候腿都软了,颤巍巍走进韩国料理一看,到处都是空的,一、桌、客、人都没有。 跟前台小姐姐说了一下来意,她说,“我们这儿真没有一男一女吃饭的了,全走了,就是包间还有人了,但那是一大群人。要不这样吧,你去楼下路口保安亭,他们有监控。” 我他妈尽量口齿清楚地把来意和保安说明白,保安还有点不大愿意似的,挨不过我一直不放弃,领着我们去了后面一个小破屋,里面好多台屏幕,还挤了另外两个保安。找到1955的监控,正好能看见韩国料理门口,我当时真是屏息凝神地盯着屏幕——虽然我还没有去想,就算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又怎样,完全是大海捞针——果然看到符合司机描述的一男一女,手拉手走进了那家韩国料理。 这个过程中,3个保安众口一词唧唧呱呱不断说“你看这个没用的”“你去哪里找他们”“你就是要报警”“报警报警”……我当时根本已经绝望了,你丢个手机而已,大过年的,警察会管么?我们就从屋里出来,绕回韩国料理门口,看见对面有个咖啡厅,想说会不会是那对情侣吃了饭去喝东西?于是过去找了一圈,没有。 等从咖啡厅走回来的时候,我们准备放弃回家了,3保安之一正好走出来抽烟。看见我们,他就几步走上来,问“报警没有?”,得知还没报,就一个劲催我们“赶快报警,不要打110,打这个派出所电话,快点报吧都两小时了!你不用过去,就在这叫他们来,在这等着!” 都到这个地步了,报了就当他妈娱乐自己了吧。我就在原地打了电话,听那头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小哥哥转接了我的电话,详细阐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就在这个时候,监、控、录、像、里、的、一、男、一、女、走、出、了、韩、国、料、理、门、口。 我当时一眼认出他们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了,一拍我妈就直指了过去——就算看见耶稣走出来我估计也就是这个反应了——为啥前台小姐姐说没人了呢,因为他们是来和朋友聚餐的,一大他妈帮人一起走出来的,原来包间吃饭的就是他们。 那个时候我心里就一个想法咋命运还带埋伏笔的呢??这么多奇迹因子,只要有一个没有对上,我们就找不到人了。 注意,到这个时候,其实我们还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说明就是他们拿了手机……不过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们几个走上去以后,连问话都没问,过去就朝那男人说“你捡到我手机了。” 在那一刻,我觉得我看见了那个男人脑袋里过于震惊的一片空白——因为他随即说“啊,是。” “还给我吧。” 他打开包,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红色ihone掏出来,还给了我们。 “谢谢,新年快乐!”我们几个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觉得那个男人到现在还是懵逼的状态。 ///html/book/24/24898/l 1209 是时候拿出放大镜和烟斗了 工具间里一群人,除了nc个个儿都是逃犯,即使是刚才一通抓捕质询,人人也都将声气压得极低——门外那人躲在哪儿了,怎么会恰好听见? 林三酒示意波西米亚让开些,自己站在门边,戴着拳甲的右手张合活动了几下,轻声问道“……你在外头多久了?” “我才走到门口……因为我其实不是在这里听见的。”门外那人也以气声回答道“我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为了躲避警卫,我在不少角落里都装了监听耳。我本来躲在两条走廊以外,听见你们的谈话之后,才往这儿走的。” “监听耳?”林三酒回头示意波西米亚赶紧去找,问道“在哪里?工具间里吗?” 就在她以为她总算能验证一个说法是否真实了的时候,只听那人在门外轻声说“就在这个工具间门外上方,我进去就可以给你看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个人不是警卫。林三酒瞥了一眼黑泽忌,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想了想,一咬牙,将门拉开了。 来人一看清楚她的脸,却反而往后缩了一步“啊,是你?” “你得感谢我,”林三酒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要不是我杀了你,你现在还是警卫呢。” 他的长相,与警卫时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了。在摆脱了黑洞与干枯之后,他看起来五官细小、轮廓软和,说话时老是犹犹豫豫、不愿肯定似的,让人觉得他似乎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他看了看林三酒刚才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攻击的右手,忍不住缩起肩膀,被催促了两次,这才一闪身钻了进来。 “挤死我了,”波西米亚紧贴在墙上,语气十分不满“这么多人,空气都臭了,你们要说什么都赶紧说,不要让老娘等。” “我是gar,”红脸人一开口的时候,正好前任警卫也说话了“我……是你们找的人……” “不,我才是。”卫刑摇了摇头。 为什么都要冒认是gar? 顺着这个念头往深里一想,就会发现其实答案也很明显这三人都被困在地下层里,既出不去,又不敢被警卫发现,甚至连下一步该怎么办都不知道,只能挨过一会儿是一会儿,想必都已经茫然焦虑得不行了。这个时候忽然发现另一组人不仅了解情况,还有nc相助,看起来很有希望能够离开地下层——哪能不赶紧想办法加入进去? 毕竟在末日世界里,互相帮助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美德。大部分的“互助”,本质上都是利益交换;如果没有证明自己对别人有用,就算别人愿意伸出援手,恐怕陷入困境的人反而还要疑虑起来。 林三酒看了看nc,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个地方有一个gar,那么你肯定知道哪一个才是了。说吧,是谁?” 她希望不要是卫刑。 “如果我现在能直接告诉你答案,那么我刚才也就不必费事绕圈子了。”nc坐在墙角里,肥胖的面颊上又浮起了那一个叫人看不明白的笑“你们必须得自己决定。” 这个答案也不算是出乎林三酒意料之外——她抱着胳膊,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你们既然是gaar了。” 三个人彼此看了看。 “那怎么行,”红脸人嗤了一声,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样,“你这就是以为我傻了。” “那个……我现在告诉你的话,”前任警卫小声说,“你知道了办法,我不就没用了吗?我、我就算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也只能告诉nc……” 卫刑叹了口气,没说话。 “那就直接找他验证,”林三酒肚子里很少装这些弯弯绕,反而被弄得有点狼狈“nc通过的人,就是gar了。” “这个,”前任警卫垂下眼睛,“现在也不行的……” “他有监听耳,”红脸人一脸理所当然的怀疑,“谁知道你们有什么?如果在我告诉nc的时候,你们用了什么手段把我的话听去了,不是一样的吗?” 卫刑摇摇头“有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我的关系现在也无法挽救了,希望你别怪我多加小心。在到达那个装满死人点数的房间之前,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林三酒刚要张嘴说“那我们去那个房间验证好了”,却忽然被一个念头掐住了舌头。这三人满腹猜疑、极度小心的态度,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感染了她,让她也有点多疑起来——把他们一起都带去“副本发动机”所在之处,是不是太不安全了?真gaar自己心知肚明,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迟早会被拆穿……他们到了那儿之后,会干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不能把假货也带过去。”波西米亚也想到了同一处;她听得不耐烦了,建议道“让黑泽忌把他们都打一顿好了,直到把屁和实话一起打出来为止。” 她一直憋着想要行使一个救命恩人的权利——林三酒刚想到这儿,只见黑泽忌居然一声不出地爬起了身,赶紧制止了他“不行,你坐回去。” “为什么不行?”波西米亚比黑泽忌还来劲,“假的打怕了就招了,真的怎么打也不会招嘛!” “哪有这么简单。” 假如她认定了“真货不会承认自己说谎”的话,那么他们只要咬牙挨着,挨到另外两人先受不住招了为止,剩下的那一个人就会自然被认为是真货了。他们三人都清楚这一点,那么这样一来,就会变成一个耐受力的比赛;谁知道真货受不受得住痛呢?万一真货是这个看起来软软弱弱的前任警卫,刚挨两下就不行了怎么办? 更别说,林三酒很不喜欢折磨人。 “这样吧,”她想了一会儿,“咱们用文明一点的办法来解决。如果你们都要说自己是gar,那么你们肯定知道关于游戏玩家俱乐部的事,对va和医院应该也有了解。你们不妨都说一些最能证明自己是真货的事,让我看看谁是真正的gar。” ///html/book/24/24898/l 打赏感谢章,文尾放不下,这次我没忘,本章不收费 又是快两周没放感谢,其实不是忘了(我现在欠了俩番外了,我也没忘!),是实在忙得脚打屁股,想一起发了……结果一看,被你们热情包养我的劲头给惊住了,大家过年给红包也太激烈了吧! 我跟你们说过吗,是这样的,由于我特殊的宗教信仰,我一年过12次春节……那个啥……希望大家能够积极尊重我的宗教信仰……(此处应有苍蝇搓手) 一挥手就赏了上百,比我妈对我大方多了的大佬们: 9九五5(给你们介绍一下,拿我当海洛因的人就是这一位。赏的太多,我自己都觉得我快要被取缔了) XD00(平常已经很照顾了,过年还有红包拿……大额不够还有一串小的) 辞凉凉凉凉凉(是不是我干了啥好事?你是不是想鼓励我特殊的宗教信仰) 明鸣酩溟舍(也是小赏+大红包,哪好意思,我都看见你好多次了) 落澄lc(仿佛氪金一样,这个名字已经火速变得熟悉了……) 慢狼中(200+小赏,真的受你照顾到手软啊……) 墨色阑珊(债主还加债吗?裤子给你了,你拿去装面粉吧) 暗羽辰莎(总是能在打赏里看见你,诶嘿嘿,肯定是多打钱少看文的标准样板) 时之幽灵(上次不都赏过了吗,这咋和吃饭一样呢?此处有搓手) 白璐白璐(不求你打赏,只想让你赶紧代笔,但是有赏我怎么会不要呢) da舒(??斗地主钱???) 菜草草(平时已然是一位奶茶大亨了,过年变成红包大亨) 还想告诉平时小额打赏不断都赏跨年了的兔组长,其实打麻将那一个番外,我真没想到要再从你身上剥兔毛衣来着……谁知道你赏了三百(??)我代替斯巴安给你问好吧…… 绾慬也赏了两百(学生党吃点零食也好啊!你这赏能让我坐很多次车了……) 苍白BT的人(谢谢你的苍白,谢谢你的BT……) ofen月(红包肯定是冲我给的,不是冲番外角色给的,我这么坚信着) 还要谢谢给了五十红包和不少小赏的轻风香溢远,一赏一串茫小岛、汾驴12138、君米xi、啾啾叽歪、尾巴的请假条、常见常赏瑞泽尔、一只叫party的喵、书友20190124155302250、书友20180729203241673、slumberyt、贼心不死云酒党、TAMMY、欣賞梨的眉、妖妖和麟麟、是五七啊、书友141220234907838、猫爱打盹(和我淘宝用户名很像)、北风嘌呤、书友20180919064425635、jessory、巴音布鲁克羊(真·新羊)、小红刚、屎倔人(莫名觉得你和小红刚有迷之联系)、漫籽 换行再来:ameyama、书友150915220712182、书友20180606164937832、你永远是欠太阳的、乌龟酱油烧(谢谢鼓励!)、吴衙、闲闲酒、深冬折晌、什么都被占了那就叫这个吧、黛右、猪头33、犯我云者必破产(那我已经破产了)、大蛋仔、铃铛三响er、礼包家的阿雏、拢春、moolis、书友20180627095815087、最爱神乐、一棵木容树、jolks使我快乐、林家三酒、将军提笔南山外、何处挽歌、蛇鳞粼、朱棣的镇纸……谢谢你们每一位,真的,还有月票和推荐票的各位! 名单肯定有漏的,为啥呢,因为我看名单看到老眼昏花……过个年吧,视力就没有清楚过,头几天是吃得撑到头昏眼花,现在是被大家各种包养,眼里充满了感激的泪水…… 1210 决定性的证据! 话音落下之后,工具间里静了一静。每个人好像都顾忌着其他二人,谁也不愿意先开口;直到林三酒开始不耐烦了,红脸人才咳了一声,总算说话了:“那我先来吧。谁先说不打紧,重要的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他思索几秒,一抹脸,干裂的红色碎片就细细地沾了一手。 “你们看,这只是普通的红色颜料,不是什么特殊物品。我把脸涂红,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作用,也不是我的能力要求……你们可能也猜到了,我涂红只是因为俱乐部而已。这张红脸就是我的玩家名。” “玩家名?” “在我们俱乐部里,提起谁的时候,一般不叫名字。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显著的标志,我就是红脸……‘玩家红脸’,或者‘玩家蓝蜂鸟’,就是我们的代号了,一提都知道是谁。” 波西米亚挤在角落里,还不忘问:“蓝蜂鸟怎么表示?” “那个家伙戴了一个蓝色蜂鸟的头套,就像真鸟一样,去哪儿都不摘下来,你要是叫错了,他还会更正你说那是蜂鸟。”红脸人用手比了比,“……那鸟嘴足有这么长!” 他停了停,又说道:“俱乐部比较松散,没什么严格规定。经常有人会发一个通知,比如说,预计什么时候要去‘戴好王冠!’副本,需要多少人,报名截止到哪一天,包不包签证……有兴趣就参加,没兴趣就等下一个,没人管你。” “戴好王冠副本是什么?”波西米亚似乎对这个俱乐部很有兴趣,连红脸人可能是现场胡编的也忘了。正好细节越多,越容易证实说辞的真假——林三酒冲她点点头以作鼓励,却挨了一个瞪眼。 “一个国际象棋副本,”红脸人皱眉回忆道,“好像是借用了国际象棋的形式和部分规则,由进化者来做棋子,组队厮杀。我没去玩过,因为我对下棋没什么兴趣,而且这种游戏必须得凑够十六个玩家才行,否则掺进一两个不懂事的外行人,就很容易毁掉一整局游戏。人一多,就不容易凑,也一般不给包签证。” “等一下,”林三酒抬手制止住他,迅速对卫刑说:“你也给我一个详细的游戏例子,现在,不要想。” “打地鼠,”卫刑不假思索地说,“地鼠队和锤子队的双方对战,也是群体游戏。双方都是四对四,在横四排竖四排的方格阵上进行的,每当信号响起的时候,地鼠必须从圆洞里露头。假如有锤子站在圆洞外,就算作击中,锤子队得一分;没击中,地鼠队得一分。每个玩家的移动速度都被局限在每次一格上。” 林三酒很难想象这个游戏会是卫刑现编的。说不定是她恰好经历过某一个游戏副本,拿出来顶了……她带着抗拒地扫了对方一眼,对红脸人说:“继续。” 没有问前任警卫的必要——有了卫刑说话的时间,他早可以想好该怎么说了。 “打地鼠?”红脸人喷了声气,“我从没听说过。俱乐部里有一个‘百大游戏排名’,其中这个lava好像是第八十几名。不过俱乐部里并没有组队来参加,是我一时兴起才来的,反正这个游戏单人也能玩。” 他说到这儿,一摊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还该介绍什么好了。” “太多漏洞了。”卫刑摇了摇头。 林三酒忍着没有接她这句话——老实说,她什么漏洞也没有听出来。红脸人说的不多,但每一句都好像合情合理。 “你干嘛扭来扭去的好像屁股底下进了虫子似的?”就在她思考该问什么的时候,波西米亚瞥了一眼前任警卫,“你有话就快说。” 直到林三酒也示意他说话时,这个软和犹豫的前任警卫才喃喃地说:“他、他说的是真话,不过我没听说过那个玩家名的事。我才加入了没多久……可能是我不知道……” “你还给他做保证?”林三酒有点意外。 “我们俱乐部还是有点名气的……”前任警卫小声说,“他们俩说对了也不出奇。” “我怎么没听说过?”波西米亚不高兴地问道。 “那、那你可能不是末日前的人……”他有点窘迫,“我们俱乐部自己内部也发现了,末日来临后出生的人,几乎都不喜欢这样的游戏副本。他们只要有一点自主度,都更愿意安安生生地什么也不干。我们不一样……我从末日以前就很喜欢打游戏……这个俱乐部也是在游戏玩家之间才有名的。” 红脸人和卫刑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末日前的人。 “你们就不觉得危险?”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危险啊,”前任警卫自然而然地答道,“以前的游戏不要你抵命,这些游戏有的真的要命……不过怎么说呢,就我来讲,我觉得……每次参加游戏副本的时候,都给了我一种……唔,我说不上来,好像是因为我自己决定要玩的,所以它和末日前的游戏就没什么两样了的感觉。好像、好像……又回到以前似的。” “你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我们怎么分真假?”波西米亚一挥手,“说说你为什么来这里?” “说了你们也许不信,”他急匆匆地看了一圈工具间各人,“我来这儿是因为它还比较安全。” 安全? 一个以熔岩吞噬玩家肢体、以此使玩家不得不互相狩猎器官的游戏,应该是怎么也和安全挂不上钩的吧? “有……有前辈写了攻略的。”他吞了一口口水,“要是按照他的方法来,就比较容易获得点数……我倒是不清楚,它算不算是‘隐藏途径’,因为它好像是一个通关思路,不是什么隐蔽的刷点办法……嗯,人手够,又找到合适的器官,就很占优势了。对了,和这个大哥说的不一样,我是看到俱乐部里有通告,要组一个四到五人的小队来闯关,我就试着报了名。” “闯关”这个词,不知怎么隐隐触动了林三酒——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玩家俱乐部了。与天翻地覆、朝不保夕的生活相比,还是“游戏”更叫人容易接受一些。 “怎么就剩你一个了?其他玩家呢?” “说来话长……”他支支吾吾一会儿,也没说明白到底是怎么个“说来话长”,波西米亚又催问几遍,他才一边想一边慢慢说:“大家约好了在这边集合的,但是等我到了一看才发现,加上我只来了三个人。违约多了会有记录的,不过就像这个红脸大哥说的,就算对方不来,你也没什么办法。” “但你还是进来了?” “没有,我当时一看人不够,另外两人也是新手,心想这没法拿……我就想走来着。不过我们要走的时候,正好又遇到了另一个俱乐部的玩家,他说他看见通告的时候,都已经拿到这个世界的签证了,于是顺便过来看一眼,没想到我们正好缺个人。我们就跟着他一起下来了。” “下来……?” 前任警卫指了指地面:“来到这个医院底层了。” “怎么来的?” “我、我只记得一点了。”他看了一眼只剩半截的胖子,又立刻转开了眼睛:“那个前辈有一个让我们穿越墙壁的物品,由他来和npc说话分散注意力,我们悄悄进去……后来怎么回事,我就有点记不清了。等我再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发现自己被你杀了。” “这还真方便。”红脸人哼了一声。 “你说你是gamer,又知道赚点数的隐藏途径,那么你现在有多少点?”林三酒朝他问道。 红脸人微微抬起下巴:“23点。而且我的身体、器官和战力都是齐全的,不信,你可以让npc告诉你我有多少点。” 这个数字已经很多了,尤其是他这23点还是根本用不上的——而林三酒连赎回抵押物品的点数都不够。她皱眉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出院?” “我和她不一样,”红脸人朝卫刑指了指,“她已经抽过奖了,我还没有呢。就那个转盘,你应该也知道吧?” 抽奖……?转盘? 林三酒刚要问,却觉得“转盘”二字不知怎么有些耳熟。她好像在自己拿出来的文件上看过——但那些刚印制好的纸页不全,不少信息都是说到一半,下一页就没了。 “25点抽一次奖,”卫刑似乎瞧出了她不知情,开口解释道:“那是一个大转盘……等转盘停下来的时候,指针所指的内容,就是你必须要在lava世界里完成的目标了。目标达成之后,就可以自由离开这个世界了。有人的目标要在外头完成,比如把多少个人送进医院里;而我的目标,就是医院内的类似版本,我要凑够十三个人,把他们都送进实验室里去。为了完成这个目标,我已经在这儿熬了很久很久了……我本来以为我终于能出去了……” 红脸人忽然转过头,上下看了看她,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 林三酒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邦尼兔会持续不断地在lava中抓人了。她抱着胳膊,沉默了几秒,终于对卫刑说:“那你呢?你又要说些什么?” “他们的说法都有问题,而我,我能提供我才是gamer的证据。你想,npc既然知道谁是gamer,就说明他们肯定见过面,对吧?”卫刑说到这儿,转头对一直没吭声的npc说:“一个星期之前,大概下午六点左右,我们见过面,是不是?这个问题,你可以回答的吧?” 林三酒屏住了呼吸——在等待中熬过了两秒,npc终于说话了。 “是,见过。” 1211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时间,工具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 卫刑确实见过这个npc——不是任何一个npc,而是这一个被截去了双腿的胖子,这一个恰好知道谁是gamer的npc。她说的对,胖子之所以知道gamer是谁,就说明两人肯定是见过面的;那么在今晚之前没见过他的人,就不可能是gamer了。 卫刑的这套逻辑,是自洽且合理的……但林三酒还是满怀侥幸地看向了剩下两个人。 “你们呢?”她问道,“你们之前见过这个npc吗?” 二人的脖子都像是僵住了似的,即使承载了她沉沉的目光,也始终点不下去。红脸人盯着卫刑的侧脸,前任警卫瞪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谁也不开口。光从他们的神态上,林三酒就能看出来,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己没有与这个npc见过面。 “他们就算谎称自己见过,npc也不会配合,他们当然没话好讲。”卫刑自己也像松了口气似的,朝她走了过来:“我说过,我知道我之前对不起你……” “等一下!” 红脸人低低叫了一声,从斑驳红漆下,第一次透出了几分慌乱:“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是gamer,但我又真的没见过他……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我是gamer的?”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npc说的。 npc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我和他一样,”前任警卫赶忙补上一句,“这也是我想说的!” 卫刑摇了摇头:“就这样?没有办法了就只能耍赖?” 眼看双方你一句我一句就要争执起来,林三酒伸手在半空中一压,微微提高了点声音:“都闭嘴!” 工具间里随即再次陷入了寂静。 林三酒皱着眉毛,总觉得自己隐隐漏了一个什么地方,思索了几秒之后,她猛地抬起头,冲npc说:“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唔?” “你之所以知道某个人是gamer,”她斟酌着字句问道,“是因为你与那个人的会面吗?” 卫刑玩了个花招。她只是证明了自己与npc见过面而已——如果npc是从别的途径得知gamer身份的话,那么证实这一点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npc的回答一下子叫她失望了:“对,我就是因为那一次见面,才知道对方是gamer的。” npc与gamer见过面,而眼下很显然,三个人里又只有一个人见过npc——林三酒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gamer还可能会是别人了;只不过叫她老老实实认下卫刑、与其合作,实在是太过憋气了,仍旧不死心地又加了一句:“那么,这个女人就是gmaer吗?”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npc还是同一副表情,“你是知道的。你们只能自己做判断,等到了真正要拿点数的时候,才能见分晓。” “我、我也有证据!”前任警卫忽然跳起来,差点撞上红脸人,“我忘了,我也有的……你们看!” 他把手伸进衣领里,掏出了一条细链子,还挂着一只小玻璃方块。“我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特殊物品,因为它实在没什么大用……这只是我加入了玩家俱乐部以后,给自己的一个纪念品。很、很多人都会带一个纪念品的,我听说……” 就像魔法故事里的水晶球一样,这个小玻璃方块中,也映出了不属于此时此地的图景:几名陌生的男女站在一处和工具间差不多大的空间里,从一旁的按键和屏幕来看,这儿应该是一架电梯内部。小玻璃方块的视角,似乎是从摄像仪中投出去的,几个男女的头顶时不时凑在一起又分开,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却始终没有人从电梯里出去。 “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游戏,”前任警卫喃喃地介绍道,“是个一层套一层的逃脱游戏,我很费劲才脱身的。离开游戏的时候,我拿到了这个小玩意儿……它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会向我实时传递逃脱游戏里的图像而已。”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这几个人真的在那个副本的电梯里吗?”波西米亚捏起了小玻璃方块,拽得前任警卫也跟着倾过了身子。 “嗯,真的。” 卫刑是第一个收回目光的人。 “这个能证明什么,我实在不懂。”她抱起胳膊,“你参加过游戏副本,又拿到了纪念品……所以呢?很多人都参加过游戏副本,这就说明人人都是gamer了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说的确实在理。 前任警卫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味来,一张脸涨红了,比起红脸人也不遑多让:“这,这证明我是游戏玩家啊!俱乐部里的玩家,很多人都会带着纪念品……” “除非它身上写着俱乐部纪念品,否则没用的。”红脸人说到这儿,却话锋一转:“但是我还真要为他辩白一句了。要我从这两人中选的话,我会选他……因为他随身带着这么一个没用的玩意儿,说明他对游戏很痴迷。痴迷游戏,就更有可能是玩家,是不是?” 这好像也是一套能说得通的逻辑。 “你呢?”波西米亚问道,“你承认自己不是了?” “我可没有。”红脸人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我是gamer,但我偏偏又没有任何手段能证明。谁能想到作为一个俱乐部成员,有朝一日还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算了,就当今天咱们两方的运气都不够好吧。” 他这副态度,反而叫林三酒迟疑起来了。红脸人是gamer的可能性也不小,他对俱乐部这么了解,又的确没有其他理由把脸涂红……当然,他被卫刑骗下了医院地下层,但谁也没有规定gamer就不能上当受骗是不是? “我放弃了。”波西米亚一甩手,没好气了:“怎么每个人都一脸真诚劲儿,就差拿亲妈打赌了。” 她顿了顿,朝卫刑一抬下巴:“不过要我说,最有可能是gamer的人,还是这个长得一般般的女人。” “一般般?”卫刑终于忍不住了,自打重新见面之后,她脸上头一次有了活人气——毕竟她连“漂亮”这样的夸奖都瞧不上,哪里受得了“一般般”?“我明白了,你就算整容也整不成我这样,你就是嫉妒。” 波西米亚好像被这句话给惊着了,连气都没来得及生,只是一脸错愕:“啊?你难道真的觉得自己很美?” 现在这个重要吗? 眼看卫刑要变成第三张红脸了,林三酒一个头两个大,赶快摆手示意二人都住嘴——或许是她的神色太烦躁,每一个人都迅速安静了下来。 如果礼包在这儿就好了,她暗自想道。她的意识力有多少花多少,现在好不容易恢复的那一点点,估计也不够拟态用的;而波西米亚和黑泽忌,又都是直觉比脑子快的类型……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林三酒越思索刚才几个人的话,越觉得自己离答案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了。她只是需要一点灵感,戳破那一层窗户纸……她瞥了一眼角落里的npc。 不知道这胖子能不能给她一点提示? 那张被脂肪淹没的脸上,几乎瞧不出有什么神色,连眼睛都被挤得成了两条细线,更别提什么暗示了——等等,脂肪—— 林三酒一把抓住了自己脑海中闪过去的这两个字,死死攥着它不敢撒手,思绪在“脂肪”二字上来回打转。 npc说过,他可以自由挪动脂肪,让体型按照意愿放大变小……他不值班的时候,就会把脂肪挪走,混入玩家之间……这么说来,剩下二人认不出来这种肥胖模样的npc,根本就不足以说明二人没与他见过面! “你想什么呢?”波西米亚凑头问了一句。 林三酒哪敢让她打断自己好不容易摸着的思索路线,一个字也不答地摆摆手,朝墙壁转过了身——她能感觉到,几人的目光都黏在了自己后背上。 但是npc现在没法单靠自己挪走脂肪……这个问题,早在她之前扛着npc走路的时候就问过一次了。那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什么态度,”波西米亚不高兴了,伸手分开拦在面前的几个“嫌疑人”,挤到黑泽忌面前,冲他吩咐道:“喂,我看她的这个办法不行。要不然这样吧,你把他们的手脚都全部打断,我们一起带去那个什么房间好了!我就不信了,三个残废带去了还能掀什么风浪……” “让开,” 黑泽忌忽然低声一喝,蓦地从地上扑了起来;波西米亚刚一愣,就被他一把推向旁边,紧接着只觉一条手臂从她耳旁舒展出去,裹着风势抓向了她的身后。几乎就在这一刻,一声惨呼从她背后响了起来——林三酒和波西米亚在同一时间,都转向了惨呼传来的方向,随即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就算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黑泽忌终究还是晚了半步。 前任警卫的喉咙上被割开了深深的一条血口,血泡不断咕嘟嘟地从喉管里喷涌出来,还夹杂着他试图吸气时绝望的、风箱般的嘶嘶响声。卫刑站在前任警卫的身边,脸上、手臂上都被溅了一片血点;或许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得手了,激动得胸口不住起伏。 “我承认,真正的gamer是他,”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朝工具间内众人笑道:“既不是我,也不是这个红脸。不过现在他死了,我也猜到了他赚取点数的隐藏途径……我想,现在你们除了带上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1212 最适合的惩罚 林三酒闭上了眼睛。 工具间里本来就已经浑浊沉闷的空气中,泛开了浓浓的、湿热的血腥味,中人欲呕。在没有人说话的时候,被切断了的喉管里,血液翻涌起“咕嘟嘟”的响声,夹杂着无数气泡浮起裂开的细微声音,像钝刀子一样刮着她的神经。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卫刑已经被黑泽忌单手掐住喉咙提了起来、压在墙上,手指正好卡在她切断了前任警卫的气管处。她的面色急速紫涨起来,但不管她怎么绝望地挣扎吸气,空气都被黑泽忌钢铁一般的手指给牢牢地阻隔在了咫尺之遥。 林三酒知道卫刑不能死——尽管她刚才的话也未必全是真的——不过,她不介意让卫刑多受一会儿罪。 “……正好在我快要想明白的时候,你把他杀了。”她抹了一把脸,手指从皮肤上摩擦过去之后的那一瞬间,仿佛为了她提供一点小小的释放感。“其实你认出了这个npc,对你来说反而不利,难道这一点你也想到了?” 她当然没有指望着卫刑会回答。波西米亚也知道,要不是她刚才正好挡了黑泽忌的道,前任警卫就不会被卫刑杀了——因此她嘴唇像兔子似的动了几动,还是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如果你想到了,那就说明你也知道,npc平时会混进玩家里。”林三酒看着卫刑紫涨变形的脸,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话,可能有一半对方都听不清——她也陷入过类似状况里,那时最响亮的声音,是自己耳中的血流声。“他们就像水鬼找替身一样,会想办法找玩家成为下一个npc……我刚才想,这个npc只有在收费处里值班的时候,才是个胖子;那你既然认出了这个胖子,就说明你是在收费处见过他的。在收费处还能干什么?你当时要么是换点数,要么又是在骗人进医院地下层……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都想不出来npc怎么能看出来你是gamer。这样一想,你压根不是gamer的可能性,不就变大了吗?” 她说到这儿,朝黑泽忌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后者面上肌肉一紧,在一闪而过的杀气后,随即却松开了掐住了卫刑的手。“就算不要点数又怎么样?”当她跌落在地的时候,他盯着对方,压低了嗓音说:“……大不了我杀一条路出去。” 很难在此时此地把人偶师的情况给他解释清楚——林三酒又何尝不想砸碎捣烂掉这个地方?她最终只摇了摇头。 卫刑激烈地咳嗽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伸展收缩了几次;她的腿原本是很修长的,线条也极美,然而不知道怎么,现在看上去却似乎微妙地变得平凡了不少——“对、对,”她缓下来的时候,抹了一把嘴角,气喘吁吁地说:“我知道npc会这么干。所以我一发现他们两个都认为自己没见过npc,我就猜到npc是在乔装成玩家的时候混到他们身边去的……再想到他是怎么变成警卫的,就不难明白他身边的npc是谁了。” 到了这个时候,胖子终于肯点点头了。对于玩家已经明确知道的信息,他再给予肯定,就不算是违反规则了。他没有看地上的死尸,只是垂着眼皮说:“对,我来到gamer身边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我是npc。” “他以为你是俱乐部里的前辈呢,”卫刑嘲讽似的冲他笑了一笑,“……我猜得对不对?这个家伙就是gamer吧?” 人都死了,她现在才来确认——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比她杀了前任警卫更叫林三酒怒从心起。她死死攥紧了自己的拳头,金属拳甲在大力收缩下咯吱作响。 “说起来,这个家伙的运气也真是不好,”npc叹了口气,肥肥润润的苍白嘴唇开合着说道:“……那个玩家俱乐部集合的事,我其实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得知的。你们知道吗?那个玩家俱乐部组成的lava游戏小队,其实全员都到齐了。” “到齐了?”林三酒一愣。 “对,都到齐了,只不过这个家伙没找对地方,和他的队友们错过了。一个谁也没法预料的误会,还真确实不怪他——不过我想就不用仔细说了。我那时就在游戏小队旁边不远的地方躲着,看着他们等了半天,也等不到最后一个玩家,都以为这个家伙临时不来了。等他们走了以后,我想着试试运气,没想到正好遇见了这个家伙……一男一女两个进化者已经骗住了他,让他以为他们也是游戏玩家。那两人具体有对他什么计划,我不知道,反正最终我把他们三个人都带到地下层里来了。现在你要我从警卫里认那一男一女,我也认不出来了,早就变形了。” 也就是说,前任警卫其实连一个俱乐部的成员都没见到,就被骗下了医院地下层。即使连皮肤都被怒火烧得发热,林三酒还是忍不住紧紧咬住了牙——在这个地方,似乎每一个人都是螳螂:人人都以为自己在捕蝉,却都不知道自己身后是否还有个黄雀。 “怪不得你知道他是gamer,”她缓了两秒,轻声说:“原来你一开始就是奔着gamer去的。” “至于你,”林三酒转头看了看红脸人——后者现在正好被挤在工具间中央,离门口远、离黑泽忌却很近,表情早就难看下来了。“你听说过玩家俱乐部的事?” “我真的是gamer,”红脸人直到现在还不放弃,“你不信我就算了,我说过,就当我们运气都不好……” “别费劲了,”林三酒摆摆手,“就算你不是gamer,你想跟着出去我也不会拦着。只要你放得下心,大可以跟上我们……只不过,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 红脸人一怔,大概完全没料到这个结果,当即就住了嘴;当他兀自犹疑不定、不知道还在思索些什么的时候,她早已转开了目光。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林三酒看着卫刑,说道:“你应该向老天爷祈祷,你最好真的知道怎么赚点数。如你所说,我们的确不得不带上你了,就算你不是gamer,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说话的时候,却没有流露出多少恼火——强压下怒意之后,她听起来甚至很平静。卫刑警觉起来,四肢并用地朝墙上靠了过去:“……所以呢?你们要干什么?如果你们砍断我的手脚,那么我宁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信息!” “不必紧张,”林三酒摇摇头,“我砍断npc的腿,那完全是情况所迫的不得已。你的手脚、身体都会是完完好好的,你放心吧。” 卫刑半信半疑地抿起嘴,大概也意识到了她的话还没说完。 “为了免得你再来什么花招,我会卸掉你的手臂关节。”林三酒伸手推开挤在身边的人——她有点明白为什么以黑泽忌的速度,刚才也会慢人一步了,这儿实在是太挤了,要想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挪个地方,其实很费劲。“我保证还会给你装上……当然,你不信我也没关系。” 她挤到卫刑面前,蹲了下来。她以手臂压住卫刑的身体,戴着拳甲的右手握住了对方薄薄的肩膀,手指深深陷入了骨节相接的凹陷处——随着林三酒一用力,卫刑的肩膀就在低低的吸气声中被拽得脱臼了。 “我说我不会伤害你,”林三酒一边干活儿,一边低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我心软。是因为有一个最适合你的惩罚,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你呢。” 1213 我已攻克此难题,请林三酒你自己想办法 接下来几人要面对的,就是那一条站满警卫的走廊了。 他们人数实在太多了:哪怕警卫们都按兵不动,贴着墙壁、吸起肚子让他们通过,林三酒一行人也不可能一点儿不沾着碰着地走过去,就算是黑泽忌也不行——这不是武力问题,这是物理问题。 “如果他们真站着不动,”在听林三酒小声说完后,黑泽忌低声回应道:“那么你说的对,我们过不去。但是他们不可能不动……这反而是好事。” 这怎么就是好事了? “再说,”明明没人反对他,他却自己不耐烦起来了:“重点在于他们动不动吗?” 那重点在于什么? 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林三酒即使一肚子疑问,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走远了两步,按照npc的指示默默地转了一个弯。三人像一张饺子皮似的,正好包住了走在中间的红脸人与卫刑,让他们二人始终处于目光监视之下;红脸人几次欲言又止,好像仍在挣扎着该不该来,却还是一路跟着他们走到了现在。 当他们在目标走廊数米外的地方时,一行人都停住了脚。 “如果你要走的话,”林三酒用气声对脸上红漆斑驳的男人说,“现在就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了……接下来的走廊里,全是警卫。” “我……我留下来。”红脸人舔了一下纹路深深的嘴唇,“我走了也没有地方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么多警卫,我是不会出手帮忙的。再说,我想你们也用不上我帮忙。” “丑话不要紧,我怕的是漂亮话。”林三酒点点头,“你要留下来,那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别的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红脸人看了一眼黑泽忌,默认了,远远后退几步,站在了另一端的走廊口——万一他们闯走廊的行动失败了,他至少还可以一扭身就逃。 “那么接下来这一部分,我们就靠你了。”林三酒低声对黑泽忌说,“你的体力恢复了吗?想好该怎么办了?” “差不多,”黑泽忌一向都是一张臭脸,此时却像阳光下的冰雪一般,眼睛里泛起了希望的光泽:“我第一次想到还可以这样战斗。你也过来看着。” 留波西米亚一个人看守卫刑行吗? 林三酒想到这儿,刚朝波西米亚一回头,后者就赶紧摆了摆手:“我觉得我和胖子留在这儿挺好的,没问题,你放心去吧。要是你们被抓了,我就和那个红脸一块儿跑。” ……一个比一个坦诚实在。 黑泽忌好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转身就迈步走了出去。他连脚步声都没有费心遮掩,态度自然得好像这医院都是他的一样。林三酒赶紧几步赶上去,在拐角后蹲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走入了站满警卫的那条走廊口,停下脚,朝着拐角后方、被墙壁挡住的警卫们一笑:“……不错,都在啊。” 那一走廊的警卫想必没见过这么大大方方的入侵者,大概都傻了眼,竟有一两秒钟都没有发出动静。莫非他是打算用自己转移警卫们的注意力,给她制造机会?但那也说不通—— “抓住他!”走廊后方有人高声叫了一句,这才有警卫如梦初醒般地朝黑泽忌抓了过来。双方距离近得只要一挥胳膊就能打上,更别提在同一时间里,朝他抓来的足有四五只手——林三酒的心脏都被捏紧了,屏息等待着黑泽忌下一刻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黑泽忌居然什么也没干。 他只是随随便便、自自然然地站在几个警卫之间,就差把手插进裤兜里了;在他肌肉线条流畅得如同野豹般的身体上,也看不出一丝紧绷发力的痕迹,只是微微错开了双脚,身体朝右方倾斜了一些。理所当然的,离他最近的那个警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肩膀——林三酒觉得那只手仿佛也抓住了自己一样,忍不住身子一缩——下一秒,黑泽忌就毫无疑问地朝地上摔了下去。 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瞬间的疑问从她脑海中飞速一闪,紧接着就被惊讶淹没了。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巧合,但是当黑泽忌摔下去的时候,另几个警卫的手也同时赶到了——因为空间小、人又多,其中有一只手恰好打在了另一只上;剩下一个警卫收势不及,即使黑泽忌已经失去了力量,却还是没反应过来,仍旧继续朝他的侧颈上打了过去。 原本应该打在脖子上的这一击,却因为黑泽忌的身体正在下坠,所以正正落在了他的左胳膊后方,从一个看上去极不可能的角度,将他的手臂打得扬进了半空。从林三酒的眼里看出去,那条手臂就像突然有了意识一样地活了过来,从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一声落在了第一个警卫脸上,将他给打偏了脸,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黑泽忌的肩膀。 这一系列的变化快得叫人来不及反应;直到这个时候,后头不远处的警卫才说完了第一句话:“好,抓到他了!” 在这个不到一眨眼的时间空隙里,黑泽忌的身体与警卫们的手断开了接触,重新恢复了力量。他不但没有一跃而起,反而顺势将身子一沉一拧,从两个警卫之间切了出去,彼此间的空隙大概不超过一个指甲片——要不是林三酒一直紧盯着他,恐怕还要以为是他恰好从那儿摔下去的。 “你小心点!”第一个警卫捂着脸,朝自己的同袍怒喝了一句,完全没有意识到黑泽忌此时已经像条滑鱼似的进入了走廊内部;他转身伸手,打算抓住入侵者后背的时候,黑泽忌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一拳朝前方包围住他的警卫打了过去。 在拳头碰上他们之前,黑泽忌的力量叫人见之心惊。在空气急速撕裂的锐响中,一瞬间聚集起来的风势与拳头一起落在了前方警卫身上;他的手马上就失去了支撑力,软软地朝地上落去,但风势却像是誓要吞没一切似的,迎面将那警卫给击飞了出去,一连撞倒了身后好几人。 因为与这警卫一瞬间的接触,黑泽忌的身子又往下沉了一寸,也从那个抓他的警卫指尖下远了一寸。他以一种令人不敢置信的灵活劲,在地上翻身一滚,就在几步外重新站了起来——现在,他离“副本引擎”的门,只有数米之遥了。 “很有意思,对吧?”黑泽忌头也不回地说。他的前后左右,不知多少仍旧困惑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警卫,正纷纷爬起身、转过头,朝他扑的扑、抓的抓——他身子笔挺地站在一片汹涌的干枯黑影中,好像海浪中高高耸立的岩石,又像是一脚就能将他们全部踩碎。“通过了解你自己的身体、控制你的站位、预估攻击的力道与角度……你可以借助他们让你失去力量这一点,反而将他们一一击倒。” 与其说黑泽忌是在讲解自己的思路,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发现了新游戏的小孩,正兴致勃勃地将游戏展示给客人看。“他们的动作还不够快——” 这句话才说了一半,黑泽忌又与警卫撞在了一处。像刚才一样,他在短短几个呼吸后就再次恢复了力量,继续说道:“……不然挑战就更大了,也更有趣了。” 在连续不断的短暂接触下,走廊里产生了一副奇妙的景象。连留在后方的波西米亚等人也没忍住,都悄悄跟了上来,与林三酒一起往外望去——明明警卫们才是能够让人失去力量的一方,但是此刻乍一眼看上去,却好像都被黑泽忌身上无形的力量给掀翻推倒了,彼此之间的撞击惊呼此起彼伏;他若是只允许每一个警卫碰着自己半秒,那么那个警卫就绝不可能在一秒之后才松手。 “你看,这不是到了吗?”黑泽忌将手放在门把上,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喘息——与其说是因为这一番罕见的战斗,更像是验证了一种新战斗方式后的兴奋所致。 是的,他的确在须臾之间就来到了“副本引擎”门口。 但是…… 林三酒指甲都抓进了墙皮里,压住了自己想要喊出声的冲动。 黑泽忌是能进去了,他们几个怎么办? 1214 谁都觉得自己是黄雀 林三酒很后悔。 仔细一想,她以前从黑泽忌身上学到的东西真不少,比如纯触、气流漩涡,和刚才对空间的感知……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一学就会。黑泽忌如今显然对她的学习能力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待:当他往走廊口投来了一眼的时候,脸上神色清清楚楚地表明,他觉得这事儿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可说的了——剩下的,就是等林三酒几人有样学样地过来罢了。 至于波西米亚和npc之流到底行不行,也许从来就没进入过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那样子是干嘛?”波西米亚的气声在林三酒耳边响起来,“干嘛一副好像在鼓励人的样子啊?他这样能鼓励谁啊!” 黑泽忌轻轻巧巧一侧身,就避开了身后一条朝他挥来的手臂。他现在不是能说话的时候,再说下去也要让警卫们怀疑了——眼看着他一转门把手,“等等”二字几乎马上就要冲出林三酒的喉咙了;紧接着,黑泽忌拉开门,一闪身,就消失在了“副本引擎”的门后。 “真的他妈自己进去了,”波西米亚喃喃地说,“我真不敢相信……” “你盯着点,”林三酒一拍她肩膀,迅速后退两步,抓起了胖子的衣领:“他一个人进去了!房间里面是什么?接下来会怎么样?” “小声点,”npc满头是汗,嘴角却带笑:“别让他们听见了。房间里面没有危险,他一个人先进去了反而是好事。” 林三酒在回答之前,先扭头看了一眼走廊拐角。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会看见一群群警卫一边喊一边跑地冲出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从刚才黑泽忌进去到现在,都过去好几秒了,拐角后方却连一个赶出来示警的人都没有。 “我们都像是被编写好的程序一样,各自有各自的职责和活动范围。”npc匆匆解释了一句,“警卫不能进入副本引擎,但他们又必须要抓住入侵者……当这两个条件冲突的时候,他们就会陷入混乱了,这不就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吗?” “他们好像都慌了,”波西米亚恰好这时转过头,“一群没头苍蝇似的,手都没地方放了……你快来看看!” 等林三酒扑过去一瞧的时候,就明白了npc的意思。说这群警卫像是一堆崩溃了的电脑程序,未免有点瞧不起他们的人性化程度了;但是他们确实全都突然没了主意,有的傻站着,有的来回转圈,有的还把干枝似的手插进头发里,“怎么办?”之类的低呼声不绝于耳。 “我们先找个地方等一等,”npc用两只手拖着身体划过地面,“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们陷入混乱之后,会做出什么行动。” “这附近有办公室,我看他们现在不会去搜办公室了,”林三酒迅速下了决定,一把捞起了胖子。波西米亚早就准备好要走了,还不忘顺手拉上卫刑;她目光一扫,发现红脸人仍站在不远处,一副要跑又不跑的样子,嘱咐道:“你也跟上来!” 就在几人即将动身的时候,走廊上一个警卫忽然停下了脚,使劲拍了拍手:“都听我说!” 包括躲在拐角后的几人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说话的警卫。 “他进房间了,肯定还是要出来的。我们分出一半人,哪里也不去,就在门口守着!”那人与其他警卫不太一样——他的整个头颅下半部分都是一个黑幽幽的深洞。“至于其他人……去周围搜一搜,入侵者不止一个人,先找到他的同伙再说!” 得,npc嘴里的所谓“好处”,维持时间还没超过一分钟;毕竟他们以前都是真正的进化者,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就“程序崩溃”。林三酒在心里暗骂一声,拽着波西米亚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吩咐道:“你先回工具间!卫刑跟着我来!” “那你呢?” “我想办法把他们从走廊上引开,围在门口的人越少,我越有可能进去,”她匆匆说到这儿,将快要从肩膀上滑下去的npc又往上抬了一抬,“他们马上要出来了,你快走!” “你一个人带着他们两个?”波西米亚反而住了脚,“还得引开警卫?你能行吗?” 林三酒很清楚现在该说什么,能够叫她干脆利落地走掉:“不用照看你就行。” “去你妈的,”波西米亚果然转身就走,“我一会儿来替你收尸。” 红脸人这回没有犹豫,立刻选择跟上了波西米亚。见他们二人一起往更安全的工具间去了,林三酒自己也不敢浪费一点时间,抬手在半空中卷出了一个气流漩涡,朝反方向的走廊上扔了出去。“轰隆”一声巨响,墙壁上登时开裂、深陷下去,灰尘与碎粉远远地汹涌席卷起来,像是惊醒了昏暗中的某种巨大生物一样,回音一路远远地激荡在了走廊里。 等警卫们顺着声音找过去的时候,林三酒早就跑远了。她背上扛着一个活地图,只要把意图一说,npc就能迅速给她指明方向;而卫刑好像也知道情况紧急,始终一声不吭地牢牢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不会被引开多久的,”npc警告道,“发现那边没人他们就会回来……到时你打算怎么办?” “你吃牛扒的时候,是不是得切开?”林三酒答不对题地说,“不可能一口吞下去吧?” 她能感觉到npc朝她投来的目光,好像充满了对她神智正常与否的疑问。不等对方说话,她先喘了口气,笑了:“你不是想吃掉这个副本吗?我来帮你把它切成小块。” 这个医院地下层里的墙壁、走廊、天花板……统统都是可以打碎的,而林三酒又恰好是一个徒手拆迁专家。 【龙卷风鞭子】虽然被医院拿走当抵押品了,但她还有金属拳套、集装箱以及气流漩涡。在npc的指点下,她一路跑一路放出了好几次假动静,果然将警卫们一点点地引向了她想让他们去的地方:地下层尽头。 不等亲眼看见他们真的走进了死路,林三酒就掉头跑了回去。当她来到几条走廊的交接处,也就是从死路上折返时的必经之路时,她停了下来。 “你站远一点,”林三酒头也不回对卫刑说,“免得我不小心砸死你。” 接下来的,就是简单的力气活儿了。 医院地下层里一条走廊接着一条走廊,就像是个四通八达的兔子洞;想要在兔子洞里抓兔子,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走廊毁掉,将目标都困在一个区域里——而毁掉走廊最有效的办法,则是打碎天花板。 仅仅几次气流漩涡之后,天花板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在迅速开裂的沉重响声中接连碎成了几块;其中一块轰然砸进了没有墙壁支撑着的走廊上,将地板都撞得龟裂了。林三酒将集装箱也当成了攻击手段,反复将它卡片化、再解除卡片化,一次又一次地用集装箱撞击着两侧墙壁。灯管、电线、标牌……一切小物件都早就被碾压得变形断裂了;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不住了,在撞击下散成碎块——没过几分钟,整段走廊都塌陷下来,仿佛遭受了强烈地震一样,彻底堵死了这一个出入口。 林三酒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和汗,回头朝卫刑一摆手,重新抓起npc,就朝“副本引擎”的方向冲了回去。 崩塌的走廊无法将那群警卫永远困住,但争取到的这段时间应该足够她用的了。在回去的路上,林三酒远远瞧见了另一队急匆匆赶来的警卫;他们大概都被刚才的山摇地动给惊着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自己的目标就从数米之遥外滑了过去。 赶过去查看情况的人越多,留守在“副本引擎”门口的人就越少,林三酒巴不得能多遇见几队才好呢——不过可惜的是,直到她回到了那一个拐角处,也没看见第二队人马。 “可是还有警卫守在门口,”卫刑头一次开口说话了,“你打算怎么进去?” 警卫人数少了一大半的话,那么或许她也能试试黑泽忌的办法? 林三酒心里有点儿没底,一边琢磨,一边探头飞快张望了一眼。剩下的警卫至少还有十来个人,此刻都学乖了,呈一个半圆形将门口牢牢地包围了起来,很难再像黑泽忌一样借站位发力了。她想了想,将npc放下来,吩咐卫刑道:“你扛着他走过去。” “我?”卫刑脸色一变,“就算我的任务是骗人进入实验室,也不代表我就有自由活动的许可。我每次下来只能待三十分钟,就得找那个我们一起见过的女npc重新带我出去……我这次找不到她,待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三十分钟了!我如果就这么走过去,我也会被抓的,到时你还怎么靠我拿点数?” “少废话,”林三酒懒得和她多解释,将胖子往她身边一推,“叫你过去就过去,我不会让你被抓走的。” “你只是要我们吸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卫刑犹豫着问。 “你这不是挺知道的吗?” 卫刑也真算是个当机立断的狠人,稍一在心里衡量过情况,就立刻点了点头。不仅决定下得快,她还迅速明白了林三酒的计划,补充道:“你要在他们要来抓我还没抓到之前,冲到合适的位置上。只有你进了门以后,再来拉我们进去——” “我真的不用你来教。”林三酒打断了她,“准备好了吗?” 卫刑颇有几分紧张地“嗯”了一声。 在推她出去之前,林三酒再次往走廊里扫了一眼。正是这一眼,叫她浑身都凝住了。 她刚才没发现,是因为那人正站在另一头的拐角处,正好被几个警卫给遮住了。此刻他似乎有点儿心神不宁,来回走了几步,从警卫投下的阴影中露出了半个身体,这才叫林三酒察觉到那一群警卫身边不知何时还站了个人。即使离得老远,视野中又是一片昏暗,她依旧认出了那一张点缀着斑驳红漆的面孔。 他不光是一个人。 他手里正拄着一根长杆子,杆子顶端挂着一只巨大的捕虫网;网兜里鼓鼓囊囊地,显然装了一个人。此时那网兜布的表面不断起伏、扭动,但不管里头的人怎么挣扎,却连一点儿声息也传不出来。 1215 狸、狸猫米亚换太子? 林三酒感觉到,卫刑在自己身边悄悄地蹲下了。 “不管你信不信吧,”后者用气声说,“……至少我自己明白,我心里确实是愧疚的。我知道这话说了,除了让我稍稍好过一些,也不指望你听了以后怎么样。我想说的是,至少我还懂得是非……你跟我打交道,至少比这副本里随便一个人要安全多了。” 她没出声。 “能在这个副本里混到今天的,都不会是什么直率的角色。”卫刑毫无笑意地一笑,“他给自己设定的假象就是一个动手快、说话直、只顾自保的人……不过,他也不是唯一一个有人设的进化者。” 就像卫刑一开始也给自己安了人设那样吗?林三酒感到她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却懒得问下去。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该走出去了,”她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起伏,“不管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计划照旧。” 卫刑咽下了吃惊。她站起身,伸手将npc捞起来扛在肩上,在走出墙角时,回头确认了一句:“你会在合适的时间出来,对吧?” 林三酒正一张一张地检查着物品卡片,随着她的手指动作,金属拳套不断泛起没有温度的光泽,像是冷冷的意志。 “我说会,你信吗?” 卫刑想了想。“如果是别人的话,”她喃喃地说,“我不会放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会。” 没有等林三酒回应,她转身就走出了拐角,警卫们显然立即就发现了她,转身时的衣物摩擦声沙沙作响。卫刑急忙举起一只空着的手,像投降似的说道:“等一等,我不是入侵者!” 林三酒没有探头看——红脸人很可能会先检查这个方向——她只是贴在墙壁上,将拐角后的声息全都捉进了脑海里,再重新构建成一副图景。 “你们听我说,我进来是有npc许可的,”卫刑声气仓促,听起来情真意切:“不过我恰好发现了这个受伤的npc,这才想着将他交给你们。” 警卫们一时无人说话,但从动静上听起来,至少有两个人正在往卫刑身边走来。 “他告诉我,是入侵者切断了他的双腿的——”卫刑说到这儿时,忽然真真切切地吸了一口气:“诶?怎么他也在?” “他怎么了?”终于有人问道。听声音,似乎是刚才反应最快的那一个警卫;他此时走到了卫刑身边,离林三酒只有数步之遥了。 “他和入侵者是一伙的!”卫刑提高声音,没给警卫们多少反应时间:“我和npc都被入侵者抓了,好不容易才趁她被其他警卫追捕的时候逃出来。所以我们很清楚,他一直在协助入侵者——” 胖子也开口了:“对,他是那一边的。” 哪怕是事实,但若是红脸人再反过来咬npc二人才是协助入侵者的人,那未免就太不可信了——毕竟,npc这个身份就已经是保障了。林三酒屏住呼吸等待时,果然听红脸人沉默几秒,随即嘶声一笑:“你们误会了,我那是在卧底。你们看,我这不就抓住了一个入侵者吗?” 巨大的捕虫网摇晃了几下,绳结吱吱一响。 这样还不行,她无声地吐了口气。红脸人站在走廊后方,隔了一群警卫,贸然冲出去很可能被他跑掉;卫刑必须想办法将他引过来,她才能发动袭击。 卫刑不是一个笨人,很快就掌握了情况,随即冷笑了一声,朝身边警卫说:“你们见过网兜里的人了?没有?那你们怎么知道网兜里是入侵者?我要找给我许可的那个女npc,正好一直没找到呢。” 警卫们顿了顿。隔着墙壁,林三酒都能察觉到他们一瞬间的茫然。 “我们要的东西是一样的,”红脸人阴沉沉地说,“你用npc换,我用入侵者换,彼此不冲突。你干什么给我找麻烦?” 卫刑没理会他,只对那警卫趁热打铁:“你叫他过来,检查一下网兜里面的人,这样不就放心了吗?”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警卫果然答应了。尽管红脸人极不情愿,他也清楚,自己越抗拒,就显得越可疑;他举起捕虫网,一步一步朝那警卫走来,还不忘问道:“我将她交给你,你们肯定会放我出去的吧?” 原来是打算用波西米亚换一个出去的机会。 一想到她掉出网兜后能骂出多少新花样,林三酒不由轻轻勾起嘴角一笑。 ……她以雷霆之势扑出去的时候,甚至连一直等她出现的卫刑都差点来不及躲避。 就像乍然见到狮子朝自己冲来的羚羊一样,红脸人的第一个反应,也同样是惊恐;直到半秒以后,他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很多警卫——但那时已经晚了。 在双足蹬地、跃进半空之后,林三酒几乎就没有再碰到过地面。她戴着金属拳套的右手毫无阻滞地打碎了天花板灯管,随即手指一合,就借着拽住了断口的那一瞬间,将自己的身体稳在了众人头上——红脸人眼前刚一黑下去的时候,一个黑影已经急速冲到了他的脸前了;林三酒吊在半空,一脚就将他的面骨给踢碎了,靴子尖足足陷进了面皮半公分。 红脸人连叫也来不及叫一声,就被她给踢上了旁边一堵墙。巨大的捕虫网骤然失去了主人,摇晃着摔向了地上,林三酒没有落下去抓它,反而身子一蜷,恰好避过了下方一只挥舞过来的警卫手臂。 幸亏警卫人数少了一半,她才能这样从容有余。当她瞧见下方数张脸都一起朝她扬起来、露出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黑洞时,她松开了吊在天花板上的手。 【胸腹之沙】,这张她在伊甸园拿到的卡片,因为没有什么作用而一直被林三酒忘在了脑后,直到今日才终于派上了用场。在气流漩涡蓦然爆开的时候,一股浓沙也轰地在空气里炸开了,沉沉厚厚地盖住了所有人的眼耳口鼻;在警卫们被阻拦了的这一刹那,她“咚”一声落在红脸人面前,解除了金属拳套的手一把压在了对方连下巴都稀烂不成形了的脸上。 红脸人倒真不愧是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进化者。即使他被压出了一声吸气似的惨叫,眼睛里也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依然捉住了这个机会,五指大张地冲林三酒抓了过来,指尖上不知什么能力似乎正滋滋作响——她灵巧地一猫腰避过去,就地一滚,想要扑到墙壁下头的时候,身后的警卫们都纷纷扑了过来。 【胸腹之沙】的量极大,走廊里仿佛刮起了一瞬间的沙尘暴,这才将警卫们拦了一拦;然而他们毕竟已经不是真正人类了,迅速从沙尘暴里反应过来,涌向了昏暗中的人影——这里地方太窄,警卫们人数却太多,林三酒刚贴着墙壁一站起身,就被重重打上了肩膀。 那警卫的战斗反应不慢,刚一意识到自己与目标产生了肢体接触,立刻改击为抓,顿时把软绵绵的林三酒给紧紧握住了,不忘喊了一声:“我抓住入侵者了!” “我也抓到了她了!”另一个警卫像呼应一般地说。 手里抓着林三酒的警卫,肉眼可见地一怔。天花板上的灯光没了之后,连带着警卫们和npc的视野也跟着雾蒙蒙地暗了;他凑近了仔细一打量她,不由从黑洞中叹出了一口气:“唉,原来是这个红脸。被打得挺惨啊。” 他松开了手。林三酒在摔到地上之前,及时重获力量稳住了身体,目光一扫,伸手就将那只仍旧在地上不断翻滚的捕虫网给捞进了手里。几个警卫压的压、踩的踩,将红脸人一起围在了中央;越过他们的肩膀,她还能勉强看清楚红脸人后脑勺上的头发——因为波西米亚给她开了瓢,那一处头发后来被猫医生削短了,乱糟糟地像是被狗啃过。 收好了宫道一给她的那个【马克吐温小说集:《王子与乞丐》】,林三酒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刚才刻意踢碎了红脸人的下巴,叫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是用不了多久,警卫们就会发现他的哼哼声更像是个男人,身上穿的也是男装…… 她悄悄绕到警卫身后,来到了副本引擎门口——卫刑机敏得很,刚才在战斗时就拖着npc早早躲在了一旁,此刻猫着腰小步赶上来,正好在林三酒一开门的时候,抢先滑了进去,连npc都留在了外头。 林三酒一把将捕虫网扔进去,将门拦住了,几步上去拽起了npc。一个警卫恰好在这时转过头,在一闪而过的迷茫后突然张大了眼睛,喝了一声:“喂,别开门!那扇门要一直关着的!” 没有回头看的时间了。林三酒一握住npc的衣领,当即急速后退,恰好在几个警卫转身的时候,跌跌绊绊地摔进了门后——门后是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只有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光,晕染出了卫刑站在门口的侧影;当她心脏一跳,以为这个女人又要对她下手的时候,卫刑“砰”一声关上了门。 门一关,外面的世界就像是突然不存在了一样,什么声息都消失了。黑暗里,只有几个人的喘息声清清楚楚。 “黑泽忌?”林三酒叫了一声,一边听着卫刑的动静,一边在地上摸索那只捕虫网:“你在哪里?” “你花的时间够长的,”黑泽忌的声音低低地说,听起来隐约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有火吗?” 波西米亚有能够照明的游鱼,放她出来大家就都能看见了——林三酒摸到了网兜,在一片绝对黑暗中,费了半天劲儿总算将它打开了;她摸到了长裙裹着的身体,忙低声说:“把你的鱼拿出来!” 波西米亚没有应声,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自己的长裙给绊了一下。林三酒一把扶稳了她的胳膊,心中那一份不安却越来越深了:黑泽忌怎么了?为什么这里一片漆黑,和npc描述的不一样? “你们先找火,”npc恰在此时说话了,“我知道怎么打开这里的灯光。卫刑是吧?你扶我过去一些。” 黑泽忌没有说话。 卫刑窸窸窣窣地摸到npc身边,似乎将他给拖去了另一边。林三酒不明白为什么波西米亚还不肯动,有几分不耐烦地刚要开口催促,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呼吸着一阵阵熟悉的、冷冷的浓香。 1216 迷惑之章 ……林三酒站在原地,手中仍旧紧握着波西米亚的长袍,流苏在黑暗中轻轻地刷过她的膝盖;鼻间闻见的,却是毫无疑问属于人偶师的独特香气。 “波西米亚?”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一片沉默。她又试了一次:“……人偶师?” 不管叫谁,被她捉住的人都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动也没动。她反而听见了黑泽忌十分不耐烦的声音:“你到底在干什么?灯!” 林三酒现在解释不清,只好迅速翻找起自己的卡片库。礼包给了她不少手电筒,可惜她用一个弄丢一个,到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还剩不剩了;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不远处“啪”一声响,光芒顿时驱散黑暗、充斥了视野。 从绝对漆黑里乍一亮起如此刺眼明亮的光,她不由眯起眼,下意识地低下头,想抬手挡一挡——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愣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个头很高,远远超出了波西米亚的高度,但却蒙头披着一件属于波西米亚的外袍。这人也不会是人偶师,因为长袍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了一个头颅的轮廓;在波西米亚的袍子下方,露出了他身上披着的一件长长布单,将他从头到脚都笼得严严实实。 红脸人抓到的是什么人? 林三酒急退两步,目光仍旧盯在那人身上,甚至没来得及扫一眼四周,直到黑泽忌猛地低声喝道:“停下!”——她才一个激灵,及时顿住了脚。 “怎么回事……” 她喃喃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一个黑泽忌让她停住的原因上。 一开始,她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应该说,一直盯着它看了好几秒以后,林三酒还是不明白。她脑海中爆发的疑问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她有好一会儿,既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才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处于幻觉之中。 她的脚下是普通地板,与医院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她脚后跟以外、大概数寸的地方,地板像是黄油一样融化了。它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和质地,像一片盘旋堆积的沙丘一样,在外来者面前屈服、退让了。在地板上方—— 为了形容它,林三酒不得不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会儿合适的词汇。 “我明白,这里的东西看上去很难理解,”npc的声音将她从怔忪中震了出来,抬手指了指,示意道:“不过我没有骗你,这里确实是装着死人点数的房间。” 这房间大得惊人,站在门口往里看的时候,另一端的墙壁只有指甲盖大小,与其说它是房间,不如说它是巨型仓库。房间里林立着一只只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树形白色物体,每一棵“白树”都伸展出了许多枝杈,整整齐齐地一直排列到房间尽头,仿佛一个被大雪染白了的果树园。唯一没有摆放“白树”的空地,就是他们此刻立足之处,也就是门口附近了。 “每一根枝杈,都代表一个死去的人,”npc此时坐在墙壁下方,算是唯一一个神态正常的人了。“正像我说的那样,只要卫刑说对了赚取点数的隐藏途径,我就可以变通一下,将点数取出来给你……” 现在,能不能拿到死人点数,已经变成了林三酒脑海里最后一个问题。眼前白树林立的这副景象,与她身后不远处的东西一比,压根不算奇妙了。 她愣愣地扫了一眼身旁蒙着布袍的高个子,又愣愣地打量了一会儿身后的东西。它显然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地方的东西,将地板都像波浪一样推开了;实在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有人把某个丛林里的夜晚给截下来了一块,挤进了这家医院的空间里——浓密的层层枝叶从地板上方探出来,离得近了,还能闻见树林里淡淡的青草与土腥味。在它与医院的交界处,光线、物质好像都被微微地扭曲了,模糊着,波荡着,仿佛一团虚影泡在另一团虚影里。 “这、这是什么……?”她轻声问道,好像怕惊吓着那东西一样。 npc反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 林三酒怔怔盯着它,再开口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说:“……这是另一个副本。” “啪啪”几声脆响,惊得她差点跳起来——npc使劲拍了两下巴掌,赞叹道:“你是猜出来的吧?因为这里没有任何能让你做推测的根据。一猜就能猜中,真是了不起!” 它真是副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副本里还有副本? 她的脑海里几乎快被问题给撑炸了;就在这时,黑泽忌从喉咙中发出了沉沉的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林三酒循声望去,这才第一次把他看清楚了。 乍一看上去,他和进房间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此时正抱着胳膊站在另一侧墙壁下,连臭脸都是一样的;但是她又多看了两眼以后,忽然凝住了。 在黑泽忌身后,隐隐地透出了一模一样的、扭曲了的光影边缘,只不过从一晃而过的色调上看,光影里包裹的不是丛林了,而是别的什么场景。那个东西的规模显然比林三酒身旁的小,被黑泽忌的身体给堵得几乎瞧不见——但再仔细一看,她心里不免咯噔响了一下。 他并非是正好站在那儿的。 他是被那个副本给“捉住”了脚腕。 “别过来,”黑泽忌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想要干什么,沉着脸说:“我身后的这个东西……这个副本,正在一直想要往外挤。” “你是什么意思?”林三酒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你……难道说你正在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它……往外挤?” 黑泽忌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反正不用你过来。那个人是谁?”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帮他——林三酒顺着他的意思,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被蒙在布袍下的高个子,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茫然过。问题太多了,好像从哪个开始解决都没有关系了;她走上去,伸手拉住袍子,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来看看吧。” 属于波西米亚的流苏长袍,哗地一下从那人身上被拽了下来,另一层长长的布单也顺势滑落了——底下的人稍稍一颤,似乎想要动一动,却又止住了自己。 ……在两层布料的下方,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空荡荡的肩膀上。 在锁骨以上的部位,什么也没有。 而锁骨以下的身体上,穿着一件与其他病人一样的病号服;病号服只是松散地套上去的,她一眼就能看见里面黑色的紧身皮革。 “不是活人吗?”站在npc身边的卫刑,不免有点吃惊:“我之前看见网兜里动了……” 林三酒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样,茫然地扔掉了布袍。她伸手拉起了对方的一只手——那的确是人偶师的手,她记得他的皮肤有多苍白,手背上青色血管隐约得如同叶片的脉络。他的手指冷冷的,瘦得只剩下细长骨节,在不发力的时候,简直像是一折就会断的冰。 但是——但是—— 她赶紧捡起了波西米亚的袍子,又一次蒙头盖脸地将它罩在了人偶师身上。果然,正像刚才一样,在明明什么也没有的肩膀上方,布料却顺着一个头颅的形状落了下去。 “这人到底是谁?”黑泽忌大概很不喜欢陷入迷惑里,口气又恶化了几分:“他到底有头没头?”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林三酒没有取下袍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偶师的身体问道。“你……你是人偶师吧?” 布料下的人举起了一只手。在几个人的目光注视下,那只手左右摆了一摆。 “不、不是?”林三酒额头上都见了汗。对方显然是听得见的,要不然也不会抬手作出回应。但他不是人偶师,又会是谁?不不,如果真是人偶师的话,他怎么可能在没有头的情况下走来走去……“那你是谁?” 布料下的人举起了两只手。这一次,他伸直了两条手臂,在空中一起比划了一个大圈——这是一个打死人偶师也做不出来的动作,林三酒心里一沉,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这人果然不是人偶师。 ……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意思?”她喃喃地问,“你比划的是个……很大的东西吗?” 这句话一出口,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 “大——大巫女!”林三酒原地跳了起来,“大巫女!” 1217 可是Gamer已经死了 尽管不明白大巫女是怎么办到的,但林三酒还是看出来了:她挪动人偶师的身体,和鸦江搬自己的大腿一样,既不灵活又十分吃力。人偶师一步一步“走”向旁边的时候,看着就像是一具重新站起来的尸体似的,关节僵硬、动作滞缓,有一次大巫女搞混了,还差点连着把右腿迈出去两次。 但是,为什么波西米亚的袍子会罩在大巫女——或者说是人偶师——的身上?波西米亚去哪儿了?他们有过接触吗?而且,人偶师的身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大巫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能写字吗?”林三酒从鸦江那儿拿到的白纸本子又一次派上了用场,“能不能把发生的事写下来?” 蒙在布下的“头”朝她蓦然一转。这个“头颅”的形状,显然是大巫女不知怎么以意识力形成的,自然不受生理限制,此时一转就转了一百八十度,活脱脱鬼片一样,倒给她惊了一跳——林三酒还是将纸笔都塞了过去,劝道:“你试试,可以把字写大一点……” 纸笔“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属于人偶师的手刚张开了一半,却没来得及接住它们。大巫女驱使着人偶师的身体,勉强坐了下来,像抓着刀一样抓住了笔。林三酒刚要弯腰看看她能不能写,忽然只觉自己后背上的空气骤然收缩压紧了——她在意识到不对的同一时间,也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反抗;气流猛地旋转着朝四周炸开,她与人偶师的身体一起被漩涡给掀飞了出去,砰砰几声,二人将门板都撞得微微摇晃了起来。 趴在地上喘息着一抬头,林三酒正好看见一根长长的、粗壮的树枝,从那一团夜色中伸出来,像在朝人招手似的,悠悠探进了医院房间里。棕褐色的树皮与枝枝颤颤的绿叶,在日光灯下看起来清晰得几乎格格不入。它是什么时候摸到背后的,她压根就没察觉到——要不是黑泽忌及时一个气流漩涡将二人都打飞了,那根树枝正好能碰上她的肩膀。 “有光了还不看着点,”黑泽忌仍旧板着一张脸,好像生下来嘴角被钉子钉住了似的:“这些东西很古怪——” 他话只说了一半,猛地刹住了话头。即使他不愿意让别人察觉,林三酒依然听见他低低地喘了一口气,这才稳住了呼吸。 不管捉住他的副本是怎么回事,要堵住它不再往外扩张,显然都已经消耗掉了黑泽忌不少的气力。 “你能不能脱身?”她低声问了一句,也知道对方大概不会好好回答,又转头问npc:“他能不能脱身?这儿怎么会有其他副本?” “想要吞噬掉这个医院的,又不只有我一个人。”npc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答道:“我没说过吗?大洪水不是从某个地方席卷过来的一股力量,没有过程这一说。” “什么意思?” “它无时无刻不在向四面八方蔓延。它是吞噬掉一切规则和秩序的力量,所以它本身既无规则,也无秩序。” 如果波西米亚在的话,或许她能听得懂这种玄之又玄的鬼话。林三酒现在没有耐心去考究大洪水的性质,她只想赶紧把大家都带离这个地方——哪怕回到lava里也好。 “所以呢?” “这些副本,我也不知道它们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吧,它们都摸到了这家医院的边。扩展自己的领地,吞噬、覆盖掉另一个副本,这对每一个副本来说,都是本能的欲望……”npc说到这儿,看了看屋内几人,低声一笑:“就和你们人类一样。一旦约束你们人类的规则不存在了以后,你们遇见的每一个人,在你们眼里就是另一片还未征服的领地。” 林三酒无意与他争论。 “所以,这些副本……”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入侵了?” “对。” 她一时不知该继续问什么才好的时候,黑泽忌冷不丁地开了口:“我身后的这一个,一直想把我往后拽,卷进它的内部。” 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投来的眼神,他摇了摇头:“不行,我用力抽也抽不回来。” npc点点头:“把你卷进去以后,它就可以继续往医院里扩张了。在副本入侵以来,现在终于能抓住一个活人,大概它也很高兴吧。没想到你能坚持住不被吸进去,反而还把它的扩张途径给堵住了,真是叫人佩服。” 黑泽忌的嘴角微微拧了一下;即使是林三酒,也在这一瞬间流露出的凶厉杀气之下微微打了个战。 她皱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喃喃地说:“陷入副本之后,的确,单纯靠力量没法脱身。一般来说,唯一的抽身办法就是满足副本的条件……但是……” 黑泽忌现在只有一只脚被副本“抓住”了而已,怎么满足副本的条件?总不可能让他放弃抵抗,被副本卷进去再说——若是被这种已经被大洪水刺激得变异了的副本卷进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你们配合我,”npc缓缓地说,“我或许能将他放出来。” “怎么放?” “它们入侵了医院,但是不代表医院就毫无抵抗能力了。”npc坐在墙壁下,“如果我能吸收掉这家医院,反头吞噬掉它们的话,那么原本就已经身处于医院里的这个小哥,还是一样会处于这个医院里,没有风险,他却自由了。” 黑泽忌没吭声,似乎没有什么意见。 “那我们要怎么配合你?”林三酒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吞噬了这个医院之后,对玩家有什么影响?毕竟我们还有一个朋友在外面,我得出去找到她。” “没有影响,在我和医院融于一体的时候,反而可以给你们行一些方便。不管是出去也好,找人也好……毕竟你们帮了我,我得给你们一点回报嘛。” “等一下,”卫刑忽然插了一句,“等你吞噬掉这个医院以后,也可以放我出去的,对吧?” npc笑起来时,露出了一排特别小,又特别密的牙。“我对于你是走是留,并不在意。你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从收费处出去,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卫刑清清楚楚地松了一口气,肩膀都稍稍懈了下来。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即使是差点被对方害惨了,她依旧不由产生了几分唏嘘。这不是出于对卫刑这个人的同情,而是见到世间不幸时,她天生会被激发的不忍心。 所以,她没有提醒卫刑一个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和下场,就像看见纪录片里的狐狸咬死了兔子一样,她在恻隐的同时,也默认了卫刑的未来。 “首先,我需要和这个房间产生联系。”npc在她思绪打转的时候,开口说道:“只是坐在这个房间里,还远远不够。你不是想要这房间里的点数吗?现在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卫刑,” 卫刑在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到时,激灵了一下。 “你要赶紧告诉我,你和他们是一队的,你的知识就等于是他们的知识。”npc歪头打量了她两眼——尽管二者外表是一男一女,目光之中却一丝对异性的欣赏也找不到。“快点,别晚了来不及。” “当然,”卫刑看了看林三酒,“……我们是一队的。我知道的,就等于是他们知道的。” “好,那么你一会儿在我要求的时候,把赚取点数的隐藏途径告诉我。然后,”npc转向林三酒说,“你告诉我你需要多少点。在我取得了死人的点数,并且把它交给你的时候,我与这个房间也就产生了真正的联系。” 怪不得npc对于他们找不找得到gamer一事如此上心。林三酒一直以为要求拿到死人点数,是她自己的主意;没想到其实正中了这个胖子的下怀。 “然后呢?”大家的安危系于这个行动上,她不得不多问几句。 “然后……有点难以解释,不过我会尽量说明白。”npc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耐心地说:“相比你们身后的那两个外来副本,我是这个医院的一部分,当然不会引起医院对我的排斥反应。当我向医院贡献出我自己时,为了能够聚集抵抗入侵副本的力量,它会立刻吸收掉我。为了维持医院的正常运转,一般来说,医院不会去碰员工的……但是我主动来到它最危急的地方,向它提供了我的力量,那就不一样了。” 也许是看见了林三酒的神情,他又露出了一嘴奇小的牙:“至于我被吸收之后的事,就是我与医院之间的抗争了。” “那你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很简单,”npc说,“在我争夺医院控制权的时候,你们要尽量为它雪上加霜。那个小哥挡住了一个副本,很遗憾……不过幸亏还有另一个。你们可以攻击另一个副本周围的地方,将医院尽可能打破,为它提供继续入侵的道路。这样一来,医院首尾难顾,被我反过来吞噬掉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林三酒现在只想速战速决。 黑泽忌能撑住的每一刻,都可以称得上是小小的奇迹;他竟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堵住了副本的扩张——但不管他用的是什么力量,都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巫女,发现那个被蒙在布袍下的身影,仍旧在僵硬、吃力地与纸笔作战,随即朝npc点点头:“我知道了。” 在npc的示意下,卫刑将他半拎半抱地扶了起来。 “带我去那儿,”他指了指一排排白树中间,说:“在那儿告诉我你猜到的隐藏途径是什么。” 卫刑瞥了一眼林三酒几人——她的神色清清楚楚地表明,即使到了最后关头,她也不愿意让林三酒几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将npc放在一棵白树前,后者只要一伸手,就能摸着一根枝杈;卫刑蹲下来,凑近了npc耳朵边。从林三酒所在之处,只能看见她的嘴唇飞快地一张一合,却什么也听不见。 听不见倒是无所谓,只要能顺利拿到点数就行。其他人倒还罢了,人偶师需要的点数太多,靠猎取器官根本不够用…… 就在她在心中一阵一阵不安的驱使下,来回转圈的时候,npc抬起了头——她立刻就顿住了脚步。 “她猜错了,”npc似乎也愣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说的,根本就不是gamer赚取点数的隐藏途径。” 1218 自己人坑自己人的效率比敌人高 卫刑仿佛一下子被掏成了个空壳,空荡荡的灰暗了下去。她在这一刻受到的震惊,似乎比在场所有人加一起更严重;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npc的袖子,不可置信地问:“猜、猜错了?不可能啊?” “你猜的是器官垄断,的确是一种赚取点数的方式。这方式我的确见过。因为玩家要出院,就必须得器官齐全,那么如果有一小组人通过狩猎单独某个器官,并且把所有点数都集中在一起,将医院所售的该器官都买下来,那么迟早会有人为了不得不出院,而高价购买该器官。这个方式很有效,不过对小队成员的要求很高,限制也很大。”npc有意抬高了声音,让在场众人都能听清楚:“……但说到底,它本质上仍然是猎取器官。只要是用猎取器官这一方法,那么你就必须交器官给我,我才能把点数给你,这是医院的铁则。” 林三酒拳头死死地握紧了,低声问道:“gamer所知道的那个方式,不涉及器官吗?” “对,不涉及。”npc大概也没料到计划都进行到了这一步,居然出了这么样一个岔子,终于将不紧不慢的神色一扫而空,胖脸上皱出了深深的数层纹路:“你们也都想一想gamer会有什么办法,快点,哪怕只要挨着边呢。” 林三酒自打进入了医院,作为一个通缉犯的时间比作为一个病人的时间长多了,到现在连全部规则都不能说清楚,哪里能想到gamer会有什么隐藏手段?黑泽忌就更别提了——他连病人都不是,莫名其妙地就被她给召唤进来了。而大巫女就是再聪明,一直躺在icu里、得不到外界半点相关讯息,也不能空手生蛋……她越想,牙根咬得越紧,恨不得在自己的牙齿与牙齿之间,夹着一个卫刑。 卫刑比谁都慌。在她看来,她唯一的性命担保,就是她的这一点子知识了;如今突然被证实她其实毫无用处,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猛地原地跳起来,直直退进了后面两排白树之间,将自己与林三酒一行人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喝了一声:“都别过来!” 说是“都别过来”,其实这话也只是冲着林三酒一人说的而已。 “我、我肯定知道隐藏途径是什么,”卫刑急急地抢先一步说道:“让我想一想……” 林三酒连一眼也没看她。现在卫刑说什么、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了,就像没有人会和癌症晚期的病人计较一样。 她经历不知多少绝境、困局与死路,每一次都似乎毫无希望了,但她仍旧挣扎着走到了今天;所以她压根不相信,她与她的朋友们会在这么一个灰暗、变异的医院里迎来终点。 在此时此刻之前,她经历的一切之中,肯定隐藏着某一个破局的关键。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被她忽略了的…… 假如卫刑不是第一次猜错呢?她能错一次,为什么不能错两次? 这个念头浮起来时,让她顿了一顿。对……万一卫刑杀掉的前任警卫,根本不是gamer的话,是不是仍然有几分可能,红脸人其实才是真正的gamer? 林三酒将目光转向了房门。 他们一行人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被她踢碎了下巴,丢在警卫堆里的红脸人,现在还在不在原处,实在不好说——更何况见他们进了房间,门外一定还有不少警卫正像他们一开始计划的那样,牢牢地围堵在走廊里。 但是,这是她的唯一一个办法——或者说侥幸心里——不试试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你们小心些,”林三酒对黑泽忌和大巫女各自嘱咐了一句,“我出去看看。” 她摸到门边,再次回头扫了一圈房间。卫刑的影子藏在远处的白树里,似乎是见到她回头了,那影子又往后缩了缩。就算黑泽忌不能动地方,双手可还是自由的;卫刑如果真的敢在她离开时趁机下手,那么也算是走运了——至少她可以早早死在黑泽忌手里了。 将门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隙时,林三酒的全副力量都集中在了手臂上,做好了随时将门用力拉回来的准备。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站在门另一侧的警卫们,似乎谁也没发现门被推开了,更没有人一把抓住门不让它关上。她顺着门缝往外一瞧,不由怔了怔。 ……门外的警卫又少了一大半,此时只有区区三四个了,还都正背对着门口,看守警戒着外头的走廊。侧耳听一听,她大概就猜出了警卫们的去向:在医院深处,有人用工具不断撞击、挖掘什么东西的声响不断化作音波,在幽暗中一圈圈荡开涟漪,让她觉得自己听见的是一个建筑工地。警卫们显然已经发现她把医院走廊砸碎了,导致一部分人被困进了死胡同里,现在应该正在重新挖开一条通道。 但是,她一心想找的红脸人此刻却早就不见了踪影。在门缝后张目四望,她看见的只有地板上断断续续的血迹,一路伸展出去,消失在了墙壁拐角后方。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跑不远——林三酒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回头向屋里打了个手势,悄悄将门拉大了一些,还没忘记及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后泄露出去的灯光。 一共四个警卫,呈现半弧形背对着门,将门口围了起来。直到她一步迈出门,几人都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靠近了。林三酒猫下腰,确保自己始终处于他们水平视线以下的位置,将门合拢了之后,慢慢靠近了最左边警卫的身后,也就是离血迹最近的地方。 她无声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宫道一对她还真是十分慷慨,即使以她这种消耗速度,【你们班上应该有这样的人吧】的瓶子里仍旧还剩了五六颗糖果;等她感觉到特殊物品的效力发动以后,她自然而然地直起身,低着头,朝那警卫说了一声:“劳驾,让一让。” “嗯?”就算满脸黑洞,那警卫还是泛起了显而易见的一瞬间迷茫。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三酒,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你去哪?” 她含含糊糊地从嗓子里咕哝了一句什么。 “什么?”那警卫停下来,“我们现在人少,最好一步也不要离开……你要干什么去?” 这些家伙肯定不必上厕所,这就让她无话可说了。林三酒埋下脸,一闪身从他让开的地方滑了出去,尽量没有碰上那警卫的身体。当她往外走去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警卫在疑虑之下,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个同伴。 “……诶?人都在啊,”他立刻叫了起来,“喂,你站住!” 林三酒头也不回,脚下一个加速,就扑向了血迹消失的拐角处。她知道警卫一定会追上来,区别只是会留下多少人继续看守门口而已;然而当她奔至墙角、往后飞快地扫了一眼的时候,她却猛然意识到四个警卫竟然都追了上来。由于事发突然,几个警卫没来得及商量,都作出了条件反射下的第一回应,因此有那么短短一刻,门口连一个守卫都不剩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在林三酒的余光里,一个黑影猛地从另外一边的墙角后窜了出来,像闪电一样直直扑向了门口。她在吃了一惊的同时,脚下却已经早早越过了拐角,那个影子也从视野中顿时消失了;林三酒脚下急急刹住了,在转过身之前先是一弯腰,感觉一条手臂从自己背后上空挥了过去。 她刚躲过了一击,就听身后两个警卫也反应了过来:“有人来了!” 两个警卫顾不上这个不知是友是敌的人了,转身就扑回了房间门口。林三酒在另二人一怔的时候,也一个拧身,调转方向重新冲了回去,连带着两个追兵也一起跟上了她——若是有不知情的外人看了,只怕还要以为这五个人是商量好了,要一起来回折返着玩儿的呢。 “入侵者!”当那人影将手放在门把上时,最前方一个警卫高声叫道。 林三酒猜得没错,在这种时候,硬生生非要往房间里冲的,只有一个人。 波西米亚迅速扫了一眼朝她冲过来的几个人:两个警卫,一个不知是不是警卫、不太起眼的人,又两个警卫。她一张小脸都白了,嘴唇抿得几乎瞧不见;她的后背上系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包,一只手扶着它,只剩一只手开门——显然更加没法战斗了。 “波西米亚,是我!”这句话还在林三酒的喉咙里,没能吐出来的时候,只见波西米亚一拉门,闪身就钻了进去,“咚”一声合上了门。林三酒踉跄停下了脚,正好处于四个警卫的包围圈里。 1219 真·打不死 林三酒傻眼了。 门离她很近,只要一抬手臂就能碰上,只可惜在这一臂之距里,却满满当当地站着两个警卫;而她身后另二人,也各自往两旁迈了一步,将她拦在正中央。 门牢牢地阻隔了房间内的声息,她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也没法喊波西米亚给她开门——少了来自房间里的配合,她只能自己想办法突破这四个警卫的包围圈。 “你是什么人?”糖果的效用仍在,警卫们还没有把她看成入侵者,这算是此刻唯一的好消息了:“你是从哪儿来的?” 她垂着头,活像害羞不敢看人似的,小声说:“我……我路过的。” 大概这个借口太过荒谬,以至于一时间连警卫们也哑了壳。 “路过的?”顿了两秒,一个警卫抬高了嗓门:“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三酒没回答,只在脑海中迅速衡量了一下众人的站位,以及警卫们可能朝她袭来的攻击。对方只剩四人了,她有把握试试黑泽忌的办法了,只是在真正动手之前,她必须要仔细计算—— 脚下轰然一声闷响,地板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天花板上已经被她打破了的灯管里簇簇洒下了无数细小碎片。在一惊之下,地面随即恢复了平静;几人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波震颤颠簸又猛地袭来了,这一次再没中断过。除了林三酒之外,几个警卫都没能及时站稳身体,被突如其来的摇晃给震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个人手臂在半空中一抓,恰好刮过了她的后背,当即叫她也跟着一起栽向了地面。 “怎么回事?”几个人再顾不上林三酒了,在不断的震颤中高声问道。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一点之外:震源似乎处于房间内部。所有声音都被房门阻隔了,激烈的震感却一阵强过一阵,波浪一般从门下大地里卷上来,连连将门外几个警卫掀得站也站不住;在他们的挣扎摇晃里,林三酒躲避不及,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们的肢体扫过,又被接连不断的无力感给牢牢按在了地上。 这可真他妈要了命了——她在心中骂了一句,知道她没有犹豫的余地了。现在连警卫们也不知道自己会被这股地震给晃到什么位置上去,黑泽忌的战术就彻底没了作用;唯一一个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卡片库底下那一件特殊物品拿出来了。 她在游湖副本中一口气拿到的七件特殊物品里,现在只剩下两样还没有拿出来用过了,其中一个,正是【破茧为蛾】。 【破茧为蛾】 本物品能为您提供一个脱胎换骨、重新做蛾的机会。在本物品一层层将您缠绕包裹起来的时候,您将会从纷纷扰扰的世界中,获得片刻的绝对平静与安宁。在雪白的丝茧中,只剩下一件真正重要的事,那就是您自己的突破与蜕变。以您为目标的打扰、威胁,基本上都将被丝茧给阻拦在外。只有当您自己决定从丝茧中出来的时候,您才会出来;除此之外,任何外力都无法将丝茧打破,迫使您出现。 注意:丝茧可以使用的时长一共为十分钟,使用次数不计。使用者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多次进出丝茧,也可以一口气待满十分钟。在十分钟过后,丝茧依然不会消失。不过一旦超过十分钟,使用者再出来的时候,就会变成一只蛾子。 ps:不是真正的蛾子。请想象一个与蛾子基因混杂了的人类吧。 这玩意儿一旦生效、变成了丝茧,就不会再挪动地方了,除非有人推着它往前走。林三酒紧紧攥住卡片,好不容易抓住一个重获力量的空隙,甚至来不及爬起身,只是就地一滚,朝咫尺之遥的门口滚了过去。地面颠簸起伏,像暴风雨中的海面一样,将感知、方向都搅得乱了;她只能祈祷自己滚到了正确的地方,随即掌心里卡片轻轻一动,她的视野里很快就被覆盖上了一片雪白。 ……现在,她完全就是一只被裹在茧里的毛毛虫了。触目所及,尽是丝丝缕缕、厚厚密密的白色丝茧,在震颤中不断微微摇晃;但是至少,警卫们碰不着她了——她能感觉到,有人正“乒乒乓乓”地撞在丝茧外壳上,又被立即剥了下去。 林三酒勉强稳住自己,顺着记忆中门口的方向伸出了手。 白茧迅速在她的意志下融化出了一个出入口。出入口迅速张大,她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探出去,果然模糊地看见了一个门把手;还不等她松上一口气,正好在这个时候,从门后传来的一股震颤感猛地像海潮一样推了出来,比刚才的力道猛烈得多了——整只丝茧都被掀了起来,从门口被高高抛进了半空;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抛远了,林三酒情急之下及时一伸手,死死地拽住了门把手。 就像是蚌壳吐沙一样,她从越张越大的出口里掉了出来,丝茧却被脚下震颤的大地给甩到了身后。她来不及回头看,喘息着爬起身,在门被拉开的同一时间,将自己扔进了门后。 地面轰隆隆一震,就像是有人从她身下把她的双脚抽走了似的,林三酒急忙又是就地一滚,总算没有被甩出门去。在一片摇晃、颤动、明暗不定的色块与光影里,好像所有的物质构造都被冲击得失去了形状,在化作齑粉与保持原状之间摇摇欲坠地抵抗着;她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靠在墙上维持平衡,直到一个阴影忽然从斜刺里扑出来,在她急忙一收拳头没有打出去的时候,一头撞进她怀里,将她撞出去了好几步远。 “躲开点啊,”波西米亚一副恨儿不成器的口气,“这样了还不知道躲开点!” 哪样了? 多亏她动态视力极佳,林三酒此时也迅速适应了不断震动、不断变形的画面。她回头一看,恰好看见了自己刚才落脚之处:一条裂口像是一张试探着张开的大嘴,从地板蔓延开裂到了墙上,恰好能掉进去一个人。二人此时跌出去了好几步,眼看着自己够不着她们了,那张大嘴般的裂口才顿了顿,迅速收拢、消失——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怎么回事?”她一翻身跳了起来,顺便捞起了波西米亚:“发生了什么?” “那个胖子说副本入侵导致医院发了疯,”波西米亚声气匆忙,还不忘责备她:“你跑去哪儿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瞎跑!” 想必是糖果药效过了——林三酒摸了摸脸,苦笑不得地问道:“npc人呢?”一切构成了医院的物质都像是要坍塌崩坏了一样,甚至连目光都投不出去多远——“其他几个人怎么样了?” “都活着呢,就是黑泽忌不大方便,他动不了。胖子在白树附近,我本来正要过去的,”波西米亚匆匆答道,“既然你来了,正好,你把他给胖子拿过去吧!” 什么? 谁? 林三酒的疑问还困在喉咙里来不及发,波西米亚就一指不远处:“他!” 她顺着手指一望,只见一个瑟瑟发抖的影子正趴在一张桌子底下,正好冲林三酒扬起了脸——前任警卫。 1220 NPC的算盘 这可真是末日世界中最了不起的能力了。 林三酒冲过去一把抓住前任警卫的胳膊,将他拽出桌下的时候,后者在惊恐中发出了一阵鸭子叫似的声音;她没有多解释,只是将他一把推向波西米亚,喊道:“你带上他,我去找人偶师!” “人偶师”三个字一出,波西米亚立刻就跟挨了扎的气球一样,所有气都跑没了:“大、大人也在这儿吗?” “不是你把裙子扔他头上的吗?” 波西米亚看起来比她还茫然。在一片地动山摇里,她还抽空思考了几秒钟:“没、没有啊……我哪敢……” 现在可不是能容许她们坐下来慢慢说的时候了,林三酒的目光搜索了几圈,总算在无数摇动、崩裂又合拢的环境里,隐隐瞧见了人偶师——由大巫女暂时接过管控的身体,此时显然适应不了周围的激变,步伐笨拙踉跄,怀里仍抱着那个本子;要不是黑泽忌稳稳站在原地,以一个又一个气流漩涡将他推开、拉近,帮助他避过危险,恐怕他早就被不断张合变化的副本给一口吞进去了。 “等我,”林三酒嘱咐一句,跃上刚才前任警卫藏身其下的桌子,以它为跳板,双脚一蹬就朝人偶师扑了过去,喊道:“抓住我的手!” 至少这一点,大巫女还是能办到的。 那只清瘦的手刚一握紧林三酒,她就将其往回一拉,顺势将胳膊环住了人偶师的胸膛,抱着他往波西米亚的方向冲了回去——后者一张白脸特别显眼,下意识地将前任警卫挡在自己身前,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通畅;林三酒以那只没有长出左手的胳膊一拍她,“别愣了,快走!” 直到她自己的袍子从大巫女“头”上滑落下来,波西米亚这才意识到人偶师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一醒神,赶紧跟上了林三酒,一边跑一边喊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 “我们分开以后,我还没走到工具间,那个红脸苍蝇就他妈趁机偷袭我——我能让他抓住吗?”波西米亚好歹昔日也算个人物,身手还是不错的:“被我跑掉以后,那油漆桶盖子就一直在后头追我……我跑着跑着看见一个蒙着床单的怪人,走路还同手同脚,看着笨了吧唧的,我、我就……” 她说到这儿,声气就弱了下去。林三酒担心她被什么裂缝夹了脚,匆匆回头一看,发现波西米亚嘴都扁了,好像随时能哭出来:“我就……一脚把他踹倒了,又给他套了一件我的袍子。” ……行,这是又一件人偶师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她心里叹了口气的时候,只听不远处的白树之间,npc抬高嗓门叫了一声:“我在这里!” 二人各自抱着她们的人肉行李,匆匆几步跳进了白树丛中——这儿比副本入侵的地方要稳定多了,最起码不必时常注意脚下开裂的深洞;失去双腿的npc坐在一棵白树旁边,急得满脸是汗,而卫刑却早早就不见了踪影。“我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怎么,他活过来了?太好了,我们现在继续计划还不晚!” 前任警卫还懵着呢,就被波西米亚给扔到了胖子面前。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干什么,还没忘回头要一句保证:“你、你们……会把我带出去的,对吧?” “肯定会。”林三酒对他始终存有几分同情,以自己最大的诚意说道。 得了保证,前任警卫仍不太放心似的,小声说道:“那个……我想,隐藏途径可能是通行证。这是医院里唯一一个买入卖出价格相等的道具,不像器官,买回来的价格是卖出去的一倍……” 他的声气低微,在轰隆隆不断震颤的房间之中时断时续,很难叫人完全听清楚;不过npc只听了个开头,似乎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连连摆手说:“对,对!我去取点数,你继续说!” npc伸手从白树的枝杈上一抹,回头看了看林三酒:“点数给谁?” 她是个通缉犯,拿了点数也没有用;波西米亚的身份如今也朝不保夕了,自然只能给一个人——林三酒将人偶师往前一推,“给他!” npc才不在乎点数给谁,他似乎只想早点完成这个“交接”程序,好让自己与医院房间产生关联。“人偶师?”他辨认了一下对方——说来也怪,不管是有没有头,或者外貌遮得多严实,这些npc却还能认出来谁是谁。“给你!” 只拿了一个死人的点数,恐怕不够的。林三酒踏上前去一步,正要催促npc多给一些,目光从脚下一扫,却发现大巫女刚才抱在怀里的本子,不知何时跌落在了地上。她顺手捡起来,目光下意识地一扫,原本要向npc嘱咐的话就嘱咐不出来了。 像小孩子初学写字一样歪歪扭扭、骨节脱离的笔迹,挥挥洒洒地占了一大片白纸。大巫女刚才费了很大的劲,写下来的内容却不多,只有七个字:“有人跑……别相信他。” 前面三个字,应该是她刚坐下来不久时写的,是为了要告诉林三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是波西米亚从人偶师身后跑上去时的经过——而后面四个字……却是大巫女在那之后写下来的警告了。 她警告林三酒别相信的对象,想来想去,也只会是一个人。 林三酒一扔本子,右手如闪电一般探向前方。此时的npc,正在嘀嘀咕咕地说“我再给你拿几个人的点数”;恰巧就在她的右手快要够着人偶师衣领的时候,npc也猛地一伸手,一把抓住人偶师的袍子,挥手就将他甩向了白树的枝杈。无数枝杈仿佛坚硬、尖锐的鹿角一样,直挺挺地立在半空中,等待着穿透人体的那一刻——大巫女压根反应不及,人偶师的身体倾斜着朝枝杈丛里倒了下去。 林三酒的指尖擦着人偶师的衣服划了过去。波西米亚离他更远,更加不可能及时抓住他;眼看着他就要落入枝杈丛里了,她正巧灵光一现,手心里顿时吐出了一条鞭子的长影。【龙卷风鞭子】的效用已经被医院收走作抵押了,但鞭子本身却还在;它像一条绳子似的,须臾之间就一吐一卷,绕住了人偶师的腰,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不等她伸手接住他,一旁的波西米亚已经蓦然跃出,抬手就将一串珠串扯散了,兜头盖脸地往npc身上洒了过去。林三酒这时转眼一看,才发现原来继人偶师之后,前任警卫也被npc猝不及防地抓住了脖领子,推向了几根雪白的尖锐树枝。胖子抬手一挡,松开了前任警卫;后者趁机往地上一摔,半滚半爬地回到了林三酒身边。 将二人都险险地拉了回来以后,再一抬眼的时候,那npc已经远远地退向了白树丛后方。他没了双腿,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行动;以双手拄在地上、抬起上半身,他竟能以手代脚,在几秒钟里就灵活迅速地退出了十来米。 “你干什么?”林三酒怒喝道:“你一直在骗我们?你想把我们杀了?” “我没骗你,”npc气喘吁吁地一笑,紧贴在一棵白树旁边,尖尖的枝杈甚至陷进了他的皮肉里。“我告诉你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只不过是漏掉了一部分没有说……” 大巫女挣扎着站稳了双脚,指了指他所在之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家医院现在已经抵不住那两个入侵的副本了,”npc以肥厚的几层下巴示意了一下几人身后,“等我再消耗掉它一部分力量,掌控了它以后,它就难免更虚弱了……怎么还能抵抗那两个副本?你不想让你的朋友脱身了吗?”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他。 “你要是想让你的朋友脱身,就得让我——也就是医院,有足够的力量反吞掉那两个副本。”npc舔了一舔嘴唇,张嘴时细小的牙齿一闪而过:“想要力量,就得先有养分。你要是不想牺牲无头人,也没关系。你和那个gamer不是头一次见面吗?把他给我,你和你的朋友就都能离开这儿了。” 1221 驴三酒 林三酒很清楚,为什么npc张口要的养分是前任警卫。她不知道卫刑藏到哪儿去了,却知道卫刑肯定没有被npc当成副本养分,大概正躲在哪里庆幸自己的好运——波西米亚这时喃喃地说话了:“我倒不是在乎这个家伙死活……但我心里怎么这么不高兴呢?” 她也不高兴。 借着大地猛然一震的时机,原本缩在一旁的前任警卫蓦然跳起,像个被狐狸看见了的雪貂一样,转身就逃向了门口。可惜林三酒早有准备,长臂一舒,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掼在了地上。 她将前任警卫拉回身边,牢牢制住了他。戴着金属拳甲的右手,仿佛钢圈一样卡死在他的脖子后方;由于前任警卫个子矮,她一拎,他的双脚就离了地。 “你现在把养分贡献给医院,医院有了力量,抵抗住了入侵的副本……”林三酒一边对npc说,一边示意波西米亚带着大巫女退去黑泽忌的身边,自己挡住了npc跟随着他们而去的目光。在不断震颤开裂的房间里,她稳住平衡,慢慢朝npc走近了一步:“这说不通。” “怎么说不通了?”npc的眼珠仍旧留在她身后,在波西米亚一行人的方向上游弋。 “医院如果获得了力量,那么你还怎么吞噬它?”林三酒的每个字都薄薄的、紧紧的:“除非,你的目标根本不是为了吞噬医院,只是为了要把我们这些影响了医院运行的意外因素给消灭掉而已。” 她早就隐隐有所怀疑了——她们一行人闹得这么大,也许早就对医院产生了影响,使它的运转发生了偏移、滞后甚至障碍。再说,副本必须保持在一个模式内运行,如今连连发生意外,也许就要靠npc这样具有智能的角色来解决了。 “啊,你还真是被这个地方给骗怕了。”npc垂下眼皮,说道:“我说过我没骗你。你说的不无道理,所以我只要求你把这个gamer喂给医院而已,你就算喂多了我还不愿意呢,因为那时医院的力量就太大了……刚才我是看你及时救下了那个无头人,我才又抓起gamer扔过去的。你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医院第一次从养分中获得了好处,那么第二次当它以为又有养分可以吃的时候,自然会放开警戒,毫不设防。它不会想到,第二次的养分是我。” 他环视了一下隆隆震动的房间,说道:“你放心吃下去的食物中,却含有某种细菌或病毒……这一点,很好理解吧?我要是你,我就会全力相助。” “噢?” “我与医院相争的这一过程不会短,在拉锯战中,整个副本都会处于非正常状态。到时你们说不定可以趁机取点数,该修复修复,该换东西换东西,拿回抵押品,自由离开,再也不回来……这一切可能性,用一个不认识的人就能换来了,难道不值吗?” 林三酒甚至可以从皮肤上感觉到前任警卫的恐惧。他一连几次反抗挣扎都没有起到一点效果——老天是公平的,既然给了他一个奇迹般的复生能力,就拿走了他大部分的体能增幅;就连他想用特殊物品时,都因为动作比旁人稍慢一线,而早早就被她给看出端倪、压制住了。 “……很值。”她叹了一口气。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npc一笑,稳住了自己因为地板颤动而来回摇晃的身体:“就算我说的这一番全是假话,少了他一个,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不,应该说,不管我的意图是真是假,你们得到好处的可能性都远远大于坏处。”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 前任警卫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串呜呜咽咽的哀求声。 “只不过吧,”她像摇晃死鱼似的晃了晃手里的男人,叹息着说:“我这个人呢,虽然什么都明白,还就是有点驴。我不爱踩着别人的尸体过河,也不喜欢钻别人设好的圈。” npc的脸渐渐沉了下来。前任警卫不扭了,仿佛不敢置信一样。 “你不合作的话……”胖子慢慢说道,“你们怎么出去呢?” 林三酒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因为她一直等待着的猛烈震颤,终于在这个时候从脚下蓦然迸发了——脚下地面像是被人捏紧了又弹开似的,一瞬间释放的力道,将她双脚都颠得快离了地;她借势一点地面,跃进半空中的时候,一把将前任警卫甩向了波西米亚几人所在之处。 “接住他!”她吼了一声,在身体下坠时,一脚踹上了面前的白树。树干在她的千钧之力下“咯啦啦”断裂开,无数尖锐的枝杈一齐朝npc砸了下去。胖子不由尖叫了一声,往地上一扑,正好被震颤之势给掀了起来,骨碌碌滚向了下一排白树之间,除了挨了血淋淋几道划痕之外,倒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当他好不容易扶着白树停下来时,林三酒的一双靴子早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我有一个想法,”她抓起了npc的后颈皮,右手臂肌肉因为接连发力而隐隐酸涨着,她却浑然不在意:“……想让医院进入非正常状态,不一定非要让你和它斗嘛。” 在被一路拖向门口的时候,npc使劲扭打着,却丝毫也挣不脱林三酒钢铁般的手指牢笼——“你什么意思?你不要乱来,你不懂这家医院……” “我的确不懂,” 在几个跳跃间,林三酒就冲近了波西米亚等人身边。除了前任警卫哆哆嗦嗦地正在爬起身之外,波西米亚和大巫女都正蹲在地上,查看黑泽忌小腿后方的情况——黑泽忌大概也是见情势不妙,终于也不得不让他人帮忙了;尽管瞧他脸色的话,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他正在受什么折磨。 一见林三酒落了地,几人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不过,有一点我是懂的。”她示意几人让开,高高举起npc,走近了另一处充斥着夜色与树林的入侵副本旁边:“……现在的医院,已经处于非正常状态了,不是吗?那么就说明,如果我想要从它的非正常状态里占便宜,不靠你也行,还有入侵副本嘛。” “别、别胡说,你的朋友出不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林三酒冲他一笑,狠狠将npc塞进了入侵副本的夜晚里。 1222 以身试法林三酒 林三酒才一将npc推进去,丛林里枝叶一颤,顿时将胖子给吞没了。视线被丛丛枝叶遮挡住以后,只听一个沉重的肉体“咚咚”滚落下去的声音,似乎是正好摔下了山坡;即使她连翻滚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却听不见npc发出哪怕半声叫——好像是他在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经失去了喊叫的能力一样。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副本显然是忽然得了养分,夜色骤然四张,转眼就朝外又扩展了数寸,引得地面又一次剧烈晃动起来——林三酒急急退了几步,正好避过副本,转身朝另几个人喝道:“他情况怎么样?我们得赶紧走了!” 大巫女说不出话,只能摇了摇头。波西米亚答道:“他的一条小腿已经完全被那一个泥浆副本给吞没了。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撑这么长时间,还能挡住泥浆……” 一只脚踩在一个副本里,另一只脚陷进另一个副本里——这恐怕是末日世界以来的头一遭。武力在这个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而林三酒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了。 “波西米亚,”她叫了一声。 或许是她声音中的某种情绪,叫后者一下子警觉起来。“怎么了?” “你的那个狗绳,”林三酒比了比自己的脖子,“快,拿出来给我系上。” “什么狗——”波西米亚茫然地才问了半句,就被打断了:“你的意识力修炼方式,那个花园,可以到达什么神性还是灵性的宇宙层面来着……” 林三酒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初波西米亚是怎么一番神棍说法了;后者也不耐烦听她演绎,摆摆手问道:“你想让我带你进入交叉小径的花园?为什么?” “上一次我们不是看见了大洪水吗?这一次我想让你带我去找大洪水。”林三酒加快了语速,“从这个星球、这个世界来看,lava毫无疑问已经受到了大洪水影响。它一定就在附近什么地方,我需要你带我去找到它!” 波西米亚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又突然转头回去看了看黑泽忌,有点明白了。 “你要用大洪水……把他传送去下一个世界?” “希望能这么顺利才好。”林三酒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大洪水是反秩序的,自身并不包含任何规则;也有可能从他身上卷过去,却没有任何效果。 “更何况,”波西米亚又补充了一句,“大洪水万一离他很远怎么办?” 林三酒感觉自己喉咙紧紧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似的,手心里也湿湿地泛起了一层汗。她刚才在把npc塞进夜色里时,就在脑海里隐隐勾勒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我有一个想法,我想试试。” 波西米亚瞪着她,黑泽忌也朝她紧皱着眉头。 “不试试的话,你就真出不来了,”林三酒对他叹了一口气,“总不能放弃抵抗,被泥浆副本吞进去。” 她之所以会把npc塞进入侵副本里,就是想瞧瞧会发生什么——如今她已经知道了,被吞进去的人会变成副本的养分。 波西米亚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在她拿出那一根带子时,她还没忘回头对一脸坏情绪的黑泽忌说:“记住啊,我这就救了你两次了。” ……再一次进入交叉小径的花园时,医院房间里不断的震颤感就像是被压缩成了薄片,又一路沉入了感知的最底层。林三酒知道自己的身体仍旧留在一个摇摇晃晃的房间里,但却像是从很高的地方,看着底下的肉体站立不稳一样——这感觉现在无足轻重,甚至抓不住她的注意力哪怕半秒钟。 她任凭自己上升、融合在一片深邃幽暗又寂静的宇宙之中,现实成了一张透影纸,朦胧地在意识边缘留下了一层痕迹;若是用心看,还能看见房间里的白树、摆设和身边的几个人影。一条条鲜红游鱼从幽黑之中倏然滑过,仿佛是深海之中不被人察知的短暂意念。 “大洪水不在这里,”波西米亚的声音响了起来,尽管她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但是,大洪水曾经来过这里。” 被波西米亚“领”着转了一个方向,林三酒明白了。原本应该是一片幽黑深寂,无形无体的宇宙里,此时却泛着光色温柔绮丽的点点亮泽,就像是退潮后仍留在沙滩上的片片水光,又像是一张黑色幕布被光芒穿透了,闪烁不定地摇荡在灵魂的眼睛里——她很熟悉这光色,这是大洪水的光色。 ……大洪水早已走了。 “现在怎么办?”波西米亚的声气很焦虑,“我们出去吧?这种情况下进花园,我不放心。” “等等,”林三酒忙叫住了她,“你记不记得npc曾经说过一句话?” “什么?” “‘大洪水无时无刻不在向四面八方蔓延’。”如今面对着洪水余留下的闪烁光泽重复这一句话,令她几乎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我那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现在我其实也还不太明白。但是……” 波西米亚将胖子的话重复了两次,也很不解。“按照字面意义解释,岂不是在说大洪水一直存在于所有地方吗?” 也许npc正是这个意思。 假如大洪水不是从某个地方席卷向另一个地方的话……那么为什么所有末日世界的秩序、副本、进化者都一齐受到了冲击和影响,就解释得通了。假如大洪水并不是某一股外来的神秘力量,而是从这个摇摇欲坠的末日世界体系中酝酿迸发出来的,从内而外、无视时间与空间地穿透了一切的话…… 林三酒冲向了不远处光泽点点闪烁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处于现实之中的身体,也顺从着她的意志,甩脱了大巫女的手,掉头跑向了物质世界中的某一处;但那感觉却遥远极了,不真实极了,好像物质世界只是为了维持观众而制作出的假象。 “你干什么去!”波西米亚叫道,似乎也急忙跟了上来。 林三酒一时间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语言。她只是朦朦胧胧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却连为什么也解释不清;她的身体一路冲向了房间的最深处,很快,她的“目光”就被一片片温柔波荡的零散光色给映亮了——在即将碰上那一片片光色时,她刹住了脚。 “你别跟着我了,”她对随后赶上的波西米亚嘱咐道,“往后退远一点,免得一会儿万一我成功了的话,你也会被卷走。” “什么?”波西米亚愣了。 “我想,大洪水很可能是从内部产生的,”直到在这句话骤然脱口而出时,林三酒才突然相信了它的真实性:“是从万千末日世界的体系内部产生的——所以它才无处不在。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到大洪水的时候,你说过什么?” “我说什么了?” “你说,‘交叉小径的花园’是你的意识力修炼方式,它就像一个窗口一样,只是提供给我们一个看见大洪水的途径而已。既然大洪水是存在于现实中的,那么在花园创造的精神宇宙里,它就碰不着我们……记得吗?” 波西米亚想起来了。“对,但实际上它可以从精神与现实层面上同时碰到我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三酒平稳了一下心绪。“那是因为你的意识力修炼方式,也是这末日世界内的一部分。如果大洪水是从内部产生的话,那么不管是精神还是物质,只要是末日世界中的元素,它都能碰到……就很好理解了,是不是?” “先、先不说这是不是真的,”波西米亚不知怎么有点慌,“如果它真是从末日世界内部产生的,那又如何?” 林三酒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她望着前方的点点水泽,低声说:“那就说明大洪水曾经从这里产生、涌现过……有没有可能,我们用某种刺激手段,叫它再次从这里产生呢?” “你指的‘刺激手段’,是——” 林三酒所能想到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但无论如何也要为了黑泽忌而咬牙一试了。 从波西米亚那儿借来的意识力,此时在她体内鼓荡、翻滚着,就像是在不断撞击着笼子的猛兽。当林三酒用尽全力,将自己投向了那片片水光之间的时候,她似乎隐约听见了波西米亚在后方发出的一声惊叫。 ……她所想到的“刺激手段”,就是她自己。 这个星球上,包括菌菇社会、lava世界、医院副本、npc,都已经受到了大洪水的影响;秩序与规则早就摇摇晃晃,连维持都很难了。而进化者却不一样了:他们本身的存在,就证明了一部分规则与秩序仍旧是鲜活有效的。 面对这样一块“鲜肉”,散布于漆黑宇宙间的点点闪烁光色,像是忽然从睡梦中醒来了一样——无数光点从无形之中迸发、聚集、汇拢,像是地底喷发出的岩浆一般,高高冲入半空;耀眼的变幻光波,低头就朝下方那一个小小的进化者人影扑了过去。 1223 逃脱 意识力,是在末日世界无穷规则下产生的一个小小元素;而大洪水,则是能够摧毁末日世界一切秩序的力量——那么,以意识力去抵挡大洪水,是不是就相当于螳臂挡车? 当绮丽光色映亮了林三酒的视野时,她居然丝毫不紧张。一切转身、发力、逃离……之类的行动,都更像是肌肉记忆,或者说是早早在体内设定好的程序。她确实接触过一次大洪水,但是相比上次来说,这次的大洪水竟多了一些情绪:光芒仿佛正伸出手臂想拥抱她,想将她深深埋入自己温暖的躯体之中——而林三酒也发现,她其实并不抗拒被这片光芒吞没。 “一切都崩溃、坍塌,消于随机”这个概念,像毁灭和死亡一样,有时带着令人绝望的吸引力。要不是仍然惦记着自己的朋友,她说不定会怔怔地走入那片绚丽光波里了。 这或许说明大洪水的威力又一步上升了……? 林三酒现在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她必须要将自己与大洪水拉开距离才行。往常以意识力包裹身体的办法,此时是绝对行不通的,就算是螳臂挡车,她也不得不挡一回了;她早已将波西米亚借给她的所有意识力都凝聚在了一起,在转头就逃的时候,将一大块意识力都甩向了身后。 用意识力作为隔开她和大洪水的屏障物,就像是用棉花糖隔开火一样。 她不必回头,都能感受到那一大块被凝聚压实的意识力正以惊人的速度,被大洪水不断吞没、消解;假如说它真的阻挡住了大洪水的话,那么也仅仅是极其细微的一刹那,甚至叫人几乎感觉不到区别——温柔得如同波浪般的光色,还差半个指甲尖的距离,就要碰上林三酒了。 这样逃下去,不等到达黑泽忌所在之处,她自己就先要被传送走了。 除了波西米亚借给她的那一部分之外,她在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点意识力,此刻也被全扔到了身后,作为阻隔大洪水的第二重屏障。哪怕只是叫大洪水缓上千分之一秒,也比没有的强。 这双脚要是能再快一点—— 远处的波西米亚一直紧盯着她,此时忽然尖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一传入林三酒耳朵里,她立刻明白自己身后有什么事发生了;她咬牙逼迫自己在全速之上再快一线,这才终于抢到机会一拧头——那一瞬间的惊讶,差点将她给绊倒。 在大洪水粼粼波荡的光晕里,意识力一瞬间就被消解了,随即在水波里幻化出了新的景象:布满星辰的宇宙,一幢民居,大巫女宽宽的帽檐……足有汽车那么大的j7的头部冷不丁地从光波中探出来,在压向林三酒后背的时候,化作了礼包低低的一声啜泣。 意识力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形态,在洪水中分解成了她脑海中无数纷杂的意象。 “别被影响,”快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响起来一声喝,居然是来自黑泽忌的——“右脚!” 波西米亚一定也把他拉入了交叉小径的花园! 以前被他训练的身体记忆还在;林三酒激灵一下,下意识地顿住了正要落地的右脚,身体直直落了下去。她早已有了准备,右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翻,这才看清楚有一片大洪水的光晕不知何时已经弥漫到了她刚才就要落脚的地方了——她双脚一着地,立即继续朝前扑了出去,竟没有延缓上半秒。 “快!”黑泽忌已经离她不远了,此时向前倾着身体,朝她伸出一条手臂:“抓住我,我将你甩出去!” 这样就能逃过大洪水了! 林三酒心中划过这个念头,毫不犹豫地抓向了对方伸来的手。 就在她的手指马上要落进黑泽忌的手掌里时,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发出了疑问。 ……原来黑泽忌离她这么近吗? 他不是在房间另一头,堵着副本吗……副本呢? 等她升起这个疑问时,她也同时听见了波西米亚的尖叫“别碰!”,以及黑泽忌本人的怒吼“缩手!”——林三酒猛地一激灵、意识到面前的“黑泽忌”身体上隐约亮着一层光的时候,她已经收势不及了。 而真正的黑泽忌,仍站在十数米之外。那一瞬间,他血红的眼睛深深灼烧进了林三酒的视野。 完了。 ……她激起的大洪水,并不只有一处。而大洪水,显然也并非只有一个形态。 她很难说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好像就在她的手落进“黑泽忌”光芒波动的掌心里时,一个影子像炮弹般从右侧冲了过来,直直撞上了林三酒,二人一起跌落翻滚了出去。在她从大洪水的指掌间被硬生生扯走的下一个瞬间,前后两股光芒就蓦然融合了,“黑泽忌”消失不见了。比刚才更加壮丽的光芒海啸般朝前席卷而去,横扫过大半个房间,将真正的黑泽忌给吞进了闪烁温柔的层层色晕之中。 林三酒还来不及回头看看是谁将她撞出了大洪水,就不得不一跃而起、纵身扑向了房间最深处的角落——波西米亚正站在那儿,后背紧紧贴着墙,一双眼睛瞪得仿佛猫头鹰;她身后的人影也一起扑了过来,大洪水的光从几人背后一划而过,温柔色泽盛然大放,随即又蓦然黯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过了一两秒钟,才从惊魂未定中意识到了自己还在,自己没有被碰上,没有被传送走。波西米亚撤掉了意识力,她的知觉感官又恢复了正常,大洪水的光芒也终于彻底消失了。她喘息着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的黑泽忌。 “我被碰上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是好像没起作用。” 林三酒抹了一把脸。 “会有其他办法的,”她哑着嗓子说,随即一愣。她发现罩着一层长袍的大巫女正四肢僵硬地站在房间对面的角落里,紧贴着门——那么,刚才将她撞出来的人—— 她转过头,望着身后的女人,慢慢眨了眨眼睛。 “不用说什么,”卫刑低低地吐了口气,“我们得赶快走了。” “黑泽忌,”林三酒压下一瞬间被激起的情绪,没有回答她,只是迅速爬起身:“你身后的副本也应该被大洪水碰上了,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她的话卡住了。 ……因为黑泽忌消失了。 1224 与卫刑告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1225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1226 骨髓提供商 老实说,在末日世界里生活的人,也没有几个心理状态很正常的吧? 如果有人要求你,用你赤|裸、软弱的身体一遍遍在石磨里滚,被石舂捣,体肤撞击着坚石,撞得青肿渗血、肌骨断裂……那差不多就是一个末日进化者的日常生活状态了。 物资匮乏带来饥狼心态,不得安宁之下的焦虑感……都还不算是最叫人难受的。最折磨人的是,当你昏昏沉沉从某个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因为前天的伤势而病情沉重,却不敢离开你藏身的水沟的那一时刻——因为你一离开水沟它就说不定就会被别人占了;因为没有给你送水的人、沟壁上的脏水现在也很宝贵;因为你害怕被人发现你病了。 林三酒觉得,她至今还未看见任何一个心理状态正常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内——但是,卫刑显然是指前任警卫的“不正常”,已经上升到另一个级别了。 她们二人走近时,前任警卫表现得却很正常:他离大巫女站开了好几步,不太敢接近人,手脚也像没地方放似的。 “你接下来去哪?”林三酒观察了他两秒,问道。这是一个委婉的送客令。 “我……”前任警卫茫然地想了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离我进来的时候,过去多久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答案。 “我们又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一年,连它怎么算日子我们也不知道,”波西米亚像是教训人似的,说道:“怎么能告诉你过去多久了!” “也是,”前任警卫说着,又怔忪起来,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他有可能在底下徘徊了几十年,也有可能是几个星期;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无所谓的事,但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总想确认自己在时间长河之中的立足处,一旦失去了它,他们就会怅然失措。 前任警卫甩甩头,将自己从茫然里甩回神:“那个……我刚才没有拿到点数,我也什么都没有……让我跟着你们行吗?我能帮上忙的话,就分我几个器官……啊,要是你们不愿意让我跟着,给我分几个点数吧?你们拿了那么多呢。” 原来是这种类型的人吗?一点也没有羞涩感,看见别人有什么,往往张口就要,反而会叫面皮薄的人不好意思不给——不过老实说,这不是最差的类型。 “我们给不了你点数,” 林三酒一边走,一边瞥了他几眼。她们只能返回收费处,以点数换道具、再换回点数的方式将其“折现”;但她得赶紧在有人发现死了两个npc之前赶快脱身,再说还得尽早找到鸦江的落脚地,让大巫女先安顿下来——绝没有为了这种小事而回头的道理。“你最好也别跟着我们。” “但、但是我本来以为,我不用一个人闯这个副本,我身边还有队友的……突然让我一个人……”他说着说着,倒有点委屈起来了,活像是林三酒决定让他一个人挣扎的:“你说我一个人能怎么办?” 波西米亚来了脾气,刚要转头瞪眼的时候,却被林三酒轻轻按住了。她琢磨了几秒,看了看前任警卫,忽然轻轻一笑:“你要跟着也行。” 等几个人快走到鸦江落脚的病房时,波西米亚赶上来几步,小声抱怨道:“你喜欢定时炸弹啊?” 说来或许令人很不能理解,林三酒自己也清楚,这不是最现实、最有利的决定——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前任警卫身上哪里触发了卫刑的第六感;更重要的是,她自己能不能察觉前任警卫的不对头。 何况如今她有心防备,加上前任警卫战力一般,她倒也不怕对方能激起多大的浪花。 波西米亚当然是一丁点儿也不赞成的。等林三酒好不容易挨过了她的一通冷嘲热讽——“你以为这是做数学题哪?”“对,我就是做过,你少说废话!”“要是你夜里被捅死了,我就用你的脑壳烧开水”——一行几人也总算找到了那一间挂在波西米亚名下的病房。 人偶师的身上没有通行证,只能在墙角乖乖等着,由波西米亚留下来当保镖;林三酒独自一人走上墙壁,一连爬了好几层之后,在目标病房门旁边停了下来,蹲下身敲了敲门。 “鸦江?”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们一去大半天,林三酒都做好心理准备鸦江等不耐烦走了,却没想到他竟真的如同约定好的那样,依然等在这儿——“咔哒”一声,门就被推开了,好像甚至都没上锁。从打开的门上方,探出了一个熟悉的脑袋:“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在门口摆摊做生意,都赚了值五六个点的器官了!” ……这人还挺有商业头脑。 “早知道让你摆摊算了,省得我们费这么大劲。”林三酒苦笑一声,没有给他细讲这一去的经历,而且现在站在门口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示意鸦江将门全打开,自己重新下去,将人偶师的身体扛进了病房里——波西米亚咕咕哝哝地拽着前任警卫,将他一路也拽了上来。 “那个脸上有斑点的女人,怎么样了?” 林三酒把人偶师的身体“咚”一声扔上了病床,布料下大巫女脑袋一转,感觉仿佛在用意识瞪了她一眼。小小的单人病房里忽然一下子挤进了这么多人,一时间居然热闹得不像是一向肃杀的医院了;鸦江没浪费时间,把两截身体中的那一条儿“连接”也恢复了不少,如今看着像个腰特别细的怪人。 “占用了她身体的那个男人,一开始嘴倒真够紧的,死活也不说他们两人的病房到底在哪,”鸦江哼了一声,“不过后来我怀疑,可能那个灵魂投影有点限制,或者说副作用……他没撑住,终于告诉我了。我把他带回他的病房,弄醒了那个女人,至于以后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这也就够了。最起码芝麻饼得到了她应该得到的公平——她不应该被自己一心惦念的同伴所害。 自打进入医院以后,林三酒还是头一次心里安宁了,甚至还带着几分就快要完成目标的隐隐满足。人都找回来了,他们身上也有充足的点数了,连不擅识破谎言、被人一骗一个准的黑泽忌都被她送走了…… 接下来等待风声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病房里充满了着波西米亚述说经历时的手舞足蹈、时不时几声惊叹和笑、大巫女忍不住要插嘴时就抓笔写字的声音、嚼饼干时的脆响……就连唯一一个不确定因素,前任警卫,也始终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端茶倒水,不被提问的时候就很乖觉地从不开口。 死去两个npc,果然在医院里造成了不小的震动;然而或许是因为医院急需从之前的混乱中恢复秩序,在仅仅几个小时之后,戒严就解除了,一切又回复了平常。 林三酒还算肯定,在她动手的时候,收费处周围没有任何目击到她们的人;因此当她抱上大巫女,招呼波西米亚一起走的时候,除了吃下一颗【你们班上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作为聊胜于无的防备手段之外,倒也不怎么紧张。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外头一轮lava游戏还没有结束,收费处却换了新位置。几个人错过了收费处出现地点的提示,不得不费了不少工夫,才从别的进化者那儿“骗”来了它的地点——连该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大巫女一笔一笔写下来告诉二人的——但不论如何,她们总算是找到收费处了。 遥遥看见那一间熟悉得过分的小房间时,林三酒顿住了脚,皱起了眉头。 “你看,” 她低低叫了一声波西米亚,“现在刚换完点数的那个人……是不是五十明?” 1227 蜥蜴断尾,人偶师断头 林三酒独自走上去的时候,五十明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低眉垂目、默不吭声地站在数米开外,配合刚吃下的糖果,看上去毫不起眼,果然没有叫丑老头儿认出她来。不过一见收费处旁有了人,五十明还是防备性地微微侧过一点身子,使他自己半朝向着林三酒,将声音减轻几分,继续朝npc低吼道:“你们这儿可是医院!”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 卫刑早已被从柜台上挪走了,房间又恢复了原样,压根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死过两个npc。一个新的npc挑着指甲缝,眼也不抬地说:“我们是医院,又不是弗兰肯斯坦实验室。” “但是,”五十明心烦意乱地一挥手,好像要把对方的话打碎似的:“连不剩任何器官的空皮囊,你们都可以叫他再活过来——这和我的要求有什么区别?” 丑老头儿此时穿了一件套头毛衣,松垮垮地遮住了他鼓涨的肚子,身体上没有任何不正常;任何人看了恐怕都很难想象,他曾经被人切开了后腰、脊椎骨被人为不断延长,甚至一直垂到了小腿边。那副模样,至今林三酒想起来,都忍不住想打个寒战。 “区别可大了,”npc从指甲上抬起眼睛,扫了一下五十明的腰间。“我们可以往空皮囊里装器官和血液,但总得有个皮囊吧?你就剩一个脑袋了,我们上哪儿去给你接一具身体啊!” 就剩一个脑袋……? 五十明抹了一把脸,又像要发怒,又像要哭了。他瞧着最少也有五六十岁的年纪,很有可能几十年都没掉过眼泪了;当那一张苍老难看的脸皮突然颤动起来时,不知怎么,远远比一个年轻人的眼泪更有冲击力。 他稳了稳情绪,声气低弱下来,仿佛哀求一般:“你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我……她是我姐姐,我不能就这样没了姐姐……” 林三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有点明白的同时,也更糊涂了。毫无疑问,五十明拿到了五十帆剩下的最后一个完整身体部位——也就是她的头——此时正想要医院想办法把她救活;但随之而来的疑惑,浓得令她简直喘不上气。 她走的时候,五十明已经没有任何行动能力了,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为一个人了。林三酒并不以自己的行为自豪,她当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不过不论怎么说,五十明那时都更接近于一件被滥用了的物品,而非一个人。 处于这样一种状态里,他怎么能够活过来、来到收费处、给自己重新安一身器官、治疗伤口……甚至还拿到了原本应该是锁在房间里的五十帆人头? “你不用担心点数,”五十明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曲起身子;好像他肚腹间被人挖出一个伤口,他不得不蜷起身体保护它:“我……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拿到足够的器官……只要、只要你能想想办法,救救我姐姐……” 接下来几分钟的对话,就完全是反复循环了。npc一再表示人已经死了,只剩一个头了,除了让它慢点腐烂,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而五十明却好像突然听不懂这门语言了似的,充耳不闻,只不断换着方式问同一个问题——以及那是他的姐姐,是他的家人,他不能让她走,他不能一个人。 林三酒没有再听下去,转身走回了波西米亚和大巫女藏身的小拐道里。 “我不明白,”当她将自己听见的复述了一遍之后,波西米亚果然也升起了同样的疑惑。“不可能的啊,”她一连说了好几次:“那种状况下,他基本就和死人一样了!这医院里有义工啊?专门救死扶伤?” 把一切都从头给大巫女讲一遍的话,未免太耗时间了,再说大巫女估计也不会知道答案。林三酒看了看依然蒙在布下的人偶师身体,叹了口气:“他活过来就活过来了,不重要。他要是以为五十帆是我们杀的,敢找我们报仇,那就算他运气不好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人偶师的身体恢复,把几个人的欠债还上,再抽奖拿一次任务目标。 等五十明终于放弃的时候,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忘记了该怎么走路似的,走着走着忽然一个趔趄,才又找回了平衡。几个人站在暗处,目视着他一路走远了,都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确认了周边安全之后,在几人走向收费处的时候,波西米亚小声说:“我觉得吧,要是我和他有了冲突,哪怕杀了那个丑老头儿也就杀了,我都不会觉得心里怪怪的。但是他姐姐死了,看着他那个样子,我就觉得怪怪的……” 那叫同情心——林三酒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低声嘱咐道:“……以防万一,把你的脸蒙上,站在我们身后。”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毛茸茸的卷发挠着她的手掌心。 大巫女指挥着人偶师的身体,行动不免僵硬笨拙,膝盖还“咚”地一声撞进了柜台里。林三酒赶紧扶住了他的后腰,朝npc说:“他需要做手术——是在这个地方吗?” “收费处,怎么给你做手术,”那男npc似乎不抓住机会教育别人几句就不舒服,“不过在这里交了病房费和手术费,就可以给你安排了,到点了医生会过去的……诶,你这个人应该本来在icu的啊?” 林三酒心里一紧——大巫女简单地告诉过她,所谓的icu里尽是一个个“玻璃管子”,封得死死的不让病人出去。要不是林三酒当时摧毁了几条走廊,震动了附近的icu,使“玻璃管子”被震得脱离原位、在地上摔开了,她恐怕到现在还出不来。 男npc的两个眼珠,一动不动地对准了林三酒。如今医院恢复了秩序,到底该如何解释之前混乱时发生的、但原本不该发生的事,又让npc相信,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我……”林三酒犹豫了几秒,忽然想起人偶师的入院登记表提过一句话,顿时有了主意:“噢,我是他的家属。是我要求把他挪出来的,icu太贵了。” 男npc将这句话消化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家属?”他又问道。 林三酒的答案脱口而出。 “侄女,”她一边说,一边把人偶师的手臂放在柜台上:“我是他侄女。” “怎么这一回的病人都沾亲带故的,”npc看样子信了,咕哝着收了人偶师的点数,还吃了一惊:“哟?他居然有这么多?你这个侄女可以啊,很照顾长辈。” 是,是。林三酒点头如捣蒜——波西米亚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行了,”npc忙活完了,一拍柜台:“回去他的病房等着吧,外科医生很快就会过去了!” 1228 忒修斯之船三酒 在离开收费处、去找人偶师的新病房之前,林三酒还没有忘了其他的琐事。几人利用换通行证的方式,把人偶师和波西米亚身上多余的点数转了一些给她;除了出院时可以还上欠债之外,她现在还缺了一整只左手,以及一个肾。 将【熔岩伤势修复膏】抹在皮肤上后,林三酒看着皮肉的颜色从左手腕断口处一点一点朝外蔓延开,仿佛有个对她的肢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画家,几番涂抹,将她的左手重新从虚无中带了回来。没错,那的确是属于她的左手——她太熟悉那只手上的皱褶纹理、骨节形状了,毕竟她对着它瞧了二三十年。 ……这不免叫林三酒悄悄松了口气。 她一直没有仔细看衣袖里重新长出来的手臂,除了风波不断、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看之外,也是因为她隐隐担心,那会是一条自己认不出来的陌生人的胳膊。万一长短、大小不对称怎么办?万一松松垮垮、绵软肥胖怎么办?就算很对称也不太对劲;她能接受自己长出骨翼,却觉得被接上了一条他人的胳膊,有点叫人不舒服。 “原来所谓被lava ‘吞没’……只是被暂时‘扣除’掉,”她反复看着自己的掌心掌背,轻声说:“医院提供机会让你把它拿回来,所以拿回来的东西也肯定是你自己的。” 这么一来,她倒是有点明白人偶师的“头部重建手术”是怎么回事了:名字听着虽然唬人,实际上他的头一直就在;打个比方的话,手术就像是从一个她们看不见的频道上,把头部的图像拨到了她们看得见的频道上。 “是,也不是。对于肢体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器官就不一样了。”男npc又掏出一个修指甲套装,吱吱啦啦开始磨指甲。“你赎回去的第一个器官,肯定是你自己的,比方说你丢了个肾,”他说到这儿,朝林三酒露牙一笑;肚子里揣了许多事,却不肯明说的那种笑。直到这一刻,林三酒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要把肾换回来的事——“你拿回去的第一个肾,是你的。但如果你要再拿一个肾,就是别人的了。那么等到那个人也来换肾的时候,他就没有自己的肾可拿了,他只能换一个别人的肾。” 林三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突然一愣。“那我肯定拿不回来我自己的肾了呗!” npc一副“啊,你想到了”的表情,又低头琢磨指甲去了。 “为什么?”波西米亚凑头问道。 “这不就和多米诺骨牌似的吗,”林三酒有点气急地冲npc说,“只要有第一个人拿了两个肾,后面的人全部都会因为连锁反应而拿不到自己的肾。除非,”她转头对波西米亚解释道,“你能在自己器官被卖以后的第一时间,赶在所有人之前,把器官赎回来——我是早就赶不上这班船了。” 至于那“第一人”至今出现了没有,根本是一个不用问的问题。光是gamer club这群人,就用过不知几次“器官垄断”的办法赚点数了。 波西米亚使劲抹了抹脸,一脸差生跟不上老师讲课速度的神色地问:“那……头壳里的大脑,算器官还是算肢体啊?诶,不过要是能换成一个温柔的大脑,好像也不赖……” 赖大了——林三酒一抬眼,npc正好回答道:“你叔叔的情况特殊,大脑是和头壳一起被收走的,所以做手术就能恢复原状。你的肾就不同了,”他用舌头尖在嘴里打了个响,“换吗?” 能不换吗? 好在器官移植也算是常见的概念了,比别人的左手叫人好接受多了。林三酒交上点数,看着npc在一个大本子里翻找了一会儿。 “嗯……”这个声响,在他的鼻子里持续了足足两三分钟。 “怎么了?”林三酒提起了一颗心,问道。 “嗯……”npc跟便秘似的,嗯了半天总算挤出半句话:“那个,肾的库存量方面……” “没了?”林三酒万万没料到这个情况,“医院里没有肾了?都被人换走了?” “也不是‘都’换走了,”他的舌头打得哒哒直响,“剩还是剩了两个的。” “残疾的?”波西米亚一拍柜台:“缺口儿的?有尿毒症?” “那倒都没有……”男npc讲话的速度能让人急死:“就是吧,和一般的肾不太一样。其中一个是鸡肾。” “鸡肾?”波西米亚抬高了八个度的嗓门,“换回来烤了吃吗?” “你跟我喊也没用,那确实是从一个进化者身上拿出来的、属于他本身的肾,所以我们才收下的。我的猜想是,他肯定是知道我们的系统,所以用了什么保护手段,别人拿走的话就是鸡肾,只有他拿了才是人肾……” 这猜想有理,却一点都没用。 “那还有一个呢?”林三酒赶紧问道。 男npc又犹豫几秒,慢吞吞地说:“我们把它登记成是肾,不过……其实它是一团黑影。” 估计是在医院被大洪水搅得混乱时收进来的——林三酒抬高眉毛:“黑影?” “对,它是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取出来的,取出来的时候,也同样是肾……或者说,起到了肾的作用。要不然,我们是不会收的。”npc看着登记本,一脸茫然,“但是不知怎么……拿出来之后,就是一团黑影了。我估计啊,放进你身体里以后,应该也能起到肾的作用……我估计。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换吗?” “换个屁,”波西米亚毫不犹豫地说,“谁知道放进去以后会怎么样——” “换,”这个字从林三酒口中吐出来时,把她自己也惊了一跳。她在波西米亚的瞪视下琢磨了几秒,心里那一股热乎乎的确定感就越发清楚了:“现在就换!” 要她说为什么,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 “就是要和你妈作对罢了,”波西米亚一脸不赞成不高兴,看着npc取出一团不断游动、仿佛自带生命的暗影,皱起了脸:“这玩意儿看着简直是夜晚和噩梦浓缩出来的精华!” 不愧是背了许多诗的人,一下子就把那团黑影给人的感觉给描述清楚了。它就像是一团缭绕深浓的黑色雾气,凝聚而流动,边缘烟雾袅袅飘转,却始终不散。若是往深黑处看久了,甚至有一种头晕目眩、仿佛马上要被吸进去一样的错觉。 “准备好了吗?”npc举着它问道。 ……林三酒也有几分提心吊胆。 【敏锐直觉】虽然敏锐,却也不一定每次都对;她一句话不说,在那团黑影毫无阻滞地融入皮肤以后,静静感受了一会儿,发现除了因为紧张心跳得特别快之外,身体里一直没有什么异样感,这才稍稍松了半口气。 接下来,就只差让几个人各抽一次奖,抽出一个完成lava的目标了。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据npc说,有人只要把柜台前地板打扫干净就能出院了;有人却必须要累积兑换211个器官才能出院。考虑到自己的运气,林三酒决定还是等人偶师醒来以后,问问他有没有能够增强手气的物品,再来抽奖。 在一行人近乎心满意足地走向人偶师的新病房时,几人又一次远远瞥见了五十明。离得老远,林三酒都能看出他紧张得连身子都硬了;他蹲在一个墙角里,不断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盯上似的——要不是她发现得早,恐怕他早就跳起来跑了。 但即使他这么紧张,他也没有用点数换一间病房。他把点数用在哪里了,答案很明显:五十明此时一手捏着【熔岩伤势恢复膏】,另一手抱着五十帆的头颅,近乎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在断口上抹恢复膏。 “……没用的吧?”波西米亚也驻足远远看了一会儿。 林三酒转过头,不想再看了:“走吧。” 1229 eBay用户群 有一句话说起来很刻薄,不过林三酒的脑海里怎么也甩不掉它。 ……有了前任警卫跟着,真像是养了一条好狗。 “重建手术”在几个小时以前终于做完了;接下来,就是让人偶师一个人在房间里静养、恢复意识了。在几人回来之后没多久,四五个穿着手术服、实际上也是NPC的所谓“外科医生”,就一股脑地都钻进了他的病房,将门锁在了身后。林三酒几人等在门外,一等就等过去了一轮lava游戏——要不是她提前买了两轮病房,恐怕手术做到一半他就要被扔出来了。 而在这个过程里,前任警卫从一开始的端茶递水、跑腿帮忙,渐渐升级成了几个人的杂役:给复原过程中的人偶师守门,或者出去打听打听消息,甚至还帮波西米亚洗了五六双袜子——现在它们像一溜儿彩色小旗似的,挂在她的房间门上——虽然老实说,林三酒压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穿过袜子和正经鞋。 只要林三酒偶尔能给他一些点数,他好像心甘情愿当个碎催。 当然,她始终暗暗留了一只眼观察他;但她不得不承认,前任警卫身上还真找不出什么可疑之处。 ……直到门在鸦江身后一关,前任警卫立刻从地板上跳起来,扑到林三酒身边的这一刻。 “干什么?”她坐在病床上,正要开始做恢复意识力的冥想练习,不由皱眉问道。 “我有一些话想说,”他垂下眼皮,有点支支吾吾:“都是一些我的感觉什么的,可能你听了会觉得没道理……” “说吧。” “那个……我觉得吧,”前任警卫朝门口瞥了一眼,“在他出去的时候,你应该去守着人偶师大人的房间门口……或、或者让我去也行,但我战力不行,也没有什么特殊物品……” 林三酒怔了两秒,才意识到“出去的人”是指鸦江。“什么意思?”她问道。 前任警卫把嘴唇咬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挤牙膏似的说:“我……觉得他不对头。我有点,唔,我有点怕他。我不知道他平时一个人会干什么……不过,人偶师大人现在不是还没有清醒过来吗?虽然外人进不去,但我觉得小心点没错……” 那个细腰蚂蚁似的鸦江?让人害怕? 她上下打量了前任警卫几眼。“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有证据,就是我看人的一种感觉吧。”前任警卫犹疑地说,“我一直就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感觉好像因为我天生不起眼,很多人都不在乎我的存在……在我面前时,他们都想不到遮掩修饰自己的行为。啊,所以我知道你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因为你对我和对别人时,态度什么的都一样……总、总之我就觉得,他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表现不同。” 老实说,林三酒已经很厌烦了。 卫刑死前,说前任警卫不对头;她耗了许多精力观察他,什么也没发现,如今前任警卫又来说鸦江不对头——仿佛只要身边有人就不能完全放心,非要孤家寡人才敢松口气似的。不管他们到底是真心假意,这个地方的每个人,都好像永远在揣测猜忌着其他人,永远在伪装掩饰着自己。 “我知道了。”她只给了这么四个不冷不热的字。 前任警卫欲言又止地在病床边站了几秒,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回到了自己的垫子上。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能陷入那种心态里去,不应该怀疑朋友,但是在鸦江回来以后,林三酒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悄悄开始留意他了。的确,她和鸦江认识时间也不长,更像是偶尔一起并行了一段路的同伴;不过就她看来,鸦江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谈不上要从她身上占便宜,也不像憋着劲要害她。谁知道呢?也许鸦江就是有点势利,对不重要的人就没有好脸色——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决定把这件事先放进脑海里的“看看再说”文件夹里。 一旦有了点数,有了目标,等待人偶师醒来的这段时间就轻松多了;除了提防一下周围有没有进化者靠近之外,简直就像是在养老——到了差不多外界的傍晚时分,几个人还忙活了好一会儿,又将医疗柜搬到床边充当桌子,准备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晚饭了。 “那个老头真是有点可怜,” 波西米亚在风卷残云之余,忽然抽空从她的碗里抬头起来说了一句:“我下午不是出去转了一圈吗,又在附近看见他了。” 林三酒不想问,她却没有停下来:“……抱着他姐姐的人头,失魂落魄地沿着墙角走,那副样子,真是看了都不愿意靠近他。噢,恢复膏也没了,脸上不知被谁刮了两道血淋淋的伤……见人就问,能不能给他一些多余的恢复膏。” “他还没死心?”林三酒只想叹一口气。 波西米亚拨弄了几下她的牛肉肠,却不往嘴里送了。“没有……那个人头,好像都有点开始散发出味道了。” “下次别靠近他了,”鸦江插了一句嘴,“天知道他是怎么恢复原状的,万一有什么隐藏手段,靠近了太危险。” 波西米亚心思好像还在别的地方,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林三酒有心想转换话题,给几个人的杯子里添了些水,问道:“你们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弄开人偶师的病房门吗?” “你要干什么!”波西米亚唰地扭起头,关于五十明的话题顿时被抛在了脑后:“你少弄点这种事,等他出来以后,你还可以告诉他,是我们救了他——现在你搞这种事,万一被察觉了怎么办!” “我想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了,”林三酒好声好气地说,“那几个NPC外科医生也没有说不能进去嘛。再说,如果我们能从他身上找到合用的特殊物品,那么在等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就能去抽奖完成转盘了。” “我没事,我可以等,”波西米亚脸色发白,“你不要说了,你这个人有自杀倾向。” 行吧。等林三酒要低头吃饭的时候,只听她又小声咕哝了一句:“……他要是真有增强运气的道具,还能遇见你?” 虽然让人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句话好像有几分道理。光看人偶师这副倒霉样子,她就觉得自己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好在除了他之外,她还有其他的后备手段。 晚饭过后,她独自去了波西米亚的病房;唯有在这儿,她才能安心闭一会儿眼睛,专注于自己该做的事。 五十明的境况,似乎在波西米亚的心头上投下了阴影,始终徘徊不去。二人才坐下来一会儿,她就又叹了口气,提起了那老头儿——这可真有点不像波西米亚的风格了。 “我一直想,命运也真是会开玩笑,”她低声说,“老天让他从那副惨样里都恢复过来了,捡回来了一条命,结果醒来却发现丢掉了和他命一样重要的东西。要我说,恐怕他现在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诶?你在干嘛?” 林三酒将【eBay】展示给她看了看。 “我上次靠它才从实验室里脱身的,”她解释道,“这一次我们也可以【eBay】上找找,有没有增强手气的道具可以买。” 直到她将【eBay】握在手心里闭上了眼睛,才听见波西米亚不敢置信似的用气声说:“对噢,你已经和宫道一联系上了……我们要瞒住人偶师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房间里静下来了一会儿之后,林三酒忽然重新睁开了眼睛——【eBay】上的待售物品清单,她才刚刚看完第一页。 她将塑料片儿似的特殊物品,无意识地在手指间转了几下,略有几分怔忪地问:“你刚才说……” “要瞒住人偶师的事——” “不,你刚才说,命运真会开玩笑?” 波西米亚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林三酒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感觉到有人正从后方一下一下地踢着她的椅子。某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在她的意识边缘,想要告诉她什么事;她越试图去抓,那感觉就躲得越远。 当她正在和自己飘忽不定的直觉战斗时,铁门被人咚咚敲响了。门一开,前任警卫就猫腰钻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说:“拜托,让我在这儿坐着吧,别让我和他单独待着了,真的,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谁啊?”波西米亚一脸听见了鬼话的表情:“鸦江?让你呼吸不上来?” 前任警卫点点头,目光一转,落在了林三酒手中的【eBay】上。“诶?”他一愣,“你也有一个?” 谁还有? 林三酒盯着【eBay】看了一眼,眼睛锁住了前任警卫的脸。她的身体好像先一步反应过来了,掌心正在微微泛起一层汗意,喉咙里干干紧紧的;在她仿佛有重量的目光下,前任警卫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刚才在那间病房里时,因为不想和他多说话,就在闭目养神……然后我听见鸦江身上有什么东西滴滴一响,我就稍微从眼皮缝儿里看了看……正好看见他掏出来了这个东西。” 1230 他也帮过我 ……【eBay】用户有多少来着? 林三酒忘了具体数字,却知道这个数字最大也不会超过几百。在茫茫无尽的末日世界之中,一共只有稀稀零零的数百名【eBay】用户,而她恰好在这儿撞上了另一位,成了朋友——概率不大,但不是没有可能。 另一个可能…… 她定定地望了一会儿前任警卫,将【eBay】收了起来。如果单说表情、神态的话,前任警卫此时看着一脸茫然,好像不明白自己顺嘴说起的一件事怎么会引起如此严肃的神色,确实是一个无辜的人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 当然,她不敢相信表象。 话又说回来,或许是她把无关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所以制造出了一个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紧急状况。不管鸦江和前任警卫谁有问题,就算都有问题好了,那也不能说明——不能说明—— “你还没说呢,”波西米亚忽然在这时插了一句,似乎也看出她有点不对劲:“你刚才说那句命运真会开玩笑的话,怎么了?” 林三酒将掌心抹过脸颊,怔怔地吐了一口气。假如说一切都是她杯弓蛇影的话,那么她又确实无法解释五十明为什么会从一具空荡荡的尸囊,恢复成现在这个肢体健全的活人…… “我和宫道一,从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这句话不知不觉地从她嘴里滑了出来,落进空气里时,仿佛又一次叫她听见了伊甸园斗兽场上空的灰暗腥风。“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性子很强的女人,叫薛衾。” 这个名字响起来的时候,前任警卫脸上只有一片迷惑和小心翼翼。“那个……你用不用我先回避一下?”他小声问道,指了指门口。 “她怎么样了?”波西米亚一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问道。她虽然还不明白林三酒想到了什么,却下意识地明白了不能让前任警卫此时离开。 “宫道一帮了她很大一个忙,可以说,如果没有宫道一的话,她可能压根没有机会……”林三酒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会儿合适的词,唯一一个跳出来的,却熟悉得叫她轻轻打了个战:“再生。” 房间里无人说话,二人都在看着她。前任警卫的茫然,仿佛浓得能掐出水。 “然而在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以后,宫道一却转头把她交到了一群想要将她凌辱折磨至死的人手里,那个时候,她还不是进化者。从根子上来说,那群人正是薛衾一开始会陷入困境、需要帮助的原因……我始终感觉,宫道一似乎很欣赏这其中的讽刺意味。” 二人都不由抽了口气。 “人偶师的过去我不能多说。从我的了解和推测上来看,在那段时间里,宫道一同样帮助了包括人偶师在内的两个人……”她说到这儿,又一次想到宫道一是如何应万众所期地带回了AI系统的——讽刺的是,那个时候的阿云,期盼AI系统的心情也与其他城民一样迫切。 而当宫道一站在阿云身后,轻轻递上那个能够毁灭云守九城的操作器时,他探出的手就仿佛是从黑暗深渊之中吹出来的一股凉风,将阿云的后半段人生吹得变了模样。 “随后我就不用说了吧?一个人先腐烂成脓,过了很久才死了……另一个人,变成了今天的人偶师。” 不管人偶师的战力多强大,没有人在见过他之后,会希望自己变成他那种样子。 波西米亚明白了——她腾地站起来,在房间内转了两个圈,心烦意乱地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几秒,她才突然停下脚:“五十明那副德行了还能活过来,的确像是被人帮了一个性命攸关的大忙!” “对,在这个性命攸关的大忙之后,正如你所说,”林三酒慢慢地接了下去,“……他发现了一件令他生不如死的事。他姐姐死了。而他姐姐,不是我们杀的。” 这么说起来……那个时候唯一一个可以进入病房杀人的人,就是鸦江。 “我在想,会不会是我想多了?”林三酒转过头,余光却将前任警卫给牢牢笼住了,“人生大悲大喜常有,不能就这样认定是宫道一——” “你可别自我安慰了,”波西米亚打断了她,“不是被人帮忙,五十明一个无知无觉的空皮袋子,怎么能自己把自己的器官装回去?大巫女把宫道一弄过来了,他搞不好早就到了,还跟你通过一次讯息,一切都说明那个老小子就在附近了!你要怎么的,我给你堆一堆沙子,把头埋进去好不好?” 她说到这儿,忽然嗓子眼里打了一个隔,话音愣生生止住了。 “你也想到了?”林三酒看着她反应了过来,自己也苦笑了一声,“要是宫道一真的就在这儿,那我就不得不考虑了……在医院底层的时候,他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也就是说,你有一个……”波西米亚的脸色渐渐白下去,长长的金棕色睫毛颤抖几下,在仿佛藏了蜂蜜般的水亮眼睛里闪烁起了阴影:“还有一个坏事……在等着你。” 林三酒一句话也不说了。 她现在正努力想将胸口里的沉重石块搬开。 不管以后有什么在等待她,她现在都必须先确认一件事:宫道一在哪里? 鸦江有钥匙,能进入病房杀掉五十帆;鸦江也能随后进入病房,拿走五十帆的人头;鸦江有【eBay】——暂且认为前任警卫说的是真话好了;在他们进入医院里的时候,鸦江正好与五十明在一起。 ……他会是宫道一伪装的吗? 反过来看,前任警卫就不太可能是宫道一了;毕竟当五十明受助复活的时候,前任警卫还是医院地下层里的一个真警卫。而他不是宫道一的话,就不会意识到两个【ebay】同时出现的意义,自然也就想不到要在这一点上作文章。 想到这儿,林三酒意识到自己漏问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说,你和鸦江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感到他的表现不同。”她一遍遍以目光衡量着前任警卫的神色,心下依旧怀疑这是他挑拨离间的手段:“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同法?他对你神态傲慢?不理会你?” 老实说,如果鸦江真是宫道一的话,她很难想象宫道一会在自己一转身后,就换了一副面孔——这种疏漏,也太不像是宫道一的作风了。 “噢,那倒没有,” 前任警卫忽然被问到头上,微微一怔,仔细思索了好几秒,似乎想找到合适的描述:“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他对我还是该说话说话,该让我做什么就让我做什么……表现不同,不是说他具体的行为态度不一样了……” 波西米亚不耐烦了:“到底哪里不一样?” 前任警卫的脸都皱了起来,搜肠刮肚地想把自己的感受转化成语言:“嗯,怎么说呢,我打个比方吧?就好像他原本是个不需要呼吸的人,但在你们身边的时候,一直……一直在强行呼吸,很费力。” ……强行呼吸?这算是什么比方? “然后等你们不在的时候,我猜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笨笨弱弱的,存在感很低,跟你们关系也不深,他有时就会……就会忘记要呼吸了。因为强行呼吸太费劲了,我想他下意识地也需要休息。”前任警卫好像把自己也快给说糊涂了,急忙摆手道:“不是说他真的就不呼吸了,这个是比方——” 林三酒慢慢想了几秒,说道:“你的意思是,他身上有一些很不自然的地方,在我们身边时,他把这种不自然给遮掩起来了。” 前任警卫得救似的,急忙点了点头。“正、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 这一番话当然有可能是他现编的,因为所谓的“不自然”,除了叫人猜疑鸦江之外,并没有任何看得见捉得着的证据。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所说的这种“不自然”,仿佛在林三酒脑海深处摇了摇铃——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不是头一次接触这种“不自然”了。 然而不管她如何回忆,也想不起来与鸦江初遇时,对方表现得有什么不正常。那个时候,他看起来完完全全不认识她。 “你这家伙疑点太多,不能完全相信。”波西米亚对前任警卫嘀咕了几句,“鸦江如何,不也都是听你说的——” 回忆中“咔嚓”一声快门响,闪起了一片白光,顿时照亮了林三酒记忆中的那一个宝丽来相机。它被鸦江的手指握在中央,正慢慢吐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五十明令人头发麻的身体。 ……鸦江照了一张五十明的惨状照片。 当这个念头划过去的时候,林三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正大步朝门口冲过去。 五十明那时基本已经如同死人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她是宫道一的话,要怎么样才能让五十明知道,自己救了他一命,从而获取哪怕只是暂时的信任? 她握紧门把手,将门一把拉开了。 鸦江正站在门旁,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脚下的远方。他听见声响,转头朝她一笑。他原本就有些像女孩子的眉眼,此时多了一层熟悉的阴柔。 “……阿云醒了吗?” 因为昨天一口气十更,累到了,所以今天请个假 之前大家跟我说,喜欢看这种请假条标题,为了满足大家的期望,我今天就用上了。唉其实不是很想请假的,但是看到大家一再要求,我实在盛情难却,当我回报读者了吧。 (不开玩笑地说,不是我故意在这种关键时刻断更,实在是因为周日太多事情堆在一起了啊啊啊光是材料就他妈要看好几十页,恨不得把眼珠子掏出来,还有各种杂事都扎堆儿了……) 想起来还欠大家春节两个番外,今天先补一个,不知道大家现在还有没有心情看了…… 窗外阳光和熙,鸟声轻啼,懒洋洋软绵绵的春日舒展在空气里。这种时节,老师们其实都习惯了,后面一半的课堂都在呼呼沉睡——但是吧,睡觉都算了,半蜷在座位上把脑袋埋进衣领是怎么回事? “黑泽忌!你干什么呢?” 后排一个衣领中间的黑头发顶动了动,又停住了。 “我知道你听见了,别装!” 外衣领子被扯了下去,窸窸窣窣地钻出了一个脑袋,露出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虽然没有表情,但叫人看了,却觉得像是在谴责老师没有礼貌一样——这个印象很快就被本人亲口证实了:“老师,你小声一点。” 老师大步走下讲台,直冲他去了。换作两年前刚开学的时候,这位老师胆子不会这么大;那时人人都以为黑泽忌和黑道上有什么关系——大家会这么认为,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单纯因为他长得像罢了。 走近一看,老师傻了眼。 黑泽忌的外衣下挺着老大一个肚子,圆滚滚的一团,肥肥软软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用课本都遮不住,仿佛是个身材虽然好却不慎怀了孕的……男孕妇。 “你这是……发胖了?”老师问这一句话时,全班大概都想起了黑泽忌书包里的甜点零食。 黑泽忌的脸色很难看。 这才对嘛,就算新陈代谢再快,吃那么多甜食也不可能不发胖嘛。老师升起了一股令人满足的同情心,决定不和他计较了。在往回走的时候,老师忽然感觉脚下地面一震,咚一声摔倒了。 怎么回事? 附近一个女孩弯下腰,伸手要扶起他:“老师没事吧?” “没事,”老师扶住女孩的课桌,抬头说:“谢——” 女孩的脸上豁然张开了一个肉粉红色的深洞,占去了整张脸的面积,一低头,老师整条手臂就消失在了她的脸里。 ……在班上响起第一声惊叫之前,黑泽忌已经捧着肚子一跃而起。他撞翻了的椅子,恰好为他拦住了后面探过来的一个同学的脸;不知多少张脸都朝他转过来了,他几脚踹翻了挡路的人,双手抱着肚子,身手灵活地一闪一扭,就从教室后门闪了出去。他在门边停下了半秒,飞快地往里一张望,立即又收回了目光,脸色不由自主地一片煞白。 走廊里迅速被尖叫声淹没了,出事的不止他们这一个班。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忽然微微一动,从衣料下浮起一个形状,紧接着就从衣领里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黑泽忌一把按住它的头,猫下腰小步朝楼梯口跑去,一边跑,一边低声嘱咐自己早上捡到的怀孕流浪猫:“别出声,我保你和你的小孩安全,好不好?” 1231 被月光晒凉了的河 林三酒想过很多次,当宫道一再次出现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情况。 在她每次的想象中,人偶师当然都在;他将站在宫道一的对面,风轻轻吹过时,往后梳得光亮的黑发飘散开几绺发丝。这想法没什么逻辑,她只是下意识觉得,那一天应该是人偶师在漫长黑夜里得到的奖赏,一个终于能令他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或者永远也不会再跳动的救赎之机,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会站在那里。 ……说来好笑,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宫道一会趁人偶师未醒的时候来了。 “噢,还没有醒。”属于鸦江的面容微微一笑,在它的背后,属于宫道一的眼睛里流转着深渊。“……其实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的。” 就好像……当年面对女娲时的那种隐隐感觉。她此时感受到的并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力差距——毕竟时隔多年,她的战力早已今非昔比了——那种感觉,更像是人忽然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眼命运时的心惊。 “你是什么时候……”林三酒闭了闭眼,脑海中划过了一幕幕与鸦江初见时的景象。她迫切希望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鸦江这个人,他只是宫道一假扮的角色罢了:“你怎么知道……” 宫道一却始终没有揭下“鸦江”的面具,露出真容。 他微微咧开嘴角时,鸦江秀气的五官上第一次染上了某种氤氲晦暗的雾气。他这神色,就好像知道她心里现在正在想什么一样。 “我觉得阿云很了不起。”他吐字轻慢地说,“在被我……接触过的人里,他是最能令我感受到命运力量的一个……他蜕变成今日这样,实在令我也有些顾忌,不想被他寻仇呢。” “所以你……” “我看了看,发现了你身边这一个年轻人。”他摸了摸鸦江的面颊,“他这一类型的长相,正好和我有点接近,是不是?利用他的话,也让我觉得自在些。你要问我是什么时候……唔,我进了鸦江身体之后不久,就杀了五十帆。” 他抬起手指,仿佛在抚摩着空气的形状一般,轻轻地滑下去。他的目光越过实际存在的世界,像是导演在看自己海报中的舞台一样,低声说道:“与他姐姐相比,还是救活五十明更加让人有……满足感。如果被我杀死的是五十明,五十帆现在不会游荡在街巷之间,一遍遍给她弟弟的头颅涂药膏。” 为什么越是非人的人,对人的了解越这么清楚? “你在鸦江身上用的,是……灵魂投影吗?”林三酒盯着鸦江的胸膛和脖颈问道。当然,她也知道,她看不出来动脉是否在跳的——但她太想知道鸦江本人是不是还活着了。 “算是和那个类似的办法吧。”宫道一扯开领口,似乎想要让她瞧清楚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脉路一样,低声笑道:“兵工厂的最后一件产品,大概是因为过于仓促,质量嘛……我试用过一次灵魂投影,不怎么满意。现在这个办法就不同了,限制没有灵魂投影那么多,我可以使用他的身体,自然也包括了他的能力……啊,这么说起来,是不是很像十二人格的情况?” 林三酒简直都快忘记自己是一个进化者了,她只想像头母豹子一样,用最原始的方法,将自己的牙齿、指甲都深深扎进对方的血肉里去。 “除了保持这个男人的性格之外,我其实没怎么费心遮掩痕迹,”宫道一若有所思地说,“我以为你肯定能早早发现的……没想到你始终都一点不怀疑自己身边的人。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对吧?” 说到这儿,他才像是察觉到了林三酒的神色。 “别生气,”他松开衣领,朝她后方的房间里瞥了一眼。由于病房都坐落在垂直墙壁里的原因,按理说站在外面时是看不见屋内人的,但他却好像亲眼所见一般地说道:“你都把屋里那两个小朋友给吓着了。” “你……你妈才是小朋友……”从病房里头,响起了波西米亚犹犹豫豫、声气不太响亮的回嘴。 “待在屋里别出来!”林三酒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宫道一自己也说了,他是专门趁着人偶师没醒的时候来的,也就意味着一旦发生什么,抵抗对方的任务就落在了自己肩上,波西米亚还是—— “慢着,”她激灵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了宫道一刚才的话中之义:“你特意挑了他没醒的时候过来……难道你是说,你根本不会等到他醒来看见你的时候?” “我说过,我也不想被他寻仇嘛。阿云现在可是疯狗啊。”宫道一笑起来时,鸦江弯弯地眯起了眼睛。 这也许是人偶师此生唯一一个见到宫道一的机会了,她不知道复仇对人偶师来说是好是坏,却知道它对人偶师有多重要;宫道一显然已经明白了全盘情况,他怎么能——怎么敢,怎么敢——故意在人偶师的希望之外打个转,叫他与此时命运中唯一的意义失之交臂? “我会在他醒来之前离开,相信我,”宫道一歪了歪头:“你拦不住我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一件事。” 林三酒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思考着每一个她能用来拖住对方的手段。她感觉到了鸦江微热的吐息,距离她仅有不到一拳之隔了。 ……她应该猜到他好奇的是什么了。 当宫道一开口时,那语气已经与鸦江没有丝毫近似之处了。他的嗓音在渴望之中隐隐沙哑着,却又柔又冷,仿佛夜里一脚踏入被月光晒凉了的河。 “……等他醒来以后,你会告诉他我已经来过了吗?” 即使隐隐有了心理准备,这一句话,还是精准地击中了林三酒的阿克琉斯之踵。好像盔甲突然在身上分崩离析了,她甚至从喉咙里发出了低低一声,一时间只想将脸埋进手里去,再也不抬头了——“你是打算不告诉他,让他继续保持着还能找我寻仇的幻觉,好让他有动力活下去呢……”宫道一似乎正在真诚地疑惑着,“还是告诉他真相,让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没法离我这么近了?” 林三酒绝对不会允许人偶师落入那种境况里的。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猛地扑了上去——没有花巧,没有打开能力,连拳套也没有叫出来;她就真像一头最原始的野兽似的,直直地扑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一下子就撞进了宫道一的身体里,登时将他双脚撞离了垂直墙壁,凌空落向了圆筒状建筑物的下方。林三酒心中咯噔一跳,顿时清醒了几分,脚尖在墙壁上一点,探身朝他落下的方向跃去;不过她刚才那一撞的力道,实在大得连自己也没预料到,不等她抓住宫道一,鸦江的身体已经先一步砸到了几十米下方的大地上。 骨头断裂时“咯咯”的几声脆响,从鸦江身体里小小地爆开了。 即使摔坏了鸦江的骨头,宫道一却还是从昏暗的走道上站了起来。他小心地点了点右脚,见它确实支撑不住身体重量之后,这才倚在附近墙上,活动了一下脖子,像是疲倦的人终于短暂地得到了休息。 “你好像没意识到,”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下微微发颤:“……我要离开的话,随时可以离开呢。” 在lava里见识了这么多骗局的林三酒,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刚才说的,也有可能全是屁话。说不定你就是戴了个别人的面具,世界上根本没有鸦江这个人,你只不过故意这样说,让我不敢对你下手。” 宫道一想了想。 “你说得对,”他承认道,随即一笑:“……那样一来,就取决于你肯不肯冒这个险了,对吧?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以你的性格来看,你的后半生都会猜疑自己是不是亲手杀了一个朋友。我觉得那也很好……到时候,我要不要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什么时候出现,又是一个值得我花时间想的决定了。” 若要比玩弄人类心理,林三酒自然只有一败涂地的份。 “为什么?”她咬着牙,目光看着鸦江的鞋子,不愿意去看那张脸:“你只是天生心理变-态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只想看着别人痛苦?” 宫道一抬起头,看着上方的病房方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曾经对女娲说过,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总能经得住她的折腾,证明我的期待的人……而我要让那个人,给我一直以来我想要的东西。” 他低下头,轻声一笑:“你知道吗,要是让我的养父母听见你说我天生心理变-态,我的妈妈是会非常生气的。” 林三酒一愣。 她从没想过宫道一居然也曾经有过是小孩子的时候,居然也是需要父母养大的。 “你这个人真是有种奇怪的力场。”宫道一吐了口气,“天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提起过我的父母了。” “我才懒得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三酒低下头,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宫道一给她的选择不多,那她就用自己的拳头打造一个:“就算你用的果然是鸦江的身体,我也不相信你随时能够离开鸦江,没有任何局限……所以,今天不论如何,我要留下你。” 不仅是为了人偶师——她想问而没有问的,还有十二人格。 宫道一歪过头,没有说话,眼睛在昏暗之中闪烁着湖潭似的光泽。就在这一瞬间,二人头顶上忽然传来了波西米亚近乎尖锐的高喊声:“林三酒!” 她有危险? 林三酒一抬头,只见波西米亚小小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跳出了病房,此时正一路朝二人所在之处疾奔下来,声音又颤、又尖、又像是被橡皮筋给紧紧束缚住了,除了一次次叫她的名字,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林、林三酒!” “怎么回事?”她回应的时候,能从余光里看见,宫道一依然倚在墙壁上。 “人、人偶师——”波西米亚终于找着了舌头,没忘了加上关键字,“大人醒了!” 仿佛是在呼应她的话一样,林三酒此时的目光也落在了波西米亚身后远处的影子上。一身漆黑的影子,正慢慢地从垂直墙壁上站了起来,轮廓高高窄窄,仿佛裁剪下来的、凝立着的一截噩梦。他的头发微微散乱了,几绺黑发垂落下来,在空气里轻轻摇荡着。 ……等她循声转头的时候,鸦江的身体已经像是忽然塌了,重重倒在了地上。 宫道一的最后一句话,仍像是梦里的呢喃一样,回荡在她的耳边:“……你看,我没有骗过你。” 1232 要不然不够相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1233 葱花?酸奶油?要盐吗? 林三酒看了它一眼。 在海螺般线条旋转的数字屏幕旁边,前任警卫的大拇指下意识地摩挲了几下按键。那些按键上浮着不同方向的箭头,仿佛每一个都在轮流钩住他的目光;见林三酒迟迟没有接过去,他才抬起了头:“诶?你不要吗?” 宫道一一口气给了她四五件特殊物品,将她救出于水火之中,而这和未来等着她的坏事一比,居然还不够分量,不够相配。林三酒盯着那个小海螺似的陌生道具,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断在问着同一个问题——她接下来的人生里,会发生什么? 如果不要这个东西的话,那个负面事件的程度是不是也会随之降低? “他还说了什么吗?”林三酒有意没提鸦江的名字——这个名字越少提越好,反正人偶师不知道旁边昏迷着的鸡零狗碎就叫鸦江。 “我想想。”前任警卫见她没接,手指合拢了点儿,看样子只要她一开口,就能立即把道具揣回兜里:“唔……说来也怪,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你呢……啊,确实还留了别的话,就好像他当时准备要走一样。” “说什么了?”林三酒忍着心急问道。不远处病床上的人偶师,已经朝这个窃窃私语的角落里瞥来过一眼了,她也知道自己二人现在看着八成有点可疑。 “‘我该给的都给了,至于她用不用,给谁用,甚至于最终落到谁手里,就都是在我考虑范围之外的事了。’”前任警卫含含糊糊地说,“……大意差不多这样吧。” 不管她收不收,宫道一都不在乎的意思?她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他肯定是算准了的。林三酒咬牙伸出手,接过了那只特殊物品;等前任警卫转过身的时候,它在她手心里化作了一张卡片。才扫了一眼,她就不由心里一惊,差点将它扔进卡片库里去——这哪里是特殊物品,这简直是给她写的一封长信。 【给林三酒的特制品】 我知道你不愿意收下我的帮助,所以只好硬塞给你了,关于这一点,我得请求你的谅解。 我养母以前种了一盆油画竹芋,刚拿回来时,只有几片小小的叶子。我忘了那时我多大,只记得我隔几天就会去看看……有时燥热不安的阳光斜侧着映进来,有时阴云连绵下的天光,就像浓雾一样。不需要人多照顾,在那一个四季变换,光云交错的窗台边上,它就这样渐渐抽展出了新叶子,每一片新叶上的层层色彩,都果然像是被印象派画家的笔尖涂抹过一样美,从未叫我失望。大概因为养它的是好人,所以它也很好。 我长大以后,就把它忘了。近年来我却想起它了,想起它生命力蓬勃得充满怒意,叶片上燃红的时候,总叫当时年幼的我觉得震撼。她早上还会从市场买回鲜花,但是我不喜欢,它们只不过是未来一坨黑乎乎的东西罢了……后来她也不买了。你让我想起的是那盆竹芋,而我,很喜欢这一点。 伊甸园分别之后,我陆陆续续地听了不少你的消息(毕竟我们有个共同的熟人呢)。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否太仓促,但我不愿意再等下去了,我等得太久了。我认为,能够证明我的期待,将我想要的结果递给我的人,应该就是你。如果未来证明我错了,那只好说我终于有一次看走了眼吧。 与其说这一段话是特地说给她听的,不如说是宫道一正合着眼睛,轻声地喃喃自语。哪怕把他写的内容都看完了,她还是不明白,最关键的“期待”和“结果”到底是指什么。只有最后一句话,在她印象里深深地烧灼出了一个形状。 别紧张,你有的我拿不走。 接下来,终于是一段关于这个物品的介绍了。宫道一说它是为了她特地定制的东西,果然没有骗她;才看了几行,林三酒的心就不由沉了下去——不出意料的话,她硬扛着不用它的几率,估计是很小很小的。当然,瞧这阵势,恐怕她用不用也没有分别了吧? “喂,”波西米亚悄悄叫了她一声,林三酒激灵一下回过神来,才想起来人偶师还在等着。要他主动开口问“你在看什么”,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里,病房里的气氛已经沉重得仿佛能挤出一场暴风雨了——她想了想,干脆走过去,将卡片递了过去。 “我不会瞒着你,”她见人偶师不肯动,卡片又往前探了探:“这是宫道一留下来的东西。” 人偶师如果会乖乖伸出手来接,那才是有鬼了——不过波西米亚这个人,机灵的时候真比水獭还滑,根本不给人偶师一个把谁变成人偶、再让这倒霉鬼拿卡片的机会,赶紧走上去接过来,又双手递到他眼皮子底下:“您看看。” “你可能不明白他为什么说,我们都会需要用到这个物品,”林三酒被未来的阴影搅得有些坐立不安,一边转圈一边说:“这里是lava世界的医院副本,想出院的话,我们还需要做最后一件事。” 她尽量清楚详细地把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不该说的,要么含糊淡化,要么干脆绕了过去,偶尔还会让存留在人偶师脑海里、早就和她密谋好的大巫女作证几句。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刚才那句“不会瞒着你”说早了。 自始至终,人偶师的反应都很平淡。 哪怕是听见自己的头都消失了的时候,他也只是抬了抬一边眉毛;仿佛与他渴望的目标一比,其他的一切——副本、陷入险境、被救或不被救……都是他不得不慢慢熬过去的庸俗日常罢了。 “……既然知道下一步了,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等林三酒说完时,人偶师就从病床上站起来了。走到门口时,他忽然一转头,在麻木无波的半边脸上,眼角亮粉闪烁着刀剑锋芒一般的色泽。“既然他这么热心地要你用那个恶心玩意,”他冷笑一声,“就别回了他的好意。” 林三酒握着卡片,吐了口气,朝波西米亚点点头,出了病房。连前任警卫也跟上来了;他虽然害怕人偶师,却似乎也看出来了,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在眼前,眼睛里更是完全没有他这个小角色——既然如此,他怎么能放过这最后一个沾点好处的机会? 有了人偶师在侧,医院简直换了一个地方。 这一路上他们就没遇见过几个进化者,其他人都像是闻见了狼味儿的兔子一样,早就躲得影子都没了。实在有几个没及时跑掉的,看着也一个比一个正直老实、礼貌真诚,问一句收费处在哪儿,知道的恨不得能立刻跪下来给他们画一副地图,不知道的恨不得马上掏出一个肾来赔罪。按理说黑泽忌的战力也应该在同一水平上才对,待遇却如此天差地远;两相对比,林三酒都为他被骗那么多次而感到不值。 来到收费处的时候,人偶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副本有什么难?” 连林三酒听了都有点来气。 “抽奖,我们三个。”她一拍柜台,叫醒了昏昏欲睡的NPC。看了看前任警卫,她补了一句:“如果最后点数剩下了,就再加他一份。” NPC慢吞吞地掏出了一个塑料制的大圆盘;瞧它的样子,放到末日之前,这玩意儿不能卖过十五块钱。 一共四次抽奖,结果喜忧参半:波西米亚的出院任务不算艰巨,只要完成“与其他任意玩家做四次不限类型的交易”就行了,自己人之间来来回回几次交易当然都不成问题;而前任警卫的结果更好,他最后一个抽的奖,却惊喜地拿到了“打扫一间病房”。 林三酒看着自己和人偶师的结果,嘴巴里都在发苦。她不知道宫道一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还是他做了什么手脚;她只知道,不用上那件特制品的话,她和人偶师这辈子都要出不去了——他们的任务分别是“利用lava吞噬2980个进化者”,和“接受37场大型手术”。 “诶,刚才我好像把指针的位置看错了,” 当她拿出特殊物品的时候,NPC的神色忽然变了。物品的威力似乎没有影响到副本本身,却影响到了副本的产物——也就是他们的抽奖结果。NPC低头反复检查好几次,越看越不确定:“指针的位置和我以为的不一样啊……重来一次好了。” 重来一次,就会增加十倍的好运气——宫道一给她的东西,虽然物品有效期只有三天,在效力方面却豪爽极了:第二次,林三酒和人偶师就各自抽到了不错的目标。她的任务是“找到一个新玩家,提醒他在医院里的注意事项”,而人偶师的就更简单了,“吃一口烤土豆”。 “这个我就有!”她从包罗万象的卡片库里掏出了圆滚滚的一颗胖土豆,一时连宫道一投下的阴影都忘了,朝人偶师一笑:“你有什么口味喜好?葱花?酸奶油?要盐吗?噢,酸奶油我其实没有。” 1234 擦肩而过 ……林三酒这辈子从未见过吃不下去东西的活人,直到她把烤土豆放在了人偶师面前。 除了呼吸声之外,病房里一片静谧。此时除了鸦江尚未醒过来,剩下三个人都坐在地上,目光在水平线以下扫来扫去,时不时从人偶师投下来的影子上划过去,谁也不大敢仔细看他——过了半晌,林三酒始终没听见声响,终于忍不住轻轻一抬眼皮。 人偶师正将勺子挖进了对半切开的土豆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在即将进食时,神色姿态、肢体语言总要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样的;但要是只看他现在的样子,那么谁也想不到他面前放的是烤土豆还是烤石头。 吃啊!林三酒在心里催促了一声。现在“打扫病房”和“交易四次”的任务都完成了,只要他吃完这一口烤土豆,他们就可以找npc出去了——至于她的任务,在路上就能完成。 没想到这无声的两个字,却仿佛被听见了似的,人偶师从病床上忽然转过头,没有血色的苍白一点点从漆黑深处浮了起来。正当她心里一跳,以为又要面对至少一轮冷嘲热讽的时候,他竟然只是顿了顿,一个字也没说地又转回了头。 他可能不清楚自己抬起勺子时是什么模样,所以才没有将所有人都轰出去。 吃东西显然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陌生的事——林三酒扫过一眼,抿起嘴角,随即垂下了眼皮不想看了。但即使不看,她此刻也能感受到了:人偶师正在用意志强迫着自己的身体,慢慢举起手,低下头,将勺子一寸寸挤过空气,又凝固在了嘴边。假如他因为吃下这一口东西,而肌肉发抖、泛起冷汗,她都不会吃惊。 当她终于听见勺子被放回盘子里那一声响,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一样漫长。人偶师微微喘息了一下,才冷冷说道:“……还不起来准备走?” 林三酒无声地爬起来,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着的鸦江:“那个,马上就好,稍等我一下。” 她把鸦江放在空出来的病床上之后,在她检查他手边那一小堆医疗用品时,波西米亚也凑过来了。 “你能做的也都做了,他醒来把东西都换掉的话,就算医院打个折也差不多够他用了吧?”她小声说,“毕竟你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儿是怎么被恢复原状的,是不是。” 即使与鸦江相识的一小半时间里,他的躯壳中装的都是宫道一,林三酒也不愿意就这样把他孤零零地扔在医院里——她甚至不愿意去想,鸦江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或者还会不会醒来了。他和人偶师不一样;尽管那时人偶师没了头,却还有“大巫女”这个意识存在;鸦江没有醒来、没有意识,即使带去了收费处也没有办法换点数出院……尽管宫道一确确实实把没有意识的五十明给“复活”了。 “不,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手段……只是猜到我也没办法去做。”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他应该是把灵魂投影拿走了。假如他把谁的意识投进了五十明的身体里,那么五十明就和人……就能以病人身份进行交换活动了。” 波西米亚一怔,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对哦,”她拍了一下巴掌,“我都忘了。那个占了女人身体的男人,后来不是不见了吗?” 她顺着这个念头往深里一想,轻轻吸了口凉气:“这么说来,如果我们当时没有把那个占了女人身体的男人交给……鸦江的话,那个老头儿五十明,就不会被复活,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别多想,”林三酒猜到她的心情,立刻掐断了她的话头:“他那时早就杀了五十帆,就算没有我们,大概也定好计划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十分有把握,宫道一用的肯定是她亲手递上去的办法。没有别的理由,恐怕他只是欣赏这种因果带来的讽刺性——以及当林三酒后知后觉发现真相时,心里那一瞬间被激起的情绪。 “你想永远留在这儿,我也可以满足你。”人偶师在走出门口之前,扔下了这么一句。 “马上就来,” 林三酒回过神,将她自己留的字条压在一只修复膏下面,留出了一大半,确保鸦江一醒来就能看见,随即才一拉波西米亚,急匆匆地跟了出去,走前还没忘了给病房上锁。前任警卫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彻底离开医院,老实乖觉得几乎都快不存在了,像影子似的一闪就跟在了她们二人身后。 人偶师要是一件特殊物品的话,肯定是世上最好用的特殊物品之一。 林三酒甚至都没劳他大驾开口,只需让他站在自己身后,她再借机抓几个倒霉鬼就行了——哪怕只是远远瞥见那一道削瘦单薄的影子,第四个被她抓住的进化者也好像挨了无数针扎一样,总算急急忙忙地把新入院病人的消息告诉了她:“有个女的!马尾辫扎得很紧,很瘦,顶多一米六五吧,长了一张班长脸,进来以后少了半条腿……” 这个描述总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等她顺藤摸瓜找着那一个新入院的病人时,林三酒简直都快失笑出声了;果然是个老熟人——正是那个把她和鸦江抓进了能力黑洞里,让他们动弹不得的姑娘。 “要不是因为你,”对于这个满脸警惕的瘦女孩,她如今重见了,反倒有点儿亲切感了:“我和鸦江还不会被邦尼兔送进医院呢。你这是第一次入院?想不到,你坚持的时间够长的啊,怎么进来的?” “……最后还是被邦尼兔送进来的。”大概是看林三酒没有动手的意思,瘦女孩终于硬邦邦地说,“她简直是个疯子,而且越来越疯了。外面所有被她瞧见的人,都被她送进来了。” 没想到她至今还没有完成任务——林三酒不知道怎么,想到了同样为了任务拼命不择手段的卫刑。 在她把差事应付完之后,她留意到了瘦女孩那一脸不可能不被留意到的狐疑。林三酒在转身之前,想了想。“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她低声说,“我也上当吃亏受骗过好多次。但是你知道吗?如果我一路以来谁也不靠、什么也不信的话,恐怕我早就死了……只是我多一句嘴而已,你听不听都无妨。” 她记得那时瘦女孩面对邦尼兔时,即使战力悬殊,态度却依旧硬气,她很欣赏这一点。 瘦女孩没有说话。 “我走了,祝你好运吧。”林三酒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迈步朝远处等待着她的人偶师、波西米亚与前任警卫走了过去,第一次觉得医院里的光线亮了不少。 ……在几个小时之后,鸦江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了。 一个人影无声地将门在身后合拢,走近了病床。他在床边弯下腰,将修长手指放在鸦江额头上,为他拨开了几绺头发。那人看了看那一小堆医疗用品,将字条抽了出来,读了一会儿。很快,字条就被轻轻揉成了一团,纸张被挤压的声音在房间里听起来格外响亮。当他带着点好笑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的时候,他的嗓音阴柔沙哑,仿佛月光包裹住了浓雾。 “擅自用了你的身体,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不好意思。”他轻声一笑,“……所以,我来重新平衡你的人生了。” 1235 马拉梯 NPC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快要一路滑到屁-股的牛仔裤上,系着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他已带着一行四人穿行了大大小小许多通道,还似乎专挑角落走;越走,四周就越昏暗狭窄,好像马上要钻进一个老鼠洞里了似的。 等他终于停住脚的时候,他都快忍不住面皮上颤颤欲泛的笑了。 “发现了吗?”他敲了敲墙壁,又仰头指了指头上。高高的拱形墙壁紧贴着几人,无穷无尽地朝上伸展出去,若是抬头看一眼,就觉得快要被它压得喘不过气了。NPC特地等了等,才笑道:“这堵墙壁,是唯一一堵形状不同、紧贴在建筑边缘上的。” 林三酒打量了一下这堵从圆壁里探出来的长形墙壁。它的顶部没入了昏暗里,虽然具体的看不太清楚,也能瞧出那不是横平竖直的线条,而是渐渐越升越高,越来越窄,直至在百米之上没入了拱形墙壁里。 “如果你们再仔细看看,”NPC仿佛丝毫察觉不到他们想尽早立刻的迫切心情,跟个导游似的介绍道:“你们就会发现,顺着这堵墙壁一直往上,始终有一道大概这么宽的空隙,没有病房。” “那又怎么样”五个字在波西米亚脑海里来回撞击得太响,连林三酒都听见了。 NPC试图启发小朋友一般,双手比划着:“这个墙壁的厚度,那一条空隙的宽度,整体大小……不能让你们想起什么吗?提示一下,和你们出去有关的哦。” 随便配合他一下,尽快出去才重要。林三酒正想应付点什么的时候,却听波西米亚左边响起了一声恍然大悟的“噢!”,转头一看,发现前任警卫正一脸得了启蒙的样子:“是电梯吧!” “哪来的鬼电梯?”波西米亚啄了他一句。 “我想,电梯应该是在墙壁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把这当成解谜游戏了,他眼里泛着光,说话都肯定清楚了几分:“这堵墙壁上又没有天花板需要支撑,为什么唯独它做得这么厚?又这样竖直地融进墙壁里,留下的一条空隙宽度正好够放个电梯。而且这里连一个看得见的出口也没有,圆形建筑一览无余,也没有能藏东西的角落,但人总要出去的……那就说明,出口被隐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了,那不就剩墙壁里面了吗?” 在认识他以来,林三酒头一次听他这样滔滔不绝。 波西米亚扫了一眼人偶师,自觉当起了发言人:“谁管他们是靠电梯还是靠想象的翅膀啊,反正只要把我们送出去就行,别磨蹭了!” NPC笑嘻嘻地从裤腰带上摘下了钥匙串,走近了墙壁,用手一抹,灰尘扑簇簇落下来,露出了一个脏兮兮的锁眼,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被人用过了。他将钥匙伸进去一转,在生涩的锁芯敲击声之后,一扇看上去和墙壁毫无区别的门,就被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条缝。 “你猜对了,是电梯,”他对前任警卫点点头,“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太准确……电梯藏在圆壁里的,在这堵墙里的,是一截带领你们通往电梯的楼梯。你们进去,顺着它走到头,就看到电梯了。” 林三酒有点儿发怔。这一堵墙足足往上延展了至少几百米,如果里面是一道长长的楼梯,这得走多少台阶才行?不过,好在大家都是进化者,除了累一点,倒也不算是什么挑战。 NPC让他们每个人都往里看了一眼,却还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除了人偶师决不动地方之外,其他人都看见了:里面的楼梯道又窄又黑,除了最初四五个台阶被映得灰亮之外,往上的楼梯都淹没在了黑暗里。两侧的墙上都有扶手,也随着楼梯一起延伸了上去。若是小孩或者特别纤瘦的人,大概能两人并行地同时往上走,而像之前的胖子NPC,连一个也装不下。 “噢,楼梯可以容纳下1.7个正常身材的成年人。”NPC看出林三酒正在打量宽度,摆摆手,叫她退出门外几步,这才说道:“……放你们进去之前,我还有最后几句注意事项需要说。” 波西米亚要是个猴,早就开始抓耳挠腮了:“快说行不行啊,急死了!” NPC自以为十分幽默地一笑:“里头没有厕所,急也没用。”直到波西米亚拉下了脸,他才咳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考虑到出院人员的安全与便利,在你们上去之后,这道门是不锁的。这样一来,比方说你们有东西忘拿了呀,或者改变主意了呀,都可以随时回头下来。别的都不说,这楼梯里常年不见天日,开着门通通风,也让你们爬楼梯的时候舒服一点嘛。我们考虑得很周到的。” “开着门……?”林三酒扬起了眉毛,“不但不锁,门还是开着的?” “留个缝儿。”NPC用大拇指和食指捏出了一条空隙。“等你们进入电梯,电梯门合上开始运行的时候,我才会走过来把门重新锁好。在上锁之前,这扇门是无法关拢的。” 也就是说,在他们一个一个背对着门往黑暗里爬的时候,身后却空落落的,不管是风还是人,都能进来……? “为数不少的一些病人,”NPC猜到了众人想法,点点头,故作严肃地说:“因为对于通过正常途径离开医院不抱希望了,所以他们就会开始想方设法用各种非正常手段离开医院。我也说过,这堵墙和别的都不一样,只要有人往这一点上转心思,不难猜到这里有出口……哪怕猜不到,至少也知道这里不一样。所以,在你们爬上楼梯、走进电梯的这一段路里,一定要多加小心,可能会有别人混进来呢。” “那你们还不锁门!”波西米亚一甩袖子,“你们不关心有没有病人跑了吗?” “非常关心。”直到现在,NPC脸上那个笑才终于完全展开了:“所以,你们不能让别人和你们一起进入电梯。当电梯开始运行时,如果有不该在场的人在场……连你们的出院资格也会被取消。” 在几人乍一惊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的时候,人偶师头一次出声了。 他一侧唇角上勾着半个冷笑,声音既阴鸷又轻柔:“……我倒要看看谁愿意来作客。” 也是,差点忘了还有他呢——林三酒刚刚悬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如果危险只是来自其他进化者的话,那么有人偶师在侧,她确实很放心;就算人偶师的战力还未完全恢复至全盛期,事实证明,其他进化者见了他也只有被压制的份。 “啊,要是我的话,”NPC摇摇头,从门口让开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我是不会这么有底气的。这些已经绝望了的人……跟你们之前遇过的病人比,是不太一样的,他们只要能见到一丝出院的可能性,都会以命相拼。而且,他们未必是因为水平不如别人才出不了院的。敢用这种手段出去的,应该说反而比一般病人都强。” “比别人强怎么还出不了院?”波西米亚刚往门口走了一步,回头问道。 “可能是运气不好、容易上当、拿到的最终任务太过困难……”NPC想了想,“甚至还有身手太强,攻击了NPC,被取消了病人身份之类的——原因五花八门,多了。” 林三酒忍不住有点心虚。 “别的不说,”NPC笑了笑,“就拿你们这一行人来说吧,要不是你我都知道的特殊原因,你们之中有哪一个人能出院?但是,你们的战力差吗?” 这个“你我都知道的特殊原因”,是指大洪水搅乱了秩序?卫刑作为NPC死去之前和她做的交易?还是宫道一递给她的作弊道具?林三酒没打算往深里问——她巴不得NPC越早放下这个话题越好。 “行了,那么接下来,祝你们好运吧。” 眼看着NPC的背影渐渐远去,几人站在门口,前任警卫打了个抖:“那个……我的能力一般,如果把我放在最后的话,我恐、恐怕不行……” 林三酒还不放心叫他走在最后呢。“你走第二个,”她吩咐了一句,又问道:“我和人偶师,谁走最后一个比较好?” “那当然是大人啊,”波西米亚不给她一点面子,“你想,万一有人偷偷摸摸溜进来,跟在后面,大人冲他一回头,诶呀那还不吓——” 她都说到这儿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嘴里在说什么,赶忙咬住舌头的时候,脸都白了。 “我查探一下四周有没有人,”林三酒装作她的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趁人偶师有所反应之前,自然而然地接过去了话头:“给我几分钟……” “大巫女问你会不会扯口香糖。”人偶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什么?”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回答了。 刚才在波西米亚说话的时候,大巫女应该也同一时间出声了;人偶师对波西米亚说了什么似乎没听进去,只是极不情愿地对林三酒重述了一遍大巫女的话,看样子恨不得跟她讲话要捂鼻子一样:“用一抹意识力,一侧吸在门上,另一侧仍在自己控制下,可以随你往上走而渐渐拉长,这样一来就把门从里面拽住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这个我会!”林三酒一拍大腿,真是难得听见一个大巫女的意识力用法而自己又会的:“正好我的意识力也都恢复了不少,那就这么定了,我走最后一个。不然中间隔着人,不方便。” 仅仅是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她再次感知周边环境的时候,就隐隐察觉附近多了好几个模模糊糊的、属于人类的存在。这仅仅是她察觉到的,察觉不到的还不知道有没有了;她清清喉咙,张望了一圈,说:“我们进去吧。” 既然危险只会来自后方,那么战力强的人被放在后头才合理。由波西米亚打头,前任警卫走在她身后;在人偶师也进了楼梯道之后,林三酒才最后一个钻了进去。她以意识力“黏”住门的内侧,在充斥灰尘的空气里,踩上了第一节台阶。 1236 电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1237 林三酒的恐惧与原始动画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1238 捉虫 留给林三酒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区区半秒了。 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她总算及时将拳套探入了电梯门之间,几乎是刚一伸进去,两侧门就“咣当”一下,在金属拳套上沉沉地撞出了闷响。她不知道这个副本电梯门是不是也和平常电梯一样,在遇见阻拦关不上门的时候会重新打开,只能急忙叫道:“快出来!那人不是我!” 其实乍一见门口多了个同伴,不必她喊,里面的人也肯定要出来的。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停下电梯,赶紧全部退出来,不要让电梯有一个开始运行上升的机会。 果然,林三酒在外头的话音还没落,她就听见了前任警卫一个劲儿拼命按键时的喃喃自语:“怎么还不打开,快开快开……”伴随着他手指下的哒哒响声,电梯门总算从她的金属拳套上松开了嘴。林三酒一激灵,急忙叫道:“人偶师,你快抓住另一个我,不论如何,别让他跑——” 这句话快要说完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张开了足够宽的空隙,紧贴在门侧的波西米亚和前任警卫赶紧一块儿挤了出来;林三酒向他们身后抬眼一看,最后一个字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她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的话,她现在怎么能看见……人偶师被自己死死抓住了脖子,一动也不能动的景象? 那个顶着同样一张林三酒面孔的人,居然在刚才须臾之间,轻轻松松一伸手,就捏住了人偶师的衣领。尽管被抓住的只是衣领,但后者在他的控制之下,甚至连瘦弱单薄的身体也软软垂了下去,被“林三酒”一步一步地慢慢拖出了电梯,仿佛忽然成了一条死了很久的鱼。 “大……大人?”波西米亚几乎带上了哭腔,随着那个“林三酒”的步子,她也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她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连人偶师都敌不过对方一伸手的话,他们不如干脆放弃出院还痛快点。 “林三酒”微微地抬起了眼皮。 在他的目光扫过几个人的时候,他双脚也已站在了电梯之外;正是在同一个瞬间,林三酒猛地一震,仿佛脑海里被一道白光打了过去。 ……这个混进来的人,为什么要走出电梯呢? 他的目标就是要混入电梯、离开医院,虽然在关键时刻被发现了,但是他战力如此之高,只要一把将人偶师扔出来,关门上升就行了,何必费工夫抓人再走出来?更何况,他既然能连气都不喘地一下子就制住人偶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 “是他!”这一声喊,登时从林三酒喉咙里窜了出来,她赶忙一指被死死抓住脖子的“人偶师”,叫道:“这个人才是混进来的那个家伙,他不是人偶师!” 那个“林三酒”闻言微微一皱眉头——奇妙的是,却只有一边脸上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的目光在几人四周扫了几下,好像找不着焦点一般:“……什么?” 话一出口,就再也没有疑问了。 混进来的人能制造“立体照片”般的假象放在空间里,而且看样子也能在人体表面裹上一层“照片”。但他伪装出了形象,却不能伪装说话的声音——此时林三酒听着人偶师阴鸷低沉的嗓音从自己的嘴唇里吐出来,感觉实在像是这个世界的齿轮有什么地方错位了一样。 要解释的话,那一时半会可解释不清了,更何况她自己也需要理一理脑子里纷纷杂杂的念头。好几个话头,正同时从林三酒嘴里往外冒:“你先别松手,抓着他走出来……不,我当然不是在命令你……你现在不是你,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们看你是我的样子……等等,你看不见吗?你看不到自己抓到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由于一时间思绪太乱,她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顶着一脸“林三酒”的人偶师依然皱着半边眉毛,低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这里难道有光?” 虽然谈不上多亮,但这大厅里的照明,也足以能让人看清身旁环境了。林三酒闻言一怔,后背上条件反射式地炸开了一层冷汗:人偶师的视力呢? “大人……您的眼睛……”波西米亚小声地说了半句,说不下去了。 不可能。 瞧那个混进来的人如今一副死鱼样子,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武力,能够叫人偶师在不知不觉之间丢掉视力。林三酒觉得自己像个落水的人,在茫然无望地搜寻任何一个能叫她紧紧抓住的根据—— 她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波西米亚忙转头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来不及回答,林三酒几步走上去,手上已经多了一条毛巾。刚才离得远还看不大出来,直到等她站在“林三酒”面前时,才发现由于身高差异,那张“林三酒”照片被稍稍拉长了一些,这才完整地包裹住了人偶师。 “我现在要用毛巾碰你的肩膀一下,” 她先打了声招呼,这才匆匆在对方身上一抹;那张被裹在他身上的“林三酒”照片,果然立刻被【扁平世界】给吸了下来,露出了底下人偶师苍白消瘦、仍微微有些怔忪的面孔。 居然连人偶师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不知不觉地就被包裹上了一层照片……身上察觉不到的话,那么想来眼珠也一样察觉不到吧?只要在眼珠上罩上一层漆黑“照片”,那么人偶师就会误以为这个地方没有光,自然也看不见身旁另一个自己。 “你低头,”她轻声吩咐了一句,又叫出了一张小小的丝绢手帕。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因为礼包有时会用,她这一辈子都压根不会往卡片库里收。“我接下来要用手帕碰一下你的眼珠……会有点难受,但是你别乱动,而且要抓紧了这个混进来的人,行吗?” 在她包裹着丝绢手帕的指尖下,人偶师漫无焦点的眼珠微微一转,漆黑从苍白里割了过去,仿佛能叫人听见黑白摩擦时的干涩响声。不论何时看他,总觉得他好像是个撑着躯壳行走的死魂,只是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多时了。 “……嗯。”人偶师从鼻子里微微应了一声,竟然一句话也没嘲讽回来,配合得叫人吃惊。 看了看他手上仍旧像一条死鱼似的人,不像是有任何反抗逃脱能力的样子,林三酒这才微微放下了心。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探进人偶师的上下睫毛之间时,波西米亚从她身后忽然惊叫了一声——这一叫,差点没让她把手指捅进他的眼睛里去。 “意识力!” 波西米亚仿佛突然被烫了屁|股一样跳起来,直直地冲了上来,一巴掌拍在林三酒肩膀上,脚下不停地朝已经合上门的电梯冲了过去:“快,快过来,意识力!” 什么?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林三酒一愣,还是收起手帕,抬脚就跟着波西米亚冲近了电梯;后者激动慌忙之下,连气都喘不匀了,手指着那个被抓住的“人偶师”,从空中划了一道虚线,最终按在了电梯门上:“源头,意识力的源头,在电梯里!” 几乎就像是在响应波西米亚的话一样,她的话音一落,电梯门上方的电子屏幕上,就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向上的红色箭头。 就算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依旧没影响林三酒的行动。不管那个意识力的源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现在要做的,显然就是拦住这部电梯——在波西米亚近乎疯狂地拍击着电梯按钮时,她低低怒喝了一声,金属拳套挟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进了门缝中间。门中间顿时被她砸出了一个凹陷进去的空缺,她立即以双手死死扒住边缘,猛一发力,将已经合拢的两层电梯门都硬生生地撕开了。 尖锐的出错示警声顿时从电梯门里响了起来,原本正要开始运行上升的电梯厢戛然而止。林三酒一步踏进电梯里去,波西米亚紧贴着门口探头进来,像松鼠啃松果似的,一张嘴巴忙得不停,字句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我在那个假人偶师身上感觉到了很多线一样的意识力,就好像吊线木偶似的,应该是靠意识力操纵着那个假人偶师的身体,我觉得奇怪,顺着线一看,发现意识力的源头在这里面……诶?里面怎么没有人?” 空荡荡的电梯厢内,仍旧只有四堵墙壁。 “当然不会有人,” 林三酒冷冷地说。她这时已经全明白了,从卡片库叫出了一根不知什么时候收进来的长铁棍。不等空荡荡的电梯厢内有所反应,她已经拎起棍子,重重地朝四周一挥,果然感觉到铁棍打中了一个什么东西;伴随着一声吃痛的低叫,角落里的电梯图像被【扁平世界】一把撕了下来,露出了底下一个又瘦又小、满面胡茬的干瘪男人。 直到这一刻,她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尽管能力奇异、手段油滑,连人偶师都被他给骗得团团转;但说到实打实的战力,林三酒甚至都没怎么费力气,就将那个瘦子给制住了。那瘦子在即将能够摆脱苦海的时候,突然被人拽了回来,几乎像是要发狂了一样;即使被制住了,依旧在不断嘶叫扭打,满脸涕泪、满嘴脏话,仿佛恨不得要一口口咬死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取义成仁义不在买卖在 “你叫也没用,”波西米亚站在两人身旁几步开外,一副怕被那瘦子波及着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你不知道,你混进去的话,我们全都会被取消出院资格——” 那瘦子猛然尖声笑起来,一口啐在了波西米亚脚边。 “我当然知道你们会被取消出院资格,”他的声气嘶哑,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过出院资格呀!” 在波西米亚一怔的时候,林三酒两拳打碎了他的肩膀骨头,一把将他扔在了人偶师脚边,死死踏住了他的小腿。 “但是……这个人是谁?”前任警卫一直躲在一旁,除了干瞪眼、干着急的份,压根插不上手,直到这时才犹犹豫豫地问道:“这个假扮成大人的人……” “说得准确一点,是个死人。” 林三酒一挥手,将“人偶师”的照片也给掀了下来——那个被裹上照片、吊上意识力的躯体,立即在几人目光下露出了原形。沉在他脸上的大块青红,林三酒已经开始熟悉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波西米亚喃喃问道,“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1239 杀虫 电梯出错的示警声,每隔一会儿就要突兀地响起来一次,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割破空气。林三酒在被惊了一跳,差点又把手指捅进人偶师眼睛里去以后,干脆转头将电梯外层的门都打碎拆了下来;内层电梯厢的门坏得不算厉害,只是有些弯曲变形,她像个铁匠一般以金属拳套敲敲打打一会儿,总算是叫电梯厢的门勉强重新合拢了。 门刚一关上,电梯就开始继续往上升了;随着电梯厢向上攀爬,脚下边缘处也一点点露出了上方深幽幽的昏暗电梯井。她退后两步,有点儿神经过敏地一转目光,见那尸体转化成的人偶依旧死死按着瘦男人,波西米亚也站在旁边冲她点了点头,这才呼了口气。 “没有人……电梯也能往上走?”波西米亚从电子屏上收回目光,看了一眼人偶师脚边的瘦男人:“怪不得他硬要混进来,原来他还真能出去啊。” 现在想想,npc说的那一番口水话里,还真是暗暗掺杂进去了几个极重要的规则,只不过当时真正该叫人警醒留意的地方,都被他东拉西扯地给冲淡了。比如那npc说过一句“如果电梯开始运行的时候,有不该在场的人在场,那么你们就都会被取消出院资格”,他却没说本来就没有出院资格的人会怎么样,也没有说这种情况下,如果出院病人不在电梯里的话,能不能够免于受罚。 “电梯现在自己往上走了,不会影响我们一会儿出去吧?”波西米亚按了一下操作按钮,见向上的键亮了,仍有几分不放心。 “应该不会,”林三酒一边答,一边朝人偶师走过去,“……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是不是也等了一会儿,等电梯降下来?上一波人走了的话,那么电梯就该停留在最顶层,直到下一波人来。我觉得现在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分别。” 她与波西米亚隔得不远,却必须得抬高嗓门好几次,才算把话说完了。那瘦男人的眼睛没有问题,当然早早就看清楚了人偶师、也感受到了后者的战力水平,但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害怕。他的理智似乎早就已经绷断了,在尸体手下挣扎的时候,口角白沫飞溅、嘴里污言秽语,一会儿笑一会儿骂一会儿哭一会儿哀求,有时声音刺耳甚至叫林三酒的面皮都跳了几跳。 尽管自己也是他嘴里滚过的脏话对象之一,人偶师却只是朝瘦男人的方向微微侧着头,神色安宁,一动不动,就像没听见似的。 ……是因为看不见,都不愿意随意出手了吗? 一想到他刚才安安静静地那一声“嗯”,林三酒就赶紧加快了步子,把手拍打干净,又叫出了手帕。“我要开始了,”她再次用手帕包住指尖,嘱咐道:“睁大眼睛不要动啊。” 人偶师冷冷地哼了一声。 在她隔着丝绢碰到他的眼珠那一瞬间,温润、滚圆、光滑的触感从她心里一闪而过,他紧接着就微微瑟缩了一下——实际上,人偶师的身体并没有动;但是林三酒却好像隐约能感觉到,在他的皮肤之下、躯体之中,有什么被乍然一碰而忍不住往后一缩,仿佛连那个躲在里头的少年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碰着。人偶师一直以来给人的死气沉沉、深渊一般的印象,蓦地活泛了一刹那,随即又死寂了下去。 当她取走了第二只眼珠上的“照片”时,人偶师就没有流露出这种反应了。他像一截石像似的,等“照片”都被取下之后,这才慢慢眨了眨眼睛,目光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 “说吧,”他低头看看那瘦男人,话却是朝林三酒问的:“……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你让我跟紧点吗?”她反问道,“那时你看我,离你有多远?” 人偶师沉默了两秒,答道:“很远,好像你打算在后面偷偷自尽一样。” ……心里的希望就不必说出来了吧? “实际上,我那时离你只有几米远而已,你叫我跟紧一点时我还觉得奇怪。”林三酒咽下去一口气,“我的猜测是,这个家伙的能力可以像拍照片一样,将真实世界的一部分复制截取下来,然后粘贴在空气里,让人看见照片上的图像,还以为自己看见的是真实世界。” 连那瘦男人的嘶喊声,这时也渐渐停住了。 “他把我上楼的样子拍了下来,‘贴’在了楼梯深处很远的地方,再拍下来一张空楼梯,‘贴’在你的身后,把真正的我给挡住了。”林三酒想了想,转头朝那瘦男人问道:“你的‘照片’,是不是有里外之分?从外面看上去是照片,从里面往外看就什么都看不见?” 那人紧闭着嘴一声不吭,但从他的神情上,林三酒也已经得出答案了。 “我想就是这个原因,我当时抬头看你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从你的角度上看起来,我所在之处是空楼梯,而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林三酒。”她看了一圈众人,对另外二人说道:“所以人偶师才会叫我跟紧一点。这个家伙抓住这个他创造出来的机会,赶快将照片上的我挪到了我的前面去,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这个时候,我就听见他又叫退远些了,我那时本该留神的,不过……总之我还是又往后退了些。” 后来她一直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中间足以放下好几个人了,人偶师却又满意了,自然是因为那时“林三酒的照片”正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实际上,真正的林三酒一直不知道,她的眼前贴着一张人偶师等人上楼的照片,外侧冲着她;而在这一张照片的另一面,贴着一张空楼梯的照片,外侧冲着人偶师。 这样一来,人偶师回头看的话,林三酒正在身后几米远的地方,而远处是什么也没有的楼梯道;在林三酒眼里,前面众人一直保持着同一速度上楼,连光鱼都在极有规律地来回折返——谁也不知道,在这个瘦男人的几次调整之下,林三酒实际上已经与众人离得越来越远了。 “你后来,是一个人在那楼梯里……找我们吗?”波西米亚打了个颤。对于某些方面,她比旁人要敏感灵透得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感觉到了那时林三酒的心理状态。 即使已经消散了,但现在回头想想楼梯里时的恐惧,依旧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上好像划过了一道墨笔——笔尖扫过去了,漆黑的墨却渐渐在原地蔓延开了。林三酒不愿多谈那一段心情,只点了点头,朝那瘦男人问道:“但我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你的照片隔不住声音,但正巧楼梯道把所有的声音都吸收了,让你能悄悄混进来动手脚;你需要一个人假扮成我们之中一员,让自己趁机躲进电梯角落里,这儿就正好有一具尸体……难道你对楼梯内部的情况很了解吗?” 瘦男人哈地笑了一声。 “了解?”他瞪大了一双血红的眼睛,仿佛整个人都要从皮肤里绽裂迸出来一样,“你问我了不了解?我进来了四次,期间想办法在这楼道里安了无数个‘镜头’,日夜不停地盯着它看了八个月……你现在问我,”他尖起嗓音,模仿林三酒的语气时脸都变了形状:“‘难道你对楼梯内部的情况很了解吗?’” 林三酒抱起胳膊,看了他几秒。“你进来四次都能好好出去,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瘦男人猛地闭上了嘴。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她明明一直用意识力拉线拽住了门,自始至终没有感觉到线上传来过任何震动。 瘦男人趴在地上,喘了两口粗气,从下往上翻起一双眼睛,冲她笑起来时,一股泡沫从嘴角流了出来。“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正好克我的能力吗?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你不想一想呢?” “啊,电梯到了。”波西米亚忽然小小地叫了一声。 林三酒转头一看,见电梯厢果然又从电梯井里渐渐落了下来;她再一回头时,眼前却花了一下——即使是以她的动态视觉,她也没看清楚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当她感觉到一股热热的腥风从她面上、发尖、肩膀旁蓦地扑了过去时,她一定神,目光停在了大厅对面的墙壁上。 ……她已经看不出瘦男人的形状了。 好像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抽象画家,碾碎了血肉骨骼作颜料,在那面墙上挥洒喷溅出了一幅血红的画。生命被绞碎成了认不出模样的碎片,从里往外地翻出了死亡的颜色。血迹慢慢顺着墙壁流下来,“咕咚”一声,半条小臂掉进了血泊里,几根手指在空气里摇晃着颤了几下。 即使林三酒本来就没打算放过这个人,此时也依旧惊住了一两秒。她见过人偶师杀人,她见过人偶师杀过不少人——但是少有如此暴烈而毫无自控力的时候……更别说还是他亲手造成了这副死相的。 人偶师轻轻扫了一下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进了电梯里。 1240 林三酒的顿悟 一、二、三、四……四个人,不多不少,都是本尊。 总算走到最后一步了。 林三酒收回目光,长出了口气,顺着厢壁滑了下去,坐在地上看着电梯门开始合拢。两侧凹凸不平的电梯门“咯哒咔哒”地,逐渐把外面血肉红腥的画面给缩减成了一条正在收窄的缝隙,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一时间电梯里静静的,只有机械运行时的低响。波西米亚和前任警卫都不敢说话,人偶师当然不会主动开口聊天;林三酒独自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奇怪。 “我一个人在楼梯道里的时候,有一条你的光鱼游了回去,等我冲回大厅,那光鱼又游回来了。要不是它,我恐怕没法这么快找到你们。”她朝波西米亚问道,“那鱼怎么回事?” 波西米亚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前任警卫。后者缩起肩膀一笑,颇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嘛,”在回答林三酒之前,她先诚恳地夸了前任警卫一句,这才转过头:“那个时候,我发现楼梯扶手到了尽头,感觉楼梯应该也快到尽头了。他就跟我说,希望我能放一条光鱼回去,把后面楼梯道快速游一遍……我那时问他为什么,他说,万一后面有什么人跟着的话,这样一来或许他们会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会停下来看看情况,算是震慑一下潜在威胁。哦,对了,那个时候你没说话,我还有点奇怪来着,因为你总有话说。” ……她们两人之间,总有话说的人是谁啊? 林三酒扫了波西米亚一眼,后者毫无所觉地继续说:“没想到,这小子的提议居然还帮到你了。你知道吗,我那时本来不太愿意的,因为我——噢,你记得我说过,我的鱼不是无限制使用的吧?到大厅之前,有两条鱼里储存的光就用完了,只剩两条鱼照明了,再少一条不就更暗了吗?” “只剩两条了?”林三酒想了想,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你们从楼梯到大厅这一段路上,光线是越来越暗的?” 她好像有点明白那个瘦小男人是从哪儿得到的主意了——不得不说,就算那个人的神智已濒癫狂,脑子却转得够快的,光是见机行事、临场发挥,就差点叫他们这一行人都栽进去。她看了看人偶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一进大厅,就感觉眼前全黑了?” 过了两秒,人偶师才“嗯”了一声。 波西米亚和前任警卫脸上都划过去了恍然之色,但谁都没敢发出那一声“噢!”。 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已经能清清楚楚地在脑海中重现那一幕了:少了她在,这两个人在人偶师面前恨不得连气都不喘,发现大厅有光的时候,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想到要和人偶师扯几句“诶呀这儿总算有灯了”之类的闲话。 一路上光鱼越来越暗,直到进入大厅时突然全黑了,确实很难想到问题其实出在自己眼睛上——老实说,就算大厅里本来就一片漆黑,也不是说不通的事;想一想,反而是人偶师平易近人地问一句“你的光鱼用完了吗”的场面更奇怪一些。 要是这一招出了纰漏,不知那瘦男人下一步会怎么办? “你那时……没想到要拿灯出来吗?”林三酒抬头问道。 人偶师这一次倒是反讽得很利落:“了不起,你居然能想到在没有光的时候打开灯。你是思索了多长时间,才有这一番顿悟的?” 林三酒被他噎了一下,找不到话说时,他忽然一笑:“……举灯一向是人偶的工作。既然你这么富有智慧和洞见,下次我就让这个女人给我举灯。” 波西米亚的神色,就好像突然被人挖空了芯子一样。 如果举灯一向是人偶的工作,那么灯也应该在人偶的身上……怪不得他一路上见光鱼越来越暗,也没有拿出照明道具来。林三酒站起身,将波西米亚拽到自己身后,摇了摇头:“那不行。” 人偶师在那一瞬间的烦躁,简直能化作实质将他们淹没——好在他随即就拧开了头,活像是怕看她的时间长了,自己眼珠里都会出血一样。 电梯徐徐上升时,屏幕上却连一个数字也没有,只有一个向上的箭头在不断刷新。在沉默之中熬了一会儿,林三酒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说道:“说起来,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我感觉不到门被人推开过……难道他早就在楼梯道里了?” “不可能,”波西米亚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胆气也恢复了几分:“我走在最前面,老是怕前面黑乎乎的藏了东西,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 那男人干瘦得叫人看了心里发慌,如果他后背紧贴墙壁,用假象蒙住自己的身体,从波西米亚的身边斜侧着走下来……不,那他就得经过人偶师的身边了。林三酒想到这儿,觉得自己又撞进了死胡同里。就算他的能力发动时叫人无法察觉,那个瘦男人也没有走过人偶师身边而不被发现的本事。躲在电梯角落里不动是一码事,要挨着他擦身而过,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大巫女说你蠢。”一直望着电梯箭头的人偶师,忽然头也不回地说。 “噢……啊?” “……你发现得晚了一步,”他好像是在和脑海中的大巫女说话,却说出了声音:“把她风干了就是一本蠢话大全。” 林三酒几乎能自动补完这场对话。她忍下气,问道:“大巫女说什么了?” “说你蠢啊。” “不是!除了这个,她还说了什么?” 背对着她的人偶师,高高兴兴地不说话了。 ……她就不信她自己想不出来。 现在要指望人偶师传话,基本已经不可能了;林三酒干脆将自己捏意识力线的整个过程都重演了一遍。说起来一切都很简单明了:每上一级台阶,她就会把意识力“线”的宽度减少,长度增加,直到这一份意识力已经长无可长的时候,她再加上第二份意识力。她始终足够小心谨慎,就算在波西米亚发现尸体、整个队伍都停下来之后,她挤到队伍前方的时候,也没忘记一直在拉线—— “啊!”林三酒脑子里一亮,叫了一声。 “马桶通了。”人偶师评价道。 顾不上他,林三酒一拍额头,对波西米亚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怎么?”后者不大感兴趣:“果然还是因为你吧?” “我挤到队伍前面的时候,把意识力相应地也拉长了一段距离。等我检查完尸体,重新返回队伍最尾端的时候,我却没有把意识力的长度减少。打个比方,如果这是一圈我边走边放的绳子,那么这个时候它就因为太长垂下来了……” “我明白了,”波西米亚一挥手,打断了她:“我对意识力比你懂,你不用打比方!” 林三酒好不容易突然想通了,却没能把话说完,不免有点意犹未尽。 原本应该一直紧拽着门的意识力“绳子”,在增加了长度、主人又折返了一段距离之后,就会因为太长而松弛下来。因为增加了三个人的距离,松弛垂下的长度少说也有近十米了;这个时候,如果楼梯道的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她自然不会感觉到意识力上传来什么震动——这番解说憋在心里痒痒得慌,但她放眼一看,发现唯一一个可以作为她听众的前任警卫,却正盯着他自己的吊坠入神,看样子对她的理论也同样毫无兴趣。 “大巫女说,”人偶师慢悠悠地开了口,“你的意识力敏感度,也跟麻绳一样钝。” “谁叫她把意识力当砖头使呢,”波西米亚也不知道是在附和还是在解释,“强硬度上去了,敏感度就下来了。” 这一场对于她意识力的讨论,林三酒只心不在焉地听进去了一半,剩下一半都像耳旁风一样吹走了。她发现自己正在一眼又一眼地瞥向前任警卫——自打卫刑提醒了她之后,她就没少留意他,可他始终老老实实,没有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甚至还帮了他们几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强烈地体会到了卫刑的感觉:这个人,心理状态恐怕真的不太对劲。 “叮”的一声,电梯止住了。 前任警卫抬起头,一脸的笑容都压抑不住地泛开来:“我们终于能出去了!” 1241 轻松闲适的一场聊天 电梯门打开的地方,是在一幢废弃的旧楼房里。 屋顶塌下来了一半,从二楼落下的柱子在地上碎成了一堆石块,电线和藤蔓交缠着垂在半空里。天光从破洞里洒下来,映得灰尘粒粒发亮,好像一根歪斜的光柱,正试图撑起这栋即将倒塌的废墟。 前任警卫第一个跳了出去,脚步跃过横七竖八挡在电梯门前的断砖碎石,在一小块空地上停下来,四处张望了几眼。听见身后三人也出了电梯,他赶紧往旁边让开一些,回头冲几人一笑,因为忍不住高兴劲,面皮都一层层皱了起来:“我看见了,门在右边。” 正如npc所说,这栋废弃楼房坐在大熊市外一处小山坡上,能将大半个被lava反复吞噬的城市都收入眼底。所有脱离了lava游戏的玩家,都要顺着旧楼房后方的门走上山坡下一条高速公路。按理说,在那条高速公路之后的绿山群里,就不再是lava!!世界了——至于那一片绵延绿山是不是末日世界,这个星球上到底又存在多少个末日世界,似乎谁也说不上来。 一行四人默默地顺着山坡来到了公路上,波西米亚一边把衣服从脑袋上往下拽,一边在布料底下闷声说道:“我忽然有个想法。” “什么?” “外来的进化者都是因为有签证,所以才准确地落进了某个末日世界的区域里,对吧?”波西米亚拽下衣物,声音顿时清楚了。她的手臂仿佛长蛇出洞一样从大袖子里钻出来,一拉,将连衣裙穿好了:“我们因为没有签证,所以走到哪儿,就算进了哪个世界。那么我们不走了,行不行?我们就在这条公路上扎营了。” 林三酒正在琢磨这个主意时,就听人偶师忽然开了口:“可以。” “可以?”她特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需要静养一下身上的伤?” 人偶师平静地迎上了她的目光,半边脸上绽开了一个轻柔缓和的笑,像是某种夜花忽然在昏暗月色下开放了。“不,”他慢慢地说,“是你需要。” “可我身上没什么伤了——”话还没说完,林三酒就被波西米亚重重地踩了一下鞋后跟,脚皮都差点被扯掉一层;她还来不及明白,就听人偶师笑了:“很快就会有的,别着急。” ……行吧,反正是定下来扎营了。 正好,如果在公路上扎营的话,她还可以在大熊市外围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猫医生的消息,再把最后一件事情做完。 在lava!!出口附近的公路上扎营,绝不是个好主意;一行人商量几句,决定顺着公路往前走一段距离,等大熊市离开了目光范围再说。这称不上是什么计划,只算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话一说完,林三酒的眼睛就落在了前任警卫身上。 “你应该有地方要去吧?”她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一行人会往哪个方向走。“我们救你一命,把你带出来,算是仁至义尽了,也到该分手的时候了。” 对于一个状态不对头的人来说,她也清楚,救命之恩连个水花也溅不起来。 前任警卫从公路另一侧连绵高耸的青山上收回了目光。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他怔了几秒,似乎才消化掉了她的话,连连点头,“我一腔感激,简直没法说。我这就走,几位一路顺风!” ……痛快得叫人吃惊。 见他果然转身走了,林三酒想了想,示意波西米亚二人留下来别动,自己追上去了几步,走在前任警卫的身边,笑道:“好歹也是一场交情,我送送你,毕竟我们一直没机会好好聊过。” 前任警卫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好啊,欢迎欢迎。” 虽然这个男人叫人摸不透,她却知道前任警卫绝对不是一个傻子。他太灵透了,好像永远都能察觉到他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才能最大程度地增加自己的生存几率。林三酒先与他闲扯了几句医院里的经历,见他渐渐打开了话头,才试探地问道:“对了,你对卫刑这个人怎么看?” “太傻了。”前任警卫不假思索地说。 “太傻?难道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当然不是了,我对人的感觉很敏锐的。”他小声笑了几下,“不光是人,凡是和人有关的地方,我都很敏感。有的人靠武力生存,有的人靠头脑生存,我嘛……我靠人生存。” 那怎么还会被那一男一女骗呢? 林三酒这个问题刚要出口,忽然又咽了回去。准确来说,他是被npc骗得变成警卫的,而npc恐怕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当那一男一女说自己是他的队友时,他的确表现得好像相信了他们,事实上他到底信没信,除了他自己谁知道呢? “就算她从来不和我多说话……”前任警卫没有在意她一时的分神,继续说道:“我说,她是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才落到这种下场的啊?最俗的故事了。” 这一次,林三酒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她甚至差点就要摸索身上,看看是不是被放了窃听器了——否则的话,他怎么能猜到卫刑的经历中,确实涉及到了一个男人?要知道,卫刑直到最后一刻之前,连一个相关的字都没有提起过。 “她……死之前确实拜托了我一件事,和一个男人有关,我准备等安顿下来之后就去办的。”她颇有点不情愿地说,“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就说嘛!”前任警卫一拍手,乐了:“我也没有什么证据,我一说你一听,不用追究……我纯粹只是感觉到,她不是为了自己才这样不择手段。一般人想出院是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但她见自己不可能再出院了以后,就立刻想要死,说明她的目的根本不是那一条命。她想出院,是因为院外有她想要的什么东西——或者人吧?” 林三酒只能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想要的,不是自由什么的。”前任警卫在几个人身边一直谨慎小心,很少有现在这样敢放开了说话的时候——或许也是现在因为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林三酒而已。 “你不是男人感受不到,一辈子被异性众星捧月的女人,再面对其他男人时,会自然而然地有种态度,和一般女性不一样……就算我没见过她好看的时候,我从她的态度上也能察觉出来,她以前的美貌绝对很惊人。” “那又怎么样?” “有点难解释。我的意思是,对于她这种早就把外貌给内化了的人来说,美貌和自由什么的相比,美貌肯定更重要。因为美貌已经变成了她这个人的一部分了……你懂我的意思吗?这涉及到了她的‘存在’。” 前任警卫要把自己的模糊感觉转化成有逻辑的字句,似乎也感到吃力,皱起眉头说:“一个人所追求的东西,和这个人本身是什么样的人,有脱不开的关系,你赞成吧?所以我觉得,她追求的东西,和她的美貌应该在某种程度上有联系……但这个东西,却比她的命、她的美都重要,更别说你一个偶遇的路人了。” “所以你才想到了……”林三酒大概有八百年没想到过这个词了:“爱情?” “她看上去就是那种很傻的女人嘛,”前任警卫忍不住笑起来,好像这事挺逗、挺有意思的。“没了美貌遮掩,那一脸飞蛾扑火的傻劲根本挡不住。诶你说,她想死,是因为不愿意让那个男人看见自己变成平平常常的npc模样呢,还是觉得就算见了面,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了,等于永别了,所以才……?” 林三酒不想再说下去了。 她装作被什么吸引了目光一样,遥遥望了一会儿公路下方不远处的大熊市,没有回应前任警卫的话。后者静了一会儿,忽然“诶呀”一声,喃喃自语地笑着说:“你肯定不愿意往深里想的嘛,我让你不舒服了。” 仅仅是从与卫刑的短暂相处,与他们事后说起的只言片语之中,前任警卫就已经抓住了卫刑这个人的内核……那她呢?波西米亚呢?人偶师呢? 林三酒咽了一下嗓子,换了个话头。“为什么你看过的攻略里,没有电梯的那一部分,你也感觉到了吗?” “咳,这谈不上感觉,我猜到了。”前任警卫摸了摸衣领,吊坠在他的衣服底下撑起了四四方方的形状。“他们给我看的攻略肯定不完整……真是,到哪儿都能遇见爱欺负人的人。他们故意截掉了电梯的一部分,大概是因为我的外号吧。” “你的外号?” “你还记得,红脸人说玩家俱乐部里人人都会给自己打造一个名字吗?”前任警卫把玩着衣服下的吊坠,颇有几分怀念般地说道:“我的外号不是我自己选的,是他们叫着叫着,就延续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的汗毛都一根根站立了起来,好像预感到冷风即将吹上皮肤一样。这个人的战力不如她强,何况她身后远方还有人偶师和波西米亚;公路上平静安宁,唯有带着山林气味的风一阵阵吹过二人之间——她却觉得自己刚刚往某个深不见底的黑井里瞥了一眼,手脚一时都有点儿软。 “我叫‘电梯男’。”前任警卫慢慢地说,掏出了吊坠:“是因为我总喜欢看着它,这个我从游戏里拿到的纪念品……” 她上一次见到这个透明方块时,林三酒记得吊坠里是一副电梯内的景象,里头还映着几个在电梯门上到处摸索的男女——他们当时大概是在找出路。 这一次,吊坠里的好几个人都不见了,只剩最后一个女人,和地上几具被啃食了一大半的尸体。角落里堆着人类的粪便,连被吃得残缺不全的尸体,都浸在了尿液中。 “它会一直……同步展现出那个游戏里的情况?”林三酒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正视了这个看似不重要的小细节——当时在众人初听见“纪念品”三个字时,竟然谁也没有多想一想,为什么要拿这种纪念品? ……谁会想要看这种事情? “嗯,对。”前任警卫将吊坠托在手心里,头也不抬,全神贯注地看着它,好像它正在播放一个最有趣的电视剧;他脸颊上的肉,正随着他的笑而慢慢鼓起来。 1242 邦尼兔送过来的人 前任警卫的背影在环山公路上渐行渐远,最终以林三酒的视力,也看不见他了。凉风在天空下无声地涌过,留下一山山的绿树植丛沙沙摇曳;她打了个战,这才回过神来,好像某种咒语忽然被解除了。 在她刚才一直不出声盯着“电梯男”的那几分钟里,他也一直在着了迷地似的看着手里的吊坠。 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那毕竟是现实,而不是电视剧,没有人会剪掉沉闷多余的镜头。好几分钟里,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只是倚在电梯门上一动不动,唯有电梯屏幕上的数字仍然在不断往上升:24690、24691……前任警卫却看得兴致勃勃,还忍不住介绍了几句电梯副本的规则,简直像比赛评论员在介绍球员的历史一样。 当二人准备分别的时候,林三酒打量着那一张脸,认真考虑了几秒要不要杀了他。 就在那个时候,前任警卫与她对视了一眼,忽然说了一句“虽然不如那个副本可怕,不过我们刚才在医院电梯里也真险啊,是吧?”,随即将吊坠扔回了衣领里——他的神态既不轻松,也不凝重,好像只是平平常常地聊几句天气。 “好了,我该走了,谢谢你送我一路。”他又加了一句。 念头被打断了,林三酒此时说不出一句话作回应,也点不下去头,只能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挥手弯腰地告别,转身走向公路远方,很快就从目光尽头消失了影子。 ……就算他不看那个副本里发生的事情,它们仍然在发生。那些在电梯里死去的人,和战力一般的前任警卫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仅没有下手害过谁,在医院电梯里甚至还救了他们一次。 但是林三酒还是头一回,对某个与己无害而有恩的人动了杀心。 末日世界里也有这一点好处:在约束、同理心和人性都渐渐泯灭的地方,要解决潜在问题,最粗暴干脆的办法就是杀掉带来问题的人——力量容许了最大程度的傲慢。 唯一一个扯着她、不让她动手的,就是她脑海里试图讲理的那一个细微声音了:这个人真做了什么该死的事吗?那是一条人命……她又有什么资格决定拿不拿走一条人命? 等她也掉过头往回走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不管换作是谁,听了刚才一番话,恐怕都会立刻动手的,甚至黑泽忌也不会例外;宫道一大概对已经“坏了”的人毫无兴趣,而礼包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他活着。 只有她……也只有在她面前,前任警卫才终于露出了几分本色,吐出了几句实话,又放心大胆地走了。 “你干嘛这种脸?” 波西米亚冲她跑了上来,一停步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感觉或许比不上前任警卫,但也足够灵敏了,转头往空荡荡的公路远方看了几眼,冷不丁地说:“你如果不喜欢那样的人,杀了就是了,有什么好丧气的?” “没什么……你一直保持这样吧,别变。” 林三酒握了握她的手,在波西米亚“你是不是在讽刺我”的小声咕哝里,朝前面那个凝立的黑影走了过去。 这条高速公路在大熊市西边十几里外,就陷进了群山里。走在寂静无人的路上,不管往哪儿看,淡灰天空下都是一片无边无尽的山势起伏、郁郁葱葱。说来也怪,人类痕迹越少的地方,此刻反而让人越安心;在公路边上挑了一个能眺望深绿山谷的好位子之后,林三酒就拿出了帐篷。 “你东西怎么这么全,”波西米亚四脚着地,钻进一个橙色帐篷里又钻出来,“我要这个!啊,当然,如果大人您没意见的话……” 人偶师当然没有意见——他等着两人打好帐篷,堆好火堆之后,才慢悠悠地拿出了自己的扎营道具。无数板材、支架、绳索和布料一被堆在地上,顿时像一地大蜘蛛似的,全都活了过来,迅速在不远处架出了一个“二楼”。从没有合拢的深黑色帘布里望进去,还能隐约看见一张宽大松软的床。 “你……还有多的吗?” 林三酒从帐篷布里探出头,都能感觉到自己屁|股下的地面硬得人发慌。 对于这份妄想,人偶师只报以一声冷笑,就消失在了帘布后面。 等一切都安顿好、记下了扎营点的位置以后,林三酒就得重新出发,准备返回大熊市了。她原本还指望着波西米亚能陪自己一起走,没想到后者在lava和人偶师之间掂量了一下,天平居然还是倒向了人偶师,只给了她俩字“不去”。 再次一个人上路,感觉十分不适应——林三酒回头看了好几次,直到营地的影子越来越小,才终于不再回头了。 这一去,就是足足两天的工夫。她在大熊市外的公路上转了好几圈,想办法发出了不少信号,也远远与一些lava玩家喊过话,不过好像谁都没有见过这儿有一只猫。 对人起作用的规则,对动物应该不起作用吧?林三酒有点惴惴地想道。要不然,医院里早就该充满了被lava所伤的麻雀、蟋蟀、流浪狗了……有很大可能性,猫医生早已安安全全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仔细一想,再次遇见胡苗苗的几率,其实比再次遇见某个人的可能性大多了。对于它提出的要求,哪个正常人也没法拒绝;等于说末日世界里一大半的资源,都是对胡苗苗敞开的——只要它愿意,它能一辈子待在十二界里,等林三酒找上门去。 她想到这儿,轻轻呼了口气。 猫医生一定正生存在这万千世界里的某一角里……林三酒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安定下来了一点点。就像许许多多的人类社会一样,她早就在末日到来的时候,分崩离析成了无数碎片;与人多一分联系,就有一块碎片被勉强黏在原处,继续构成她的形状。 站在废弃建筑所在的山坡上,她眺目远望,望着脚下的大熊市,在自己的思绪里怔了一会儿。直到当她看见一个人影远远冲过来,一头扑上了山坡的时候,她激灵一下,往公路上退了两步——lava的玩家在完成任务之前,不能离开lava范围,就算对方意图不轨,也没法追到公路上来。 “救、救命!” 一个男人的呼声遥遥响了起来,被风一吹,就散成了风的余音。林三酒探过身,凝神朝那人的方向一望,只见那个小小的人影正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朝着她跑了过来,不住挥着一只手:“拜托,有人在追杀我!” 她直起腰,一动没动地看着那人在废弃建筑物的旁边停下了脚。他显然压根不知道自己身边就是这个游戏的出口了——当然,知道也没有意义——只是在即将赶到公路边的时候,他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下来。 “这儿……这儿是界限了?”他使劲揉了揉脸,不敢相信似的四处看了看。“我没有地方去了?” 从他面颊旁滑落的长发,令林三酒不由想起了礼包。很少有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也很少有男人的五官会像女孩一样干净细致——只不过和季山青相比,他的模样总有几分太苍白模糊了,叫人看了都觉得奇怪,怎么刚才那一阵风竟没有将他吹散。 “你已经不是lava里的人了吗?”明明正在被追杀,他却一下子被林三酒分了神,面色浮起了一片茫然。“啊,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这里是lava……那样的话,你千万不要跨过公路,”他自己给自己说得慌了神,急忙冲她摆了摆手:“这里是另一个末日世界了,不知道哪里就是lava,还有人在到处追杀玩家……啊!” 他这才想起来。 “不行,我不能和你说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直只有他自己在说话,四下看了一圈,“她马上会追上来的……” “追杀你的人是邦尼兔吗?”林三酒开口问道。 那长发男人一怔,抬手将一绺滑下来的头发别向了耳后。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水光,神态总叫人想起还不明白人类危险之处的小动物,有几分茫然、又有几分轻率的信任,立刻应道:“咦?你为什么会知道?” 在lava里到处追杀别人、把人送进医院的,恐怕除了一心要完成任务的邦尼兔也没有别人了。 林三酒抬眼看向远方时,果然瞧见了一个如同炮弹般直直冲过来的影子;哪怕离得这么远,都能叫人感受到战力强大所带来的心惊感。以邦尼兔的水平,要是真叫她冲近来,即使是林三酒也没办法将长发男人及时救出来——她赶紧伸出一只手,朝他低声说道:“抓住我的手,我把你拉过来。” “啊?”他又怔忪了一下,仿佛刚被人从睡眠里叫醒。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好声好气地打算给林三酒解释明白:“不行的,你不知道,我作为玩家是出不去的……” “抓住我,”眼看邦尼兔越来越近,林三酒不耐烦了,抬声喝道:“快!” 长发男人被惊了一跳似的,果然将一只手伸了过来;皮肤一碰,她就不由被冰得一震。林三酒立即抓紧了那只冰凉的手,轻轻一发力,就将他拽上了公路——山坡上,邦尼兔的影子猛然停了下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都看到了什么一样。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长发男人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探出脑袋,看了看公路下的山坡。他身上没有半点气味——没有一路跑来泛出的汗味和体味,长发也光顺得不沾尘污。林三酒甚至觉得,要是自己抬脚朝他走去,说不定会像走过一团清风似的,从他身体里直接穿过去。 “为什么我出来了呢?”他歪过头,甚至还犹豫地朝下方的邦尼兔摆了摆手:“难道这里也是lava吗?” “你叫元向西,对吧?”林三酒从背后看着他,轻声问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元向西一回头,睁大了眼睛。 “你认识一个叫卫刑的女人吗?” 元向西一愣,顿时绽开了笑,像忽然被风吹开了枝叶后露出的一抹白色花瓣:“我认识!” “她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林三酒说到这儿,低下头吸了口气,才又抬起眼睛说:“……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很久了。” 1243 无尽山林 林三酒也没想到,从第一句话出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替卫刑好好传话的机会了。 嘴边食硬生生被人夺下的邦尼兔,惊疑一过,就反应了过来。她的影子跃上废弃楼房的屋顶,往半空中一扑,在几个起落之间就落在了二人面前不远处的山坡上——直到她的双脚落地、激起了一阵翻滚飞溅的烟尘泥土时,元向西才刚刚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什么?”。 ……与人偶师处于同一水平的战力,还真不是开玩笑。 眼见自己不能跨越栏杆跳到公路上来,邦尼兔干脆沿着围栏外侧,追着正在公路上飞奔的二人死咬不放——她的速度其实远远快过二人,跑得这样快,依然还存了不少余力;想来元向西之所以刚才能与她拉开距离,大概是从老远的地方就开始逃了的缘故——在林三酒拽着元向西飞奔时,转头一瞧,差点吞进去一大口凉风:邦尼兔实在太不慌不忙了,跑着跑着,她就会从山坡树丛中消失几秒,等她重新返回视野范围之内时,她已经在林三酒前头等着他们了。 这还跑个屁! 公路不分叉,速度又跑不过人家;林三酒干脆慢下步子,喘着气、瞪着邦尼兔,一步步往前走。邦尼兔本人不能跃过围栏,但她的攻击可以,有那个没命奔逃的精力,不如好好防范抵御对方的攻击。 “不、不逃了吗……呼啊!” 元向西作为一个死人,此时倒是比刚才多了几分生命力的样子: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使劲吸入、呼出了好几口气,声音既认真又响亮——林三酒实在没忍住,朝前方邦尼兔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先等等,随即伸手探了一下元向西的鼻间。 “没有气你喘个什么劲!” 元向西眨了眨眼睛,“噢”了一声,似乎这才想起来她说过自己死了。下一秒,他的脸上又浮起了茫茫白雾般的怔忪:“为什么卫刑说我死了呢?”他像盲人摸象一样摸着自己的五官,轻声咕哝道:“我觉得我没死啊……” 刚才一路拽着他跑时,就像拽着一个风筝,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林三酒就算一开始对卫刑的话仍存疑,现在也早就没了疑惑。她看了一眼围栏外正朝他们慢慢走来的邦尼兔,稍稍抬高了嗓音说道:“你确实死了,所以我刚才一拉,你就从lava里出来了。” 邦尼兔的影子一顿,又继续沿着围栏走了过来,步伐慢慢悠悠。她的手轻轻敲打在围栏上,一点一扬地打出了轻快的节拍。 “就算你叫他被lava吞没了,他被送进医院,你的任务离完成也没有又近一步。他早就不是个活人了,就算能登记成玩家,也只是因为他现在这个特殊的存在形式……连活人都不是,怎么能当病人呢?”林三酒转头望着那个越走越近的影子,扬声说:“我站在没有lava的地方,你最多也只能杀了我,不能叫我被lava吞没……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省点时间,让我们各走各路?” 邦尼兔一笑时,脸上一个狭长酒涡都能被她清楚瞧见了。 “这不是拿了我一个特殊物品的人吗,真难为你给他编了这么一个借口。他到底算不算任务目标,让我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她的声音十分清甜好听,要不是语气内容实在渗人,真叫人忍不住想多听几句。“倒是你,能拿走我东西,还能这么快出去,也算你有本事了。既然你都猜到我的任务了,那么东西送你了,不过,你得用反复入院作为代价来换,好不好?” 邦尼兔说到这儿,忽然一拍额头:“……我忘了,你说不好也没用。” “我是不会被你逼入lava里的。”林三酒站住了脚,抱着胳膊说。 邦尼兔歪头想了想。“这是一个给我的挑战?” 林三酒一直以来退让容忍的,是人偶师,而不是人偶师所代表的战力——所以即使面对的是邦尼兔,她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如果她不想下公路,她觉得对方就不可能把她逼下去;更何况,她占据着地理优势,对方面临的却只有各种条件限制。 唯一要看好的,就是这个轻飘飘、呆乎乎的元向西罢了。 “你被送进医院不少次了吧?”她转头看了一眼元向西——后者一开始被追杀时的紧张劲儿此时少了一大半,仿佛觉得1+1肯定大于1似的,态度十分安然——她忍住了一肚子话,吩咐道:“告诉她,你都是怎么出院的?” “我跟他们说我想出去了啊。”他不假思索地说。 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林三酒,也不由一愣:“然后npc就……放你出去了?” “那倒没有。他们会让我等着,等有人出院的时候才能一起出去。” 如果刚才一番说辞都没让邦尼兔相信,这几句天方夜谭就更不可能了。林三酒刚一瞥向邦尼兔的方向,登时一愣——那个地方空空如也,她竟然不知何时从自己的余光之中消失了。 “快退后!”她一把拽起元向西,拉着他朝公路另一边急退了出去,直到快撞上另一侧护栏才停下了脚。 山风从背后的林木间席卷着涌下来,将二人的衣物吹鼓起来,与漫山枝叶一起沙沙作响;除此之外,静寂的天地间却再没有别的响动了,好像邦尼兔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去哪儿了? 虽然觉得他不会有答案,林三酒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元向西——在远远绵延出去的深青色群山之下,他的一头长发在风中飞散翻舞,发丝将他容色浅淡的面庞划散成了许多苍白碎片,仿佛只要她一撒手,整个人就会随风而去。 “……你是个真正的好人,你看到他,你就会明白的,” 卫刑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重新响了起来——那时卫刑明知死期已近,气息惶急、词句破碎,但是一句又一句紧紧挨着的话里,几乎全是他。当时林三酒觉得,自己听清楚、又记住了的,顶多不过一半;而今见了元向西,卫刑的许多话才从她脑海深处蓦地冒了出来。 “是不是看到其他人经过,所以改追别人去了?”元向西丝毫没有察觉林三酒的分神,伸长脖子望着远处,轻声说:“希望他们能跑掉……” 林三酒可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好运气,何况邦尼兔还和她有点旧仇——老实说,邦尼兔碰巧把元向西给赶到了自己眼前,省去了她一顿奔波,恐怕就把她接下来三个月的好运气都给用光了。她吩咐元向西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试探着朝lava的方向走了几步,目光一遍遍扫过下方的山坡。 “你知道这一轮的lava,是藏在什么地方的吗?”她扬声喊道。 元向西“唔”了一会儿。“好像是在长方形里,”他答得犹犹豫豫:“不过我不记得是这一轮,还是前几轮了……我在那儿待的时间太长了……啊,卫刑呢?她在哪儿?” 林三酒仍旧望着山坡,没回答他。 “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好不好?”元向西的心思似乎很容易就飘散开去,她没答,他就自己游移到了别的事情上:“说起来,我的确得到过一个副本奖励,可以让我在死后继续存在一段时间……不过她大概弄错了,我根本没有死过嘛。” 等看清楚下方的小小人影时,林三酒目光一跳,什么都来不及说了,掉头就冲向了元向西所在之处,一伸胳膊,拦腰将他带离了地面,朝远方公路跑了出去。 从下方山坡上,一个四肢扭曲、几乎不受控制的影子,正以惊人的速度翻滚上来;一时着地的是脑袋,一时着地的是大腿,好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给不住粗暴地推上来的,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是一个人。 在须臾之间,那个毫无自主能力的人就冲破了公路护栏,直直地滚向了林三酒二人——到了这个时候,继续顺着公路朝前逃,已经没有意义了。 想要让lava冲出lava世界,来到公路上,只有一个办法,而这个办法,林三酒自己就曾经亲眼目睹过:如果有玩家试图强行冲出世界范围,那么lava就会紧随其后翻涌出来,直到将那个玩家彻底吞没为止。 邦尼兔自己当然不会冒这个险,但是她要抓人扔出来,又有谁能拦得住她? 林三酒那时站在属于菌菇世界的地方,远远瞧着那个玩家死于熔岩,自然没有危险。假如——假如追逐着逃脱玩家的熔岩前方,恰好有两个不相关的进化者呢?他们是会被再次卷入lava世界里去,还是会像逃脱玩家一样死掉? 不管答案是什么,林三酒都知道,以自己的脚力是逃不出熔岩的。在面对一个末日世界的力量时,恐怕也没有谁能够以脚力逃出去——那个被邦尼兔抓住、用来引出熔岩的倒霉鬼,基本上已经算是死人一个了;她如果再顺着公路往前跑,很快也会加入死人的队伍里去。 唯一的希望,是右手边的无尽山林。 1244 我帮你们一把 林三酒不傻,在同个星球上一连经历了两个末日世界之后,这个地方早就在她脑海里印下了一个猜测。 若是从高空中往下看,想必能看到交错纵横的公路系统,正遍布蜿蜒在大地上,脉络将大地切分成了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碎片。在公路上时,人是安全的,这一点她已经验证过两次了;而在公路两旁,却是一个又一个发展得过壮了的昔日副本——它们现在早已经带上了末日世界的性质,甚至能够让人以签证来去了。 那么,既然这条公路左手边是lava,右手边怎么不会又是另一个“末日世界”呢? ……既然已经计划好了,就干吧! 林三酒掐断了思绪,猛一咬牙,拧过身子朝右一扑,一跃而起冲向了右手侧的公路围栏。邦尼兔远远地似乎骂了一句脏话,几乎是紧接着,她就听见了那个倒霉鬼被人控制着肢体、在地上不断朝自己翻滚来的声音。 往前冲刺的势子不停,林三酒一手抱着元向西,脚下一蹬就纵身跃过了护栏,在即将扑进树丛的时候急急顿住了脚。邦尼兔显然也清楚离开了公路的意义,在她愣了一愣的瞬间里,那个被她操纵着的倒霉鬼就被lava追上了——断了线的木偶哗然朝地上摔了下去,好像身体一下子都变成了一堆没有关联的碎块。随着目标一倒下,lava也霎时消失了。 “你跨过公路了!” 元向西小小声地叫了一句,随即捂住了嘴巴;他眉眼都不由皱作紧紧一团,压根不敢睁开看一看围栏外到底是什么恐怖世界,好像只想老实蹲在原地,做一只束翅待毙的鹅。 林三酒松开他,什么也没说地从围栏后站起身,远远地与邦尼兔的目光撞上了。二人站在围栏后,隔着公路对视了两秒,一时间谁也没有动地方。 “因为你,”过了半晌,对方咬着牙根笑了。她没有刻意抬高嗓门,落在马路对面的林三酒耳中时,声音里的怒意却清清楚楚,几乎能割破皮肤:“……我少了一个人。” 更应该说,她少了一个可以送进医院的任务目标吧? 她花费掉了一个任务目标来追击林三酒,大概是巴望着能以一换二;如今她把任务目标折进去了,却连林三酒的边也没碰上,绝不会甘心就这样掉头离开。 “还剩几个?”林三酒抱起胳膊,冲她问道。 邦尼兔一怔。 “你还要把多少人送进医院里,你才能离开lava?”林三酒尽力作出一个笑,希望自己能将她的注意力从护栏上引开。 出乎她意料的是,邦尼兔居然真的回答了——对方嗤了一声,笑道:“还剩219个人,和总数一比,我快接近尾声了。怎么?很吃惊吗?我和你们这种低水平的人不一样。” “你不回去继续搜捕玩家……行吗?” 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探出脚尖,将元向西的衣角往旁边踢远了一点,免得让它碰上水泥护栏。她和元向西现在能够活动的空间十分有限,大概仅有窄窄的半臂距离;她暗暗期盼着邦尼兔不会注意到公路这边的不对劲,笑道:“难道你还想再抓一个人,扔到公路这一边来?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在另外一个副本里了,lava没用了。” 从成本角度来看,邦尼兔为了他们再浪费一个任务目标就太不划算了;但话又说回来,有谁是经济学意义上的理智人?这个女人看起来十分执着记仇,真的再来一次,林三酒说不定就要被逼得翻过真正的围栏了…… “欸?”元向西睁开眼睛,忽然低低地吃了一惊,从地上爬起了身。 可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林三酒迅速回头,重重地给了他一眼。元向西咕噜一声将刚才即将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目光在身前身后来回游弋,一动也不敢动。 邦尼兔看着他们,挑起一边眉毛,脸上渐渐浮起了几丝狐疑。 林三酒很清楚,从邦尼兔的视野里看,她和元向西确实是站在公路围栏外的,身后就是树林;假如公路外马上又是另一个副本的话,那么他们毫无疑问已经站在那个副本里了。 但是从她所在之处回头看的话,公路真正的围栏,其实在他们二人身后一个拳头远的地方,被树林的绿影稀稀疏疏地掩盖住了。她的脚下,此刻实质上是公路的沥青路面,而不是丛生着杂草的砂砾地——换句话说,此刻她仍然站在公路上,只不过被砂砾地的影像给覆盖了一层。 她刚才在危急关头叫出了【how to render】,将这一部分公路的光影扭曲折叠了一下,在真正公路围栏半臂远的地方,又投出了一截看上去足以以假乱真的围栏,连围栏后方的沙地、树林的影像也一起往外“挪”了数步远。 林三酒刚才跃过的,也自然是这一段被扭曲了的围栏光影。她尽量没有碰上围栏,也把元向西给拉到了自己身边,屏气收腹地站在真假围栏之间窄窄的一截公路上——否则的话,只要一伸手,邦尼兔就会发现围栏从她的手里透体而出了。 “别乱碰,”她低低地嘱咐了元向西一句。 希望邦尼兔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好,她想到这儿,抬眼朝公路另一侧一扫,却不由微微一怔。 那个女孩此时正高高仰着头,目光越过二人,投入了他们背后的山林里。她也不知在看什么,神色愣愣的,像是早就忘了还有一个林三酒;直到邦尼兔一个激灵回过神,这才瞥了二人一眼,神色复杂地一笑:“行,算你胆子大运气好,我不追了。” 林三酒强忍下了自己也回头看看山林的冲动。邦尼兔说放弃,真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一转身就消失在了公路另一侧的山坡下方。二人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半天,始终没瞧见再有什么响动,悬着的心才慢慢降下来,压出了一口长气。 “好像真的走了,不怎么执着嘛。”元向西张望着说。他一转头,就似乎把刚才的惊险全忘了,朝林三酒绽开一笑:“卫刑还想告诉我什么?” ……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林三酒慢慢回过身,打量了一番身后的莽莽山林。 枝叶、草地和泥土的气味,凉凉地渗进鼻间和皮肤里;深浅浓淡的绿,一路绵延攀爬到了傍晚蓝灰色的天空下方,顺着目光无边无际地伸展出去。远方,森林静静地随着山势起伏而皱褶、疏散、浓聚……好像始终立在时间之外,更与人类无干。 她什么也没看出来。而且就算邦尼兔在这片山林之中看见了什么东西,想来也够不着她吧?毕竟,她现在其实仍然站在公路上,还没有跨过围栏。 “走吧,边走边说。”林三酒收起了【how to render】制造出的影像,往公路中央走了两步,朝元向西招了招手。“我们顺着这条公路一直走的话,在半夜之前,应该就能赶到我那两个同伴的扎营点了。” “我都死了,也可以去吗?” 元向西肯定是一个非常好骗的人——不久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没死,林三酒多说几次,他就迅速接受了自己已死的命运;他伸手把长发拨下来,指着自己被衬得更加没了颜色的面容,认真地问:“他们怕不怕鬼?” “……不怕。你接受得很好啊。” “我还能说话,能走路,能唱歌,”元向西理所当然地将手插进了他的外袍口袋里,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跟在林三酒身后说道:“如果死亡就是这样子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唱歌就算了吧。 林三酒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围栏上,一边走,一边说道:“卫刑说,有一个晚上,你们两人没有换到病房,于是约好一起在医院角落里搭个篷子过夜。那天晚上,你们就被人偷袭了……她说她很对不起你,在那一夜之后,她发现你原来早就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但她一直犹豫着不敢告诉你。” 元向西没说话。 “在你们二人因故失散以后,她一直想要重新找到你。渐渐地,那就成了她最大的愿望。”林三酒压低声音,想尽量不去想卫刑在死前的那一番神色与语气——“她知道你出院了,她就想方设法地也要出院。她知道你已经不是活人,不受lava约束,很可能会走到lava范围以外的地方去,所以她就不择手段地要完成任务,为的就是自己出院时,也能离开lava去找你。她一直没想到,你始终滞留在lava里,度过了一轮又一轮。”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当我告诉她,我在登记本上见过‘元向西’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当时的神色。我那时就知道,不管她接下来提出什么要求,恐怕我都会答应的。而我确实也答应她了。” 元向西还是没有出声。 “她在……她最后说,你死了,已经没有生命这个包袱了,接下来你还存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希望你能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林三酒说到这儿,停下脚步,转头对他轻声说:“你告诉过她,你一直想要公路旅行,对不对?” 元向西低着头,长发遮掩住了他的神色。在暮色逐渐深沉的天色下,他看起来更加没有血肉存在的真实感了,好像只有一抹虚浅的白影,正茫然地游荡在天地之间。半晌,他上下点了点脑袋,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嗓音,小声说道:“卫刑已经死了吧?” “如果你还想要公路旅行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卫刑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嗯。”元向西又点了点头,抬起一张天生五官里就不带半丝烟火气的面庞,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林三酒忽然心脏一紧;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股海啸般沉重迅猛的力量,蓦然从公路上另一边席卷而来,冲碎了围栏、横跨过路面,迎面砸上了两个人,裹着他们一起撞破了身后围栏,叫二人翻滚着跌进了树林里。 在一片昏黑的天旋地转之中,一路上的枝叶树干都被纷纷撞碎了,打得林三酒浑身生疼。她好不容易在林地间稳住身体时,邦尼兔悠然又清甜的声音这才响了起来。 “你们不是想要跨过围栏吗?我回来帮你们一把。怎么样,没想到吧?我说过,我就是很喜欢这种出人意料的转折嘛。” 1245 波西米亚最不爱听鬼故事 在小队出任务的时候,冯七七曾经对自己说过——卢泽的能力,他都用不了。 林三酒的速度快得几乎如同一个闪影,但脚下却没发出声音。陈今风的办公室就在前面了,门紧闭着,从门缝下透出了光。她刹住了步子,慢慢地走到了门边。脑子里一边转着念头,林三酒一边屏住了呼吸去听门里边的动静。 ……而卢泽的能力有两个,分裂和变形。 如果不能变形,同理,自然也不能分裂了。那么作为分裂能力产物的玛瑟,应该早就消失了不是吗? 门内半响都没有传出来一丝声音,似乎没人。 ……然而事实上,他们走之前玛瑟一直好好的,直到任务回来以后才发觉她不见了踪影。也就是说,其实冯七七一直以来都在维持着卢泽的能力,而玛瑟不仅知道这一点,而且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压根儿没跟自己提过。 没错,冯七七的谎言肯定是这个! 林三酒悄悄地转动了门把手,没锁。她庆幸了一句自己的运气,左右扫了一眼,一个闪身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进了屋,她轻轻走到桌边,伸手一摸,日记卡还在。 拿出来一看,只见日记卡上最后一行字是:“3:05am,被污染与被伤害了的日记卡收回。” “现在没空听你抱怨。”林三酒白了它一眼,也来不及去看前面记载的一大段字,擦掉了胶饵,卡片随即消失在了她的手心里。 门没锁,说明陈今风走的不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她没敢耽误,迅速地离开了办公室。出来以后想了想,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负一层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说话声,那是提前完成工作回来休息的人。这样的人不多,因此声音回荡在地下室里,显得很空旷。林三酒径直回屋坐下,叫出了日记卡。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日记卡记录了整整十页的内容,都是因为陈今风太爱说废话的缘故。凡是林三酒认识的人,日记卡上就会出现名字;不认识的,就用甲乙丙abc之类的来代替。她读了半天,发现除了陈今风一开始离开了房间十五分钟以外,其他尽是一些男甲来谈杂事、女a来问早餐吃什么……之类的鸡毛蒜皮。 一直拨到了第六页,林三酒眼皮一跳,说不出话了。 因为接下来的这一页,记录的是陈今风和女c的一次对话——说是对话,却没有多少内容——林三酒在硬着头皮看了不知多少行“嗯嗯啊啊”以后,她突然愣了。 陈今风:“还是你好……今天我找了一个外国女人,想尝尝味,却叫她给跑了,妈的!不识相……也不知道去哪了!” 女c:“嗯……讨厌,怎么有了我还找别人……” 这个王八蛋还对玛瑟出过手! 林三酒面色阴沉了下来,如果日记卡只是一张普通纸的话,此刻恐怕都叫她给攥烂了——忍着怒火,她迅速地看完了这一页,可陈今风之后却再没提过玛瑟。 她一直把日记卡读到了最后一页,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虽然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有点失望——突然“咦?”一声,她的目光顿住了。 2:48am,田民波来到306室门口,敲门进入。 田鼠在绿洲! 自己上次在负一层中见到的人影,果然是他! 她压住惊讶,低头看起了卡片。 陈今风:“我他妈还找你呢!你的情报是怎么回事?” 田民波:“我的情报没错呀,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陈今风:“误会?那你怎么解释林三酒露的这一手?” 田民波:“我想她肯定是找着好东西了。陈干部,这对您来说是个好事啊!只要他们一死,副本脱离镜也是您的,那个沙暴也是您的了……” 陈今风:“哼。田鼠,我对你,是仁至义尽了。因为你怕被他们发现,所以连目击过你、又认识他们的胡常在,我都给派去出任务了。你现在也该起点作用了吧?” 田民波:“您说,您说。” 陈今风:“我正好要出去,一边走一边说!” 2:50am二人离开房间,走出本卡记录范围。 偏偏这个时候陈今风出了办公室!林三酒咬牙骂了一句,收起了日记卡。 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没能从这团乱麻里理出一个头绪来。 “不想了!妈的,大不了我先把田鼠揍一顿,再把冯七七揍一顿,不信他们不张口!”她不爽地翻身下了床——想不出来就不想,跟着直觉走! 没想到刚刚把门帘掀起来,林三酒就差点跟人撞了一个满怀,她抬起头一看,当时就傻了。 眼前的人一头蓬松的红发,白皙的肌肤上生着隐约几颗雀斑——不是玛瑟是谁? “小酒受伤了?”玛瑟还是老样子,表情语气都没变:“……咳你可不知道,冯七七这家伙跑得太远了,结果能力没保持住,我就消失了。现在你们回来了,我才能再次出来。让你担心了吧?……” “敏锐直觉”突然像一根神经似的跳了一下。林三酒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刚想说点儿什么,忽然发现不远处又走过来一个人,模样她太熟悉了——正是冯七七。 看样子,他是和玛瑟一块儿来的。 这一下,林三酒是真糊涂了。如果说冯七七变作玛瑟的样子来骗她的话,那么又是谁变成了冯七七的样子?……难道玛瑟真的回来了?她看向玛瑟,犹豫地试探道:“我们走的这段时间,没事吧?” 这是她刚刚才在日记卡上得知的消息,除了当事人以外,应该没有别人知道了才对…… 玛瑟脸色突然一变,哼了一声:“可算不上没事——我虽然还算好好的,但陈今风那个家伙,迟早要付出代价。” 就像暗号对上了似的,这一下林三酒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她长长出了口气,轻轻抱住了玛瑟道:“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玛瑟也笑着回手抱住了她。 林三酒的目光在不远处冯七七身上转了转,忽然低声问道:“……对了,冯七七可以使用卢泽的能力吗?” 趁着玛瑟回来了,她想赶紧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当然不行啦。”柔和的女声在耳边说道。 阅读网址:m. 1246 元向西的快乐踏青三天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247 人偶师的战术很直接 一阵风从远处天空下抚来,漫山遍野的林海在风中波动起一层层幽深的浪涛。原本应该十分舒缓的枝叶沙沙声,在伴随着林三酒的回话一起响起来时,却不知怎么抽去了她唇齿间的湿润感,让她少了几分人味——她听上去就像一把枯叶子,随时能融进林海中去。 “……不,” 林三酒仍旧站在树后,这么半天了也没动地方;在波西米亚问完话之后,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答道:“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不能?我饿得很,你先出来给我烤、烤点什么吃。”波西米亚以眼角瞥了一下人偶师,用大袖子一抹鼻子,自己也觉得她听起来有点慌里慌张的。 林三酒又沉默了一阵子。 “我出去以后,回来可能就找不到那个人留下的痕迹了。所以,”她说到这儿,似乎试图冲外面二人笑一下;只见她的面部从下到上地一点点推挤上去,一层层固定下来,等到她僵硬的五官和面皮终于勉强落在“笑”的范围里时,波西米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以,要么你们进来,”她继续说道,“要么我就自己进林子深处去找他了。” 那绝对不行——波西米亚不知道林三酒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但她很清楚,若是放这家伙走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从林子里出来了。 “你等等,”眼看远处林子里的那张人脸转过去了,她都没来得及看看人偶师的意思,急忙扑上去两步,握着围栏喊道:“我们先商量一下!” 林三酒缓缓转回了头。她觉得,就算自己听见了林三酒脖子转动时咔咔的干涩声响恐怕也不奇怪。 “我、我们不是不想进去,”波西米亚想了想,扫了一眼昏暗渐渐泛浅了的天边,找了个借口:“但是你看,现在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等到天亮再进林子,不是更安全吗?你要是不想出来,你先不用出来……你就在那儿站着等我们一会儿。” 如果先把她拖延住,至少他们还能想想办法。 林三酒没作声,反倒是她身后那个苍白男鬼有点犹疑似的,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围栏外的二人。过了几秒,元向西搓着自己的衣角,不大好意思地说:“你这样就不好了……我觉得你应该出去,你朋友都说了,她饿了。” 波西米亚一怔,回头看了看人偶师,发现他的半边脸上也皱起了眉头。 这个长发男鬼怎么反而替自己这一边说话了? “饿了真是很不好受的,”元向西一副根本没有把握到情况重点的样子,对林三酒劝道:“我就最讨厌挨饿……你不能让你的朋友干饿着。不过话说回来,我有好久都没有感觉过饿了诶。” “我不出去是为了她好。”林三酒的脸从刚才的笑容里慢慢落下来,恢复成了平板无波的一片木然;波西米亚总觉得,要是现在给她头上戴一圈树叶,她就能无缝伪装一棵树。 元向西的目光一落到林三酒的脸上,立即跳开了,好像他看了也不大舒服似的。 “你在这儿看着她,”站在围栏上的人偶师忽然低声吩咐道,“盯紧了。” 波西米亚一激灵,还没等问出口“大人您干什么去”,就不由自主地在蓦然激起的风势中一闭眼——她的长发全被吹到了肩后,再一睁开眼睛时,正好看见一个细瘦颀长的黑影刚刚跃入半空,直扑向了林子。 人偶师跳出去了? 波西米亚简直想叫出声来。她往围栏上一扑,探出了半个身子,一时间脑子里只有空白的一片。一直立在林荫之间的林三酒,见状忽然有了反应,情不自禁地往前冲了几步,好像要迎接人偶师似的,甚至张开了手臂;但是下一秒,半空中的黑影硬生生地一顿,从波西米亚眼前一花的视野中,像是被向后抛出来了一样,在划出一道干净的抛物线之后,重新稳稳地落在了围栏上。 她怔怔地转过头,看着手边不远处刚刚落下的那双黑色长靴,抬起了眼睛。 这……已经违背物理规律了吧? 人偶师刚才一跃,竟然除了空气什么也没碰着:既没有落在地面上,也没擦过一棵树。唯一一个不同的地方,是他手里此时正垂下了一条黑色皮绳;皮绳紧紧绕在元向西的颈间,不知何时把他吊着拖了出来,此时皮绳一松,后者赶紧趴在围栏上,呼呼直喘气。 “我在这边的空气里没事,我在那边的空气里自然也没事,”人偶师开口时,一点儿也听不出来他刚才曾经跃出去过那么远:“因为围栏挡不住空气流通。现在,你有两个朋友都落在我手里了。还不想出来吗?” 对呀,波西米亚恨不得一拍大腿。 林三酒现在这个鬼样子,不知道情况的时候最好别动她;但是这个长发家伙已经翻过一次围栏了,抓他自然是没问题的。真不愧是人偶师大人……真不愧是人偶师,不仅足够谨慎,居然还能想到只碰触空气是没问题的,轻轻松松就把十数米外躲在林子里的人给揪了出来……换一个人,谁还能踩着空气快速来回、什么也不碰,再顺便从密林中抓个人? 她在心里感叹了一会儿,忽然脖子上汗毛一竖。 两个朋友? 元向西算一个的话,那还有一个……她四下找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自己双手上。 林三酒猛地往前赶了一步,在林外空地上突兀地停住了,声气里终于有了几分着急:“你不能杀波西米亚。” ……别随便认她是朋友! 波西米亚心情复杂,恨不得能踹谁一脚。没让人偶师放过元向西,却让人偶师放过自己——行,虽然这一点上来看还算她林三酒有点良心,但这不更坐实了两个人是朋友,方便人偶师用她威胁林三酒了吗? “杀我也不行啊,”元向西坐在围栏上咕哝了一句,忽然“噢”了一声:“对,我差点忘了。” 波西米亚后牙咬得紧紧的,现在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到底忘了什么。人偶师万一真的想试试怎么办?为什么林三酒那个大屁-股精就是死活不能出来?连刚才叫人偶师不能杀自己时,她都仅仅往外冲了一步就停住了……对了,刚才那一步落地的时候……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在波西米亚使劲思索的时候,林三酒继续用她那一副木呆呆的神色继续说道,语气坦诚得毫无遮掩:“不光是她,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就算不转头去看,波西米亚也能感觉到人偶师所在之处,连空气都逐渐地紧绷沉重起来了,像是一团风暴正酝酿着要刮破人世似的。 “……你说什么?” “你们两个都很重要。”林三酒在那片布满杂草的砂砾地上,身子站得笔直,“你们两个都需要跟我进山,最好是谁也不少。” 波西米亚的肩膀忽然一松——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望,她垂下头,又用大袖子抹了一下脸。 “她对进山这件事,真的很执着诶。”元向西喃喃地说。他刚才就像鹰扑兔一样被人偶师活生生地地拽了出来,却转眼间就适应了情况;此时坐在围栏上,连脖子上的皮绳都没有解下来,浑身上下一派随遇而安的悠然。“我还是不懂你们为什么一边不肯进去,一边不肯出来,这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 直到这个时候,人偶师终于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元向西。 “……你不是一个活人。”他微微歪过头,乌黑头发从耳旁滑落下来,眼角闪烁起几点浓重乖戾的紫色,看起来其实比元向西更少几分活人气——“果然是个没点用处的东西。” 随着最后四个字,皮绳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从元向西的脖子上滑脱下来;人偶师一抬脚,把他给踹下了围栏。元向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却还是应景地“诶哟”了一声——他爬起来,扑扑身上的灰,抬起头的时候,不由一怔:“你抓她干什么?你们不都是朋友吗?” 波西米亚此时被剧痛紧紧攥住了后脖颈,只觉凉凉的眼泪正不受控制地从脸上往下-流。真正算起来,人偶师还是头一次对她动手;她知道对方强悍的程度远在自己之上,但亲身体验到冰山一角时,他近乎暴烈的力量却还是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她体内有魂魄的话,那灵魂现在肯定正被人掐住了,好像即将从骨头血肉里抽离出去;别说反抗了,哪怕只是挣扎一下,她都像是马上要活脱脱挣出这副皮囊了一样——这感觉太真实了,甚至相比于痛苦,倒是这感觉带来的恐惧,叫她更加一动不敢动。 ……一直以来,林三酒抵抗的都是这种力量吗? “我再问你一次,出来吗?”人偶师柔声问道。 波西米亚被抓得只能仰起头、从泪水模糊的视野里望着夜空;在几秒钟的静寂之后,她听见林三酒用那副木呆呆的口气说:“……不行。” 她绝对不要死在这里。 “大、大人!”波西米亚挣扎着将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对比她的喉管来说,每个字都似乎太大了,割得她生疼生疼:“我刚才发现了……我……” 人偶师微微弯下腰,扑下来一股浓浓的香。“什么?” “她……她抬起脚的时候,”波西米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脚下好像有东西……连着地面。” 1248 临阵脱逃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249 驯猩师波西米亚 季山青显然非常明白自己的价值。 在镜屋里穿梭了这么久以后,终点礼包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诱人的奖励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脱离副本的出口——没有一个进化者能够拒绝“再次重见天日”的希望。当他将所有对自己有兴趣的人都困在了一个屋子里、告诉他们只有胜者才可以见到礼包的时候,所有人都一下子被逼到了针尖上。 ……在初初交过了一次手以后,现在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血红的。 由于季山青的最后一句话,众人的第一个目标,此时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获得了微弱优势的林三酒”身上。 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高度兴奋下而飞快地奔流在血管里,而靠了对肢体强大的控制力,她的手指尖端正稳稳地一动也没有动。 季山青话音落下了好几秒了,目前还没有人贸然行动。镜屋里的空气就像是浸饱了水的沉甸甸棉花,压迫着人的气管,叫人喘不上气来。 每过去一秒,林三酒的心里就更焦虑一分。 ……虽然对面那三个人看不见,但是她却压根也不敢忘了自己身周漂浮着的十来个小圆球。 只要她不动,这些黑色小球便也静静地浮着,看起来像是她身边的装饰似的;然而即使是稍微转一下头,黑色小球们便都像是活了似的,“呼”地就冲向了她刚才动过的肢体,来势汹汹——尽管不知道这些小球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只是身处“纯触”状态下时,她总觉得自己隐隐约约闻见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火药味道。 可是眼看鏖战在即,她怎么能不动? 几滴冷汗徐徐地从后背上滑了下去,碰着了骨翼的根部,随即没入了衣服里。 “林小姐,”叶蓝站在老头和绿果冻之间,脸色发白地笑了一句:“……有些事,真的强求不来啊。” 林三酒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你的朋友人偶师呢?还有那只奇怪的猫……我怎么没看见他们?”叶蓝搓了一下双手,叹了口气:“……想来都是死在这个终点项目里了吧。毕竟,在这儿要死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对吧?” “咯噔”一下,林三酒的心控制不住地直直往下沉。 她害怕的,正是这一点——如果人偶师用他操控人偶的办法找到了猫医生他们的话,那么只要他无意间决定转个身重返原路,他们这一行人就会全部爆成一团林三酒见过了几次的血肉之雨。 “我说,”矮个儿老头紧盯着林三酒,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沾着血的嘴角往上提了提:“……我想大家应该都同意吧?首先解决掉这个得到了微弱优势的家伙,之后礼包鹿死谁手,就全看咱们的本事了。” 叶蓝轻声说了一句“公平”,绿果冻也微微地颤了几下。 “好极了。”老头嘶哑地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么,动手吧!” 林三酒浑身一震,几乎没等她抬眼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已经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妙”——【龙卷风鞭子】显然已经对付不了对面三人了,她赶忙将【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的卡片捏在了手里,随即在面前一股风势袭来的同时,【切割刀】的卡片已经激射了出去。 在离手后的几米内,卡片腾地在空中化为了一把刀,几乎毫无阻滞地穿过了来袭者的身体,直直地朝后飞了出去,在即将摔落在地时“啪”地一下被一只手抓住了——叶蓝抬起脸,朝林三酒笑了笑。 林三酒暗暗骂了一句。 她万没想到第一个扑上来的,竟会是绿果冻。 果冻的身体比人身要宽上足足一半有余,【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刀】从他没有内脏、看起来尽是一片“果冻”的部分里扎透了——绿果冻在发出“叽叽咕咕”地一阵水声之后,软颤颤的身体再次一合,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赶紧朝后退了几步。 ……这个果冻的形体看起来不怎么样,倒是一连保住了他两次命。 来不及可惜自己的刀,林三酒迅速瞥了一眼小黑圆球,发现它们只是微微地动了动之后,顿时松了口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异变突生。 ——藏在绿果冻后方的老头,紧接着便从空中一跃而至。 既没有肢体攻击,他也没有动用什么特殊物品,在林三酒猛然瞪大的眼睛里,空中那个矮小瘦弱、如同猴子一般的人影已经大大地张开了双臂,兜头便朝她笼了下来。 林三酒不敢动用身后骨翼,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后忙蓄势一掌便朝那人影迎了上去;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些小圆球也纷纷动了,呼啸着朝她的双手聚集而来——还没等碰上老头儿,先要碰上这些黑圆球了! 她心里暗骂一声,忙一拧身子,生生地收回了手;下一秒,黑影顿时遮住了她眼前的视野。 出乎意料的,她竟丝毫也没有被什么东西碰上的感觉。 人呢——? 抬眼一扫,空间有限的镜屋里哪儿也没有老头的影子;他就像是见着了阳光的泡沫似的,不知何时化了、消失了—— 还没等这个念头转完,眼睛忽然一暗,一个矮小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迅捷地突然出现在了空中,“腾”地落回了角落里,站直了身体,正是那个眼皮松垮垮的老头。 他一双垂成了三角形的眼睛,此刻露出了隐隐的兴奋,紧紧盯着林三酒说道:“……二位,她现在根本动不了。” 一股震惊从头冲到脚,林三酒只觉面皮一麻,随即感受到了来自叶蓝和绿果冻的两道目光。 “刚才有一个进化者使用能力控制住了她的行动,虽然那人死了,但是效果还在。”不知怎么地,老头的语气竟然非常顺畅,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推测而已:“不管她干什么,只要一动,立刻就会被追击造成伤害。” “了不起,了不起,”叶蓝收回了目光,望着老头儿的眼睛里是一片晶亮:“……这是你刚才在那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探测到的?” 老头儿“哼”了一声,笑了:“这还不算什么。她此时身上还开着一个防护罩一样的东西,一直燃烧着体力;除此之外,她刚才还打算用一个能力来反击我——似乎只要被她双手碰上,后果就会很严重。” 林三酒几乎呆在了原地——根据一个人的行动推测出对方的能力还不算多么稀奇,然而在刚才那短短一瞬间,这个老头竟然将自己的所有状态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种探知敌人讯息的能力,委实太可怕了! 此时对面三人望着她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她已经死了一样。 “我不能动吗?”稳了稳心神,林三酒逼自己露出了一个笑:“那么你们怎么不上来试试看呢?” 第一个有所行动的,竟然既不是叶蓝也不是老头儿。绿果冻突然重重一颤之下,空气里登时多出了十几道光芒刺眼的微型“闪电”来——镜屋里一时亮如白昼、一时昏暗混沌,“噼噼啪啪”的闪电竟叫人连眼睛都很难睁开了;几乎全靠着自己身上乍起的汗毛,林三酒才勉强辨认出了这些游走于空气中、如同活蛇一般的闪电来势。 十几道“闪电”忽地没入黑暗、忽地又骤然亮起,一时间连视野都被剧烈的白光闪成了一片朦胧。到了这个时候,林三酒也顾不得身边的小黑球了,猛地一低身子,感觉到一股炙热的高温从她身边迅速燎了过去。 还不等她喘口气,如鲨鱼一般朝她手臂、腰腹间游来的小黑球,一下子聚拢成了一片——下一秒,林三酒甚至连痛都还没有感觉到,已经看见一片血肉从自己的身上飞溅了出去;最糟糕的是,小黑球看起来竟然仅仅只比刚才小了一点点而已。 这一片血,仿佛激起了身边闪电更大的凶性,呼啸着、此起彼伏地、攻城似的一道接一道地朝林三酒袭来。 根本顾不上处理伤口,林三酒费尽力气地一躲,算是勉强躲了过去——只是不可避免地,她又被小黑球给轰碎了一处皮肤血肉。 “妈的!” 她终于狠狠地骂出了声。 即使威力没有闪电那么大,但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这两样东西磨死! 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咦? 林三酒的全部注意力突然被转瞬之间发生的一件事给死死地抓住了。 每一片小黑球都像是一个微型炸弹,即使是进化者坚韧强悍的肢体也会被它们狠狠啃掉一块,留下血肉模糊的一片狼藉;有地方伤得深了,甚至还能看见白骨。然而当林三酒无意间底下眼睛一看时,却发现自己的伤口几乎在才一形成的同时,就停止了流血。 她愣了几秒,突然明白伤口是被意识力包裹住了。 “谢谢你,”林三酒低低地在心里朝意老师说了一声,“……你启发我了。” 下一秒,当几道刺眼的白亮闪电朝她砸了下来时,林三酒狼狈地一翻身,用力地吼出了几个字—— “我的礼包!” 这一下,镜屋另一头影影绰绰的身影果然立刻骚动了起来,都再坐不住了。 一直横亘在众人心头的谜团,正是季山青所说的那“微弱优势”——假如林三酒身上那所谓的“微弱优势”正是礼包的话呢?要知道,星空游乐园可是一个会管杀人游戏称为合家欢乐的地方。 当另两人同时扑了上去的时候,就算叶蓝心存疑虑,但也终于不得不犹豫着跟上了。 几道闪电啪啪地打在了镜面上,顿时激起了一股轻烟;烟雾后方,正是一身伤和狼藉的林三酒——面朝着一个个眼睛都瞪红了的进化者,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来吧,”她轻轻喊了一声,随即身体如同矫捷猎豹一样、全无顾忌地迎了上去。 好像忽然之间再也不怕小黑球了似的,林三酒在即将与几人硬撼上的时候,在空中轻盈流畅地拧过身子,骨翼顿时如同流水一般展了开来;小黑球早就趋之若鹜地跟上了林三酒的身体,但被骨翼一拦,立刻又聚集在了骨翼周围—— 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下一秒,黑压压一大片的小球便炸起了一片雪白的骨头碎屑。 这是真真正正的痛入骨髓。 在一瞬间里,林三酒全身就被冷汗浸透了;脑海里响起了意老师一声高叫“现在!”,她死死地咬住牙关,瞬间放出了意识力。 能够形成两米多高骨翼的骨量,在碎成碎片时几乎是无法估量的,如同下了一场漫天鹅毛大雪一样——只是与雪不同的是,这些如钢铁般坚硬、刀锋般锐利的尖厉碎刺,在林三酒意识力的操控下,“突突”地像疾风暴雨一般激射了出去。 有那么一两秒钟,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片代表着死亡的白茫茫。 ……最先告诉林三酒她计划成功的,是突然之间消失的闪电。 即使是果冻一样的身体,在如此激烈、密集、凶猛的打击下,也已经碎成了一滩湿湿滑滑、黏黏碎碎的东西;当果冻外壳全成了稀泥汤的时候,露出的内脏也全被打成了马蜂窝。 绿果冻,死亡。 老头儿此时的模样也不比死了的果冻好多少。他脸上松垮垮的皮肤早就被打成了碎片,与碎条似的肌肉一起挂在面骨上,眼窝里插着密密麻麻的白色骨屑;要不是他口中“嗬嗬”有声,只怕谁也想不到这竟然还是一个活人。 唯有叶蓝一人,全靠着他疑心重、提防得快,此时虽然也是一身伤口累累,但却全是一些皮肉伤了。 林三酒使劲喘了一口气,没去管对面一脸惨白的叶蓝,目光从身边的小黑球上扫过了一圈。 骨翼的面积大、硬度高,与炸破肉体不能同日而语,因此这一下,小黑球消耗掉了一大半——只是仍然有五六个小了好几圈的黑球,仍然在绕着她沉沉浮浮。 “真他妈难缠。”林三酒骂了一句,身子没有动地方——只是面前忽然人影一动,立即叫她抬起了眼。 叶蓝虽然已经被刚才的阵势吓得连血色都没了,却依然勉强支撑着自己挪到了半死不活的老头儿身边,随即伸出手在他身上一拍。 在林三酒愣了愣神的功夫里,叶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一下子十分满足似的了,竟然慢慢地笑了。 “又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林小姐,”他和缓地说道,晃了晃手里的一个方形盒子。“抱歉,看来礼包要归我了。” 见她只是盯着自己没吭声,叶蓝又笑了。 “这是我准备的压箱底的东西,”他慢慢说道:“告不告诉你都无妨,我就直说了吧。” “你也知道我的战力不好,之所以敢一个人进来,全靠了这一件【妙手空空】。有了它,不管是谁、战力多高,只要被我用【妙手空空】拍上了身体,我都能把他们的战斗能力拿过来用。”叶蓝缓缓站起身,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怎么叫林三酒越来越觉得熟悉:“……再怎么厉害,脑子太单纯也是没用的……你马上就知道,我即将要用的这个人的战力是多么恐怖了,但是不还一样被我骗走了战力……” “黑、黑泽忌?”在看到叶蓝脸上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表情时,林三酒终于忍不住失声叫道。 1250 违约的人偶师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1251 波西米亚的大喜之日 “你是新人,你还不知道——”玛瑟急急地说,语速比刚才快多了。“为了适应新世界,人类一共发展出了两种进化方向——” “啊咕……?”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点困惑似的,又从门卫室里传了出来。 “你、我、卢泽,这都属于第一种进化,还有一种,我们称之为‘堕落种’——” 林三酒茫然地抬起头,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玛瑟越来越疾的语气,门把手在林三酒的手电光柱的照耀下,缓缓转动了一圈,发出了吱嘎的一声响,门开了。 玛瑟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像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说完了——“只要能活下去堕落种都是百无禁忌的如今我根本没有实战能力那么打败这个堕落种就全靠你了不然咱们全都活不了!”话音才刚刚一落,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她一个纵身,人已经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玛瑟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地上的卢泽。 卢泽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露出了一边一个尖尖的兔牙——“大姐我也动不了……你快别看我了,那个堕落种出来了!” 手电光忙一下子闪回了门卫室,目光才一落在门口,林三酒一句“别再叫我大姐了”就被她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东西—— 深褐色皱皱巴巴的粘稠皮肤,紧紧地贴在一个骷髅架子上,在关节处堆积成一叠一叠的。原本的人类身体,干缩成了一半大小——除了皮骨,全身上下连一丝血肉都不剩,好像全部被抽干了似的。然而最叫人起鸡皮疙瘩的是,在那个勉强还能看出来是个人头的东西上,原本是鼻子和嘴的部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长的、彷如蚊子口器一般的巨大尖刺,随着这个“堕落种”的步伐,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涎液。 这个几乎完全不再像是个人的东西,身上还穿着一套保安的制服——只不过制服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没走两步就摇摇晃晃地掉在了地上。失去了眼皮的眼球转了转,堕落种的目光锁定在了林三酒身上。 “咕……你们真漂亮……” 从那根蚊子口器一样的尖刺里,竟然嗡嗡地发出了人类的语言。“皮肤好有弹性……一定很水润吧?” 林三酒愣在了原地。忽然从她身旁的地上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大姐,全靠你啦!” 这个声音却不是卢泽的——林三酒一回头,却见被铁门压在下面的,已经不是那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了,而是一个脸蛋红扑扑、模样淳朴的十来岁小姑娘,看着倒像是个乡下的孩子。 看来卢泽的其中一个能力是化形,而且变幻出来的形象,大概是随着目标而变化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三酒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我也是个伤患好吗!”便连忙朝后退了两步。这一退,她身后的卢泽就露出来了,在手电不甚明亮的光芒下,他一张小脸上尽是泫然欲涕的表情。 看见卢泽,长着蚊子口器、干尸模样的堕落种忽然明显地顿了一下。 林三酒悄悄地挪了一点地方。 “阿妹?”干尸猛地朝前走了两步,吓得林三酒忙又后退了一米,全神警戒着——只不过干尸却瞧也没瞧她一眼,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球只直直盯着卢泽。“阿妹,你在这里做啥子?” 干尸离得太近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口器上的涎液已经滴到了卢泽的脸上。 卢泽明显恶心地颤抖了一下,可面上的表情却控制得完美无缺:“阿哥,我是来找你的……救、救救我……铁门压得我好疼……” “小姑娘”清亮的眼睛里,甚至已经渗出了泪水来。“哥,你帮我把铁门拿开……我想起来。” “阿妹,你不该来,你不该来啊……”顿了一顿,干尸不知想到了什么,对卢泽的哀求充耳不闻,音调低低地叹了一句。 眼看着前方的干尸一时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林三酒赶忙朝玛瑟所在的树上挥了挥手,做了几个示意动作——一边示意,一边悄悄地往外退。 玛瑟悄无声息地跳到了近前的一棵树上,顺着树干滑了下来,迅速朝林三酒身后跑去。 幸亏这个怪物还保留了神智和人性,要不然可棘手了……林三酒这个想法才刚刚浮上了心头,忽然见干尸仰头发出了一阵阵强烈的蜂鸣声,那尖利的口器竟然在空中灵活地甩动了好几下,甩得附近尽是一片涎液—— “可是阿妹,我好高兴!”干尸嗡嗡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语气里仿佛的确含了一丝笑意。“家人的体液,对阿哥是大补哇……我好高兴,莫用回老家,你自己就来咧!” 这一句话几乎惊掉了在场三人的魂,谁也没想到卢泽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块不设防的肉——眼看着干尸激动地扬起了口器,卢泽不由惊叫了一声:“玛瑟救我——!” “不行!”林三酒一时阻挡不及,玛瑟已经从她身后冲了上去。她气急一跺脚,马上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然而玛瑟的反应却是正确的——就在尖利的口器即将刺破卢泽的胸口的时候,她一手长长的钢甲就已经狠狠地撞了上去。 口器被撞得一扬,玛瑟一双虽然生得很威猛,实际上却只能用来抽血的指甲也尽都碎成了片,掉了一地。 遇到了点小阻碍,干尸裸露的眼球在玛瑟身上转了一转。它对她显然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嗡嗡地说:“滚开!假血假肉……阿妹,我来了……”再一低头,它顿住了:“咦?你是哪个?我阿妹呢?” 就这么一个呼吸间的工夫,地上的卢泽已经变成了一个干巴巴、深褐色,长着巨大蚊子口器的干尸。 两个干尸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钟。 “是你吸收了我阿妹?”眼看着到手的亲人血肉忽然不翼而飞,干尸的智商大概不高,口器愤怒地高速震动了起来:“咕……啊……咕……啊……我要杀了你……” 这一次它口器扬起的速度极快,玛瑟刚要伸手去挡,干尸猛地一抡,已经将她高高地打飞了,重重地摔落在了不远处。 眼看着尖刺再一次落了下来,卢泽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等死——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预料之中的尖刺却消失了。卢泽马上睁眼一看,正好看见林三酒一个急刹车,将将把车停在了铁门边——而那个干尸被奥迪车这样猛地一撞,竟一下跌出去了两三米—— 林三酒推开车门跳了出来,一边将手按在铁门上,一边冲玛瑟的方向大叫道:“玛瑟!快过来开车!” 干尸恼火地站了起来,迈开大步便要往回走。刚才那一撞似乎一点儿伤也没有留下,愤怒的蜂鸣声反而越来越响亮了——而玛瑟却抢先它一步,早在林三酒下车的一瞬间,便迅速跑了过去。 白光接连不断地手心里闪起来,林三酒简直像站在淋浴头下面似的,浑身都在滴水。她的胳膊颤抖地越来越厉害,铁门却没有半点消失的意思—— 玛瑟一个纵身进了车子,一只手打开了后车门,着急地喊道:“快,快!它要过来了!” “我在试了啊——”林三酒每吐一个字都艰难极了,终于一道白光下,铁门消失了一两秒,可紧接着,沉重的铁门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砸起了一地灰尘。“我不行了!”她大口喘着气,险些没一屁股坐下。 “快上车!”卢泽的声音却突兀地从背后响了起来。 原来趁着刚才铁门消失的那一刻,卢泽已经飞快地滚了出来。他忙爬进后座,刚一转身,却见不远处那干尸的口器突然伸长,朝林三酒激射而来——“快躲!” 这时林三酒已来不及回头了,只猛地往地上一扑,与此同时,玛瑟一脚将车门踹开,正正好将口器第二次挡下了——口器打在车窗玻璃上,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碎片。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卢泽已经手忙脚乱地把林三酒给拉进了车里,门也顾不得关了,一叠连声地急急说:“走走走!” 眼看干尸又一次扑了上来,玛瑟猛打方向盘,车子险险地从干尸旁擦身而过,带起了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挤压声—— 脚下狠狠地将油门踩到了底,奥迪车迅速地将干尸甩在了后面。 关上了门,车中几人这才惊魂稍定,喘匀了一口气。林三酒的手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小区门口了,这时卢泽和她一起趴在后座上朝后看去,只见手机手电模糊的光线中,干尸晃晃悠悠地追了几步,见距离越来越远,终于放弃了。它似乎是停下来想了想,干尸转头走进了小区里。 看来荣军小区是不会有任何幸存者了。 “看来你们这里的堕落种,主要弱点还是行动速度太慢。”玛瑟看了一眼后视镜,擦了一把汗说道。 林三酒给两人分派了一下她放在车里的瓶装水,自己也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瓶下去,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今天短短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谢谢你。”身旁的卢泽喝了两口水,忽然忸怩地来了一句,朝她露出了一颗兔牙。“刚才你完全可以自己先跑的,谢谢你冒险回来救我……” “而且看来咱们的默契还真不错!”后视镜里的玛瑟挑高了一边眉毛,笑着说。 看着明明是素昧平生,但却已经并肩战斗过一次的两人,今天头一次,林三酒轻轻地笑了:“是啊……现在咱们来聊聊这个鬼世界吧?” 1252 婚后甜蜜的生活 即使早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要过一次副本才能打到水,波西米亚还是忍不住失望地塌下了肩膀。 “我明明没进屋,怎么也把这个破地方给激活了?”她抱怨了一句,上了台阶,往屋里走。这个时候再绕着房子打转、或避而不进也没意义了,反正她的脸都出现在照片上了,不如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鬼。 元向西跟在她后头,看了两眼照片之后,把自己的头发拨到后面去,露出了精巧的下颌和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你看,我结婚时是这个造型诶。” “没人肯和你结婚的。” 她进了走廊时,元向西还充耳不闻地站在走廊口,一张一张地端详照片。“诶,我们的婚后生活好像蛮愉快,”他瞧着有几分高兴,“我就知道我要是活下来,以后肯定是个好丈夫。噢噢!你快过来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波西米亚的脸都快沉到地上去了,脚步咚咚地折返到他身旁。“谁他妈和你有……你是死了以后才这么悠闲,还是天生脑子里少元件?” 不知是哪儿的木板,又长长地、曲折地叫了一声。她低头看看照片,见自己怀里果然抱着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婴儿,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我好端端的怎么都有孩子了?你怎么知道这是第一个孩子?” “后面有日期和标注,”她的丈夫很有耐心地提醒了一句。 “……我自己也能发现。”波西米亚嘀嘀咕咕地翻过照片,果然看见了一行小字“1974年12月15日,宝儿降生。” 他们是在1973年“结婚”的,74年就生下了第一个小孩;波西米亚放眼一扫,发现这对夫妇后来闲得没事干居然又生了两个孩子。其中有一张照片里,夫妇俩各抱了一个小孩,那“宝儿”立在他们脚前,手里抓着一只汽车玩具,神情呆滞地看着镜头。 “有空不干点正经事,花时间生孩子?”她咕哝了一句。 结婚生子真是天底下最莫名其妙的事——为什么要生养孩子?养大了离家自己白忙活一场有什么意义啊?又不像人偶师的人偶,还能差遣它干活。自己想干的事干不了,栓在一个地方不憋得慌吗? 元向西兴致勃勃地把圆桌上的照片、墙上挂着的照片都看了一圈,又找到了几张“宝儿”的照片。把照片放回去以后,他站在楼梯上想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我想找找我们的相册之类的……” “他们,他们的相册。”波西米亚实在饿得没有多余力气教训他,“你看上瘾了?” “我们的脸出现在了照片上,照片又介绍了这个家庭的历史……这个历史,说不定对于破解这个副本会很重要。” 他难得一次不呆乎乎的,波西米亚反倒不习惯了。而且,每当元向西微微皱起眉头,露出这种迷路小动物一样的神色时,就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请求。“随你去找,我去看看能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虽然能一路顺顺利利走回公路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但是……万一呢? “你太乐观了吧。” “要你管。” 外头仍旧是一个晴好的下午,阳光热度丝毫不减,树影凝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云影缓缓游在地上,仿佛一丝墨逐渐氤氲开在水里一样,一晃儿就飘散在了明亮的阳光中。这么舒适的天气,她却要和活鬼假扮夫妻、忍饥挨饿地过副本,明明池塘里说不定就有鱼了…… 路过池塘时,她一边走,一边不住往水里瞥,想从绿幽幽的水里找出游过的鱼影。或许是她找鱼找得过于专注,等她一停脚、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房子前面。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在她推开门后,从客厅里传出了元向西的声音。 “鬼打墙,”波西米亚吐了一口怨气,“最远只能走到池塘,出不去。”这大概说明,这儿的确是一个副本,还没有长成末日世界;元向西作为一个活鬼,说不定有机会走出去——但她不打算提醒他。要是她出不去,他就得留下来陪她一起把副本破解了才行。 旧房子咯吱响了几声,客厅门口露出了元向西的头。他四下看了一圈,不知道在找什么,才转头问道:“一起找相册吗?” “谁要看你婚后的生活照片。”波西米亚拖着脚往楼上走,“我看看二楼有什么线索。” 这个副本也像这个午后一样,懒洋洋的。除了让他们出现在照片上之外,副本似乎就懒得再有动作了;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中走过时,波西米亚一点儿也不紧张,反而觉得连房子都在阳光下舒展开了筋骨。 主卧里整整齐齐。虽然盖了一层灰,却连一把随意扔在桌上的梳子、或者搭在椅子上的衬衣都没有,简直像是特地收拾好了给人参观似的。波西米亚可不管这个,见抽屉就拉,见柜门就开,脑袋钻进去就是一通乱翻;在漫天飞舞的衣服里,不要十分钟,卧室里就好像遭了劫。 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她摸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必要的线索。 “最讨厌还得做功课的副本了……” 波西米亚抱着日记,倚着床头坐了下来。她的脚伤刚好没多久,正好可以放在床上休息休息;午后阳光落进来,映亮了已经开始泛白的红色日记本,窗纱轻轻飘打在她肩膀上,几乎称得上惬意。 “我真的好开心。”连笔迹都是她自己的,看起来古怪极了。“每天一睁开眼睛,看见我在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就躺在自己身边……结婚后的日子原来可以这么幸福!世上没有比和他结婚更好的事了。” 谁说的,烤鸡就强多了。 “太害羞了吧,今天早上他忽然在浴室里抱住我,吓了我一跳。都结婚了,忽然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脸时,心里还是会砰砰直跳……我真的说不出自己到底多喜欢他,要是说出口我会羞得炸掉的!” 元向西是长得挺好看的,波西米亚不大情愿地想。 接下来好几页全是这种花痴告白一样的风格。女主人一次写的不多,顶多只有寥寥数行,但隔几天就会写一段,玫瑰色的甜蜜几乎渗进了空气里。波西米亚匆匆翻过这一堆婚后感言,目光在一张纸上跳了跳—— 我怀孕了 只有这四个字,连一个感叹号也没有。波西米亚回头翻了翻,发现这一段日记都是1974年年初写的,正好在“宝儿”出生九个月之前。 要和那么喜欢的人一起生下第一个孩子了,好像会很快乐吧……她对着那页泛黄的纸看了半晌,心里也升起了一番感慨。末日之前的“幸福”,不知道是不是比开心还开心? 她正要接着往后看,只听元向西的声音忽然叫了一句:“你在卧室吗?” 波西米亚心里一跳,慌忙将日记本塞进被子里。 “怎么了?”她抹抹头发,希望尽量让它平顺一些;再打眼一看,这才惊觉房间里有多么狼藉——她赶紧跳下床跑出去,将卧室门在身后关上了,一转头,发现元向西正站在楼梯上。 窗户里落进来的阳光,几乎要透过他盈盈的皮肤,折射入人世;明亮欢快的灰尘浮动在空气里,好像许多精灵似的,正在他耳畔发旁轻轻唱着歌。 ……怪不得卫刑临死之前,仍旧对他念念不忘。 “你看着有点怪怪的,”元向西一开口,小精灵就不唱歌了。“嗯……像被捉奸了一样。” “说点正经话,什么事?” “我找到相册了,”他很佩服似的说,“好多啊。这家人到底有多爱照相啊……不过,我真的很上镜。” “正经话!” “噢,”元向西将长发别向耳后,露出了让人忍不住想轻轻用牙齿咬住的粉白耳廓。“我发现,宝儿的照片不多。” “那又怎么样?” “我找到了二十多本相册——你能想象吗,这家人不用十年就照出了二十几本相册的量诶!”看了一眼波西米亚的脸色,他忙摆摆手:“总之,是这么回事……我刚才看见外面摆出来的照片里,宝儿最大也只有四五岁,有点奇怪嘛。他们第三个孩子是在婚后第七年出生的,说明那个时候一家人还好好的,那为什么……” “说重点。”波西米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走下了楼梯,催促道。 “我本来想着,可能是外面位置不够了,其余宝儿的照片都装在相册里了。我翻了好多好多照片……连你脖子上那颗小痣的位置都记住了。” “少看无关紧要的东西!”波西米亚觉得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到底和那个宝儿有什么关系了!” “很奇怪诶,你的照片几乎每一页都有,但宝儿五岁之后的照片,就变得很少了……六岁之后,干脆一张都看不到了。”元向西喃喃地说,“我想……她是不是六岁的时候死了啊?” 1253 神仙眷侣 【正文快写好了,大概30分钟内就能发了,换防盗很麻烦的话就先别买防盗哈】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254 过家家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255 家书 【正文还差一点就写好了,大概30分钟到1小时内能发。话说我最近有点想写恐怖向,但是真的要写时,又觉得不耐烦写,没有那种情绪……我感觉写恐怖比写言情需要情绪多了,最近我的情绪,比较偏向“没个正经”】 搜了十多个集装箱,一行人总算有了点收获。一个小型货柜箱里全是星巴克罐装咖啡,另一个装着一箱瑞士巧克力——虽然不是正经“饭”,但对于只要求热量的林三酒几人来说,已经是惊喜了。 装满咖啡和巧克力的箱子都被贝雷帽们拖了出来,在空地上码得整整齐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林三酒靠在箱子上,喝了几大口温热的咖啡,这才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又活泛了过来。 “太甜了,”棕毛兔皱起了脸上的绒毛,不情愿地舔着巧克力。“我以前的主人曾经说过,兔子不能吃甜的。” 巧克力早就在高温下融化了,但好在没有腐坏,似乎还能吃,只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剥开了包装纸以后要立刻把嘴凑上去,免得巧克力流得满手都是。 与同伴们不同,胡常在一脸幸福。他打开了第五个包装,仰头把巧克力汁全喝了:“唔,这个牌子的我以前吃过一次,太贵了,不舍得多买……哎呀,就算化成了汁也这么好喝。” 海天青瞥了他一眼,打开了咖啡罐。 四个人身边此时站着将近十个贝雷帽,围成了一个圈。被这么多张一模一样的笑容盯着,也难得那一人一兔还能把心思放在吃的上——林三酒哭笑不得地扫了同伴一眼,忽然目光一顿,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海天青体型虽然庞大,感觉却很敏锐。 “你们看那边,”顺着她的手指,几人回过头去,望向了远处,“是不是好像有人?” 在很远的地方,一排小黑点正缓慢地挪动着,要不是几人都是强化过后的身体,还真看不见。 “好像是……”棕毛兔眯着眼,擦掉了毛上的巧克力,喃喃地说,“看样子为数不少,起码有十多个呢。” 是幸存者小队吗?也想到了海关,所以过来找食物?如果是这样,或许还能向他们求援,从贝雷帽手上逃出来—— 林三酒刚刚升起的希望,忽然因为领头的那个贝雷帽的话而破灭了:“去几个人看一看是不是她们来了如果不是的话就把人也押回来。” 见果然有五个贝雷帽转身离去,三人一兔对视一眼,表情都沉了下去。 十多个贝雷帽已经够瞧的了,要是又来了更多同伙的话,就更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棕毛兔想了想,发了狠,按住了耳环问道:“他们先是分出了几个人去看守集装箱,现在又分出去几人接应,这儿可只剩四个人了。咱们一对一的话,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不行,那几个离这里不远,马上就会发现不对的。”海天青压低声音回应道,“他们从背后回防的话,我没有自信能躲开那个武器。” 林三酒也觉得太冒险了:“而且如果来人真是他们一伙的话,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会腹背受敌。” 兔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痛苦地舔了一口巧克力。 那一队人影脚力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渐渐接近了几人所在之处,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林三酒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概跟贝雷帽一样,都是混血儿的原因,领头的那个女人头又圆又小,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脖子,平肩细腰显得轻盈灵巧,更别提那修长纤细的四肢了。林三酒也见过不少模特儿,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子、骨架却如同是巧匠精心打制的一般,曲线流畅,没有半点瑕疵,足以让任何女人自卑。 最叫人咋舌的是,这样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就像当初他们被贝雷帽押着一样,在领头女人的身后,除了有五个容貌各异的进化者之外,还跟了十来个身材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十来个女人都戴着蓝色的假发,手里拎着跟贝雷帽一样的枪管,直直地指着中间那五个人。 一个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裤子的少年,目光刚落在林三酒一行人身上,就哭丧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里?” 林三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看自己几人坐在地上又吃又喝,把他们当成幕后黑手了。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咦?”林三酒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最尾一人身上,“铁刀?你也逃出来了?” 林三酒一叫出声,海天青、胡常在和兔子,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铁刀不知怎么,瞥了林三酒一眼,一张脸刷地一下白了。他朝几人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好啊。” 棕毛兔哼了一声,在绿洲里做干部时的架子仿佛又回来了点:“好什么好?被这些人看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新来的五个人被蓝发女人们推搡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铁刀隔了几个人,对兔子连连点头:“兔、兔干部……你也在……” 林三酒有点儿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那校服少年:“你们是在哪里遇上这些女人的?发生了什么?” 校服少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路上遇见了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就被一个女的拿枪逼着一块儿走了……噢,我落脚的地方离这不远,可我妹妹怎么办呢,她一个人——” 林三酒心里一跳,还不等捂住他的嘴,一个蓝发女人已经唰地弯下了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他,枪管顶在了少年的额头上:“你妹妹在哪里你带路领我们去找你妹妹。” 又是一样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 校服少年的脸色白了,看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战胜死亡的恐惧,勉强站了起来。蓝发女人将他推到了一个贝雷帽面前,后者随即押着少年走了。 林三酒注意到,这些女人们走路时也是一样踮着脚尖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样?这难道是什么邪教功法? 就在这时,领头的那个贝雷帽从耳朵里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用手一按,就弹出了一个话麦,低声说:“是的我们已经到了盐平港目前手上共有九人。” 地上的八个人傻乎乎地看着他。 “是的这里有很多集装箱。”贝雷帽微笑着,“我明白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好的。” 由于他说话没有顿挫,屏息聆听的林三酒一直等他将那小方块收了起来,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林三酒忧心忡忡地与同伴们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没底了:贝雷帽和蓝发女人这样的怪人,到底还有多少个?这样下去,还能逃得出去吗? “你们现在马上去清空集装箱白天的时候就住在里面。”贝雷帽对地上的人平淡地说道。 “又让我们找食水,又让我们改造集装箱……”林三酒一边随着众人站了起来,一边低声对身边的海天青嘟囔了一句,“莫非是打算把我们都当成犯人关押起来?” “有可能。但是他们图什么呢?”海天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的都是进化人类,对话声音虽低,后面的人却也都听清楚了。一个中年白领模样的男人顿时咳了一声,斜过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人。 就在快走到集装箱门前的时候,中年白领忽然一跃而起——他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在了蓝发女人的小腿上,后者似乎平衡性很差,一下子就摔了个仰倒,假发滚了出去,露出了一个光头。中年白领抓住了她掉在地上的枪,立刻喊了一声:“启动金刚不坏之身!” ——这似乎是他的能力。话音刚落,就从他的身上冒出了盈盈的黄光,随即中年白领像疯了似的朝外跑。 谁也没有意料到竟有人来这么一手——一个贝雷帽微笑着撒腿就追了上去,手里枪管连放几枪,但也不知是不是那男人避开了,还是他的能力当真让他刀枪不入,几下过后,那中年白领竟还在一路飞奔,贝雷帽紧紧咬在了他的身后,二人一追一逃,迅速缩小在了视线里。 刚走进集装箱里的人们都躁动了起来,然而回头一看,却又不说话了——身后十多个蓝发女人堵住了门口,一排黑压压的枪管口正对着他们。 “妈的!”铁刀骂了一声,泄愤似的踢了一脚木箱。 众人只好认命地开始动手清空集装箱。明明只剩7个人了,连半个集装箱都占不满,可是怪人们却硬逼着他们一连收拾出了十只集装箱——每一个集装箱少说也装了二十吨的货物,除了要将货物拉出来以外,还要在其中搜寻食水、将集装箱推到空地上放平……这一天下来,再怎么强悍的进化人类也受不了了,到了一日最高温的下午时分,一个个全累瘫在了地上,连手指都无法动一动。 林三酒瘫在地上,只觉浑身酸痛;看了看在集装箱里躺了一地、累得脸都白了的人们,心沉了下去。 这么多集装箱,都是为了“囚犯”们准备的? 她正疑惑着,忽然响起了一个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勉强支撑着爬起来朝外望去,发现原来是刚才追着中年白领而去的贝雷帽。 她之所以能认出这个贝雷帽,全是因为他手里此时正拎着中年白领;后者的四肢弯弯曲曲,似乎被拧了很多次,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还活着吗。”一个蓝发女人问道。 “我只是把他的手臂骨和腿骨都打断成了四节虽然没有行动能力了但是呼吸还在应该还活着。”贝雷帽平静地应道。 随即,中年白领就被扔进了集装箱,内里骨头全断掉了的四肢,在空中柔软地甩荡出了一个弧度。 1256 弯腰往床底下看 【正文差不多了,大概在半小时内就能发,如果没发说明有点卡,那么一小时无论如何也该好了。话说最近总是很想吃甜食……】 “有没有搞错啊啊啊——” 一道黑影绕着干部楼,嗖地一下就过去了,激起了漫漫扬扬的一圈黄烟。黄烟里,紧接着又飞速划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紧咬着头一个黑影不放。 过了几秒,三个影子又这样你追我逃地绕了一圈。 “少屁话了,快点停下来让老子咬死你!” 林三酒身后响起了一个愤怒的高音,正是跑得太快了,腾空而起的棕毛兔。 “开玩笑啊啊——说好是干部的,兔子不算啊啊——你们绿洲缺人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声声——” 她才不会停下来——当然她无谓的抗议除了更大地激怒了棕毛兔以外,什么效果都没起到。 被两个干部夹攻的林三酒,不敢带着身后这两个追兵乱跑,生怕一头撞进了其他人那里,连累了同伴。没办法,她只能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干部楼逃,三个,嗯——人,已经这么跑了不知多少圈了。 身后ol女“呿”了一声,脚下一顿,掉头就往回跑,打算从另一个方向截住林三酒。 棕毛兔一见她动作,不知怎么却登时急了,冲ol女叫了一声:“我x你又来——” 话音没落,兔眼一花,一个人影已经从它头顶上飞跨了过去,落在了兔子身后,脚下一刻不停地继续往前冲——正是林三酒。这样一来,三个人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向跑,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这套动作林三酒却是熟悉流畅极了,显然刚才不知已经从兔头上迈过去了多少回。 棕毛兔一双乌黑的眼睛这时都快气红了,高声叫道:“你别掉头了!她又从我头上过去了!好晦气!” ol女的眼镜在夜色里反着冷光,她近乎无情地指出来:“这都是你个子太小,拦不住她的关系,没用!” “我咬死你啊!”棕毛兔的眼睛已经成了血红色的倒三角。 ol女没理会它。尽管脚下又拼命加速了不少,但是他们与林三酒之间的距离还是没有缩短。追逃靠的是本身的体能,而“体能强化”和“全面体能增幅”虽然同是基础能力,但它们之间的区别,基本等于汉堡套餐和圣诞全家豪华餐…… 不光是这两个追兵,大部分人生成的,都是平凡的“汉堡套餐”。 看着前面那个女人游刃有余的样子,棕毛兔终于受不了了。它四只兔爪猛地停了下来,郁闷地高喊了一声:“惊猿脱兔!” 好有文化的兔子! 还不等林三酒脑中念头转完,身后已经急速冲过来了一团棕黄的影子,像个火箭炮筒一样射了出来,骤然直直扑向了她的后背。惯性加上兔子本身的力量,一下子将奔跑的林三酒给撞倒了。 几个呼吸之间,ol女已经赶了上来,拦住了去路。 这个时候再爬起来从兔子身上跳过去,就不太现实了——林三酒站起身拍拍土,对棕毛兔夸了一句:“……挺肥的啊。” “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兔子愤怒的啸叫声中,林三酒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对兔腿雨点似的攻击。 ol女眼镜上的冷光,叫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两只平平展开的手臂,正飞速地变红、变亮,散发出了灼热的光,高温烫得手臂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被那种手臂沾上一点,自己一定会立马变成火人——林三酒的面色凝重了起来。然而ol女变热的过程还不算完,由肩膀开始,红中带白的热光逐渐地朝胸膛、腰部移去,很快她的上半身就变成了一个耀眼的白色人形。风从她身上吹过,竟然连风里的沙子都自燃了起来,变成一个个小火星落在了地上,马上就烧起了几条火线。 【炙热的拥抱】 介绍:上半身高达260°的可怕温度,可以融化或点燃世上大部分的东西。具体物体清单,详见常见熔点表。 虽然这个能力明显的弱点在腿部,不过林三酒一时间还真没有好办法接近对方下盘——因为ol女比她矮多了,目测只有152的样子。 “不公平!”她无奈之下,只好转身继续跑,这回也顾不上会不会撞到其他人了——因为绿洲四个角落的打斗和爆炸声,刚刚已经全部结束了,重归了平静。 虽然不知道胜败情况,不过如果真的情况不乐观,她正好可以把局面搅浑。 “我的潜力值也很高啊!凭什么你们一开局就都是杀招,我什么都没有?”这声低低的抱怨从林三酒嘴唇里吐了出来——自然,没有人应答。 没有跑出多远,刚才喊了一声“惊猿脱兔”后突然速度大增的棕毛兔,就已经再次用同一招追了上来,重新与ol女一起对她摆出了一个合围的架势。ol女二话不说,脚下一蹬,就朝林三酒扑了过来——她哪敢让ol女靠近自己,急忙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只是正在这时,只听兔子又喊了一声:“狡兔三窟!” 还没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两只小小的兔腿已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如同被冲击波打中了一样——下一秒,一股血肉像喷泉似的从她肩膀的洞里喷射了出去,洒溅了一地。 “叫出这个,老子就能在你身上开窟窿啦!”棕毛兔哈哈地笑了一声,又摆好了一个作势欲扑的姿势。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慢慢抬起了头。 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怎么忽然让棕毛兔打了个颤。 林三酒右手一晃,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横握着一把长刀,她纵身就朝地上的兔子扑了过去,模样犹如一只饿狼——棕毛兔一惊,连忙就地打了个滚,长耳朵朝后一扁,这才险险地叫那刀锋从头顶上划了过去。 扑了个空的林三酒,不但没有跳起来再追,反而身子一坠,竟然主动摔倒在了地上。她连头也没回,只是手里一扬,一张卡片便笔直地朝着身后飞射而去;在她身后的,正是尾随上来的ol女—— 卡片的出现叫她猝不及防,紧接着卡片就在即将到达她膝盖的时候,猛地变作了一根长长的指甲,刺穿了ol女的膝盖。 她低叫了一声,身子一歪,在摔倒之前,身上耀眼的亮度就已经消失了。 【玛瑟的指甲】 刚刚从玛瑟手上掰下来的新鲜指甲。虽然带有“洗衣服的肥皂自己也会脏”能力,不过脱离了主体的指甲,不管成为什么形态,都只能够单独存在10分钟。 没有了任何能力的ol女,就是一块会挣扎的肉——林三酒上前两拳,就把她打得人事不知了。 这一切过程都发生在五秒钟之内,棕毛兔在一旁傻傻地从头看到尾,竟还没有反应过来。 从挥刀追上自己的时候,对方的目标就已经放在了ol女的身上;即使一看就知道她没有受过搏击训练,但她动作之精准,简直就像脑后生了眼睛一样—— 念头还没消失,兔子就感觉自己视野突然变高了——随着耳朵根一疼,它知道自己是被提了起来。 林三酒攥着它的兔耳朵,看着它冷笑了一下:“……红焖,还是烧烤?” 棕毛兔打了个抖。被拎在空中,短短的兔腿根本够不着林三酒,就算身上还有之前的“狡兔三窟”效果,碰不到也没用。现在的情况对它十分不利……也只好用压箱底的那一招了。 明明是长满绒毛的一张兔脸,不知怎么地,林三酒却从绒毛里看出了一个冷笑;棕毛兔张开三瓣嘴,低声说:“……胡萝卜都是我的!” 【胡萝卜都是我的】 介绍:从敌对目标身上抽取出一项战斗力最大的进阶能力,获得5分钟的使用权限。5分钟后,胡萝卜都是我的进入冷却状态,冷却过程中无法使用任何带兔字成语。 “哈哈哈!你傻了吧!你最大的战斗力现在在我身上哦!” 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流在体内流窜起来的棕毛兔,立刻高声地笑了:“让我看看……呃,嗯?这什么?” 兔爪一翻,现出了一张日记卡。不用试,看一眼就知道用不上。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棕毛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慌:“等、你等下……啊哈!警棍!” 两个兔爪合抱的警棍,发出了“啪滋”一声以后,就彻底没电了。 “还、还有啊……啊,这个指甲,就是你刚才用的吧……” 画着玛瑟指甲的卡片,扑哧一下化成了烟——10分钟到了。 “玩儿够了么?”林三酒冷冷地盯着它。 棕毛兔终于崩溃了:“怎么会这样?这个就是你的主要战斗能力?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我不信,一定有什么杀招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林三酒的嘴角都抽了起来:“我的进阶能力只有一项,而且还这么没用,真是抱歉啊……我很久没吃过烧烤了,我比较偏向烤肉。你呢?” 如果兔子长了泪腺的话,棕毛兔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了。 “……算了,你放过它吧。” 从一人一兔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三酒攥着兔耳朵转过了身。 身后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说话的正是站在小灰身边的徐晓阳。 “你也要来打么?”林三酒拎着兔子冷冷地问道。皮格马利翁项圈的冷却时间已经过了,她还没有用过,正好可以胁迫手里这只兔子为自己描述一个能力……有胜算! 出乎意料地,徐晓阳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知道你不是人类的叛徒,堕落种的事,不是你们的错……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空气里一时沉寂了下来,只有呼呼的风响,以及刚才ol女留下的几点火星,映红了在场几人的脸。 “你说说看。” 1257 母爱的记录 人到了真正惊恐的时候,反而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来——冷汗和寒毛一起在皮肤上炸开了,波西米亚连滚带跌地向后爬开几步,粉红被单落了下来,遮住了床底下大大小小的宝儿。 ……在一片死寂的夜晚里,她死死盯着那片微微摇晃的粉红被单,能听见的只有自己沉重、急促的喘息声。 过了几秒,她的手脚才渐渐不发颤了。她使劲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靠近那张小床,慢慢地掀开了被单。 宝儿们又一次与她目光相对。有的宝儿下巴朝天,有的宝儿斜歪着头,有的宝儿正直直看着她。 一条游鱼蓦地落下来,停在了小床床底下。完全看清楚之后,波西米亚猛地吐出一口气,浑身都松弛虚软了;她一抹脸,抹掉了脸上凉凉的泪水,暗暗骂了一句,伸手抓住那个正视着她的宝儿,一把将其掏了出来。 ……说它是玩偶,都有点太瞧得起它了。虽然是玩具的尺寸,不过这只是用白布和棉花扎出来的一个圆头、一个长抱枕似的身体,再加上细细的布四肢,被潦草地缝成了一个人形。宝儿的照片被洗出后放大了,钉在棉花人的头上;原本平平如纸的脸,被推着鼓起来,每一张脸上,眼珠的位置都被扎破、掏空了。 一眼望去,不知多少个黑漆漆的小洞,好像都正对着她。 波西米亚使劲将那棉布娃娃掼向墙角;它打翻了儿童书架上的许多东西,一起铛啷啷地滚落在了地上,声音惊得夜晚都跳了几跳。 “没事吧?”遥遥地,传来了暗房打开门的声音,和元向西含糊不清的喊声。 没有出声,波西米亚一手掀开粉红被单,一手撑着地,弯腰伏在地面上,又一次对上了大大小小的宝儿面孔,浑身一哆嗦,连骂也骂不出声了。 这是谁干的?元向西?还是她自己?如果是的话,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玩偶,贴上宝儿的照片?为什么每一双眼睛里的瞳孔,还都被用刀给扎得稀烂? 一张又一张的圆脸,嵌着一个又一个的黑洞,在光鱼近距离的照射下下,连宝儿脸上的纹理都雪亮清楚。 她以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孩子吗?……这孩子的脸,圆得近乎标准,五官抻长了扯平了绷在脸上,像个因什么病而变形鼓胀的东西。 一想到这种东西居然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波西米亚就只想一拳又一拳地砸进自己的小腹里。 但是即使宝儿是这种叫人看了就不舒服的长相,她一时却只能盯着它动不了。不,不如说,正是因为宝儿那张又圆又大的脸,此刻在床底下挤得满满的一起盯着她,她才动不了。 每张宝儿脸的朝向都各不相同,四肢也凌乱地交缠在一起,看得出她当初把这些玩具塞进床下时,动作十分粗暴。唯有一点,她当时很注意:每个玩偶都是脚冲墙、头冲外;这样一来,塞玩偶的时候就不至于压坏了头上的照片。 波西米亚观察了一会儿床下的玩偶,情绪渐渐安稳下来,刚才的惊恐消褪了不少。这些玩意又诡异又突兀,吓了她一跳很正常;现在多看几眼,照片的诡异感早就消融在了亮光中,反而有几分简陋可笑了。 宝儿的床正向着门口。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的时候,波西米亚的余光也恰好笼住了儿童房门外的那一片走廊地板——目光在宝儿的脸上盯着盯着,她蓦地一转头,床下光鱼即刻游向了门外,照亮了空荡荡的走廊。 没有人? 她总觉得刚才好像有一股风从门外吹了过去。 或许是她多心,或许是这房子里看不见的三个孩子……过去五年,这房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波西米亚一边想,一边转回眼睛。在床下密密麻麻的圆脸中,她看见角落里一个宝儿玩偶飞快地从门口收回了目光,面对着她不动了。 这一次,尖叫真真切切地扯碎了死寂。 直到她踩上玩具、跌倒、撞翻了书架、元向西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波西米亚才意识到自己惊叫出声了;她避开了元向西递向她的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半晌,能发出的只有风箱般的喘息。 “你被什么吓到了?”她丈夫柔下声音,好像有点儿不忍心似的,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会没事的,我在呢。” “宝……宝儿……”她的声音几乎不成字句。“床底下……” ……结果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好不容易弄明白她的意思,元向西掀开了床单。在刚看见床下玩偶时,他也吃了一惊;但是一个个将它们都拉出来检查了一番之后,二人发现,没有任何一个是活的,会转头看。 “不止宝儿,现在一共有三个孩子了。”她丈夫叹了口气,没有说波西米亚大惊小怪。“这个房子副本里,除了我们两个之外……” 波西米亚拼命按住了太阳穴,感觉有某根金属丝正刺穿过大脑,在一跳跳似的疼。这一栋房子叫副本……?不,这里是过家家副本,她是和元向西一起进了房子……对,最要紧的事,是赶紧弄明白这一家在过去五年间发生的事,她才能按照历史内容完成这次过家家。 这个念头一起,她感觉恐惧散去了不少。这个地方太奇怪,要和这个家伙一起想办法出去才行,他毕竟不是这个副本里头的东西……波西米亚想到这儿,一抬头,正对上了元向西直直盯着她的脸。 背光下,他的面容都浸在了暗影里,唯有看着她的眼睛里,正闪烁着烧灼般的光。 “……我、我知道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先去洗照片吧。”她的手在背后绞紧了,死死捏着一个戒指,冲他笑了一笑。闪烁不定的光影里,那些宝儿玩偶沉默地堆在房间地上。 “你……真的没事?” “没、没事的。” 元向西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想鼓励她似的一笑,阴影里露出了一排白色的牙齿。“那我先下去了,你有事叫我。噢,你还写了育婴手记呢?” 什么? 波西米亚一愣,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身后的一个什么东西;她没敢转身把后背亮给他,只反手摸索几下,从一地童书里抓起几本,低头一看,果然发现了她自己的字迹:育婴手记—宝儿。 在元向西走了以后,她将后背紧紧贴在墙角里,坐在地上,打开了这本混在童书里的手记。 育婴记录的时间段,与日记有一部分重合。女主人等宝儿都六个月大了,才忽然想起来要做一本育婴记录;一开始,她好像也不知道该记录些什么好,只能记些琐碎小事,和许多对女儿的倾诉。 “我从没想过,天底下还有这样宝贵可爱的小东西!她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又粉又嫩,我每天亲上十遍也不够。你快点长大,妈妈等不及了。” 波西米亚看看日期,还是1975年年中。 “她叫爸爸了!她叫爸爸了!这是她会说的第一个词!我的天啊!我的宝宝!你不知道妈妈心里有多高兴、多复杂……下一次要叫妈妈!”这是宝儿六个半月时的记录。 接下来,有两三个星期的记录都非常短,应付了事一样。 “前几个星期我一直在努力让宝儿叫妈妈,她今天终于第一次叫我了……我哭了很久。不管怎么样,妈妈都永远爱你。为了你,妈妈牺牲什么都可以。” 宝儿会走路、断了奶、或咯咯笑之类的小事情,也都一一呈现在了手记里。不过篇幅越来越少,描述越来越简单,到后来几个月也不见得能出现一条记录。最后一条甚至是在宝儿三岁的时候,突兀地加进去的。 “宝儿,你别忘了,你妈妈是很爱你的!!!!!!!!!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妈妈爱你” 最后一笔划得长长的,好像要飞向半空中。 波西米亚将育婴手记揣进怀里,一眼也不看那一堆宝儿玩偶,小步走回了主卧室。她找到梳妆台里的那本日记,将它和手记一起放进收纳道具里;出门之前,她神经紧张地上上下下看了一圈,见哪儿也没有异样,才重新进了走廊。 “诶?”她正要走时,忽然停了脚,抬起头。 ……刚才扫过天花板时,有一块木板的颜色不太一样,还挂着一个小铁钩子。她没有在平常民宅中生活过,因此花了她不少心思,才琢磨明白原来那个小铁钩子是干什么用的。波西米亚把意识力抛上去,勾住铁钩,往下一拉——木板顿时被打开了;在一团团激起的灰尘中,从天花板上落下了一条通往阁楼的梯子。 阁楼中的漆黑,在光鱼游近时败下阵去,昏昏蒙蒙地浮起了一层灰色。 波西米亚犹豫了几秒,低头看看楼下。她看不见楼梯下方的暗房,但四处安安静静,元向西好像还没出来;三条光鱼游在身边,照得四周亮亮堂堂。 谨慎起见,她爬上了梯子,没有急着进阁楼,站在梯子一半的高度上,探头往里看了看。 旧家具、去年的圣诞节装饰、积满了灰尘的许多只纸箱……在游鱼的光芒下一一从黑暗里浮现,又在光鱼游过之后沉回了黑暗里。看起来,这只是个一家人堆积杂物旧物的地方,没有什么出奇;因为阁楼面积小,如果三条光鱼都随着她进去,就亮堂得连一个黑影都不会有。 波西米亚目光又一次扫过纸箱,吃了一惊,急忙几步上了梯子。她匆匆走到一叠箱子前,捂着鼻子拍去灰尘,露出了下面的几个字“波西米亚”。 1258 少女时代的波西米亚 【正文就快了,大概半小时吧】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259 过家家扮演开始 平日里亮如白昼的赛场,此刻只开了几盏小小的射灯,昏黄的光芒努力地刺破了黑暗,照亮了它下方的一小片区域,随即就像后继无力一样,隐没在了夜幕里。 把守的士兵不多,也有几十人了——为首的队长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不知是不是睡过去了。除了巡逻小队以外,有的蹲了下来休息,还有的点上了烟,时不时交头低声谈上两句。 一夜已经过去了大半,女变异人们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异状,紧绷了一晚的士兵们,也都有点累了。 “适当的休息可以,但是不许懈怠下来。眼睛都给我好好盯着点儿。”从一动不动的队长嘴里,突然传出了这么句话,士兵们一个激灵,登时齐声答了一句“是!”。 ——有那么半秒钟,林三酒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她屏息凝气地等了一会儿,见士兵们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便矮下身子,悄悄地从两只胶囊之间走过,朝里面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距离下一次巡逻,还有五分钟。 林三酒想了想,双手按住地面,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随即“轰”地一声,碎石四溅,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浅坑。 “什么声音?三队去看看!”队长腾地跳了起来,用粗嘎的嗓子喊了一句。 “队长,声音是从胶囊区里面传出来的,看不太清楚!” 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巡逻队是不会进入胶囊区的,只隔着电网,用手电扫上一遍就算完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让他们进来…… 没办法,笨法子也只好再用一次——她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巡逻队的手电光从头顶消失以后,又一次轰碎了一小块地面。 这一次,外面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通知控制台关闭‘高能屏障’,三队四队进去找找声音来源,武器全部解锁!” 原来,这个东西叫做高能屏障啊——林三酒静静地看着电网黯淡了下去,迅速地消失了。 两队共二十个士兵,端着沉重的武器,一步步小心地走进了胶囊区。 头顶灯的光在每一个胶囊上都扫了一遍,所有的胶囊都老老实实的,里面的女人一声不吭,似乎没有任何异样。这样走了两圈,当打头的喊了一声“没有发现问题”以后,二十个士兵就从胶囊区里撤了出来,高能屏障再一次被开启了。 两个小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守着沉默了下来的胶囊区。 “奇怪了,好端端的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队长喃喃地说了一句,想了想,还是坐回了椅子上,打开了腕带上的光幕,决定跟上头汇报一声。 还不等发出呼叫,他肩膀忽然被人碰了碰,随即一个女性的清冷声音,就从背后的黑暗中,低低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你看过我的比赛吗?” 队长南德的汗毛,一刹那间全站了起来,身体冻住了。 “别乱动,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97号选手林三酒。”女性的声气吐在脖颈间,像是死神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现在两只手,都放在你的身上了呢。” ——南德自己也记不清楚,他到底看见了多少只堕落种,曾在97号两只纤细的手之间,爆成了一团团血肉模糊的雨雾。 他干干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话来。 “哎,你干什么呢?” 虽然光线昏暗,终究还是有人发现了一直紧紧贴在队长身后的那个古怪士兵,出声喝道:“站回你原来的位子去!” 感受到背后的手掌微微一用力,南德猛地出声了,冷汗和声音一同迸发了出来:“我、我让他给我来按摩!你们少碍事!” 刚才说话的人不吭气了,随即又有别人笑开了:“原来队长喜欢这个?怎么不买几个男变异人回家……” 调笑声仿佛风吹似的,没有在南德头脑里留下半点印象,他只清晰地听见那个细微的声气夸了他一句:“真乖。” “要、要我干什么都行……”声音颤抖的时候,不太好控制音量,南德的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请别杀我,我没有杀过变异人……” “好。首先,把高能屏障关了。” 南德只觉自己的身后像是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黑洞,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尸骨无存——他干咽了一口,联络上了控制台。虽然对方很不耐烦,但好歹也算是用“稳妥起见”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一分钟后,胶囊区周围的电网就飞速地暗了下来。 察觉到不对的士兵们,纷纷站起了身,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队长,你关了它干嘛?难道还要再去检查一次?” 南德顿了顿,见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指令,咬了咬牙,干笑道:“也差不多快天亮了,我刚才接到了指令,让咱们收队回去……” 士兵们静了两秒,随即有个小队长模样的人一挥手,众人迅速四散开来,纷纷端起了武器,响起哗啦啦的一片解锁声,将南德和林三酒包围在了中间。 “队长被挟持了!”有人这么吼了一声—— 下一秒,坐在椅子上的南德就炸成了一片裹着碎布料的血雾,几十道激光光束紧接着朝着椅子激射而出,几乎是同时就笼罩住了刚才二人置身的那一小片区域。 这么强的火力,应该已经解决目标了吧? 这个念头才闪过众人的脑海,头顶上的昏黄灯光就暗了一瞬间,随即有人马上意识到,那是因为一个身影刚刚从头上翻滚了过去。 但是还来不及调转枪口,惨叫声已经伴随着一道长蛇似的影子,与血肉一起在空中爆了开来,几颗还戴着防辐射帽的人头,飞出去老远,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还活着的士兵们,忙转过了枪头,试图去捕捉空中那个来去如风似的影子——然而刚才一番残杀,已经让他们自乱了阵脚,加上林三酒的速度远远要比普通人类快多了,因此当她双脚落回了地面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再没有了一个站立着的影子。 林三酒按住了手臂上被激光擦过造成的伤口,狠狠地啐了一声。 没想到那个南德,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如果不是他试图传达些什么的话,他和这群士兵也不至于死得这样快…… “啊,造了好多杀孽呀。” 从远方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轻快的声音。 林三酒浑身一震,再次叫出了口器。 “别担心,我不是敌人,我也是个进化人。” 轻柔的声音在黑暗里渐渐地接近了,随之露出了一个被长袍遮住了全身的影子。影子在离林三酒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来,随即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一张白皙的面庞来。 即使明知这是个男性,但他的五官精致柔和,充斥着一种阴柔的美感——林三酒一眼望去,只觉他十分漂亮,一时竟意识不到男女。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宫道一,除了是一个走私商以外,我还是你的头号粉丝呢。”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不要这么警惕地看着我嘛……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我们已经互相帮过彼此一次大忙了。” 这句话丝毫不能让林三酒冷冰冰的眼神和缓下来。 “你有三十秒时间,证明你是进化人。” “哎呀,好谨慎。”宫道一似乎十分愉悦的样子,右手轻轻一摆,就从他身后的昏暗中,走来了一个庞大的黑影,仿佛凭空而现,完全不知道是从哪儿走出来的——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似乎是某种巨兽。 “可以了吧?我是来帮你的,我知道胶囊很难打开。”宫道一挥了挥手,巨兽的影子像烟一样飘散了开来,迅速消失了。“托你之福,外面的辐射病闹得这么厉害,我猜你也会趁现在走的,否则可就浪费了这个机会了。” “你知道是我干的?”林三酒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多问下去。这个古怪的男人说得对,虽然可以试试【画风突变版一声叮】,但她的确没有能够百分之百打开胶囊、并且不伤人的把握——她朝宫道一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转身走向了胶囊区,却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生怕放过了一丝风吹草动。 宫道一只是眯着眼笑,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一块儿进了胶囊区。 女选手们纷纷从胶囊里站了起来,扑到了囊壁前,目光激动。 在这儿被困了这么久,终于能够重得自由了——在她们晶亮的泪光里,林三酒领着宫道一走到了第一个胶囊边上,“你试试把它打开吧。” 这个胶囊里的人是徐薇,她咬紧了嘴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外面的两人。 宫道一笑了一声,接着竟然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只小鸟来——小鸟一身羽毛很光亮,眼珠儿灵动,刚一被他拿在手里,就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我想唱歌。” “把这个门吃掉,就可以不用唱了吧?”宫道一温柔地摸了摸小鸟的背毛。 小鸟“嗯”了一声,接着林三酒愣愣地看着小鸟猛然张开了小小的嫩黄色鸟嘴,以一种物理学无法解释的方式,一口将胶囊门吞噬掉了大半。 它吃下去的东西,足有几十个它自己那么大了,叫人难以想象门被吃到了哪儿去—— “……这是特殊物品?” 林三酒抱住了一头扑进了她怀里的徐薇,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有点结结巴巴地问道。 “对呀。”宫道一点了点头,见小鸟又张嘴说了一句“我想唱歌”,随即将它带到了下一只胶囊前。“总之必须要用吃的堵住它的嘴,不能让它唱歌。” 小鸟吃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没过一会儿,已经救出了几十个人。只是当小鸟再一次吃下一扇门后,忽然从这只胶囊里冲出了一道粗长的黑影,拦腰就朝宫道一打了过去—— 后者好像早有准备似的,立刻轻巧地跳出了攻击范围,黑影才心有不甘地停了下来,正是一根碧绿色的、像大蛇似的黄瓜。 “薛衾,你这是干什么?”林三酒惊了一跳,将她从胶囊里抱了出来。 今天上午的女选手里,有一个略懂接骨,好歹算是把薛衾的骨头勉强接上了,只是她现在还不能乱动,只好倚在林三酒的手臂上,喘着粗气:“就是他!把我卖给了军|警部门的,就是他!” 气氛一下子顿住了,随即宫道一好像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原来是你……想不到你竟然也被抓来了,哎呀,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如果要给人的演技打分的话,那么他说这句话时敷衍了事的神态,简直配得上一个负分。 薛衾刚要骂,只觉林三酒手上一用力,似乎在示意她什么,只好恨恨地闭了嘴。 “先把人都救出来,再说别的。”林三酒将薛衾交给了白小可的面首背着,淡淡地看了一眼宫道一。 后者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信用刚才已经跌破了谷底。 加上头几天比赛时幸存下来的两个女选手,一共五十二个人,很快都从胶囊中脱了身。除了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让人有点不好办之外,其余的都围住了林三酒,等着她说点什么。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该怎么逃到外头去?”人群中有个声音问道。 大概连这些女人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日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末日世界里去吧…… 林三酒看了她们一眼,一言未发,只是转身走进了刚才的尸堆里,扒下了一套还算完好的防辐射服,抱在了手里。 感受到背后投来的目光,她淡淡地开口了:“想自己逃到外面去活命的,我不拦着你们,只是把这个神志不清的也带上就行。但是,我是不走的。” 梨桃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林三酒缓缓站直身子,冲她们笑了笑。 “我这个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离开的时候那个地方都难免会变成一堆废墟。以前我住过的一家超市是这样,一个幸存者基地也是这样……”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伊甸园不会是这样。” 顿了顿,林三酒轻轻地说:“我要留下来,摧毁他们的玻璃罩。” 1260 全家福 极温地狱里有一件事,虽然无关生死,但是却很叫人讨厌:在温度可怕的白天,由于什么事也不能做,所以只能够找个地方睡觉——可是无论在哪儿,刺眼的亮度都让人一点也睡不安稳。 所以,当身处于这样幽暗、寂静的环境里时,林三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周围无声的黑暗,就像是母亲的子宫一样,让她在睡梦中也感到安心。 她睡得太香了,甚至对身边焦躁的“唔唔”声都充耳不闻。 被绳子五花大绑、吊在了客船上的申连奇,由于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急得一双鱼尾不住“啪嗒啪嗒”地击打着船璧,声音在空荡荡的铁船里传出去了很远,回音激荡了好一会儿,才算终于是把林三酒给叫醒了。 “啊?你醒了?”林三酒揉了揉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将他嘴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由于两颊长了鱼鳃,申连奇就算嘴被堵上也不觉得憋得慌。他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海娜小姐他们呢?” 林三酒抱着胳膊看了他半天,才慢悠悠地出声了:“申连奇呀申连奇……我简直佩服你,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就算你变成了人鱼,可是你难道没有审美?你到底是怎么看上那只堕落种的?” 都被绑上吊了起来,申连奇仍然抽空儿脸上一红:“你不要那样说海娜小姐。虽然她皮肤是松弛了一点,但心是善良的……林小姐,我不跟你开玩笑,他们人呢?” “死了,先冻成了冰,然后一脚下去就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块。”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残忍,故意把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变成冰之后好看多了,起码不再黏黏糊糊、到处滴尸液了。” 不是说人鱼无法处理负面的情绪吗?她倒是要看看,申连奇身上剩下的人类部分,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有所反应。 墙上挂着的人鱼愣愣的,半晌没出声。 “我不相信。她真死了?”好一会儿,申连奇才开口问道。 “要不要我下水去帮你捞一块上来?噢,可能不行,一冻再一烫,应该已经不成形了。”林三酒口中说得详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那三个堕落种心机倒是够用了,可是大概自新世界降临以来就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因此皮格马利翁项圈的5分钟时限才刚刚过了一半,几个堕落种就全被林三酒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变成了一地的冰碴碎块,滚得满甲板都是。 兔子所描述出来的急冻能力确实了不起。再一次,林三酒羡慕起了那些一开始就生成了实战技能的人——她如今每当要作战的时候,还得一手一脚地去打,哪里像个进化人类? 将冻得梆硬的碎尸块统统扫进了海水里之后,银光一照,她在船尾处发现了昏迷着漂在海面上的申连奇。 幸亏他现在是个鱼人的身体,一昏过去就自动从水面里浮了起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自己不太会游泳,又不能碰到申连奇的皮肤——把他弄回船上的这个过程,真是费了林三酒好大的工夫。想了想,她还是拿布包住了手,然后从客船里找来了一些系窗帘的窗帘绳,将他捆了一个严实,随后吊在了墙壁上。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他在听了海娜的死讯以后,会是怎么个激动法? 可是叫林三酒万没想到的是,申连奇低头默默不语了一会儿之后,再抬头的时候叹了口气,竟微笑了一下:“那也没办法,人终有一死嘛。不是人鱼的人,就是活不长呀,还是做一条人鱼好。” 就这样? 林三酒有点呆。 这不叫永远乐观,这叫没长心!明明那个海娜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她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忿忿不平了:“喂,我说,我可没打算放你下来。我想好了,一直到这个世界的14个月结束为止,你就在墙上呆着吧。” “那我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呢?”申连奇歪着头问,既不着急也不生气。 “……我喂你。” “哎呀,那就谢谢你了,有劳了!”申连奇放心地哈哈一笑,丝毫看不出来他对林三酒有任何恨意。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怕我揍你。”她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申连奇基本上已经算是彻底告别人类思维了,林三酒看见他就来气,自顾自地掉头进了轮船的深处——现在她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饮用水。 养成液肯定是不能再喝的了,按理说这么大的轮船,船上应该有储存水才对。她举着【能力打磨剂】当照明,将水面上的客船部分都找了一遍,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什么也没找着,一直到潜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时,才找着了仓库。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仓库里所有玻璃瓶的饮料都打碎了,但还有成箱成箱的塑料瓶矿泉水。尽管塑料瓶子在热水里已经被泡软了,但在一层箱子的保护下,仍旧存留了下来,看起来两个人节省着喝上几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来来回回地把水都搬了出来,林三酒喘着气经过驾驶室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借着光芒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装着【人鱼养成液】的纸箱完好无损,外面还画了一男一女两只形态诡异的人鱼,正手牵手地在水里游泳—— 想想也算运气,幸亏她喝得不多。林三酒想到刚才她从自己手肘上找到的一片摇摇欲坠的鱼鳞,恶心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虽然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东西,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68瓶全部挤在了一只箱子里,将它卡片化了。 在船上转了一圈,又给申连奇喂了点清水,林三酒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了——自打新世界降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想了想,她找了个听不见申连奇絮絮叨叨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敛息静气,检阅起自己的能力和物品来。 她身上的特殊物品如今可真不算少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由他人所描述的一项能力,将被完整地赋予给项圈主人,时限5分钟。 【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作用是凑字数以及使听到笑声的男性失去一切坏念头,时限1分钟。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恋爱次数。 【猫砂】:虽然是亮橙色,但却是掩盖行迹的好帮手。 【糟糕!钱包不见了】:询问他人是否坐过300路,可以冻结对手身上一切特殊物品,使其15分钟之内无法使用。 【防卫版晴天娃娃】:挂在有顶的地方,可以作为警卫员使用,就是叫声太难听了。 【录音机】:物如其名,非常朴实。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长期饮用可以将人改造成人鱼,但不漂亮…… 【能力打磨剂】:说明上只写了打磨能力用,其余的都不明白,现在沦为了林三酒的手电筒。 ……在红白对抗赛里赢回来的其余物件,都被她以一人两件的数目,分给了海天青他们。而她自己如今有了足足8件特殊物品,顿时生出了一种穷人乍富的错觉来——只是跟阵容丰富的物品们一比,她自身的能力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进阶能力一共有三项。 【扁平世界】:第一次升级后的扁平世界,允许林三酒每天转化8件物品。在这8件物品之内,解除、生成卡片化的次数不限。质量越重的东西,转化起来就越困难、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以她如今的体能来看,超过一吨以上的物品,就无法被转化了。当她的体能增长的时候,这个重量的上限也会逐渐上移。 卡片虽然十分轻薄,但是在离手后35米的距离内,可以适度控制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超过35米后,就归地心引力管了。 扁平世界目前还可以召唤日记卡一张,日记卡用于记录方圆五米内,三个小时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三个小时时限满了以后,日记卡必须被召回,清空内容,才能进行下一次的记录。 林三酒数了数自己的卡片库,除了特殊物品之外,她有一张【口器】,由于出奇地长而尖锐,成为了她近来最常用、也最趁手的兵器。虽然她很喜欢这条长鞭似的武器,可是最近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肯拿出来用了——毕竟是从堕落种的脸上拔下来的,一些残留在口器内部的组织已经开始发臭了,另外没有手柄,也不是太方便。 警棍小刀之类的东西,因为派不上用场,早就让她扔了。卡片库里还有一张【劫贫济富箱】,剩余可使用次数为1次,剩下的多半就是一些日用品:一条替换用的野战裤、没吃完的咖啡和巧克力、一些卫生用品和内衣裤、任楠的尸体…… “等等,这个不是日用品吧!”林三酒忙拿起了【任楠的尸体】。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张卡片的存在,如今再回头看它,心里竟起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 除了扁平世界之外,剩下的能力分别是【无巧不成书】、【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多亏用后者把同伴们都打飞到了天边,才从人偶师的手里堪堪逃过一命。 进阶能力虽然实战价值不高,但是好歹还算叫人省心;当林三酒想到【意识力学园】的时候,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还是沉下心,进去看看情况吧?”她叹了口气。“得想办法激活它——” 话音未落,忽然从远处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开了。 是堕落种?她蹭地就跳了起来,警戒着四处张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再仔细侧耳一听,又觉得这声音跟堕落种的口器振动起来时听着不一样,似乎是一个很小的东西——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只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像鸟一样的东西,正以高速震动着翅膀,在她的视野里,从远方逐渐地由小变大,很快就飞到了林三酒的眼前——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纸鹤在她面前停住了,似乎用那两只画上去的眼睛确认过了林三酒的身份后,这才突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能跟海哥哥在一起,我才不会浪费我的纸鹤去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呢!你们知道这纸鹤有多贵吗,按次数使用的,在中心十二界……哎呀?已经开始录音了!不要,海哥哥就别跟她说话了吧,嗯,兔子,对,快快,你来说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正当林三酒满腹疑虑的时候,纸鹤里紧接着竟传来了棕毛兔的声音:“小酒,你死哪里去啦?叫老子好找哎!我跟你说,我吃上了新鲜白菜了,你呢?是不是还在舔巧克力啊,哈哈哈!” 胡常在的声音不耐烦地从背景里响起来:“你说正经的!” “噢对……那个什么,这个纸鹤可以把你的声音录给我们听,所以只要你现在不是昏迷了或者死了,一定要在‘哔’的一声后留言啊!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啧啧啧,你知不知道海天青他——” “你闭嘴!” 海天青随之怒吼了一声,兔子的声音一下子好像就被掐断了,随即纸鹤传来了“哔”的一声。 林三酒愣住了。 1261 一个家庭的结束 【正文一会儿发】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x1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x3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x1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冲去。平时感觉不长的一段路,今天却漫漫无期——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 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几人顿时抱住了头脸,脚步在躲闪间慢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打、打吧!”方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谁有武器?” 正当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堕落种,浑身冷汗的时候,堕落种像是很高兴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它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它们身上往往是应该很腥的,但是现在,那个家伙身上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叫人非常熟悉—— 那是洗衣粉的气味。 在绿洲里,由于水源宝贵,只有干部楼里才有洗衣粉——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这个堕落种,穿了一件干部的衣服——或者说,它的衣服受到了干部的待遇。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觉得自己脑中突然浮起来的猜测简直太过惊世骇俗——大厅里此刻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林三酒骤然发难,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几乎是转眼间,林三酒就落得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她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长长的几次,方丹扔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骚乱声像潮水一样从地下两层里漫了上来;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从他身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与碎肢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她没有经过搏击培训,但这样看起来,她好像在武斗一途上,还算有点天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它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在这儿,”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也没有想到,投鼠忌器的代价竟然这么大。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叛徒为两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1262 勤于灌溉的园丁波西米亚 ……季山青并没有虚张声势。 在意老师一声“骨翼!”的尖叫里,林三酒头也没来得及回,后背肌肉一缩,急急地将两只巨大骨翼提了起来,尾端的利刺顿时“吱嘎嘎”地从镜面上划了过去——好在始终没有把镜子打破。 才刚刚喘了半口气,林三酒一颗心仍悬在空中,只见从头顶上的镜子里再度扑出了一道光影;她略有些焦躁地低吼了一声,脚下一蹬跳离了原地——但她才回过身、勉强抬起了一边沉如千斤似的胳膊,那道光影早已碰着了地板的镜面,瞬地又被反射开来,没入四周不见了。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粗重地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耳鼓;林三酒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视线仍然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模糊。 “你看,这又是何必呢,”无数个身体被哈哈镜扭曲得各不相同的季山青,表情平静地站在二十一块镜子里,每一个的双眼都正紧紧盯着林三酒。无数张嘴巴同时一张一合地说道:“……现在你要在马上看见希望的时候死掉了,这不是更痛苦吗?” 林三酒没有吭声,目光一遍一遍地从这个镜空间里划过,眼珠每动一下,都仿佛能花掉她一大部分体力;时不时一个猛转身,让她看起来甚至有点神经质。 说起来,不过是三两分钟的战斗而已,她就已经像是被拽上绳子的马一般疲于奔命了。 她是真没想到,季山青只是突然回手碰了一下镜子,整个人随即就化作了一段光影被吸进了镜子里去;下一秒,所有的镜子里都露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一个人,面对的是经过镜子互相映射后,产生的无数个连实体也没有的人。 不,其实根本没有所谓“实体和虚影”的分别——这二十一块镜子里的每一个季山青,都能从镜子里以一道锐利的影子模样“射”出来,速度快得叫人压根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只有一段模糊的颜色;然而只要稍稍被那影子擦一下边,它立刻就会变成尖锐的奇特攻击——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从天花板上射出来的光影,竟也遵循了光照的规律,顿时被环绕的镜面给折射成了无数道,从四面八方的角度占据了整个空间。有的一被反射,便就此消失了;但更多的,还是如同穿刺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穿过了林三酒毫无防备的身体。 “纯触”早就不能用了。 不仅仅是因为光影不会造成空气流动——还因为林三酒受到的攻击太多,此时浑身皮肤、肌肉早已失去了感觉,每一个动作全凭着意志力去驱动肢体、靠残留的直觉来判断自己身体落下后的方位。仿佛被注射了上百斤的麻药似的,她如果不低下眼睛,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在哪儿——事实上,到现在她还没有因为打破镜子而死去,真是一件叫她自己也觉得惊讶的事。 在封闭的镜空间里,每一道光都在不断地被反射;假如一个人避不开光的话,那么自然也就避不开季山青化成的光影攻击。 他完全可以接连不断地攻击我,直到我死了为止,可是—— 林三酒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从后背上猛然又传来了一股她已熟悉之极的强烈冲击——又一道光影刚刚打在了她的身上。 一下子,浑身毛孔仿佛都全部炸开了,血液像是被刺激了,立刻疯狂地逆流、凶猛地冲击着心脏;在她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跌倒在了地上以后,那道光影便从她头上瞬地滑了过去,没入了对面的镜子里——变成了另一个歪着头端详她的季山青。 如果可以的话,林三酒真想躺在镜面上不起来;然而从她的眼皮底下,季山青在底部镜面里的投影,慢慢地朝她接近了。 浑身汗毛一竖,她拼命甩着四肢爬了起来——她现在可以说对自己的肢体完全失去了感知和控制,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爬起身的;才刚站起来,顿时又被一道光影给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小腹上。 “不行,你这样会死的,”眼看着林三酒即使使尽浑身解数,也依然到了苟延残喘的边缘;意老师的声音里头一次露出了惶恐:“……你赶紧逃吧!对付他的办法,哪怕出去再慢慢想也行啊!” 直到从额头上流下来的什么东西一下迷进了眼里,林三酒才知道自己的额头出血了。她低头擦了一下眼睛,虚弱地摇摇头,在心里答了一句:“……没法逃了。” 意老师顿时哑了壳。她是林三酒潜意识层面所塑化的一个“意象”,有了她,林三酒才能对自己的意识力有更好的掌控——刚才她就在拼了命地用意识力控制着骨翼,试图将它们收起来;然而也正因为这样,许多存在于表意识里的信息,她反而并不清楚。 “刚才我在躲避光影的时候,早就碰到镜子好几次了。”林三酒不知怎么,没在脑海里对话,反而把这句话轻声地说出了口,声音因为麻木的舌头而有些含混不清:“……但是,我全被‘弹’回来了。” 镜子的通路并没有被封死——这一点她能肯定,也正是为什么她不敢打破镜子的原因;然而不知是因为终于找到了礼包、还是镜子里有一个季山青的缘故,她身体分解成粒子以后,压根没有穿越出去,反而在眨眼之间便掉回了同一个镜屋里。 “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礼包,但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林三酒喃喃地骂了一句,已经有些失焦了的目光从身边无数张季山青的脸上划过。 这句话顿时叫无数个季山青歪头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同时抱起了粗粗细细、模样不同的手臂,语气平静温润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是礼包不假,但我也不完全是一个物品。” “在我有了自主意识以来,你并不是第一个怀疑到我的人了。然而我还是在这儿,好好的,在镜屋里来回穿梭。之前那些辨认出我是礼包的人,都死了;在他们死了以后,他们变成了我的一部分——变成了终点礼包的一部分。” “有人说终点礼包是一个威力无上的能力;有人说是一个平稳的、不必轮回的平常世界;有人说是一个愿望……世上没有人知道我到底能够做什么,但却都趋之若鹜地追寻着我。多亏了你们这些死掉的人,每多一个部分,我能做的事便越多;只要我坚持不被拆开,总有一天,我会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成为你们不可想象的存在。”季山青的表情乍一看仍然十分平淡,然而镜中的无数双眼睛,却仿佛正在燃烧着疯狂的光亮:“……来吧,轮到你为我做更多的贡献了。” “是吗?”林三酒低垂着头,朝地面里的季山青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那你可要记住了,废话太多的人往往下场都不太好。” “你还能干什——” 季山青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见林三酒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接着猛地向旁边一甩手——一股狂烈的飓风如同出笼猛兽一般扑向了右侧,瞬地便舔上了镜墙;只听“哗啦啦”一声,几块镜墙同时碎裂成了几大块;【龙卷风鞭子】果然在没有让林三酒分解的情况下击碎了镜子。 然而头上、脚下、身边的无数个季山青看起来,却仿佛马上就要忍不住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跑?太天真了!” 林三酒早就看见了。那四五块碎裂的镜子,才刚刚脱落下来了一点,便又纷纷贴了回去;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镜墙便再次光洁如新地亮了起来,映出了一重重的季山青。 那张纯净清秀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嘲讽之意,红唇张了张,仿佛要说点什么似的;只是还不等他出声,林三酒已经又一次像是失去理智了一般,朝身旁疯狂地甩出了【龙卷风鞭子】。 要说刚才那一下更像是试探的话,这一次林三酒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顾虑。一股比刚才还凶猛了不知多少倍的飓风一口吞下了半个镜屋里的镜子,将季山青一句“你疯狗啊”给打得支离破碎。 被飓风一打,镜面纷纷裂开了碎纹;还不等它们重新贴合好,又一波风势已经袭到。 这样的“无用功”如此反复了足有三五次,季山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镜屋里不知何时已经比刚才昏暗了一大半。 超过半数的镜子缝隙之间,已经不再有光芒透出来了,屋子里黑沉沉的,镜子里的倒影早就模糊成了一片,叫人瞧不清楚;他腾地一下从二十一块镜子里靠近了镜面,无数张隐约不清的脸被同时放大了:“你——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三酒轻轻地笑了一声,心有余悸地抹了一下嘴。 她刚才已经彻底被季山青逼到了死路上了。 她即使战力再高,也躲不过光;而季山青投射的光影与光的唯一分别是,他比光更凶狠、更难以防备。 但只要有了一线希望,林三酒就是绝不会灰心的人——别说副本了,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绝路一说;这个镜屋,一定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个办法是什么呢? 当她摔在了地上时,脑海里突然浮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没有光的话,自然也就没有季山青的倒影了。退一万步说,即使季山青从镜子里出来了,也再没有各种防不胜防的折射了…… 但是要怎么样去掉镜屋内的光呢? 林三酒眯起眼睛,朝镜子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的关注点不在于镜子里的自己、或者季山青了,反而落在了两块镜子的缝隙之间。 ……为什么这里会有光射出来?有光,就代表着有灯? 可是连镜子都这么暗藏玄机了,这儿的灯难道会是普通的灯? 但是她在季山青的连连攻击之下,早已无法可想,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一试——怀着侥幸心理打开了【金手指】,试图给自己增加一点成功几率后,林三酒叫出了【龙卷风鞭子】,暗暗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的事,顺利得甚至超乎了她自己的预料。 她一下接一下的攻击,即是为了扰乱季山青的视线;也是为了能够更彻底地摧毁镜子背后的光源——果然正如林三酒所想的那样,镜子虽然一个接一个地恢复了原样,但光源却全在猛烈的风势里被轰碎了,再也亮不起来了。 在彻底黑下来了的屋子里,原地静静地站了十秒钟以后,林三酒依然没有遭受到来自季山青的光影攻击,浑身的皮肤反而开始渐渐地复苏了。 她在黑暗里慢慢露出了一个笑。 “你的攻击,本来就有时间的限制;这一下没有了光,你更是连发挥都发挥不出来了。出来吧,也是时候面对面地打一场了。” 过了好一会儿,阴暗的沉寂中才轻轻地传来了一声“嗤”。 “你觉得,如果这是我唯一的手段的话,我还能保持不被拆封这么长时间?”季山青嘲讽地一笑,“……把自己置于黑暗里,也就是把你自己置于了死亡里。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些让人变形的哈哈镜,难道只是为了好玩吗?” 林三酒一愣。 “你穿过的每一个镜子,都记载下了你的所有数据。只要我愿意,这些镜子里的数据随时都可以走出来,再拼凑成一个你……你和她们本就是一体的,不管外貌如何,都是一模一样的构成……” 即使看不清,但林三酒依然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片黑暗里,一个接一个地从身周的镜子里走出来——她们悄无声息,行动间甚至连一点气流的波动都搅不起来;然而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东西已经逐渐、迅速地填满了她身边的空间。 ……连林三酒自己都想不起来,她到底穿过了多少镜子了。如果每一面穿过的镜子中的“林三酒”,都在这儿了的话…… “别费事了,她们不需要攻击你噢。”随着季山青的这一句话,林三酒停下了握着【龙卷风鞭子】的手;只听他继续笑道:“只要轻轻碰你一下,这些与你同本同源的人,就能够彻底将你代替置换了呢。” 林三酒还来不及消化掉这句话里的消息,就感觉几根冰凉的手指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林三。”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在耳后低低地叫了一句。 ……林三酒一瞬间连脑子都炸了,一时间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呃,林三?”另一只手伸了上来,毛茸茸的,抓住了她的胳膊:“林三?林三?” 黑沉沉的空间里静了几秒。 在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猛然爆发出了林三酒一阵畅快的大笑。她几乎完全不能自已了,下意识地通过麦克老鸭的能力将【能力打磨剂】换了回来,银亮的光登时洒满了空间,映亮了季山青发懵的脸。 “哈哈哈,我一定、我一定得看看你的表情才行,”她笑得前仰后合,连身边诡异的上百个“林三酒”都来不及瞧上半眼了,“我说,你这个什么置换是不是还有一个条件才能发动啊?是不是得叫我一声我的名字才行?毕竟都要置换人家了,连名字都不知道好像也不太对,是吧?” 季山青一脸呆滞,完全反应不过来眼下的状况;只能瞧着那个女人一边笑,一边说道:“——可老娘不叫林三啊!” :。: 1263 夫妇俩与家畜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264 雨天来客 【正文很快就好了!】 由林三酒打头,徐晓阳这一个小队被冠以“战斗英雄”的身份,在绿洲群众的欢呼声里,被迎进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当着许多人的面,陈今风笑眯眯地表扬了他们一番。但当他转过身领路的时候,脸色却刷的一下,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自从当上了干部,他还是头一回心里这么没底。 叫那几人“任务死”,不是件难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他主要担心的是这几人一旦和玛瑟碰了面,会不会引出什么乱子来。以前也就算了,他有把握能把乱子都给捂住——可是现在那个姓林的女人却突然露了一手那样厉害的能力,这才是叫他心惊的地方。 说到底,都是情报不准的原因!明明那家伙说过,这女人的卡片能力,和她同伴的变身、数据分析等,都没有太大的实战价值…… “陈干部,你知道玛瑟去哪儿了吗?”就在这时,林三酒的声音恰好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陈今风一个激灵,想了想,语气平缓地说:“我也正找她呢!等你们见到了她,叫她过来找我,我正好想让她在医务室里值班。” 林三酒有几分疑虑地“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冯七七忽然无声地勾起了一个笑。 陈今风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 惋惜地悼念了高飞几句之后,陈今风叫了个人,搬进来了满满几箱子的物资作为奖励。林三酒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挺齐全:除了一大部分还没被高温损坏的密封包装食品以外,还有不少日用品、笔、电筒、电池之类的杂物。 食品和日用品她都不缺,随手翻了两下,在箱子底竟然找到了一支蟑螂胶饵。 在极温地狱可怕的温度里,紧跟在人类身边一块儿生存到了现在的生物,也就只有恶心人的蟑螂了。它们没有进化,全靠着本来的身体构造抗下了高温,因此数量锐减了不少。 林三酒心念一动,拿起了胶饵笑着说:“刚好,我的房间里正需要这个呢。剩下的你们分吧,我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本以为她自己就够发扬风格的了,没想到徐晓阳坐在一边,连看都没看箱子一眼,小灰自然也是一动不动;冯七七也仅仅拿了两只电筒;剩下的一股脑儿全给了胡常在,倒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见大家都分完了东西,陈今风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话。连政\府都在高温下消融了,他的官腔却一点儿都没受影响——趁着他说话时,林三酒捂着嘴假装要打喷嚏似的,低声地叫出了日记卡。 或许是她运气好,这一次日记卡也乖乖地现了身。 卡一滑入手心里,她就紧紧地攥住了,接着拧开了那支蟑螂胶饵,挤出了一点胶,沾在了日记卡的背后。卡片上顿时现出了一行字:“12:58am,地点陈今风办公室。林三酒把恶心的蟑螂胶饵挤在了本卡上。” 对于这种含蓄的抗议,她压根没理会。她的“扁平世界”这个能力,有时会表现出跟人一样的性格,虽然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不过林三酒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她趁陈今风停下来喝水的工夫,若无其事地走到办公桌旁边,平静地一笑:“……对了陈干部,多谢你最近的关照。” 一边说,她一边把卡悄悄地贴在了桌檐下面。 陈今风毫无知觉地看了她一眼,连连笑了几声“这是我应该的”;林三酒点点头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冯七七的目光。 “你瞧见了?”她走过来,低声对冯七七说,“还好是你,不是别人。我倒要看看这个姓陈的都藏了多少事。” 冯七七冲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正好大家也差不多要散了;他说了一声“走吧”,两人便向门口走去。最后看了一眼陈今风的办公桌,林三酒关上了门。 十平方米大的狭窄办公室里,终于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陈今风在桌子后头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心里始终摆脱不掉烦躁。也不知道是因为火没泄出来,还是对玛瑟从自己的巢穴里消失而感到不安,又或者是小队作战不成功……总之,陈今风还是头一回这么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忽然门“咚”的一声,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以自己强化过的双耳听来,陈今风可以肯定刚才绝对没有人从自己门前走过。 过了几秒,他站起身,拉开了门。 门口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颗石子。他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在走廊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在这儿?”陈今风一边说,一边朝那人走去。“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米,两米,三米……好了,够了。 那人微笑着开了口:“我还想问你呢,你对玛瑟做了什么?” 房间的宽长两边,分别应该是4米和2.5米,一共十平方米。日记卡能够发挥作用的范围是方圆五米,长宽各五米也就是25平方米——那么,这个位置上的对话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 这人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林三酒亲口告诉过他。 “你说什么呢……” “别白费劲了。”冯七七立刻打断了他,“玛瑟学过医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在我们走以后,你其实是跟她见过面的,对吧?然后,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现在她不见了。”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抿着嘴,眼神阴沉了下来。看见了这个表情,冯七七立刻满意地笑了——他猜中了。 “别急,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玛瑟消失的原因,我很清楚。这一次的小队行动,你本来希望杀死我和林三酒吧?”他的微笑仍然不变:“杀死我嘛,这个暂时还不能满足你。不过林三酒那个女人太碍手碍脚了,我也希望她早点消失。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看着陈今风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他轻轻地说:“另外……我来给你保证,这段时间玛瑟绝对不会出来妨碍你。” 1265 快跑! 【正文快了,30分钟到1小时吧】 “老子干死你们这帮不要脸的!自己在车、车里……开空调,让我们受苦!啊?” 伴着车门上沉闷的一声撞击,街边猛地响起了一个口齿不清的怒喊声——林三酒让那黑影一吓,一下子失了方向,她急忙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车子发出难听的一声吱嘎尖响,这才好歹是没撞到路边的护栏上。 往后一看,原来是个光着膀子、汗如雨下的男人,此时正抓着几块砖头朝刚才那辆红色马自达疯狂地砸去,一边砸,一边骂:“你们,你们不是好东西……给老子滚出来,滚……”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往后一栽,昏了过去。 显然刚才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呼了一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疯了似的狂躁、昏迷,有时还会出现幻觉,这都是极度高温下,身体重度脱水的标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加速,直直往朱美所住的小区开去。 朱美家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二十分钟后,当车头灯照在“荣军小区”四个字上的时候,林三酒缓缓地停住了车熄了火。取下钥匙,背上包,打开手电,她朝着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小区位置有些偏,平时附近就没什么人,这个时候更是寂静得有如一片死城。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大铁门前面的时候,林三酒突然心里一颤,停住了脚步。 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谨慎地又等了两分钟,见依然毫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敏锐直觉”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荣军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楼房了,就像所有的老建筑一样,小区的门口也设置了一个门卫处。因为这个地段不大安全,一过晚上12点,铁门就上了锁。不过要是夜里有人回来得晚了,只要敲敲铁门,门卫处里值班的保安也会拿着钥匙来开门。 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半。林三酒走上前,摇了摇锁得死死的铁门,沉重的黄铜大锁将铁门撞得哐哐响——声音分外刺耳,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了。然而四周依然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保安大哥,你在不在?我是来2单元找人的,麻烦给我开开门!”她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但别管林三酒的声音里含着多少希望,门卫室里仍旧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林三酒仰头看了看铁门上方一根根防止攀爬的铁条,头都开始疼了——别看小区老,铁门可是最近新装的,结实地不给人半分侥幸心理。 林三酒犹豫着,将手放在了铁门上。 “收起来!” 随着她的低语,掌心里再度一次亮起了白光。可这一次白光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似的,连连在她手心里闪了好几下,铁门依然故我。这还是林三酒第一次试图转化这么大、这么沉的东西——她只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肌肉也开始酸疼起来—— 感觉好像身上坠着几千斤的铁块似的,林三酒的手臂开始发起了抖。就在她马上要支撑不住、撤手放弃的时候,不知道是第几道白光伴随着“啪”的一声熄灭了。 铁门消失了,化作了一张卡片落在了地面上。幼稚园水平的蜡笔画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两扇铁门,卡片下角写着: 【铁门】 荣军小区在2012年装上的两扇铁门。除了沉没有优点。 功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装进墙里的时候站不起来。 ……林三酒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用的破卡,她顺手往兜里一揣,急急地朝朱美所住的2栋跑去。 身后的门卫室仍旧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当林三酒站在401室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呼哧呼哧地喘成了一头牛。刚才收起铁门的那一下实在耗费了她太大体力了,刚才又一口气爬了四楼,此刻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朱、朱美!你在不在……开门,我是、是小酒!” 401室也是静静的。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胃里——万一朱美在屋里昏了过去,她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从今晚12点以后,她已经转化了三样东西了:任楠的尸体、头发,和铁门。今天的名额只剩下了一个,可是朱美家却有两道门! 林三酒不甘心地一边叫,一边不断“砰砰”地砸门,心里焦躁极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气温似乎还在一直不断地攀升,从她烦热的体感来判断,此刻的温度绝对不止56°了,朱美一个平常人,能撑得过来吗…… 喊了一会儿,林三酒只觉嗓子都在冒烟,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将水瓶放回包里,她刚要抬起手再敲门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401室的入户门开了一条缝。 “朱美,你怎么样——”林三酒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忙用手电照了过去。 然而开门的人却不是朱美,而是一个年约五旬,生着一张鹅蛋脸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猛地被亮光一照,忙用手挡了挡——可就是这么一刹那,也足够林三酒瞧个清楚了。 “啪”的一声,林三酒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她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半晌才有了反应,手忙脚乱地摸起了手机——颤抖的手电光再一次打在了门上,林三酒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妈?” 她只觉自己的脑子浑成了一团浆糊。“妈,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女人几乎快要落泪了,她忙一把打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妈都要担心死了……” 林三酒浑浑噩噩地被她给拉进门,在门厅站住了。她一时千头万绪都盘旋在心头,就是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好;正愣着,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自己身旁是一个齐腰高的白色鞋柜——这个鞋柜她太熟悉了,正是她陪朱美一块儿买回来的。 一个问题瞬间脱口而出:“妈,你怎么会在朱美家?朱美呢?” 林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拉过一把椅子,示意林三酒进屋坐下。看她坐好了,这才哽咽着说:“……自从天气变得这样不寻常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今晚上听说这儿的电网瘫痪了,我赶紧就过来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先来朱美这儿,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可是……可是朱美好像不行了……” 林妈妈抽泣了几声,说道:“她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千万别太伤心。” 林三酒坐着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把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关掉了。屋子里重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来的路上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老天爷要收她,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的是,妈你一点事都没有,这比什么都强……”黑暗中,林三酒嗫嚅着说。 林妈妈明知道女儿看不见,依然点了点头。她擦了一下脸,笑着说:“你爸也没事,正在屋里休息呢。我这就去叫他——”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也去——”林三酒迅速站起身来。 林妈妈一边走一边点头,伸手去推卧室门:“喂……” 话才刚开了个头,只听脑后一阵疾风袭至,林妈妈猝不及防,头上已经“哐当”一声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背后林三酒的身形。 林三酒高高举着椅子的双臂几乎支撑不住,忙将椅子放下了——可放下了椅子,她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紧紧地攥着椅子把手,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卧室的方向。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卧室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猛地一下,卧室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宽肩高个的男人站在门口,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借着一点点室外的微光,能勉勉强强看见他一副酷肖林三酒的长相。 “你这是干什么?!那可是你妈!”他怒吼了一句。 对面那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此刻表情冷冷的。 “我比你还希望她是我妈。”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由于疲劳,正一跳一跳。“我爸妈十年前就车祸去世了,从认尸到下葬,都是我一手办下来的。……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我朋友又在哪里?” 1266 反过来了(修) 暴雨将天地间遮蔽得晦暗无光,大地承载着连绵无尽的雨声,眼中尽是昏昏蒙蒙的一片雨帘,抹掉了一切人间,让茫茫世界里只剩下了雨。当众人跑远了,转身回头看时,不远处的白色房子也形状氤氲、模模糊糊,好像马上要从水帘里蒸腾消失了一样。 才一离开屋子的遮挡,他们要不了几秒浑身上下就全湿透了,甚至连张嘴说话时,都会吃进一口雨。元向西说一句话得“呸呸”好几次,睫毛、鼻尖、嘴角挂的尽是一柱柱水:“我说,小酒呢?不把她带出来吗?” “把她带出来就把集装箱也带出来了啊,谁知道集装箱什么时候掉出来。”波西米亚一边说话一边抹脸,好像个必须得开雨刷才能继续工作的汽车:“人放里头没事,反正一手拿不住的东西都是在她体外出现的,压不上她。” J7被元向西抱在怀里,每次一转头就甩下一圈水,也不说话了;人偶师用手背一抹嘴角,低低地骂了一声——谁都没听清楚,谁都没敢问。 众人站在雨里,愣愣地望着远处的白色房子。从客厅的窗户里,他们还能隐约瞧见里头的情况:时不时地就有一个新出现的影子划过半空、或蓦地闪过去一片光色;物品掉落、撞击、滚动的声音,全被隆隆的雨声给盖了过去,几乎听不见了——唯有突然从客厅里传出来的一阵响亮音乐声,让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什么音乐节门票,”波西米亚也不知道自己在和人偶师说,还是在和元向西说,“是……是什么歌?” 雨声里的歌唱悠扬清亮,转折有力,叫人一听那女声,就被它悠悠地给托起了心脏似的。众人一言不发地听了几秒,只见客厅里终于不再有影子晃动了,元向西忍不住问道:“也许不会全部掉出来……” 他的话没说完,轰然一声巨响猛地压破了雨声。房子墙壁在一瞬间就被撞穿了,破碎的建筑材料登时在烟尘里翻滚四溅,连带着二楼都跟着失去了平衡,“咯吱吱”地压了下来,眼看着也要裂成碎块;一只集装箱冲破了四周墙壁的约束,几乎把半个房子门脸都给砸成了粉碎,突兀地从毁掉了一半的房子里探了出来。 众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听着轰隆隆的闷响逐渐散去,听着雨声和歌唱声又一次升起来;直到觉得房子里总算没有了异动,林三酒好像不再往外掉东西了之后,他们才开始慢慢往回走。 40尺柜集装箱,堵住了他们能够进入房子内部的每一个空隙——不,准确地说,现在房子早就不剩下多少了,原地就剩半个房子壳和一个集装箱了。众人在倾盆大雨里摸索打滑半天还没找着林三酒在哪儿,人偶师终于不耐烦了。 “没有一点用,”他低低地说,看也懒得看另外两人一机,探手朝半空中虚虚一抓;集装箱像是忽然被巨兽掀了起来一样,猛地拔地而起,翻滚着被扔进了空中——它重重地落在远处农田里时,震得大地都抖了几抖。 雨幕和烟尘之下,林三酒和她的无数物资正躺在一地断砖碎木里,尽管皮肤被雨水打得泛了白,却总算完好无损。她身上能力升级的波动已经停了下来,但不知道是完成了,还是又一次半途中断了;几人犹豫着走过去,脚尖踩在废墟的空地上,总算摸到了她的身边。 “心跳比刚才清晰了40%,”J7的机械臂按在林三酒的胸口上,好像一个听诊的医生,“呼吸也平稳了,这是好事。” “可是吃的都被压坏了,”波西米亚抬起一只脚,脚底下沾的都是黏果酱和碎饼干。她哭丧着脸说:“全被雨水泡了,捡起来也没法吃了。” 所有的换洗衣物、日常用品、食物储备……全都在这一场无妄之灾里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二人一机把废墟稍微清扫了一下,将看起来好像还能用、还能吃的东西,都和特殊物品一起,整理归拢成了一小堆;等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在没完没了的雨势里,大家像落汤鸡一样坐在废墟中央,看起来都有几分愁苦。 “这房子应该是能够自我修复的,”元向西安慰道,“别急,我们的家没有丢。” 人偶师和波西米亚一齐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会这样呢,”J7喃喃地问道,脑袋上的光一会儿亮起一会儿落下,似乎怎么也破解不出答案:“她不是能力升级吗,怎么反而能力失效了呢?” 重新坐在副本的地盘里之后,波西米亚又有了勇气。她朝人偶师看了一眼,小声说:“大人……” “别叫我,” 其他人都只能坐在地上,只有人偶师坐在还算完好的唯一一把椅子里。湿淋淋的黑发贴在他越发苍白的皮肤上,水珠顺着皮革一滴滴滑落下去,仿佛也浓浓地染上了一丝黑气。“你问她。” 波西米亚立刻闭上了嘴。 “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把她通电试试,我可以控制电流量。”J7仍然没忘了这个主意,朝众人征求意见。 “下雨呢,”元向西提醒了它一句,“反正我是电不死也电不活的,但家里还有猫。” “……什么猫?” “你怎么还问,”波西米亚不耐烦了,“早说了我演的是猫,是猫,你怎么就记不——诶?” 众人一起转过头,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林三酒半歪过头,雨水不断从她脸上划下来,在地上积成了一片小水洼。她的睫毛闪了几下,甩落了几颗水珠。“我……我在哪儿?” “醒了!”波西米亚直直跳起来,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把废话又说一遍:“她醒了!” 林三酒伸出手,手指浸在泥水洼里,撑着自己慢慢坐起身。元向西不愧是在场众人中最适合扮演妻子角色的人,忙凑过去,扶着她坐稳了身体,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在山林里踏青啊?” “踏了个你妈哦。”波西米亚小声叨咕了一句。 林三酒闭上眼睛,微微地“嗯”了一声,随即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睁开眼睛四下一扫,目光停在那一堆物品上不动了。“我……我的【扁平世界】怎么了?” “不知道,你好像能力升级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东西都被你给甩出来了,幸亏我们跑得快。”波西米亚伸手抓起一张浮世绘,扔给她:“你试试,还能用吗?” “能用,”林三酒看着那张浮世绘在手心里又变成了一张卡片,脸上只有雾茫茫的一片惘然:“……卡片看起来也和之前没有区别。我真的升级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连人偶师也微微皱紧了一边眉毛。谁也没能看着她升级,搞不好又是半途中断的——波西米亚见她丢了这么多物资,心里哪能甘心,使劲启发道:“你再仔细看看,真的没有不同吗?你很有可能升级了,你可别告诉我,损失这么多东西,没有一点收获?” 林三酒抹了把脸上的水,将卡片凑近了,仔细看了足有半分钟。 “和以前一模一样,”她近乎茫然地说,“如果升级了的话,我应该会收到卡片提示……我的转化物资上限会增加,重量限制也会提升。上一次我可以用物品吸收能力效果时,卡片上有一大篇解释说明……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波西米亚好像挨了一锤子似的,咕咚一下又坐了回去。“得,”她唉声叹气地说,“没了那么多生活物资,就换你一个醒过来……” “把那幅画先扔出来。”人偶师忽然发了话,叫几人都不由脊背一震,“空着手再试一次。” 或许是始终没脱离副本的原因,他这句话居然平平淡淡,没有一点嘲讽厌恶,好像果然是一心为小方糖着想。林三酒反而难以适应,看了他好几眼,慢慢爬起身来说:“那我试试。” “你应该坐着,多休息一下,”面包机说。 “J——J7?”林三酒这才意识到身边角落里的机器是谁,差点跳起来:“你怎么来了——怎么会是你——” “办正事!”人偶师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 林三酒醒过神,总算是将一肚子问题都重新压了回去,朝J7解释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想要站着休息……你是不是增加了什么家用功能啊?好了好了,我现在就试。”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周围几人都一声不出地盯紧了她。没了集装箱之后,副本房子果然开始了缓慢的修复;等到客厅天花板终于生长到了能够勉强为他们遮挡雨水的程度时,林三酒才终于睁开眼睛说话了。 “我……我找到了不同的地方。”她自己也不大敢相信似的,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找不出言辞来解释。“好像是升级带来的变化……你们谁有笔吗?” “书房有,”元向西不愧是女主人,“你要笔干什么?” “我的【扁平世界】……好像反过来了。” 1267 论为什么吃糖不好 手里握着笔,林三酒呆愣愣地站在地上,衣物被水浸透了,沉甸甸地闷住了皮肤。房子大致上已经恢复了原状,门墙都重新立了起来;只不过里面依然全是湿的,不管是沙发还是地毯,一压就能就挤出一泡水。 “喂,”波西米亚忽然叫了她一声,“你愣什么呢?我们都等着呢,什么叫反过来?你以为我是真好奇你升了什么东西吗,我就客气客气,你还不快点说。” “噢,”林三酒这才恍然回过神,“我可能昏迷的时间太长了……现在脑子里有点乱。” 她犹豫了一下,只觉脑子里纷纷杂杂,像是起了重重大雾似的,各种思绪都不太清楚了;对于【扁平世界】的异样,她此刻就像是在隔着雾气看树影,朦朦胧胧地不大肯定——“反过来了”,几乎只是她下意识产生的一个直觉,但究竟是怎么个“反过来”法,她自己也不清楚。 以前她是从现实世界里拿出物质、将其变成卡片;那么说不定,现在卡片上画出来的东西,可以变成现实世界里的物质? 林三酒心神一动,手心里就多了一张卡片。 她的卡片库里早已空了,按理来说,除了像日记卡或诺查丹玛斯之卡这样的功能卡之外,叫不出来任何卡了才对。但是现在……林三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卡片。 卡片上一片纯白,就好像在等着她添加内容似的。 带着几分迟疑,林三酒在白卡上慢慢画了一根弯曲的黑线。黑线在纸面上一动不动地滞留几秒,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想要解除卡片化,把它变成物品,试了几次,卡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什么东西?”波西米亚凑过头问道,“你要把它变成什么?” “头、头发吧?”林三酒自己也不大有信心,举起卡片给众人看了看,“不像吗?” 元向西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这根假装是头发的黑线。“你是不是不太会画画?” “一根头发还要什么画技?” “那要看你想不想画得逼真了嘛。一根头发和一根线可是不同的,”元向西抱起胳膊,说起来头头是道:“头发的发根粗,发尖细,上下不一样,本身还有光泽。你这就是一条用笔随便画的黑线。” 林三酒还真不知道头发原来有这么多讲究。 “你画得好你来,”波西米亚一推他的肩膀,说道。 “我虽然懂得多,”元向西抬起总是一片茫然的脸,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但我上手会的不多。” 人偶师无声地低下头,按了几下太阳穴。 是因为画得不像才没有变成物质的吗? “有会画画的啊!”林三酒想到这儿,猛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想起来自己眼前还少了个特殊物品:“我有个人形物品,是个画师,让他来试试——诶,他人呢?你们没看见吗?”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我们那时都在房子外头站着淋雨,”波西米亚一肚子抱怨,“你的破集装箱把房子都砸穿了,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你这副恍然大悟的脸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刚才房子破了是我们没事打烂了好玩的?” 原来不是人偶师发脾气啊。 林三酒想起了画师,自然也想起来自己还有另一个人形物品;再仔细一看客厅里收拢起来的特殊物品,发现少了好几件,大概是在拆房倒屋的过程中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当下,除了人偶师不肯帮忙之外,其余几个人都在房子里各自分散开,一边叫着“画师,导师!”,一边到处翻看各个角落,寻找漏网之鱼。 那两个师都是人形物品,所以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要是藏起来不说话不动,跟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有任何本质分别,哪怕对于进化者来说也不好找。众人找了一圈,除了在一楼楼梯底下发现了一个不知怎么被扔过来的木条箱之外,一个特殊物品也没找着。 作为一匹马和一台面包机,林三酒和J7能自主活动的范围不大,更别提上楼了——毕竟谁家也没有让马和面包机到处溜达的道理。眼看着女主人带猫上了二楼,一马一机却仍旧处于男主人的目光压力之下,没过一会儿,连他们彼此间磕磕绊绊的几句闲聊也逐渐灭了声息,J7似乎都开始有些坐立难安了。 “你,你都挺好的呀?”林三酒硬起头皮,朝人偶师打了一声招呼。 客厅里安安静静,只有头上传来了地板被踩过的声响,和波西米亚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人偶师端详着自己的手指,充耳不闻。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吹风机什么的……” 林三酒来回将自己的卡片翻看几次,发现那条钢笔画出来的黑线居然可以被抹掉重来——她一边抹干净卡片,一边嘴上没话找话地说:“身上湿乎乎的,怪难受的,是吧。” “哪有看见你的时候难受。”人偶师客气了一句。 林三酒闭了嘴,肚子里好几句话翻滚了一会儿,终于又说道:“那……那片山林也是副本吧?我好像开始慢慢想起来在山林里发生的事了。” “事情都解决完了你才开始想起来,真好。”人偶师像是在赞叹她似的,“蠢货的人生就是没有烦恼。” 客厅里又一次死寂下来。过了两秒,J7忽然伸出一只机械臂,拽了拽林三酒的衣角。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它带着一种科学求证的态度问道,“……‘把天聊死了’?” 就算是她也不能现在回答吧? 正当林三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只听头上忽然传来了波西米亚一声尖叫;她刚刚激灵一下,紧接着就听元向西模糊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里!在地板里!” ……在地板里? 林三酒和J7都朝天花板抬起了头。一个脚步声咚咚地跑了过去,震得天花板上的吊灯都颤了几颤;波西米亚的声音随即在楼梯口响了起来,朝楼下喊道:“我找到他们了,他们两个被封住了!” “怎么回事?”林三酒赶忙来到楼梯口,想上楼又没有动,只问道:“什么叫被封住了?” 她从没有觉得这么矛盾过:她明知道,眼前只不过是一截普普通通的楼梯罢了;但看在她眼里,却简直窄细脆弱得古怪,叫她一看就不想把蹄子——脚——不想把脚放上去。 在回答她之前,波西米亚先冲房间里头打了个手势,招呼元向西“拆吧!”,随即才转头答道:“他们大概是被冲击力给扔上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跟俩傻蛾子一样不知道跑,结果房子开始复原的时候,就把他们给包在里面了……可吓人了,那个人生导师一张脸贴在墙上,五官都往外凸……另一个地板里的是画师吧?大头冲下,两脚在半空中直踢腿。” 林三酒真想上去瞧瞧,但是作为一匹马,小方糖在楼梯徘徊转圈了好几次,仍旧没敢上楼。波西米亚大概看出了她的为难,回头看看,急忙叫道:“你们去客厅那儿等着!要是把地板砸穿了,他就正好能掉进客厅里了。” J7嗡嗡地跟在林三酒身后,一马一机都在客厅门口停住了脚。等人偶师也站起来,带着自己的椅子立进角落里的时候,天花板已经开始不断发抖、震颤,吊灯也剧烈摇晃起来了;面包机看了一会儿,忽然生出了很有人味的一句感叹:“末日世界的副本也不容易啊。” 它的话音一落,天花板正好在这个时候塌了。 木料、烟尘、吊灯一齐从半空中四溅而散,一个人影随之掉了下来,重重一声砸在了客厅又是泥又是水的地板上,桶子、画刷、颜料管登时全在半空里开了花。画师趴在一地废墟里,似乎一时还没从被彻底封进地板里的状态里回过神,半晌才颤了一下手脚。 “别过来啊,”元向西的脸从大洞里一闪而过,对底下嘱咐道:“还有呢。” 随着这一声预告,天花板上方另一侧的墙壁也开始震颤着发出了闷响。大概是两个人形物品被包住的地方很接近,等墙壁终于被砸破的时候,连带着天花板另一头也破了;好不容易才修复完的二楼,登时又有一半直泄而下,轰隆隆地都一起砸在了地上。 等灰烟粉尘散尽了之后,林三酒一边咳嗽,一边将画师给拎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要求给他说明白了——画师大概没料到刚从地板里出来,就要开始作画,只好一手举着空白卡片,一边在满地的杂物里找画具。直到二楼被轰塌了一半,林三酒这才发现她原来还有不少零碎小东西,都被裹进了二楼房体里去,怪不得刚才怎么找也找不到;直到现在地板都被砸碎了,它们才随着建筑碎料一起倾泻而下,滚得满地都是。 “能力升级后出现了不明情况吗?” 大概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人生导师一个打挺从废墟里站起来,满脸是灰,还不忘记高高挺起了胸膛:“一个特殊物品就可以找我咨询一次了,你好好考虑考虑。要知道,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项,可以帮助你节省许多弯路……噢,你看,用这个就行。” 林三酒顺着他的示意一看,目光落在了一只从地板上骨碌碌滚过的玻璃瓶上。 那只玻璃瓶里装了好几颗色彩缤纷的圆形糖果;当它轻轻一声撞上了漆黑的皮靴靴尖时,哗啦作响的彩色糖果也终于在瓶子里安静了下来。她看着人偶师弯下腰,伸出一只单薄得像冰片削出来的手,慢慢将那小瓶子给捡了起来。 他举起玻璃瓶,仔细看了它几秒,手里一晃。 糖果摇晃着响了几下,玻璃的光泽落进了人偶师的瞳孔里。 “这是谁给你的东西?”他对着玻璃瓶,低声开了口,嗓音浸饱了说不明白的意味——又像嘲讽,又像悲凉。他眼角的亮粉忽然颤颤地闪烁起来,越发衬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片无风无波的死寂。 “……宫道一。”林三酒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发抖:“它怎么了吗?” “你吃过了?” “是……我吃过了。”她一边答,一边觉得心脏在慢慢沉下去。 人偶师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右耳上的黑色耳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起来。“里面混入了别的东西,”他从林三酒身上收回目光,哑着嗓音说:“你吃下去以后,就会忘记一个事情。” 1268 它的用处在这儿? 正文快了,今天有点卡】 用从方丹那儿要来的水,林三酒身上洗下来的黄沙厚得足足盖住了脚面。当她的皮肤再度恢复了干净润泽时,一旁帮忙给她打水的方丹才“呀”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戴上这个东西的?真漂亮!” 洗去了黄沙覆盖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变得更加地璀璨耀眼。 怪不得刚才一路上都没人提起过这个项圈呢,敢情是因为她出了一身汗,沾了一身的沙子,别说项圈,就连头发都快看不清颜色了。洗完了换了一身衣服,林三酒把头发散下来,别扭地尽量遮住了项圈。 刚才方丹说,胡常在去了医务室处理伤口。听陈今风的意思,说不定玛瑟也会在那儿…… 抱着这个念头,林三酒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屋里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一条腿包扎得严严实实的青年。 “只有你在啊?” “你语气里的失望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胡常在坐起身,不满地戴上了眼镜,“你是要找护士?她刚才出去了。” “不,我正找玛瑟呢。真奇怪,哪儿都没看见她。”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四处翻找。没一会儿,她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卷绷带。“伤口怎么样了?” “不那么疼了。绿洲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没找着也正常。”胡常在随口说了一句,“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说到一半,他一抬头,立刻怔住了。 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水一样从林三酒的肩膀上滑落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猫眼泛着明润的光,这副模样本应很女性化——然而当目光落在她颈间缠着的、雪白的一圈绷带上时,却让人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冷酷感。不算一流的美人,不过感觉很……慑人。 “这样一来,就看不见我的项圈了吧?”林三酒拍了拍绷带,“看我干什么?你要说什么?” “啊、啊、那个!”胡常在压下了自己的心跳,有点面红耳赤地说:“其实刚才我的‘去伪存真’升级了……” 林三酒目光一亮,刚要说一声恭喜,忽然门口响起了一句“原来小酒在这儿啊!”——接着门被推开了,露出了冯七七的脸。他刚要继续说话,忽然发现胡常在也在屋里,立刻硬生生地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林三酒毫无所觉地笑着问道:“找我什么事?” 冯七七的脸色顿了顿,必须说真话的压力忽然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他想了想,笑着说:“天都快亮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胡常在面色如常地端起杯子,吃了一片药。 这种不疼不痒的废话,当然没问题。 “行啊。对了,你知道玛瑟在哪儿吗?” 冯七七心里咯噔一下。 他当然知道玛瑟在哪儿了。之前跑路的时候,自己跟她离得太远了……如果玛瑟跟卢泽分开太远而消失的话,那么卢泽一定要重新使用一次分裂能力,玛瑟才会再次出现。这一点,冯七七非常清楚——不过现在,他真恨不得自己能忘了它。 因为这样一来,“不知道”就成了谎话,“或许被人叫走做什么去了”也是谎话,连“等一会儿她说不定就出来了”都是谎话——也就是说,他要不压根别说,要不就必须说真话! “咕咚”一声,胡常在喝空了杯里的水,目光也望了过来。 在搞清楚林三酒的新能力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对自己起疑心——冯七七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急中生智地喊了一声:“你脖子受伤了?” “啊,这个,其实……”林三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的解释才开了一个头,冯七七就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得了,你先在这儿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吃早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他现在可没工夫去关心这个女人,必须早点离开这儿才行。 “其他的事情”在林三酒听来,自然是指玛瑟——而在胡常在耳里,却也不能算是谎话。冯七七暗叫了一声好险,一边庆幸自己的急智,一边赶紧离开了医务室。 然而医务室的门才一关上,胡常在就对林三酒说了一句话。 “他对你说谎了。” “啊?”林三酒愣了,“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刚才。”胡常在挠了挠头,说:“去伪存真升级了以后,多出了两个特性,其中一个就是我现在能看出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之内,对谁说过谎。所以……” 林三酒明白了。可是她却有些难以接受——抱着胳膊,原地想了半天,她才喃喃地说:“刚才,他确实避开了玛瑟的话题……可以说有点不自然。难道是在这件事上对我说谎了?可是不对啊,自从我们回来以后,我跟他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那么就是出发之前?或者出任务的时候?那个时候玛瑟还在,他们两个没有必要提到她。 他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谎……?林三酒越想越不解,头都大了。 胡常在把话说了出口,也不管她此时一肚子谜团,自己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你慢慢想,我这个病号可要先睡一会儿了。” 拖着伤腿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是累到了极点。 林三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好吧,你先睡。我去陈今风办公室拿点东西……”冯七七知道她留了一张日记卡在那儿,不去取回来好像有点心下难安。再说,也过了有差不多两小时了。 “留点心,我不在可没人替你分辨谎话了。”胡常在嘱咐了一句,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林三酒突然一愣。 她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喂,我问你,我能不能在不使用你能力的情况下分辨真伪?” 这话问得乱七八糟、莫名其妙,胡常在近距离地望着那一双浅色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不行了……分辨真伪是我、我能力的结果啊……你在说什么……” 顿时,林三酒明白了冯七七的谎言是什么。她想了一会儿,直到胡常在的皮肤热得几乎能喷出蒸汽:“那个……你离我太近了……女孩子,不应该……” 她重重拍了一下床上的病号,喊了声“谢了!”,随即冲出了门。 阅读网址:m. 1268 在厨房里打呼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269 在四散而去之后 正文快写完了,没想到又是一个长的……我快死了,肾虚】 “真幸运啊。” 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这句话几乎是同时被两个人从唇中吐了出来。 说话的人,一个是对上了海天青的胡常在;另一个是对上了方丹的雅痞。 3:02am,绿洲东南角。 “你小子觉得面对我很幸运?” 海天青额头上的一根青筋一跳一跳的,攥着一把斧头的手背上,血管浮突了起来。他啐了一口,低头盯着胡常在阴沉地说:“但愿你五分钟以后,还能这么想。” 被他吐出的那口痰像子弹一样打在地面上,竟然冲起了淡淡的烟尘。 胡常在故作镇定地推了一下眼镜,后退了两步。刚才一直仰头看着海天青,实在是叫他脖子都酸了——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过如此体格的人。 这种庞大的身型,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他虽然不算高大,但身高好歹也有一米七八了;可是往海天青的面前一站,他的头顶只能勉强够着对方的腰;他肩膀宽阔得起码能容下三个胡常在,颈部和后背上的肌肉发达得像小山一样,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体里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海天青手里的斧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居然跟胡常在一般高。 “那个……海干部,”胡常在旧习难改地叫了一声,决定坦白。“老实说,其实我还没有生成出体能强化呢。” 对面小山似的男人沉默了一秒,随即海天青诧异的大脸忽然逼近了他:“……啥?难道说,你还是普通人的体能?” 胡常在有点难堪地点了点头。 “你这是打算投降了?”海天青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个可不行。如果我被你们抓走了,那得让其他人多头疼啊。” 海天青直起腰,“……那么,你就别怪我下手狠了,谁让你偏偏要帮助人类的叛徒。”他手里的斧子离开了地面:“你有什么遗言?” 胡常在摇了摇头,小腿肚子直打颤。看着眼前的斧子逐渐地升高,忽然他一咬牙,猛地朝海天青的腰上扑了过去。 对方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左手一抓,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在了空中。 胡常在在空中不断扑腾着腿,空气正一点点地、飞速地从他身体里被榨干,没过两秒脸就紫了。他挣扎着,意识都模糊了,反手一把抓住了海天青粗壮的手腕——不过这一点点反抗的力量,简直像蚂蚁搬山,在对方看来,跟没有差不多。 海天青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大概是想不明白胡常在垂死抵抗的原因吧——就在这时,只听手里像个小鸡似的被抓起来的青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让他没听清。 “什么?” “……你昨天,说谎了。”虚弱的字句,勉强从胡常在的牙齿间流了出来。 还不等海天青反应过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左手腕内部好像多了一个什么东西,手臂上的皮肤分明鼓起了一个小包,正顺着他的血液急速地朝肩膀游来。 海天青一把扔开了斧子,忙用另一只手试图按住它——“轰”地一声,小包游速太快了,一按之下,猛地在靠近他左肩的部分炸了开来,顿时大量的血肉、皮肤、筋膜碎片,都随着爆炸的气波四溅在半空中,像下了一场血雨似的,把胡常在给浇了个透。 海天青的一整条手臂都不成形了。他痛苦地挤出了一个破碎的声音,坐倒在地。 然而他却并不在乎自己的伤,或者是那个诡异的小包,反而艰难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说的那个谎?” 胡常在倒在地上,无力地咳嗽了几声,肺部仍然火烧火燎地疼:“我不知道。但是从你的伤势看起来……这个谎言非常大啊。” 胡常在的能力:【真话炮弹】 介绍:去伪存真升级后,可以辨别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内是否说过谎。当该目标确实有过撒谎行为后,只需二人皮肤接触,胡常在就可以在对方的身上种下一个真话炮弹。目标的谎言越大,时间距离越近,真话炮弹的威力就会越大。真话炮弹的目的地是心脏,但是如果中途受到阻挠,则会在被阻之处爆炸。 此时海天青的伤势,就已经十分靠近心脏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自以为战力高,却这么快就被你这样的人打倒了。是我轻敌了。我……会死吗?” 胡常在也说不好。他虽然在来绿洲之前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可从没杀过人。如果海天青真的死了,他就会成为自己杀掉的第一个活人……想到这儿,胡常在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他喘匀了气,勉强爬起来就要走。 海天青看了看他的背影,忽然“哈”了一声,用完好的手遮住了眼睛。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要死了……”他用很轻的声音低声地自言自语。“而且还是被人类的叛徒……” 刚刚抬起来的脚步又落了下去。胡常在回过头,一张脸仍然残留着极度缺氧后的青紫色:“……你就当我是好奇吧。你昨天说的谎,是什么?” 3:03am,绿洲西侧。 方丹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出声。 不是她不想说点什么,是完全没法说话,也没法动。 因为雅痞离她太近了—— 男人温热的鼻息从她的耳廓旁边划过,一束长发被雅痞捏在了手指间。“方丹,对吧?”他的声音里还有几分漫不经心,“……资料说你很早就来了绿洲,虽然是自然进化者,不过能力并不出众,体能也没有经过强化。” 方丹咬着下唇,努力想让自己的腿不再发软。 毕竟是五干部之一,雅痞即使看起来又自恋又不正经,此刻从他身上散发的威胁感仍然让她的血液流速加快了不少。 雅痞晃着步子,又走回了她的面前。方丹才刚刚抬起头,忽然被他重重一拳打在肚子上——简直就像是被一辆汽车迎面撞上似的,她的身体立刻被击飞了四五米,沉重地在地上砸起一声闷响。 过了好几秒钟,那个男人都没有走过来追击,方丹也根本无法从地上坐起来。五脏六腑好像已经移位了,她努力地张开嘴,但腹腔里某个东西仿佛断了似的,叫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诶?没想到你还真的没有经过体能强化啊?”雅痞好像还真有点吃惊似的。随即他有点无聊似的耸了耸肩:“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真是没意思……嗯,要不要留活口呢……” 绕着地上死鱼似的方丹走了两圈,雅痞最终下了决心:“还是不留活口了。你身上挺脏的,一路拎回去,会把我也蹭脏的……” 就为了这种破理由就要杀人吗……方丹表情都扭曲了,她十分想动,想跑——但是她的身体像块破抹布似的,丝毫聚集不起来力气。 雅痞哼着不知道什么歌的调调,忽然猛力一脚踏在了她的肚子上,原本以为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方丹,竟然又能发出了一点点破碎的呻吟。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就让我实验一下我的新能力好了!” 昏暗的夜里,雅痞的脸上突然浮起了兴奋和期待,他用脚尖踢了踢方丹的脑袋,见她一双眼睛睁着,眼珠仍然在活动,这才笑了:“嗯,能听见我说话就好。” “上帝还真是不公平啊。有你这样连体能都没强化过的人,也有我这样昨天刚刚生成了新能力的人……”雅痞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马甲,手插在了裤兜里,低声说了一句:“发动吧,【三流写手】。” 雅痞男的新能力:【三流写手】 介绍:要想自己的故事拥有读者,起码应该做到逻辑自洽,使人信服,这是每一个三流写手对自己的基本要求,不能像须尾俱全一样没有底线。以目标为主人公,编一个简短的小故事,如果该故事逻辑通顺,设定易于让对方接受,那么目标身上最终将会发生与故事内容同样的事情。 “……先试试这个吧。”雅痞男垂着眼皮,看着脚下缩成一团的女人。 “大学毕业以后,你在职场上遇到了年轻帅气的上司——就是我啦。交\往了一段时间,你发现他原来有一个在国外的女友,你深觉自己受骗了,愤而离职,躲到了外地。没想到上司的女友只是家里安排的对象,他深爱的还是你……找到你又解除了误会后,你和上司共坠爱河。” 明明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比这还烂俗的故事,但地上的方丹却突然一下泪盈于睫,嘴唇微张着,一脸幸福的凄楚:“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的感情不会是虚假的……” 雅痞愣了一下,看了看方丹,随即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好玩,这个好玩啊!” 上一个故事被他一挥手就收掉了,方丹的面色立刻恢复了原状。 一股红潮迅速地从她耳根升起,染红了她一张脸——不是羞涩,而是气恨——方丹嘶哑地说:“要杀就杀……少在这里玩弄别人的感情了!” 雅痞充耳不闻,又开了口。 “……相恋七年的男朋友,马上和自己就要步入婚姻了。新房也买好了,婚礼也在筹备当中了,你觉得十分幸福。毕竟在一起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眼看着马上就要修成正果……” 方丹的怒火忽然消失了,她脸上浮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雅痞。后者沉浸在自己新能力带来的愉快里,瞥了她一眼,没有停下来。 “可是这个时候,男朋友却说,他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要求你放手。经过很长时间的痴缠、苦求、威胁自杀……种种手段都无效后,他还是和别的女人走了。这个时候,你发现你怀孕了。” “你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生下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仔细想想,孩子的爸爸也是没有办法——他爱上了别人,这不是他的错,谁也没法控制爱情。你安心地养了九个月的胎,联系到了好医生,但是在最后关头——” 雅痞的脸逼近了,声音也凉了下来。 “生下来的是死胎。你抱着孩子,跳楼自杀了。”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互相凝视的两个男女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呼的夜风,卷着黄沙从中刮过。 故事越详尽,威力就越大。雅痞望着地上女人木无表情的脸,嘴角的笑浓了起来—— 忽然,就像变戏法似的,雅痞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高高地扔向了空中,随后“啪”一声,像个摔烂了的西瓜似的,在地上瘫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手脚扭曲着,血从他嘴角里缓慢地渗了出来。 方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了身。 二人的位置互换了,她低垂着眼睛,看着惨状如同跳楼了一样的雅痞,轻声说:“你很不了解女人啊。” “为……为什么……不应该的……”雅痞勉强咳出了一口血。他故事里的那种女人,现实中是的确存在的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方丹冷冷地笑了。 “白痴。”她皱起了眉毛,露出了一个好像被恶心到了的表情。“你说的前半部分,是真的在我身上发生过。” 雅痞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男友出轨后,我却发现我怀孕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在三个月的时候,我特地选了一个黑诊所,把孩子流了下来,然后把死胎放进一个盒子里,作为新婚礼物送到了他们的婚礼上。当然了,那段时间我精神也不是太稳定,随后就被家人送去看心理医生了。” 雅痞双手发着抖,说不出来话。 “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了。”方丹学着雅痞刚才的样子,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头。“看你的样子,你的能力是有反噬的,对吧?当一个故事在目标身上不成立的时候,结局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果然是三流的能力啊。” 地上的男人,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一动不动的身体下,血渐渐地洇开了一滩。 1271 山岳与花蜜 ……说意外吧,好像也不意外。 林三酒慢慢站起身,觉得仿佛自己的灵魂正好被一阵长风吹入了天空下,一眼就从公路上望出去了很远:乌沉沉的云层,灰白色车道线,漆黑的路面,长发飘扬、衣袍鼓荡的季山青。 “姐姐,”他哑声又叫了一次。这两个字好像一潭深湖,水面上波纹颤抖,再扫一眼,水下看不见底。 是他,没错……当他走近面前时,林三酒恍然以为她又回到了与季山青刚刚一起上路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每一天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未知。有时他以为出现了什么危险,总被吓得往自己身边跳。 她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季山青的模样、笑容、衣着,甚至连头发长度……都与她记忆中那段时间的礼包一模一样。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啦。”他歪着头,眼睛里亮泽盈盈地泛着喜悦:“你怎么不说话?” “你……你在找我?”林三酒这才找回了声音,问道。他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在找她,让她诧异得回过了神。 “你上次不是说,希望我常常来看你吗?所以自从和你在意识力星空里分开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来见你。”礼包低头看看她的手,林三酒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二人之间正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其实现在你也不能算是真正见到我了,”他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一笑:“因为这具身体,只是我按照以前的样子编写出来的。” 她刚一明白过来,登时吃了一惊,问道:“难道就像是……在神之爱时,我们遇见的那对兄弟神一样?” 他们编写出了两具人的身体,再将一部分神智放进去,用它们来行走人间,从某种角度而言,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降神”。只不过,他们能那么做,是因为数据流管库与神之爱的地理距离不远——天知道她脚下这个星球在茫茫宇宙间的何处?季山青居然能把编写出的身体送到这儿来,与兄弟神相比,难度肯定不能同日而语。 礼包轻轻点了点头。笑容渐渐从他唇角上浅淡下去,一双盈透得像泛着月光的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不是把波西米亚解读了吗,”礼包微微一扬下巴,说道:“从她的记忆里,我找到了关于这个星球的线索,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再用签证把编写出的身体送过来就不难了。最难的,反而是如何让那具身体假装度过了14个月,所以才能被签证传送走……对了,姐姐,这个星球其实不叫lava。” “那叫什么?” 才几句话的工夫,林三酒就忘了他们已经相隔多久没有见过面了,好像眼下只是在继续一场两人偶尔兴起的闲聊。 “它没有统称,签证上显示什么名字,人就会落在哪个区域。我管它叫‘九宫格’……” 礼包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林三酒此时正拉起他一只手,引着他走到围栏前,自己先坐了下来;她没忘记季山青最不喜欢脏,拿出一件外套,为他垫在地上,嘱咐道:“坐着慢慢说吧。” 虽然这外套也称不上多干净,但季山青看了它一眼,却忽然笑了:“姐姐见到我,就坐下了诶。” ……那又怎么了?一直站着说话多不舒服? 林三酒没想明白,他也没有解释,只是乖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好像吃饱了的小羊一样满足;闲聊了几句,他瞧了瞧她的神色,倚过来,把头靠在了林三酒肩膀上。 “那接下来,你就可以和我一起行动了?”林三酒轻轻拨开自己脸上的他的头发,低声问道。 “姐姐想让我跟着吗?” 她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公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假如这就是见礼包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的话。 “当然了。”林三酒感觉到,他的身体随着这个答案骤然放松了,满满地、又轻轻地靠在自己身上,“……他们过一阵子就要各自回来了,你知道吗?” 季山青没有问“谁要回来了”,只是“嗯”了一声,在她的颈肩上点了点头,头发蹭得她痒痒。 要是把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像自己在责怪他一样……但是不问吧,她又实在悬着一半心。 她刚才怎么想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元向西会知道人偶师头脑中还有一个大巫女,他是从哪儿知道的?但是在见到礼包之后没多一会儿,她却隐隐想通了一些关窍。 表现不合理的,哪止元向西一个人? J7一向对什么都好奇,连巧克力蛋糕是什么味道都忍不住要问一句,在元向西说他们四个人已经构成了五个人的阵容时,它却连一声也没出,压根没有问过一句“第五个人在哪儿”。那个时候,人人的心思都被元向西占据了,谁也没有留意到始终不声不响的J7。 机器人不像人类一样那么多心思掩饰,它既然不问,那就说明它也早就知道了。 现在想想,知道大巫女一事的,除了她、人偶师、波西米亚和猫医生之外,还有一个季山青。不算胡苗苗的话,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前面三个人,谁也没有对外人说过……但J7知道了,元向西也知道了。正因为这样,元向西才认为自己不得不留下来。 “姐姐,”季山青像是呢喃似的,问道:“你接下来想去哪儿?让我给你准备签证吧?” 签证?她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他的神色——随即立即下意识地拒绝了:“不用了,人偶师已经找到签证官了。他说过,会把签证官带过来。”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却怔了怔。自从上次在意识力星空一别之后,她明明已经觉得,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必要猜忌疑虑了——她怎么还非要等人偶师找的签证官呢? 但是礼包只“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 “好呀,那就等他回来吧。”他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不染一丝灰:“不过,就算姐姐想让我留下来,我能留下来的时间也不长。” “我知道你担心离开时间长了,会被数据体发现……但为什么你不能搬个家呢?何必非要和它们共处在同一片空间里?” 提起数据体,她就忍不住想起了变成数据体的余渊——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起余渊的时候;就像现在不是问起波西米亚五段生命的时候一样。 礼包抬起头看看她,蓦然笑了,往后一倒,靠在围栏上。“不行的,我走不了了,姐姐。我是离不开那里了。” “为什么?”林三酒扭过身,直直盯着他。“你遇见麻烦了?是因为数据体吗?” “都不是。”季山青仰起头,望着天空说:“姐姐,我从数据体身上获取的信息量,已经不是任何一个类型大脑能装载得下的了……现在那份庞大的信息量,早就成为了我本身的一部分。不,这么说比例不对,应该说我早就成了它的一部分。因为它是依赖于那片空间而存的,所以我也离不开那片空间。” 风从天空下远远地拂过来,灰沙轻扬,让林三酒不由微微眯起了眼。他凑近了,把手缩进袖子里,用袖角抹了抹她的脸,才小声说:“现在在你身边的,只是我很细微的一丝意识而已。” “你的意思是……那一片空间已经是你的‘大脑’了?你没法带着它走?” “差不多就是这样。” 林三酒茫然地坐了一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现在的存在形式,姐姐你大概很难理解。”季山青抱起膝盖,一眼也没看她,低声说:“你不知道我的感受……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我在你身边,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我,才被光芒笼罩着,终于体会到了一丝丝的释放感……剩下无穷无尽的我,都在那一片黑暗宇宙里煎熬。” 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坦白——或许是因为林三酒上一次和他说过的话,让他多了几分底气。 “我……我该怎么办,才能帮到你?”她说话时,发现自己声音都在发颤。 “你没有办法的。”季山青摇了摇头,忽然轻声一笑:“我感觉自己好像一头一口能吞下山岳的庞然巨兽,只能吮着指甲大的花蜜活下去……我本来一心要成为你的锚,却变成了今天这样。姐姐,数据体把自己宣传得像神一样无所不能,但即使是数据体,也逃不过命运的残酷不仁,你说这是为什么?所谓的老天,又是什么东西?” 他说到这儿,重新倚进了她怀里。他确实像个小孩一样,要不断吸取着林三酒的气息,才能安心。 “我不知道,”她伸出手,轻轻揽住他单薄的肩头。她有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只要季山青还能留下来,就让他留下来吧……她只是还有一个疑惑,想再确认一下。 “你现在的身体,是礼包,还是人类?” 季山青顿了顿,似乎明白了她这一个问题里藏着的深意。也是,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自己这一句问话后的心思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是礼包噢。” 林三酒一怔,沉默地点了点头,将他搂得紧了一些。 她没记错的话,身为礼包的话,等同于一个物品,是不需要也不能够用签证的。礼包要来到这个世界,也不难;只要让一个传送到这儿来的人抓着他就行了……他也说了,他编写出了一具身体,把它用签证送了过来。他确实没说过,拿着签证的是自己的身体。 真正的J7,大概正生活在某个末日世界里,什么都不知道吧? 1272 共度的一小段时间 到夜幕初上的时候,元向西还没有回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三酒觉得胸腔里像养了一群老鼠,不断啃食噬咬着她,叫她坐立不安;她一次又一次地往山坡下张望,但黑黢黢的草丛树林间始终安宁寂静,对她的焦虑浑然不觉。 她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没错:礼包做了一个J7的复制体,让它进了过家家副本,又将大巫女一事告诉了元向西,误导后者以为自己不得不留下来……但这难道不是一个支走元向西的手段而已吗?他这么久也没出来,莫非真的被副本困住了? 当她再次从树林间收回目光的时候,季山青声气轻淡地问道:“姐姐,你想去找人吗?” 林三酒一怔。 “不,”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不想去找人……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个朋友的安危罢了。我们一起走吧?等我知道他好不好以后,我们两个人再回来。我可以让他先去……去找J7。” 轻轻用鼻音“嗯”了一声,季山青将自己凉凉的手塞进了林三酒的掌心里。 他们翻过围栏,往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黑幽幽的树林里。现在的林三酒什么照明的东西都不剩了,只能摸着黑往前走;她怕礼包绊着跌着,就松了手,由自己在前面领路,礼包拽着她的衣角跟在后头。 ……很难想象,他们两人曾经也有过聊个没完的时候。 她记得以前有不少个夜晚,他们运气好找到了安全的落脚地,又吃饱喝足了,就倒在床铺上小声聊天。明明每个白天都是一起度过的,二人依然聊得不舍得睡觉——好几次都是瞧天色快亮了,她才一把将礼包的脑袋按进了枕头里,说“快睡!”。 如今,他们摸黑走了将近十分钟,只交换了几句“小心”、“这儿有石头”之类的只言片语。 林三酒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时,她偶尔会想起季山青的那个比喻。有时她会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像是身后真的跟着一个不声不响的庞然巨兽的黑影;从背后开始,她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寸皮肤、每一点心神,都会被丝丝缕缕地吸入后方的深渊里去,直至她整个人消失不见。 ……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远远地,她看见了一片模糊不清的麦田,和一潭漆黑的池塘。过了池塘再往前,就是过家家副本的房子了;她回头跟礼包说了一句“快到了”,脚下加快了速度。 她原本以为,上次在意识力星空那一番交谈,已经让季山青安下心了……难道是她传达还得不够?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她会离开,会忘了他;该是他的,永远都会是他的,没有条件。 “你还记得我上次告诉你的话吗?”林三酒反复想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开了口。 礼包又“嗯”了一声,好像有点儿委屈似的。 “我怎么会不记得,”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而且我知道,姐姐当时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真的特别开心……” 林三酒胸膛中那一口紧绷着的气,随着他的声音慢慢松软下来——直到礼包忽然呢喃似的说:“……姐姐,你去掉了一直压着我的东西呢。” 她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神还没有明白过来时,身体却先下意识地打了个颤;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栗,只能一步步继续往前走,好像这句话没什么所谓似的。 一直压着他的是什么? 在月色如雾的夜晚里,那幢木造小屋影影绰绰地站在远方。屋前似乎没有元向西的影子,附近只有偶尔几声长长的蝉鸣,回荡着散尽了。它在夜里的模样,开始让林三酒点明白为什么波西米亚曾害怕过这个副本——等等。 她忽然一顿,想要回头看一眼季山青,又立刻忍住了。 是了,要是说他这次与之前的态度上有什么分别的话,就是他这一次出现时,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以前礼包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因为无论他变成数据体与否,总有一些让他害怕的事——他害怕林三酒生气,顾忌着她的反应,所以有什么心思,也都强忍了下去…… 林三酒越往房子的方向走,就越觉得自己的每一步好像都踏在虚浮里,晃悠悠地找不着大地。这一次,礼包不害怕了。因为她上次向他保证过,他永远也不会失去她……与其说,她是去掉了一个压着他的东西,不如说她去掉了一个束缚着他的东西。以前他不敢干的事,现在敢了。 “元向西!” 好像有一阵阵冰凉的海浪在不断拍打她似的,林三酒忍不住拔腿朝房子跑了过去,高喊道:“你在不在这儿!” 她的速度很快,几乎转眼就冲到了过家家副本门口——她知道自己不能一口气冲进去,急急刹住了脚。因为生怕副本会被激活,所以她也只能一声声叫着“元向西”;但叫了好几声,回应她的却只有夜鸟远远的鸣叫。 “他不会真的被副本留下来了吧?”林三酒一旋身,看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季山青,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对不对?” 夜色蒙蒙地笼在麦田与远山上,月色像笔刷一样从在季山青的额头、颧骨和面颊上轻轻抹过去,一时让人辨别不出哪里是他浅白的皮肤,哪里是轻淡的月光;唯有他的神色融在暗夜里,叫人看不清楚。 “姐姐,”他低声叫道,恳求似的,“我只有这么一小段时间了……” “……多久?” “两个月,”季山青低下头,活像个正受训斥的小孩:“姐姐,我只有两个月而已……” “那元向西……”林三酒的目光不知该落向哪里好,一遍遍扫过四周:“他没事吗?” “他不是想去Karma博物馆吗,”季山青轻轻走上来两步,拉她的手,“你在那里会找到他的。” 林三酒怔忪地安静了一会儿。 元向西是一个死人,不能用签证传送,但这对于礼包来说,应该不是太大难题……让一个传送的人抓住他就行了。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站在原处,一时间头脑中翻来覆去的,都是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突兀念头:她拒绝了季山青的签证,是因为她下意识地觉得,还是用人偶师找来的签证官更好。现在再一想,人偶师找到的签证官……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林三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干脆坐在了门廊台阶上。背后房子的大门,依然像今天下午一样,打开了一半,露出了里头没有灯光的幽黑内部。 “姐姐?”礼包往她身边凑近了一点儿。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轻声问:“我呢?我到时会传送到哪儿去?”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季山青在她脚边坐下来,像个小狗似的仰头看着她:“姐姐想去哪儿?” 林三酒抿着嘴,没说话。 二人一个坐在台阶上,一个坐在另一个脚边,在凉薄的夜色里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礼包小声说:“姐姐,我把你的话传给余渊啦。” “他——他怎么说?”她没料到礼包会先提起来,不由吃了一惊。 “他会来找你的。” 余渊?已经成为数据体的余渊? ……也对,礼包不就正坐在自己面前吗?到时见了余渊,又会是一副什么场面? 林三酒一时脑海中思绪纷乱,有许多事都在拉拽着她的心神;好像想了无数的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能放任着心神在虚空里游走。 就在她心不在焉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右肩膀。 林三酒浑身汗毛一炸,猛地一拧身子,连带着将礼包也吓了一跳——一条过长的手臂不知何时从门缝里探出来,手指正悬空停在她的右肩膀上空;顺着那条手臂往里看,她看到了长长的肩膀、锁骨……一路没入幽黑里,唯独不见脖颈与脑袋。 “什么东西?”她直直跳了起来,下意识地一把将礼包挡在自己身后,手中已经叫出【龙卷风鞭子】。 季山青从她的肩膀后探出头,目光一落在那条肌肉虬曲的手臂上,手臂顿时微微一震——随即,它在半空中摆了摆手,手背向上往外掀了几下,似乎示意他们赶快走,又无声无息地缩回了房子里去。 “大概是提醒我们,不进副本就别坐在这儿聊天?”礼包笑着猜测了一句。他歪过头,小声在林三酒耳旁问道:“接下来两个月,姐姐想去哪儿?” 只要走远了,波西米亚和人偶师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他们短期内回不回得来,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林三酒闭上眼睛,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你想去哪儿,做什么,我们就一起去,一起做吧。不过在走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是清久留的话呢?”林三酒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没头没尾,但她知道礼包能明白。 季山青伸手捉住她的手,笑容像是一阵乍暖泛凉的风。“姐姐,”他摇摇头,好像她问了一句傻话。 1273 度假山庄 正文快好了】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274 太没有危机感了吧 【逢礼包卡死牛】 被高温侵袭吞噬掉得面目全非的街道上,一条长长的影子正卷在了两个不断缠斗的人影中间。那个个子稍矮一点的影子,躲闪的速度极快,因此长鞭似的口器一连挥击了近二十次,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如果还有嘴巴的话,堕落种现在一定已经累得大口喘气了。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美叶!”堕落种恼怒的嗡嗡声,一阵比一阵响亮地传来。问话的工夫,他瞅准了时机,口器猛地朝卢泽的脸上打了过去。 眼见口器即将挨近,卢泽一眨眼,身高忽然一下子矮了下去——口器从这个“农村小姑娘”的头顶上再次抽了个空。 还没等堕落种收回口器,小姑娘脚下一蹬,飞快地滑至堕落种脚边,在踢出一个扫堂腿的同时,已经成了一个模样高大危险的男人——分明就是黑泽忌。堕落种脚腕上受了重重一踢,脚腕骨头登时碎了,它惨嘶了一声,哐地一下滚倒在了地上。 ……虽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卢泽都无法获取变化对象的能力值,但是却会受到变化对象能力上限的影响。 如果说卢泽本身的力量为89,保安妹妹的力量为14,那么卢泽就只能发挥出14的力量。而变作了黑泽忌以后,由于黑泽忌的力量比卢泽高了不知多少倍,因此他毫无疑问地发挥出了自己力量的最大值。 89的力量全部踢在堕落种的腿上,白森森的骨茬立刻扎破了它的小腿,伸在了空气里。 这一下,堕落种可站不起来了——它在地上嘶嘶地抽着冷气,口器无力地垂在地面上,被滚热的马路烫得不住地颤抖。 保持着黑泽忌模样的卢泽,冷着脸走到了堕落种身边,俯视着它。 “好,好……我认输、我认输。”堕落种变了口气,抽着气说:“我袭击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美叶那个贱人。纯粹是私怨、私怨啊!既然你不是那贱人,咱们何必打架?” “不打也行。”卢泽笑了一下——在他原本面目上应该清秀可人的笑容,在黑泽忌的脸上看起来简直好像要吃人一样——“让我把你的口器切掉。” 刚才带着点可怜、带着点讨好的表情,立刻像冰雪一样从堕落种的脸上消融掉了。 没了这个就没法吸食人类,那跟杀掉它有什么区别? 它猛地一个翻滚,勉强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接着扬高了口器—— “又来?你再试几次,也碰不到我的……”卢泽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见口器猛地挥了下来——只是却没有朝着卢泽的方向,反而冲着堕落种自己的小腿猛扎了下去。 一声尖啸,骨茬碎裂的小腿掉了下来——竟然是被它自己从膝盖处给卸掉的。 “只要吸收掉你,腿这玩意儿要多少条也能长回来。”堕落种死死地盯着卢泽,比起刚才来显得阴沉极了:“本来我还有点拿不准该不该用这个的……不过现在嘛……” 卢泽心下一惊,后退了两步,警戒地望着它。 堕落种冷笑一声,手一翻,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卢泽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分明是一个保鲜饭盒。 “多亏我带了这个。”堕落种嗡嗡地笑了,打开了饭盒盖。 在卢泽惊讶的目光中,一只只粉红色的气泡晃晃悠悠地从饭盒里浮了起来,飘满了二人剑拔弩张的半空,把夜空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粉色。 卢泽一楞,目光不由随着粉红气泡转了开去,忽然一下子警醒过来——再望向堕落种站着的地方时,发现它竟然已经消失了。 仔细一看,不光是堕落种,周围街道上残存的商店残骸、破旧落灰的招牌、几辆废弃的汽车……通通不见了。 入眼处,只有漫天的粉红色气泡。透过气泡望出去,只有更多的、颤巍巍的气泡,在天空中闪着漂亮的微光,形成了一个如梦似幻的美丽世界。 “这就是那女人的’陷阱’?”卢泽啐了一口,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由有些懊恼;沮丧之下,他扬声骂了一句:“从没见过你这样吃软饭的,竟然还要拿个饭盒把软饭带出来吃!” “你给我闭嘴!从刚才就软饭、软饭地说个没完,妈的!” 没想堕落种破口回骂的声音,竟然立刻从粉红色气泡的深处传了出来——卢泽立刻竖耳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不过却失败了:气泡像是一个个小播放器似的,声音环绕着他响起,却根本不知道说话人在哪个方向。 “如果我是你,可不会乱动。这里的气泡可不全是无害的,还有爆炸性、腐蚀性的,连我也分不清楚——你要是想测试一下,我也很欢迎!” 卢泽面色凝重地看了一圈,每一个气泡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一直保持着变形的话,体能消耗就太大了;在这种环境下,卢泽立马解除了变形,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啧啧,还是个孩子嘛,可惜活不长了。”堕落种的声音透过千百个气泡,嗡嗡地在整个空间里回响着。 卢泽没有理会,目光仍一遍遍地在身边的空间里扫视,想找出气泡的规律。 忽然只听轻轻地一声“啪”,仿佛是气泡爆开了的声音,在他身后方响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尖利的口器挟风从身后激射了过来。 刚才的那一声早就提醒了卢泽,他一个拧身,随即往后一跳,轻巧地躲开了口器——但因为身边到处都飘满了气泡,在他躲闪的时候,手肘一下子陷入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里,气泡“波”一声破了。 紧接着,随着“嘶”地一下轻响,卢泽的手肘竟然冒起了一阵白烟——剧痛让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低头一看,手肘像是被什么给烧伤了似的,褪去了一大块表皮,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肌肉。 “哈哈哈,我不是都说了吗,你别乱动呀!这一次还只是硫酸,下一次谁知道是什么!”堕落种猖狂的笑声随即响了起来。 忍着疼痛,卢泽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刚才破掉的泡泡在他眼里,与其他千百个根本没有区别—— 堕落种哪里会给他时间慢慢研究,这一次口器换了一个方向再次袭来。 这个家伙的意图很明显:对于卢泽来说,口器的攻击不算什么,他轻易地就能避开。那么,就用这些危险的气泡将他可能闪躲的每一个地方都填满——要不就被口器刺中,要不就被气泡所伤,卢泽现在没有了别的选择。 再一次躲过口器的卢泽,后背撞破了一片气泡,这一下,足有三四个同时“轰”地一声在他背后炸开了——小型爆炸的气流卷走了他后背上破碎的布料,底下是一片炸开的血肉模糊。 卢泽刚刚想要弯下腰,后背就是一阵令他眼前一黑的剧痛——他呼呼地喘着气,嘴唇被咬得泛出了血色。 “运气不太好,是爆破气泡啊!”堕落种兴奋地笑了一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呀?这里除了无害的气泡,其他十八种碰到了都会很疼……还不如早点让我吸食掉,把宝贵的体液都白白浪费了。” 卢泽白净的脸上,沾满了爆炸后的烟灰和自己的血迹。他忽然垂下了眼脸,有些羞涩似的露出了一个清秀的笑,兔牙在红润的唇里显得特别白——他脾气上来了,轻声说:“软饭男的废话都是这么多的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随着堕落种的一声尖啸,口器再一次从卢泽的右方激射了出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来到眼前的口器,忽然身子一晃,化作了刚才那个十来岁小姑娘的模样,不但没跑,反而脚下一踩,直朝着口器迎面而上。 “噗”的一声,口器刺进了“小姑娘”的肩膀里,溅起了一蓬血花。 还不等堕落种发笑,卢泽竟然忍着痛再次加速——口器立刻就穿透了小姑娘单薄的身子,但他像没有知觉一样仍然继续向前冲——半秒钟后,卢泽在自己的肩膀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同时冲开了周围的气泡,扑到了堕落种的面前。 气泡接二连三地破了,但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解除了变形,卢泽还不等惊愕的堕落种反应过来,伸手成爪,一把捏住了它的咽喉——比起肉体力量,堕落种还是稍逊了一筹。 “……分不清楚哪个气泡有危险的话,站在你身边不就可以了?顺着你的口器冲过来,也不是很难嘛。”卢泽呸了一口血唾沫,喘着气笑了:“我知道你们住的楼里都是陷阱,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堕落种的脸憋涨成了紫色,大量的液体从口器根部渗了出来。它无暇去想这个少年是怎么知道情报的,只想甩动自己的口器,却绝望地发现被卢泽的肩膀给固定住了——血肉在它的动作下翻腾着,少年身体颤抖着,却依然一动不动。 “……你是怎么上楼的?” “我、我……不傻,说了,你,你就会杀死我……” “错了。我只是想杀掉那个女人而已。不过你要是不说的话,我才真的会杀死你。”卢泽乌亮的双眸看起来很真诚:“你的命和那个女人的命,你选一个吧?” 这个选择题在堕落种看来,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当它说完了以后,卢泽慢慢地把堕落种放了下来,手上却逐渐加了劲道,有点怀疑地问道:“你没骗我吧?” “没,没有!你不信的话,可以把我绑起来,带着我一起去!这样你就信了吧?”堕落种的眼珠子被大力挤得都已经突了出来,绝望之下,连忙想了个能救命的主意。 “这倒是个好办法。”卢泽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看了它一眼。 堕落种一愣。 “对不起,我刚才说谎了。” 堕落种霎时瞪大了眼。它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自己咽喉碎裂时发出的“喀啦”轻响。 1275 强盗1号和强盗2号 【这几天真是去掉半条命……】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276 几分钟就好 卡到想弃文】 由林三酒打头,徐晓阳这一个小队被冠以“战斗英雄”的身份,在绿洲群众的欢呼声里,被迎进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当着许多人的面,陈今风笑眯眯地表扬了他们一番。但当他转过身领路的时候,脸色却刷的一下,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自从当上了干部,他还是头一回心里这么没底。 叫那几人“任务死”,不是件难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他主要担心的是这几人一旦和玛瑟碰了面,会不会引出什么乱子来。以前也就算了,他有把握能把乱子都给捂住——可是现在那个姓林的女人却突然露了一手那样厉害的能力,这才是叫他心惊的地方。 说到底,都是情报不准的原因!明明那家伙说过,这女人的卡片能力,和她同伴的变身、数据分析等,都没有太大的实战价值…… “陈干部,你知道玛瑟去哪儿了吗?”就在这时,林三酒的声音恰好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陈今风一个激灵,想了想,语气平缓地说:“我也正找她呢!等你们见到了她,叫她过来找我,我正好想让她在医务室里值班。” 林三酒有几分疑虑地“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冯七七忽然无声地勾起了一个笑。 陈今风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 惋惜地悼念了高飞几句之后,陈今风叫了个人,搬进来了满满几箱子的物资作为奖励。林三酒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挺齐全:除了一大部分还没被高温损坏的密封包装食品以外,还有不少日用品、笔、电筒、电池之类的杂物。 食品和日用品她都不缺,随手翻了两下,在箱子底竟然找到了一支蟑螂胶饵。 在极温地狱可怕的温度里,紧跟在人类身边一块儿生存到了现在的生物,也就只有恶心人的蟑螂了。它们没有进化,全靠着本来的身体构造抗下了高温,因此数量锐减了不少。 林三酒心念一动,拿起了胶饵笑着说:“刚好,我的房间里正需要这个呢。剩下的你们分吧,我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本以为她自己就够发扬风格的了,没想到徐晓阳坐在一边,连看都没看箱子一眼,小灰自然也是一动不动;冯七七也仅仅拿了两只电筒;剩下的一股脑儿全给了胡常在,倒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见大家都分完了东西,陈今风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话。连政\府都在高温下消融了,他的官腔却一点儿都没受影响——趁着他说话时,林三酒捂着嘴假装要打喷嚏似的,低声地叫出了日记卡。 或许是她运气好,这一次日记卡也乖乖地现了身。 卡一滑入手心里,她就紧紧地攥住了,接着拧开了那支蟑螂胶饵,挤出了一点胶,沾在了日记卡的背后。卡片上顿时现出了一行字:“12:58am,地点陈今风办公室。林三酒把恶心的蟑螂胶饵挤在了本卡上。” 对于这种含蓄的抗议,她压根没理会。她的“扁平世界”这个能力,有时会表现出跟人一样的性格,虽然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不过林三酒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她趁陈今风停下来喝水的工夫,若无其事地走到办公桌旁边,平静地一笑:“……对了陈干部,多谢你最近的关照。” 一边说,她一边把卡悄悄地贴在了桌檐下面。 陈今风毫无知觉地看了她一眼,连连笑了几声“这是我应该的”;林三酒点点头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冯七七的目光。 “你瞧见了?”她走过来,低声对冯七七说,“还好是你,不是别人。我倒要看看这个姓陈的都藏了多少事。” 冯七七冲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正好大家也差不多要散了;他说了一声“走吧”,两人便向门口走去。最后看了一眼陈今风的办公桌,林三酒关上了门。 十平方米大的狭窄办公室里,终于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陈今风在桌子后头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心里始终摆脱不掉烦躁。也不知道是因为火没泄出来,还是对玛瑟从自己的巢穴里消失而感到不安,又或者是小队作战不成功……总之,陈今风还是头一回这么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忽然门“咚”的一声,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以自己强化过的双耳听来,陈今风可以肯定刚才绝对没有人从自己门前走过。 过了几秒,他站起身,拉开了门。 门口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颗石子。他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在走廊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在这儿?”陈今风一边说,一边朝那人走去。“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米,两米,三米……好了,够了。 那人微笑着开了口:“我还想问你呢,你对玛瑟做了什么?” 房间的宽长两边,分别应该是4米和2.5米,一共十平方米。日记卡能够发挥作用的范围是方圆五米,长宽各五米也就是25平方米——那么,这个位置上的对话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 这人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林三酒亲口告诉过他。 “你说什么呢……” “别白费劲了。”冯七七立刻打断了他,“玛瑟学过医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在我们走以后,你其实是跟她见过面的,对吧?然后,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现在她不见了。”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抿着嘴,眼神阴沉了下来。看见了这个表情,冯七七立刻满意地笑了——他猜中了。 “别急,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玛瑟消失的原因,我很清楚。这一次的小队行动,你本来希望杀死我和林三酒吧?”他的微笑仍然不变:“杀死我嘛,这个暂时还不能满足你。不过林三酒那个女人太碍手碍脚了,我也希望她早点消失。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看着陈今风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他轻轻地说:“另外……我来给你保证,这段时间玛瑟绝对不会出来妨碍你。” 阅读网址:m. 1277 包到擒来 现在可以推测,所有玻璃墙都不安全了。 这栋别墅第一层大概有350平米左右,其中面对泳池、庭院和大海的两边,大部分都是玻璃墙——从别墅一楼里绝大多数地方往外看,都能看见外面水天一色的景色。从哈卡因的角度来说,不难料到闯入者会避开玻璃墙行动…… “你把门打开!”姐姐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你现在不是礼包的身体吗?战斗力不行的吧?” 季山青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门。门仍在林三酒的力量下剧烈摇晃,但是摇晃幅度却渐趋平稳了——不是姐姐快放弃了,是因为大门门缝正在与墙壁渐渐融为一体。他现在站在门后,林三酒不敢使出全力;再过上几秒钟,整扇门都会成为墙壁的一部分。 她说的没错,他现在的身体,战斗力确实很一般。要编写出一具又有礼包非生物特性、又能携带人类高战力的身体,花费时间就太长了;他当时几乎没有权衡,就决定编写一具费时最少的身体,尽早回到姐姐身边。 “可是姐姐,”他轻声说,“要抓住哈卡因,我也用不着太高的战斗力。” 林三酒止住了动作,过了几秒,叹了口气:“……那你千万要小心,我就在门口等着你,哪儿也不去。” 自己这具身体怎么样,实在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事了,只要能以最快速度解决眼下的问题,这具身体就是烂了一半也没关系。他必须得早点再次看见姐姐……因为那种感觉又要回来了。 仿佛身体深处有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正从里到外逐渐啃食着他;这感觉像是火烧火燎的饥饿,却比饥饿更强烈千万倍,仿佛就算塞进去全世界也填不满……当然,他知道什么东西能把黑洞填满,他只是不知道填满之后,那东西还会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闭上眼睛,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当季山青再次睁开眼睛时,他顺手拿起边柜上哈卡因留下的那张字条,将它揉成了一个纸团。 那个女人性子挺细密,打开门之后,还能想到要在边柜上留下一张字条…… 季山青轻轻一扬手,将纸团扔向了远方客厅的地板上。在光亮干净的地板砖上,那个纸团迅速萎靡、软化了下去,湿湿的痕迹从底部一路泛到上方,一个眨眼的工夫,竟然就被不知道什么液体给浸透了,就像扔进了一汪油里似的。他抬起眼,客厅玻璃墙外,透彻宁静的泳池水面正伸展出去,远远嵌进了一层海与天的旷远深蓝。 1.哈卡因的陷阱是事先预置好的,触发式。 2.设置好之后,哈卡因对自己的陷阱何时触发、是否触发,没有控制力。 3.哈卡因无法远程、临时增加陷阱。 4.别墅有上下两层,总共700平米,布满了陷阱;而要破解陷阱,看起来只有抓住哈卡因一途。 5.哈卡因自己的藏身之处,当然是没有陷阱的。 6.但是哈卡因藏身处之外,肯定有最密集最强力的陷阱。 7.哈卡因需要监视别墅内的动静。 至于生命值是多少,掉光之后会怎么样,季山青觉得倒没有什么必要去考虑了——因为有他在,姐姐和自己的生命值是不可能再继续往下掉了。 事实上,当他思考到这一步的时候,他甚至兴起了几分意兴阑珊之意:这栋别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清清楚楚了,破解之法对他而言,也简单得叫人提不起兴趣。但是他依旧不得不耐着性子,把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完……有时真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阻拦着他,不允许他在姐姐身边徘徊过久。 ……是连世界都知道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吗? 季山青轻轻把后背靠在了门上,一动不动。门厅里没有陷阱,这大概也是整个别墅内部唯一没有陷阱的地方了。从门后,他看不见林三酒;但他能听见姐姐的呼吸声、衣料摩擦声、偶尔的脚步声……就在门外两三步的地方,仿佛一个人渴望至极时产生的梦境,或者食物散发的隐约香气。 分开54秒了,时间够久的了——这个时间长度是否能取信于人,他压根不想考虑,他只觉得被白白分开浪费掉的54秒,已经叫他难以忍受了。 随着季山青伸手一拉,原本已经融入墙内的大门重新裂开了缝隙,迅速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他只拉开了一条门缝,冲外头的林三酒叫了一声:“姐姐?” “我在,”她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两步之后,她的面庞就浮现在了眼前。就好像吞下了止痛药、等药效发作之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处于痛苦之中一样——季山青体内蓦然浮起的一股释放感,叫他不由得激灵了一下。 “姐姐,”他忍着不让声音颤抖起来,尽量平静地说:“我抓住哈卡因了。” “这么快?”林三酒吃了一惊,探头就要往门缝里张望:“她在哪里?” “你还记得你的那只囚人用的鸟笼吗?我用它抓住的,应该是她吧。”季山青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 “【金丝雀的复仇】?”林三酒已经看见了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听了这番话,脸上浮起的迷惑顿时变成了恍然大悟。“但是怎么叫应该是她?” “我不太确定,”季山青一边说,一边从门后走出来,“我看见的只有一个背影,她手上还抓了个什么……我刚才一个人,怕夜长梦多,趁她回头之前就先把她收进去了。但是在别墅里的,除了哈卡因还会有谁?”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毛,果然起了疑惑。叫人进鸟笼时,是不可能看不到对方的脸的——但她没有多问,只嘱咐道:“我知道了,你先出来,里面不安全。” “我们去院门口,免得她离房子太近,又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季山青冲她一笑,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每一次他没有付诸言辞,姐姐却还是意识到了他的用意时,他都想要将那一刻永远凝固下来,收藏好,作为二人之间默契的又一个证明。 他背对着院门口,将【金丝雀的复仇】从储物道具里拿了出来,放在了面前地上。 “姐姐,你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了吗?”季山青指着空荡荡的鸟笼,说道:“你把它拿出来,我觉得她一直攥着那玩意儿,有点奇怪……会不会是和别墅有关系?” “好,”林三酒应了一声,弯下腰,将手探进了鸟笼的空气里,作势一掏。一张卡片从她手心里一闪,等她将手拿出来时,已经多了一卷卫生纸。自打在过家家副本里毁掉了不少物资之后,季山青就在慢慢给她编写一些不得不用的生活必备品;这卷卫生纸就是其中之一。 她拿着卫生纸才一站起身,一条黑影顿时从半空中一甩,发出了“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就像有人小心又迅速地在空气里划出了一条线似的,那条黑影避过了院墙、枝叶、他们的身体,精准地落在了卫生纸上,一卷,就将它抓进了空中——林三酒惊得抽了一口凉气,猛一转身时,那条黑影已经带着卫生纸消失在了院墙外边。 “礼包?”她紧接着就叫了一声。 季山青比她早有准备,几乎是在那黑影才一现身的同一时间,他就已经冲到了院门口,甚至连伸手拉门这么一耽误都没有,因为那院门早已无风自动地为他打开了。 院墙是郁郁葱葱的浓绿植物丛中,划过去了低低的一声“咦?”——显然那发声的人才刚刚发现到手的居然只是一卷卫生纸而已;仅仅是这声一闪即逝的“咦”,已经让季山青迅速锚定了那人的位置。 他抬起双手,以食指和大拇指作出了一个相机的手势;在手指“取景框”里,正是那人所在的植物丛。 数据体的储存之中,包含了不知道解析了多少世界之后得到的数据和讯息;其中强大的物品、能力都实在太多了,甚至当他出发时,还为了该带上什么数据发了一会儿愁。如今从他手里用出来的物品和能力,几乎都是一个平常进化者连想象都很难想象出来的级别——只听“扑通”一声闷响,一个人影突然翻滚着从植物从里掉落出来,浑身颤抖打战,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四周的空气,却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林三酒匆匆走来,目光先从季山青的“取景框”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像没头苍蝇不断乱撞的人影一眼,登时明白了过来:“被你手指框住了……她就出不去了?” “姐姐真聪明,这个物品挺好用的。”季山青冲她一笑,“要杀了她么?我只要合上手指就行了。” “等等!”不远处的女人急忙嘶喊起来,正是从通话机里响起来、邀请他们进入房子的声音,只是现在已经厉得变了形。“不要杀我,拜托,我们好好谈谈!我有很多讯息,你们肯定不知道!” 季山青“唔”了一声,双手卡在半空中,朝她微微歪过头。 “你是想告诉我们,你不是哈卡因吗?” 那女人抬起头,凌乱的短发贴在脸上;大概是过于震惊,她的眼珠浮在眼白里,上下碰不着眼皮。 “不过我早就知道了。你只是一个想要弄到这个别墅的游民……又找上了我们替你开路罢了。” 1278 波荡的池水 【受不了了,卡文难受得我只想弃文】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1279 登堂入室 【所以说,我为什么会写礼包……什么时候能写完这一段我要卡死了】 床底下,只有一截被扯烂了的床单。 玛瑟抓出床单一看,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打得还是不够狠——12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120秒的洗白效果消失以后,他就恢复了体能强化;体能一恢复,一条床单当然就困不住他了……后悔、无措,还有一点恐慌,迅速地侵袭了她。 ——如果不是耽误了那四十多分钟,他未必跑得掉。 不过眼下最大的问题,正像巨石似的压在了两人的心头:如果12故意跑出去很远,那玛瑟岂不是又要消失了吗? 一念及此,林三酒坐都坐不稳了:“玛瑟,他大概走不远,我们这就去找他吧?毕竟门口都被守住了——” 玛瑟闻言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离开绿洲,我能感觉得到。” 看了看同伴,她有些焦躁地解释道:“比方说,我可以在以卢泽为中心的100米范围内活动……那当我们之间距离到达70米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危机感。但是现在我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说明他离我还不远,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林三酒皱着眉头,简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虽然玛瑟暂时不会消失,但这也同时说明,12正在近距离上,暗暗地盯着她们。 问题是,在哪儿? 想了一会儿,她一拍手掌,终于下定了决心。 “玛瑟,我们走吧。”林三酒的神色很认真。“我有个想法,你听一听。” 现在签证官也找到了,绿洲这个地方又复杂,更别提陈今风还想对她们不利,如果不是前几天被牵制住了,傻子才会留下。现在既然12不见了,如果己方二人能早一步出绿洲,在绿洲外面守株待兔,那么总会抓住他的。 “绿洲虽然是工厂区改建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后面的门都封住了,培养农作物的地方也全都用高墙铁门给保护了起来。12如果要走,只有从正前方走……翻围墙,或者强行突破大门。不管他选哪一个办法,我们两个在外面守着也够了。” 尽管还只是一个大概的主意,但是却很有可行性——玛瑟听得脸上渐渐亮了起来,忧色少了一些:“你别说,这个办法的确值得一试。” 这个计划里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能让人和车都悄无声息地离开。 人倒好办,问题是车队……别说堂而皇之地开出去了,就算挪个位置,都能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我看,要不等白天的时候我们悄悄潜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吧。”林三酒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了这个不叫办法的办法:“白天大家都睡觉了,戒备应该会松一些。与此同时,你一定要保持警惕,一旦有和12分开太远、或者离得太近的情况,都要马上告诉我。” 玛瑟点了点头,神情惴惴不安。她算是那个死亡女医生事件的亲历者,以前和12同处一个身体里,谁也伤害不了谁也就算了——突然出现了眼下这种情况,过去的阴影全都浮了上来。 林三酒看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白天的行动计划,就都心事重重地安静了下来。 有一个杀人狂在身边窥伺着,她们也不敢分开,一起挤在林三酒的单人小床上,好歹算是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从一楼大厅传下来的人声、杂音,像涨潮了一样越来越响;随着人们的走动,空气里逐渐漫开了食物的气味——林三酒知道,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又到了晚饭的时候。 顾虑到白天的行动,两人尽管没有胃口,还是尽力吃下了不少东西。 回到床上又躺了两三个小时,当地下室里的光线微弱地变亮了一点点后,绿洲的人们都静了下来,接二连三地沉进了睡梦里,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感觉大家差不多都睡熟了,林三酒悄悄地坐起身来,向玛瑟招了招手。二人轻轻地走在过道里,步伐放得很缓慢。 1628号单间里,方丹放下了手里一本烤得焦黑的书,盯着布帘下过去的两双脚,歪了歪头。 “……我有点担心卢泽。”两人穿行在两百多个小隔间组成的过道里,玛瑟忽然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女医生那件事,他根本不知情。”玛瑟苦笑了一下,“事情闹开了的时候,正好是另外一个人格在。医生们和我们10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件事瞒着卢泽。” 她叹气说:“卢泽还没有成年,他还是一个孩子呢……当初认识我们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他觉得人格分裂很帅,很为自己有多重人格而骄傲。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藏了那么一个怪物,而且还用他的双手虐杀了一个无辜女人的话……” 说到这儿,她就停住了。 林三酒也沉默了。的确,尽管已经在末日里存活了两年,但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伴、也没有遭遇过太黑暗的经历,卢泽仍然还保留了柔软直爽的心性,就像许多普普通通的、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他肯定无法接受这种事——别说卢泽了,如果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会受不了。 玛瑟和他的感情很深,林三酒也不知要安慰些什么才好,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二人到了楼梯口,停下了脚。 果不其然,今天小雨也正坐在一把折凳上守着门,面色疲惫地靠着墙,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的。 “她怎么这么怕白天出去人?”林三酒疑虑地低低说了一句,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她正好坐在门的正中央,要出去恐怕还真有些难度。 正当林三酒走上前想试试的时候,她忽然心念一动,将刚刚纳入眼帘的那一幕重新从【意识力学堂】里调了出来——顿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刚才那短短半秒不到的一瞥里,居然容纳了这么大的信息量,真是让人忍不住觉得自己以前是个睁眼瞎。 小雨身边放着一个水杯、一张折起来了的纸,从纸背上隐隐约约地透出了黑色水笔写的内容——在五天前,林三酒在小雨的身边见过这样的纸。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又抽调出了那一天的景象——纸背上透出的字迹被拉近放大,正反颠倒一下,就迅速地得出了纸上的内容。 写着的是绿洲一共五名生活干事的名单,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两张纸一对比,林三酒发现在过去短短几天里,干事就被换掉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李姐——原因都相同:他们所在的楼里,有人在白天出去了。 小雨之所以神经过敏,大概源头就在这里。 “小心点,我们从她身边绕过去。”林三酒在自己消耗过大之前,赶紧停住了;缓了几秒,随即用气声低低地在玛瑟耳旁说了一句。 玛瑟点点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小雨的水杯上跨了过去。她行动一向十分轻巧,很快来到了楼梯门前,将手放在了门把上,一点一点地、极慢极慢地拉开了门。 她回头对身后的林三酒做了个口型,示意她跟上,两人无声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竟没有发出什么响动来。 这一切,小雨都丝毫没有察觉。她脑袋已经垂在了肩膀上,彻底睡着了。 当门被悄悄地关上时,不远处的过道里,伸出了一个脑袋。她疑惑地看了看小雨的方向,伸手将长发拢在了耳后——正是一时好奇心起,跟了出来的方丹。 左右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小雨也睡得很熟;这感觉就像做贼一样,令方丹双颊都微微地泛起了兴奋的红。学着刚才玛瑟的样子,她悄悄地拉开了门。 从负一层出来,就是通往一楼大厅的楼梯了。那二人的脚步声轻得根本听不见,方丹侧耳听了听,就上了楼。 楼道里没有灯,很黑。方丹摸着向上走,忽然间脚下一趔趄,差点被几块碎砖头给绊倒了,她急忙稳住了身子,然而有块碎砖被她一蹬,“咚咚砰砰”地滚下了楼梯,一下子撞在了负一层的门上,登时激起了一阵回音,好像还有门后的骚动声。 方丹的心都差点被吓出来,也不敢耽搁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梯,推门冲进了一楼大厅里——虽然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回去,但至少现在她不能让小雨抓着! 外面不知怎么,比她想象中的要暗多了。 方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属于白日的毒辣阳光,失去了一半威力;在这样本应烫人致命的时刻,大堂里竟然还有点昏暗。 目光一扫,她瞧见那两个人的背影,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口;外面的光透进来,两个身影都成了浓黑色——方丹回头瞧瞧身后,忙抬步就朝她们走了过去。 脚步声还没接近,林三酒简直像后脑长眼睛了似的,突然嗖地一下回过了头来——方丹吓了一跳,刚要说话,目光随即被门外的景象给抓住了,张着嘴愣在了那儿。 成群结队的堕落种,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对对乌黑的翅膀,在门外的天空中来来往往,连太阳光都被遮住了,在地上投下了一片片的阴影。绿洲几幢楼的楼顶上,至少有几十个来回走动的身影,翅膀是没有了,每一个都在脸前生着一条长长的口器。 林三酒脸色绷得紧紧的,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方丹千万不要出声。她早已是一头的冷汗,忙不迭地点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身后骤然响起的一声高亢尖叫,登时猛地撕破了空气;在那一声尖叫里,一瞬间,几个女人只觉自己血都凉了。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此时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满脸眼泪;她的嘴唇颤抖了好几次,终于又一次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尖声嘶叫:“啊、啊……啊!” 林三酒一句“糟了”还没有说出口,楼外的地面上,已经扑通通地落下了好几只堕落种,激起了一片尘烟。 1280 被带走的哈卡因 【正文快写好了,今天一大早就起了,高兴】 床底下,只有一截被扯烂了的床单。 玛瑟抓出床单一看,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打得还是不够狠——12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120秒的洗白效果消失以后,他就恢复了体能强化;体能一恢复,一条床单当然就困不住他了……后悔、无措,还有一点恐慌,迅速地侵袭了她。 ——如果不是耽误了那四十多分钟,他未必跑得掉。 不过眼下最大的问题,正像巨石似的压在了两人的心头:如果12故意跑出去很远,那玛瑟岂不是又要消失了吗? 一念及此,林三酒坐都坐不稳了:“玛瑟,他大概走不远,我们这就去找他吧?毕竟门口都被守住了——” 玛瑟闻言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离开绿洲,我能感觉得到。” 看了看同伴,她有些焦躁地解释道:“比方说,我可以在以卢泽为中心的100米范围内活动……那当我们之间距离到达70米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危机感。但是现在我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说明他离我还不远,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林三酒皱着眉头,简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虽然玛瑟暂时不会消失,但这也同时说明,12正在近距离上,暗暗地盯着她们。 问题是,在哪儿? 想了一会儿,她一拍手掌,终于下定了决心。 “玛瑟,我们走吧。”林三酒的神色很认真。“我有个想法,你听一听。” 现在签证官也找到了,绿洲这个地方又复杂,更别提陈今风还想对她们不利,如果不是前几天被牵制住了,傻子才会留下。现在既然12不见了,如果己方二人能早一步出绿洲,在绿洲外面守株待兔,那么总会抓住他的。 “绿洲虽然是工厂区改建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后面的门都封住了,培养农作物的地方也全都用高墙铁门给保护了起来。12如果要走,只有从正前方走……翻围墙,或者强行突破大门。不管他选哪一个办法,我们两个在外面守着也够了。” 尽管还只是一个大概的主意,但是却很有可行性——玛瑟听得脸上渐渐亮了起来,忧色少了一些:“你别说,这个办法的确值得一试。” 这个计划里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能让人和车都悄无声息地离开。 人倒好办,问题是车队……别说堂而皇之地开出去了,就算挪个位置,都能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我看,要不等白天的时候我们悄悄潜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吧。”林三酒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了这个不叫办法的办法:“白天大家都睡觉了,戒备应该会松一些。与此同时,你一定要保持警惕,一旦有和12分开太远、或者离得太近的情况,都要马上告诉我。” 玛瑟点了点头,神情惴惴不安。她算是那个死亡女医生事件的亲历者,以前和12同处一个身体里,谁也伤害不了谁也就算了——突然出现了眼下这种情况,过去的阴影全都浮了上来。 林三酒看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白天的行动计划,就都心事重重地安静了下来。 有一个杀人狂在身边窥伺着,她们也不敢分开,一起挤在林三酒的单人小床上,好歹算是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从一楼大厅传下来的人声、杂音,像涨潮了一样越来越响;随着人们的走动,空气里逐渐漫开了食物的气味——林三酒知道,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又到了晚饭的时候。 顾虑到白天的行动,两人尽管没有胃口,还是尽力吃下了不少东西。 回到床上又躺了两三个小时,当地下室里的光线微弱地变亮了一点点后,绿洲的人们都静了下来,接二连三地沉进了睡梦里,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感觉大家差不多都睡熟了,林三酒悄悄地坐起身来,向玛瑟招了招手。二人轻轻地走在过道里,步伐放得很缓慢。 1628号单间里,方丹放下了手里一本烤得焦黑的书,盯着布帘下过去的两双脚,歪了歪头。 “……我有点担心卢泽。”两人穿行在两百多个小隔间组成的过道里,玛瑟忽然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女医生那件事,他根本不知情。”玛瑟苦笑了一下,“事情闹开了的时候,正好是另外一个人格在。医生们和我们10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件事瞒着卢泽。” 她叹气说:“卢泽还没有成年,他还是一个孩子呢……当初认识我们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他觉得人格分裂很帅,很为自己有多重人格而骄傲。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藏了那么一个怪物,而且还用他的双手虐杀了一个无辜女人的话……” 说到这儿,她就停住了。 林三酒也沉默了。的确,尽管已经在末日里存活了两年,但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伴、也没有遭遇过太黑暗的经历,卢泽仍然还保留了柔软直爽的心性,就像许多普普通通的、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他肯定无法接受这种事——别说卢泽了,如果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会受不了。 玛瑟和他的感情很深,林三酒也不知要安慰些什么才好,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二人到了楼梯口,停下了脚。 果不其然,今天小雨也正坐在一把折凳上守着门,面色疲惫地靠着墙,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的。 “她怎么这么怕白天出去人?”林三酒疑虑地低低说了一句,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她正好坐在门的正中央,要出去恐怕还真有些难度。 正当林三酒走上前想试试的时候,她忽然心念一动,将刚刚纳入眼帘的那一幕重新从【意识力学堂】里调了出来——顿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刚才那短短半秒不到的一瞥里,居然容纳了这么大的信息量,真是让人忍不住觉得自己以前是个睁眼瞎。 小雨身边放着一个水杯、一张折起来了的纸,从纸背上隐隐约约地透出了黑色水笔写的内容——在五天前,林三酒在小雨的身边见过这样的纸。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又抽调出了那一天的景象——纸背上透出的字迹被拉近放大,正反颠倒一下,就迅速地得出了纸上的内容。 写着的是绿洲一共五名生活干事的名单,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两张纸一对比,林三酒发现在过去短短几天里,干事就被换掉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李姐——原因都相同:他们所在的楼里,有人在白天出去了。 小雨之所以神经过敏,大概源头就在这里。 “小心点,我们从她身边绕过去。”林三酒在自己消耗过大之前,赶紧停住了;缓了几秒,随即用气声低低地在玛瑟耳旁说了一句。 玛瑟点点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小雨的水杯上跨了过去。她行动一向十分轻巧,很快来到了楼梯门前,将手放在了门把上,一点一点地、极慢极慢地拉开了门。 她回头对身后的林三酒做了个口型,示意她跟上,两人无声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竟没有发出什么响动来。 这一切,小雨都丝毫没有察觉。她脑袋已经垂在了肩膀上,彻底睡着了。 当门被悄悄地关上时,不远处的过道里,伸出了一个脑袋。她疑惑地看了看小雨的方向,伸手将长发拢在了耳后——正是一时好奇心起,跟了出来的方丹。 左右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小雨也睡得很熟;这感觉就像做贼一样,令方丹双颊都微微地泛起了兴奋的红。学着刚才玛瑟的样子,她悄悄地拉开了门。 从负一层出来,就是通往一楼大厅的楼梯了。那二人的脚步声轻得根本听不见,方丹侧耳听了听,就上了楼。 楼道里没有灯,很黑。方丹摸着向上走,忽然间脚下一趔趄,差点被几块碎砖头给绊倒了,她急忙稳住了身子,然而有块碎砖被她一蹬,“咚咚砰砰”地滚下了楼梯,一下子撞在了负一层的门上,登时激起了一阵回音,好像还有门后的骚动声。 方丹的心都差点被吓出来,也不敢耽搁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梯,推门冲进了一楼大厅里——虽然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回去,但至少现在她不能让小雨抓着! 外面不知怎么,比她想象中的要暗多了。 方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属于白日的毒辣阳光,失去了一半威力;在这样本应烫人致命的时刻,大堂里竟然还有点昏暗。 目光一扫,她瞧见那两个人的背影,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口;外面的光透进来,两个身影都成了浓黑色——方丹回头瞧瞧身后,忙抬步就朝她们走了过去。 脚步声还没接近,林三酒简直像后脑长眼睛了似的,突然嗖地一下回过了头来——方丹吓了一跳,刚要说话,目光随即被门外的景象给抓住了,张着嘴愣在了那儿。 成群结队的堕落种,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对对乌黑的翅膀,在门外的天空中来来往往,连太阳光都被遮住了,在地上投下了一片片的阴影。绿洲几幢楼的楼顶上,至少有几十个来回走动的身影,翅膀是没有了,每一个都在脸前生着一条长长的口器。 林三酒脸色绷得紧紧的,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方丹千万不要出声。她早已是一头的冷汗,忙不迭地点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身后骤然响起的一声高亢尖叫,登时猛地撕破了空气;在那一声尖叫里,一瞬间,几个女人只觉自己血都凉了。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此时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满脸眼泪;她的嘴唇颤抖了好几次,终于又一次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尖声嘶叫:“啊、啊……啊!” 林三酒一句“糟了”还没有说出口,楼外的地面上,已经扑通通地落下了好几只堕落种,激起了一片尘烟。 1281 晚上好 【差不多快好了,今天有点卡……话说最近天天都卡得受不了,只想赶紧完结……】 林三酒按下了胸腔里一颗砰砰猛跳的心脏,避开海天青露在外面的皮肤,把手放在他的衣服上,使劲推了几下。 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个上午帮同伴们清理了几十吨的货物,就是强悍如海天青,也疲累得早早进入了梦乡。 “唔……?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昏暗的集装箱里,林三酒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泛着猫眼似的光芒。 “我知道贝雷帽们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海天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此时集装箱里,已经住进了近百个人。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不断地有脚步声在集装箱外响起,每次大门开启的时候,都有一些神色仓皇的人被贝雷帽推进来,成为这个囚笼里新的成员。人数越来越多,不由让人心惊:贝雷帽和他们的同伙们,到底在外抓了多少人? 眼看着这只集装箱就要装不下了,外面的一个贝雷帽将门砰地关上了,从门上的空洞里穿过一条铁链,将门锁死了。 当然面对着近百个进化人,这根铁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叫这些“囚徒”们忌惮的,还是透过空洞朝外望去时,所能看见的那一个个端着枪的贝雷帽。 有了那个四肢骨头都被打断了,倒在地上绵软得一动不动的中年白领做样本,新来的人们也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能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历过一些凶险了,见怪人们似乎对他们没有杀意,大家在短暂的交谈后,为了保持体力,都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休息了。 由于还顾忌着【乌苏毒】,几个同伴们分散得很远。林三酒担心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会不小心碰着人,于是在门边不远处拣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从门上空洞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又热又亮,周边自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起来,与以往不太一样。 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个头不高的人,正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走来;他们的脚一定非常小,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一队大老鼠,在飞快地赶路。 林三酒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眯着眼从空洞里朝外一看——她傻了。 紧接着,她冲到海天青身边,叫醒了他。 “你去叫胡常在,我去叫兔子,咱们在门边空洞那里见面。”林三酒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匆忙嘱咐了一句;她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跑到兔子所在的角落。 海天青起身去叫醒了胡常在,四人在门边碰了头。 原先林三酒所在的地方,被阳光投下了一个圆圆的光斑;胡常在打头走进了这片阳光里,弯下腰朝洞外看去。 刚才那一队人人数太多了,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完,正好都落进了几人眼里。 她们身高矮极了,连一米也不到;相比身子来说,头大得不协调——好像也是混血儿,每一个人都是金黄的头发,碧蓝的大眼睛,漂亮得怪异。兔子迷惑地抖抖耳朵,望着林三酒:“这是一队外国侏儒?这跟贝雷帽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林三酒苦笑一下,手里顿时多了一个东西:“你们看看这个,再看看外面。” 一个60厘米长的玩具艾莎,在透明的包装盒里一动不动地微笑着。 三个伙伴都傻了眼,一会儿看看玩具,一会儿看看外面行走着的“侏儒”。 “这、这这……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胡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我之前发现了一个集装箱,里面全是这种玩偶。贝雷帽当时就把那个集装箱给保护起来了,谁都不许接近……我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往深里想。现在看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 “是有某个人、或者说某种力量,可以把人形的玩偶……嗯,姑且说它们是变成人了吧。这样一想,有些怪事就顺理成章了。玩偶很多特征没摆脱掉,看起来就怪——比如说它们的表情从来不变、走路也只能踮着脚尖走,因为他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海天青皱眉想了想,“踮着脚尖、身材还好,身高也跟正常人差不多……” “是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啊。”林三酒再次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和兔子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连毛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流血而死了。” “原来如此!那种模特的材质跟一般塑料不一样——熔点高,不怕高温不说,当然更不怕累。”胡常在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句。 “那究竟是谁把这些假人、玩具都……弄活过来的?”海天青的词汇量有点不够用了。“而且那么厉害的武器,这些假人怎么人手一个?” 这个问题把三人都问住了,谁也答不上来,一时只能愣楞地望着外面的“艾莎”们。空洞毕竟还是太小了,加上时不时巡逻经过的贝雷帽,只能看见碎片似的画面——要想搜集信息,这一点可不够。 “咱们在集装箱上方开一个洞朝外看,”林三酒出主意说,“所谓站高望远嘛。别忘了,咱们所在的这个集装箱可是白色的。” 胡常在闻言一拍巴掌,被黑色电子回路花纹覆盖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个惊喜的笑:“对呀!我还有豆腐刀。” 【豆腐刀】 介绍:集市里豆腐西施专门委托王麻子打的一把刀。这把刀干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切豆腐却是一把好手——时间长了,不光是豆腐,凡是白色的东西,切割起来都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了。虽然这个逻辑很奇怪,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是在红白对抗赛中赢来的第三件特殊物品,想不到此时用正合适。有了豆腐刀,登高就不是难事了——林三酒从海天青的肩膀上纵身一跃,一摸到顶,赶紧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扎进了集装箱的箱壁里,豁出了一条口子。豆腐刀果然名不虚传,集装箱壁还真软得跟块豆腐似的,半点阻力都没有。 林三酒来回跳了几次,切出了一个人头大的正方形窗口,一大片箱壁顺势掉了下去;胡常在怕它发出响动,忙一手抓住了。 虽然他抓得快,可是几人这一番动作还是惊醒了周围几个人。 那几人见了他们的阵势,纷纷围拢了过来,仰着头、张着嘴看着扒在窗口上的林三酒。 “外面什么情况?” “那些怪人还在吗?巡逻的有多少个?”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该去睡觉了吧?” 这几个人了解的情况还不如林三酒他们多,此刻都是一肚子的问题。 林三酒咬着牙,说不出话——由于“窗口”的边缘太利了,此时全身的重量又都挂在边缘,她感觉到自己掌心很快就被割出了血。 人们眼看着她,也都急得够呛——林三酒能跳那么高,是因为她的强化能力要比其他人都优越,换了第二个人根本上不去。海天青看出了端倪,忙一把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卷成一团扔了上去:“小酒,你拿它垫着手!” 林三酒伸出手,衣服擦着她的指尖划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没够着的时候,她手里忽然甩出了一根口器,将那衣服卷了回来,随即又消失了。林三酒将衣服垫在手掌下,双手扒着边沿,靠一双手臂的力量,将身子稳住了。 底下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外面怎么样了?”底下一个声音带着焦虑问道。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外面,充耳不闻。 自从极温地狱降临以来,她还没从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码头上、路上、集装箱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头,黑压压的,仿佛是天上的乌云掉下来了似的,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涌动着的人群寂静无声,数量庞大,却井然有序,好像在遵从着一个听不见的声音。 一眼望去,这片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有贝雷帽那样的塑料模特,也有艾莎那样的人形玩具;甚至还有一些身形极其单薄的女人,转过身去时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了,以前应该是宣传用的人型纸板。 大多数“人”,都保持无生命般的僵硬微笑,看得林三酒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因为吃惊而有些愣住了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分出来了一条空道。她顺着空道望出去,终于见到了一个容貌正常、有血有肉的男人—— 那男人装束古怪极了,像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上了码头。 林三酒露出半个头,紧盯着他,不敢错一错眼珠。 走着走着,他顿住了脚,转头向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随即像是有人下达了指令,成千上万张僵硬的脸缓缓地扭了过来,一双双没有光泽的眼睛对上了窗口后的林三酒。() 。m. 1282 海滩烧烤! “……所以说,我们之前都是骗你的啦。” 季山青好声好气地以这一句谁听了都会生气的话作为收尾,结束了自己一番解释。很显然,要不是林三酒吩咐,他根本就不会向伊藤先生张嘴;解释完了以后,也不管对方信没信,只是一推林三酒的胳膊肘:“姐姐,我都饿了。” 伊藤先生站在五六步开外,一张脸简直比夜色还黑沉。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冲他点点头,才顺着礼包往旁边走了几步——他们走到哪儿,其他人的目光就牢牢地跟到哪儿,好像都察觉到了他们是新晋的别墅主人。 “你看,”礼包下巴一抬,对周围人的目光视而不见:“这里还真的是海滩烧烤诶,连厨师都准备好了。” 沙滩上零星散落着一只只圆形黄灯,明暗光影将海滩映得又隐晦又暗哑,仿佛午夜里浮起的一阵烟雾。在朦胧光晕的远处,正立着一只黑沉沉的烧烤架;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胖男人,正在地上和几只大袋子搏斗,好一会儿才终于打开了其中一只。 “大家都等等啊,”厨师喊道,“你们先互相聊聊,等我把烧烤的东西都预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他高高兴兴地夹起几块炭,塞进了烧烤架里;他虽然是NPC,但神态、模样看起来,就像是那个门卫一样与活人别无二致。 “新来的?” 正当二人望着那厨师时,一个女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取代的是那个卷毛大胡子?还有谁?” 林三酒转过头,发现说话的人她居然认识——那个穿着睡裙的别墅主人,门口的名牌上写着“格林”。 当然,她现在穿的可不是宽宽松松的睡裙了;在不知什么面料的紧身衣包裹下,格林纤细的四肢、单薄的肩膀都能叫人把线条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噢,对,”格林低下头扫了一眼,指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说:“四个半月了。” 二人不由都有点傻了眼,还是林三酒结结巴巴地先开了口:“恭、恭喜你……那个,预产期是……” “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换作给你,你要不要?”格林突然躁怒起来,一摆手,说:“不要以为我是孕妇就怎么样了,告诉你们,我已经连续做了十四天的别墅主人了。” 明明是她先搭话的,脾气一上来,却转身就走了,连让林三酒再开个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都十四天了,还出不去副本么?”礼包小声问道。 林三酒自然也没有答案。她扫视了一圈,发现沙滩上的各个别墅主人,似乎都彼此认识;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有的彼此之间气氛紧绷,还有的在人群中散步徘徊……还有一个看起来满面和气的小胖子,见谁都要打一声招呼,脚下直奔着林三酒二人就过来了。 “刚刚搬进别墅里吧?”他看着年纪不大,圆鼓鼓的面颊上陷下去一个狭长酒涡,看着很有几分讨喜:“哪一位是……主人?” 他好像比那位短头发的孕妇要更机敏一些,迅速意识到在场众人已经有十二个了——因此林三酒二人之中,注定只可能有一个别墅主人。既然其中一个是人类进化者,那么另外一个就不可能也是人类了;小胖子从刚才起,目光就在扫来扫去,似乎怎么也确定不了哪个才是人。 “是我,”不等林三酒说话,礼包先一步答道,“这是我的姐姐,一个人形特殊物品,是陪伴型的噢。” 林三酒斜了他一眼。礼包答得太流畅了,简直叫人觉得他早就计划好了。 “幸会幸会,”小胖子的注意力顿时全转移到了礼包身上,“我叫李幸。请问你怎么称呼?” “季山青。” “好名字!”李幸一拍手,“有诗意。” “这里大家都很友好嘛。”礼包拢着手,笑着问道:“都是熟人了?” “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一个也是新人。其余的,多多少少都经历过几次活动了。”李幸耸耸肩,“彼此之间对付不对付,也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合作闯关的……这些活动之中,分组合作的类型不少。” “以前你们参加过海滩烧烤吗?”林三酒问道。 大概是没想到一个人形特殊物品还能这么主动,小胖子有几分诧异地打量了她两眼,这才说道:“没有,每一次的活动形式都是全新的。当别墅主人把所有山庄安排的活动都经历过一次之后,就可以出去了……我估摸着,每天一次,得要一个月。” 当然,说着说着,他又转向了季山青,示意二人跟他过去:“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其他人也都对你们很好奇呢。” 除了伊藤先生和格林之外,剩下七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个男人个子高得近乎惊人,连林三酒都只到他胸口;还有一个男人在互相介绍过名字之后,忽然冲着礼包拉开了风衣——就在二人吓了一跳,林三酒甚至都准备要动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风衣下面也穿着衣服,只不过身体却若隐若现,简直像是被一条条烟雾给遮去了似的。 “别吃惊,别吃惊,”这个叫克兰的男人放声大笑起来,大概是瞧多了二人脸上的反应:“我这是要传送了。” “传送?”季山青微微扬起眉毛,“你这样已经多久了?” “两天了,” 克兰不但看起来满不在乎,甚至还伸出手指,往自己消失了的身体空隙中探了探,又举起手指说了一声“什么感觉也没有”。他向旁边几个别墅主人点点头,朝二人笑道:“……他们都知道的。原本应该一会儿就传送走了,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大洪水,硬生生拖了两天。” 克兰合上风衣,大喇喇地转过身,将后背亮给二人看:“你们瞧,我今天晚上出门前,才刚刚披上的这件风衣。” 怪不得风衣前方看上去还是一片完整,原来是才刚披上没多久。不过它已经显示出了要和主人一起走的意思:背后的风衣也被“烟雾”遮去了朦朦胧胧的一大团,看样子离彻底传送也不远了。 林三酒瞧了瞧克兰的后背,又悄悄扫了一圈其他别墅主人,恍然有点儿明白了。 也对,如果换作是她,那么她也会像克兰这样主动又洒脱地让每一个人都看清楚自己的状态:这等于是在说,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咱们之间没有什么非争到底不可的事儿——同样的,其他别墅主人对待他时,也自然会友好上几分。 “这可真不错,”林三酒真心实意地说,“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呢。” 她越不强调自己是个特殊物品、越表现得像个人,好像其他人反而越相信她是个性能强大的特殊物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甚至有点儿羡慕似的,还问了季山青一句“你是不是在十二界买到的?”。 “天上地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季山青一脸严肃地说,“这是我用陶泥捏的。” 行吧,林三酒揉了揉眉心。 “那个,各位——”远远地,有人喊了一声。 十一名别墅主人附带一个人形特殊物品,都站在方圆十来米的范围里;从远处忽然响起这么一声喊,大家都意识到了发声的人是谁。众人转身一看,发现那厨师正举着铲子,高高朝他们招手。 “工具和肉料都准备好啦,”在烧热了的烤碳上方,他红光满面地笑着说:“你们看,我准备了这么一大包的肉呢,肯定够吃的了。” 顺着他的示意一看,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烧烤架边一只巨大的塑料包装袋上。透过它半透明的质地,隐约能看见里头的层层块块,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肉。 “喏,我接下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的活动规则。”厨师一边说,一边朝他们掂了掂铲子。“今天我给你们准备的肉一共有四种,分别是串肉、牛肋排、羊腿、鸡肉肠。” 季山青看了看那袋子肉,又看了看林三酒——就算不说话,她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的那双眼睛简直好像两块显示屏,高亮滚动过去了“姐姐,我们下次也吃烤肉吧”这么一句话。 “明天给你弄,”她小声说。礼包点点头,满意了。 “说来惭愧,每次我只能烤一块肉。”厨师毫不惭愧地在长长的、空空的烧烤架上一挥手,说:“所以每个人每一次只能向我领一块肉,我烤的是哪块,你就得领走哪块,不能指定烤什么肉,也不能连续领两次……挑食不好嘛!” 十二个人都没说话。 “提前凑满了四块相同烤肉的人,就等于胜利结束这个游戏了,坐在一边好好吃肉喝酒就行。不过如果你是倒数三名之内,或者在我手酸了、不想再烤的时候,仍没有凑齐四块相同烤肉的话,很遗憾,就得搬出别墅了。” 厨师说到这儿,笑道:“只有在每块肉烤熟的那一瞬间,我们才知道烤的是什么肉。烤熟之后,站在黄色标志上的人就必须把它领走……诶,你让让,你踩到我的标志了。” 一个皮肤黢黑、四肢修长的中年女人,咕哝着往旁边让开了两步。一个餐盘形状、还画着刀叉的黄色纸片,从沙子里露出了大半。 “踩在这个黄色标志上的,就是能领走烤肉的人。你们用什么办法决出谁先谁后,排队也好、掰手腕也好,这我不管,反正你们别影响到我,别溅起沙子或打翻东西什么的就行。”厨师想了想,“噢对,你们彼此之间不能交换烤肉。还有什么没有……唔,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怎么样,你们要开始,还是有问题要问?” 1283 肉,肉,肉! 众人的目光游弋、相撞了一圈,终于一个年轻人说话了。 他的模样看上去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相貌平平常常;只是头发、眉毛都雪白得亮眼,甚至连一丝上了年纪后常有的铁灰色也不掺——“我们别急着开始,大家都想想能问什么问题,”他提议道,“我们现在能拿到的讯息越多,活动开始以后越方便行事。” 礼包凑近了林三酒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林三酒看看他,这才转向厨师问道:“……你一般烤多久会手酸?是手酸之后,立刻就会停止吗?” 这是个挺关键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礼包不肯自己问。 “问题不错,”格林似乎是个直脾气,立刻夸了她一句。 “唔,这可说不好。”厨师沉吟几秒,说:“我有一次烤了五分钟就酸了,还有一次烤了一个小时……不过,手酸的时候我会提醒你们一声,然后再坚持几分钟的。不过手酸之后,我最多也就能坚持几分钟哦。” 也就是说,在烧烤时间结束之前的几分钟,会有一个预先警告。 “在凑满四块肉之前……”那个羡慕礼包的十五六岁少年,犹犹豫豫地开口了:“有什么限制吗?” 厨师用铲子一拍烧烤架,“当啷”一声吓了众人一跳。“你这个孩子问得好,”他笑道,“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我差点忘了!你盘子里如果已经有四块肉了,就不能再领第五块了。” 果然还有隐藏讯息——看来海滩烧烤的第一步,是想办法从这个健忘的厨师嘴里把完整规则挖出来。 那少年一愣。“诶?那如果四块肉不相同……” “你得把不同的肉吃掉,再来找我拿下一块肉。不能扔掉,不能送人,不能收进口袋里,必须得自己吃下去。”厨师耸耸肩,一派理所当然:“我烤得这么辛苦,不就是希望大家能吃得高兴么?你们都不吃,堆在盘子上,还有什么意义?” 要吃掉这种不怀好意的副本提供的肉类,怎么说也让人心里有点膈应。礼包这时候又凑上来了,他个子比林三酒矮,说悄悄话时还得踮起一点儿脚尖来,也不知道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姐姐,你问他,一共有多少块肉?” 林三酒扫了一圈别墅主人,发现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厨师身上;她这才清清嗓子,把礼包的问题问了。 “一百块整。”厨师答道。 即使礼包没出声,林三酒也能感觉到他怔了一怔,似乎对这个数字有些意外。 一百除以四,不正好是二十五吗?是不是说明袋子里有25组相同的肉……这个数字好像很合理啊? 在林三酒琢磨数字的工夫,别墅主人们窃窃私语一会儿,又提了几个关于“拿肉顺序”、“影响厨师是怎么定义的”一类的问题。 “我不都说过了吗?不管怎么决定顺序都行,反正只要不连续拿肉就行。”厨师有点儿不耐烦了,一拍大腿:“这样吧!我给你们出一些限制条件,这样你们就知道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了。” 十二人都凑近了一些,听他说道:“首先,战斗性质的、会对他人造成负面影响的、伪装类的,以及收纳类的道具,统统不能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别墅主人们纷纷有了动静:有的低头去摸自己的腰带,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林三酒心里一动,试着叫了一下【龙卷风鞭子】和【描述的力量】;但它们仿佛被锁死了一样,怎么叫也叫不出来了。 季山青还没忘了转头和身边的人解释:“我姐姐陪伴型的,哪个也不算噢。”只不过,好像没有几个人在乎——反正林三酒还好端端地站着,就说明她肯定不是什么威力强大的物品。 “进化能力中,只有对自己生理机能的增强功能,可以继续使用。” 这句话一落下,她的几个进化能力就像是失去了光照一般,齐齐灰暗沉寂了下去。 “你们的动作最好轻一些,溅起的沙子不能离地十公分。” 立刻就有人蹲下去量了一下十公分有多高——看着那少妇模样的女人,在沙滩上空比了一下十公分的高度之后,大家的神色都不大好看了。别说是进化者以武力相争了,就算来个小孩子在沙滩上随便踢一脚,激起的沙子恐怕也比这个高。 “肉一旦烤熟,马上就要递出去,交给烤熟那一瞬间踩在黄色标志上的人。如果在肉烤熟的那一瞬间,黄色标志上没有站人的话,这块肉就要丢掉了。烤熟之后再站上去的话,不算数。” 要说刚才大家的脸色不好看,现在可就更难看了。 “虽然你们不能交易肉块,但别的事情是可以做的……比如,”厨师说到这儿,忽然咧嘴笑起来,面颊高高鼓起来:“你看有人拿到了三块相同的肉,马上就要凑满了,你上去推他一下,他把肉都掉沙子里了,这个可以。” 众人彼此看了一圈,脸上都浮起了几丝戒备之色。还是那个少年举起手,问道:“那……这种情况下,掉进沙子里的肉……” “作废了啊,沾了沙子,捡起来也不能吃了,”厨师不以为然地说,“那个倒霉蛋要从头再凑四块才行。” 别墅主人们面面相觑一会儿,终于那个黑皮肤的女人说话了。她好像有非洲人血统,肩平腿长,小脸厚唇,说话时神色纹丝不动:“我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相比以前的活动来说,这次淘汰的人数不算多,只有三人,我认为难度不大,还是尽早开始吧。” “等等,”那个雪白头发的年轻人抬起手——林三酒记得,他好像叫森平。“我有几句话要说。” 等众人的目光转到他身上,雪白头发才说道:“一直住在别墅里的老人可能都知道,我们参加活动时,始终维持着一个最低限的和气……我们彼此相争,是因为副本逼迫,不得不争,没有必要厮杀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算有人离开了别墅,也未必就等于没有生机了。” 有人咳嗽了一声,但大家都没插嘴。 “这一次虽然不是分组合作,我认为也没有必要撕破脸。” 森平说话时,语气平静、很有条理,让人感觉他是一个思虑周全的人:“你们想,凑齐任意种类的四块肉就行的话,那么我们领到的第一块、第二块肉是什么肉,其实不重要。最早也要到第三块肉的时候,才有争位子的必要……所以我建议,头两轮我们按照别墅号码排队领肉。这样我们不必急着动手,还能多观察观察情况。” 林三酒看了看其他人——格林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黑皮肤女人仍旧一脸平静,面无表情;那少年点了点头,停下来一会儿,又点了点头;伊藤先生一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即以利箭似的目光射了回来。 “我看行,”即将要传送走的克兰,同意得很快:“就这么办吧。” 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没什么问题;等众人开始报上自己的别墅号时,林三酒小声对礼包问道:“厨师不都说了吗,不到烤熟的那一瞬间,谁也不知道烤的是什么肉……又不能在烤熟之后才去抢位置。大家都要在盲猜的情况下去抢位置的话,为什么不干脆一直排队轮流拿呢?” 季山青瞥了她一眼。“姐姐,”他叹了口气,“你这样想的话,很难凑齐四块肉的……” 还不等她问,前面四个别墅主人正好在这个时候都报完号码了;见众人的目光来回扫来扫去,等着下一个人开口,礼包急忙喊了一声:“我们是F05!” “F06。”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紧接着说。 报上号码的人,很快就按照顺序在烧烤架前站好了,排成了长长一队。F01号别墅的主人,正好是小胖子李幸;他站在黄色标志上,手里端着一只盘子,使劲朝身后的队伍摆摆手:“承让,我先来了,大家看好了啊。” “可以开始了?”厨师问道。他被炭火一直烤着,还热得抹了一把汗。 李幸点了点头。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探长了脖子;站在那个高个儿男人身后的别墅主人,还纷纷抱怨着让他弯下膝盖——在众人迫切的目光里,厨师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肉,当一下扔在了烧烤架上。它的形状很不规则,和串肉、牛肋排、羊腿和鸡肉肠……没有一个能沾上边。 炭火烧烤时滋滋的油响,伴随着渐渐清晰起来的肉香气,很快就在沙滩上空飘开了。礼包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好像个猫鼬一样,踮起脚、伸长脖子往前看,同时还得抓着林三酒的胳膊保持平衡。 烤一块肉的时间不算很长,不过半分钟的光景,肉就烤好了。只听前方的厨师宣告了一声“是个鸡肉肠!”,随即小胖子李幸转过身,将手里盘子展示给大家看了一圈——刚才连个形状都没有的肉块,现在居然果真变成了一根短短胖胖、光泽油亮、冒着热气的鸡肉肠。 等李幸拿着盘子,示众一样走过林三酒身边的时候,她还听见他嘀咕了一声:“我还真有点饿了。” “第二块,”厨师又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扔上了烧烤架。第二个别墅的主人,也就是克兰,赶紧从旁边桌上拿了只盘子。 第二块烤熟之后,是牛肋排。伊藤先生是第三个人,拿到的是串肉;第四个人拿到的是羊腿。等季山青和林三酒走上去,同样也拿到了一根羊腿的时候,她觉得礼包可能是馋得失去理智了——因为他居然提了一个她连想也没想过的建议。 “姐姐,”他一会儿看看羊腿,一会儿又看看下一个人盘子里的鸡肉肠,说道:“你想不想吃了它?” 1284 限量的结盟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285 组别分化 “你真知道了?” “怎么才能凑齐四块烤肉?” “为什么只接受七个同盟?” 森平话一落下去,海滩上的一圈人之间,就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碎片似的回应声。众人的注意力一时间都打在了他身上,直到过了两秒,才有人忽然惊觉,轻声叫道:“厨师不等人啊!” 就算眼前没人排队了,那厨师也没有停下来看看谁是下一个的意思。排名第十一的那灰脸男人刚拿着鸡肉肠一走开,厨师就捞出了又一块肉,扔在了架子上;在刚才众人你来我往几句话的工夫里,那块肉开始滋滋冒响,似乎马上就要烤好了。 “我加入你!” 站在森平对面、离林三酒不远的格林,冷不丁叫了一声。她话音才出口,脚下却早就朝外匆匆走了两步——而直到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才刚刚从烧烤架上挪开。 季山青低低地“诶呀”了一声。 若是从空中往下看,众人的位置正好能松松散散地连成一个圆;圆的中心,自然是那一个黄色餐盘标志。这也就意味着,不管森平站在哪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如果要“走过去、加入他”的话,势必会走过圆的中心。 林三酒刚才被礼包激起的疑惑,甚至在脑海中都来不及成形,就被眼前一幕给冲散了。 格林只抢到了两步的先机,却已经足够了:当众人的目光刚一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猛然将盘中的烤肉串和牛肋排朝前方半空中一抛;几乎每一个人的眼睛都被抛入空中的烤肉给吸引了过去——与此同时,格林抓着盘子就地一滚,仿佛身上轻盈得毫无负担一般;她翻身跃起,盘子朝上一迎,两块烤肉恰好相继跌落进了她的盘子里,而她的脚下,也正正好好地踩在了黄色餐盘标志上。 “烤熟了,是块牛肋排!”厨师吆喝了一声,将新烤好的牛肋排夹进了格林的盘子里。 格林这个时候才微微喘出了一口气,举起盘子回头朝众人一笑,望着森平说道:“我刚才没骗人,我知道你的脑子活,我还是愿意加入你。你说呢?” 森平从雪白的睫毛下瞥了她一眼,笑道:“咱们一起共度了这么多轮活动,你根本不必问的。” 格林一笑,耸耸肩说了一声“我也只凑齐了两块,不比谁多,都别盯着我了”,随即走到了白头发男人的身边站住了。 随着厨师又拿出了一块烤肉,众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刚才格林那一招不算多么巧妙,但贵在她决心、行动都十分神速,已经用掉了唯一一个能让人成功这么干的机会。第二个再路过中心、走向森平的人,八成会成为众人提防的对象;而森平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朝身边的高个儿男人以及对面的小胖子李幸说道:“你们俩也加入吧?” 李幸一愣:“啊?好、好啊。” 那个高得几乎头都要融入夜空里的男人,也沉沉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那你们两个人就走上去,各出一只脚,踩在餐盘标志上。”白头发男人说着,扫了烧烤架一眼,催促道:“动作要快。” “原来你说知道了怎么赢,”伊藤先生抱着餐盘,活像那是他晚年得来的独子,狐疑地说:“就是要钻空子?” 在场的别墅主人都不傻,森平话一出口,大家都意识到刚才厨师的确只说了“肉烤熟的时候,标志上必须要有人”,却没有说“标志上只能有一个人”。 眼看着李幸和高个儿男人迅速走向了黄色标志,森平没有回答,只转头朝格林吩咐道:“肉一烤熟,你就开始吃肉串。” 就算是钻空子,众人自然也是想看看这个空子能不能钻成功的。反正这一轮海滩烧烤活动淘汰的人少、能幸存的人多;加上活动刚开始没多久,烤肉还剩下很多,因此李幸和高个儿男人稳稳地踩在了标志上,也没有人出手阻挠。 “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他只接受七个同盟……?” 林三酒身旁不远处,那少年喃喃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这还要想吗?”伊藤先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十一个人,淘汰掉三个,去掉他自己一个,不就剩七个了吗?” 那少年愣了愣,“噢”了一声——但是没等这一份恍然彻底坐进脑子里,他又不知因为什么茫然疑惑了起来。 “姐姐,”礼包凑到林三酒身边,似乎生怕她会被误导了似的,小声说道:“不是这样的噢。” “……怎么呢?”林三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烧烤架上的肉,声音同样压得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 “那个森平脑子是挺快,” 礼包用一种评委点评选美小姐的口气说,“不过他刚才那番话的真正用意,是要让自己从被排除在外的人,变成抢烤肉时占据绝对优势的多数派之一——而且关键的是,他在哪边,哪边就是多数派。” 林三酒想了想。“不过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他还是准备带着七个人一起完成海滩烧烤,这一点是没变的啊……我们要加入结盟吗?” 那少年朝他们二人瞥了几眼,似乎发现他们在低声细语,一副想凑上来又顾忌犹豫的样子。 季山青叹了口气。他回头看看那少年,忽然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过来;同时小声对林三酒说:“这个家伙虽然还没想明白,却已经意识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 “烤好了!”厨师忽然喊了一声,抬头看看,似乎这才意识到有两个人都同时踩在标志上。“咳,你们想得倒是不错,”他摇了摇头,铲起了烧烤架上的羊腿,“可哪有这么讨巧的事儿啊?”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一翻铲子,羊腿就“啪”一下落进了他脚下沙子里,顿时消失了。 “作、作废了?”有人吃了一惊,又有人朝标志上的二人叫道:“还不快下去!” 森平不为所动,回头朝格林说道:“现在开始吃。”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格林张口就咬下了烤肉串上的第一块肉。她盘子里是一个串肉,两个牛排,吃掉一个串肉目前影响不大,但能这么干脆利落地下决心,大概也是因为她和森平合作过不止一次了。 格林的牙齿一陷进肉里,刚才蠢蠢欲动、想要上去抢黄色标志的几个人,顿时都息了心思。吃下去肉串,就会激发出一个效果,目前她会激发出什么效果可还说不好;谁也不想辛苦抢了位置,结果却被格林决定了下一块烤肉的命运。 “李幸,这一轮你站上去,”森平朝小胖子吩咐道,“我和戈一起替你挡着,你放心等肉就行。” 高个儿男人看了看他,嗡嗡地问道:“……下一个是我?” “对,”森平应了他一声,目光环视余下众人说道:“我们的盟友,还有四个位置。你们谁还要加入?” “听好,” 趁那黑皮肤女人犹豫着举起了一只手、引去了森平的注意力时,季山青对身边二人低声说,“厨师刚才介绍规则的时候,很有误导性,这一点被森平利用了。他从来没有说过,能有八个人从海滩烧烤中走出去。” “他说了,最后三个人被淘汰啊,这不一样吗?” 从几人背后,冷不丁地响起了伊藤压低了的嗓音——几人回头一看,发现他侧弯着腰,一只耳朵正像水母似的在脑袋上一鼓一伏,仿佛活了过来似的;虽然离了好几步远,却依然把几人的话都听了去。 厨师往架子里添了一些炭块,滋滋啦啦地开始烤起了下一块肉。 三个人盯了几秒伊藤先生,终于林三酒叹了口气,招手示意他也过来。伊藤抱儿子似的抱着盘子,小步小步走过来时,依旧满面提防;他的脑袋凑近了,脚后跟还离得老远,活脱一个比萨斜塔似的,倾进了这个小团体里。 “……最后,是用什么决定的最后?” 季山青一抬下巴,一派准备给凡人耳朵里吹仙气的模样:“不是等肉全部烤完的最后,是厨师手酸了,这个无法预知的时间点,才决定了活动的结束。他有可能在四个人凑齐了相同烤肉之后手就酸了,那么凑齐烤肉的第二、三、四个人和剩下没凑齐的人统统淘汰,只有第一个凑齐的人能继续出去做别墅主人。当然,这是比较极端的例子。” 几人脸色不由都难看了起来。“那森平找七个盟友……” 季山青扫了一眼林三酒。“我想,用盟友来摸索、试验、垫脚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厨师烤起肉来根本不等人,半分钟一块就烤好了;期间等待的时候,森平又要招收盟友,又要安排谁去拿烤肉,基本上没有时间解释自己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也就是说,他哪怕此时此刻还不知道怎么才能赢得活动,等到众人有机会问他的时候,他搞不好也弄明白了。 “那我们不提醒别人一声吗?”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不急嘛,”礼包冲她一笑,“让他多获得一些讯息不好吗?” 少年和伊藤先生正思虑时,只听厨师忽然“噢”了一声,众人抬头一看,发现他连烤肉的动作都顿了一顿。“你吃了我的烤肉,”他对格林遥遥喊道,“现在你来决定……” 说到这儿时,烧烤架上的肉熟了——是一根鸡肉肠。小胖子李幸盘中已有了一根鸡肉肠、一根羊腿,登时目光都亮了起来;他转头瞧瞧森平,说话都不免有一点结结巴巴:“你、你真的知道怎么赢这个活动?你知道我能拿到和之前同样的肉?” 森平点了点头。 厨师就像没听见他们的交谈一样,一边将鸡肉肠交给李幸,一边向格林继续问道:“你来决定,这根鸡肉肠之后的第几块肉会被扔掉?” 1286 距离胜利只有一块肉 海滩上静了几秒,森平凑到格林耳边低语几句后,孕妇开口了。“……我现在马上就要决定,还是可以先想想?” 从众人的表情上来看,似乎除了季山青之外,没人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大不了的——换谁不得想想啊?然而林三酒又瞥了一眼礼包时,却发现他轻轻苦笑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诶呀,这可不好了”。 “可以先想想,”厨师弯腰去拿肉块,烧烤架后鼓起一个圆乎乎的屁股,声音从下头传来:“我先开始烤了,你想好就说,进人盘子后可就不能扔了。” 厨师这话一出,几乎在须臾之间就帮助森平完成了他的结盟。 众人都不傻,甚至不必森平多解释,就纷纷想通了格林这个问题的意义——连伊藤先生都骂了声“混蛋!”。 厨师声明过,一个人不能连续领两“次”烤肉;他说的并不是,一个人不能连续领两“块”烤肉。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意义却有天地之别。 小胖子李幸和戈在上次试验时,因为有两个人同时站在标志上,整一轮都作废不算数了,因此二人其中之一还可以继续拿下一轮的烤肉。可是如果只有一人站在标志上,这一轮因为符合规则,本身并不作废;但若在烤肉即将到手时,却被格林决定扔掉了,这一个倒霉蛋可就不能继续留在标志上,等下一块肉了。 这么一想,格林有可能会扔盟友的肉吗? “我加入,” 原本一直不声不响的少妇忽然喊了一声,快步朝森平等人走去。她看着大概三十岁上下,穿着普普通通的短袖和牛仔裤,却总叫人觉得她应该添上一条围裙;在末日千姿百态、花火繁星般的各式女性里,很少能看见这样的女人——好像身边不牵着个孩子,手里不拿个菜勺,她就自己都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总是一脸心不在焉、过一日算一日的神气。 “还差两个人,”森平喊道,目光在林三酒几人身上转了转。 伊藤先生活像刚吞了一包蛔虫,原地转来转去,脑门上都泛出了汗。他显然很希望自己能加入占据优势的那一边,但偏偏刚才被礼包点醒了,此时就好像渴慌了的人看着海水一样,干着急却没办法。 “也算我一个吧。”克兰立即喊道。 “好,你们呢?”森平朝这一头儿的小团体喊道。 少年支支吾吾一会儿,只摆了摆手。季山青四下一望,没有回答,却忽然发觉海滩上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不声不响的人——“诶?怎么,你不过去吗?” 第十一个别墅主人,也就是那个面色灰乌乌,好像抹了一脸铅灰似的男人,幽灵一般立在夜色里,不注意时扫一眼都能把他漏过去。 “我就不去了,”他似乎想笑一笑,笑意未达皮肉,脸颊还没等鼓起来,就又松垂了下去。“我看,你们也不去吧?” 森平自己似乎没料到,他的盟友居然还差一个人收不上来。但他看上去依然和刚才一般平静,只是点了点头,就移开了目光;倒是其余六个人,不断地一眼又一眼地扫过林三酒等人。 高个儿的戈没有耽误时间,小胖子刚才一离开,他就赶紧踏上了黄色标志。在森平的指挥下,其余五个人迅速在黄色标志附近立成了一道人墙,正好把另外四个别墅主人带一个人形物品给防得严严实实。他们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在他们凑齐四块肉之前,剩下的人别想靠近黄色标志一步。 “这可怎么办?”那个少年有点慌了,忍不住踱了几步,“我们这下可怎么拿烤肉?” 季山青倒是一点儿也没有着急。他甚至还拉着林三酒,找了一个最能看清楚众人的位置坐下了——还问了一句厨师有没有啤酒,活像是进剧场准备看戏的——另外三个别墅主人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一时间,沙滩上似乎形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对抗阵营。 “他不是知道怎么赢了嘛,”季山青慢条斯理地说,“咱们先看看他怎么让每一个人都拿到的相同烤肉,学习一下。” “烤好了,”厨师正巧在这个时候,铲起了一根羊腿,举到头上:“给你!” 虽然看不清戈的神情,但人人都能看见他手里的盘子。他上一次拿到了羊腿和牛肋排,这次居然又凑上了一根羊腿;等他转过身时,一副兴奋气儿几乎都要扑出来了,从半空里伸下一只手,拍拍森平肩膀说道:“有你的!” “他真的知道!”伊藤先生腾地立直了后背,“连续两个人都凑齐两块肉了!” 季山青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伊藤先生顿时反问道:“那你说,这怎么解释?” “那说来话可长了。”礼包只靠在姐姐身边咕哝了一声。 以林三酒刚才扫过去的那一眼,她倒觉得,似乎森平也没想到戈居然能凑齐了两根羊腿——不过那丝惊讶只是一闪,就从森平脸上消失了,他转头对李幸嘱咐道:“吃掉你的羊腿。” “诶?万一下一次也是羊腿……” 森平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解释道:“那你就凑齐了两根鸡肉肠、两根羊腿,一共四个烤肉,不能再领第五块了。所以不管怎么说,你都要拆掉一对,现在吃了羊腿,有什么损失?” 李幸“噢”了一声,捞起羊腿就啃。 季山青微微直起身,指着对方阵营笑道:“高个子也是一对儿带一个,李幸也是一对儿带一个。你们说,为什么森平不让高个子把落单的牛肋排吃了,反而让李幸把落单的羊腿吃了?” 他这话没遮没掩,声音清清楚楚传入对方阵营耳里,叫几个人都回头看了看。那个黑皮肤的女人想了想,居然遥遥应道:“……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厨师刚才从袋子里又拿出了一块肉放在架上,似乎全不在乎他们说的是什么,反倒是森平朝这儿看了看,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 “我倒是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偏偏到了解释的时候,季山青把嗓音压得低低的,只附在林三酒耳旁说话——甚至连那灰脸、少年、伊藤都不得不蹲下来,把耳朵贴上二人后脑勺,才算听清了一个大概。 “目前同一块烤肉,没有过连续出现三次四次的情况,对吧?事实上,如果包含作废那一次,至今为止所有人一共拿了26次烤肉,只有两次的烤肉是与上一次相同的。同样也只有两次,是某块烤肉中间跳了一次,隔了一块其他的肉之后又出现的,比如刚才的羊、鸡、羊……这两种情况,各占了整体数字十三分之一的比例。除此之外,都是四种烤肉轮流花插着来。” 除了林三酒之外,另外几个人脸上都带了几分惊奇。那灰脸男人甚至反问道:“难道……至今为止每一次烤出了什么肉,你都记得?” 季山青甚至没有回答——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他轻轻松松地说:“所以在刚才作废了一根羊腿之后,森平的心理活动就很清楚了,他认为接下来几次里,出现羊腿的几率会降低。当时羊鸡羊这种出现频率,还只有一次,对他来说,比连续出现两种烤肉的几率还低,所以他没有把这个情况纳入考虑范围之内。在作废羊腿之后的第一轮里,果然出现的不是羊腿,而是鸡肉肠,对吧。” “可是戈才刚刚拿到了一根羊腿……”那少年犹犹豫豫地说。 “你听我说完。” 若是换作聪明人来,季山青开个口,就不必再往下说了;只可惜包括他姐姐在内,这几个人都需要他把话掰开了细细讲。“戈拿到了羊腿,算是个意外,因为这种羊、鸡、羊的隔一出现方式,是26次里的第二次。但是这样一来,更加确保在接下来的至少两次里,羊腿出现的几率更低了。上两轮分别出现了鸡肉肠和羊腿,那么现在鸡肉肠和羊腿再次出现的几率各在7%左右,牛肋排和串肉出现的几率各在43%左右。” 他说到这儿,往远处一扫。 此时森平正站在那一群人中央,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似乎还没有决出下一个轮到谁。 “所以你们看,”季山青点了点头,“下一轮他要自己上了。” 几乎就像按照他的指示一样,森平双手使劲朝半空中压下几次,似乎总算制住了众人的窃窃私语,随即自己走上了黄色标志。 而小胖子李幸,仍旧在啃那根羊腿,眼看着骨头已经渐渐露出来,还差小半块肉就要吃光了;就在这时,肉烤好了,烧烤架上果然出现了一根串肉。 连森平阵营之中,都掀起了一片小小的哗然,有惊讶、有兴奋——这一次,他凑齐了三块相同烤肉,只差一块就能安全结束了。 “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赢吗?”伊藤先生焦急起来,声音都尖了几分:“他连自己拿什么的几率都猜中了,我看他是真知道,可我们好像还没数呢!” “下一个,他会让克兰或是那个说话少的主妇上去,因为牛肋排的出现几率现在最高了。他们两个人都可以碰牛肋排成对儿。”季山青充耳不闻地说,“他现在在试验,看看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假如下一个人果然拿到了牛肋排,那么他就有了一个对付烧烤活动的系统了。” 林三酒伸长脖子,有点儿担心起来。连礼包都说,牛肋排出现的几率最高了…… 果然,克兰是下一个端着盘子走上黄色餐盘标志的人。 眼看着这块肉快要烤熟了的时候,李幸咽下了最后一口羊腿肉,抹抹嘴上油光说:“我吃完了。” “巧了,我也烤完了,”厨师抄起烤肉,果然是一块牛肋排。 在森平阵营众人的欢呼声中,他笑眯眯地将牛肋排放在了克兰的盘子上,说道:“他刚才激发的效果是,你必须马上吃掉你拿到的这块烤肉。” 克兰刚刚浮起来的笑,立刻凝固住了。他盘中本有一牛一羊,现在刚刚拿到牛肋排,没想到又要马上吃掉它——结果还是落了两个单。 “这不要紧,”森平立刻安慰道,“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排序拿肉了,偶尔一次意外情况,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林三酒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她转头问道:“他这不是已经把烤肉出现的几率都研究明白了吗?连你都承认,他的办法有道理了。” “我可没说他的办法有道理。”季山青立刻嘟起嘴巴,有点儿委屈地说:“我只是说,刚才某些烤肉出现的几率,和他想的相同。” 这不是一样的吗? 林三酒被他绕得有点糊涂,想了好几秒,问道:“……难道他的计算方法不对吗?” “不对。”季山青一笑,伸手在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慢慢在手中攥紧、松开,任沙粒扑簇簇地从指间落下去。“他目前为止猜中的,只能算是他运气好。28次这个数据样本太小了,总结出来的规律根本不具有普适性,说明他压根就没看明白海滩烤肉的真正规律。” “难道你看出来了?”伊藤立刻问道。 季山青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厨师的神色,忽然笑道:“再给他们几轮,我们就该把这联盟打散了。” 1287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副本 【这个副本写起来要注意要计算的地方超级多,繁杂得老子脑壳疼……】 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伸手揉了揉脸,混沌的画面和片段渐渐地从脑海里消退了。海天青睁开眼睛,带着初醒的迷茫,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三个熟悉的背影上。 热雨和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退了,在星色耀人的夜空下,三个影子围坐成一圈,相互之间离得远远地,气氛沉重古怪。 “你们在干什么?”海天青坐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太阳穴隐隐地一阵疼。“我怎么会在这睡着了?” 他刚刚站起身,正要朝同伴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发觉了不对。再用神感受了一下后,他脸色顿时铁青。 “我的进阶能力呢?【健身教练的荣光】,怎么不见了?” 这时,他前方三个僵直了半天的影子终于动了,胡常在慢慢地把头扭了过来。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动作似乎做得十分不情不愿—— “海干部,你醒了?”他声音里很有几分勉强:“你不用担心,你的能力在小酒身上,连带着一些你的特殊物品,马上就可以还给你了。” “……难道那个对抗赛不是我在做梦?” 海天青瞪着他,深深拢起的眉头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啊,那是真的,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顶着满满一脸几何花纹的胡常在,几乎连表情都看不太清楚;随着他干笑了几声,皮肤上两排如同计算机主板电子回路一样的墨色纹路,也微微弯曲了。几何纹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进了他的衣领:“我们在游戏里不小心吃下了一种叫乌苏毒的东西,所以就成了这样……” 还不等海天青惊诧的目光投向余下的一人一兔,林三酒和兔子已经主动地、认命似的转过了脸来。 林三酒一双微微上挑的猫眼,此时被几圈繁复的花纹包住了,看起来好像一只黑眼圈被雕了花的熊猫——虽然古怪,看久了倒觉得还行。 只是当海天青看见棕毛兔的时候,他就傻住了。 兔子仅戴着一只黑色皮革制的眼罩,剩下的一只眼睛上,画着浓重乌黑的烟熏式眼妆;三瓣嘴上涂着紫色的一圈唇膏,长耳朵上挂着金属环……它颈间的皮套也不见了,一个黑色镶满尖刺的项圈取而代之。在如此哥特的打扮中,最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是遍布在它皮毛上的一个个小小的粉红胡萝卜图案。 “太、太猎奇了。”海天青不知不觉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二人一兔的表情一瞬间都仿佛沉入了谷底。 “吃下乌苏毒后的副作用,就是会在脸上或身上生长出花纹。”林三酒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沉痛,“至于会长出什么样的花纹来,全看你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东西。” 胡常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背,它们也都布满了精密的电子回路似的花纹:“……我听成了脸上‘和’身上……所以到处都被花纹盖满了……” 哥特兔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但林三酒却没放过它:“兔子嘛,它的打扮是一件特殊物品造成的。胡萝卜才是花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想到那种睡衣一样的图案。不过好在这个乌苏毒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海天青这才松了口气,几步走了过去,想在兔子身边坐下来——但没想到他才刚要弯腰,剩下的三个人同时跳了起来,口中喊了一句:“离我远点!”随即不约而同地各自退开了好远。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海天青脸色算不上太好看。 林三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乌苏毒】 介绍:来自希克利药物公司实验室的新型病毒。最初吃下该病毒本体的人,会成为病毒携带者,自己本身不会受到乌苏毒的危害。但如果有人与病毒携带者有任何皮肤、肢体上的接触,就都会受到病毒感染,患上无法医治的血液病,在短时间内毛孔流血致死。如果两个携带者互相接触,那么两个人都会死。皮肤中间有阻隔物的话,就不会被感染。 时限:在毒死6个碰到自己的人以后,乌苏毒的效力就会消失了。 副作用:脸上或身上会浮现出脑海中想到的花纹,持续6个月。 听完了,海天青主动坐得远了一点。他的体格足是其他人的两倍大,可承受不起一不小心碰到谁的后果。 “从好处想,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防御手段,现在谁也不敢碰你们一根指头了。不过,兔子这身打扮、还有我的能力……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兔互相看了看,还是由受灾情况最轻的林三酒,从第四轮游戏开始,将整个情况给海天青解释了一遍—— ……游戏结束后,坐在餐桌边发楞的三个人,眼看着点先生笑眯眯地站起了身,开始公布起了结果——明明是海天青的嘴巴张开了,可声音却从不知在哪儿的喇叭中传了出来,响彻了整片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原来幸存者还不止他们四个——钟俊凯因为早早地昏迷了过去,保持了最小的体力消耗,反而因祸得福地活了下来;白队的长腿女人本来几乎没有幸理,可她求生的欲望太强,竟然挤出了队友尸体的血,硬是靠着喝人血撑到了最后。 至于重伤的老太太、手下败将等人,早就支撑不住死亡了。 然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却无法从死者的身上提取能力了,因为据点先生说,是因为超过了“保存期限”。 在叫醒了钟俊凯,又给他喂了一点东西以后,点先生就把白队众人的能力都列了出来: 胡常在的2个进阶能力:【辨伪识真】、【真话炮弹】 海天青本身的1个进阶能力:【健身教练的荣光】,从兔子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兔字成语】,以及从连小怜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我见犹怜】 长腿女人的1个进阶能力:【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一共6个能力,其中4个是自己人的,实在只能算是惨胜。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力还是依据贡献的大小、及本人的意愿,分给了红队成员。【兔字成语】和胡常在的能力都给了兔子,海天青和长腿女人的能力都给了林三酒——虽然钟俊凯在第四轮游戏中处于缺席状态,但他毕竟是连小怜的男友,林三酒还是作主将连小怜的能力给了他。 至于从白队成员身上搜出来的5件特殊物品,她可就好好地收起来了——除了林三酒以外,其余的三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好东西,正是需要特殊物品的时候。点一点数,算上之前赢回来的3件物品、从老太太身上搜出来的3件物品,几人这一回也算是大丰收。 从木箱子里取出了3个小光团,看着它们融入了自己的皮肤后,林三酒抬头问道:“点先生,我们每人是不是还可以要求一个特殊奖励?” 她可是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呢。 点先生依然保持着海天青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出自己的真身来:“可以啊,你们提吧。” 躺在一旁了无生气的钟俊凯,忽然眼睛一亮,勉强爬起了身。 林三酒抬起了木箱子的一角,伸手从底下拿出了她早就贴在下面的日记卡。低头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日记卡以后,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对点先生笑着说:“我和兔子都想要这个木箱。” 突然被她代表了的棕毛兔一愣,随即有些不满:“喂,我还没想好呢!” 林三酒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日记卡递了过去。 棕毛兔用前爪按住了卡,低头一看,顿时也没了言语。 因为在日记卡上,详细地记录了林三酒在第二次游戏时将木箱转化成卡片的一次经历——尽管林三酒害怕被点先生惩罚,只将木箱卡片化了不到一秒就又将它放回了原处,可是因为她事先就叫出了日记卡,因此关于木箱的所有信息都被记录下来了,甚至包括以后几次使用木箱的过程,也都完完整整地在卡片上呈现了出来。 正是这个木箱子,有着拿走别人能力、收为己用的神奇之处。 有了它,他们就能够将能力归还给海天青二人了。不光如此,这个木箱连新死之人的能力都可以提取,也就是说,有了这个木箱,几乎等于有了一件作弊器! “这个木箱可不能给你们呀。”点先生却突然笑了,“给了你们,我就没有了。” 一直以来信心满满的林三酒愣住了——她竟然忘了,点先生从没说过他不能拒绝。 点先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仿佛很高兴看见她此刻无措的模样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一个复制品。” 林三酒和兔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拿到了复制品箱子、又分配完了特殊物品以后,副本终于结束了。走出了副本时,他们发现原来外面的白雾都已经消散了,重新展露出这个被毁坏了一大半的世界来。想想也是,在副本里的时间相当于过了两三个月,外面的雨势再大,也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向海天青解释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摊开手,叫出了【劫贫济富箱】。 深红色的复制品很小,大概只有饭盒那么大,顶多只能叫做木盒——她一边将手伸进了箱子里,一边朝海天青轻声道:“这个复制品可就弱多了,每个箱子只能用两次,一次只能抽取一个能力,而且还不能用在死人身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能力是可以还给你了……” 为了把能力还给胡常在,兔子手里的箱子已经用完了两次机会。 海天青低头一看,递过来的木盒子里,正微微地漂浮着一个光球。他一探出了手,光球像是知道回家的路似的,立刻一头撞进了他的手里,随即便融入了皮肤消失了。 活动了一下臂膀,海天青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又回来了——他朝林三酒点点头,将木盒递了回去,同时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既然特殊物品也都拿了,能力也可以还给我了……那你们为什么还坐在这儿不走?” 此刻没有了热雨,月朗星稀。白雾和狂风都消失了,黄沙被雨浇过了,混成了泥,暂时不能继续在空中放肆了——这样的天气,视物清晰,正是上路的好时机。 胡常在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哀叹的语气说:“……海干部,你看见咱们的车了吗?” “呃?”海天青一愣,立刻站起来四周望了一圈。 此时空旷的马路上孤零零地坐着三人一兔,街边倒着几辆糊了厚泥的破败车体,身后除了一片废墟之外,便只有一栋摇摇欲坠的楼。海天青这才意识到,装满了食物和水的两辆车不见了。 “在副本里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咱们的车早就被偷了。”林三酒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里传了出来。“……因为我无法卡片化那么重的东西,它们一直就在路边上停着。”() 。m. 1288 林三酒顺利上岸! 经过短暂的几句争执之后,森平阵营中的人很快决定出了接下来两个踩上黄色标志的人:先是黑皮肤女人,再是那个主妇。不管是处于逃避也好、提防也好,他们都没有把林三酒这一边的人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跟在林三酒身边的几个别墅主人都掩不住着急了;尤其是那个盘中只剩下一根鸡肉肠的少年,总好像在欲言又止。 “姐姐,假如我们按照厨师一开始介绍的顺序,分别将肉串、牛肋排、羊腿和鸡肉肠,换成1、2、3、4的话,是不是就清楚多了?”季山青瞥了身边几人,声音压得很低。 ……不,一点儿也没有清楚。 林三酒抿着嘴,望着黑皮肤女人走上黄色餐盘标志,将那硬板踩得往沙子里一沉。她盘里已经有了两根鸡肉肠和一块牛肋排,现在就等着森平保证的下一根鸡肉肠了。 “这个活动也真是狡猾。”礼包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解释道:“不管是什么肉,听在我们耳朵里,都是食物而已,它们虽然种类之分,却没有本质不同……所以人一旦把注意力放在‘肉’上,就很难再把思绪抽出来了。而整个海滩烧烤,都特地把肉设计成了我们关心的重点。” 肉难道不是重点吗? 当她疑惑时,厨师正好也抬起了头,冲黑皮肤女人一笑:“烤好了!” 黑皮肤女人连一点笑的意思也没有——因为烧烤架上出现的是一块牛肋排。 “姐姐,”礼包小声对林三酒说,“不要想它是什么肉,你要想,这次出现的是2。” “你不是说,这次出现的肯定是鸡肉肠吗?”她回头冲森平扬声喝问了一句,手里朝厨师递出了盘子:“你到底有没有发现规律,还是说你在骗——” “啪”一声什么东西掉进沙子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从沙子里迅速消失的烤牛肋排上。 厨师放下铲子,一边弯腰去掏下一块烤肉,一边解释道:“没人领,这一块就扔了。” 黑皮肤女人一脸茫然,仿佛忽然听不懂他的话了似的,过了半秒,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你在说什么,”她猛地一抬头,“我明明踩在标志上——”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主妇迅速几步走了上来,活像整个人都睡醒了似的,“你是不是没踩中它?” 黑皮肤女人以目光刺进了她的脸皮里。 “我来试试,”主妇伸手就要将黑皮肤女人推下去,“你这一轮已经过了。” 一声“咝”响,伴随着一道细影子,猛地从黑皮肤女人的肩膀处弹了起来,朝主妇的脸上扫了过去——主妇急急向后一仰,脚下差点没有站稳;那细影子眨眼间又收了回去,重新绕着黑皮肤女人的胳膊,盘成了一条花蛇臂环。 “少动手动脚,”她冷笑一声,抚摸了两下自己的花蛇臂环。那臂环顿时活过来,蛇头朝她的手指扬起来,在半空中一点一点。“这可不是特殊物品,是我养的宠物。” 主妇仍然冲她圆瞪着两只眼睛,好像既不知道忌惮,也根本意识不到他人的情绪,照旧直愣愣地说:“……那你下去,轮到我了。” “这一轮不是羊腿,”季山青冲主妇说道,“你跟她争也没用。” 黑皮肤女人闻言瞥了他一眼,想了想,朝主妇哼了一声,转头就走——她没回到森平阵营之中,犹豫了一瞬,却站在了两个阵营中央的部分。 森平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瞧他满面涨红、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轮烤肉和自己预计的不一样。 “烤好了,” 在主妇踏上黄色餐盘标志之后的下一瞬间,厨师宣布道:“是一根肉串。” “肉串?怎么会是肉串——”森平差点跳起来,刚喊了半句,只见厨师一翻铲子,烤肉串同样掉进了沙子里。 “没人领,就扔了。”他一脸“这个事再正常不过了”的神气。 主妇突然拔尖了八度的声音,甚至把她身旁众人都惊了一跳。 “怎么可能没人领?我是明明白白踩住了这个标志的呀!”她尖声质问道,往旁边退了一步,抬起脚,指着下方的黄色餐盘标志怒道:“你看看,是不是在我脚底下?” “的确是你踩住了没错,”季山青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你们没明白的是,现在海滩烧烤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了。” “什么意思?”主妇刷地冲他一扭头。 “从我搜集的讯息上来看,我已经发现了,这个海滩烧烤活动还暗藏着第二阶段——就是森平激发出来的。当有人声称自己发现了肉块规律时,则必须要在踩住黄色餐盘标志的同时,猜中即将出现的肉块,这才能顺利领到烤肉。” “什么?”有人当即骂了一声,“你扯呢吧,这他妈还怎么玩?” 林三酒十分佩服地看了礼包一眼。这家伙可真能胡说……要不是她亲自动的手脚,听了这一番话估计都会被他骗过去。 “不信的话,就让我来示范一下好了。”季山青朝那十五六岁的少年点了点头,示意他站到黄色标志上去,又朝森平笑道:“你猜这一块是什么?” 森平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出。 少年一只脚踩在了黄色餐盘标志上,弯腰朝烧烤架上看了看。 “我猜是羊腿。”季山青平平淡淡地说。 “烤好了!” 没过一会儿,厨师抄起了烧烤架上一块肉,将它递进少年的盘子里——不是羊腿,倒是一根鸡肉肠。 “你不是也猜错了吗?还信誓旦旦的。” “诶?”顿时有人质疑了,“这不是羊腿啊?你不是说猜对了才能拿到吗?” 季山青眨了眨眼睛,一双水波潋滟的瞳光里,泛着比谁都无辜的神情。“是啊,我是猜错了,”他指了指自己,“可是要拿肉的人又不是我。” “没错,我刚才跟厨师说了,我猜是鸡肉肠。”少年转过头,一手护着盘子里两根滚来滚去的鸡肉肠,小心地退到林三酒身边,“……所以我才拿到了的。不信,你们问他。” 厨师点点头,证实道:“他刚才的确小声和我说了鸡肉肠这三个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吭声。 “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来试试。”季山青几步从黄色餐盘标志旁边退远了,不住比划:“来,来,请。” 格林抢在别人之前,一步就跨了上去,回头冲森平喊道:“喂,你不是已经破解了规则吗?你还说它很简单。那么这一轮是什么烤肉?” 森平谁也没看,只是低垂着眼睛,口中不住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计算什么——额头上几颗冷汗,却在烧烤的火光中看得一清二楚。 见他不声不响,格林一拧头,干脆朝厨师胡乱说了一个:“那就……肉串吧!”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羊腿迅速在烧烤架上成了形,又被厨师一掀铲子,扔进了沙地里。 ……即使是森平,到现在也没有怀疑了。很显然,从现在开始,不猜中烤肉种类,就算踩着标志也不管用了。气氛顿时沉重了几分——而厨师却是不等人的;在众人还在吃惊、还在疑惑的时候,下一块肉已经又放上了烤架。 “你这一招真可以啊,” 林三酒把礼包的战术在心里过了一遍,此刻也想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小声夸赞道。 破坏了森平的“预言力”之后,森平联盟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了,但这并不代表其中成员们就愿意反过来帮助林三酒。他们的信念被礼包戳破了,接二连三地被证明自己出了错,加上还不得不看着对手向自己指点江山的样子——没有人心里会不带着点气的。 人就是这么奇怪,不管进化到了什么程度,也当不了经济学里的“理性人”。森平阵营里的人数众多,如果他们下了决心不让林三酒等人站上标志,恐怕她这一边零星几人还真没有办法对付;但是有了季山青这一番话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要说本来整场活动的最大焦点在于“争夺黄色餐盘标志”的话,那么现在的焦点一下子就变成了“我怎么才能猜中下一块肉”——现场有了礼包在,还能怎么猜中下一块肉?只好是蹲下来给他擦鞋。 “多亏姐姐的意识力那么快,”礼包也要小声夸回来一句,“不管覆上去撤下来,根本就没有人能发现得了。” “那也是你分析得对嘛。”林三酒摸了摸他的头。 在几分钟之前,她在自己领了烤肉离开时,悄悄在黄色餐盘标志上覆盖上了一层意识力。意识力被铺得很平均,一脚踩上去,和标志本身的触感没有什么两样,却把人和标志给隔绝开了——毕竟,如果以意识力包住身体的话,外来的东西只能落在意识力上;反过来,人不也不算是踩在标志上了吗? 听见姐姐夸,季山青面颊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浅红。他刚要说话,一抬头,发现克兰抄起自己盘中的羊腿,一口啃了下去——他急忙回头对伊藤先生吩咐了一句:“肉串!” 伊藤先生微微一犹豫,还是迅速咬下了一块肉。 “等等,你们抢着激发效果干什么?”小胖子李幸有点儿懵了,目光在两边来回转圈,“下一块是什么,到底谁知道……” “烤好了,”厨师一翻铲子,一根羊腿掉入了沙地里:“又没人领,我白烤了嘛!” 就等着凑羊腿的高个儿和主妇,都不由发出了一声呻吟,活像是挨人扎了一刀似的。 按照礼包的说法,羊腿不是羊腿,而是数字三。但是此刻出现了一个三又代表什么,林三酒还是想不明白。 羊腿吃起来哪有肉串快,伊藤先生的嘴唇顺着杆子一抹下来,杆子顿时空了——他使劲把肉咕咚一声咽下去,险些闭过气去似的;那一头,克兰顿住了动作。 “来吧,”厨师朝他招呼了一句,“在接下来应该出现的十块肉中,你要选择一种肉扔掉。” “我的运气真好,”礼包小声地笑了一句。 谁也不会怀疑,从伊藤先生嘴里吐出的答案,是来自季山青的意志。他选择扔掉的是2,也就是牛肋排;只见厨师弯腰从袋子里掏出了三块肉,往沙子里一丢,就消失不见了。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10个重复的数字里,2出现了三次……林三酒似乎隐隐约约摸到了点什么东西的边。 “你快说呀,下一块会是什么肉?”森平阵营中有人催促季山青道。 季山青微微一笑,抱起胳膊,什么也没说。 很快,森平阵营中的众人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是这副态度——因为这一块,也同样是一根羊腿,对林三酒这边的人来说,完全是个废物,没有一个人用得上。 “姐姐,”他不紧不慢地拉着林三酒,分开众人走到了标志上,“我们现在等肉串吧。” ……果然,林三酒盘子里又多了一根肉串。 她现在只差最后一根肉串,就能安全离开了。 “你们按我说的来,自然可以顺顺利利出去,”季山青走下标志,示意克兰继续吃他的羊腿,“让我来证实一下,我确实知道规律吧。” 对于众人来说,现在他们的选项可不多。显而易见,没有了季山青的指点,就是站上标志也拿不着烤肉;眼下他们能做的,要么是与季山青等人两败俱伤,要么是互惠互利——两边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死之仇,该选什么,自然一清二楚。 接下来,一切都顺利得叫人吃惊。 在礼包的安排下,伊藤先生小声跟厨师叨咕了一句,随即拿到了鸡肉肠,凑齐了一对儿;克兰恰好在这时激发了一个“决定下一块应该出现的肉是什么种类”的效果——礼包毫不犹豫地决定了,要再来一根鸡肉肠,并且把那个脸色灰沉的男人派了上去。 要说他拿到了鸡肉肠不算奇怪的话,那么下一轮可就叫人吃惊了。森平阵营中的人忍气吞声等了两轮,没想到下一轮时,季山青居然又把那少年重新派了上去,而那少年竟然也顺顺利利地拿到了他的第三根鸡肉肠。 面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礼包懒洋洋地说:“你们派个凑羊腿的人去好了,下一轮是羊腿。” 戈与少妇差点见了血,终于还是由高个儿的戈赢得了机会,果然拿到了一根羊腿。 这一下,森平阵营的众人都对季山青彻底心服口服了——然而正是因为确信了他真的知道规律,所以当他在下一轮要往烧烤架前走的时候,众人才不约而同地将他拦了下来。 “对不起,”黑皮肤女人看上去倒是毫无歉意,“你如果现在凑齐了烤肉,抽身走了,我们大家就都没办法了。你再等等吧,至少也得把你的猜肉方法告诉我们知道,你再……” “第一个凑齐烤肉的人出现了!”厨师高高的一声,顿时叫所有人都面色一变——“恭喜F05号别墅主人,成为第一个凑齐烤肉的人!” 林三酒端着放满了四根烤肉串的盘子,一回过头,迎上了包括礼包在内的十一双眼睛。众人面色或青或白,好像硬是反应不过来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个,”她有点不尴不尬地挠了挠头,“是这样的,我……我才是别墅主人。我不是人形特殊物品……” 季山青站在人群中央,一歪脑袋。“我才是呢,不好意思噢。” 1289 宇宙中心季山青 【我尾日天再也不写副本了】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m. 1290 姐姐快跑 “恭喜F10号别墅主人,作为第二名凑齐了烤肉!” 厨师的公告声切断了季山青的话,也将众人的目光重新拉回了烧烤架上。森平一抹嘴,厨师又冲他开了口:“虽然你已经完成了活动,不过你刚才吃下了烤肉,激发的效果还没决定。你现在得指定下一块出现的烤肉了。” “怎么又是这个效果……?”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声,“这个效果已经出现三四次了吧?” 格林踏前一步,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你选牛肋排吧!于情于理,你都得帮我这一把。” 季山青饶有兴趣地抱起了胳膊。“你试试,”他对森平说,“我还真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厨师到底会不会烤牛肋排。” 格林一拧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季山青没有回答她。森平对厨师说了一声“牛肋排吧”;后者闻言一扬眉毛,上半身都从烧烤架后猛地探了出来,一再问道:“你确定?这可是你自己开口要的,不是我决定的噢!” 问话时,他的喜色使劲压也没压住,顺着眉毛、眼角流出来了一点儿。 见了厨师这种反应,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品摸出不对味儿了。除了克兰这一个也想凑牛肋排的人之外,其余众人纷纷开了口——“快改口,别要牛肋排了!”“他这是有什么打算?”“喂,小姑娘,你还没说完,这厨师是怎么回事?” 一再被人叫成小姑娘的季山青,慢吞吞地拉着林三酒往前走了两步。他没有性别,自然也没有性别意识,一举一动都不带任何社会定义上的性别习惯;行为、气质,都如同自然产生的万物一般天然纯粹,反倒叫人觉得往哪一边靠都行。 “我们要了牛肋排的话,后果自负是吗?”他先朝厨师问道。 “那当然。” “那就不要了。”季山青看了看众人的盘子,说:“现在以4开头的只剩下一个组合了,当然还是要鸡肉肠。” “……4132,”森平犹豫了一下,朝那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挥手,“你来,你马上就要凑满了。” 他选择照顾那个非自己阵营的少年,自然令李幸马上抗议起来——但森平充耳不闻,加上季山青与林三酒在侧,李幸总算忍回了气,看着那少年站上了餐盘标志。 “虽然下一次的肉串对你们都没用,但你们还是派一个人过来拿。”季山青吩咐道,“肉串吃起来快,用来激发效果正合适。你们现在发现了没有,每一次‘决定下一块肉的种类’这个效果,都是在两个组合之间被激发出来的。” 森平皱起了眉毛,似乎在脑海中顺着记忆回溯。 “比方说,第一次我们排队拿烤肉的时候,先出现了4213、3412这两个组合,你们回想一下是不是这样?我和姐姐恰好在3412之后吃完了我们的羊腿,于是厨师叫我们决定下一个出现的肉是什么,我们那时选择了4,也就是鸡肉肠。” “从那以后,我就留了心。我发现,以4个数字为一次隔断的话,决定下一块肉是什么种类的效果,总是出现在两个4数字组合之间。换言之,如果我们能够在一个组合结束时、下一个组合开始之前吃掉烤肉,就很有可能掌握主动权,可以决定下一个组合是什么数字开始的。” “可是这么说来,我也在两个组合之间激发出了一个效果,却不是决定权……”格林犹豫着开了口。 “对下一个组合的决定权总是在两个组合之间出现的,和两个组合之间出现的一定是决定权,这是两码事。”季山青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逻辑还是得加强啊。” 格林讪讪地想了想。“既然接下来拿到肉串也只是为了吃,”她举起一只手,主动走到了那少年身后:“那么让我来吧!我这种情况容易饿,你们也知道的。” 众人虽然全都被隐隐焦虑不断灼烧着,但确实,肉串拿到了手也对他们毫无作用,因此各个都乐意发扬风格,让孕妇排队拿烤肉串。 森平终于忍不住了:“我后来也注意到了,如果把肉换成数字,那么正好可以按照4个数字的排列组合来划分。但是……” 季山青打断了他:“如果每个数字仅在组合里出现一次,那么4个数字的排序组合,只有24个,也就是总共96块肉。” “对——”森平欲言又止。 “可是厨师说,他这儿有100块肉啊!”小胖子李幸叫了起来。正在这时,那少年也拿到了鸡肉肠,凑满了四块一样的烤肉,作为第三名顺利通关了。 “没错。你们都还想知道,为什么刚才最好不要烤牛肋排,要解释这两个问题,还都得从头开始说。”季山青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高个儿,让他去领下一块羊腿——这样一来,他就会成为第四名通关的人。与他同样都有三根羊腿的少妇自然一脸不服气,但终究抿着嘴没说话,只直愣愣地瞪着戈。 “我刚才说过,这个海滩烧烤活动是我们与厨师的对抗,对不对?既然是双方对抗,厨师手里总得有武器。厨师的武器是,一,他知道烤肉出现的规律是4个数字的排列组合;二,条件允许时,他可以决定出现的是哪块肉,进而也就决定了出现的是哪个组合;三,他有多余的四块烤肉;四,他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手酸。” “多余的四块烤肉?”林三酒问道,“是说,某个组合会出现两次么?” “那种用法可就太浪费了。”季山青抱起胳膊,冲森平抬了抬下巴:“你一开始以为要计算每种肉出现的概率,后来发现不对,意识到了烤肉的排列组合。但后来你又抛弃了这个正确答案,是因为什么?” “那是因为,”森平答道,“在我发现了排列组合之后,出现的烤肉却不符合排列组合的顺序了。” “对,那是第9个组合,原本应该出现的是1243,分别是肉串、牛肋排、鸡肉肠和羊腿。”季山青一笑,“但是实际上出现的,是122143……你现在应该想明白了吧?这个组合中多出来的21,是来自于多出来的那四块肉。为了几率均衡,多出来的肉也仍然是一种一块,即1234。” “这不对,我原本也想到96和100之间的差距了!”森平颇不服气,“但是我们吃下烤肉后,有时会激发出丢掉烤肉的效果……那么为了保持数序组合的完整,厨师有多余的四块烤肉,填补我们丢掉的烤肉空缺,这不是很合理吗?” “你就是在这个地方想岔的。” 季山青毫不意外,看着格林拿到肉串,示意她等一等再吃,这才继续说道:“你想,比如在1234这个组合中,我们一开始激发出了丢掉第三块肉的效果,也就是说,3被丢掉了。那么等12都烤完之后,按照你的理论,多余的3会填补进来,依旧形成1234这个组合。等于是我们好不容易激发的效果,被平衡掉了——这么一想,一开始所激发的丢肉效果,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如果我们丢掉的肉超过4块,厨师又该怎么保持组合的完整?既然我们因为不守规则作废的肉就是作废了,为什么我们扔掉的肉需要补充?你若是往深里一想,就会发现许多漏洞。” 厨师开始烤肉了,戈站在餐盘标志上,那少妇也往烧烤架的方向悄悄挪了一步。 “事实上,当厨师意识到有人发现了烤肉规律的时候,他就会花插着加入多余的肉,让我们以为我们猜错了。这就是他的武器之一。” 看了众人一圈,季山青将手从怀里掏出来,放在胸口前,说道:“如果把至今为止出现的每一个数字组合都写下来,那么就很清楚了。在1243这个组合中,中间多了21,变成了122143;在3214这个组合中,多了34,变成了332144。正是因为这两个组合让我发现,厨师有一种喜欢让相同烤肉尽量连续出现的倾向……在332144之后,我赌下一个组合他会选择4开头的,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好像是连续出现了三次鸡肉肠,更叫人想不通了。” “烤好了!”厨师喊了一嗓子——也就在同一时刻,季山青忽然举起了双手,组成了一个镜头状,对准了那个少妇。 那少妇此时正好朝戈扑了过去,似乎要趁他接过羊腿、没有提防的一刹那将烤肉夺下来;但是她哪里料到自己居然一头撞在了空气上,要不是刚才将羊腿牢牢按在了胸口上,连自己盘里的都要被甩到沙地上去了。她试着踢了几下,发现越不过季山青比划出的框,顿时脸都气得白了:“放我出去!” “老实说,我不是很关心谁先通关,谁后通关。”季山青看着戈顺利成为第四个通关的人,慢慢说道:“但是我不允许你们耽误时间。” “你真的是个物品?”格林冷不丁地问,“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物品?” 季山青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你和克兰决定一下,谁拿下一块牛肋排。但不管谁拿,你都要开始吃肉串了。” 格林迅速一旋身,冲克兰笑道:“这块给我吧。” “凭什么?”克兰冷冷地问道,“可别说是因为我快传送了。” 格林即将出口的话被他堵了回去,笑意也狠了几分:“别忘了,我有一个效果还没用呢。我可以决定从那根鸡肉肠出现之后,第几块肉被扔掉……如果下一块是你去拿,那么我恰好记得,它是那根鸡肉肠之后的第28块肉。” 季山青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克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看起来是把他给劝住了,叫他不至于一时火气上来,与格林闹个两不讨好。 就这样,格林一边吃掉了肉串,一边拿到了自己的第三块牛肋排。她又激发了一次“下一块是什么肉”的效果,这一次,季山青加重了语气:“选3开头的组合,让他下一次烤羊腿。” “为什么?”格林反正不能连续拿两次烤肉,从善如流地对厨师说了声“羊腿”。 少妇已经喜不自胜地站在了标志上。说来也巧,等她顺利通关,成为第五个凑齐烤肉的人之后;厨师忽然放下铲子,甩了甩手,宣布道:“我手酸了!” 森平闻言松了口气,浮起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在众人一阵哗然之中,厨师又说道:“我再尽量坚持几分钟,你们抓紧点。” “目前完全没有出现过以2开头的组合,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森平直到现在,才真正露出了一副放下心来的神色,连说话也轻快耐心多了。 “我得把组合都写下来才知道……”林三酒有几分尴尬地答道。她才刚意识到2开头的组合还没出现过。 “不算以2开头的组合的话,现在只剩4个组合了,恰好需要厨师继续烤上2-3分钟左右。”季山青向姐姐解释道。 “难道说——”那个黑皮肤女人猛地惊觉了,“在其他所有组合用完之后,厨师就会因手酸停下?整个以2开头的组合他都不烤了?” 季山青点了点头。 “我们对抗厨师的武器很少,而且每一个都得靠自己去发掘。即使意识到了数序组合的规律,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也不知道即将出现的是哪个组合。比方说,以3开头的组合,虽然现在只剩下了3124和3142,我们也要到了第三块肉的时候,才能肯定出现的是哪个组合。” “那怎么办?”这一次被安排去拿肉串的,是小胖子李幸。“我要再凑两根鸡肉肠啊。” “这就要靠吃肉来激发效果了。” 季山青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厨师的前三个武器——或者说是优势,我们都有可能化解,对不对?一,我们能通过四四一组的顺序发现规律;二,我们可以吃肉激发效果,从厨师手中抢过主动权;三,数字组合一共只有26个,共96块肉,我们却知道他手中有多的四块肉,可以插进来……这么一想,厨师最后一个优势,也就是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手酸,该怎么化解?” “他……他留出了所有以2开头的组合不烤,作为提示。”伊藤先生忽然在不远处喃喃说道。 “对,海滩烧烤给参与者留出了活路,把双方的力量都控制在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下。”季山青示意李幸马上将到手的烤肉串吃掉,解释道:“如果我们主动要求他烤一个以2开始的组合,那么他手酸的时候还是不变,依旧有五个组合不烤,但我们的选择却一下子多了五个……更加无从决定了。” 就在这时,森平走到二人身边,轻声对林三酒问道:“你们还要继续待着吗?不回别墅吗?” 一直在跟着礼包的话转脑子的林三酒,闻言微微抬起眉毛:“活动还没有结束……” “为了你们自身着想,还是现在回去吧。”森平浅淡地一笑,“刚才你我的对抗,那都是情非得已,所以我也不往心里去。不过我们两个人现在都绝对安全了,不需要再在这儿冒险了。” 林三酒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礼包。后者此时恰好也转过了头,冲她微微一点头,似乎也听见了刚才森平的话;不等他开口,只听那边李幸激发的效果就出来了。 “扔掉接下来十块烤肉中的某一种烤肉,”厨师有点儿无精打采地说,“你可以决定是哪一种。” 这和之前季山青激发的效果是一样的——众人安静了两秒,好像在让这句话沉进脑子里。等他们都琢磨出这个效果的意义时,仿佛被一石惊起了千层浪;所有人都扑了上去,冲李幸叫道:“扔烤肉串!”“不不,那根本没用,扔牛肋排!” “我们趁现在快走,”礼包偷偷在林三酒耳边说了一声,趁着众人又惊又乱的时候,转身拉着她就往后退——她抬头一看时,发现森平早已远远地跑向了沙滩上另一条台阶前,变成了一个小小人影;顺着那条台阶上去,他大概很快就能返回F10号别墅了。 “可是伊藤先生还没凑齐——” “姐姐,”礼包苦笑了一下,“他估计是不能安全通关了……这儿马上要就见血了,我们最好赶紧离开。” 礼包的战力不高,又一直在做出头鸟,若是继续留在这儿,对他来说危险确实很大。林三酒犹豫了几秒,下了决心,干脆一把将他抱起来,加快速度朝来时的台阶赶了过去,问道:“为什么伊藤先生凑不齐了?” 礼包紧紧环住她的脖子,将额头贴在她的肩膀上,长袍在夜色下翻卷起伏。“剩下来的人之中,需要的是2和4两种烤肉,牛肋排和鸡肉肠。对他们来说没有用的1和3,就算被李幸扔掉了其中之一,也不能帮助他们判定出现的是哪个组合。” 林三酒被这么一点,顿时全明白了过来——一时心惊之中,她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刚才在挤作一团、争执不休的众人,在短短十几秒间就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是李幸、黑皮肤女人和伊藤,另一边却只有格林。余下几个人,都站得远远的。 “我懂了,”她轻声说,“伊藤他们需要的都是鸡肉肠,所以肯定扔掉牛肋排。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判断出目前烤的是哪个组合了……” “但有三个人都需要2根鸡肉肠,也就是说,他们总共需要6根。现在所有剩下的烤肉中,只有4根鸡肉肠而已,就算伊藤先生成功抢到2根,他后面也不可能再攒出三个凑满烤肉的人给他垫底了……” 林三酒差点忘了,厨师当时介绍的规则中,有一条是“最后三个凑满烤肉的人会被淘汰”。 “怪不得森平要走……”她喃喃地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的影子仍旧立在沙滩上。“怪不得他们三个人不走!” “他们虽然凑齐了烤肉,却还没有安全,所以要留下来确保后面还有人继续凑满烤肉。”季山青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几个人其实都已经没有必要抢肉了,现在胜败已定了。” 即使是尽了力,也仍旧没有让伊藤先生安全上岸……这种滋味实在叫人有些不好受。就算伊藤先生不是她的责任,她分明也答应过会帮忙;如今不得不先一步扔下他离开,林三酒心里倒觉得像是亏欠了他什么——或许她可以帮他夺到一栋别墅? 等她匆匆赶回自己的别墅时,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深处浮了起来。 ……那个即将要传送走的克兰也是需要凑牛肋排的,但刚才他却不在海滩上。 他去哪儿了? 老妹儿别紧张,哥这不是请假条 最近一直埋头写副本,因为很复杂,生怕自己写的效果不好,也不太敢看评论打赏啊什么的,免得影响情绪嘛,想着一口气写完拉倒,所以直到现在才开了打赏名单,给各位佬妹儿(此处没有错字)补上一个迟来的感谢章。 一直风雨无阻不管我写成啥屎样都依然等我的当然是兔组长……同样大额打赏的还有波西米亚的翔大佬(对不起虽然你赏了200可是最近没有波西米亚或翔,我一定努力让其一出场),屎倔人(哲学家不容易,一口气两百真的多了)、妖妖和麟麟大佬(最近也常常看到你大额赏,真的谢谢关照! ),ppkun(这位是新大佬吧,以前没见过,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唐家三少),尘鱼临渊大佬(大佬你好,我能不能当作你是喜欢最近的剧情才赏的,如果不能你不用告诉我的! ),我打逆风局大佬(这一位也是新人,我就想问问,逆风局是什么意思)。 面对你们实打实的支持,我只能来个空头支票:以后记得找我要番外啊……以及,谢谢娇喘学长(这是迷之娇喘忘了号新注册的吗? )、苟渔(这位好像头一次见)、葡萄庄园主茫小岛、时之幽灵大佬(打赏全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懂)、雅兒(常常受你照顾了)、rinrinrin、孟买的福晋(谢福晋赏)、菜籽cv、此女名为吃货、ofen月、慢狼中、你永远是欠太阳的、细竹赫映姬、呆呆彤、戚梧、升天君、尾巴的请假条、月人三班、小kkk呀(诶好像有阵子没看见你了)、三冉安、jolks使我快乐、深冬折晌、boadisea、花梨绛、febor等大家的打赏,还有投推荐票和月票的各位! 实在有点多,写不下,因为我攒了太久的感谢名单……真的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 有时觉得写文真的不是人干的活,过程本身既磨人又痛苦,还要承受被人挑挑拣拣指点谩骂,想过不知道多少次,末日完结之后就算了,不写了,再来一个这样的四年我觉得我未必能熬得下来。 但是看到你们的支持的时候,又觉得我是不是太矫情,有这样支持我的读者,我是不是应该至少相信你们的眼光……因为有点泪目,就说到这儿吧……w。 4m. 1291 季山青的夜晚 第1291章 组别分化 【半小时就能发,今天是真的半小时就能发!】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本章完) 1291 末日了也要注意保护牙齿健康 这一章是过渡章,所以我尽量写得短小一点……嗯,标题与内容基本没有太大关系】 第七天的比赛,在打完了上午一场以后,会场就陷入了奇怪的气氛中。 林三酒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目光从慌乱的人群头顶扫了过去——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每个人都在看自己手腕上的光幕;不断有慌里慌张的人跳起来,急匆匆地往出口走。再没有人朝赛场中央、刚刚获胜的女变异人们看上一眼了,窃窃私语声在巨大的会场里回荡成一片模糊的嗡嗡响,偶尔一些咳嗽声、惊哭声,隐隐透出了变故的气息。 一队队的士兵冲进了会场,人人一身防辐射服都穿得严严实实,不断高声喝令人群维持好秩序,不要冲跑踩踏。大屏幕上的广告已经播了有好一会儿了,主持人半天了仍然没有现身说过一个字,来来回回地只有“菲卡德留影机,留下您的美好瞬间”在回响着。 甚至连女选手们没有进胶囊的事,一时都无人留意。 “这……是怎么了?”梨桃走近了浑身散发血臭的林三酒,有点茫然地问道。 林三酒微微笑了笑,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虽然【诺查丹玛斯之卡】的末日覆盖范围很小,顶多一个人头那么大而已,但是辐射跟温度不同,它是会扩散的。到目前为止,林三酒一共释放出去了26个希的辐射——考虑到二级战力被回收后,肯定会经过一番清洗,因此她一直有点提心吊胆,不知道散布出去的辐射够不够用。 不过看这样子,那天晚上抬着干瘦保安尸体出去的两个士兵,此时大概已经死了吧。 早在那一天晚上,林三酒就已经故意趁着挪动干瘦保安尸体的时候,将手上的10个希都注入了他的脚腕上——果不其然,那两个体能只能算是平常人的士兵,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干瘦保安的尸体搬了出去。 他的伤口在咽喉上,但吸收了全部的辐射后,脚腕变得青紫肿大,还叫林三酒担心了一下呢——好在,似乎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小小的异状。 伊甸园的居民,一直以来生活在玻璃穹顶的保护下,玻璃顶为他们隔绝了绝大部分的辐射——而剩下的那一点点,靠吃橡皮糖来抵抗也就够了。他们本身的体质都是普通人,直接面对辐射时没有任何幸理,一旦辐射的浓度超过3个希,急病、死亡的人数就会开始大幅攀升。 虽然当时做的时候没怎么考虑,但在仔细一想以后,最叫林三酒觉得惊喜的是:玻璃穹顶内部一旦开始出现辐射,这些辐射就很难再散掉了——往日保护伊甸园居民的玻璃顶,反而成了将他们困于其中的毒气室。 “辐射病啊。”自从进入了新春格斗赛场以后,林三酒的声音还是头一次这么轻快。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几个女人,低声朝梨桃笑了:“……你对这儿,也腻了吧?” 梨桃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眼里闪烁着不解的水光。 “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试试出去了。” 梨桃一震,刚要说话,只见大屏幕上的广告就“啪”的一声黑了,随即阿利巴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响了起来:“由于出现紧急情况,新春格斗赛暂时停止!请所有观众遵守秩序离场,警卫队,迅速将变异人关押回去!” 林三酒笑了一声,嘱咐梨桃:“晚上可别睡着了。” 梨桃仍然是一脸震惊,简直不知道该不该拿这话当真好的样子——她忙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了林三酒的脚步,只听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朝众女拍了几下手,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后,扬声道:“大家下午好好休息,我还需要大家的努力!” 她的声音虽然清亮得很,叫场外的警卫队也能听见,但这话却说得含含糊糊——一个端着枪的士兵,大概是新进来的,见女变异人们果然跟着她一个接一个地进了胶囊,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妈的,这个97号还真有点……” “蹦跶不了多久了。”一个老士兵哼了一声,确认胶囊的门全部关好了以后,朝远处挥了挥手,胶囊朝来时的方向滑行了过去。“你不知道那几个长官现在都快急疯了?哪还有闲心管这些个变异人……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她们都杀了了事。” 这个老兵说的没错,阿利巴此时的确正转着这个心思。 原因无他,以委员会为首的一大批军|警部门官员,被攻歼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自从发现第一个因辐射而死的人是一个警备兵以后,政府行政派官员就发动了手下一切可以利用的舆论,攻击军警部门尸位素餐、玩忽职守,竟然让辐射泄露,污染了伊甸园。加上新春格斗赛一连三场比赛,女变异人方面都毫发无伤地胜了,一时间“军|警无能”的骂声四起。 好在金库被窃一事,到现在还没有露出去——阿利巴跟上级通了两个电话以后,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由本方控制的媒体发出声讨,指责伊甸园实验室操作不慎,才造成了辐射泄露;贪墨经费,所有的抗辐射设施都质量低下;最重要的是,为了以示军|警方面的强硬,第二天一早将会把女变异人全数斩首处决,全程直播。 “绝对不能让新春格斗赛的主办权落回科技派那帮人的手里,”阿利巴重重吐了一口气,“不惜任何手段,也要让他们为了辐射病一事顶罪!” 浑身都被防辐射服包得严严实实的副官慌忙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忽然被身后的阿利巴叫住了:“对了,晚上你们小心一点,多派一些人手去会场给我盯着,要是让那些女变异人再出什么乱子,你也不用干了——尤其给我盯好了那个97号!” 他一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阿利巴的指令一下,过了傍晚时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进驻了比赛会场。 都来读阅读网址:m. 1293 上吧,财迷的白日梦! 你有没有发过类似于“如果有人给我一个亿,让我一天之内花掉,我该怎么办”之类的白日梦? 林三酒觉得,她现在面对的,好像就是这个白日梦的末日版本——只不过,它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 “……啊?” 站在客厅里消化了半分钟,她依然只能挤出这么一个字来。 礼包身上的得意劲儿,亮晶晶、轻涨涨的,扫一眼就知道,他现在就像个忍不住要炫耀自己手工成果的小朋友。他倒是很有耐心,把刚刚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姐姐,我们必须要把这么多钱都花完,才能出副本。” ……什么钱?哪来的钱? 大概是瞧见自己姐姐脸上的神色,礼包决定示范一次。他拨通山庄服务处,开了免提,一个温柔的女声很快响了起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林三酒看看电话,又看看他。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礼包咳了一声,“你刚才告诉过我的……不过我忘了。” 女声一点也不嫌弃他记性不好,立即应道:“好的,您讲。” 季山青问的头一个问题,就彻底出乎林三酒意料之外;不如说,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恐怕换作任一个进化者来,也想不到要问副本这种问题——“请问你们这个度假山庄,到底是酒店性质的,还是住宅区性质的?” “我们是以酒店式管理的度假山庄,如果您特别偏爱,也可以直接购买我们的整栋Villa与它的配套服务。”女声流利地解释道,“不过在2019年5月25日以后,本度假山庄就只接受Villa认购而不再接受订房了。” ……难道那是末日的时间点么?从那以后,山庄变成了山庄副本? 不不,那不是重点——林三酒回过了神。礼包明明说过他发现了怎么出去的,干嘛这个时候又开始问起了度假山庄的经营模式啊? “这个配套服务,是要花钱买的吧?”季山青似乎一点也不清楚她的满肚子疑惑,问道:“可是据我所知,我们入住以后还没有付过款。” “在认购之初,配套服务的费用已经一并付过了。除了基础客房服务之外,还有一部分预存款,用以支付您在山庄中的高级消费项目。” 季山青忙指了指电话,以口型对林三酒说“你看”。 林三酒朦朦胧胧地,好像有点懂了,又不太敢肯定。 礼包咳了一声,端正了一下声气:“那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我看一下……110255.4元。” 在这个地方,十一万是多是少,林三酒没有半点概念。 “那这笔钱用完之后,会怎么样?” 女声充满了愉悦:“那说明,您在我们山庄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下一次您再入住时,可以选择先存入预付款,或者也可以按服务记账。” 这一下不用礼包提示,林三酒就全都明白了——第二句话应该是标准回答,还可以不去说它;但第一句“您度过了一段愉快时光”,这不是等于明明白白地暗示,眼下这段入住期,到钱花光的时候就结束了吗? 花钱还不简单! 她差点原地跳起来,一时间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还么体贴友好的副本通关办法。想了想,她小声问道:“奇怪了,这预付款是哪里来的啊?” 礼包也小声地答道:“有可能是末日之前账上就有的钱。我估计,我们走后换一个别墅主人,账上的钱就又恢复110255.4了。” 有道理。怪不得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副本——谁能想到是用这种方法! “你是怎么想到要问这种事儿的?”她实在忍不住好奇。 “刚才那个来送信的员工,不是提了一句‘您购买最一流的服务’吗?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我们也没付过任何形式上的货币,怎么购买服务?”礼包不太好意思地一笑,“所以我要果汁的时候,就顺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牵扯出了这么一串儿。” 这孩子真是太聪明了,林三酒简直想亲他几口。 “快问问她,都提供什么服务?”她摩拳擦掌地问,“能不能派三五个保安来给我们看院子?” 季山青瞥了她一眼,一个字没说,却清楚地传达出一句“哪有这么好的事”。 “今天还有针对别墅主人的活动吗?”他想了想,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有,今天的活动是海滩篝火晚会,晚上十二点整开始。” 当他回过头时,林三酒赶快把脑袋摇得生了风,表明自己不愿意再来一次活动了。 季山青点点头,向那女声应付两句,就把电话挂断了。不等姐姐开口问,他已经一溜小跑来到客厅里,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份价目册,摊开在了林三酒眼前。 “我没问她,是因为所有的消费项目都列在这儿了。”他点了点价目册,说道:“我刚才只简单地翻了一下……姐姐,你想的太好了,没有保安看家这个选择的。否则作为别墅主人,岂不是太占便宜、毫无难度了吗?” “花钱也没有难度啊。”林三酒咕哝了一声,盘腿坐了下来,打算看看有什么可消费的项目——她已经暂时忘记自己还要当守城战将了。 这份价目册又沉又厚,做工纸张俱是上佳;小小的字嵌进纸质里,大片留白处上还能看见隐约图案纹路。她匆匆翻过一次,发现不仅没有保安看家的服务,而且所有酒水、餐食、保洁、日常服务,也全都没有列在上头。 “也就是说,这些服务都不花钱?”林三酒皱起眉头问道。她这个人没有暴富过,和任楠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里,也很少惦记着要给自己的消费升级一下——所以一说到花钱,她头一个就想到了吃;这么说来,也怪不得波西米亚在自己身边时都胖了。 “这么说来……”她翻过去了一页,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我可以做个……‘PRP治疗肌肤焕新再生’项目?还挺贵的,要两三万诶,我看十一万也不怎么经花嘛。” 礼包拱进她的胳膊里,从桌下钻出一颗脑袋,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不由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不能光看价格。”他指着另一项“体能教练私家课”说,“你看这个,介绍里说,课程时长2个小时……活动自由度为2,对于专心的要求达到了10——我看了,最高数字也就是10。” 林三酒看着这些小小的数字,眨了眨眼。 “体能教练私家课”的介绍里说,课程内容是一些对体能长远发展有好处的高强度训练,因此要求学员必须全神贯注;除了“活动自由度”,“专心要求”这两项之外,还有“对外界的响应度”同样只有2,而“疲劳程度”却高达6。 “这就是说……我上课的时候,基本没法自由活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反应不过来?”林三酒明白了,脸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上课时专心致志,下课时累成一滩烂泥……那要是外面有人等着想进来,我岂不很快就变成流民了?” “而且才只能花掉3千多,”礼包咂了咂嘴,“性价比太低了。虽然我觉得,这种副本提供的好处,一定对进化者的助益很大……” 至于刚才她看到的治疗护肤项目,虽然够贵了,专心度也只有4,疲劳度甚至是1——但却需要花上八个小时。而且在这八个小时之间,“活动自由度”、“对外界的响应度”都是零,也就是说,就算有流民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走过去,她也什么都干不了;礼包这具身体战力一般,不能把防守的任务都压给他。 “现在是早上九点,到晚上活动之前,我们只有15个小时可以用。”季山青又叹了一口气,翻过去一页:“如果姐姐不想再来一次活动,那我们要在15个小时内花完十一万……还要考虑把握各方面的平衡……你看,花钱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儿呢。” 林三酒盯着价目册,一言不发——有一个想法,正在她脑海中慢慢成形。 “你能不能编写出一个喇叭?”她冷不丁地抬头问道。 礼包一怔:“要喇叭干什么?” 这也许是二人见面以后头一次,林三酒先季山青一步有了主意,自己意外之余,也有几分高兴:“咱们用喇叭把伊藤先生叫过来!” 1294 恶邻林三酒 【这是防盗,飞到临头,发现原本请假日期错了……不是15-16号两天,是16-17号】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295 什么事也没有 【我胡汉三下飞机活过来了!】 三个人没有出声,只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面上浮起了警惕之色。 孔芸的问话在空旷的超市里带起了一点回音,还不等回音消失,紧接着又是一阵猛敲,这一回她甚至提高了嗓门:“你们过来开门呀!我知道你们在这儿的,刚才的那个大米,你们不就是从这儿拿的吗?开门!” 是了——她就住在附近,想必经常在这儿买东西,因此一眼就认出来那袋原装进口米的来源了。 三人还没想好说什么呢,没想到她的叫喊声却成功地把员工室里的王思思给唤醒了,在一声刺耳的尖啸后,紧接着员工室的门就被她大力撞得砰砰响了起来——林三酒忍不住了,猛地起身走到了铁门边。 似乎是王思思的声音震住了孔芸,铁门外面安静了几秒。 等了等,林三酒忍着气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楼上的那个姑娘吗?”孔芸反问了一句。 “你跟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林三酒重重地喝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跟你老公一样,乖乖地让你吸收吗!” 另一边的孔芸顿时沉默了。顿了一顿,她的声音才幽幽地隔着铁门传了过来:“……我其实就是想过来谈谈。老实说……我需要来说一声谢谢你。” 林三酒咬住嘴唇,没说话。 “要不是你点醒了我,恐怕我一直等下去,周围没有人让我吸收,最后也是一个死。可是吧……我又真的恨你。”孔芸的声音极不稳定,语音忽高忽低的,听得让人难受。“被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夺走了我的希望……我好痛苦,真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告诉我,是我杀了他?我不甘心,我,我,我想杀了你,心里才好受呢。” 林三酒一愣,不由退后了半步。即使有一扇铁门相阻,她也仿佛能嗅到空气里那股不正常的疯狂。 对面的孔芸又说话了:“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如今你开不开门也没有什么分别。你不开门,我就跟你说说话……你开了门,我就把你的骨头化成汁儿喝了。” 林三酒面色被她激得一白,正要张口,可是孔芸好像知道瞧见了屋里的人想说话似的,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道:“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一个小时内只能发动一次能力。对我来说活的生命,比死掉的尸体能量要强得多,而人又比其他的东西强得多。而在吸收的时候,我和我的……猎物,在十分钟之内都不能动。不管是主观还是被迫,只要我一动,就完全前功尽弃了,只能等到下一个小时再吸收。可是我在初期需要吸收的量太大了,承担不起一连几个小时都无法吸收的局面……” 这么看来,吃过鸡肉粥后孔芸一直在拖延时间了—— 忽然玛瑟“啊”的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刚才一直没对我们下手。不是你不想,而是你根本没机会!其余的人只要一发现不对,你既暴露了自己,又浪费了一个小时!” 她话音一落,卢泽就低声但清晰地爆出了一句国骂。 “没错,”虽然看不见,可林三酒却不知怎么觉得孔芸脸上此时应该浮起了一个笑,“我本来在等你们中间的谁落单来着……可没想到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倒真舍得,把自己的老底揭得真干净啊。”林三酒对她这番话半信半疑,冷笑着刺了一句。 “说了又能怎么样?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死。”孔芸的语调高挑了起来,“我还怕死?你杀了我,我就能见到我老公了,到时我还要谢谢你呢。” 林三酒一怔,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在她身后的员工室里,又猛地响起了王思思的啸叫。 “那是什么东西?”这种非人的啸叫听起来很有震慑力,铁门外静了一会儿,才又传来了孔芸的声音。 “什么都不是,”林三酒一个字也不想告诉她关于堕落种的事,“大概是什么人快要死了——” 明知道她在胡扯,孔芸还是笑了一声,“好吧,希望咱们两个再也不见。” 她倒是干脆,话音才落,只听铁门外的脚步声便转了方向,上了电梯,逐渐消失得听不见了。 刚才林三酒虽说一直努力强硬着,可听见她走了,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走回了超市里铺着浴巾的地方,林三酒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耳边依然回响着王思思一声比一声刺耳的尖啸,可是三个人好像都习惯了——谈论了一会儿孔芸以后,玛瑟和卢泽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起了物资;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把剩下的食水都搬出来,顺便点一点数。 “你俩去吧,”林三酒只觉身心俱疲,一点也不想动了,挥了挥手说,“让我躲一会儿懒吧。” “别在意,那个女人不能把你怎么样,”玛瑟以为她还在惦记孔芸,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起身和卢泽走了。 能力打磨剂在小瓶子里盈盈地亮着,照着周围都是一片流动的银光——要不是王思思的撞击和尖啸声坏了气氛,此时还真算得上是宁静。 躺了一会儿,林三酒发现自己脑子里此刻拥挤极了——任楠、新世界、自己的能力、死去的父母、朱美、孔芸……各路人马在她的脑海里熙熙攘攘,此起彼伏,差点叫她喘不过气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点事做——林三酒翻了几次身,终于烦躁地跳了起来,打算去找另外两人一块儿清点食水。 不料身子才刚刚离地,猛地一阵热流从头贯到了脚底,一刹那间,林三酒只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急速地颤抖着,血液像疯了似的在血管里涌动起来,连牙关都打起了战。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仿佛身体失控了似的怪异感觉,一声低呼从嗓子眼里不能自制地滑了出去。 碰巧这时王思思也刚停住了,这一声立马在超市里传开了。紧接着,玛瑟急急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三酒很想张口说话,可是她的肌肉、舌头根本就完全不受控制,耳朵里只有牙关在高速震颤下猛烈撞击发出的声音。 “咱们过去瞧瞧!”卢泽喊了一声。 两人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对于林三酒来说是那样模糊不清——一直到两人在身边蹲了下来,她才感觉到了玛瑟冰凉的气息——“这、这是怎么了?” 卢泽的声音听起来也慌乱极了:“她的、她的脸,不,全身,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的林三酒,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块巨大的、果冻做成的人形,正在什么外力下不停地摇摆颤动——她的皮肤、头发、肌肉,都像水波似的剧烈地波动,足足过了近一分钟,这种奇异的震颤才逐渐地消失了,身体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林三酒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两张大脸,正近距离地、不安地看着她。 “我……我刚才是怎么了?”她迷茫地掐了掐自己身上的皮肤。年轻女性紧致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正常,皮肤下的肌肉、骨骼和血液,也似乎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卢泽和玛瑟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点儿茫然。 “我给你抽个血,检查检查吧。”玛瑟一边说,一边伸长了指甲,在林三酒身上划了一下。 林三酒也正有此意,忐忑地看着自己的第二滴鲜血落入了玛瑟的手心里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数据打底,这一次她忐忑不安地等了还不到二十分钟,玛瑟就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林三酒,嘴角向上高高地挑了起来,眼角处挤出了几丝笑纹:“小酒,恭喜你啊,你有喜了!” “噗呲”一声,正在一旁喝水的卢泽,喷了林三酒一个满头满脸。 林三酒连自己眉梢睫毛上的水都顾不得擦:“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是必然的规律呀。”因为疑惑,玛瑟的笑容消了几分,她来回看着卢泽和林三酒二人:“生成了第三项基础能力难道不是喜吗?” 她看着对面二人张大了的嘴巴,十分不解:“而且第三个基础能力还是个高级别的体能增幅能力呢,哎你干什么……等等,卢泽,你干嘛不拦着她,啊!疼!” 1296 你猜他是谁 【这一章卡死姥姥了,从12点一路磨到现在,想干的事都耽误了,现在终于快好了,反正好不好看我就不管了,能有就事功德圆满了……】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1297 刀剑交击 1297 ……不会有错的,这个男人身上有姐姐的“气息”。 季山青僵立在原处,目光定定地落在面前的不速之客身上,一时间有几分恍惚又有几分想哭。他与姐姐才分开没有多一会儿,已经像是发起了持续的低烧一样,脑子里蒙蒙的;刚一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姐姐”,他几乎想立刻就凑上去深深吸一口气,让那口气息渗入五脏六腑里——却又难以抑制地升起了一股厌恶。 “……你是谁?”他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倒是很有风度,始终没有露出一点儿趁他不备动手突袭的意思——或许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了点。 “斯巴安,” 他回答时语气甚至有几分轻快,好像眼下什么大事也没有。他一头及肩长的金发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修剪过了,只随意在脑后抓起来,丝缕流金似的碎发凌乱地散落在耳旁。如果仔细观察,还能从他眼下的淡青、刚生出的胡茬上,瞧出几分隐约的疲倦——好像这个男人刚刚跋涉了很长的一段路,就为了要出现在季山青的面前,叫他认识到这个世界与他作对的冷硬决心。 “你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斯巴安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一边问一边四下打量着庭院。他姿态闲适,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还要以为这只是两个朋友在闲聊。 季山青想到了门口的名牌。“对,林山青。”他低声说,“……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是主动找到这个地方的,对不对?” 斯巴安一扬眉毛,墨绿眼眸里泛起惊讶时,像是初晨阳光打在森林上时的光泽一闪。幸亏季山青没有性别,否则换了谁,恐怕都很难对他保持漠然——“你怎么知道的?”斯巴安饶有兴趣地问道,“是能力吗?” ……说季山青感受到的是姐姐的“气息”,可能还不太准确。说起来,这还得感谢波西米亚;要不是他从她的记忆里发现了一对儿能力很有意思的进化者兄弟,并追溯到了其中之一的行踪、解析了那毛人的数据,恐怕他即使身为数据体也发现不了眼前这个男人与姐姐之间互相震荡、交集的“波纹”——人在遇上人的时候,才会在彼此长河般的命运里荡起一波波涟漪。 这么一想,或许见到这个人,是个好事儿……季山青忍不住微微一笑。 姐姐此时正好是与外部世界彻底隔绝的,在她恢复意识、从水舱里出来之前,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能让他将这个人与姐姐之间的联系斩断。 “你不止一个人,”他侧耳听了听,没有回答斯巴安的问题。“伊藤先生被你的同伴绊住脚了吧?怎么没听见他们的声音呢?” 斯巴安吐了口气,即使那么轻,依旧叫人错觉自己感受到了他呼吸里的温热。 “我得进去了,”他平静又温柔地一笑,“我对你没有恶意。在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之后,如果你还活着,我会将你的房子还给你。” 这具礼包的身体战力不行,而斯巴安的战力却似乎尤其强横——不等他话音落下,季山青抢先一步侧过身,往旁边急急避开几步,双手同时对准他举了起来;这一招几乎是万试万灵的,然而唯独这一次,还不等他的手指相碰、组成一个相框的形状,斯巴安的影子却蓦然跟随欺近了,手臂一探,就牢牢地掐住了他的手腕。 ……直到被掐上了,季山青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会有点痛,”斯巴安一笑,仿佛阳光落在白雪上,轻轻吸了口气说:“抱歉。” 随着他的手向下一划,“喀”地一声,季山青的小臂就折成了两半,剧痛登时尖锐地扎进了他的脑海里。 对方的力量几乎不能以“强横”来形容了——就像是凡人突然遇上了一条全新的物理规律,季山青除了俯身顺从之外几乎全无抵抗之力,眼前一花时,已经被拽得向前弯下了腰。他心里才刚刚“咯噔”一响,紧接着一股沉重凶猛的力道就砸进了他的后背里;脊椎骨哪里受得住这种力,登时像是崩了线的珠串一样,一节节断裂碎开了,人也重重摔到了地上。 然而季山青刚一摔下去,斯巴安却像是忽然听见了警报似的,蓦地朝后一跃——他与许多身手厉害的人不同,别人在发力跳跃、周旋搏斗时,他们确实只是在发力跳跃、周旋搏斗;唯独斯巴安行动时,却总像是被周遭一切恭敬地奉承着:他跃起来时,空气托着他,他闪避时,世界就退让到一边,为他留出空间。 “你的身手不足以让你夺下这栋房子,”斯巴安站直身,这时才吐出了那一口气。他的呼吸、神色,都像是从没有动过地方一样平静:“……你的杀着在别的地方。” 痛不算什么,与他在无尽黑暗里煎熬翻滚的时日比起来,肉体上的痛苦反而鲜活得生机勃勃。季山青挪过那一只被折断的手,将它放在地上;当他用它撑着自己,慢慢爬起来时,他体内碎裂断开的骨头就都渐渐重新愈合接拢了。眼看着自己造成的伤在眨眼之间就痊愈了,斯巴安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并不大吃惊。 “你刚才说……你要找人?找谁?” 季山青抬起头,低声问道。这个人与姐姐之间的交集显然比他想象得要深,当二人距离太近的时候,礼包甚至会被他身上那种因为与姐姐因果相关所带来的“气息”给冲击得心神不定;加上对方的身手、速度都确实迅猛之极,要找机会对其下手,简直像是要将手伸进一团熔岩里。 “……一个故人。”斯巴安顿了顿,答道。 那就更不能让你找到她了。 “我技不如人,倒是可以把这栋别墅让给你。”季山青用袖子抹了一下嘴,笑道:“好吧,你进去吧。” 斯巴安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你的身手比我强这么多,难道还怕我背后偷袭么?”季山青歪头一笑,打了个响指,别墅大门应声而开,滑开了一条门缝。“你不是需要这栋别墅吗?” 1298 串烧礼包 1298 半开的门后,光线昏暗,只能隐隐看见一片大理石地板。 “我已经为你把门打开了。你敢进去,别墅就会是你的;你不敢进去,一直待在这儿看着我,也不可能看成别墅主人。”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吃激将法的那一类型,但季山青总得试试。“难道我还得走到外面去,你才敢进门吗?” 过了两秒,斯巴安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说得也有道理,”他慢慢地说,“你对这栋房子动的手脚,我总得亲身试试,才知道怎么破解。” ……这种语气真的叫人讨厌;就好像这个男人在此之前的人生里,没有遇过自己无法跨越的阻碍一样。 眼看着他抬步就往别墅门口走,季山青不由微微抿住了嘴。他对姐姐说的那番话,用在自己身上其实也正合适:他不是一个彻底完全的数据体,仍旧拥有一个由过去经历记忆所塑造出的自我;当他意识到自己需要守护别墅的时候,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出身地——镜屋。当然,受限于环境和条件,他固然没有真的将整个别墅都改造成镜屋就是了。 “不过,” 斯巴安在走近门口时却忽然停下了,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没有回头。他仅仅是抬起了一只手,修长指尖近乎温柔地抚摩了一下门框——那一瞬间,仿佛连整栋房子都要战栗着喘息起来一样。“……我走进去的,总得是原本那栋房子才行啊。” 怎么可能? 季山青猛一抬头,一时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迅速就反应过来了,随着他心念一动,从别墅半开的门缝里霍然扑出了一条长长手臂,迎面就抓向了那个难缠的金发男人。这还是他从姐姐待过的那一个过家家副本里得到的灵感;只是与过家家副本不同的是,这一条手臂的动作像闪电一般又疾又狠,哪怕是战力再高的进化者也没有躲过去的道理;连眨眼都来不及的瞬间,它果然一把就抓上了斯巴安的胸口,饶是后者急急向后一让,仍旧被揪紧了外套,“嗤啦”一声撕碎了一块布料。 明明还差一点,就能让他进去了! 季山青心里暗骂了一声。姐姐身边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烦躁,简直像是挥也挥不干净的苍蝇群。 “你是一个心思机敏的人,不过你把我看得也太笨了点。” 斯巴安微微转过身,胸口处的外套被长长撕破开了一条,露出了低下雪一样白的衬衣。世间的各种颜色,若是落在他的身上,就会变得特别鲜明刺眼;好像连色彩也觉得能被他穿上身是一件尤其荣幸的事,为此纷纷活泼精神起来了——还真是看了就叫人觉得难受。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他决定装个傻,轻轻一笑,问道:“这不是原本的别墅,那你告诉我,原本的别墅在哪儿?” 斯巴安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悠悠闲闲地四下看了一圈。 他越是这样游刃有余,季山青心里那股尖锐的烦躁感就越清楚——除了远处的鸟鸣和海涛声之外,这栋别墅附近安安静静,更加令他烦得几乎没法用语言表达出来:那个伊藤究竟被谁拖住了手脚?假如他和另一人在院子后面发生了遭遇战,怎么会连一点声息都没有?真是关键时刻一点也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我想,” 斯巴安倒是十分有耐性,只是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疲惫,嗓音里微微泛起烟雾一般的沙哑。“原本的房子,应该还在原地……对不对?只不过在它的正面,你用某种手段又立起了一道与它相同的伪装……而在假的正门与真正的别墅之间这一段距离里,就是你对外人安排下的杀着了。这种办法挺有意思的,我倒是很少遇见。” 这一次,季山青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甚至都没能掩饰好自己的这份惊讶;因为斯巴安抬眼一扫他,那双鲜绿得惊人的眼睛里就泛起了笑。 “你没想到我会猜出来?”斯巴安一歪头,几绺金发滑下来,遮得那一双碧绿眼睛隐隐约约,仿佛是盛阳下令人目眩的深湖。“围绕着玻璃墙的这些绿树……” 不等他把话说完,季山青就明白了,不由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不会有多少人能留意到这一点呢。” 就像影视剧里有时会用到的那种“纸板假屋”一样,季山青在别墅外面几步远的地方,立起了一块与别墅正面一模一样的假门面,又将它与别墅两侧融合好了,只有中间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空间——姐姐进了水舱,他自己自然可以出入无碍;对于外人来说,这道空间就像是一道黏蝇板一样,踩进去就没法再出来了。别说初来乍到的人了,就连伊藤先生绕着房子巡逻了不知多少圈,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但要说这一幕假象有什么破绽的话,那就只剩下屋外这一圈绿植了。整个别墅都被花丛与树丛围绕着,仅有大门口的地方才空出了一片;假门面不可避免地站在了这一圈树丛里,将绿植覆盖的面积切去了一半。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但还是没能完全避开树丛的生长趋势:有的灌木根在外面,枝杈伸进了“假门面”的里面;有的花枝在外面摇摇颤颤,连着根的主杆却哪儿也找不着。 “如果我时间足够的话,你是绝对发现不了的。”眼见计划被打破了,季山青却仍旧立在原地,冷冷地说。 “是吗?”斯巴安看了看半开的大门,从背后一只黑色的武器袋子里抽出了一道弯月般的银色流光;光芒在他手中流转不定,叫人连它的本体都瞧不清楚。“你不想让人起疑的话,下回开门时就不要打响指了。这是副本的一部分,能听从你的命令而开,说明你已经对它动过了手脚……噢,我忘了,你没有下一次了。” 季山青微微后退了一步,感觉嗓子里干干痒痒的,好像被浇了一把沙子似的。 对方发现了陷阱的存在,那么为了破除它,自然会转而对设置陷阱的人下手……这是最自然的行事逻辑,尤其是当设置陷阱的人战力远低于自己的时候。 只要斯巴安来抓他,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了。 能看破陷阱,这不算什么——这种肉体凡胎的进化者,哪怕思维敏捷一点、观察力细致一点,也仍旧是个肉体凡胎。为了能够让姐姐安安全全地在别墅内花钱,他早就已经把各种情况形势都来回考虑了不知多少遍;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错,都还有至少三两道后续办法等着补上。 斯巴安慢慢转过身,光芒流转的银月被他一手握着,高高地立在半空中。在幻梦般的光芒映照之下,他看起来几乎不像是个凡人了;仿佛透过他的眼睛,还能看见另一个深藏着天空大海的世界。 他一边朝季山青走来,一边轻声说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会找你下手也全是因为情势。我们都是被末日世界逼到了这一步的人……” 不要用姐姐的语气说话! 这个念头猛地扎进了季山青的脑海里,真切坚实、尖锐滚烫,让他差一点以为自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了——他急忙一咬舌尖,想将这股怒气重新咽回去;然而也就是在同一瞬间里,斯巴安激起的风迎面扑了上来,盛光刹时照得他的视野雪亮一片。 他知道自己这时一定要反抗,看起来才足够逼真,但是以他的战力来说,他甚至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反抗,就已经被斯巴安的银月给穿透了身体。这感觉十分奇妙:并不痛,只是从胸口、肚腹处逐渐泛开了一片冰凉;力气随着穿透他的冰凉银月而迅速流失了,他软软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另外半截银月从自己背后伸了出来,弯弯地翘进了半空。 “放心,你不会死。”像是安慰他似的,斯巴安低声说道。“我只是需要你成为我的‘战利品’……一会儿就好。” 就像是从猎人长矛上垂下来的野兔一样,季山青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被银月穿透后双脚也离了地,身体随着斯巴安的脚步一晃一晃,逐渐靠近了大门。在大门口外顿了顿,斯巴安沙哑悦耳的嗓音响了起来:“……我就要带着你一起进去了。” ……是的,季山青早就想到,假如真的有人能识破他的手段,那么很有可能会抓住他、与他一起进入假门面形成的陷阱。毕竟按照常理来说,设置陷阱的人不会任由自己被自己的陷阱给弄死。 快点进去吧,他双眼望着地面,在心中不断催促道。 地面移动了,门框映入了眼里,随即是门后的那一片昏暗。 ……斯巴安终于带着他进去了。 1299 非死不可的男人 自从出门以后,就一直心气浮躁,写起来也磕磕绊绊,好久没放感谢了……】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看,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1300 与斯巴安的交战 1300 即使目前的季山青,只是从庞大的数据体本体中所抽出来的一丝,他也依旧掌握着人类意料不及的手段与力量。既然杀心已决,就再没有什么好束手束脚的了——当他感觉到斯巴安轻轻松松站起身,伸手朝自己的后领抓下来的时候,季山青紧紧一闭眼睛;在他的脑海里,所有“水”的成分忽然向前一跳,清楚明白地从背景里浮了起来。 那只手还没等落下来,在半空中猛地缩了回去。 然而斯巴安虽然在电光火石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却没有意识到他竟还是躲不开这种不对;手都抽回身边了,却仍因为骤然吃痛而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后一跃,低喝了一声:“你干了什么?” “别急,” 季山青慢慢地恢复了一点力气,能够稍稍仰头去看他了,轻声说道:“我要是你,我肯定尽量不张嘴。” 斯巴安神色沉重冷峻下来。这不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受伤,但是受了伤之后,连对手是怎么叫他受伤的都不知道,这大概才是头一次。由于手背上传来的剧痛,他的面色已经白了一层,微微浮起了几点汗,终于缓缓挪开了一直紧压在右手背上的左手。 血肉哗地一下翻开了,绽裂的伤口随着血线四处攀爬,露出了底下隐约的筋肉骨骼;这一整只原本流畅漂亮的右手,似乎马上就要像干涸土地一样开裂成碎块了。 “你也知道,我的战力不高。”季山青面色冷淡,语气倒是平平的,“我没法精准利落地干掉一个人,尤其是当那个人战力远高于我的时候。所以为了达到我的目的……过程往往会有点脏污难看。” 斯巴安仍旧一言未发,看了看自己触目惊心的手,又看了看季山青。后者脸上越平静,那双充血的眼睛就越骇人,仿佛两个深挖出来的血洞一样。 “接下来的是脸,”季山青轻轻提醒了一句:“……这也是致命的要害,不分长得好不好呢。” 斯巴安骤然伸手在面前虚空中狠狠一抓——从他绽裂的手背上登时飞溅起了一片血点;到底是战力过人,哪怕在面对着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的攻击,他依然及时为自己拉出了一道防护拦截的光幕,同时身体以常人几乎无法办到的角度急急一拧,朝斜刺里躲闪了过去。 紧接着,一声抑制不住的低低痛呼。 明明他刚才闪过去的方向是在左手侧,等一回神时,不知怎么地斯巴安却半蹲在靠近右手边的地上,正微微喘息着,左手捂住了自己的一边下颌。这不是他受伤的那一只手,但血仍旧从指缝里汩汩地渗了出来。 即使是季山青也不由生起了几分佩服。他的攻击明明是躲不开的,因为那不是一个他从手上发出去的东西——准确一点说,攻击斯巴安的其实是他自己本身。但即使是面临这样根本无法防范、无法预知的手段,他居然依旧能将伤害减至最低,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甚至连季山青都不得不思考了几秒,这才问道:“……你猜到了?” 斯巴安慢慢站直身体,受了伤也依旧笔挺,好像他站在哪儿,哪儿就是山海之巅。只是当他松开手说话时,声气微微地带上了一丝近乎说不清的颤抖,哑哑地像蒙了一层雾气的流沙。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连季山青都没有预料到。 “……原来这一道伤疤是这么来的啊。” 季山青微微皱了皱眉毛——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活像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在下颌处会有一道疤,却直到今天才明白它的来历。这个男人莫非是倒着活的吗? “是水吧,” 斯巴安刚才那一句话似乎也是怔忪间脱口而出的,此刻回过神,朝半趴伏在地上的季山青一笑。他只勾起了一侧嘴角,另一侧在血迹中平静无波,或许是不愿意牵动了伤口。“你可以操纵水分子,是不是?” “才受了两次攻击就能看出来,确实了不起。”季山青真心实意地说。随着斯巴安的受袭受伤,银月将他冷冻住的力量也正在大幅极速减退;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自己竟能站起来了。 “我体内的水分子受你操纵,高速旋转摩擦生热,结果高温把自己的皮肤给烫得开裂了……所以我在体外再怎么小心防护,也全都没用。”斯巴安慢慢地说,“但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把这个能力大材小用了。” “我也不理解你是怎么躲过去的呢,”季山青避而未答,只说:“毕竟,人怎么能躲过自己身体里的水分?” “直接把我的心脏烫熟,你不就省了很多力气吗?”斯巴安仍旧接着自己的话头说了下去,点了点胸口,说道:“你之所以没这么干,是因为你还在等条件成熟吗?还是说你做不到?我想想……你每次攻击之前都要与我说几句话,是为了有时间‘联系’上我体内的水分子吧?” 季山青很少遇见这样势均力敌的头脑——还是说,这个男人像姐姐一样,在战斗时尤其机警灵活? “要点是,你是怎么‘联系’的。” 斯巴安慢慢地朝身侧平直地抬起了右手;周遭空气忽然活了过来似的,像水波一样轻柔地舔上了他的肌肤和伤口,迅速将他的右手包裹住了。同样的过程,也发生在了他的下颌上;这大概是他的紧急治疗手段之一。“首先,你不至于只靠想一想,就能让水分子动起来……要不然的话,空气里也有水,我现在的鼻腔气管早就全毁了。其次,你不需要碰到我……” “再来一次,帮你好好想一下。”季山青脸上划过去的笑容,像轻风吹过了深渊。 这一次,斯巴安却没有躲过去。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躲——喉咙上蓦然炸开了一蓬血花的时候,连他自己似乎都吃了一惊;他急忙捂住脖子,踉跄后退了两步,剧痛使他脸色白得仿佛罩上了一层面具,越发使得他的鲜血红得惊人,眼睛绿得像是要马上燃烧了。 “说不出话了?” 季山青却暗暗道了一句可惜。他刚才被斯巴安那几句话激得有点儿冲动,没等“联系”到足够的水分子就出了手;要不然的话,直接将对方的喉管彻底烧断也不是问题。他还是太急了,除了第一下是不愿意让斯巴安碰到自己而烫了他的手背之外,接下来两次针对要害的攻击,竟都没有将对方置于濒死境地里。 斯巴安慢慢地放下了手,喉间一片刺眼的红,像是从他体内脱逃了的生机,把他抽干成了雪一样的颜色。 “……还早呢。”他这几个字又哑又低,艰难痛苦,显然是一点点磨出声音的。“我发现……你看得到我的皮肤,但是看不到我的衣物之下……也看不见空气啊。上一次时,我制造出了半个视觉幻象……你果然就错开了半步呢。” 季山青悚然一惊,却随即稳下心神,冲他微微一笑:“那又怎么样?” 一边说,他的脚步一边往后退。 他的速度、身手远远不如斯巴安,但是在失去了银月的力量束缚之后,身为编写出了这一方空间的数据体,他已经再次拿到了对它的掌控权。而在这个真假别墅之间、雾气翻滚的地方,一个人能走多快、能走多远,与战力是全无关系的。 等他一步一步退到真正的别墅大门旁边时,斯巴安果然没有追上来——他也追不上来。那金发男人只是远远立在翻滚雾气里,看上去与外面的院子和真正的大门都只有十几步远的距离,却怎么也跨越不过来。 “……她在里面,对不对?”因为喉咙受了伤,声音低得几乎叫人听不见。 季山青死死咬着嘴唇。被对方看出来了,这不是什么出奇的事;但是从他心里一股一股翻搅上来的委屈,却叫他在大惑不解之中,快要喘不上气了。他真的不明白,明明这个男人自己都承认了,他对姐姐并没有什么爱情,对她的感情更不能与自己同日而语,为什么还非要出现在此时此地、带走姐姐不可——命运简直就像是毫无怜悯的滔天巨浪,而他只能靠细伶伶的手臂去挡。 “你还没明白吗?”他死死瞪着眼睛,这样就不至于一眨眼把眼泪给眨下来。“你靠近不了我,碰不到我,而我却能看到你。我就算只能一点点地烧烫着你,你今天也会活活被烫死在这里……” 斯巴安“噢”了一声,低低笑了一下。“我本来不愿意的,”他似乎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进来吧。” 他在让谁进来? 不等季山青从头脑中得出一个答案,外面半开的伪装大门就被人重重地踹开了——他凛然一惊、抬头望去时,正好看见了伊藤先生那张皱巴巴的脸;那张脸上现在全无表情,仿佛陷入了大梦里一样。他停在门边,扬起胳膊朝斯巴安用力一挥,骨头关节顿时在令人牙酸的声音里纷纷脱槽了,登时比往常长了一半,甚至连皮肤、肌肉的纤维都被丝丝拉拉地扯开了,好像前方有什么无法抵御的力量,将他这只手臂给活生生撕开了似的。 ……撕开的皮肤肌肉组织里,有什么白白的、长条状的东西,从血红中一闪而过。 在季山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手一把握住了斯巴安的衣领。随着伊藤先生骨头关节喀拉拉地收回原位而产生的回拉力,连带着把斯巴安也拖了出去——这空间是以被困人的脚下区域为中心的,人越是往某一方向跑,中心处就越是反着那一方向不断延伸;然而当人本身不动,全靠外力被拖出了门时,这种空间上的延伸自然也就没了作用。 ……那男人连这处空间的运行机制都猜到了吗?不,他大概只是要试试这个可能性,却偏偏让他给试着了。 季山青反应极快,一见斯巴安被伊藤给拽出了门,转头就冲进了别墅。让姐姐花完了钱才离开副本,那都是为了要让姐姐开心罢了;那时毕竟波西米亚说自己正在要来的路上,总得让姐姐有个希望,知道自己能有办法出去,能够有机会见她,姐姐才会高兴。但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杀掉斯巴安的可能性骤然降低,那么姐姐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他绝不能让她被找到。 “你干嘛?”那治疗师惊得从水舱旁跳了起来,“治疗还没完成……” “换个地方!”季山青喝了一声,伸手就去拉水舱门,然而使劲拉了几下,却发现水舱连一丝开的意思也没有。一想到伊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向了斯巴安那一边,斯巴安随时都有可能从别处进来,他就焦躁得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朝治疗师喊道:“你把门打开!” “没办法,”治疗师一摊手,“开始做之前就说了的,除非治疗结束……” 既然这样,那就连水舱一起带走。 打从他成了数据体,他从来没有编写得这么快过。当一只飞行器裹着他、水舱和那治疗师,一起轰然冲破了玻璃墙,朝远方大海的方向疾飞而去时,他好像远远瞧见那个金发男人正站在别墅旁边,仰头望着天空——奇怪的是,他望着的是天空中另一个方向。 1301 季山青的准备工作 1301 不同的副本,各自有不同的脾气,度假山庄这个副本就很执着:只要没把钱花完,哪怕你坐上了飞行器,也绝不允许你从空中逃脱。 全速朝海平线扑去的飞行器,才刚冲出去半海里,就迎头撞上了一片钢筋水泥般沉厚的力场——在近似自杀式的冲击下,飞行器登时炸成了半空中一团火光,机身碎片激射四溅,被火焰包裹着纷纷掉入了海里,不知多少雪白水柱高高地跃入了天空。 对于一个具有数据体能力的人来说,出现这种失误,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幸亏季山青在关键时刻抓住了水舱,即使掉进了海里,也仍旧死死地不肯松手;在无数白色水泡咕嘟嘟朝水上疾驰而去时,他总算手忙脚乱地编写出了一只潜伏船,及时将姐姐的水舱和他自己给容纳了进去。把一块儿吞进来的海水哗然排出以后,潜伏船也随之升上了海面。 虽然狼狈,但是好在他反应得快,姐姐又一直被水舱保护着,应该没有受伤才对…… 季山青一边想象着姐姐在水舱里沉浮的样子,一边将自己粉碎的胸骨、脊椎骨重新接上了。这只水舱重逾千斤,从半空里砸下来的时候,他生怕会与姐姐失散,就紧紧抱住了它,结果在旋转落下的过程中,被它用难以想象的力量拍上了水面——从高空中直直落下来时,水面就不是水面了,是混凝土。他几乎找不到身体里什么地方的骨头是完好的了,缓了足有半分钟,才惊觉后脑的头骨也全碎了。 “这样是出、出不去的,” 别看经历这么一番惊险,那治疗师却仍旧如影随形地跟着,此时趴在水舱旁边,气喘吁吁地说:“你好好地度假,不要……不要想偷我们东西走。” 季山青没有出声。 他茫然地坐在地上,将额头轻轻地贴在了水舱上。斯巴安肯定看见了刚才的坠机,他很快就会找到办法过来的……但是他现在心里盘旋着的,却不是这一件事。斯巴安几个字,只是从脑海里浮起来了一瞬,就消失了。 姐姐不在的时候,他就像是眼盲了一样,不管在原地转多少圈,仍旧找不着光。而当姐姐在别人身边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像个被透明罩子罩住的飞蛾;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往罩子上撞,撞得翅膀断裂、模样不堪,还是靠不近那一处又暖又亮的光。 从一开始,他就求过姐姐了,只要两个月。将姐姐带回数据流管库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两个月也行。把罩子拿开,让他趴在光源下取暖,任翅膀一点点被火烧灼着卷曲起来……两个月以后他将面对怎么样冰凉惊心的落差,那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但是,神连两个月都不肯给他;走了一个人,就会又来一个,隔开他和姐姐的罩子,永远也拿不掉。 季山青以前始终不愿意去深想,但是今天他总算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了,原来不管是冥冥宇宙也好,还是叵测的命运也好,甚至连姐姐都不可能——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人,会温柔地允许他得到自己唯一想要的东西。 要是姐姐当年在镜屋里,直接拆了他就好了。 “那个……”治疗师小心翼翼地瞧着他,开了口。直到她的声音消散掉了好几秒,季山青才激灵一下回过神:“……什么?” “你如果不想被人找到我们的话,不应该沉入水里比较好吗?” 季山青愣了愣,这才恍然意识到npc说得对。他有几分迟滞地应了一声,终于去将潜伏船沉进了海里;望着雷达上茫茫一片,他一时间脑海里也空空的,过了一会儿,才将船调头驶回了沙滩的方向。 数据体能不能被散掉啊? 世界上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数据体应该也不行。但是他从数据体那儿得来的讯息中,确实没有关于如何“杀死”或“解散”一个数据体的任何数据,或许是因为它们不愿意将这样的东西存下来。不过,不存在的话,就再也看不到姐姐了。 话又说回来,不存在的话,他就再也意识不到自己看不到姐姐了。 “她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出来了,”治疗师凑上来说,“她的治疗进度挺快的,说明进展很顺利……” 后面的话,都嗡嗡地失去了意义。再有半小时姐姐就要出来了,而斯巴安一定还在岸边上,遥遥望着他们消失的海面。 对啊,不想被抓住的话,不应该回沙滩上。 季山青从浑浑噩噩之中忽然醒过了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犯了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他们完全可以停在半海里范围内的水下,熬过这半小时。至于姐姐出来以后……从克兰身上拿到的“传送”,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姐姐的朋友未来还有无数机会能与她相处,但他是一只被陷阱扎透了腿骨的狐狸,走不远的,跟不上她。他本想着要换一个世界,继续和姐姐度过两个月中剩余的时光,那自然就非得一起传送走不可;为此,他已经尽其所能地将那份“传送”给解析掉了一部分——只不过,他不敢说它是否真的能立马生效。 在等着传送的时候,不妨实话告诉她好了。他不想让波西米亚过来,他那时只是想让姐姐高兴;他不想让斯巴安过来,所以差点杀了对方。假如姐姐因此不愿意带着他一起传送走的话…… 季山青微微地歪过头,又出了一会儿神。 姐姐不带他的可能性,的确是有的……他想到这儿,慢慢摊开白净手掌,看着手心里迅速现出了纸笔。礼包将笔头咬在牙齿之间,活像一个考试时遇见难题的小学生,皱眉想了半天,写写划划丢掉了两张纸,总算把自己的意思组成了词句。 姐姐: 你托我研究波西米亚的附着条件一事,已经有解答了。首先,她应该设法找到一个叫做【独立思维】的特殊物品,如果找不到的话,用你用过的那种【乙方设计师】制造出来一个,或者以【战斗物品】暂时模仿出一个,都是可行的。我在数据库中看过对它的描述,但没有拿到【独立思维】的详细数据,现在我把它的大概描述写在下面,请你参考。 …… 另外,她的五段生命应该与大洪水有关。既然大洪水摧毁的是一切规律,那么时间规律应该也在其中。如果你想说,“大洪水是最近才出现的,但波西米亚的五段生命现象在一百多年前就发生了”,那你需要再好好看一下我的上一句话噢。具体细节我没有时间详究,但不出意外的话,解决办法很简单,当余渊找到你的时候,他自然会帮你,我已经嘱咐他了。(还是该说它?) ps:j7现在在一个名叫【多爪怪之巢】的e级世界里,虽然每天都过得很不舒服,不过对机器人来说,倒是没什么害处……听说如果能抓住一只多爪怪,养久了以后会觉得它还挺可爱的。 还想说点什么呢? 季山青又将笔咬住了,觉得他想说的话,无法用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表达出来。假如能够把他每一天的煎熬、渴望和恐惧都编写成一个数据包,直接放到姐姐的头脑里,她或许才能明白他十万分之一的心情——但是就算他可以,他也不忍心呀。 “啊,”治疗师轻轻叫了他一声,“时间到了,她可以出来了。” 1302 无名 1302 打开水舱门、排出气压时“嗤”的一声,过去了;治疗师的轻声细语,也过去了。直到哗然水声伴随着一只脚一起落在地上时,季山青仍旧没敢转过身。 “……礼包?”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竟惘然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季山青一惊,急忙转过身,看见了浑身湿淋淋的林三酒。她的衣服裤子浸饱了水,头发一绺绺贴在面颊上,皮肤都被泡得泛了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却蒙了雾似的,一时找不着焦点。他想笑一笑或者说点什么,但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孔硬了几秒,最后只能微微低下头,叫了声:“姐姐。” 出乎季山青意料的是,林三酒忽然重重松了口气,急忙两步走过来,将头埋进了他的肩颈间——不是像往常那样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却反而不顾身高差距,矮着腰就抱住了季山青。水一下子浸透了他的衣服,湿湿凉凉的气息扑进了鼻子里,叫他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姐姐的声音从自己耳旁响了起来,浓重鼻音里有一股余悸:“你在这儿啊……还好你在这儿,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只是我一个人了。” 怎、怎么了? 季山青有点儿手足无措了,因为姐姐看起来一切正常——不,应该说,她的模样远比平常更加通透、清澈、精纯,仿佛经过凝炼提纯后的金子一样光泽闪耀;她的肌体线条、骨肉结构都被大幅优化了,透出近乎艺术品一般的浑然天成之感。 真不愧是他硬生生煎熬了快两个小时才撑到结束的项目——度假山庄的消费项目有不少,如果想要时时刻刻看见姐姐的话,他足有几十个选择,压根不必非要被隔在水舱之外受焦心之苦。 可是姐姐没道理会难受啊? 林三酒深深吸了两口气,迷惘的神色才渐渐消散开,从礼包的肩上抬起了头。“我没事,”她抹了一把脸,“就是我刚刚恢复神智……怎么说呢,你有独自一人在下午时睡觉的经验吗?” 他没有,但季山青只是一声不出地听着。 “一觉刚醒来的时候,天快黑了,屋里窗外都是昏暗的,空荡荡地只有自己一个人。那种感觉特别空虚茫然……没有了对生活的方向感,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林三酒难得露出这样软弱的时候,尽管这一刻只持续了短短一两分钟。“我在水舱里时,所有神智自我都消散了,乍一睁眼时,感觉像是做了一场被世界遗弃了不知多少年的梦,醒来时却发现这场梦是真的……那种感觉比午睡醒来时还要难受很多倍,简直让人想哭。幸好你在这儿,幸好我看见了你,理智都慢慢回来了。” 他这辈子也没料到,居然会从姐姐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描述。季山青的身子、手指都像打冷战一样不受控制地发起颤来,目光越过她,看了看水舱,又看了看治疗师——即使是数据体,他也没料到姐姐醒来后会陷入这样的心理状态里。毕竟,这虽然在人类身上还算常见,而他却始终不算是一个人类。 或许神还是有一点儿可怜他的。 “不过你别担心,我现在缓过来了,没事了。”林三酒稳住了心神,这才意识到周遭环境已经不是那幢别墅了,不由一怔:“我们这是在哪儿?” 季山青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呆呆立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各式各样纷杂的情绪、思维在脑海里左冲右撞,还是林三酒先一步发现了他握在手里的纸条——“写给我的?”她显然是看见了抬头的“姐姐”二字,伸手将它抽了出来,这才叫礼包一惊而醒过了神。 “你想去什么地方吗?”林三酒几眼扫完了信,往卡片库里一收,盯住他:“你要去哪儿?两个月还没到。” “斯……斯巴安来找你了。”他低声说。 他没有抬眼去看姐姐的神色,只是机械又有条理地将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身为数据体,一心二用对他而言不是难事,甚至是个能让他稍微分一点心、喘得上气的好办法。他嘴上一边讲,心里一边思考着一个似乎很遥远的问题:数据体为什么要把所有人类的情绪都移除呢?思考这个问题,好像能帮他把自己从此时此地抽离出来,好像能让他从身体里飘起来,远远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处小小的船内空间,好像自己与这一幕的关系就不大了。 ……他以前就疑惑过,以数据体的智慧而言,不可能不明白人类情绪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就算情绪、冲动蒙蔽了许多理智与头脑,但对其珍贵之处视而不见,一股脑儿将其全部切除,却无疑是个又蠢又懒的办法。 想来想去,唯一的答案就是对数据体来说,人类情绪带来的危险太大了。 这就不免很奇怪了。数据体这种存在形式,其实为了博众家之长而“装载”了许多种生命体的特征,却唯独对人类的情绪连碰也不敢碰…… “礼包?”姐姐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走神,轻轻叫了他一句。季山青激灵一下,浑身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好像一个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刑场上的死刑犯。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将手攥成拳头,缩进袖子里,忍了又忍,才没有抱着膝盖坐下去。 林三酒望着船舱里一地的水迹,没有出声。 “我们虽然约好要成为一起对抗大洪水的盟友,但是我从没有要求他为我找到一个安定之法……老实说,他突然这么说,我反而有点……唔,那不重要了。”林三酒挥了一下手,仍旧没有抬起目光来。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随意聊天,但以季山青对她的了解来看,她为了达到这种漫不经心的效果,一定已经下了大力气了。 “他受伤了是吗?”瞎子都能看出来,姐姐正隐忍着某种十分强烈的情绪冲击。她越是用力掩饰,季山青就越想哭。“……不是致命伤的话,也没事,他很强的,疤痕什么的我以后替他想想办法。大不了让他泡一次水舱嘛,你看我的疤都没了。” 季山青逼着自己“嗯”了一声。 他很清楚,林三酒现在说的话,全都是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她只是在本能地想要将原本你死我活的冲突大事化小。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此刻极度想要相信季山青和其他人之间没有根本性的矛盾。等消息的冲击渐渐退了,她真正的反应也就该浮起来了——那时,她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可怕的。 ……他当初哪里知道,数据体的生存之处,就是一个又一个天色近晚的空荡荡房间啊。 保留了人类情绪,就像是一遍又一遍在黄昏时独自醒来,负面情绪被无限扩大,如同回声撞上四壁又折返回来,渐渐变强,直至震耳欲聋。 怪不得它们对每一个新移民,都要实行情绪切除手术。他自负聪明,走的每一步路却都是错的。 “那个,”林三酒扫了一眼治疗师,“我们先回沙滩上去。也该让她回去了。” 季山青默默地发动了潜伏船,掉头朝海滩的方向驶去。 出乎意料的是,斯巴安却没有在海滩上等着。他肯定看见了飞行器撞毁,也该知道他们迟早要回到沙滩上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等给他放出了纸鹤、治疗师也走了以后,林三酒和季山青独自在沙滩上相对无言地伫立了一会儿,她冷不丁地说话了。 “你绝对不能再对我的朋友动手了。” 来了,真正的反应。 “他们不是你被困在数据流管库的原因,你被困在那的原因是你自己。” 季山青低着头,看着脚下白沙。回声渐强,嗡嗡地震着他的大脑,视线轻飘飘地模糊起来。 “……但那不是你的错。” 季山青眨了眨眼。 “人偶师****西米亚也好,斯巴安也好……他们离开我,谁都能活,可能还活得更好。”林三酒低下了声音,慢慢地说,“唯独你,是离开我活不下去的。” ……嗯? “我当然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变得像他们一样。但是在那之前,你理所应当待在我身边,哪怕你是唯一一个在我身边的人。” 季山青抬起头,一时间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几乎要站不稳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该怎样离开数据流管库,不过你能来找我的时候,两个月也好,两年也好……”林三酒低垂着眼皮,说到这有点说不下去了,只是忽然伸出一只手,说:“其他人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吧?你不是有传送了吗?给我。” 季山青手脚发抖地将“传送”融入了姐姐的身体里,因为抖得厉害,花了多一半的时间。姐姐仍旧略板着脸,只是轻轻一擦他的脸,训了他一句:“哭什么,你把人家伤得那么重。” 等接过厚厚一叠签证后——为了以防万一,季山青编写了不知道多少张——她紧紧抓住了礼包的手腕,说:“等传送结束之后,你把数据流管库的情况全部告诉我。不管我听不听得懂,都要告诉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继续被困了。”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季山青已经知足了——就算回去之后,消散掉自己也够了。他使劲点头,看着姐姐越来越模糊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传送还是自己的眼泪。 “好啦,”林三酒终于朝他露出一个笑,“马上要走了,你握紧点。” 季山青忙伸手去抓她湿漉漉的衣服。 就是在她几乎全部消失的时候,季山青忽然被破水而出的一股大力给拽得栽入了海里的。 1303 一起来吗? 1303 一连呛进去的几大口咸腥海水,一路烧进了肺里。明明身在海水里,眼耳口鼻却都像着了火,不管季山青如何挣扎、反抗,海浪却仍旧远远地隔在了他与那个影子之间。在他“扑通”一声沉下去之前,姐姐立在沙滩上的影子还依稀可见;他满心侥幸和希望,毕竟只要及时游回去、重新抓住她,一切就还不算太晚——等他从水下拳打脚踢,拼了命地浮上来时,沙滩上已经空了。 浮在水面上的视野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有人从水下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腕,重重地将他再次拉进了水里。他忍着海水刺痛在一片乱流中睁开了眼睛,从海草、浊浪和雪白气泡之间,一张半边脸都被林三酒打得变形扭曲了的灰暗面孔,如同水鬼一样朝他直直迎了上来。 ……居然还活着,居然在这个时候抓住了他。 假如情绪能够化作实质性的力量,那么季山青此时从心头划过的每一丝闪念,都足够将这一个星球撕成碎片了。然而他在一时间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那个灰脸男人在水下时,行动竟然比在岸上时更要灵活有力,趁着季山青几近溺水的时候,将他死死地给按进沙地里,叫他怎么踢打挣扎也够不着自己。 这灰脸想必以为他是特殊物品,用不着呼吸……季山青猛然放松了身体,让四肢软软地随着波浪漂浮。他这一具身体,就像是随他搓圆捏扁的橡皮泥,想让它呈现出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那灰脸重重压住他一会儿,猛地疑心不对了,急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带着他重新浮上了水面。 “喂!”脸刚一出水,他就叫了一句,着急之情溢于言表:“你醒醒!” 季山青睁开了眼睛。 “吓我一跳,”灰脸松了口气,嘿然一笑,“我就说么,一个特殊物品……” 季山青没有一声咳嗽,没有一次喘气;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差点就溺水了的人。他只是扭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灰脸,直到后者面色渐渐难看起来,连青筋都浮上了额头,不知是因为压力还是紧张,肌肉一跳地强笑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对你只会比那个女人更好。” 啊呀呀。 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啊……只差这么一点点…… 季山青双脚踩在了沙地上,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天色没黑,但世界已经昏暗无光了。他抬起湿淋淋的手,让指甲陷进脸皮里,慢慢地深深刮下来。没有感觉。 “你想要什么,你开口就是了。” 那个灰脸站在他身旁落后半步的位置,一只手还仅仅攥着他的衣领。在季山青转开头后,他的语气也正常自然了一些:“你别怪我的手段狠,在这世上要什么不得去争?争着了就算我的。你以为我这段时间过得轻松吗?连别墅都没去抢,只是远远地跟着你们……” 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一声,“我看到你独自去F11号别墅了,多好的机会啊!但我那时忍着没下手,因为就算抓到了你,我也跑不出这个副本,还是要面对那个女人。那时没想好后路,我强忍着才没有动手……老天还是不错,居然让我逮到这个机会!” 季山青眼睛里的一切,不知何时都蒙上了薄薄一层血色。可能有不止一处的细微血管破了,他懒得去管到底是哪儿。这具身体现在就算碎成千百块,对他而言也没有眨一眨眼的意义……季山青慢慢扭过头去,望着那张红影浮动的脸,低声说:“你想出副本吗?” 那男人一愣,“你有办法?” 当然了。 季山青一扭身,对方就松开了手。他以前抓住过礼包一次,知道礼包的战力不佳,或许因此生了疏忽轻慢之意;季山青瞥了他一眼,冲他露齿一笑。 鲜血猛然从灰脸男人的咽喉处炸出了一蓬血花,喷溅了季山青一脸的血。灰脸男人重重地栽进了水里,海水咕嘟嘟涌进了断裂的气管里,一时间水面上好像烧开了似的,不住翻涌起一滚一滚泛红的浪花。 哪能这么痛快呀。 季山青走过去两步,任他从水下不断抓打着自己,伸下去了一只手,顿时被拽得一个趔趄,手臂上迅速爬满了指甲留下的血痕。 但他始终神色平静。 他对这个男人的数据组成毫无兴趣,只需要一点点皮肉上的就够了——等灰脸的力量越来越弱的时候,季山青抽回手,甩了甩混着血珠的海水。在编写能力之下,这种外伤是很容易就能治好的;涌进肺里的血水海水,要排出来也不难。灰脸男人很快就再一次从水下睁开了眼睛,面孔被险死还生后的难以置信给扭得灰白一片;在急迫的求生欲之下,他什么也来不及做,使劲摇晃着手脚就要从海水里站起来。 波荡着血丝的海面却像蓝色钢板一样,将他牢牢地封在了底下。 一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从海水里出不去之后,他的眼珠立刻圆鼓鼓地从眼眶里蹦起来,又白又大,简直不像个人眼睛,倒是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把它们掐爆了会是个什么感觉。季山青双手对准海水比着一个相框的形状,不能伸手下去,不由有些心痒地盯着它们瞧了一会儿——伴随着海水消音掉了大半的隐约惨叫,那两只眼珠在海下炸开了,微微地“轰”了一下,像是爆开了气泡似的。 “你忍一下,”季山青声气温柔地安慰他,“眼球炸了也不会死嘛。等我再来几次,腻了以后就会放你去死的,那时你不就可以出副本了吗?” 别说是水下了,任何人处在灰脸那一个惨不忍睹、只求速死的境地里,都不可能还听得见外界声音的。 “下面换鼻腔好吗?”季山青向他征求意见,“你要多仰着头,我才能把你的鼻腔……诶,就这个角度,好了!” 灰脸男人蹬了几蹬腿,半漂浮着不动了。他的脸上被豁开了深深一道黑峡谷,鼻骨早已不知去向,唯有这一方海水被各式漂浮着的组织、血污染得越发污浊了。 “昏一会儿就行了,这不是又给你治好了吗?”季山青柔声说道。“算你运气好,你被姐姐打歪的那半边脸,我不会动的。” 那是姐姐为了抢回自己用力留下来的印记。“……我一会儿割下来带走的话,姐姐会不会觉得有点恶心啊。” 等灰脸再次从水下睁开了完好的眼睛时,季山青从没有见过这样鲜活传神的恐惧。因为这份恐惧太纯粹,太淋漓尽致,他还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这样来来回回地炸了灰脸多少次;连天边都像他的眼角一样渐渐出了血,泛起了一涟涟的深红。 从沙滩上一路延伸到海里的木台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季山青只是扫了那人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水里的玩具去了,只是越来越没有了兴致,修复灰脸的节奏也越来越慢了。 “他干了什么,你要这样虐待他?”斯巴安遥遥问道。 季山青充耳不闻。他停下了手,望着水下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人体,不说话。 “你姐姐走了,对不对?”斯巴安笔直地站在夕阳下的海面上,浑身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边。“……你怎么一个人了?” 季山青懒得去想他前后的态度变化——无非是姐姐那一只纸鹤吧。 等等,他手上有姐姐的声音…… “想不到林三酒身边还有你这样的疯子。”斯巴安忽然一笑,对他说道:“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我得去找她。” 季山青回过头,冷冷地一笑。“靠什么?传送?” “不,” 遥遥地,看不清他的神色。“我有一个能在星球间游动的东西……当然,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去就是了。怎么样,你也一起来吗?” 1304 新世界的第一天,自力更生的林三酒 1304 ……林三酒想杀人。 她一翻身跳起来的时候,喉咙里仍响着从上个世界带来的后半声低吼。胳膊上早已蓄满了劲力,只差一挥拳就能将谁打成一个烂西瓜,现在却找不到目标了,只好空荡荡地落回去,憋得难受。她喘着气,站在原地发了几秒钟的怔,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重放着传送之前礼包被拽入海中的那一幕,听着那轰然一声水响。 她一开始就应该杀了那个灰脸的。 不管怎么吸气、吐气,也没法稍稍稀释缓解那块抵在胸口里的坚硬石头。她感觉脸上脖子上都有点痒痒的,伸手一抹,意识到她在传送走之前被溅了一身海水——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好像能借此感受到海水里残留着的一点礼包的余温。等怒气渐渐被压下去一些后,她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身边人声、车声熙熙攘攘。 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大大小小的霓虹招牌伸展在傍晚的天空下,各式各色的文字盈亮地滚动过去,激烈争夺着人们的注意力;年轻美貌的男女面孔,贴在大幅广告上,对过往行人展开相似的雪白笑容。不知哪儿的汽车喇叭猛然一声尖响,随即响起了一阵子带着口音的骂人话。 “过来一点。”有人小声对同伴说,绕开林三酒到马路另一侧,贴墙往前快走了几步。 “真是什么怪人都能见着,”一个女孩子轻声对男朋友说道,二人匆匆的身影,像云一样从街道商店的玻璃窗上划了过去。 也有不少人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又转开目光,继续脚步飞快地往前走;就好像每天这时都有一个从头到脚、浑身湿透的女人站在马路边似的,没什么好惊讶的。 林三酒愣了。 她想了想,一手挡在身前,一手悄悄打开了礼包给她的那一叠签证。这叠签证的数量,足以让十二界里任何一个组织的下巴都掉下来——别人千辛万苦、你死我活也挣不到一张的十二界签证,礼包随随便便就塞给了她二三十。 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前往“Karma博物馆的”,也就是元向西被送过去的地方,剩下的什么红鹦鹉螺、碧落黄泉……也都应有尽有。只不过她把每一张都看了一次,没有在任何一个签证上看见“Journey Performed”的字样。 ……大洪水把她送到什么地方来了? 她抬起头,收起卡片,顺着人潮往前走了几步——没错,每一个从她身边走过去的人,都行动迟滞、气质沉浊;倒不是说他们的动作真的慢得叫人难以忍受,只不过从林三酒眼里望去,只觉他们行动之间拖泥带水,有气无力,活像……活像都没有进化似的。 她四下张望一圈,在街道后方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地铁站口。一只大钟立在街角,正指着6点半,下班归家的人潮熙熙攘攘涌过她身边;在人群里站得越久,她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湿透了的衣服。 ……这个世界还没有迎来末日?想不到她也有这种运气? 等一下,如果这是一个还没迎来末日的世界,那她要怎么生活下去啊? 还是像末日世界里一样,休息时幕天席地、取暖时烧个铁桶……在这儿不就是个标准的流浪汉吗? 在末日世界里时,她曾经幻想过不知多少次回到现代社会的日子;等这日子真正来了,她反倒只有满心茫然。她在这个地方没有亲人朋友,没有可去的地方,甚至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周遭的店铺、吵杂声、为了生活奔忙的人群……都像是一层一戳即破的幻境,还不知道自己在六个月后就要被彻底撕碎了。 林三酒像水鬼上岸一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衣服头发都渐渐半干了,夜色也彻底落在了这座都市上,又被各色灯光和喧闹给激得浮起来,薄薄一层飘在城市上空。她回想了一会儿自己在都市里的生活经验——久远得简直是上辈子的事了——终于决定先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试着找找这个世界里的其他进化者,看看能不能回到十二界去;要是真在这儿待上十四个月,和谁也联系不上,她非得急死不可。 好歹她也是季山青的姐姐,波西米亚依赖的人,人偶师翻船的阴沟,要是难得来了一次正常社会,还要去睡天桥底下,那可太对不起她身为进化者的身份了。 林三酒很快有了主意,抬头张望一圈,脚步腾腾进了一家商场。对于进化者来说,法律、规则、局限早就淡漠了,力量才具有唯一的意义;她走过一家面包店门口时,忽然顿住了脚,看着里头的收银员小姑娘好一会儿,居然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为什么正常社会的人会找这种一伸手指头就能被掀个跟头的人来守钱——这不是傻吗?就算没进化,不也有五大三粗的壮汉吗? 而且里面灯光黄澄澄的,那么多种面包、点心,就那么大剌剌地摆在玻璃柜里…… 她右边有什么东西悄悄、慢慢地伸过来,林三酒正盯着食物出神,头也没回地扬手往下一打,速度快得连手都成了一道虚影——“啪”地一下,一小块扎着牙签的蛋糕就落在了脚边。她一愣,回过头时,那个穿着围裙给路人试吃的大姐一句话才刚刚出口:“新品出……出炉。” 那大姐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往地下一看,又抬起头,大概没遇见过这种事,居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你……我……试吃……” 噢,对,是有这种好事的。幸亏打着的不是手,不然这大姐得去医院了。 林三酒赶紧蹲下去捡起蛋糕,吹吹灰,张嘴就把它吞了下去。太小块了,还不够她挥一拳的热量呢。“好吃,”她安慰着那一个眼睛瞪得溜圆的大姐,“还有吗?” 大姐茫然地指了一下店里。 林三酒蹬蹬走进去,一路上拿着西饼托盘的客人都急匆匆地给她让开了道,活像命都搭在上头似的——这是一种类似生物本能的反应,别看都是现代人,动物直觉还是有的。她自己倒是浑然不觉,伸手打开柜门,看了看。刚才吃下去的新品是个蛋糕,她记得新品试吃是不花钱的;所以这些肉松包啊,红豆面包啊,都不能吃,唯独这种蛋糕可以。 她觉得自己对现代社会的生活所保留下来的记忆还是很靠得住的。她张开手,一把抓起了好几块新品蛋糕,转头往外走,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对那大姐含糊地说:“谢谢啊!” 直到走出去了老远,她好像还隐约听见那大姐在后头叫了一声“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人嚷嚷了几句什么追她之类的话,只不过就算林三酒是随便逛逛的速度,在普通人眼里也称得上是眨眼没了;她没两分钟就逛到了商场另一头,寻摸着找到化妆品专柜,往皮凳子上一坐:“麻烦,我想试用个化妆品。” “好的,”BA笑眯眯地一转身,看见她就愣住了。 我长得不像个会化妆的女人吗?林三酒有点疑惑。 “您想……想买什么?” “我先不买,我试试,”林三酒撒了个白色的谎言,“好用我再买。” “那、那您要试什么……?” “你给我来一套全的。”她其实也忘了化妆都有什么步骤了。 BA舌头打了一会儿结,垂着眼皮不敢看她,拿粉底时手指发颤,瓶盖掉了三次——都被林三酒以闪电般的手速给从半空中抓住了。其实仔细想一想,BA这模样也不算意外……她毕竟是刀口舔血、出生入死了十几年的进化者,从本质上来说,她和普通人已经是生存链条上的两个层面的物种了。一般的进化者见到人偶师时,不也是这个反应吗?看来这BA恰好天生对力量敏感,要是进化了,很有前途啊。 BA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哆哆嗦嗦,眼里含泪地给她上完了妆,紧张得连镜子也忘了要递给她,说:“化、化完了……很好看,很适合你。” 那就行。林三酒看她这模样,大概也绝对鼓不起勇气问自己要不要买东西了,当下也不客气,站起身就走——那BA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都趴在了柜台上,却冷不防她又折了回来,差点叫了一声。“这附近有没有替人找房子的?叫什么来着……唔,中介……对,房子中介。” “房产中介?”BA赶紧说,“从这边门出去右转就有。” 太好了。 林三酒继续腾腾地走,不过几分钟就进了房产中介的小门店里,喊了一声:“我要租房。” 一个年轻男人从电脑后抬起头,刚一看清她,差点将手里的杯子给扔了。他总算记得职务所在,抹了一把脸,赶紧堆着笑站起来,“姐,要找什么样的?” 她特地去画了个妆,就是想要让自己瞧着更像个社会人,顺便还能遮掩一下浑身的凶气,看来有用。林三酒对房子没有要求,对称呼却有,皱起眉头说:“不要叫我姐。有什么房子马上能看的吗?我现在就去看房。” 事实又一次证明,她的记忆很可靠;因为那中介果然一点也没生疑,匆匆抓了几串钥匙,陪着笑脸带她去了一个附近的小区。等一连闷不吭声地看完了几套房子以后,林三酒随中介下了楼,也不走,站在门口跟他说:“拜拜。” “啊?”他也愣了,“您看的不好?我这儿还有,您留一个电话……” 林三酒沉默地望着他。 中介泄了底气。“那您往哪儿走啊……” “我就住这。” “哦哦,您是想换房——” “拜拜。” 她发现现代社会的人,告别时常说的是“拜拜”,很轻松、很随意,大概是从没有忧愁过下一次见面会是何时何地。这么轻佻的两个字,她说起来倒有点不适应了——但总不能珍而重之地说一声“有缘再会”吧? 将那个一脸懵的中介打发走,林三酒转身上了楼,来到了她刚刚才看过的那一套空房前。她把手放在门锁上,少一使劲,再拿下来的时候,门锁、把手就都被她给硬生生一块拔下来了。脆弱得和鸡胸骨一样。 现在,在有人搬进来以前,这套房就暂时归她了。 1305 没事别看天花板 1305 林三酒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走了一遍,没有开灯。这是套面积不大的一室一厅,散发着一股闷了许久没有空气流通的味道,卧室里的床垫子还是新的,按上去硬邦邦,还裹着塑料膜。 她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不如exodus的用料舒适,又站起来去阳台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夜景,觉得不如碧落黄泉那样璀璨绚丽。现代社会里,连夜空都沉沉地浸着灰霾,在工业污染之下死气沉沉、苟吁残喘。阳台上有一台机器,她反复看了几次,才意识到它是一台洗衣机——与十几年以前相比,洗衣机的模样居然变了这么多。 不管怎么样,是个落脚地方。 她从厨房里往外张望,仅隔不足十米之处,就正对着另一家的厨房,一个主妇正在油烟中炒菜,眉头紧锁、一脑门的汗,看着苦大仇深似的。既然不高兴,干嘛还要做呢? 不远处那主妇当地一下扔了炒勺,关了火,直起嗓子不知向谁使劲叫骂道:“不要再打游戏了!吃饭!吃饭!” 林三酒悄悄地退出了厨房,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客厅里。邻居主妇家里吵杂得很,每一句话都像是憋了劲儿要吵架,却又不吵,来回绕着吵架的边打转发泄:“一天天打游戏,不涨工资还花钱!回家也不知道帮忙!”越发显得她这一个黑屋子里空空落落。 远处响起了一串自行车铃声,楼上有人大声吐了口痰,谁家的电视在放着不大好听的主题曲,附近有一台洗衣机也在隆隆地转——或许与她这台一模一样。 林三酒茫然地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 平常人的平常的一天,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只是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她和无数的人,在末日洪流中挣扎、反抗、战斗……说什么也要咬牙留下来的这一条命,原来在现代社会中,就是在电视机前,洗衣机前,灶台锅炉前……慢慢消磨掉的吗?站在人世外这么一晃眼看过去,满眼都是烟火气的琐碎,好像也没有记忆里的那样安稳幸福。 没有堕落种,没有心怀敌意的进化者,没有副本……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在黑暗里枯坐着也不能开灯……要是【能力打磨剂】还在就好了。 想到它,林三酒不由精神一振。 对了,她上一次打开【ebay】上查看自己的求购广告,都是一个多星期以前的事情了,说不定有人给她留言了呢?就算暂时还没有【能力打磨剂】的消息,能看看其他进化者在卖什么、买什么也好啊!哪怕她什么也不买,至少还能得到一点来自末日世界的消息。 她迅速叫出【ebay】,闭上眼睛,头一次感觉出现在眼前的购物界面居然这么亲切。礼包就很喜欢用她的【ebay】买东西,哪怕当了数据体都改不了,就好像别人卖给他的东西,就比自己编写出来的有趣儿似的。他肯定在想方设法找自己了,不妨现在给他挑个小礼物,等他找过来的时候让他开心一下——或许能让那孩子多少冷静下来一点儿。 求购【能力打磨剂】下的留言仍旧寥寥,和一个月之前一样。她扫过一眼后,就打开了在售物品清单;但是她已经看了好几页了,每一页上的在售物品都是灰色的。 这说明【ebay】上所有的物品都与她距离太远了,送不过来……? 那联系一下别人试试好了。 林三酒在【ebay】上唯二认识的用户,一个是宫道一,一个是人偶师,要联系谁自然不言而喻。她此时望着“蹦蹦跳跳小芝麻”这个用户名,简直觉得满心都是温柔欢喜——连回忆中那一张薄冷瘦削的面孔,都变得温和慈祥多了,活像真是她舅舅似的。 “你在哪里?我被传送走了。” ……发送失败。 嗯? “你还在lava世界吗?你和波西米亚见面了吗?” 发送失败。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发送失败。 林三酒有点傻了眼,因为以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按理来说,【ebay】传送讯息是不受距离影响的;每一条传递出去的讯息,都是由两个【ebay】之间产生的共振,而将消息送到主人手中的。她胡乱把【ebay】页面上每一个能点开的东西都点开了一遍,但不是打开后一片空白,就灰暗地毫无反应,好像单她手里这一个特殊物品被下了线。 她睁开眼睛,将特殊物品收回了卡片库里,一时间忽然生出了一阵莫名的恐慌——仿佛她在不知不觉之间,走失到了一片荒漠无人之地,没人知道她在这儿,她也找不着出去的路了。但是这恐慌只持续了短短一阵子,就被理智给梳理通畅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还没有迎来末日的世界,在这种环境下,本来就是不应该有特殊物品的,何况现在只是失了灵呢?很可能只有在末日的时候,【ebay】才会恢复正常吧? 她试着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当初任楠是否用了什么特殊物品。以她那个时候的见识来看,就算用了她恐怕也看不出来……不过现在想想,任楠身上的特殊物品少得可怜,对于一个颇有经验的进化者来说,这好像也不大对劲吧? 林三酒正出神时,远远听见阳台外传来了一阵隐约的声音——这套房子位于六楼,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太可能听清楚楼下的说话声;但对于一个耳聪目明的进化者来说,那个中介的声音简直不能更清楚了:“对,在六楼……诶呀,低一点的楼层好,不用等电梯……是,家具都是新换的……” 这中介的生意也太忙了吧?才不过一个小时,就又有客户了? 林三酒赶紧站起身,悄悄关上了大门。门锁和把手都被她暴力拆除了,原处只剩一个大洞,压根关不上;她拿出【描述的力量】,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大门洞里就慢慢“长”出了新的锁头和把手,看上去和以前勉强也有个八分像了。 “幸亏你还能用啊,争气。” 她夸奖了一句【描述的力量】。假模假式的门锁,当然是没法用真钥匙打开的,不过她对此早有对策——等听见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时,她迅速踩着沙发,一蹬就跃上了客厅的空书柜顶层,手脚灵活地攀爬上去,将自己藏在了天花板的角落里,随即用一抹意识力贴上了大门把手。 “意识力给你,你就用来做鸡鸣狗盗的事,”意老师冷不丁地抱怨了一句,又消失了。 “嗯?”中介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这门锁怎么……噢不,没什么,你看,这不是打开了吗?” 当然打开了,林三酒心想。她是掐着中介转钥匙的时候,用意识力把大门给拉开的。 中介啪嗒啪嗒按了几下电灯开关,客厅中央的大灯就是不亮。它是肯定不会亮的,林三酒爬上去的时候就将它给拧松了;要不然她四肢贴在天花板上,活像一个大蜘蛛似的挂在角落里,她怕把来人给吓死。 “没事,这个房东到时候会给修好了的。”他讪讪地给一对小情侣解释道,掏出了手机照亮。 按照这个办法,不管来多少波看房客人,也发现不了暂居在这儿的林三酒。只不过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得想个谋生的办法,先在这儿扎下脚跟才行……老在社会之外徘徊,说不定哪天会出什么岔子。想来想去,能让她在现代社会中生存的技能,她已经一项都没有了;要不她也学过去英雄电影里一样,晚上出去匡扶正义、劫富济贫好了——说到贫,她自己正好是“贫”中之一,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在她出神的时候,那对情侣已经匆匆看完了房子,一脸不置可否,一瞧就是没看中。 “要是对这小区满意,我们还有一套的……”中介拉开门,笑着说。等那对情侣出了门,他刚要跟出去,忽然低头瞧了瞧地板,脚下像蹭泥似的来回擦了擦,又看了看门把手。 诶呀,这家伙别看其貌不扬,心倒是挺细的。 林三酒破门而入的时候,难免会撞断了门板里的木料;虽说她刚才摸黑清扫了一下,总避免不了还有些木屑渣子一类的东西撒在地上。加上就算那假门锁板着脸要装成正主儿,也始终和真品有几分距离…… “二位,你们先下去,我突然想起来房东交代我一点事,”中介对那情侣笑着摆摆手,“我尽快下去啊,五分钟,五分钟!” 林三酒挂在天花板角落里,看着他关上门,举起手机,在客厅里一圈一圈地低头找——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时不时地还回去端详一会儿门锁,试了几次钥匙,却丝毫没有减轻他的疑惑。 “不对呀,”他喃喃地说,“哪来的呢……偏偏灯还坏了。” 中介直起身子,顿了一会儿。 随即,他举起手机,将光芒对准了客厅里的大灯——天花板顿时被照亮了一片。林三酒正好藏身于光亮与昏暗的模糊交界处,此刻只是他余光里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形,伏在天花板上。 还没转头,中介喉头里咯咯地响了两声,浑身就打起了摆子。手机光亮微微地颤抖着,一点一点地挪向了角落里。在一片雪白的手电光中,林三酒那张被特地浓浓涂抹过的脸从昏暗里浮了起来,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咧,冲他森然一笑。 1306 对我来说这就是世界末日了 给我2-30分钟就能发了,明天上飞机!】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x1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x3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x1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冲去。平时感觉不长的一段路,今天却漫漫无期——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 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几人顿时抱住了头脸,脚步在躲闪间慢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打、打吧!”方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谁有武器?” 正当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堕落种,浑身冷汗的时候,堕落种像是很高兴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它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它们身上往往是应该很腥的,但是现在,那个家伙身上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叫人非常熟悉—— 那是洗衣粉的气味。 在绿洲里,由于水源宝贵,只有干部楼里才有洗衣粉——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这个堕落种,穿了一件干部的衣服——或者说,它的衣服受到了干部的待遇。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觉得自己脑中突然浮起来的猜测简直太过惊世骇俗——大厅里此刻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林三酒骤然发难,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几乎是转眼间,林三酒就落得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她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长长的几次,方丹扔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骚乱声像潮水一样从地下两层里漫了上来;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从他身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与碎肢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她没有经过搏击培训,但这样看起来,她好像在武斗一途上,还算有点天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它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在这儿,”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也没有想到,投鼠忌器的代价竟然这么大。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叛徒为两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1307 进化者的一条现代社会职业之路 【抱歉更新这么晚哈,很快就好了,给我20分钟】 远方的黑暗里,有一个小山丘似的阴影,正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挪过来,玛瑟立刻警觉地顿住了脚。 那个影子虽然庞大,可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她放下急救箱,抱着胳膊等了好几分钟,那个巨大的影子才逐渐地接近了,在她眼前现出了原本的模样来。刚一看清楚,玛瑟顿时挑高了一边眉毛:“……你这是在干嘛呢?” 来人正是胡常在。 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条不知哪儿找来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系在昏迷不醒的海天青身上,正一步一步地死命往前拽——这情景简直像一只小鸡在拉一匹骆驼似的,累得胡常在气喘如牛,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呼、哈……帮、帮帮忙……” 一抬头,他倒先傻了:“玛瑟,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玛瑟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不是绷带就是药水,简直连本来的皮肤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伤口太多了,我就先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拿了点我觉得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别担心,都是皮肉伤……倒是你——陈今风被我杀了,可你拖着你的对手走,是个什么意思?” 胡常在的目光一落到急救箱上,咕咚一声躺倒在地,无力地摆了摆手:“先、先给他治伤吧……他和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具体、体的,等我喘、喘匀了气,再说……” 既然他这么说了,玛瑟也就拿出了酒精和针线,把海天青的创口简单处理了一下。都弄完了,又喂了药,她自嘲地用棉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自从来了绿洲,我都快成外科医生了……行了,就让他在这儿睡着吧,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扛过来了。” 反正以海天青的体格来说,再往哪儿挪都费劲——胡常在点点头,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随后有人低低地问道:“……是玛瑟吗?” 二人抬头一看,从夜幕里踉跄着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方丹。 方丹的皮肤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淤青,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她脸色却差极了:“太好了,可算找着你们了——”话没说完,身子竟就要往下滑。 胡常在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了,玛瑟连忙过来替她检查了一下,随即吃了一惊:“你的肋骨断了起码三根!你怎么还能到处走,太危险了……你的对手呢?” 方丹挤出了一个虚弱而得意的笑:“我还活着,他当然死了啊。” 说完她目光一转,落在一旁海天青的身上,当时就吓了一跳:“啊!这怎么回事!” 胡常在连忙给她解释了,方丹才将信将疑地闭上了嘴。玛瑟为她又做了一些紧急处理,眼看着她的情况不适合再走动,二人干脆扶着她,慢慢地在海天青身边躺下了。 “我们去看看小酒的情况,然后会马上回来找你的。虽然外面没有人,但你还是躲在海干部身边吧……”玛瑟轻声地说。 方丹点点头,靠在海天青粗大得犹如小树干似的胳膊上,神情渐渐放松了。 看她闭上了眼睛,玛瑟二人不敢多耽误,放开步子就朝干部楼赶去。 “……看不出来,方丹也、也是很厉害的啊!她是什么能力来着?”胡常在一边勉强赶上玛瑟的速度,一边喘着气问了一句。 玛瑟脚下一顿,诧异地回头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你们两个都在绿洲这么久,我以为你知道……” 胡常在愣了愣,倒也没放在心上——等方丹好点了,问的机会多得是。 这样跑了不到一分钟,干部楼已经遥遥在望了。两人一路飞奔所激起的烟尘,早就惹来了楼前几个人的注意——“一、二、三……不对啊,这儿除了小酒怎么还有三个人?而且小酒手里好像还提着个什么东西……”玛瑟疑惑地歪了歪头。 虽然一个人——手里到底是什么?——面对着三个人,但林三酒的样子却一点都不紧张;她远远地看见了玛瑟的身影,甚至还转头朝她挥了挥手,喊了声:“玛瑟你来了?到这儿来!” 伴着尘烟,玛瑟满腹疑问地在她身边刹住了脚。 她看了看林三酒对面的三个人,其中那个羊角辫小姑娘和妖娆女性,她都曾经打过照面,正是徐晓阳和小灰。另一个是个穿着一件白褂子的中年女人,一头短发,瞧着很面生,她从来没有见过。 想了想,玛瑟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兔子是在哪儿抓的,能吃吗?” 不能怪她,她已经28个月没吃过肉了。 “老子不是食物啊!你个傻x女人!”尽管耳朵还攥在别人手里,但觉得自己同盟军到了的棕毛兔,又恢复了它粗野的语气:“不要看我,滚远一点!” “这……怎么回事?”玛瑟也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兔子,目瞪口呆地问了句,忽然想起一旁还站着人呢:“还有他们是谁啊?” 说着话的工夫,胡常在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近了——林三酒没回答她,神色里带了点郑重地问道:“大家都还好吧?其他三个干部怎么样了?” 这话一问,对面的几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除了海天青之外,另外两个都死了。”玛瑟一抬下巴,余光瞥向了对面来意不明的三个人,见她们都变了脸色,这才低声地补充了一句:“方丹受的伤挺重的,现在正在和海天青一块儿养伤。” 见林三酒神色一愣,胡常在急忙插了一句:“这个我一会儿再解释……对了,小酒你呢?不是还有两个干部吗?” “嗯,这个就是其中之一——”林三酒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兔子:“来,打个招呼。” 兔子阴沉着脸不吭声。 “原来大家传说的兔干部,真的是一只兔子?”胡常在惊叫了一声。 “还有一个,在后面人事不知呢。”看着二人张大了嘴的样子,林三酒耸了耸肩。 还不等玛瑟二人有所反应,徐晓阳已经不可置信地哀叹了一声:“你们人数又少,有人连体能都没强化,我真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打败干部的?” “哦对了,”她好像这一句话终于提醒了林三酒,她冲对面抬抬下巴说:“徐队长刚才说她有一个请求,还有来得及说。既然你们也来了,就一起听听吧。” 徐晓阳听了,垂下了眼皮,表情沉郁,此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了。她的目光在身旁的中年女人身上转了转,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妈妈。” “你妈妈——?” 徐晓阳点了点头,羊角辫滑到了她低垂的脸蛋旁边:“我是白教授的女儿。” 几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了那中年女人身上。徐晓阳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妈妈她……也是服用了高温适应药的一员,她本身没有潜力值,所以也没有进化出任何能力。但如果你们要伤害她的话,我就算死——” “原来她就是白教授啊?”她的语气刚刚坚决起来,就被林三酒愣愣地打断了,“我们其实不认识白教授是谁……你刚才要是不说,我还打算让她走来着。” 徐晓阳迅速抬起头,五官冻在了一个追悔莫及的表情上。 “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轻易放她走了。起码在把话问清楚之前不能。”林三酒有些歉意似的朝她点点头,随即转过脸问道:“……你为什么豢养堕落种?” 徐晓阳身子一颤,忍不住就要说话。白教授却忽然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止住了她的话头。 她手里的棕毛兔楞了楞,随即嗤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定要一个人走下去。”对面中年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它,棕毛兔傻傻地望了过去。 白教授将目光投向了绿洲宿舍楼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开了口:“……昨天,有几个跟晓阳差不多大的孩子,第一次进了大棚。” 林三酒一怔,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们马上要学习生物知识了,所以由老师带着,亲手在大棚里种下了一些萝卜。明天、下个星期……他们等一段时间,这些萝卜就会渐渐长大……跟这些孩子一样。” 白教授转过了眼睛,轻轻一笑,几道纹路在嘴边深深地垂了下去。 “在那边五栋楼里,正生活着一千六百人。他们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青壮年,属于他们的明天还有无数个……绿洲是一个重建后人类社会的模型,而他们是人类延续下去的火种。” 深吸了一口气,白教授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温柔的笑。“为了能够保存下这些火种,为了让人类能够继续繁衍下去,即使我永远只能在黑暗里行走,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胡常在楞了楞,朝身边的同伴们点了点头,低声说:“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这……和堕落种又有什么关系?” 白教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如果我说,绿洲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全靠堕落种呢?” 对面三人一兔都吃了一惊,看着她说不出话。 “为什么会有人进化,这一点困扰了我很久。进化的就比普通人更优秀、更应该活下去吗?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你们只是变异的一小部分,真正需要繁衍下去的,还是那边普通的1600人。而我所做的,正是牺牲小部分,拯救大部分。” 徐晓阳紧紧抿住嘴唇,低下了头。 “说起来很惭愧,但是拯救了绿洲人的大部分技术,实际上并不是来自于我。一个堕落种给了我抗高温农作物的技术、给了我高温适应药、给了我水源采集的方式……而他和他的同伴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些自然进化人罢了。” “很显然,堕落种也是需要进化的……而它们进化的方式,就是吸食进化人。” 她的语气仍然轻柔,嘴角的笑也依然带着几分温和的无奈;然而她的眼睛里,正亮起了一种越来越盛、近乎疯狂的光芒。 半晌,才有人开口了。 “……也就是说,你以‘绿洲’的生活条件为诱饵,引来了无数自然进化者,然后就像那时对待我们一样,都叫他们去堕落种嘴边送死了?”林三酒的声音很低沉。 “这方面具体的事务,一向是由陈干部安排的,原来你们已经出过一次那样的任务了啊……”白教授点了点头,望着他们诚挚地说:“我代表绿洲同胞,感谢每一位自然进化人的牺牲。” 一直低着头的林三酒,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喝:“你这个白痴女人——!”紧接着,她就攥着一只拳头,合身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趴在海天青身边的方丹,忽然动了动。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慢慢睁开眼,看着从夜幕里走出的那个人,她露出了一个笑:“……是你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1308 健康的意老师才是革命的本钱 1308 这一夜里,林三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在没有网络的社会里,她就算有心想查一查“阿尼达”的资料,也不得不等到明天图书馆上班——连十二界里都有木鱼论坛,这个现代社会反而显得太原始了。她躺在吴伦给她打的地铺上,被子枕头间都是这个小姑娘的气息,闻起来十分陌生,却又离她这样亲近,感觉还真有点奇怪。 吴伦也没睡着。二人一声不吭熬到了两三点钟,BA忽然问道:“你打算怎么找你的朋友呀。” “你还不睡吗?” “我怕我睡着了你对我动手。”吴伦小声说。想了想,她又补了几句:“不过,你好像心不坏,就是感觉上……太吓人了。我以前看小说里形容那种刀山血海里出来的将军,身上都带着杀气,那时我还不明白……” “以后你也会有的。” “这又不是钱!我一点也不想有。” 等末日来了,就由不得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末日什么时候来?林三酒仔细审视这一点的时候,她才忽然发觉了一个问题:人人都只说,有一种签证可以把进化者送回某个世界末日来临点的六个月之前——但是没人说过,之前多久?假如阿尼达真是进化者,他提前了几十年来到这个世界,不也是末日的六个月“之前”吗? 这么一想,她也不确定任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极温地狱的;他们二人交往的时间,恰好落在了六个月这一个时间段里…… 心脏忽然一紧,林三酒一翻身坐了起来,被自己的思绪给弄得有点喘不上来气——或者说,季山青的思绪——因为她刚才在思考时,下意识地拟态了礼包。 “你怎么了?”吴伦从床上发问道。 这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算她自己以前没去思考,十二界里那么多的进化者、签证官,也不可能没有人发现过。但是从没有人提起,进化者可能会提前几十年到达末日世界……要真是那样,提前到达的签证得珍贵到什么程度?那不就相当于一个摆脱末日世界的手段了吗? 可不可以认为,没有人提,说明其他人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其他进化者可能都是在六个月之前一个短短的时间段里落地的。比如世界末日是8月1号发生,那进化者们都是在1月底到2月初这段时间被传送过来的——这种推测最自然,也符合她一贯的认知和印象。 可阿尼达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根本不是一个进化者? 阿尼达可能不是,但她是啊。 大洪水是冲破末日世界规律的东西,按理说,非末日世界应该不受影响才对。毕竟末日是人类世界的初次崩塌,大洪水是在这基础之上的进一步崩溃……所以它大概也和签证一样,触角只能伸到末日到来之前的六个月——再往前还算不算末日世界,就要打个问号了。所以,大洪水搅乱了落地时间点这一可能性,因为几率低,暂时还可以不去管它。 这个世界现在是2019年6月15日,既然她此刻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了,按照推论就可以基本认定世界末日将会发生在12月15日左右了。所有被传送到这个世界的进化者,在眼下这个时间点上都应该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了才对…… 那么,他们人呢? “最近这一两个星期的新闻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关掉拟态后,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没有互联网的不便,只能问吴伦:“奇人异士?比如说,身手厉害的疯子,或者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人?” 吴伦想了一会儿。“印象中好像有,但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看见的了。”她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说:“这种怪人的新闻时不时就有一个,很正常。你是不是看了报纸就以为,这些怪人就是你的朋友啊?” 得,还是把她当成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来看的。 “我明天还要上班啊,”吴伦卷着被子一翻身,小声哀叹道,“我会死的……” “别上了。”林三酒不假思索地说。“都快世界末日了,还上什么班。你有存款没有?明天去全部提出来,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食品,武器,药品,日用品……有的我可以分给你一些。” “哦。”吴伦连和她争论的气力都没有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也需要有人带我去图书馆,”林三酒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还得去找报社、电视台和杂志社之类的地方,问一问能不能打广告什么的……这都需要一个本地人带路。” “打什么广告?打广告是要钱的,你有吗?我听说一小段电视广告就得好几十万呢。你不要看我,我一个月工资四千五。” 林三酒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其实不急着联系其他进化者好像也没什么,反正六个月以后他们就都要冒头了……到时再找签证官,应该也来得及吧? 看来人生在世大部分的妥协,主要还是因为没钱。 “不光是打广告啊,”吴伦开了个头,就得把话都说完,“衣食住行不都要花钱吗?你也不能一直留在我这儿吧?你今天一顿就吃光了我一个星期的晚饭,我养不起你的啊。你没有家人吗?你回家吧,好不好?” 礼包的面庞从脑海中一划而过,随即是她的Exodus,以及从Exodus走廊里跑过去的波西米亚的背影。 林三酒将脸埋进枕头里,没有出声。 “我也想回家啊,”她过了半分钟,才喃喃地说。 吴伦好像有点儿误会了,唉声叹气地说:“真是……人人家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算了算了,反正我这样明天上班也撑不住,我给组长请个假吧。” 她爬起来掏手机发短信,屏幕盈盈亮起了光,黑夜里浮起一张白白的小脸。“幸亏她知道我今天晚上状态不好,主要还是因为……”吴伦说着,看了林三酒一眼。“诶?你把脸洗干净了长得不错啊?我在柜台时,怎么记得你血盆大口的?” 林三酒简直懒得和她说话。 一直挨到四点,听着吴伦发出了悠长平稳的呼吸声,她悄悄掀开被子起来了。心里头揣着事时,睡觉感觉就像是浪费时间。 凌晨四点时的城市是暗蓝色的,像是现实睡着了以后做的一场梦。过夜生活的人回家了,清晨起床的人还没醒,整个城市正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唯有路灯静静照亮着马路,橘黄灯光融化在夜色里。 林三酒沿着马路一直走,一路上把属于现代社会的点点滴滴都看进了眼里:还没开门,但是后厨已经冒起了蒸汽的早点店,铁门关得严严的汽车配件维修店,路边树下堆了几个不知道谁扔在那儿的垃圾袋,偶尔有一辆车疾驰而过。因为步速快,她走过的范围很大了,也没有踩着任何副本;家家户户都平稳地安睡着,不受一丝搅动。 她心里的最后一丝怀疑,也终于被打消了。她原本想过,这个世界会不会早就迎来了某种形式的末日,只不过仍旧维持了平和的假象——就像菌菇社会一样——但现在一瞧,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间。 汽车轮胎压过地面的声音,从身后靠了上来,在她身边放缓了。林三酒回头一看,发现是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里头的司机正张望着往外瞧,似乎是要看她坐不坐车;她正要摆手拒绝时,只见那司机急忙一拧头,油门一踩,逃命似的又急速驶离了她的身边。 ……妆不都洗干净了吗?这司机或许也和吴伦一样,对力量和危险都很敏感? 林三酒站在凌晨无人的街头上,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去才好,想了想,干脆绕了一个圈,从另一个方向往吴伦家折返。那小姑娘怕得累了,此刻睡得很熟,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个摆脱林三酒的大好机会。 吴伦住的地方,显然不是什么地段金贵的区域。在繁华高级的市中心,一切都被包装得干干净净、毫不费力;越往郊外去,人们想方设法生活的痕迹就越包不住了,露骨地浮上了表面。一家收废品的小回收站大剌剌地挨着理发店,餐馆门口渗着一片片黑色脏污水渍。 林三酒走着走着,忽然一转头,又折回去了。 她来到废品站门口,见大门紧锁,干脆绕进小道里——四周一片寂静,这样的小巷也没有摄像头,正好方便她一翻身就跃上了墙头。底下是个院子,散发着臭烘烘的一股味道;正如她所想的那样,里面堆满了压扁的易拉罐、塑料瓶……和旧报纸杂志。 林三酒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她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但她确实太需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讯息了;想了想,她干脆将所有的旧报纸都卡片化收了起来,准备带走慢慢看。 “这么多,你得看到什么时候?”许久没出声的意老师问道。 “我扫一眼日期和标题就行,不需要把所有的内容都看过嘛。” 意老师没了声——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说话了。“你这几天多练习练习意识力吧,我……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对了,怎么这两天很少见你说话?”就是偶尔说一句,也马上就没了声息。 “也说不上来什么……”意老师似乎也有些不大肯定。“我就是……有点累,就像是你犯困似的……我消失休息了一天,再回来的时候却还是累。或许你开始练习,我就会感觉好点吧。” 1309 钱难赚,屎难吃,此金玉良言,与君共勉。 1309 等吴伦起床的时候,她一睁眼看见的,就是铺了满地的旧报纸。茶几沙发桌子电视全都不见了,她的小床成了漂浮在旧报纸海洋中的扁舟;林三酒坐在报纸海洋中间,目光在报纸上梭巡着,说:“早上好。” “我、我家具呢?”ba姑娘腾地跳了起来,“那都是房东的,没了我要赔的!” “我收进卡片库了,”林三酒头也没抬,伸直胳膊一翻手,从掌心里忽然掉出来个茶几;她顺势一拍,茶几又转眼从地面上消失了。“没丢,你放心吧,我就暂时腾个地方。” 吴伦结结巴巴了一分钟,因为无法理性面对这一幕,甚至还在床底下翻了半天,好像能在床下找到那张不知消失到哪儿去的茶几一样。 “你说得不错,怪人的新闻时不时就有一则,但是……没有哪个新闻算得上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你的魔术变得挺好。”吴伦似乎主动心理屏蔽了自己不能解释的现象,心思转到了报纸上,答道:“我说了吧,这些都不奇怪。” 林三酒又看了看手中这一份报纸。 在隔壁省某市中,有个身份不明的人占据了一片住宅楼小区——整片小区的居民都被他以一些所谓的神术给“宣传洗脑”了,暗暗结成了一个邪【】似的组织,奉那人为“首领大人”。在这个【】教组织地下运行了半年多之后,被当地布局已久的民警一举攻破,顺利抓获了首犯等一干犯罪嫌疑人。 ……要是这位首犯真是个进化者,那真是林三酒见过最丢人的进化者。 而且,这个报道是发在三个月以前的报纸上的。 还有一则消息,算不上是新闻。一个慈善机构登出了一条告示,说他们新近收容了一个妄想型精神病人,疑似是刚刚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文件。该病人宣称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要求众人听他指挥、给他行方便。林三酒当时心中一动,以为终于找到了其他进化者的线索;直到读到了“该病人天生大力,需三名男性护工才将其制服”,这才又失了望。没有进化者——除非是刚进化不久,能力又差劲的——会被区区三个普通人给按住的。 她能找到的奇闻逸事,也尽是与这些相差不多的新闻;正如吴伦所说,社会上什么人都有,偶尔出一两起这种事儿,实在很正常。 这么一来,她就可以排除掉“进化者提早很久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性了;看来那个阿尼达,不会是进化者。 现在剩下的最大可能性,就是进化者们都会在最近一段时间集中出现,甚至可能已经到了。其他人会闹出什么动静吗?总不能都像她一样,这么温良恭俭让吧? 就像她湿淋淋地出现在街头上一样,其他进化者被传送时,肯定多少也会造成一些影响。或许这些影响太小了,她翻遍了最近的报纸也没找到类似报道——没有网络,也就意味着没有第一手的目击报告,人们只能被动接收各式机构筛选后发表的消息。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边为末日作准备,一边等其他进化者冒头了吧?再说,这段时间她正好可以多练习练习意识力,看一看意老师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你这个人心肠还是蛮好的,我说了帮你,就肯定会帮你。”林三酒看了看吴伦,“既然你请了假,我们就去干点正事吧。” “什么正事?” “食物,武器,药品,日用品,都要买啊。” 吴伦哭丧着脸问道:“你还没忘这一茬啊?” “普通的武器我还真的没有多少,咱们两个都可以补充一些,比如复合弓、长刀、棒球棍、燃烧瓶的材料……你们这儿枪支合法吗?不合法?那弄起来就麻烦了。”林三酒爬起身,沉吟着说:“各式药品也不嫌多。食品的话,可以多买一些放得住的……” 可惜她的物资被毁掉了不少,不然也不至于为这个发愁。 “你别说了!”吴伦脸都白了,“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是恐【】分子呢!” “不怕,有我呢。” “有你顶什么用啊!”吴伦赶快思考了几秒,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托辞:“我没钱,什么也买不了。” “你不是月工资——” “我月光。” “四千五都……” “你以为四千五很多吗?” 林三酒心中升起了狐疑。“真的没有?那你昨晚不是还求着我拿钱走人吗,你当时准备给我什么?” 吴伦支支吾吾起来,“我那时……为了保命,什么都说得出口。” 林三酒上上下下打量她几遍,把她看得扭来扭去,仿佛衣服里爬了虫子。她如果真的不肯拿出存款来,林三酒也不能强抢;再说,以她的工资和当地房租一对比,就知道她是真的没几个钱,逼也没用。 既然这样,那就看看能不能靠这一身进化能力弄点钱来吧。别的不说,一直被她雪藏已久的麦克老鸭能力,让她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一个商业大亨,或许还是没问题的吧? “那走吧,”林三酒一挥手,“咱们挣钱去。” 吴伦又用那种看着精神病的眼光,扫了她一眼。“钱难赚,屎难吃,你们精神……你们那儿没有这个说法吗?你打算用什么手段赚钱?” ……不知道。 明明两天以前,她还有十一万能够可着劲儿花,花光了才好;怎么一眨眼就要为钱开始犯愁了?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憋在屋子里能想出什么办法,又没网。走吧,出去转转。” 等吴伦跟着她上了街,两人站在大马路上,彼此对望半天,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才能赚钱。上午的大街浸在太阳里,活泛起了人间的模样:大妈领着孙子走在路上,逃课的学生骑着单车,丁零零地冲了过去。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日子味的早上,林三酒不得不问了:“你知道在哪儿能看到有人招保镖吗?打手也行。或者,哪儿有打地下黑拳的?” “我觉得你对ba这个职业可能不是很了解。” 林三酒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儿。她多年前看过一个世界末日的小说,隐约记得主角不知怎么提前知情了,买了大笔大笔所需物资……唯独就是不提怎么挣钱。这叫什么艺术来源于生活?不脚踏实地的文艺作品能是好作品吗? 当吴伦再次走近她时,手里已经多了两袋小笼包和两杯豆浆。“吃吧,”她一脸同情地说,“赚钱不急。等你养好了病,以后安安稳稳的上个班……” “难道你这个城市里没有恶霸?没有黑【】会?没有为富不仁?” “你说什么呢,”吴伦吸了一口豆浆,“这个城市里有一千多万人,就是有,我能知道吗?” 太没用了。 难道得去偷?可她最看不上偷了。 “诶呀,组长没同意我请一整天的假。”吴伦一边站在路边吃小笼包,一边看手机,含糊不清地说:“她只给了我半天……下午四点我还是要去上班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这才是唯一一条赚钱的路呢。” 她揣好手机,问道:“你以前住在哪里?” 哦,对,她大概是还惦记着要给自己找到家人呢。“另一个星球上,”林三酒实事求是,一脸诚恳地说:“那个地方叫做碧落黄泉,我在那儿买了一艘飞船。我和我的朋友就住在飞船上,地方很大,等末日了以后,你也可以去住。” 吴伦的脸上清楚地泛起了绝望。 “拉倒吧,”她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把另一袋递给林三酒。“我看你也分不清自己在何年何月……这样吧,反正我难得有半天假,你陪我去逛一逛市里吧。” “你要我陪?”林三酒反倒吃惊了。 “虽然你精神……唔,只要不提什么世界末日,你还是蛮正常的。”吴伦伸手示意了一下公交站,边走边说:“你长得也很不错呀,身材又好,真是可惜了。要是你好好的,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朋友呢。” “现在也可以啊。”林三酒顺嘴说道。 吴伦忽然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往公交站台那儿走。林三酒压着步速,随她走了一会儿,心中却渐渐明白过来了,低声问道:“你……你平时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啊?” 要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刚刚认识一天的精神病陪自己出去走? “也习惯了,白天要和那么多顾客说话呢……周末多给妈妈打电话就好了。”吴伦小声说。 这么大的城市,一千多万人口,她却只能因为工作原因和别人说上几句话。 “你寂寞吗?”吴伦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念头一样,转头问道。“你在昨晚之前,都是一个人吗?” “不,”林三酒低下头,忽然有点想要微笑。“虽然我和朋友们不断被时间冲散,但是我不寂寞。” “真好啊。”吴伦叹了一口气。 二人一起静静地等来了公交车,当林三酒走入车厢时,几乎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老家;只是再一晃眼,形形色色的人又都是不同的面孔了。 “我来这儿工作快一年了,还没抽空去逛过市中心。”吴伦解释道,“那边有一条艺术街,和一个很漂亮的博物馆……我这次要拍很多照片,我想发给我妈看看。” 就当今天她也放了一天假吧,林三酒走近博物馆的时候想道。毕竟她在末日里辛苦挣扎了这么久,是不是? 她想到这儿一抬头,发现博物馆门口的墙面上,挂了一幅巨大的皮格马利翁项圈照片。 1310 江洋大盗林三酒 1310 “怎么了?”吴伦被林三酒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往外退了两步,大概是以为精神病人终于要发病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突然……难道你认识这个地方?” 即使明知道自己招来了路人的频频回头,林三酒依然花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目光却仍然挪不开。 那的确是【皮格马利翁项圈】,无论是质地、颜色、形状,都与她脖子绷带底下的一模一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照片上的项圈似乎有些黯淡,蒙蒙地泛不起光亮,就像是在长久的时间里被消磨掉了润致的色泽。 她使劲揉了几下眉心,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宣传照片上的主角只有一个【皮格马利翁项圈】,除此之外,唯有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写着“国际巡回展区,凯瑟琳·肯尼迪夫人藏品”。 “我没事……这是什么?”林三酒使劲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应该冷静得差不多了,这才指着它低声朝吴伦问道。 “我哪知道呀,好像是个首饰吧?”吴伦端详了一会儿照片,“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唔,这几天是一个文化器物展……原来还有首饰。真漂亮,是不是?” 如果这也叫漂亮,那吴伦真应该看一看【皮格马利翁项圈】全盛时期的样子。 ……为什么她会用上“全盛时期”这个词? 林三酒满心疑虑地随着吴伦走近博物馆大门,兀自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有没有可能,【皮格马利翁项圈】在平常社会里原本就只是一件漂亮的首饰,在末日之后才发生了异变?就像人类一样?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最靠谱。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吴伦已经问了她两遍同一个问题了。 “你没有钱吧?”ba明知道答案,仍旧忍不住抱了一丝侥幸,还拿出了一张二十元纸钞展示给她看。“这个东西,你有吗?哪怕一两张都行。” “半张也没有。怎么了?” “要买门票啊。”吴伦垮着脸,犹豫一会儿,似乎实在不想掏钱包。也许是抱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她叹着气,转头对售票窗口说:“两个成年票,谢谢……那个,精神病人不能打折吗?” 在售票员直直的眼神里,ba讪讪地递过去几张纸钞,收好了票。林三酒光是拿眼睛瞧她,都能感觉到她的肉疼。 “我可以拿别的东西还你,” 二人上了楼梯,来到大门口,玻璃门立刻自动打开了。林三酒一边走一边看卡片库,本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心情,说道:“我这儿有一些干粮和罐头食品,几把刀,诶,我怎么还有一种可以发射小型爆破波的……”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吴伦赶紧拉了她一把,“前面就是安检了,你能不能不让我被抓走。” 别看她以前也在现代社会里活了二十几年,如今却是林三酒第一次在机场以外的地方看见这样戒备森严的安检。来逛博物馆的人却好像都已经司空见惯了,自然而然地在安检前形成了一个队列;他们把各式各样的包放在履带上,信步从金属检测门中间走了过去。吴伦也把自己的小包放了上去,穿过了检测门——林三酒刚要跟过去,检测门就“滴滴”响了起来。 “再试一次,”保安之一朝她说道。 门又一次不依不饶地叫起来,尖锐得让人想要一拳把它彻底砸成哑巴。 一个女保安说:“是不是皮带扣啊?” 林三酒掀起了自己的工字背心下摆,野战裤上没有腰带。现在穿的这身衣服,都是礼包特地量体编写的,比高级裁缝的作品还要合身服帖,哪里用得上皮带。 “手表?耳环?”女保安走过来,拿着一根检测棒,从下往上地就准备开始扫她;林三酒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要将她的手给打飞出去——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打飞出去——好在及时忍下来了。一个陌生人,拿着一个不知到底是什么的玩意,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她顶多也就能忍几秒…… 随着心里打过去一个念头,林三酒骤然向后一闪,避过了就要挨上胸口来的检测棒。那女保安被她的速度给弄得愣了一愣,还没开口,她紧接着往后退了几步,说:“不用检查我了。” 她知道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这个门检测到的东西,是她脖子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现在还没有人要求她摘下绷带看看,但若一旦那根检测棒在脖子上示起警来,她到时就立刻要多了九分可疑:没有别的心思,你绷带底下藏东西干什么?她到时不能拿下绷带,也不能不拿下绷带——这儿八成就要有人倒霉。 “你怎么回事?”那女保安狐疑地问道。 吴伦刚拿着包,看见这边似乎要不好,急匆匆又跑了出来,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没耐心……” 她说着一把拉过林三酒,把后者领到了一边去,低声问:“你又怎么了?你身上到底带了什么东西?” “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再进去找你。”林三酒抬眼看了看博物馆的进门大厅。 除了安检口,另外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被一条毫无威慑力的带子给拦截住了,那些绵羊似的都市人就都被引去了安检口,一个又一个弯下腰、直起身、走过去,再弯下腰……在安检口后方,是一片铺着大理石地板的展馆大厅;大厅一侧是玻璃墙,映进了明亮的日光,人们三五成群地在阳光里分流、稀释了。她一抬头,发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了两个摄像头,黑漆漆地对准大门口。 等吴伦不太自在地独自进去了以后,林三酒在几个保安的注视下,一转身走回了大门口——走出了几步,还能隐约听见那女保安嘱咐同事的声音:“都看着一点啊,看看她一会儿还回不回来了。” 她当然要回来的。 在林三酒抬脚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的右手轻轻举起来,像是要将短发往耳后拢一样,手指朝后方空气里一划。两股被指头捏在一起的意识力,登时如同子弹一样激射而出,分头砸上了那两只摄像头;响亮的碎裂声顿时敲得大厅一震,众人都被惊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你就知道硬来。”意老师有气无力地说——她从凌晨四点之后,一直休息到了出门,结果听起来仍旧没有多大改善。 在众人目光纷纷跳上了天花板的时候,林三酒早就准备好的【描述的力量】也发动了。在摄像头被打成了碎片、飞溅进了半空时,从摄像头原本占据着的黑洞里蓦然喷吐出了两股火焰;惊叫声登时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有人急忙喊道:“灭火啊!失火了!” 在眨眼间就乱作一团的入口大厅里,她大概是最镇定的一个。林三酒一侧身就重新进了门,趁无人注意时微微弯下了腰,对准了安检口的方向——她突然前冲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完全超乎了普通人的眼力和想象。就好像是她本来就一直处于高速运动的状态中一样,只是刚才被束缚住了;一旦去除了束缚,她积蓄的势能顿时全都爆发了出来,连激起的风势都好像能划破人的皮肤。 林三酒脚下一点,在接近检测门时身体腾空而起,高高跃过门框,足尖落在了x光机上。安检口是贴在大厅一侧的,她如果从其他地方冲过去,那么几个保安就算看不清她的身影,也会觉得有什么闪了过去似的——而她踩着安检机器冲过去,等那女保安觉得有什么异样再一回头时,林三酒早就进了博物馆深处了。 正如她们约好的一样,吴伦在入口大厅的另一头等着她;二人一打照面,ba脸色就白了:“你干的?” “什么?”林三酒装了个傻。这个姑娘别看没用,感觉倒是真敏锐。 “那个火……还有什么碎掉了……”吴伦结结巴巴地说。 “东西质量不好怎么能怪我呢。”林三酒一把拽起她,“走,我们去看那个什么肯尼迪夫人的藏品去。” 【描述的力量】效果很快就被她撤掉了,但是见过刚才那一下火光之后,入口大厅里没有一两个小时,是不可能恢复平常了——一两小时足够她看另一个【皮格马利翁项圈】了。 吴伦反正看什么都行,倒是很好说话,只不过二人穿行过的每个区域,对她来说似乎都很有意思;她哪里理会林三酒的迫不及待,东走走西望望,只要一个转眼,再回头时,她就肯定被某一个展品给吸引走了。林三酒一开始还要催她几句,后来却渐渐沉默了,跟在吴伦身后一个展厅一个展厅地看过去,终于走到了那一件皮格马利翁项圈的藏品前。 它是这个首饰展厅里的重头戏,或许是因为它的来历太不寻常。据说它价值连城,是上个世界30年代著名的肯尼迪夫人最珍爱的一件首饰,一生都未摘下来过。在她生病去世的那一天,它终于被拿下来了——与肯尼迪夫人的头颅一起。 是谁干的,至今也没有答案。 封闭的玻璃展柜旁边,除了文字介绍之外,还有许多老照片;不同年纪、不同场合的肯尼迪夫人,都戴着同一个项圈。当然,头被砍下之后的照片,是一张也没有的。 “它到底具有什么特殊意义,我们如今已不得而知……”吴伦轻声念道,“它与30年代的主流审美相差甚远,甚至带有现代主义风格……你捅我干什么?” 她不太高兴地一回头,冲林三酒刚刚问了一句,就愣住了。 在别人注意到自己之前,林三酒迅速用绷带重新掩好了项圈。即使只有短短片刻,也足够吴伦认出来她脖子上的东西了——就是因为认了出来,ba姑娘才张嘴结舌了半天,除了“啊?”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需要把这个展品拿走,”林三酒平静地说,语气简直就像是产品经理在描述需求:“还有刚才我们看见的四五件东西,我全都要拿走。” 因为它们全都是特殊物品。 1311 仓促的分别 这一章短平快……10分钟内就能发】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1311 骗小孩,偷井盖,进化者之光林三酒 1312 现在摆在林三酒眼前的,有两个选择:一,藏身在馆内,直到闭馆后再出来活动;二,先出去,趁夜里再潜入博物馆。 第一个选项乍看上去好像十分有诱惑力,但是她为了能够与吴伦甩清关系,已经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馆内工作人员只怕很快就要得到消息,要在这儿寻找一个“精神病人”了——他们不可能放任一个无法自控的疯子在馆内游来荡去。而当他们遍寻无获,又意识到这个“精神病人”没有从出口离开的时候,那无疑要给自己带来麻烦,甚至还会给吴伦带来麻烦的。 她下了决心之后,再也没有看一眼任何展品,在几分钟之内就来到了位于博物馆背面的出口大门。 “馆里有个精神病”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显然没有林三酒的步速快,等她来到出口处一张望时,发现站在走廊前的唯一一个女工作人员仍旧面色如常,神态自然,目光几乎不在任何出馆的人身上逗留。为了让她注意到自己确实出去了,林三酒在快要走过她的身边时,突然重重地清了一声喉咙。 当那女工作人员下意识地转过目光时,她立刻开始不断咕哝起来。 “想害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我是死过多少次的人了?我落进副本里九死一生的时候,你们这些普通人还在家里看电视……” 她已经尽量装得像一个精神病人了——她记得以前偶尔会在街头上看见的疯子,总是这样嘴里自言自语、叨叨咕咕,偶尔还会对着空气发怒大喊一声。只不过她实在没话好叨咕,说着说着连真实经历都出来了;好在周围一个进化者也没有,说出来也不怕。在那女工作人员一眨不眨地盯住她以后,林三酒立刻一扭头,冲着身边没有人的空气吼道:“你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 那女工作人员登时往后瑟缩了一下,后背贴在墙上,一手去摸腰间的对讲机。林三酒装作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人的样子,大步朝出口大门走去;等她离开了博物馆一回头,恰好看见玻璃门后的那女工作人员正一边盯着她,一边冲对讲机里说话。 现在,“疯子已经离开了博物馆”这个印象,应该被种下了。 离开了博物馆的区域以后,林三酒先在附近转了转。她没有劫过博物馆,突然要干这么一票活儿,自然得花点儿时间想个行动计划;要是周边有什么运动用品店之类的就更好了,说不定她还能找到一些合用的东西——结果转了两个小时,运动用品店她没有找着,倒是找着了一所小学。 耽误了这么大半天的工夫,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小学放学的时间了。一群家长围在校门口,伸头等着自己孩子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后;一时间“她就是不爱弹琴”、“是,儿媳妇今天来不了”之类的家长里短,满满地灌进了耳朵里——这群一天天往下过日子的平常人,恐怕谁也想不到,刚刚有一个违法犯罪分子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还被他们启发得冒出了一个主意。 有家长接的孩子,岁数都不大,不是她的目标。 小学高年级的都有十一二岁了,放课铃打过之后,就有背着书包的孩子穿过家长群,结伴往外走。林三酒快步绕到学校旁边一条路上,坐在花坛边上,在卡片库里翻了半天——她发现自己简直是朋友们的活动仓库,除了自己的东西之外,还充斥着各人乱七八糟的杂物,居然还有两包猫医生放在她这儿的猫砂,好像是以备不测用的。眼看着两个小女生都快走到眼前了,她总算翻出了一些波西米亚不知何时扔给她拿着的零碎。 波西米亚的兴趣,显然和小学六年级生差不多。 “他可没有管我要过作业……”一个留着短头发的小姑娘话刚说到一半,目光一转,就黏在林三酒手上不动了;她愣了一愣,使劲扯了扯她朋友的衣袖。 活像一个变【】态似的,林三酒抬起头,冲俩小姑娘笑了笑。 “这……这是什么?”扎着马尾辫的顿住脚步,犹犹豫豫地不知道是在问谁。 对于一个正常社会的孩子来说,十二界的小玩意儿确实新奇得很。 林三酒握着手柄,轻轻一歪,手柄上那一颗水幕形成的透明圆球就随之微微一转,在下午的阳光中波荡起来,游映着呼吸一般轻柔的璀璨光泽。 “这是水吗?”两个孩子都不自觉地靠近了,“为什么它……” 太没有警惕性了,一伸手就能把她们抓住。不过林三酒不是为了抓孩子来的,只是尽量放软了声气说:“是水。你可以把手伸进去试试。” 那个扎马尾的胆子似乎大一些,或者说,愣一些——她话音一落,小姑娘就把手伸进了水球里,登时被吓了一跳,随即咯咯笑了起来,眼神都是亮的:“我的天啊!我、我怎么好像……我的衣服还是干的呀!” 她的同伴忍不住了,也伸手进去,顿时也惊叫了一声:“啊!我——咦?我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 波西米亚居无定所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好像给她带来过不少舒缓和快乐。她似乎很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在exodus上时,几乎是住在浴缸里的。 “还有游泳池和大海的感觉呢,”林三酒使劲诱惑道,“你们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吗?” 两个孩子又笑又点头,手也舍不得从水球里拔出来。 “我可以给你们。”至于到底归谁,会不会为了这个打架,就不管了。 两个孩子都怔住了。 “条件是,”林三酒慢条斯理地从背后拎出了一个录音机——其实是从卡片库里拿出来的,她就是做了个伪装动作。“你们得按我要求说几句话,录下来。” ……等两个小姑娘抱着那一只还剩下半小时时效的水感体验球走了之后,林三酒跳下花坛,拐进一个老式居民小区的附近,低着头一条路一条路地趟了过去,活像指望着能捡到钱包似的。每走到一个下水井盖附近,她就要抬头看看四周:要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多,那就算了。 要是不多,比如像现在—— 她高高抬起脚,将力量全注入了脚后跟,一脚就踏上了下水井盖边缘。尽管井盖的承压能力大,但它的边缘和路面却无法做到精确贴合,有时过去一辆车都会咣当咣当响;此时在一只脚跟这么小的接触面上,陡然传来了堪比卡车掉落一样的惊人压强,那井盖登时碎了一块,被砸得脱落了。林三酒眼明手快,弯腰一捞,那井盖就在下落过程中被她捞进了手里,顿时化作卡片消失了。 怕走路的人掉进去,林三酒想了想,叫出了金属拳套,将井里的爬梯握住了使劲一掰,又将碎块生生插进了附近的地面上,作为一个示警。这么一连拔掉了三四个井盖以后,她自己也累了,在远离了犯罪现场之后,坐在小区里一处花坛边上休息了一会儿——忽然一抹额头,抹掉了一滴水。 这处住宅小区的楼龄不短了,几乎谈不上什么设计,楼与楼之间紧紧挨着。有不少人家洗了衣服,就在窗户外拉上一条绳子,将五颜六色的衣服一溜儿挂上去;有的还没干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 ……黑色的衣服好像很多啊。 林三酒慢慢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紧跟着一个刚买完菜的老大爷钻进了楼里,一口气就上了顶楼。从这儿,她能够在天台与天台之间跳着走——就像是在逛某种造型奇怪的商场一样,当她发现了尺寸大小合适的黑色衣物时,她就弯腰投下去一股意识力;握着衣服往下一拽,很快就将它拿进了手里。没过一会儿,她就收集到了足够将她从头遮到脚的黑色衣物。 鸡鸣狗盗的事情干得差不多了,林三酒眼见日头西斜、暮色渐沉,干脆在顶楼天台上坐了下来。今天晚上要用到意识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她必须得确保意老师尽早恢复状态才行。 “对,像以前那样……”意老师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浑身酸痛的人,终于躺上了按摩台一样,近乎呻吟着嘱咐道:“压缩,尽量压缩……让空出来的地方,再产生新的意识力……” 这是意识力修炼中的“纯化凝实”办法,不仅能够增加她的意识力存量,还能使其更加精纯、柔韧、灵活。林三酒总觉得这一次练习时,原本的意识力似乎有点儿松松散散的;在她专心练习了几个小时以后,意老师终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感觉好多了。” “看来还是我平时没有练习够呗?”她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有可能。以后你每天都抽几个小时练习吧,”意老师说,“黑泽忌教你的体能训练,你也不能放松了。没听过不进则退么?” “可我是成长型,”林三酒站起身,“人偶师说过,他哪怕不练,战力也能每天渐渐增进。”这可是她冒着危险问到的。 “你是人偶师?” ……不是。 林三酒在夜色中舒展了一下筋骨,确实觉得精神充沛了,精力也充足了不少。她叉着腰,遥遥望着博物馆的方向,信心十足地一笑:“我要来啦!” 1312 骗小孩,偷井盖,进化者之光林三酒 1312 现在摆在林三酒眼前的,有两个选择:一,藏身在馆内,直到闭馆后再出来活动;二,先出去,趁夜里再潜入博物馆。 第一个选项乍看上去好像十分有诱惑力,但是她为了能够与吴伦甩清关系,已经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馆内工作人员只怕很快就要得到消息,要在这儿寻找一个“精神病人”了——他们不可能放任一个无法自控的疯子在馆内游来荡去。而当他们遍寻无获,又意识到这个“精神病人”没有从出口离开的时候,那无疑要给自己带来麻烦,甚至还会给吴伦带来麻烦的。 她下了决心之后,再也没有看一眼任何展品,在几分钟之内就来到了位于博物馆背面的出口大门。 “馆里有个精神病”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显然没有林三酒的步速快,等她来到出口处一张望时,发现站在走廊前的唯一一个女工作人员仍旧面色如常,神态自然,目光几乎不在任何出馆的人身上逗留。为了让她注意到自己确实出去了,林三酒在快要走过她的身边时,突然重重地清了一声喉咙。 当那女工作人员下意识地转过目光时,她立刻开始不断咕哝起来。 “想害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我是死过多少次的人了?我落进副本里九死一生的时候,你们这些普通人还在家里看电视……” 她已经尽量装得像一个精神病人了——她记得以前偶尔会在街头上看见的疯子,总是这样嘴里自言自语、叨叨咕咕,偶尔还会对着空气发怒大喊一声。只不过她实在没话好叨咕,说着说着连真实经历都出来了;好在周围一个进化者也没有,说出来也不怕。在那女工作人员一眨不眨地盯住她以后,林三酒立刻一扭头,冲着身边没有人的空气吼道:“你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 那女工作人员登时往后瑟缩了一下,后背贴在墙上,一手去摸腰间的对讲机。林三酒装作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人的样子,大步朝出口大门走去;等她离开了博物馆一回头,恰好看见玻璃门后的那女工作人员正一边盯着她,一边冲对讲机里说话。 现在,“疯子已经离开了博物馆”这个印象,应该被种下了。 离开了博物馆的区域以后,林三酒先在附近转了转。她没有劫过博物馆,突然要干这么一票活儿,自然得花点儿时间想个行动计划;要是周边有什么运动用品店之类的就更好了,说不定她还能找到一些合用的东西——结果转了两个小时,运动用品店她没有找着,倒是找着了一所小学。 耽误了这么大半天的工夫,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小学放学的时间了。一群家长围在校门口,伸头等着自己孩子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后;一时间“她就是不爱弹琴”、“是,儿媳妇今天来不了”之类的家长里短,满满地灌进了耳朵里——这群一天天往下过日子的平常人,恐怕谁也想不到,刚刚有一个违法犯罪分子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还被他们启发得冒出了一个主意。 有家长接的孩子,岁数都不大,不是她的目标。 小学高年级的都有十一二岁了,放课铃打过之后,就有背着书包的孩子穿过家长群,结伴往外走。林三酒快步绕到学校旁边一条路上,坐在花坛边上,在卡片库里翻了半天——她发现自己简直是朋友们的活动仓库,除了自己的东西之外,还充斥着各人乱七八糟的杂物,居然还有两包猫医生放在她这儿的猫砂,好像是以备不测用的。眼看着两个小女生都快走到眼前了,她总算翻出了一些波西米亚不知何时扔给她拿着的零碎。 波西米亚的兴趣,显然和小学六年级生差不多。 “他可没有管我要过作业……”一个留着短头发的小姑娘话刚说到一半,目光一转,就黏在林三酒手上不动了;她愣了一愣,使劲扯了扯她朋友的衣袖。 活像一个变【】态似的,林三酒抬起头,冲俩小姑娘笑了笑。 “这……这是什么?”扎着马尾辫的顿住脚步,犹犹豫豫地不知道是在问谁。 对于一个正常社会的孩子来说,十二界的小玩意儿确实新奇得很。 林三酒握着手柄,轻轻一歪,手柄上那一颗水幕形成的透明圆球就随之微微一转,在下午的阳光中波荡起来,游映着呼吸一般轻柔的璀璨光泽。 “这是水吗?”两个孩子都不自觉地靠近了,“为什么它……” 太没有警惕性了,一伸手就能把她们抓住。不过林三酒不是为了抓孩子来的,只是尽量放软了声气说:“是水。你可以把手伸进去试试。” 那个扎马尾的胆子似乎大一些,或者说,愣一些——她话音一落,小姑娘就把手伸进了水球里,登时被吓了一跳,随即咯咯笑了起来,眼神都是亮的:“我的天啊!我、我怎么好像……我的衣服还是干的呀!” 她的同伴忍不住了,也伸手进去,顿时也惊叫了一声:“啊!我——咦?我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 波西米亚居无定所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好像给她带来过不少舒缓和快乐。她似乎很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在exodus上时,几乎是住在浴缸里的。 “还有游泳池和大海的感觉呢,”林三酒使劲诱惑道,“你们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吗?” 两个孩子又笑又点头,手也舍不得从水球里拔出来。 “我可以给你们。”至于到底归谁,会不会为了这个打架,就不管了。 两个孩子都怔住了。 “条件是,”林三酒慢条斯理地从背后拎出了一个录音机——其实是从卡片库里拿出来的,她就是做了个伪装动作。“你们得按我要求说几句话,录下来。” ……等两个小姑娘抱着那一只还剩下半小时时效的水感体验球走了之后,林三酒跳下花坛,拐进一个老式居民小区的附近,低着头一条路一条路地趟了过去,活像指望着能捡到钱包似的。每走到一个下水井盖附近,她就要抬头看看四周:要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多,那就算了。 要是不多,比如像现在—— 她高高抬起脚,将力量全注入了脚后跟,一脚就踏上了下水井盖边缘。尽管井盖的承压能力大,但它的边缘和路面却无法做到精确贴合,有时过去一辆车都会咣当咣当响;此时在一只脚跟这么小的接触面上,陡然传来了堪比卡车掉落一样的惊人压强,那井盖登时碎了一块,被砸得脱落了。林三酒眼明手快,弯腰一捞,那井盖就在下落过程中被她捞进了手里,顿时化作卡片消失了。 怕走路的人掉进去,林三酒想了想,叫出了金属拳套,将井里的爬梯握住了使劲一掰,又将碎块生生插进了附近的地面上,作为一个示警。这么一连拔掉了三四个井盖以后,她自己也累了,在远离了犯罪现场之后,坐在小区里一处花坛边上休息了一会儿——忽然一抹额头,抹掉了一滴水。 这处住宅小区的楼龄不短了,几乎谈不上什么设计,楼与楼之间紧紧挨着。有不少人家洗了衣服,就在窗户外拉上一条绳子,将五颜六色的衣服一溜儿挂上去;有的还没干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 ……黑色的衣服好像很多啊。 林三酒慢慢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紧跟着一个刚买完菜的老大爷钻进了楼里,一口气就上了顶楼。从这儿,她能够在天台与天台之间跳着走——就像是在逛某种造型奇怪的商场一样,当她发现了尺寸大小合适的黑色衣物时,她就弯腰投下去一股意识力;握着衣服往下一拽,很快就将它拿进了手里。没过一会儿,她就收集到了足够将她从头遮到脚的黑色衣物。 鸡鸣狗盗的事情干得差不多了,林三酒眼见日头西斜、暮色渐沉,干脆在顶楼天台上坐了下来。今天晚上要用到意识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她必须得确保意老师尽早恢复状态才行。 “对,像以前那样……”意老师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浑身酸痛的人,终于躺上了按摩台一样,近乎呻吟着嘱咐道:“压缩,尽量压缩……让空出来的地方,再产生新的意识力……” 这是意识力修炼中的“纯化凝实”办法,不仅能够增加她的意识力存量,还能使其更加精纯、柔韧、灵活。林三酒总觉得这一次练习时,原本的意识力似乎有点儿松松散散的;在她专心练习了几个小时以后,意老师终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感觉好多了。” “看来还是我平时没有练习够呗?”她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有可能。以后你每天都抽几个小时练习吧,”意老师说,“黑泽忌教你的体能训练,你也不能放松了。没听过不进则退么?” “可我是成长型,”林三酒站起身,“人偶师说过,他哪怕不练,战力也能每天渐渐增进。”这可是她冒着危险问到的。 “你是人偶师?” ……不是。 林三酒在夜色中舒展了一下筋骨,确实觉得精神充沛了,精力也充足了不少。她叉着腰,遥遥望着博物馆的方向,信心十足地一笑:“我要来啦!” 1313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1313 凌晨三点时,林三酒站在猎猎的夜风中,低头看了看脚下不远处的那一片建筑物。路灯的昏黄光芒,仿佛是浮在黑暗夜河上的一只只萤火虫;风从脚下流过,扑入长空中,终归于静寂。 闯进去的过程里,最重要的是快。 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市中心,哪怕到了凌晨三点,也仍然时不时就有车开过,有车,就意味着可能有目击者。闯入的过程越短,被目击的可能性就越低……林三酒轻轻呼了口气,在一处仅有两只手掌那么窄的边沿上蹲下了身子。 她此时正站在博物馆旁边一栋高楼的第十层上——要闯入一栋办公楼,可比闯入博物馆轻松多了。这栋商业大厦与博物馆之间,还隔了两条街和一片绿化区;从这儿低头往下看,一排绿树黑黢黢地立在黑夜里,树冠好像一块一块浮萍,一路漫延到博物馆身旁。 林三酒纵身一跃,就扑进了长风里。 她腰间套住了意识力拧成的绳索,另一头牢牢地咬在办公楼外墙的边沿上;在迎面打来的激烈风势里,她伸手抓住绳索,一脚朝外墙上猛地一蹬,就高高荡向了一棵朝外伸展着粗壮枝干的大树。【防护力场】将全身都包裹住了,哪怕无数枝条纷纷甩上身体、又被撞得断裂,也只是在【防护力场】上撞出了一圈圈的波纹。林三酒刚一抓住那根枝干,立即收了绳索,将它甩向了马路对面的路灯柱;在脚下一点、枝干断裂的同时,她已经再度扑向了路灯柱的顶端。 博物馆只有一层楼高,而摄像头的监控范围主要是覆盖地面的。身在监控室的安保人员恐怕不会想到,从所有监视摄像头的上方,从只有飞鸟能够划过的黑暗夜色里,有人脚不点地、行云流水一样踏过了天空,轻轻地落在了博物馆主馆的屋顶上。 林三酒一落地,立刻在屋顶上伏下了身。她全身都罩着黑色衣物,行动迅捷安静,在没有灯光照射的时候,几乎能消融在夜色里——趴在天台墙壁投下的阴影中,她四下一扫,没有在楼顶上发现摄像头。普通人除非从外墙爬上来,不然没法到达屋顶,自然也没有在屋顶装摄像头的必要了;不然的话,她现在就得用录音机激活【皮格马利翁项圈】,那留给她在馆内活动的时间就短了。 按照记忆中的空间位置,她矮着腰,在天台上找到了皮格马利翁项圈相对应的区域。 在混凝土打造的坚实楼顶上,要砍出两条坑来还真不大容易。她将双手放在浅浅的凹坑里,掌心相对,在四周加上了一层意识力罩子——【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登时轰碎了天台楼顶,一时间碎石、水泥全炸开了,啪啪地打在了【防护力场】上;激飞的碎石和轰然闷响,全部都被困在了意识力罩子下,仿佛被捂住嘴后的一声闷哼,丝毫未能搅动起这个夜。 楼顶坚厚,光是一次轰炸还没能把它全砸穿。林三酒小心地掏出了半块井盖——这还是她在来之前切分好的——利用【描述的力量】,将它的形状拉长、捏尖,很快手里就有了一根鹤嘴锄。她以锄尖对准剩余的混凝土,只花了五六下,就将它给彻底砸成了碎块;不等碎块掉下去,它们就统统化作卡片消失在了手心里。 她只要低头从大洞里一看,就能瞧见展厅里的一个个沉默的玻璃柜了。 林三酒对博物馆的安防系统虽然不了解,但她在十二界时,零零碎碎地也听说过了不少各大组织保护据地的防范措施:高清红外摄像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除此之外,最好还得认定这儿装有夜间开启的震动感应器、拾音器和玻璃破碎探测器才行。 她拿出了录音机,解除了它的卡片化,将音量调到最低,耳朵凑了上去。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微微地响了起来,平平地好像是在对着一张纸读道:“你的能力是,能够将景象拍照并保存下来,形成可以挪换位置的立体照片,贴在别人面前,就好像lava医院楼梯上的那一个男人的能力似的……这什么意思啊?” 【皮格马利翁项圈】迅速热了起来。这明明是它发挥功效时的正常反应,但一想到脚下不远处,就是另一个皮格马利翁项圈,就让人觉得它似乎是快要忍不住激动了——林三酒微微吸了一口气,将头伸进了屋顶的洞里,目光四下一扫,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拍照。” 刚才被她目光扫过之处,顿时微微地、肉眼不可察地一花;就好像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透明胶片重叠在了一起似的,在对准了之后,又迅速地清晰了起来。 林三酒伸出手指,遥遥点在“照片”上,将它们挪到四周的摄像头上,彻底挡住了摄像头的“视线”。从监控屏幕看的话,画面仍旧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空荡无人的展厅;而在真正的展厅里,一个漆黑的人影正从天花板上慢慢垂了下来,仅靠一根绳子吊住了脚腕——不踏上地板,就不会触发震动感应器了。 在夜灯的暗光下,另一只皮格马利翁项圈正静静地躺在展柜中央,失去了白日灯光照射时泛起的微微光泽,看起来就像是寿命将尽的苍老动物,蜷缩着等待永久睡去的时候。从展柜外看不出来拾音器装在什么地方,但林三酒也不需要看;她将一只手放在展柜上,就要将其化作卡片带走。 然而心念一动,展柜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一刹那间,她背上的汗毛登时全站起来了,差点让一声惊呼滑出喉咙。 失效了吗?终于从她的能力开始失效了? 血液一瞬间涌入耳鼓里撞出沙沙的响声;这一刻像是被拉扯成了十分钟那么长,耳朵里的响声才忽然一下退了潮,林三酒回过了神,却仍止不住心脏砰砰挤压出来的余悸。 不是能力失效了,是这个展柜被封在了地面上,与整块地面都连在了一起,自然无法将其卡片化。但是,她居然冒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意老师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其实也不需要说了。 林三酒以意识力包裹住了玻璃柜,叫出金属拳套,一拳就砸上了玻璃。这是夹层玻璃,即使被外力砸碎了也不会哗啦啦地掉下来,只是在原地形成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雪白蛛网。但是只要玻璃断裂开,再要将其卡片化可就不费事了——不过几秒的功夫,她就将手探进了裂洞里,抓住了里面的皮格马利翁项圈。 不知道是不是倒吊着的原因,她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撞出来了。拾音器居然拾取不到如此响亮的心跳声,真是不可思议。 微微地喘了一口气,林三酒将手里的项圈卡片化了,连解开绳索也来不及,挂在半空里就将卡片凑近了眼前,借着微光把文字看了一遍。 她发了一会儿的怔。 “还有五件……去看看吗?”意老师低声问道。 林三酒“嗯”了一声,一翻身就从半空中卷起了腰。另外几件东西彼此间分散得很远,一一去取的话,风险自然也小不了——但是现在,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个如同心脏搏动般强烈的猜测,一定要在接下来五分钟——不,四分半钟之内得到印证才行。 地面不能走,那她就走天花板。昨天偷来的井盖,早就被她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单独化作了卡片。随着她一掌拍在天花板上,那小块井盖顿时解除了卡片化;林三酒维持住了这个动作,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描述的力量】就将井盖碎块化作了一只铸铁环,吸附进了天花板里。 靠着天花板上密布的铁环,林三酒手脚并用地反爬在天花板上,简直比壁虎动作还要灵活敏捷;每当她即将要进入新的摄像头监控范围时,她就会如法炮制地拍下几张立体照片,“贴”在前方摄像头面前,不过两三分钟,她就收齐了另外几件特殊物品。 这一次,她没有去看卡片;在【描述的力量】失效之后,这些铁环就会重新变作井盖碎片,纷纷从天花板上落下,撞得警报接连嘶叫起来——而那个时候,她早就已经离开博物馆了。 顺着原路从屋顶破洞钻出去以后,林三酒这才吐出了胸口里憋着的那一口气,浑身都微微发着战。劫掠博物馆固然叫人紧张,即使是进化者也未能免俗;但真正叫她一阵一阵害怕的,却是被发现之外的另外一个可能性。 明知道屋顶上不是一个好地方,她还是没忍住自己,一边往外跑,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手里的卡片。这一眼,叫她在屋顶边缘生生地停住了脚——使劲又看了那段文字几次,她终于颤抖着手,慢慢将卡片收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脸,双眼紧紧闭着,缓了口气。 “你是谁?”睁眼之前,林三酒低声问道。 屋顶上、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夜风从破开的大洞上吹了过去。这样的音量,对于普通人来说,除非站在她身后,否则是完全听不见的。 过了半分钟,从楼下紧挨着墙壁的地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说着,叹了口气。“看见那几件展品的时候,我就在想,万一有进化者来抢的话我该怎么办……” 林三酒默默地听着,一动没动。 “你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吧?”那男人站在视线死角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该感觉到它们的不对了吧?” 林三酒想起了那六张卡片上共同的一句话。 “本特殊物品已失效。” 它们不是普通器物。六件特殊物品都失效了…… “你刚才问我是谁?”那男人在楼下苦笑了一声,“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这家博物馆的安保队长,一个前任进化者。” 1314 明天,宝贝老婆会给你打电话的 1314 林三酒张了张嘴,没有找到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顶的洞口黑漆漆的,仿佛是建筑物被开出了一张嘴,即将发出一声叹息。 ……前任进化者?现在不是了吗? 楼下的男人又说话了。 他大概知道,他的听众此刻一定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因此只是絮絮地低声说了下去:“我记得,具有精神力量的能力和物品是第一批失效的。随后,是其他种类的进化能力和物品……体质强化的消退速度最慢,维持的时间也最久。我趁着所有能力消失之前,想尽办法把自己的身份登记上了,我这个人就合法了。至于现在嘛……如果有人在我附近使用进化能力,我还可以隐约感觉到,五感也还算敏锐,和普通人掰手腕、比速度,我一般也能赢。” 每一个字都能听懂,拼在一起却如此不现实。 一时间,林三酒脑海中有无数个问题都盘旋着想要从口中冲出来,但她心里忽然一跳,只问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了,为什么还不拉响警报?” “示警也没有用啊。”那男人没有抬高声音,落在进化者耳中却清清楚楚。“安防人员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对上你,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反而是叫他们白白送死。” 林三酒刚要张口说自己不会随便杀人,想了想,却咽回去了没说。再过一会儿,博物馆内部的警报系统就要被掉落的碎井盖触发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在她确认来人没有恶意、自身安全能得到保证之前,不妨让他以为自己和绝大多数进化者一样不在乎人命好了。 “看来你是在普通人之间待久了,”她有意冷冷地说,“心肠都变得这么软了,还担心别人的死活。” “你不明白,”那男人语气里尽是想要解释又无从下口的无奈,“死个人,在现代社会里真的是一件很大的事,不是死了就拉倒了的……” “你想要怎么样?”既然这个男人都没了进化能力,还要冒险出来和进化者对上,显然有个目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偷那些特殊物品,老实说,换作是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话,看见特殊物品出现在博物馆里,我也会去偷。但是你现在也知道了,它们对进化者来说,已经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那个男人仍旧站在贴着楼根的地方,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对我来说,它们的意义可就不同了。如果你今晚把它们拿走了,我这个安保队长就要倒大霉了。你以为,作为一个没有职业技能、没有教育经历,连进化能力都丢掉了的前任进化者,在这儿要找到一份工作是很简单的事吗?我真的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在他们的眼里,我都是奔四的人了,再找工作太难了。” ……林三酒从没想过这一点。 看来她在末日世界中浸淫的时间太长了——对于一个进化者来说,挣来的每一口餐饭、每一处卧席,都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和别人对抗、与世界抢夺,一点点攥进自己手里的。尽管有时苦不堪言,但也给予了进化者一种清晰的掌控感:她拥有对于己身的决定权,任何人想要干涉,要么得打败她,要么得杀死她。 自己的生计,居然如此依赖于某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外物上……她都快要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我的提议很简单。”在她出神时,那男人继续往下说道,“你拿了那些废物没有用,不如把它们还给我,保住我的这份工作……要是我情况处理得好,说不定还能拿奖金。而你呢,不管你需要知道什么讯息,只要我知道,我都可以统统告诉你。” 林三酒看了看手中卡片。她一开始下决心来盗窃博物馆,也无非是想要发掘一些信息罢了,多收几件特殊物品反而是额外的;既然它们全都不能用了,在她而言,还不如拿来换一些这个世界的消息。 “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的会是真话?”她仍旧不太敢放心。 那男人又叹了一口气,似乎很头疼似的。“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进化者是一群多难打交道的人……”他小声嘀咕道,“关于这个世界的消息,我干嘛要说谎啊?对这个世界的推论都在我肚子里憋了三年多了,能和你说说,我自己也高兴啊。再说,我现在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区别,每天都能过安生日子,就是把你给骗死了,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他说着说着,还抱怨起来了:“进化者就是这样,对人没有丝毫基本的信任,已经根本不是谨慎小心能够解释的了,说句不好听的,都没有逻辑了,就是多疑,跟精神病似的。不在现代社会里泡几年,都意识不到你们的毛病有多严重。” “……你自己以前也是这样吧。” 那男人顿了顿,从楼根底下承认了:“也对。” “但是我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现在她多留了几分钟,已经冒了不小的险。不等林三酒把话说完,那安保队长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把东西留给我,我把我的手机给你。” “嗯?” “你去哪都行,我不问,等我明天抽出空来,会往我自己这部手机上打电话。你如果接到一个来电号码显示是‘宝贝老婆’的电话,那就是我打给你的。” 林三酒沉默了半晌,在肚子里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信息。“你、你都结婚了?” “公司领导介绍的,”那男人好像有点羞涩,“刚结半年。” 这个人真的曾经是一个进化者吗?林三酒简直生出了几分恍惚,愣愣应了一声:“那……那好吧。你先把手机扔上来,噢对了,还有你的工作证件。” 怀疑对方可能不是安保队长,其实是没有什么理由的——这儿是凌晨三点的博物馆,除了身处博物馆内的安保人员之外,外人出现在这儿的几率实在很小。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出来了,自己身上确实已经有了几分进化者那种几乎没有道理的偏执性多疑。 “这个……”那男人吸了一口气,似乎很难启齿。“楼很高,我怕我扔不准……” 林三酒从屋顶边缘探头往下看了看——尽管二人已经对话好一会儿了,她现在却是头一次真正看见对方:墙根下有一个黑黑的脑袋瓜,立在草地上的身体裹着制服;只是这样扫上一眼,她都能察觉到对方身体在力量流逝后产生的松软委顿感。 “这也叫高?”打量一下高度,她真真切切地有点吃惊了,“我不是让你跳上来啊。算了,你只要往半空里扔就行了。” 那男人闻言也不多说,从脖子上摘下了一张工作证件,在跟她确保自己还能将证件拿回来之后,用工作证的带子绑住手机,扬手就朝天空中扔了上来。林三酒的意识力如同青蛙吐出的舌头一样,在半空中一闪,就抓住了自己的猎物。 “汉均,”她看了看证件上的名字。照片上是一张挺踏实的圆方脸,正冲着镜头微笑。手机一看就是常用的,最近打开的软件是一个切水果的游戏,联系人名单里足有二百多个名字——毫无疑问,这个叫做汉均的前进化者,已经顺利地在这个世界里建立了新的生活。 六件如今已经毫无作用、连一点儿效果波动都发挥不出来的的前任特殊物品,都被林三酒一个接一个地抛了下去。汉均在底下急急忙忙地接住了这几件展品,时不时还发出一声“诶?这个以前也是特殊物品啊?”之类的感叹;等他将东西都收好了,语气诚挚地说:“谢谢你,我知道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这一下,我的工作就保住了。” 林三酒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回头看看,没提自己在屋顶上开了一个大洞,只咳了一声:“那我走了,明天联系。” 离开博物馆时,她用的也是同样的办法:她就像一只大鸟,迎着风、踩着夜色,划过了天空——她能感觉到,汉均的视线呆呆地停留在自己身上,直到看不见为止。曾几何时,这也是他能够轻易办到的事,如今他却只能站在地面上仰头看。 自从猜测被证实后,林三酒一直没有真正去思考它。有时当人乍一听见某个事关重大的消息,反而要将它晾一晾,等情绪平复下来,才能去正视它——她现在就是这样。在离开博物馆之后,她一时之间没有地方去,也腾不出心思去想该去哪儿好;她在几条街外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好一会儿,终于怔怔地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发起了呆。 汉均来了三年多,没有传送走,这个世界却始终像这样平稳地运行着…… 那就是说,正常意义上来讲的“世界末日”,永远也不会来了?魔术师阿尼达、那个教【】主、精神病人……都有可能是渐渐在这个世界里消寂了的进化者? 这不是好事吗,对任何一个进化者来说,能够摆脱末日里九死一生的日子,回归安全平稳的社会,都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那为什么她现在浑身都在发抖呢? 1315 老婆的来电(修) 1315 这一个夜晚,林三酒是在恍恍惚惚之中度过的。压在她心头上的思绪太重了,直到清晨雾蓝的晨光叫她回过神、一抬头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又走回到了吴伦家所在的区域。 她答应过吴伦,等六个月后一定会去保护她;如今末日压根不会来了,好像也就没有等六个月的必要了……林三酒犹豫了一会儿,朝一条小道上拐了进去。 拳头落下去,门板咚咚地响了起来。 她都做好准备,要多敲个几分钟才能把吴伦弄起来了,没想到敲门声才刚一响,立即有人几步跑近了,一把拉开了门——“啊,”BA姑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自己好像反而吃了一惊,“你真的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林三酒一愣。她真没想到,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精神病人”,吴伦居然能够这么上心。“你……难道你在等我吗?” 吴伦此时穿着一套米白色的小熊睡衣,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眼角里还有血丝,像是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我当然在等你啊!”她理所当然地说,“我昨晚下班之后,还去博物馆附近转了几圈,心想也许能找到你。不过等了半天没看见你,我又怕被人怀疑,回家时我都快哭了……” 这姑娘还真善良—— “我的家具你还没还给我呢!” 噢,对。 林三酒探头看了看她的小屋子——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了一张单人床,连吴伦换下来的衣服都只能搭在小冰箱上。 “进来说话吧,”吴伦打了个呵欠,“我都不知道我昨晚到底睡没睡着,好像一直醒着,但听见敲门,才一睁眼……” 林三酒默默地走到角落里,将手在半空中打开。卡片落了下来,在掉到地上之前就化作了一张书桌,“咚”一声砸起了一片灰尘;桌上原本的瓶瓶罐罐、零零碎碎,顿时一起摇晃着要往下栽,她一伸胳膊,就将它们都扶稳了,推回了原处。 吴伦半张着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个魔术。“这……这本来什么都没有啊……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就、就那个卡片?” 林三酒不出声地把所有的家具都归了位。 “不行,再这样下去可能我也要疯了。”吴伦捂着额头,坐在了失而复得的小沙发上,弹簧咯吱一响。她苦笑了一下,说:“我还真有点快要相信你说的什么末日了……” “不会的,”林三酒直起腰,低声说:“这个世界不会迎来末日的。” 吴伦一怔,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异样。“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就是将事情全部和盘托出,她也不会相信的。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没事……我就是有点累。” 她有太多需要消化的东西了。这里不是一个末日世界,也永远不会迎来末日……那么她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儿来?礼包给她的那一个“传送”,难道不是他自己编写的么?如果是他编写的,他怎么会故意把她送来这儿呢……? “这些问题,以后慢慢想也行,”仅仅是过了一个晚上,意老师的声气听起来又一次没了精神头。“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我得提醒你一下。” 林三酒的心咯噔一沉。 “不要以为你是成长型,在此消彼长之下,你的进化能力可以维持住一个平衡。”意老师缓了一缓,继续说:“成长型之所以能逐渐增强,是因为你的潜力值在一点一滴地不断增加……不过,我告诉过你的吧?你记得潜力值的本质是什么吧?” 她想把脸埋进手掌里去。“对,你说过。它是……是一种精神力量的强度单位,对不对?” “这个世界里,最先化解掉的就是精神类的力量,所以你这个成长型是当不了多久的。”意老师的语气听起来几乎有一点儿凄凉之意了,慢慢地说:“这种消解顺序……对于成长型来说,无疑是釜底抽薪。” 只有黑泽忌那种专门修炼肉体力量的进化者,或许才能在这儿维持得久一些……林三酒低低地吐了一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紧攥着手机,浑身又一次微微发起了颤;她感觉到吴伦轻轻放上来一只手,小声问道:“你……你真的没事吗?我去给你买点早餐,要不要?” 林三酒摇了摇头,她却一点也不在意,爬起来披了一件外衣、抓起零钱包就往门口走。林三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留意她究竟去了多久;感觉上,吴伦似乎刚下楼没多久就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一把推开了门,半是尖叫半是要哭似的喊道:“林三酒!” 她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你——你真的——”吴伦手里没有拎着早点的袋子,却正紧紧攥着一份报纸。“我、我没有想到——你——” “怎么了?”林三酒茫然了。 吴伦似乎这才意识到门开着,急忙锁死了门,一把将报纸甩在了她面前。在报纸里夹着一张突发新闻的号外,应该是临时出现了大新闻,又来不及替换版面上的文章时,报社匆匆加印的;此时那张号外上印的一行鲜红大字,直直扎进了林三酒的眼睛里:“现代艺术博物馆昨晚遭窃”,副标题是“一共损失六件珍品,共计价值高达一千六百万”。 她盯着报纸,有好几秒钟没能理解这段话的意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慢慢地读了下去。 “屋顶疑似遭到火药爆破,但现场却没有检测到火药痕迹……” “博物馆内的监视录像系统受到了攻击,没有检测到可疑人员,目前警方已加大了追查力度……” “目前怀疑犯罪分子是从墙外爬上屋顶……墙外某一部分的几个摄像头在案发时间被切断了电源线……” “当晚值班的安保人员没有及时察觉犯罪分子,负责人已经受到处分……” 在这一段文章中,被反复强调的是六件展品的价值——“……总估值最低也有一千六百万。在黑市中,这种并非绝顶珍品的艺术品更好出手,足以说明窃贼具有一定的艺术眼光。” “你真的干了?真的是你干的?”吴伦压了又压,才把嗓音控制到了只有二人能听见的程度。“东西呢?你不会把贼赃拿到我家里来了吧?” 贼赃…… “不,没有,不在我手里。”林三酒愣愣地掏出了昨晚汉均给她的手机,盯着它轻声答道。 事情就是这么巧——在她的注视下,手机屏幕忽然一亮。伴随着柔和的铃声,屏幕上显示出了来电人的名称,“宝贝老婆”。 1316 此处没有检测到网络信号,请重试 1316 “我没有时间多说。” 林三酒刚一接起电话,汉均先开口了。 压根没有等她回应——电话那头的男人,那一个长着圆方脸的前任进化者,就像昨晚一样絮絮地说了下去:“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很想和人聊一聊这个世界的。这一肚子话,我抓心挠肺地想要和人说说呢。正如我昨晚告诉你的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了,准确来说,我是在四十个月之前,被传送到这个世界来的。” 在他说到一半时,林三酒就将电话按了免提,汉均的声音清楚地在这个单间里响了起来;吴伦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一声也不敢问,默默地在林三酒身边蹲了下来。 “我当时没有弄到签证,是一次随机传送。” 汉均似乎没有打算给林三酒说话提问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说,确实像是憋了很久:“我本以为我是中了大奖,居然被传送到了一个六个月前的世界……那时我抢了一辆运钞车,用那个钱给我自己囤积了很多物资,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不少在灰色世界里混生活的人——不过,都是普通人。你是我三年多以来,遇见的第一个进化者。” 吴伦脸色发白,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林三酒。 “那六件特殊物品,我昨晚都还给你了。”林三酒盯着屏幕,慢慢地说。“是你告诉我,你要把东西拿回去,才能保住你的这一份工作……” 吴伦低低抽了口气,好像明白了,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已经不是进化者的汉均,显然没有听见吴伦这一道小小的吸气声。 “你之所以会提起这个,说明你已经看到新闻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我……你知道那六件展品,现在都已经失窃了?我之所以这么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赶在你知道消息之前,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那六件失效的特殊物品,果然被他偷偷私藏下来了。这事也难怪林三酒——她早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进化者思维了:在一个进化者看来,不能用的特殊物品就等于废物一样,给出去就给出去了,哪有值得多想的地方? “报纸上说,你被处分了。”她冷冷地说。 “用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工作换一千六百万,这个世界上谁不乐意?你知道一千六百万我要挣多少年吗?一辈子工资都不够啊!”汉均辩驳时语气激烈,却忽然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苦笑道:“但是老实说,我昨晚劝你把东西给我的时候,我根本……我根本就还没有下定决心。在这个世界里泡了三年多,把我的胆气都泡没了。” 林三酒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在你走了之后,我才终于下了决心的。我他妈的豁出去了。就像我说的,你是我三年多以来看见的第一个进化者。我自己都忘了,我有多久没有见过……没有见过进化者的身手了。” 汉均说到这儿时,声音忽然微微一颤,虽然又立即平稳了下来,但那一瞬间浮起的渴望,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林三酒的耳朵里。“我本来以为我已经适应了现代社会的生活,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把变成进化者的那十几年当作一场大梦……我在这儿都娶了老婆了啊!” 她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听他往下说。 汉均缓了一下情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了。电话另一头,始终伴随着一阵平稳持续的低响声,好像是某种引擎发出来的——听起来他不是在汽车上,就是在火车上。 “但是,我难受啊。”汉均低声说,“我这几年来,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软弱下来,力气一点点流失掉了,肚子起来了,肌肉下去了。我现在跑也跑不快,看也看不远……有时候我做梦,梦见我在一群人之间,不知怎么,知道了他们都是进化者之后,我就坐在地上哭……我一想到以后大半辈子,就是这样了,我真的……害怕啊。” 林三酒没想到他会对着一个几乎还是陌生人的进化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我需要有力量,我需要有这么一个东西,能让我想干什么就去干,不想干什么就不干。”汉均的声线颤抖得越来越明显,他自己却毫无所觉:“过去的力量我拿不回来了……但在这个现代世界里,还有一种力量,那就是钱啊。你昨晚的出现,对我来说无疑是老天爷帮了我一个大忙……送上门的横财!” 不等林三酒出声,他就激动了起来:“你拿东西时用上了能力和物品,这些普通人根本看不破我们进化者的手段,还有比这更好、更安全的保障吗?就让这个成为一个谜案吧,他们毫无头绪,你也没有损失,反正你拿了它们也没用,对不对?我保证,他们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昨晚做得太利落了,没有一个摄像头中有你的影像。反而是我去楼根下找你的时候,不得不切断了几个摄像头的电源线。” 她目前仍然有进化能力,就仍然掌握着这个世界都不能理解的力量。汉均利了己,却不会傻到来损她——更何况,她的手段根本就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范畴之外,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案子;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讲,汉均都没有必要把世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来。 或许正是因为双方彼此都心知肚明,才有了眼下这一通电话。 “你就当这是前辈进化者给你的第一个忠告,趁着能力还没消失,尽量多弄钱。钱在这个世界里,就等于是进化能力。” “我不要钱,”这几个字忽然从口中吐了出来,林三酒听见自己迅速答道:“我只想要留住我的力量。” 过了好几秒,汉均才短促地笑了一下。 “那可难了。”他轻声说,“我一直等了七个月,也没有等来世界末日,反而各项能力、物品都退化得十分严重……就是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我那时查了很多奇人异士的资料,想要知道他们是不是被困在此地的进化者,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保住我的力量……你猜怎么着?我找到了一本签证官留下来的日记。” 林三酒浑身都紧绷住了。“写了什么?” “第一点,他自己虽然是签证官,因缘巧合却没有从其他签证官手上弄到签证,来到这个世界也纯属随机传送。第二点,”汉均说到这儿,顿了顿,笑道:“他一到这儿,就一张签证也开不出来了。” “一开始就……?不,不对,在他的能力还没消退时,他应该——” “你说到了点子上。在他的能力还没消退时,他试着开过签证。他说,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能力还在,但是却没法产生签证了。那位签证官打了个比方……他说,他的能力就好像是推开一扇大门,从门后往外拿东西。来到这里以后,他依然可以推开大门,但是门后却没有东西让他拿了。具体为什么会这样,他也想不明白。” 林三酒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上,酥酥麻麻地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签证官的比喻,让她难以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个有点儿相似的经历。 “是不是……就好像打开了商店的页面后,却发现所有商品都是无法购买的?”她低低地说,想笑一下,喉咙里却空洞洞地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好像风吹过腐朽的树洞一样。“我们与过去的世界,断开连接了?” 1317 你可别再去抢博物馆了,吴伦心想 ……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寂静。 电话里低低的背景音,在汹涌的沉默里变成了一根线,让人得以将理智挂在上头。林三酒忽然有些害怕挂电话了,不管汉均做了什么,现在有没有能力,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理解她此时处境的人;一旦电话挂断,她生怕自己会被这个寂静的世界所淹没吞噬。 “你想回去?”汉均似乎苦笑了一声,“你还想回到那个朝不保夕、颠簸流离的世界里去?” “我一定要回去。”林三酒慢慢地说。 “……那我也不必劝你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试图开了句玩笑,“看来你以前混得不错啊。” 林三酒没笑。 “就是我,如果能够选择……”汉均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没有说完这一句话。“在末日世界里漂流时,我心心念念地要安稳下来。如今终于安稳下来了,我却把老婆扔在家里,独自一人坐在逃亡的车上,可能再也不能在这个地方露面了。你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脑子里嗡嗡地响,他的感叹连一句也没听进去。 “你不是笨人,你既然想回去,就应该想到了唯一的办法。” 随着汉均的这句话,她感觉到吴伦在身边忽然抬起了头。 “你是说……”她的喉咙上好像攥了钢丝,正在越收越紧。“要让这个世界……” 汉均沉默着,没有回应她。即使他抛弃了新婚不久的妻子,要一个人逃往远方,也依然不希望自己的普通人妻子面对那样的未来吧。 吴伦捅了捅她的胳膊肘,她一抬眼,发现对方正在用口型问“什么”——这个姑娘敏感之极,即使他们的对话大部分都听得糊里糊涂,依然立即意识到这个“唯一的办法”是相当严重的东西。 “既然……既然有人通过随机传送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就说明,它也是末日世界体系的一部分,也是迟早要面临……面临毁灭的人类世界之一。这里,有一种能让世界毁灭的因素。” 林三酒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对吴伦说、对汉均说,还是对自己说,“可能有某种力量……压制住了它,压制住了这种变化,使得原本应该被毁灭的世界,又继续存在了这么久。如果这里也迎来了末日……” 这句话无须说完。 吴伦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滑了下去。 “你办不到的,”汉均冷不丁地说,“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去干。你绝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进化者,甚至连我自己也冒过这样的念头。而如今,这个世界依然稳健地运行着呢……这说明什么?说明单凭一两个进化者,是根本扳不倒如此庞大稳定的世界的。人是适应性很强的生物,我们既然连光怪陆离的末日世界都能习惯,这种原本就是常态的现代社会,适应起来就更加容易了。我劝你早点接受现实,早点弄些钱,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才是最好的。况且……这个世界有六七十亿人,你想想吧。” 话一说完,他就将电话挂断了。 汹涌而来的、真正的寂静,一瞬间像海潮一样淹没了林三酒——直到她听见自己喉间响亮地喘起来,才意识到她并非真的要窒息了;她猛然反手抓住了吴伦的胳膊,紧紧攥着她,这才感觉到胸口渐渐平复了下来。 “疼!”吴伦抽不出手,叫了一声,“你——” 林三酒立即松了手,说:“对不起。” 吴伦没说话,低着眼睛,揉着手腕。 不可能办得到的,她默不出声地看着吴伦,心想。那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姑娘所熟悉的热汤面、化妆品柜台和妈妈,都会随着人类社会一起灰飞烟灭,而这样的姑娘,世界上还有无数个。她不可能办得到的。 ……但是不回到末日世界中的话,她知道自己又活不下去。 她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并不正常,没有人会这样拼命、这样绝望地把生存系于与他人的联系之上。她还以为自己走出了失去双亲的阴影,但是那阴影早就成了她的一部分,填充在她空壳般的身体里,等待着吞掉她的时刻。 “不会的,你放心吧。”她声气低微地安慰道,“你的世界会好好的,不会迎来末日的。” 吴伦紧紧握住的双手,骨节都泛白了,闻言才微微松开一些,回起了几分血色。 “再说,你不是不相信世界末日那一套吗?”林三酒苦笑了一下。 “我……我仍然抱有怀疑的精神,”吴伦抚了抚皱巴的睡裤,“我只是……带着质疑但不否定的眼光,来、来看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见林三酒一声不出,她又小声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非要世界末日了,你才能回家吗?” “即使有人正在找我,我怀疑他也找不到这儿来。”林三酒说着,拿出了礼包给她的那厚厚一叠签证。没有一个起了效果,在传送之后也都浪费了……礼包希望她能去十二界的心,明明白白地写在每一个签证上,但是她还是落到了这儿——一个在末日世界中,谁也不知道其存在的现代社会。 不,礼包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她。谁都可能会在寻找一段时间之后放弃,唯独礼包不会。林三酒想到这儿,坐直了身子。她必须得认定,礼包正在来找她的路上;那么她就得想办法,送出去哪怕一条消息也好…… 这个无网的世界,就像一只巨大的手,将她的每个办法都捂住堵死了……但是进化能力和特殊物品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她自己没有办法,未必别人也没有办法;就算别人没有办法,等他们联合在一起的时候,或许就有办法了。 正如斯巴安所说,他们这些被抛来的进化者就像许多颗散沙;独自挣扎的话,就会渐渐沉入这条沉默的河流,如同汉均一样。那么,当务之急,她要先找到其他进化者。 “说来说去,”她想到这儿,再次苦笑了一声。“我还是得想办法赚钱打广告啊。” 1318 老板娘有文化着呢(修)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钟,在吴伦下班回家打开门的时候,林三酒正往脑袋上套一只丝袜。 她听见声响,朝门口转过了头;丝袜还没有来得及拉到底,只把眉眼都被压得变了形状,成了缀着两根眉毛的三角形。吴伦一抬头,动作就顿住了,呆呆地站在门口,连钥匙都忘了拔下来。 “你回来啦,”林三酒打了一声招呼。 “不……不是,不对。”吴伦使劲闭了闭眼,似乎希望自己再睁开的时候,林三酒能原地消失一样。不过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林三酒已经把丝袜拉到了脖子上,问道:“能认出来我的脸吗?” 吴伦关上门,拼命摇头:“不,不行,这不行。” “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抢个银行罢了。 “绝对不行,我担心的不是你。你把我的袜子脱下来。” 林三酒将她从衣柜里找出来的丝袜重新剥下来,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昨天早上,不是你说要帮我的吗?” 在她昨天早上那一通电话之后,吴伦很快就意识到了,让她有钱打广告找人,是避免世界毁灭的最好办法,因此这BA姑娘一时激动之下,说了不少豪言壮语。不过在两天的各种讨论、试验、失眠和上班的折腾下,吴伦的志气和精神头现在都肉眼可见地瘪了。 “我是真不明白,”吴伦打开门拔下钥匙,又关上门,嘟哝着:“为什么会让我一个BA来拯救世界?而且为什么拯救世界的办法是弄钱啊?” 她唉声叹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像个老太太似的揉起了小腿。“我要是知道怎么挣钱,我还会做个一天站到晚的BA吗。你那个……你那个听人说话的东西,真的不能再来一次了?” 应该是想起了自己屁底下坐着的东西,吴伦的眼神都亮了起来。林三酒摇了摇头,打碎了她的侥幸:“一个能力描述只能用一次。” 昨天——或者说今天凌晨的时候,她终于把【皮格马利翁项圈】的冷却时间给熬过去了,立马就叫醒了吴伦。后者的钱包藏在哪里,林三酒早就知道了;不仅知道,还主动抽出了一张面值最大的100块钞票,嘱咐吴伦给自己念了一段“能够大量复制某种物体”的能力描述。 就像自然进化出的能力一样,【皮格马利翁项圈】产生的效果能力也同样具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并不是万能的。就拿大量复制物体来说,林三酒很快就发现,如果她复制的是某种简单的东西,比如一张白纸,那它的增殖速度几乎是完全没有限制的,仅仅两三秒钟,复制出来的大量白纸就把吴伦的一张床都给淹没了。然而为了防伪,钞票的制作材料、工艺都十分复杂;直到她把五分钟全部用完之后,复制出来的现金也仅仅堆满了一小块地板。 对于这个数量,意老师解释说,有可能是因为项圈效果和潜力值都一起被削弱了点儿。 林三酒自己看着不满意,吴伦的睡意却全都被驱光了。这个姑娘好像有点儿财迷,腾地就扑到了钱堆上,一把一把地抓起了钞票,不住小声惊叫道:“真的完全一样啊!” 与制作伪钞不一样,林三酒复制出来的都是真钱,足以通得过任何精密度的假钞检验机器。但是问题在于,它们每一张,都和用作模板的母钞票一模一样。 边角的折损,轻微的污渍,折叠的痕迹……最重要的是,钞票序号也是完全相同的。如果仅是两三张倒也罢了,足足一千多张钞票放在一起之后——这个数字是吴伦彻夜不眠数出来的——它们的相似感就汇聚成了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哪怕只是扫一眼,都能让普通人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抱着这堆钱去打广告是不可能的,” 吴伦小心又珍惜地把钞票都叠成了很整齐的一摞摞,用皮筋扎紧了塞进沙发底下,很满足地说道:“人家一看这么多现金都是同一个序列号,当场就要报警了。也不能存进银行……连ATM机都会知道不对劲的。要我看,也就是一次花一张,这样才不至于出问题。” 问了问一百块钱能干什么之后,林三酒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非法取财这一条道。再去博物馆走一趟也不实际,薅羊毛不能只盯着同一只羊,再说就算拿了东西她也不知道找谁销赃;想找汉均分赃吧,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无法接通了——她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所以吴伦为了上班新买的丝袜才遭了秧。 “要不这样,我们明天去打印小广告,我明天休息。”等好不容易劝住了她之后,吴伦在睡前迷迷糊糊地建议道:“先找一家店打印一百块钱的,贴完了就再找一家打一百块钱……反正都是真钱,对不对。” 效率是低了些,但能够早一点把消息传递出去,终究比坐在家里发愁强。 林三酒这一夜,压根没睡。 现在她清醒着的时间中,有一小半都是在不断地训练、提纯、精化自己的意识力。意老师说,这样的训练强度如果放在以前,恐怕坚持半年一年就能升级了;但现在,只能让她的意识力水平勉强保持住不往下落。 而且,似乎保持住的时间也将会慢慢变短,花在训练上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以后总有一天,她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觉,也维持不住渐渐滑落的意识力水平的……林三酒在初晨阳光之中睁开眼睛,一边感受着充沛活泼的意识力,一边想道。等她找出向末日世界传递消息的办法时,她的能力会衰败到什么地步呢? ……万一她找不到传递消息的办法呢? “早上好啊,” 她出神时,吴伦从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手臂的影子直直伸进了被窗帘遮成浅橙色的阳光里,像一幅安宁的画。“给我半小时,咱们就能出门了。” 林三酒无声地点了点头,将思绪再一次专注在“如何弄钱”上。 为了能够让小广告尽可能张贴的时间久一点,二人在内容上花了很多心思。 直说我要寻找进化者是不行的,恐怕会被当成胡言乱语的东西给清扫掉。一般来说,寻人、寻狗、寻失物的小广告存活的时间较长;林三酒想了想,决定打一张“寻人启事”。 为了增加它的冲击力,让路过的人能一眼注意到它,她还准备了一张照片——找一张差不多的照片,用【描述的力量】按照记忆修改一下,就能成为她想要的效果了。 一个小时以后,吴伦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看着小店的打印机里缓缓吐出了这么一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 图中这个人是我的叔叔,我是他的侄女。我叔叔人称“疯狗”,生意做得很大,在十二个地方都有不少员工,员工们喜欢在耳朵上挂一个木人偶耳坠。他出门总是带着很多人,但是这一次他去的地方没有网,员工们与他失散了,现在我正在找他。 机器有条不紊地打出了这一段话,又再继续往外吐文字。 如果你知道关于那十二个地方的消息,如果你知道关于我叔叔这一类人的消息,如果你还想回到那十二个地方,欢迎你联系以下这个号码,必有重酬。 接下来,是一串汉均的手机号码。 打印机仍然在嗡嗡响;吴伦也在漫不经心地看,看着看着忽然手一抖,差点将手里的雪糕扔出去。“我靠,”她居然难得还骂了一句粗话,“这、这谁啊?怎么……怎么这么……他真是你叔叔啊?” “叔叔还是舅舅,我也忘了,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真的。”林三酒小声答道。打印店的胖老板娘正坐在身后的另一张桌子上打游戏,两个耳朵恨不得能往后翻过来听她们说话似的。 “太、太吓人了吧,”吴伦哭丧着脸,又开始哆哆嗦嗦起来了:“虽然仔细一看似乎没有血口獠牙的,但是怎么……” 居然还敢“仔细一看”,看来不是真人在场,肃杀效果就是不行。这样还能吸引别人注意力吗? 林三酒叹了口气,拿起第一张打好的寻人启事,给老板娘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样对吗?” 老板娘浑身胖肉一跳,下意识地推开椅子往后退了两步,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 “哇,”她小声惊叹道,“有一种……那叫什么来着,噢,哥特的美。” 行吧。 林三酒忍住了一肚子话,默默地将打好的寻人启事收了起来,问道:“这种黑白的,一百块钱能打印多少张?” “平时我们都是一块钱一张,”老板娘答道。 林三酒时隔许久,又一次感到麦克老鸭的能力在她体内热了起来。 老板娘继续说道:“你打得多,我给你优惠吧,五毛钱一张。” ……麦克老鸭要是知道自己身为首富,居然只能在这儿抠五毛一块的,可能也会不高兴吧。 等二人揣着两百张寻人启事离开打印店后,按照吴伦的建议,她们沿着公交线路,在每一个公交站台、电线杆上都贴上了小广告。林三酒从进化者的角度出发,还贴了一些在超市、运动用品店、药店和五金店门外——每家店都给一百块钱,作为容许张贴的小费。一天能贴几百张,已经算是很不少了;但是这样还是太慢,尤其是吴伦一路走一路还要休息、买小吃,很是有点儿耽误时间。 “我今天陪你走了起码有两万步,”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慢,还要邀功:“脚都疼了,晚上你不得请我去按一个摩吗?” 林三酒正要回应时,忽然听见兜里汉均的手机滴铃一响,心跳登时快了几拍。 这么快就有人看见广告了? 她急忙掏出手机一看,不由一愣。进来的是一条短信,发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老公,你在哪里?” 1319 出租车司机(修) 在那一条短信之后,林三酒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也没有再等来第二条消息。 好几百张小广告都已经散播出去了,为了能让它们传播的面积更广,吴伦还想出来了一个办法:找那些等公交、等地铁的人,一人给二十块钱,托他把几张小广告带去他的目的地张贴起来。肯定有人一下车就把小广告给扔了的,但也会有人去照做——哪怕十个人里只有一个这么干了,这份寻人启事也触及了更远的地方。 她们俩的分工很明确,在林三酒继续张贴寻人启事的时候,由吴伦来一个人一个人地谈;毕竟与普通人打交道的事,托付给林三酒不行,却算是她的本行了。 然而林三酒写的这份寻人启事里,简直每一个字都能叫普通人生出一百个疑惑。那些乘客们把小广告一拿到手,各式各样的问题就没完没了地淹过来,光是应付过去都能叫人头昏眼花;何况有的人被人偶师照片所慑,结结巴巴、挪不开眼睛,还得吴伦好声好气地去安抚——等终于到了夕阳西下时,她累得脸都白了。 “这比上一天班还累多了,”跟林三酒碰面时,吴伦差点当场就散了架子,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呻吟着说:“拯救世界真是太辛苦了……我跟你说,我有一半的累,都是因为你叔叔的照片。” 那份寻人启事只是为了传递出一个讯息——就是有进化者在寻找进化者。而人偶师的照片,只是为了第一时间抓住别人的注意力而已,自然要选择特别有冲击力的。林三酒有点儿抱歉,建议道:“你别上班了。” “那怎么行,拯救世界又没有工资。” “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弄钱吗?” 吴伦哈哈一笑,显然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那等你弄着了我再辞职。” 林三酒叹了口气,随着她走到马路边等出租车——如今有了一千多张一百块钱,连吴伦也舍得花钱打车了。 “这个办法也不是长久之计,”她低声说,“靠我们两个,能铺出去的范围太有限了,连这个城市都没法完全覆盖。更何况……谁知道这个号码能用多久呢?” 据吴伦说,她没有合法身份证明,就弄不到新的手机号码。要买到新手机号,得先提交申请和身份证明,再带着证明去营业厅里进行身份确认;手机费用必须从本人同名银行账号划款缴付,而且新号码注册后的前一年,每个月都有人电话回访,以保证号码仍旧是由本人使用的。 “一个通讯工具而已,为什么管得这么严?”林三酒不无烦躁地问过这个问题。 吴伦有点儿茫然地想了想,答道:“管得严一点……对我们有好处吧。这样就更安全了。” 为了不把吴伦扯进麻烦里,林三酒没有用她名下的手机号,那就只有汉均的号码可用了——现在,那一条短信却始终不大不小地硌在她心里,一转念就会浮起来。 究其原因,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她对汉均的妻子感到同情。 离博物馆劫案才过了三天多,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充满疑点谜团、涉及高额金钱的新闻热点,自从那一个突发头条之后,却再也没有一家媒体对其进行相关追踪报道了。新闻上不提,周围的人也像是忘了这一回事,甚至连吴伦谈到它的次数都少了——她可是和劫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 “警方肯定还在追查呗,”当她问起来时,吴伦理所当然地说:“有了进展自然会有消息的,再说,你应该盼望着没消息才好呢。” ……这么说来,会不会是失踪的前任安保队长终于成为了嫌疑人?这条短信,莫非是有人在暗地里试探? 但是这个想法也有不合常理的地方。如果汉均已经成为了嫌疑人,他的手机又仍然在正常使用,那么最有效的办法难道不是通过手机定位来找人吗?她隐约记得,手机可以被卫星或通讯基站所定位,并不一定需要互联网——退一万步说,就算定位不着,让他妻子打电话来,也比一条短信更有用。只发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能起什么效果? “啊,有车来了,”吴伦轻声叫了一句,唤回了她的心思。 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被吴伦伸长的手臂给吸引了过来,缓缓靠近了二人身边。吴伦正要走过去拉后座门时,那司机在里头低头一张望,忽然猛一踩油门,出租车扭头就冲回了马路上,挤进了车流里——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时间,马路上顿时被惊起了长长短短的鸣笛声和刹车声。 “怎么回事?”吴伦愣了,“都停下了怎么又走了?” 林三酒转头遥遥望着那一辆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要是没记错,前不久就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一辆出租车从自己身边跑了。 ……是同一辆车么? “噢,又来了一辆!”吴伦急忙伸出了手。 “你先回去,”林三酒一拍她的肩膀,“我去追个车。” “好啊——什、什么?”吴伦一惊,急忙一转头,“诶?人呢?” 在她几个字还没说完的时候,林三酒就已经拔腿冲向了那一辆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在傍晚这个时候,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她这一放开速度,简直就像是有人从街道上发射出了一颗炮弹。惊叫声、躲避的脚步、摔倒的人……仿佛浪花在引擎后纷纷飞溅四散。由于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直到虚影激起的风势将自己给扑倒了,都仍然没有看清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以这样的速度,去追那一辆陷在车流里缓慢爬行的出租车,实在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活儿。 林三酒目光一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像一只大鸟飞跃过湖滩一般,几个起落,就已经冲过了半条马路,身后那些汽车甚至连喇叭都没来得及按;她“咚”一声落在那辆出租车门旁,拍了拍窗户,喝道:“开门!” 出租车引擎轰然一响,似乎想要加速从她身边逃离;但是前后左右的车都将它包得死死的,正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它连逃也没有地方逃。 “再说一遍,开门。”林三酒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那个司机的侧脸上,拎起一只拳头,对准了车门玻璃。 “咔哒”一声,车锁被打开了。 她拉开门,坐进了副驾驶位,转头打量了司机几眼。 “你、你要去哪里?”那司机没有看她,仍旧盯着前方路面。他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皮肤被晒成了浅褐色,两颊松垂着;后视镜上挂着一只小吊牌,写着“一路平安”。 “你的能力也都退化了啊。”林三酒望着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什么?”前方交通灯跳成了红色,司机终于转过了头。他的五官平缓而没有多少起伏,团团的一张脸,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软和好说话的意思。“我听不懂……” “我见过能力退化的进化者,给人的感觉就和你一样。从没进化过的普通人,身上不会有这种力量流失之后带来的……”林三酒皱眉找了一会儿词,“疏松感。” 司机抿着嘴,没说话。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了;但即使下了这么大力气,他的肌肉状态、身上的力量感,也只能用可怜来形容。 “更何况,我举起一只拳头,你就知道得打开车锁了。”她想笑一笑,但面皮却紧绷着笑不出来。“因为你很清楚你的车门抗不过我的一拳头。但普通人可不会这么想吧?” “你要怎么样?”司机吐了一口气,“我已经没有力量了,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区别,你找上我干什么?” “这个地方难道有很多前任进化者吗?”林三酒想起来,汉均明明说过自己是他遇见过的第一个进化者——“你已经是我这几天遇见的第二个了。” “我不清楚,”司机仍旧盯着前方路面,“我认得出力量还在的进化者,可我认不出力量流失的。再说,已经过去七八年了,我很少去想以前的那些事。” 林三酒微微扬起了一边眉毛。她报上了吴伦家的地址,说道:“你就把我当作一个平常的乘客好了,我会付车费的。我想要的很简单,我初来乍到,就是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我恐怕帮不上你多少忙,”司机仍旧紧紧板着脸,在路口处掉了个头。“能来到这个世界是老天爷给我的重生机会……自从我发现我不会再被传送走之后,我就在努力工作生活,连特殊物品都全扔了。至于你们进化者,或者什么传送、能力一类的事,我根本不感兴趣,也什么都不知道。” “你一点也不怀念自己的力量吗?” “我以前就没有多少力量。那玩意儿就是个诅咒,拿走了才好,我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司机自嘲般地一笑,“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每天都能平平安安地回家,现在我的心愿成真了。” 林三酒正要说话,却见出租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你在这儿下车吧,不要你钱。”司机一眼也不瞧她,脸色很不好看——与其说他是在生气,不如说他是在害怕。“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你也别再来找我了。我只想过个平常人的生活,不想惹进什么麻烦里。” 1320 戴眼罩的驴 普通人也好,进化者也好,都是眼睛上戴着黑罩子的驴。命运能让你看见的,只有眼前这一小块。 人所能做出的,只有当时当下某一个看起来正确的选择;但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你做的决定究竟是好是坏,在那一刻过后,你就只能心惊胆战地等待命运揭开谜底。 世界上多少事,只差一个“早知当初”。 在这种狗屁一样的人生游戏里,最叫人无法忍受的,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时哪一刻做出的选择,会是无所谓的,还是会严重影响到未来。 比如说,林三酒在今天下午6点18分的时候,要吴伦先坐车回家,自己选择去追另一辆出租车。 在那一刻,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一举动的意义,吴伦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决定的影响;在6点18分的时候,二人都认为这只是临时要分头回去罢了。 直到这一晚11点54分时,林三酒依然没有等到吴伦回家。 桌上的小时钟滴答滴答地往前走,声音机械、清晰、漠然。 她在临分手时扫的那匆匆一眼,没有掠过那一辆即将停在吴伦身边的出租车号码牌,所以无法从出租车牌上追查;事实上林三酒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后来究竟上车了没有。7点半左右,她将吴伦家的门敲得一直咚咚作响,响了十分钟,连邻居都开门往外张望了,吴伦也没有出来应门。打她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的。 8点半时,扯掉防盗窗、钻进房子里的林三酒,决定顺着她们回来时将要经过的路途去找人。她从房子里翻出了吴伦的照片,一路找一路问,路人、店家……全都问遍了。 手机仍旧关机。 10点半时,她以同样的办法又找了一次。 尽管第二次的搜寻也落了空,不过抱着也许吴伦这个时候已经到家了的侥幸心,她又一次回到了这个狭窄的单间里,一直等到了现在。随着夜越来越深,城市里越来越静,天地慢慢沉寂下来,外面的灯光飘远了,就好像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从来就没有过吴伦这个人的存在。 你是进化者,又能怎么样。 林三酒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里,原地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报警。 身为一个进化者,难免天然地对普通人的能力会有所不信任,出了问题宁可自己来解决——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报警,怎么报?得有电话吧?在听过吴伦那一番说明之后,她还能拿着已逃亡的汉均的手机报警吗?就算没人发现这一点,真的有警【】上门来了解情况的话,她到时是个什么人?从法律上来说,她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不过换言之,另一个法律上存在的社会人,又认识吴伦的,就可以报警了…… 林三酒想到这儿,慢慢抬起了头。 吴伦是有一份正经工作的人,她如果真的遭到了什么不测,在无故旷工、联系不上之后她的同事也会意识到不对劲的。 不,不行,那可能要花上好几天的工夫,碰运气的成分也太大了——说不定她的同事们会以为她是突然回老家不干了,压根不会去报警。而她独自在外工作,要等到老家的妈妈也察觉到出事了的时候,恐怕什么都晚了。 林三酒站起身,烦躁地在狭窄的单间里转了两个圈子。 即使这一点有些反直觉,她也得承认一个现代社会里的警【】机关,在查找一个市民这个问题上,应该远比初来乍到的进化者具有更多资源和力量。问题在于,如何让吴伦失踪一事被调查呢? ……慢着,她想岔了。 林三酒腾地几步冲到窗前,从自己扯破的防盗网里往外看。小区很老,很小,几根孤零零的路灯明暗不一地立在夜色里,有几个灯泡都坏了。 她在末日世界中无拘无束的流浪日子过久了,一时间居然没有想到——警方的一大资源,不就是马路上、小区里随处可见的监控摄像头吗?要是能拿到吴伦招车时那一截马路上的监控视频,至少她就知道该从哪儿下手追查了。 问题是,那一段马路有没有被监控摄像头覆盖呢?应该有的,但她还是需要去实地看看。 林三酒在出门以前,犹豫了一下,还是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了。除了脖子上的绷带不能摘,她把上衣裤子和鞋子都换过了一遍——她从邻居家晾衣服的架子上偷了一套男装,多余的头发都塞进了帽子里,又用裤脚遮住了鞋子;幸亏吴伦是一个有防晒观念的人,家里还有口罩,也被她拿了一个戴上了。等都换完的时候,她自己也怔了一怔。 ……刚才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没有多想的情况下,下意识做完的。但是现在再一想,为什么要换装啊?马路上又不比博物馆里,似乎没有藏起脸的必要。 话是这么说,要摘下帽子和口罩,却让她觉得很别扭,所以她最后依然还是包得严严实实地出门了。一身男装配上她的身高,任何人在远处一打眼,恐怕都会以为她是个男的——就是骨架细了一点。 十二点多的马路上,仍然有不少人和车。路边的店面大部分已经关门了,唯有餐厅、便利店之类的还亮着灯;马路上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地开过去,其中大部分的出租车都亮着空车灯。 林三酒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招车。她只是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从帽檐下仔细地观察街道上的监控摄像头;一开始她还会去数一个区域内装了几个,但很快就不数了。有一次要过马路走天桥时,她从楼梯上一抬头,发现有三个订书机形状的监控摄像头吊在半空里,正从各个角度直视着她所在的这个楼梯口。等在天桥上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才忽然惊觉自己早就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走路姿势,甚至每一步迈出去时,膝盖还要在宽松的裤子里微微打个弯;这样一来,她看起来就比平时要矮了。 ……林三酒从口罩下低低地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人的步态堪比指纹、虹膜一般独特,甚至连身经百战的进化者也无法改变走路时的轻重、倾斜、协调能力和形态。因为步态用到的是全身特征,涉及六百多块肌肉、两百多块骨骼;即使装瘸、装外八字,也难以改变自己的全身性生理条件——而且,在进化者身上这一点更加顽固、难以改变。当一个进化者找到了最合适、最高效的身体利用方式时,就会不断有意识地去自我强化这种方式,也就造成了根深蒂固的行为姿态。 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全是因为多年前受过黑泽忌的训练。 黑泽忌的战斗方式,与其说是有一套固定的战斗轨迹,不如说他全身骨骼肌肉、发力反应,都像是流水一样,能够因势利导,应机而变。受他影响,林三酒也追求起了这种“每一块肌肉都是活的”效果,当她要改变步态时,就能像是开开关一样调整身体肌肉骨骼的发力状态——远远看去,就像换了个人。 只不过,林三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究竟有没有能够识别步态的技术。 从这一路上发现的摄像头密集程度看起来,吴伦与她分手的地方肯定也是毫无疑问处于监控之下的。下一个问题,就是她去哪儿才能看到监控视频了。 改变了步态以后,林三酒的速度显而易见地慢了不少,中途还搭了一次夜班公交车,才在半个小时之后回到了她与吴伦分手的地方。 这儿离吴伦家足有四五十分钟的车程,由于已经靠近了市中心,即使是在深夜两三点钟也相当热闹——白天时马路上黯淡、紧闭着的大门,现在都打开了,变成了一家一家招牌流光溢彩、门内音乐隆隆的酒吧。衣着光鲜,脸颊泛红的男女,嬉笑着站在路边抽烟聊天,谁也没有朝这个戴着鸭舌帽的沉默“男人”多看一眼。 按理说,这个片区的【】局里应该能够看到监控视频吧? 要去找一找吗? 林三酒一边走路一边思考,忽然一愣,顿住了脚步。在原地沉默几秒,她扭头就大步走向了后方一根电线杆柱——来到那电线杆柱前,她在脑海里问了一句:“意老师?你还记得吗?” “记得。”意老师低声答道。今天她没来得及进行意识力的练习,仅仅是过去了半个晚上,意老师就听起来有点儿疲惫了。 不等林三酒问,意老师就继续说道:“今天你们两个在这一根电线杆上,贴了一张寻人启事的。” 果然…… 林三酒凑近了头,仔细看了看。在寻人启事被撕下去之后,电线杆上还残留着一小片白色碎纸,被透明胶贴在了杆子上。 这不可能是清洁工打扫掉的,因为在碎纸的旁边,仍然贴着“信用卡快速提额提现”的小广告。 ……这附近有进化者来过。 1321 吴伦的消息 第1321章 此处没有检测到网络信号,请重试 【这是防盗,一个小时后你们再来吧】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本章完) 1322 有惊无险的吴伦 “喂?是……林三酒吗?” 吴伦的声气听起来很弱,浓浓的鼻音有一瞬间让林三酒以为她哭了。 “是我,你没事吗?你在哪?” 电话那头的姑娘吸了一下鼻子,小声说道:“没有,没什么大事。下午我出车祸了,手机又没电,我现在在医院……” 这是一个林三酒怎么也没猜到的答案——不过这句话一入耳,她立刻打断了吴伦:“你等一下。” 既然得知吴伦仍旧安全,紧迫的指针顿时就转向了另一头。 她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年轻男人,和他身后仍旧在一遍遍重演相同对话的众人;凌晨三点多的夜里,除了酒吧附近一片热闹,其他地方始终寂静安宁,所以很难看出这种“倒带”效果覆盖的面积究竟有多大。 “我对你没有恶意,”她匆匆说道,还听见吴伦在电话里“啊?”了一声。这个年轻男人一开始不给她打电话,反而守在这儿等她出现,说明他心里对其他进化者充满疑虑,绝不能让他再退缩离开……她建议道:“我只是想要找到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同伴。如果你愿意谈谈的话,我们就上去。” 说着,林三酒向天空指了指——一路以来,她在成百上千的摄像头底下也是待够了。 “楼、楼上?”那年轻人一愣。 “不,”林三酒说,“路灯顶上。” 对于初次见面、互相试探的两个进化者来说,路灯真是太方便了。它的优点显而易见:空中没有障碍物,很难埋伏;立足之地极小,很难战斗;距离被拉开了,很难突袭——上下四面八方都是空的,一旦有不对,哪儿都可以是逃生之路。 然而那年轻男人抬头看了看路灯,脸上却划过了一丝不情愿。他抿嘴顿了半秒,再开口时,语气听起来又干又快:“我这就上去。” 等林三酒借着意识力、在杆子上两个蹬跃,一翻身落在了路灯头上时,她往下一望,才明白那年轻男人为什么会面有难色了。 “把你的医院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去找你。”林三酒匆匆对着仍在通话中的手机说了一句,不等吴伦再开口,她说了一句“我这里有点事要先处理”,就挂上了电话。 对于大多数进化者来说,攀登路灯这样的高度都不算很难,但那是处于“能力没有衰退”的前提之下。那年轻男人显然已经身在这个世界一阵子了,能力开始受损了——他立在地上犹豫几秒,扬手朝路灯上甩来了一条绳子;那绳子第一次在没等碰着灯头就掉了下去,第二次才算是卷上了路灯那一截垂下来的杆子。 他将绳子固定在腰上,双手攥着它踩着电线杆往上爬,越往上越艰难,好几次一脚踩滑了差点又跌下去,结果足足花了两三分钟才爬到顶端。即使上来了,也不代表就能站稳了;那年轻男人猫着腰,慢慢在路灯上坐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了电灯杆子,这才颤颤地吐了一口气,呼吸都有点儿粗重了。 他面色青白交加,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没说话,只怔怔地望着自己垂在空中的双脚,以及漂浮在脚下的大地。 “不爬一次还真意识不到……”他抬起头,轻轻苦笑了一声。“原来四五个月就把我的体能销蚀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坐在对面那根路灯上的男人,就是她自己的未来——林三酒想安慰他一句,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二人静了几秒,年轻人伸下去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底下马路上像一群小黑虫子似的脑袋瓜,顿时从被束缚的那一小段轮回里挣脱了出来,开始四下分开聚拢,转来转去,还传来了时不时的喊声:“他人呢?谁看见他走了?” “很厉害,”林三酒衷心称赞道,“这是你的能力?” “不,一个特殊物品,”那年轻男人摇摇头,说:“其实它主要是针对堕落种的时间攻击物品,普通人只是额外附带的罢了……堕落种就不会像他们一样被困住这么久,而它对进化者更是压根没有效果。其实是很鸡肋的东西,没想到来了这儿以后,它却派上了大用场。” 林三酒张了张嘴,一时有点恍然。“堕落种”、“时间攻击”……她明明才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四五天,再听进化者谈起这些话的时候,却感觉犹如隔世一样。 “能再次遇见另一个进化者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浑身都微微发热,“我只遇见过变成普通人的前任进化者。” “我也遇见过,大概三四个吧。”那年轻男人倒是恢复了平静,声音从不远不近的另一根电灯上传了过来。二人一站一坐,都处于灯光之上、黑暗之下,彼此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好像城市越大,人越多,出现进化者的几率就越高。” “你对这个世界很了解?” “这四五个月以来,我一直在找保住能力的办法,在搜寻信息的过程中,也就对这个世界有一些了解了。”那年轻男人口齿清楚、声音柔和,“我叫河欢。” “林三酒。”出于礼貌,她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年轻男人点点头,好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才好。林三酒问道:“你想留下来,还是走?” 河欢摇了摇头,好像在看一个还没有掌握上课内容的后进生。“你说得就像是我们有选择一样……从我找到的前人记录来看,我们是走不了的,除非你能在这个世界里成功制造末日。” 看来所有明白情况后想离开的进化者,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办法。 “不,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林三酒盯着他,问道:“你如果真的甘心在这个地方老老实实生活下去,你也就不会撕下我的寻人启事了,对不对?” 河欢笑了一声,揉了揉脖子,一头凌乱发丝被夜风吹得打在脸上。 “你有什么办法?”他问道。 林三酒将自己想要朝世界之外传递消息的想法说了,又解释道:“不过,我手上所有对外联络的工具现在都没法用了,所以我才需要聚集到更多的人一起努力。” “只需要向十二界发送一条消息……?”河欢沉吟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熠熠发亮。 “如果只是传一条消息,那成功的可能性就比毁灭世界要大得多了,”他显然也有些激动,语速都快了不少,问道:“但是,传递出消息之后呢?” “会有人来接我。”林三酒一字一句地说,“不管我什么时候能把消息发出去,只要发出去了,就会有人来接我。到时大家就可以和我一起走了。” “真的?”河欢虽然外表斯文温和,但性子却利落得叫人佩服——仅仅是思考了数秒,他就腾地从路灯杆上爬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干了!即使什么也不做,我的能力也在渐渐消亡……不妨努力一把。” 林三酒这才重重松了口气。“你不怕我骗你?”她问道。 “在这种大家迟早都会退化成普通人的世界里,先来的人可能会骗后来的人,反过来却说不通了。”河欢不仅当机立断,思维似乎也很敏捷:“你骗我也得有好处才行,如今我的能力、物品都开始了全面受损,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你如果冲着我的身外之物来,下手抢就行了。除此之外,你我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有什么必要骗我呢?” 看来她运气还真不错,第一个遇上的进化者,不是那种被偏执多疑给遮蔽了逻辑理智的人——林三酒有点儿庆幸地想。正在这时,脚下地面上又响起了一阵骚动;她低头一看,在路灯光汇聚成的光河里,警车特有的警报灯闪烁着从远处游了过来。 酒吧门口那几个人影子顿时停住了转圈,纷纷迎上去。 “你为什么要故意让他们报警?”河欢低头看了一会儿底下嘈杂的众人,想起了这个问题。 现在既然重新与吴伦联系上了,林三酒自然也没必要去【】局看监控录像了;她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吴伦果然发来了一条写着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的短消息。 “说来话长,不过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她简短地答了一句,问道:“我现在得去找一个我在这儿认识的普通人朋友。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路上还能好好聊一聊。” 对此,河欢没有意见。二人在路灯上方等着底下的人群都散了,这才回到了地面上,远远绕开了酒吧,在河欢的建议下,二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出租车所产生的隐约不舒服之感,全是因为吴伦,既然得知她只是发生了一场意外,那林三酒就实在找不到理由不用这种十分方便的交通工具了。 有了河欢的那件特殊物品,二人轻轻松松就进了医院。吴伦被安排在一间双人病房里,因为时间太晚,早就熄了灯。林三酒轻轻叫了声“吴伦,是我”,一推门时,走廊里的光才洒进了黑漆漆的病房里,正照亮了靠近门边的病床,以及吴伦那两只毫无睡意、黑洞似的眼睛。 1323 寻人启事 【正文很快就能发了,不过反正现在大家都睡了吧】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324 夫妻团圆 【正文快好了,目测20分钟之内能发,欢迎大家一起熬夜秃头】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325 永远消失的号码 这章快了,但是大家都睡了吧】 当混战终于渐渐地停歇下来以后,这一片山谷里已经是横尸遍地了。清亮的月光从深蓝色的天幕里洒了下来,映得一地死尸碎块都泛起了白边;偶尔有一声呻\吟,一阵响动,也都被夜色笼住了,隐约地分辨不清。 巨兽一般的钢铁牢笼倒塌了一半,还站立着一半,在昏暗的天光里留下了一个黑沉沉的影子。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它再也没有过摇晃倒塌的迹象,显然已经稳住了——季山青和楼氏兄妹这才放心地将林三酒给扶进了这个钢铁牢笼里。 再一次走进基地里时,楼氏兄妹的面色立刻像是被罩了一层冰霜。 也是,毕竟受到了那种非人的折磨……季山青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两个孩子对除了林三酒以外的人都是一副阴冷冷的模样,也实在是可以理解。 ……远看时已经觉得这个地方庞大得惊人了,但等到走进来时才会叫人真正意识到,这个占据了山谷的钢铁牢笼是一个多么辽阔、甚至称得上是了不起的工程。从里面抬头看时,封住了头顶的铁栏杆看起来就像紧紧挨着月亮似的;挂满铁锁链的牢笼被封闭得是如此之严密,连空气中都飘着浓浓的铁锈气。 至于这气味里,有多少是来自于铁器,又有多少是来自于人血,季山青就说不好了。 “来,你先在这儿躺着,”楼琴一边说,一边和哥哥一道将林三酒慢慢地放在了地上:“……我去训练师住的地方给你找点水喝。” 林三酒点了点头——她连开口说一句话都很费劲,只是神情柔和地看着兄妹俩。 “我们的水你不能喝,”楼野轻声解释道,阴冷的表情像一层终于裂缝了的外壳,隐隐透出了一丝愤恨:“除了下雨,他们平常每十天才给我们发一次水,而且还会特地搅进泥沙、粪尿和一些海水……” 听了这话,连不是人类的季山青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林三酒腾地坐起了身子——她这一动,从身上传来的痛苦几乎让她立刻就冒出了冷汗;然而她却不在意,只是吃力地握住了楼野的手,嘶哑地说:“我来晚了。” 楼野闭上眼睛摇摇头,也反手紧紧握住了林三酒。 训练师住的地方不仅有清水,还有加热用的锅子、蜂蜜,以及不少类似于酒精伤药之类的生活所需品——只是在摆脱了身上的镣铐以后,楼琴的动作看起来仍有些跌跌撞撞,缓慢迟钝;季山青看不过眼,忙过去替她将东西都拎了过来,给林三酒泡好了一碗热热的蜂蜜水,又加了一把盐。 味道虽然不好,但一连几碗下肚以后,林三酒确实感觉自己好像微微地有了一些力气。 不光是有了点力气,连眼前的视野也终于清亮了起来——月光浅淡,土地黑沉,远处的丛林在黑暗中墨绿着。难以想象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她目光中的一切,都还笼罩着一层浓浓的血色。 当她恍恍惚惚地回忆起自己是怎么一路杀进来的时候,连林三酒都不敢相信,那个狂暴地屠戮了每一个挡路者的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放下了喝空的碗,林三酒看了看面前的兄妹二人,终于忍不住有几分害怕似的问了一句——“你们……身上怎么样?伤……伤得重吗?”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也意识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在伊甸园里时留下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可怕,所以从听见“战奴”二字起,林三酒一直以来心里深处就藏着一种隐隐的恐惧——尤其是每当她一想起楼琴还是一个稚嫩少女时,这种恐惧就更鲜明了。 不过好在兄妹二人摇了摇头,随即安慰似的开口了。 “他们的折磨手法很专业,除了给人带来最大程度的痛苦以外,倒不会伤筋动骨。”说到这儿的时候,楼琴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起来似乎多了几丝嘲讽:“不过你可别小看了他们的手段……我们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见多了屈服的进化者,完全抛弃了尊严,狗一样地跟前跟后,就为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肯定……” 能力进化,不代表人的心志也会跟着一起坚强起来——更何况,这种针对一个人人格的集中式摧毁,破坏力更是巨大得可怕。 “你们不知道,我来之前有多害怕你们也会变成那副样子……”林三酒又庆幸又后怕地叹了口气。身体上的伤害还可以恢复,心理上一旦出现了问题,可就成了跟随人一辈子的阴影了。 楼氏兄妹又互相看了看,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顿了顿,他们还是放弃了话头,只有楼琴轻轻叹了一句“是呀,幸好你来了”。 林三酒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老实说,我自己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顺利地一路杀进来了……”她皱着眉头,虚弱地靠在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圆铁柱上,也不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个战奴训练营里,似乎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连那个什么ceo也比我想象的要弱不少……那他们是怎么抓到这么多人的?” 她原本以为,在战奴训练营的背后,至少也得有人偶师、黑泽忌那种战力级别的人,才足以压得住场面。 闻言,季山青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经打过交道的两个训练师。虽然他们都比他厉害得多,但是礼包也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很高的战力标准…… “真正的高手怎么会来做这种事?这些人在红鹦鹉螺界里,大概是在前百分之三十的水准吧……再说了,他们哪里用得着亲手去一个一个地抓,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卖进来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楼野说到这儿忽然冷笑了一声,目光透过钢铁栏杆落在了外面,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林三酒犹豫了几秒,还不等告诉他们叶蓝的下场,楼琴开口了:“我们才一进来,先就被打了药,让你脑子迷迷糊糊的,问什么说什么……” “吐真剂!”林三酒一凛,想起了这种末日来临前就已经大名鼎鼎的麻醉剂。 楼琴垂下眼皮,望着自己手臂上青肿的血管,所有的神色都从她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不知道。不过它的效果确实很好……每一个被送进来的人,因为这样而将自己的所有进化能力、特殊物品以及传送日期都和盘托出了。搜走了我们的东西,再针对我们的能力而设下限制,控制我们也就变得轻而易举了……只是这样他们还不放心,每隔几天还会补一些针剂,除了叫人虚弱以外,连意志力都在慢慢地流失……” “训练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陆续有客户来挑选预订了。要是有人快到传送日期时还没有变成一个言听计从的战奴,那么就会被他们运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听着兄妹二人越来越低的声音,季山青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一边给还在“咕嘟咕嘟”烧水的锅子底下添了几根树枝。 从林三酒所在之处传来的轻语声里,偶尔夹杂着一声啜泣、或者一个尖锐的破音,余下的,却都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了。见低声交谈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季山青索性走远了些,任目光在钢铁牢笼内外来回游弋。 此刻大铁笼的外面,除了一地四散的血液和断肢之外,也有零星几个还幸存下来的人,与尸体一起委顿在地上,偶尔在黑夜里发出几声含混干哑、没有意义的低吟——声音未等传开,就消散在了夜色里。 想了想,礼包走出了铁笼,来到了一个离他最近的、还活着的进化者身边。 “我们在里面煮了热水,”他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我扶你进去吧?你还能站起来吗?” 进化者一动未动,只是掀开了眼皮,眼白在月光下轮了一圈,落在了他的身上。顿了顿,从他干枯得如同旧沙发似的嘴唇里,微弱地吐出了几个字。 “滚,”他看着季山青,显然思维都不太清楚了,低声骂道:“你就是想骗我回去……老子再也不会回到那个笼子里了,滚!” 季山青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识好歹——他抬眼朝四周一看,正好看见一个战奴模样的进化者从不远处的林子里探出了一张脸;在提防而警惕的一瞥之后,那人便又没入了林子里,不见了。 季山青微微皱了皱眉。 还留在这附近的,都是一些受伤太重,不能自由行动的人了…… 回头看了一眼笼子里还在交谈的三人,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折返回去端了一碗水出来——尽管那个进化者的口气狠,但当这一碗热腾腾的蜂蜜水拿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到底还是艰难地将它一口一口咽了下去,随即“咚”一下倒回了身后另一具死尸身上。 季山青看了看被他抓得血迹斑斑的碗,没有捡起它来的打算,转身就要走。 “等等,”那个进化者果然又一次出声了,语气比刚才软化了不少。 礼包毫不意外地转过头。 “我看你不是什么坏人,”进化者喘着气说道,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费劲。“你回去转告你的朋友,赶紧走吧,被她杀死的ceo,只是这边一个管事而已。” “管事?不是什么ceo吗?” “那个白痴的名字就叫做ceo!”进化者恶毒地笑了一声,“大概是末日以前想成功想疯了的人吧……这个战奴训练营真正的主人,据说是一个大人物……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趁现在还能走,你们赶紧走吧,别等到正主来了再傻眼。” “那你怎么办?” 进化者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脸上浮起的某种神态,顿时叫季山青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觉得季山青的表情很可笑似的,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我活不过今晚了。” 礼包没有说话,只是原地静静地站了几秒。随后他朝进化者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转身走向了铁笼。 他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在季山青将消息告诉了林三酒一行人以后,楼野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这很有可能是真的,”楼野沉吟着说道,“十二界里真正的顶级战力,顶多也就是进化者人数的百分之二三而已……大多数组织的运转和管理,还是得靠中等水平的进化者。这么说来,咱们确实应该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战奴训练营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有飞船来运送补给和物资,”楼琴也补充了一句,“下一次应该是两天以后——我们这两天就在这儿养一养,到时正好可以劫持船只,让他们把咱们送回自由区。” 季山青又一次皱了皱眉,说不上自己究竟是注意到了什么。 只是楼氏兄妹的计划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也没有什么问题。 战奴训练营里遗留的物资还有不少,不仅仅是必需的食品水源,还有衣服、药物、大量红晶等等,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在ceo的房子里搜出了一些给战奴注射用的药剂和几件特殊物品。 按照每来一个新人,就要将其搜刮一空的做法,按理说这儿的特殊物品应该早就堆积成山了才对;可是ceo房子里一共只有三件特殊物品,也从侧面说明了幕后还有别人——想来其他的东西肯定是早就被运走了。 清扫了一下他的房子,几人将林三酒给安置了进去养伤。 没有医生,【续骨油】也用完了,只能靠着一些基础药物和自身的抵抗力,林三酒在潮湿的海岛上撑过了一晚,随即就发起了烫人的高烧——一直煎熬到第三天早晨的到来,他们终于听见了飞船引擎的轰鸣声。 一切都正如计划中的那样进行着,甚至比计划更顺利;用不着劫持,只需要将一把红大晶亮给船长看看,一行人已经受到了十分周到的款待。 目送楼氏兄妹将林三酒送进了船员室休息,季山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茫然地坐了下来。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1326 六月六号 【这章超长,再有20分钟差不多能发】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327 六月十一号 “酱油不小心放多了,” 邓倚兰把最后一碟黄瓜炒鸡蛋放在桌子上时,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防备,说道:“……你尝尝,是不是太咸了。” 汉均面无表情地提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蛋吃了。随即他又夹起了一块黄瓜,瞥了她一眼:“你坐下吃饭啊。” “不咸吗?”她坐下了,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 “咸。”汉均埋头一边吃一边说。 然后呢?邓倚兰等了几秒,忽然发现她在等着汉均像她爸一样,抱怨“你怎么连个炒鸡蛋都做不好”。 她自己知道,这菜实在有点儿没法吃。她手一抖半瓶子酱油都倒了下去,拿水过了两遍都不行,结果反而鸡蛋湿漉漉、软趴趴地都碎了。要是在家里,她爸爸抱怨完之后,她妈妈会立刻回嘴说“那你做啊”——她都准备好了,他怎么连点反应也没有呢? 汉均抬头又看了看她。“你干嘛?” “不……没什么。” “你给我做饭,你还等着我挑拣它?”汉均在明白过来以后,忽然怔了一怔——那种微微的惊奇,就好像他真的不知道,世上还有丈夫挑拣妻子做家务做得不够好一样。“有的吃就不错了,”他低下头,又是一大口。 邓倚兰忍不住抿嘴笑了,拿起了筷子。 汉均老是这样,在一些生活上的细微末节处,让她觉得……怎么说呢,就好像他是头一次体验这个社会似的。这倒不是说他行事天真、毫无心机,他对着外人也挺像样的,就是一回家,松懈了,就露出那种……仿佛狼孩刚回人世的劲儿,好多约定俗成的东西,他似乎都不懂。 倒也不是不好吧。 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邓倚兰本来压根不想去。介绍的对方领导是妈妈单位的同事的亲戚,推了也无所谓的,但是她一过三十,她妈妈就像是魔怔了似的,恨不得只要是个男的就往家里领,一说不去,那脸顿时难看得怕人。 “你就是现在马上结婚,等你生孩子的时候都算是大龄产妇了……什么不想结?女人这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那还叫什么女人?我现在都不想出去和姐妹爬山了,人家一问,诶哟还是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丢人的哦!” 邓倚兰觉得要么是她妈先疯,要么是她自己先疯。可她从小就听话——再说,去了起码能让她妈暂时闭上嘴。 但是汉均还真是……和一般相亲的这个岁数的男人比,真是挺不一样的。 首先,他一点也不知道客气。 头回相亲,起码你装也得装出一点儿礼貌风度来吧,他不;他一坐下来,先说一句:“你看上我了吗?没看上我就走了,我家里也有饭吃。” 这什么人啊? 邓倚兰勉强才说:“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吧,还不了解呢。” “还了解什么,你一进门我就看见你了,”汉均说着低下头看菜单,神色几乎说得上是有点儿着迷,好像菜单上的东西很奇妙似的——反倒是和她说话时,感觉像是捎带的:“……你一脸的提不起劲。” 这么明显吗?她明明以前都表现得很好,没有哪个相亲对象瞧出来了。 “我不喜欢别人分我菜吃啊,”汉均提醒了一句,“咱们各点各的。” 这个人肯定不行,回去就拒绝了吧。 等二人默默地吃到一半时,她故意说:“我就是个出纳,工资不高,家里不要彩礼也不出陪嫁,没车,就一套老房还是我爸妈要住的。今年三十四了,我还不想生孩子。” 最后一条是百试百灵的——倒不是她真的不想生,如果能结婚的话,她觉得自己以后八成也会随大流地生孩子;但是听见这句话的男人,绝对都退缩了。 “……哦。”汉均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结婚的话,你肯定比较在意这个吧?” “我?”汉均一愣,“孩子从你身体里出来,那要不要生就是你的决定。我在不在意有什么意义?”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邓倚兰仔细看了看他——他长得和时下流行的帅气标准不大一样,是那种两颌方硬、带着胡茬的男人气。她以前不喜欢男人气重的,现在看着好像也还行。 “那……经济上……” “你说那一套,是不是你家需要钱啊?”汉均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要是结婚了的话,缺钱了我就去弄。当然,你也得好好工作。” 根本就说不明白,弄钱那句话听着还跟痞子一样。邓倚兰一面心里叹气一面吃饭,下决心不再和他见面了;可过了几天,当那个介绍人说汉均对她没什么不满意的时候,她又去和他吃饭了。俩人约会也很少做别的,就是一周吃一次饭,稀里糊涂地吃了二十几次饭后,她就稀里糊涂地结婚了。 这种叫人搞不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时候,实在不要太多。有时她故意问他“你觉得我好不好看”,汉均心情好了就“嗯”一声,心情不好就说“你以为我没见过美人?”——就算知道自己不算多漂亮,还是给她气得够呛。 婚后的生活,也像世界上千千万万人一样,朝九晚五地上班,回家做家务,吃饭看电视,聊天上-床。不过在婚后没多久,邓倚兰就发现,他有时会一个人在客厅里独自转圈,那样子就好像一头野狼被关进了动物园,撞了几次笼子之后撞不动了,只好这样转圈。 “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另一种生活。” 他有时候会忽然放下手里的旧资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一些过去的奇人异事——跟她说:“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除非有本事弄死我,否则谁也没法叫我低头。每天遇见的事,遇见的人,都是新的,都不一样。而且你知道,外面还有无数广阔的天地,虽然危险也充满生机……” “你是不是提早中年危机了,”邓倚兰问他,“想得倒是挺好,你有那个钱吗?” 汉均明显不耐烦起来,却低头不说话了,继续看他的旧资料。 “出什么事儿了啊,是不是单位上的?”她也感觉自己刚才那话说得不好,软下口气问他。 “没什么,还是老样子。上面的人一拍脑袋,下面的人就开始发疯,今天一个规定明天一个执行,都是没有意义的瞎折腾人。”汉均大概是心不在焉,还随口说了一句,“以前离得远不知道,现在发现,你们要当好一只羊也不容易。” 这是什么意思?邓倚兰心下隐隐地升起一股惊诧,但是却没敢往深里问。自从那一天之后,她才意识到,其实汉均的日子过得称不上有多快乐。 她自己呢?她就很快乐吗?日复一日地做出纳,让她感到很满足、很珍惜吗? 带着这种茫然,邓倚兰开始观察起自己的丈夫。他虽然说话挺狠的,有一次还威胁她“你再胡说我就给你拍昏过去”,实际上却很少发火。 唯有一次,是他帮她表姐送孩子上学,孩子忘带学生证了,在校门口刷人脸识别时,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刷不过去,学校保安就怎么也不肯让孩子进去,耗了半个小时,孩子都急哭了。邓倚兰那天不在,事后听说汉均差点把校门踹倒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地被吓了一大跳。 这种事儿有什么办法呢?这种不顺心,不是常有的事吗?但她没有这样劝丈夫,给他倒了一杯茶,默默地拉着他的手坐了一会儿。几分钟以后,汉均下意识地轻轻在她手上抚摸了一下。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那样不同的一个人……如今被装在黑色塑料袋里,脸都青肿得变了形。 当邓倚兰终于从记忆中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在声嘶力竭地哭,不住要推开身边按住她的员警,要重新扑回那片小树丛里去,想看看汉均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地倒在泥土里。夜色漆黑得像墨水一样,路灯也照不亮,手电筒也照不亮,警车灯也照不亮。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报警了。 “家属控制一下情绪!”一个中年警】扬声喝道,大概是因为出了恶性案件,脸色也难看得很。“你刚才是不是动了尸体?你这样破坏了线索,我们怎么办案?配合一下我们工作!” 对——对——这是一个杀人案。 有人杀了汉均。 “我、我知道是谁杀了他,”邓倚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要说好几次,“有,有一个女人说,她捡到了我老公手机……让我来这取。就是她,她装得像个男人的声音,但、但是我听出来了!” 她将下午发生的事尽量都说了,尽管说得有些颠三倒四、泣不成声。 “看见了背影?”那员警想了想,“要是给你看监控,你能认出是哪个人吗?” “能,肯定能!但是,她戴了帽子……” “有步态识别,跑不了。”那中年警】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一挥手,让人从树丛里把尸体拖出来。邓倚兰还有什么话也忘了,只怔怔地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汉均最后一次从自己面前过去,消失在运尸车黑洞洞的门里。 第二天,她的丈夫变成了一小坛骨灰。 1328 电视广告 头几天,她是浑浑噩噩地过的。 把那只小白瓷坛摆上柜子后的第一天,她还是照样上班去了,单位的人问她昨天是不是感冒了,她点点头说是。到下班时,邓倚兰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汉均死了”这个念头其实在脑海里浮起来过几次,但是好像并不怎么叫她触动。 她回到家,掏出钥匙开门,弯腰换鞋的时候冲里头喊道:“老公,我回——” 邓倚兰想起来了。她静默了一会儿,把拖鞋穿上,走进昏暗的客厅打开灯,四下看了一圈。啥也没少,没有发完的一叠寻人启事堆在电视旁边,前几天没有及时丢掉的干橘子皮也还在茶几上……房子里却显得空荡荡的。 现在就和他值晚班的时候差不多,她回家来了,发现家里没人。邓倚兰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抬头看着墙上时钟。到了早上五六点时,她一般就能听见汉均掏钥匙开门的声音了。她以前最讨厌汉均值晚班,不是怕一个人入睡,而是嫌他回来的时候不早不晚,吵了自己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从沙发上睁开眼的时候,洗了把脸,衣服也没换就去上班了。同事里有个大姐,跟她关系不错,吃午饭时还问了一句“准备什么时候生啊”,她也答“还不知道呢”。 第三天比较难受,因为父母终于知道了,警方去问话了。二老直接上了门,屋子里长吁短叹,烟雾缭绕,跟爸爸说了几次抽烟去阳台,她还是能在地上发现烟灰。她依旧去上班了,她妈妈看了说,“这事简直吓死人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第四天,邓倚兰在单位里做账,做了一会儿,发现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盯着她看,她一抹脸,意识到自己原来在哭。这一下事情瞒不住了,单位给她批了五天假,就算她再怎么求领导别给她假,她不想回家,大家还是觉得她需要回去。 临走的时候,那个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生的大姐走上来,面色戚戚的。 “我是真不知道啊……”她陪邓倚兰一块儿等电梯时,叹息着说:“什么时候火化?我家孩子马上要期末考,告别仪式我可能去不了,我给你包一点心意……” “不用了,”邓倚兰说,“我找到他的第二天,他们就通知我火化完了。没有告别仪式了。” 那大姐一愣。“第二天?可你不是说,他——他是——” 被人杀掉的,这几个字总是不好在遗属面前直接讲。邓倚兰又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翻搅,将那一个黑夜汹汹地搅了起来,好像要把她从里头给撕开——稳了稳神,她听见自己回答说:“是啊。” “这么快,不要尸检的吗?”那大姐话一出口,忽然又自觉这话不该说的样子,找补了一句:“噢,肯定是已经尸检完了。” 尸检。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如说,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汉均最后的样子时,她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刻将它压下去。这几天,她甚至都没去问问进展怎么样了,连协助调查情况,也就是11号凌晨里那么一回。不是说,要让她指认那个戴帽子的女人吗? 邓倚兰有点儿难受,还是给【】局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女警态度挺好,告诉她监控正在调,之前是在走程序;尸检报告还没出来,让她等通知。 回家以后,父母还在,说要陪她住几天。邓倚兰有点感激爸妈了,一开门看见屋子里有人,真是比什么都叫人安慰。 “要么你就回家去住,我照顾你,”妈妈跟她说,“这房子租出去嘛,还能多一份补贴。” “不租,”她低头剥花生,剥出来也不吃,一颗颗摞着。“这是汉均的房子。” “那他死了,现在就是你的了啊!诶呀,我也不是不心疼你……”她妈妈好像也觉得现在说这个不好,坐下来打量她几眼,重重叹气说:“这孩子还是伤心的,就是什么都在心里憋着。难过什么,不要难过了,人都有这一天。” “别说了。” 她妈妈反而来了气,对她爸说:“你看看她,挑三拣四挑到三十大几,挑了一个短命的!以后二婚更加不好找了,虽然现在人观念开放多了,离婚倒不怕,可你说死了老公……” 邓倚兰腾地站起来,大步冲回卧室,把门使劲一甩,反锁上了。 “你瞎说什么!”她听见她爸在客厅里模模糊糊地说。她妈倒是难得一次没有回嘴,咕哝两句就没声了。 过了一阵子,她爸爸过来叫她开门。邓倚兰从被子里爬出来,经过衣柜镜子时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简直不像个人样;等她开了门,她爸看着她也是一愣。她爸不擅长说安慰开解人的话,也好不容易说了,又替她妈解释了两句,最后要她好好的,别想不开。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邓倚兰一抹眼泪,说:“他死得不明不白,不等我把这事儿弄清楚了,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她爸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又闭上了嘴。都走出去几步了,他又掉头回来,郑重地告诫她:“邓倚兰,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好好配合调查等结果。你可别自己出去瞎胡闹。” “瞎胡闹”是指什么?她爸好像在劝她不要做某件事,又不敢直说,可能是怕反而叫她起了主意。 邓倚兰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汉均最后跟她说的话,她打开了手机里的“本市交通信息大全”。她输入“铜地码头”,搜索结果就出来了——她6月6号时搜过一次,后来也去贴过寻人启事,但是她总记不住那个公交号码。 关上信息大全时,她看见手机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软件,叫做M大师。她肯定没有装过这个软件,装手机软件的话,得先去软件店挑,付款,现场连电脑……她最近哪有这个心情? M大师打开就闪退,删也删不掉。她想了一会儿,又给【】局打了个电话。 “……因为我手机只有那天晚上才离了身,” 她还没解释完,那女警就打断了她。 “是我们装的,”对方说,“犯罪分子如果联系你,我们就能检测到对方讯息,你不要去动它。” 科技真发达,这也能检测到。邓倚兰挂了电话,看了一会儿M大师的图标,暗暗希望那个戴帽子的女人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才好,正好能撞进M大师的手里,被抓住、被枪毙——她一个人干不了这案子,肯定还有同伙,一起都被枪毙了吧! 她忽然转而又想,这就是她和汉均不一样的地方了。要是人家往汉均手机里不声不响放个软件,哪怕是对他自己有好处的,他肯定也要不高兴,这个人就是这样,怪得很…… 她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她爸妈正在看电视广告。 “真是奇了怪了,又是报纸又是电视,这么多地方一起打广告,这得花多少钱?”她妈正小声叨咕,“而且这广告什么玩意,看也看不懂。” “可能又是给年轻人搞的什么活动,”她爸抬头看见她,招呼她,“你过来看看,你知道这怎么回事不,正好给你分分心。” 虽然没心情,邓倚兰还是看了一眼。这是电视剧中间插播的广告,屏幕上唯有一段文字浮着,一动不动。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暗哨行动,将于1分53秒后播放”,时间在不断倒数,广告却始终不变。以往的洗衣粉,卫生巾,汽车都不见了。 她读了一下那段文字。 “我是6月2号来的,目前身体仍旧稳定。我想返回十二界,根据我们的推测,我们在这里遭遇的退化,回去之后是有可能恢复的。我有办法可以找到签证,且不必造成破坏,但我还是需要帮助。如果你也是与我同样的人,你也想回去,不管你来了多久,请务必联络我,告诉你的纸鹤去找林三酒,或者以其他方式回应我。” “这什么啊,”邓倚兰的心思果然稍微被分走了,“我也看不懂。”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十二界”这几个字,觉得有点熟悉。 “噢,开始了,”她爸说,“来,你也坐下看一会儿。” 在叭叭不断的枪响声里,邓倚兰的眼睛盯着屏幕上一张张闪过去的面孔,热血朝天的战斗,脑子里却全是刚才看见的那段话。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她肯定以前在哪里听见过这个词……十二界…… “我先去睡了。” 她不想看了,站起身,走过了屏幕上女主角热泪盈眶、意志坚决的脸。女主角刚知道男主角的旧日恋人被敌人残忍地杀害了,她正在鼓舞他要化仇恨为力量,一起消灭敌人。邓倚兰觉得他们俩演得都像是脑子有毛病。 关上卧室门,她躺在床上,将手放在汉均的枕头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布料。不久以前,他的头发、皮肤和呼吸,就压在这层布料上。 “其实我有时想想,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休息日的时候,他们早上都会赖一会儿床。有一次汉均刚从睡梦里醒来,声音还有点儿哑,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看着天花板,轻声对她说:“我以前哪里想到还能有老婆,还能有个房子住……” “说得好像你以前是流浪汉一样。”邓倚兰那时一边看手机一边答,根本没往心里去。 “在十二界的时候,我还真流……”汉均忽然不说了。 邓倚兰腾地一下爬了起来,惊得心脏咚咚直跳。 1329 马路上的一车一人 看没标题就知道,这章目前还很少……才一半】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330 无甚大事的一天 【还差个结尾,卡住了】 “首先我们要掌握的是,上次那个堕落种的行迹。”望着身边的三个同伴,林三酒面色严肃地说:“一开始,是玛瑟听到了‘咚’的一声,对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此时四辆车队,正以和上一次一样的序列,依次停在了路边。四个人站在公交车的车顶上,眉头都皱得紧紧的。玛瑟闭眼想了一会儿,说:“我当时在开车,声音很大,我也说不好具体在哪里。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声很模糊,应该是在离开司机位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大概就是公交车的中后段了……林三酒踱步走到了中后段的地方,突然脚下一发力,在原地高高地跳了起来。如今她有了体能增幅,弹跳力也是不可小瞧,这一下足足跳起了一人多高。 随着她一双鞋底重重地落了下来,车顶的铁皮,只发出了不大的一声砰—— “这么点声音,在行驶过程中根本听不见。”林三酒下了结论,“堕落种的体重起码要比我轻一半吧?这么说来,那个家伙应该是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 从很高的地方……几个人都皱着眉,回想上次的一路上,都经过了哪些高楼。 玛瑟突然问道:“这个堕落种都已经落到了我的车上了,为什么不来杀我,偏偏还要舍近求远地去杀卢泽呢?要知道公交车的车头高,很容易就会被我看到的。” “大概是想让咱们连环追尾吧?”田鼠左右看了看,“第二辆车一出事,后边两辆都跟着完蛋。我的车就撞上了你的车尾……不过人倒是没撞坏。” “想造成连环追尾的话,去杀小酒不是更快吗?”卢泽反问道。 田鼠吸着气,想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了:“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堕落种就是有病,随手挑上你了。” “那这一次它还会挑我吗?还是又会随机挑别人?”卢泽越说越烦恼,“妈的!这个什么倒数,给的信息也太少了,咱们根本推理不出什么东西啊!” “别胡思乱想了。”林三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说:“我看要避开这起祸事也不难……因为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出事地点。我们在到达那个上坡之前,就把车停下来,在附近搜索、巡逻,见到一个堕落种就杀一个,我不信咱们过不去!”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立刻给其余的几人带来了信心。也是,不过是区区一个堕落种罢了! “没错……这一次,我们先发制人!”田鼠笑着附和着。 初步定下了计划,很快车队就又迎着灼热的晚风上路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一次的车辆顺序,跟上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所有的车窗都被放了下来,每个人的手边,都放了一把趁手的武器。 一路上,车速放得很慢,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立起了耳朵,不肯放过一丝丝微小的异动——林三酒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刚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喉咙,突然对讲机里玛瑟轻声地说:“来了!” “全员刹车!”林三酒朝着对讲机大喊了一句,一脚刹车踩到了底,迅速地熄了火,抄起手边的警棍就跳下了车。 上一次四人惨死的上坡路就在眼前,四辆车恰好停在坡底。几乎是同一时间,卢泽、玛瑟、田鼠,都从车里扑了出来,手持武器包围住了公交车,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车顶。 失去了人类文明的夜晚虽然没有了半点灯光,可是借着雪铁龙的车头灯,以及进化后的夜间视物能力,几个人都看清楚了:在公交车的中端,此时正趴伏着一团深色的影子。看那根长长的、不住摇摆的口器,不是堕落种是什么? 一见自己被包围了,那只堕落种猛地站起来,转身就朝后跑去——林三酒一下瞪大了眼,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堕落种的身体竟然一点都没有干缩,完全跟常人无异! 想达到这种程度,要吸掉多少人的全部体液才行?就连它奔跑的速度,都跟常人一样……要不是那根口器提醒着她,只怕林三酒真要以为那是个正常人了。 “杀了我还想跑?做梦!”卢泽第一个反应过来,狠狠地一咬牙,脚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一支箭似的,眨眼间已冲出去很远。林三酒、玛瑟紧跟着也冲了出去。 唯一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田鼠,跟着跑了没几步就呼哧带喘的停了下来,朝三人的背影大喊道:“我在这里放风——你们加油——” 尽管那堕落种的速度跟正常人差不多,可追踪它的三个人,哪个又是正常人?还要不了半分钟,三个人已经拦住了前路,对堕落种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势。 堕落种一动不动地盯着几人,三人也戒备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动手。 近距离、面对面地一看,三人立刻一阵反胃。 这只堕落种很显然是个男性,一身的皮肉饱满水润,光看身体的话,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类。也不光是身体,它细长眼睛上覆盖着眼皮,宽阔的额头很平滑……看起来都正常极了,没有半点恶心的地方。然而只有头部的口器是不变的——在这样一张正常、光洁的男性脸上,原本应该是口鼻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洞,一个巨大的蚊子口器从深洞里伸了出来…… 仿佛是刻意设计的一样,这种诡异的反差让林三酒宁可去看王思思。 “你们,怎么倒好像是有备而来的呢……”男性堕落种的口器里发出了人声,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恶心的笑意:“我刚来,你们就停车?是谁给你们报的信?” 怎么……听这意思,难道还有其他堕落种? “我不喜欢跟不是人的东西废话。”念头一闪而过,林三酒没有多想,微微一笑,掌心里白光连闪几次,左手里顿时多了一把卡片。 这是她反复试验自己的能力后,所开发出来的一种新用法。 随着她左手一挥,五张薄薄的卡片立刻顺着她的心意,笔直地朝前方激射出去,迅速欺近了堕落种眼前。接着五张卡在空中一分,笼罩住了它的面门。 没错,林三酒控制的正是卡牌在空中的速度和运动轨迹。这个用法虽然厉害,但是可惜的是限制也很大。目前她也只能控制卡片五秒钟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堕落种意识过来面前的情况,五张卡一个加速,直直扑向了堕落种的要害处。就在要碰到堕落种皮肤的前一刻,五张卡同时变成了锋利的刀片—— 尽管躲闪反击下,五把刀片没能全部奏效,但其中一把刀片深深地扎进了堕落种的左眼。尖锐的嘶叫顿时响彻了夜空,口器在半空里不住颤抖。 “快!趁现在!”卢泽立刻冲了上去,挥舞着警棍朝它重重一击。堕落种的下巴伴随着一阵令人肉酸的声音碎了。 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堕落种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忽然卢泽的视野里闪过了一点反光。 随即砰的一声——仿佛是枪响的声音,一下子炸开了,刚才的一点反光拉成了一道线,流星般地朝田鼠的胸膛射去。 田鼠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绝望地一挥手——然而手机才刚刚召出来,他的心口已经爆出了一团血雾,尸体和手机一起,重重落在了地上。随着田鼠圆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手机也在原地迅速地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三个正在跟堕落种缠斗的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望着田鼠的尸体楞了。 趁此机会,堕落种不敢恋战,一个翻身跳出了包围圈,转身就跑。 林三酒身形一动,正要追上去,忽然脑海里警铃大作,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就地一滚——又一声枪响,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上多了一个冒着白烟的洞。 这一下,她全明白了。 “我们被狙击了!你们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玛瑟和卢泽扑身躲到了公交车后,林三酒蹲在了雪铁龙的后面,几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失去了目标,枪声也停了下来,夜晚又恢复成一片波涛暗涌的安静。 “田……田先生死了……”玛瑟有些难以接受地低声说了一句。 “是刚才那个堕落种的同伙干的吧?”林三酒发觉自己一颗心仍在扑通扑通地跳,仿佛要撕破胸膛跳出来似的——“咱们真是运气差,竟然碰上了一个会狙击的堕落种!” 卢泽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是堕落种干的……我刚才看见了,在右边的楼房前面,浮着好多个金属光点。狙击了田鼠的‘子弹’,就是其中的一个光点。” 这样的描述……其余二人瞪大了眼:“那不是进化能力吗?” 进化能力毫无疑问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 卢泽恨恨地说:“没错,我看是有个进化了的败类,和堕落种搭档了。” 林三酒一时还有些消化不过来——“搭档?跟堕落种搭档,他又有什么好处……” 话音未落,只听头顶处响起了咚的一声。 她条件反射式地朝上一看,发现刚才逃掉了的那只堕落种,就站在雪铁龙的车顶上—— 它长长的口器,就垂在了林三酒的肩膀旁边。 =========大家好!上次我说完结了,是谁被我骗了?哇哈哈哈,早就想试试看把主角弄死一次了好吗!最近没什么人看,码字动力下降了好多。照例求个收藏和推荐…… 1331 六月九号 【快了,二三十分钟吧】 极温地狱里有一件事,虽然无关生死,但是却很叫人讨厌:在温度可怕的白天,由于什么事也不能做,所以只能够找个地方睡觉——可是无论在哪儿,刺眼的亮度都让人一点也睡不安稳。 所以,当身处于这样幽暗、寂静的环境里时,林三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周围无声的黑暗,就像是母亲的子宫一样,让她在睡梦中也感到安心。 她睡得太香了,甚至对身边焦躁的“唔唔”声都充耳不闻。 被绳子五花大绑、吊在了客船上的申连奇,由于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急得一双鱼尾不住“啪嗒啪嗒”地击打着船璧,声音在空荡荡的铁船里传出去了很远,回音激荡了好一会儿,才算终于是把林三酒给叫醒了。 “啊?你醒了?”林三酒揉了揉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将他嘴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由于两颊长了鱼鳃,申连奇就算嘴被堵上也不觉得憋得慌。他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海娜小姐他们呢?” 林三酒抱着胳膊看了他半天,才慢悠悠地出声了:“申连奇呀申连奇……我简直佩服你,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就算你变成了人鱼,可是你难道没有审美?你到底是怎么看上那只堕落种的?” 都被绑上吊了起来,申连奇仍然抽空儿脸上一红:“你不要那样说海娜小姐。虽然她皮肤是松弛了一点,但心是善良的……林小姐,我不跟你开玩笑,他们人呢?” “死了,先冻成了冰,然后一脚下去就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块。”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残忍,故意把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变成冰之后好看多了,起码不再黏黏糊糊、到处滴尸液了。” 不是说人鱼无法处理负面的情绪吗?她倒是要看看,申连奇身上剩下的人类部分,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有所反应。 墙上挂着的人鱼愣愣的,半晌没出声。 “我不相信。她真死了?”好一会儿,申连奇才开口问道。 “要不要我下水去帮你捞一块上来?噢,可能不行,一冻再一烫,应该已经不成形了。”林三酒口中说得详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那三个堕落种心机倒是够用了,可是大概自新世界降临以来就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因此皮格马利翁项圈的5分钟时限才刚刚过了一半,几个堕落种就全被林三酒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变成了一地的冰碴碎块,滚得满甲板都是。 兔子所描述出来的急冻能力确实了不起。再一次,林三酒羡慕起了那些一开始就生成了实战技能的人——她如今每当要作战的时候,还得一手一脚地去打,哪里像个进化人类? 将冻得梆硬的碎尸块统统扫进了海水里之后,银光一照,她在船尾处发现了昏迷着漂在海面上的申连奇。 幸亏他现在是个鱼人的身体,一昏过去就自动从水面里浮了起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自己不太会游泳,又不能碰到申连奇的皮肤——把他弄回船上的这个过程,真是费了林三酒好大的工夫。想了想,她还是拿布包住了手,然后从客船里找来了一些系窗帘的窗帘绳,将他捆了一个严实,随后吊在了墙壁上。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他在听了海娜的死讯以后,会是怎么个激动法? 可是叫林三酒万没想到的是,申连奇低头默默不语了一会儿之后,再抬头的时候叹了口气,竟微笑了一下:“那也没办法,人终有一死嘛。不是人鱼的人,就是活不长呀,还是做一条人鱼好。” 就这样? 林三酒有点呆。 这不叫永远乐观,这叫没长心!明明那个海娜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她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忿忿不平了:“喂,我说,我可没打算放你下来。我想好了,一直到这个世界的14个月结束为止,你就在墙上呆着吧。” “那我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呢?”申连奇歪着头问,既不着急也不生气。 “……我喂你。” “哎呀,那就谢谢你了,有劳了!”申连奇放心地哈哈一笑,丝毫看不出来他对林三酒有任何恨意。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怕我揍你。”她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申连奇基本上已经算是彻底告别人类思维了,林三酒看见他就来气,自顾自地掉头进了轮船的深处——现在她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饮用水。 养成液肯定是不能再喝的了,按理说这么大的轮船,船上应该有储存水才对。她举着【能力打磨剂】当照明,将水面上的客船部分都找了一遍,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什么也没找着,一直到潜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时,才找着了仓库。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仓库里所有玻璃瓶的饮料都打碎了,但还有成箱成箱的塑料瓶矿泉水。尽管塑料瓶子在热水里已经被泡软了,但在一层箱子的保护下,仍旧存留了下来,看起来两个人节省着喝上几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来来回回地把水都搬了出来,林三酒喘着气经过驾驶室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借着光芒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装着【人鱼养成液】的纸箱完好无损,外面还画了一男一女两只形态诡异的人鱼,正手牵手地在水里游泳—— 想想也算运气,幸亏她喝得不多。林三酒想到刚才她从自己手肘上找到的一片摇摇欲坠的鱼鳞,恶心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虽然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东西,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68瓶全部挤在了一只箱子里,将它卡片化了。 在船上转了一圈,又给申连奇喂了点清水,林三酒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了——自打新世界降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想了想,她找了个听不见申连奇絮絮叨叨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敛息静气,检阅起自己的能力和物品来。 她身上的特殊物品如今可真不算少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由他人所描述的一项能力,将被完整地赋予给项圈主人,时限5分钟。 【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作用是凑字数以及使听到笑声的男性失去一切坏念头,时限1分钟。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恋爱次数。 【猫砂】:虽然是亮橙色,但却是掩盖行迹的好帮手。 【糟糕!钱包不见了】:询问他人是否坐过300路,可以冻结对手身上一切特殊物品,使其15分钟之内无法使用。 【防卫版晴天娃娃】:挂在有顶的地方,可以作为警卫员使用,就是叫声太难听了。 【录音机】:物如其名,非常朴实。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长期饮用可以将人改造成人鱼,但不漂亮…… 【能力打磨剂】:说明上只写了打磨能力用,其余的都不明白,现在沦为了林三酒的手电筒。 ……在红白对抗赛里赢回来的其余物件,都被她以一人两件的数目,分给了海天青他们。而她自己如今有了足足8件特殊物品,顿时生出了一种穷人乍富的错觉来——只是跟阵容丰富的物品们一比,她自身的能力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进阶能力一共有三项。 【扁平世界】:第一次升级后的扁平世界,允许林三酒每天转化8件物品。在这8件物品之内,解除、生成卡片化的次数不限。质量越重的东西,转化起来就越困难、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以她如今的体能来看,超过一吨以上的物品,就无法被转化了。当她的体能增长的时候,这个重量的上限也会逐渐上移。 卡片虽然十分轻薄,但是在离手后35米的距离内,可以适度控制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超过35米后,就归地心引力管了。 扁平世界目前还可以召唤日记卡一张,日记卡用于记录方圆五米内,三个小时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三个小时时限满了以后,日记卡必须被召回,清空内容,才能进行下一次的记录。 林三酒数了数自己的卡片库,除了特殊物品之外,她有一张【口器】,由于出奇地长而尖锐,成为了她近来最常用、也最趁手的兵器。虽然她很喜欢这条长鞭似的武器,可是最近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肯拿出来用了——毕竟是从堕落种的脸上拔下来的,一些残留在口器内部的组织已经开始发臭了,另外没有手柄,也不是太方便。 警棍小刀之类的东西,因为派不上用场,早就让她扔了。卡片库里还有一张【劫贫济富箱】,剩余可使用次数为1次,剩下的多半就是一些日用品:一条替换用的野战裤、没吃完的咖啡和巧克力、一些卫生用品和内衣裤、任楠的尸体…… “等等,这个不是日用品吧!”林三酒忙拿起了【任楠的尸体】。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张卡片的存在,如今再回头看它,心里竟起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 除了扁平世界之外,剩下的能力分别是【无巧不成书】、【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多亏用后者把同伴们都打飞到了天边,才从人偶师的手里堪堪逃过一命。 进阶能力虽然实战价值不高,但是好歹还算叫人省心;当林三酒想到【意识力学园】的时候,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还是沉下心,进去看看情况吧?”她叹了口气。“得想办法激活它——” 话音未落,忽然从远处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开了。 是堕落种?她蹭地就跳了起来,警戒着四处张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再仔细侧耳一听,又觉得这声音跟堕落种的口器振动起来时听着不一样,似乎是一个很小的东西——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只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像鸟一样的东西,正以高速震动着翅膀,在她的视野里,从远方逐渐地由小变大,很快就飞到了林三酒的眼前——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纸鹤在她面前停住了,似乎用那两只画上去的眼睛确认过了林三酒的身份后,这才突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能跟海哥哥在一起,我才不会浪费我的纸鹤去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呢!你们知道这纸鹤有多贵吗,按次数使用的,在中心十二界……哎呀?已经开始录音了!不要,海哥哥就别跟她说话了吧,嗯,兔子,对,快快,你来说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正当林三酒满腹疑虑的时候,纸鹤里紧接着竟传来了棕毛兔的声音:“小酒,你死哪里去啦?叫老子好找哎!我跟你说,我吃上了新鲜白菜了,你呢?是不是还在舔巧克力啊,哈哈哈!” 胡常在的声音不耐烦地从背景里响起来:“你说正经的!” “噢对……那个什么,这个纸鹤可以把你的声音录给我们听,所以只要你现在不是昏迷了或者死了,一定要在‘哔’的一声后留言啊!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啧啧啧,你知不知道海天青他——” “你闭嘴!” 海天青随之怒吼了一声,兔子的声音一下子好像就被掐断了,随即纸鹤传来了“哔”的一声。 林三酒愣住了。 1332 签证官协会的烦恼 【这章还有最后800字,你们可以先睡】 “你松松松松松手——!” 被林三酒胳膊一裹、就身不由己地被拽着飞奔起来的签证官,连舌头都在疾风里晃荡得不听使唤了:“我警告你——劫持签证官官官是要被通缉的!” 林三酒充耳未闻,脚下速度更快了。 刚才一拿定了主意,她就立刻放下了礼包,在这个黑眼圈浓重的男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签证官的武力值普遍很低,在他毫无用处的“啊啊”叫声里,他几乎一点反抗也没有地就被林三酒带着冲进了自由区弯弯曲曲的小巷里。 一路上尽量避开了人群,又从建筑物屋顶上跳跃奔跑了一会儿,当林三酒在一幢废弃小楼上转过头的时候,她身后不但没有了追兵的影子,连季山青也不见了。 喘了一口气,她将签证官往屋顶上一扔,后者顿时差点顺着屋顶斜度滑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身体,黑眼圈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地一抬下巴,傲气还没完全消失:“……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还用说吗?”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叫出了一张卡片。 签证官立刻冲她露出了一个冷笑,嘲讽似的开了口:“……所有十二界里加入协会的签证官,都对同一条原则发过誓,那就是即使付出生命,也决不在被武力胁迫的情况开签证。否则一旦一个签证官开了,就保证不了其——” 他正气凛然的话还没说完,迎面飞来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阴影,“啪”一下砸在脸上,一下子将他的话给砸了回去。签证官捂着鼻子一声痛呼,拎起那玩意儿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我知道你们屁事最多,”林三酒也坐了下来,紧盯住了他的一双黑眼圈:“看看袋子里,够开一张签证的不?” 签证官这才闭了嘴,一脸不情不愿地抽开了带子。 袋口一打开,顿时在他脸上映起了盈盈的红芒。 签证官一愣,随即一把握紧了了袋口;当他再望向林三酒时,眼神里就换上了满满的惊讶和疑虑。 “这……这可是一袋子的红大晶。”他斟酌着字句问道:“有了这些做交换,你足可以在协会里换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签证了……为什么非要劫持我?” “我就喜欢在没人的地方交易,不行么?” 签证官被堵了一句,摩挲着袋子没有吱声;想了想,他又说道:“我看你之前要上楼开签证的,为什么没去?你要知道,我手里的签证可没有那么好。” 林三酒没有回答他,只怀着侥幸问道:“你有十二界的签证吗?” “没有。” “空白签证呢?” “也没有——空白签证很珍贵的,一般主要供给十二界里大大小小的组织,因为他们财力比一般进化者大——就算你去协会二楼,我估计你也开不出来。”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那你有什么?” “老实跟你说吧,”签证官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一脸公正地说:“我连末日前六个月到达的签证都没有了,c级和以下世界的也全都开光了。现在我只剩下了两张b级、三张a级,还有几张不好判定级别的世界签证了……看你开价这么高,我也不追究你劫持我的事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林三酒闻言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愣了一秒,这才问道:“怎么还有不好判定级别的末日世界?” “那是当然的了,”签证官瞥了她一眼,“所谓等级,都只是我们进化者自己按照末日世界的难度分出来的,有些听都没听说过的新世界,连木鱼百科论坛里都没有资料,那么就算是签证官自然也不会知道它们是什么级别啊。” 这还真不好办了……林三酒皱起了眉头。 如月车站在十二界的评级里,仅仅只属于b级而已,已经叫她死过了一次,多亏了意识力她才捡回一命——只是后患一直到现在也仍然埋伏在她的体内。这一次没有了意老师,就算自己战力上涨,b级世界也总有些叫人提心吊胆…… “如果你非要找我开签证,又不愿意开高等级世界的话,”签证官也看出了点什么,眨巴着一双眼睛说:“那么你完全可以开一个暂无评级的末日世界签证,碰碰运气——毕竟低等级世界不管是从数量和概率上来说,按理说都比高等级的多。我每一次的签证开到最后时,往往都是没有评级的先开完,b级随后,剩下的a级没人要;至于a以上的世界,很少有签证官能开出来,反正不可能有人愿意去的。” 这倒也是,即使是随机传送,也未必会传进一个a级世界里去——林三酒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好吧,给我拿一张。” 签证官立刻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张纸,动作娴熟地双手按住了它,面无表情地问道:“姓名?” 现在不说也不行了。 林三酒十分抗拒地低声回答道:“林三酒。” “三个的三?喝酒的酒吗?”签证官问了一声,神色不变,显然这个名字并没有引起他的警戒心:“……行,好了,给你。”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那一张小小的纸片——她没有来得及看,顺手将它卡片化了收了起来以后,随即朝签证官扬了扬下巴道:“你先走。”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一双黑眼圈的男人也反应了过来,收起了红晶,嘟嘟哝哝地爬下了屋顶:“不就是开张签证嘛……” 没有应声,林三酒只是坐在原地,看着他一路消失在了自由区的街巷里之后,这才站起身,随意换了个方向冲了出去。 即使这个家伙回到签证官协会后马上发现自己是一个通缉犯,这中间的时间也足够林三酒彻底将她的痕迹融入自由区内了——在终于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了以后,她这才在夜色已深的时候回到了小依的落脚处。 ……签证官协会里的那一位大人物,绝对不会想到她在逃了半日以后,竟然又回到了协会附近。 一低头,从歪歪悬挂着的大灯牌下面走进了门洞里,林三酒的目光一扫,果然看见季山青正背靠着207号箱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 看见主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礼包马上跳起来发起了牢骚。 “姐,你以后不照顾着我点可不行,”林三酒还没走近柜子呢,季山青就开始嘀嘀咕咕地说倒:“你跑得太快了,我根本就追不上,才跑了没两步,身后就有人出来了,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真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发现了。” 林三酒“当”一声打开了柜门,转头问道:“你看见追我的人了?” “没有,”季山青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出来的好像都是一些小喽啰,我没看见那个什么‘院长’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个战奴训练营背后的王八蛋到底是谁。”林三酒轻轻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怕引起那个签证官的警觉,她真想问问“院长”是什么人的——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被追缉的力度有多大,自然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出去打听了。 “不管是谁,反正你这个签证一拿,在下个世界里就估计还得遇见这位院长的手下。”季山青扁了扁嘴。 这倒是没有办法——除非林三酒打定主意这辈子也不拿签证了,否则只要他们想查,总能查到她的下一个世界签证信息的。 “没办法,被追杀可不就是这样嘛。”已经深谙此道的林三酒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句。“对了,你先去找这儿的老板租一间房,租个干净点的……由你独自出面,总是安全一些的。” 季山青点了点头,拿着几个红晶上了楼。 自从拿到签证以后,林三酒一直还没来得及看;她一边掏出了纸笔,一边将签证解除了卡片化,顺手放在了柜子里。 只是目光还没落到签证上,她就感觉浑身猛然一阵“突突”直抖——就好像是每一块肌肉都被电流打过而颤抖了起来似的,一股久违了的、陌生而熟悉的战栗感瞬地吞没了她,叫林三酒一下子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甚至连摔倒都没感觉到——连神智都仿佛跟着一块儿颤抖着,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一阵奇异感觉终于逐渐消失了以后,林三酒这才发现她原来不知何时已躺在了地上;而季山青正面色苍白地紧紧盯着自己,一脸害怕。 “姐,”见她睁开了眼,礼包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刚才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啊,我不知道你死了我会怎么样啊!” ……真是直白得叫人生气。 林三酒一手撑起了身体,目光在林立着公共密码箱的门厅里转了一圈,有几分庆幸起这个破败的地方生意凋零了。 “没事,”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从战栗中逐渐地平缓了下来,果然正如以往一样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后遗症,忍不住喘了口气说:“……是我的能力升级了。” 见她手指仍有几分发颤地叫出了一张卡,季山青不由一愣。 【恭喜你升级了3】 介绍:不升级一次,你还当我是病猫呢。事隔了这么久才终于迎来了第三次升级,希望林三酒能够以感恩的心态好好珍惜它。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 升级次数:3 下次升级预测:还是先等着中彩票比较好 升级福利:单件转化物品的重量上限目前到达了三吨,每日转化物品数成为32件了,也就是说,林三酒可转化的物品数量,终于比她拥有的物品数量还多了,这真是对穷人的一种讽刺。如果仔细看一看卡片上的图,就会发现它们已经鸟枪换炮,每一幅都是看起来光影生动、造型准确的彩铅素描图,看起来真叫人心情愉悦。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今在每一个图画的下方都多了一处空白,在现阶段的【扁平世界】里,这个空白处没有任何作用,请林三酒千万不要多想。 这一次升级的【扁平世界】并没有出现像【日记卡】之类的功能卡,不免叫林三酒有些失望;她反复将手中的卡片看了几次,这才叹息着抱怨了一句:“……我这能力也太一般了。” 如果不算上日记卡、诺查丹玛斯之卡这两张功能卡的话,【扁平世界】唯一的攻击性,就只剩下丢出去、再转化成实物这一点了——可以说,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升级了三次以后的【扁平世界】,与当初她手刃任楠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 “难道我这真的就是一个储物能力?”林三酒嘟囔了一句,心有不甘地想起了人偶师。“这差别也太大了……明天我得去一趟木鱼百科论坛,好好查一查进化能力的相关讯息才行。” 毕竟从【极温地狱】开始,她这一路来都是身不由己地被命运推着走,许多事情还懵懵懂懂;既然来了十二界,那么当然要把握机会,多了解一下。 季山青对什么进化能力的事都不太懂,只是犹自有些担心似的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见她果然好好的,不由松了口气,伸手将林三酒扶了起来。 “你房间租好了?”林三酒一边拿起了签证,一边问道。 “租好了,一直租到了你传送的日子。”季山青应了一声,目光也落到了她手中的签证上——随即,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林三酒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又抬眼看了看季山青。 礼包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显然他一向的聪明机灵,此刻也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半晌,林三酒才有点迟疑地开口了。 “名字叫做【荤食天地】的末日世界……”她一边说,一边在纸条上写下了几句话,随即关上了柜门。“会是怎么样的啊?” :。: 1333 小雨伞 【这一章还差500字就写完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超市里没有人吗?”玛瑟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浑身紧绷。 “刚才的确没有啊。谁知道是从哪儿进来的……”卢泽低声骂了一句。 此时三个人手里各握着一把菜刀,以卢泽打头,林三酒、玛瑟则警戒着两侧,缓缓地朝刚才发出撞击声的方向靠近。 菜刀还是刚才林三酒灵机一动,从熟食区里找出来的。大概是平时用来切卤味的,想来不会太锋利——即使擦过了,也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卤味的气息。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刀,三人还是有底气得多了。 “咚”地,又是一声闷响,震荡着空气。 这一下,三人立刻辨认出了准确的方向,同时朝右前方快步走了过去——“在这里!”玛瑟用手一指。 不远处昏暗的蜡烛光下,一扇门上挂着“员工专用”的牌子,静静地伫立着。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林三酒点了点头,开口了。——不管里面是什么人,年轻女性的声音总是会让对方放松一些警戒的:“谁在里面?马上出来!”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 等了一会儿,就在林三酒即将要不耐烦地再问一次的时候,忽然从门后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啜泣。随即,一个清亮的声音怯怯地问道:“……你们是谁?” 三人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彼此,略微松了口气,放低了手里的菜刀。不光是因为声音的主人很明显是个女孩,而且这声音里还饱含着浓浓的童音——听起来,门后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小妹妹?你多大了?我们不是坏人……”林三酒谨慎地问了一句:“门后面就你一个人吗?” 小女孩含着哭腔的声音“嗯”了一下说:“我十一岁了。” 这一下,三个人手里的菜刀都放下了。玛瑟甚至还顺手用旁边货架上的毛巾把她的刀给遮了起来,生怕吓着小女孩似的,柔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爸妈呢?” 小女孩的哭腔猛地重了不少:“我、我的……爸爸在这里上班,昨天晚上他带我过来……然后好多人冲了进来,抢东西,我爸爸把我关在这里,叫我千万不要出去……” 几人的面上都闪过了不忍的神色。不用问,这个小女孩的爸爸,肯定已经化作了一具尸体了——说不定就是他们搬出去的尸体其中之一。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要不你先把门打开?”玛瑟温柔地敲敲门。 “我叫王思思。爸爸说,不是他回来不许开门……”小女孩又啜泣了一声,“可是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几人都不由动容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一晚上……卢泽低声示意林三酒:“你也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啊。” 林三酒顿时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眼看玛瑟也一边朝门里说话,一边冲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只好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王思思,你坚强些!” 话一出口,另外两人立刻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一眼。 林三酒无奈地瞧了另外两人一眼,表示自己是无能为力了——别看她是个女孩,可从小就是当男孩子一样养大的,对付小孩最是没辙。更何况这孩子饱受惊吓,正是脆弱的时候——让她来安慰,不造成心理阴影就不错了。 王思思被她这句硬邦邦的话一砸,立刻嗫嚅着不出声了。 玛瑟白了林三酒一眼,压低声音对两人说:“这孩子大概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的能力了……老关在里面也不是个事。”她随即扬声道:“思思,你爸爸不让你出来,是因为当时外面不安全。现在外面已经安全了,你出来,咱们一块儿等爸爸好不好?” 门后的王思思好像很犹豫似的,哼哼了两声,拿不定主意。 此时母爱泛滥的玛瑟听见她的哼哼声,简直心都化了,忙走到门口继续柔声说:“……你从昨晚就一直在这儿,想必饿了吧?阿姨这儿有很多吃的,你都爱吃什么?” “嗯,我好饿……我爱吃妈妈做的鱼……”王思思怯怯地说。“还有巧克力棒……” 玛瑟眼睛里闪着可疑的水光,抹了一下眼角,她一叠连声地说:“好好,咱们把门打开,阿姨带你去吃东西,好么?” 见她自个儿就把情况处理得挺好,后面两个闲人叽叽咕咕地咬起耳朵来。 卢泽轻声说:“玛瑟一直说她以前结过一次婚,但是两人因为要不上孩子,最终还是离婚了……” 怪不得呢!林三酒听得有些目眩:看来分化出来的人格,也确实有自己的完整经历啊…… 就在两人闲聊天的时候,王思思在玛瑟的百般劝诱下,终于答应出来了。 “阿姨,我这就出去……”王思思怯怯地应了一句。随后只听门后的锁“磕哒”地响了一声,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可是门却纹丝未动。 “咦?”玛瑟有些讶异地低头仔细瞧了瞧,对门缝里问道:“思思,你爸爸临走前,是不是从外面把门锁了?” 小女孩的声音立刻慌了:“好、好像是,我不记得了!” 这下,几人都皱起了眉。这家超市因为主要面向高端客户,因此每一寸地方的用料都很讲究,连员工室的房门都十分厚重。看了看那个钥匙孔,玛瑟不甘心地喊了一声“思思你退开,阿姨要踹门了”,其余二人还来不及拦,她已经重重一脚踹了上去—— 只听玛瑟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抱着脚坐在了地上——门连晃也没晃一下。 “怎么办?”她头一回有些无助地看了看两个人。 林三酒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她也许可以将这扇门收起来——如果之前收铁门不算的话。但那就代表今天她只剩一次转化的机会了,而现在,才刚刚早上七点半……再说,她今天到底是不是还有一次机会,还是不确定的事……林三酒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门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开,而这次机会——如果还有的话——或许留下来对大家才最好。 “我们之前搬死人的时候,看见过几个这家超市的员工,身上还穿着制服的。”卢泽想了想,首先开口了——让林三酒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里的愧疚减轻不少——卢泽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两人:“也许有钥匙的人就在那里躺着呢……” 是了——王思思的爸爸锁了门,那他就肯定有钥匙。他女儿就在超市里,必然也不会跑远了,想必就死在了超市里,结果被几人给抬上楼了—— 这么一想,三人顿时又来了精神,凑头商量了几句。 因为外面早就已经天光大亮了,想必温度更是可怖,因此三人中唯一没有身体强健过的林三酒就被留了下来,守住了员工室的门口。玛瑟很不放心的样子,临走还嘱咐了一句:“不该说的就别说了,别吓着孩子!” 林三酒满脸尴尬地点点头。 等二人一走,超市里立刻又陷入了幽静中。王思思好像也知道门的另一边只剩下刚才那个硬梆梆的“坚强姐”了,因此除了偶尔的一声抽泣,什么话也没有。 林三酒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把玩自己手里的菜刀。 说起来,现在卢泽和玛瑟都走了,如果要试验今天最后一次机会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可是她怎么也下不了决心:除了手上一把散发着淡臭的菜刀,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收起来的东西——如果浪费了最后一次机会,那可真就欲哭无泪了。 也不知道她纠结犹豫了多长时间,只听门口电梯处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林三酒站起来一瞧,正是卢泽和玛瑟二人。 “这么快?”她疑惑地问。 卢泽冲她露出了两颗兔牙,笑着说:“咱们运气好,翻到的第一个女的,就是这家超市的经理。我从她兜里找到了一串钥匙……”说着,将手里叮叮当当的一串举起来给林三酒瞧了瞧。“多亏这个经理在钥匙上贴了条,可方便咱们啦。” 林三酒愣了一下,眼珠朝门口转了转:“王……她爸爸呢?你们不是在……”她压低了声音:“她爸爸的尸体上找到的?” “咳,有钥匙就行了,没找着……那谁,也不是件坏事嘛。”卢泽大大咧咧地把钥匙交给了玛瑟。 “思思,阿姨回来了,这就给你开门啊——”玛瑟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 就在她手中的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林三酒的心脏忽然突突地跳了一下——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手心里一道白光已经一闪而过,刚才的菜刀化成了一张卡片,被她牢牢捏在了手里。 林三酒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卡片,还来不及后悔自己的冲动,只听员工室门口响起了钥匙开锁的金属碰撞声,接着,玛瑟轻轻地推开了门:“思思,阿姨把门打开了……” 在玛瑟迈步的一瞬间,林三酒忽然猛地飞身扑了上去,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28号回来,这个月看起来签不了约了。更新不会断,大家看着玩吧…… =============28号回来,这个月看起来签不了约了。更新不会断,大家看着玩吧…… =============28号回来,这个月看起来签不了约了。更新不会断,大家看着玩吧…… 1334 上网的代价 【别等了,还有一千多字】 ……季山青觉得,自己跟的这个主人,可能有点疯了。 虽然从她一脚将人鱼踢进海里的时候,他就觉得林三酒看起来隐隐地有些状态混乱、而且戾气十足;可是在飞船上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季山青以为她的情绪应该已经平缓下来了—— 直到丛林中露出了隐隐约约的人影时,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这些人影就像是往一个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堆上又浇了汽油,身边的女人猛地燃起了一股犹若实质般凶厉的怒火;还没等季山青反应过来,林三酒已经骤然冲了出去——她身影刚一消失在了树林里,几乎是眨眼之间,林子上空就飞出去了一个血红的身体。 ……如果有什么比一个疯子更可怕的话,那一定是一个精准而冷静的疯子。 轻轻纵身一跃上了树,季山青有几分紧张地蹲在树枝上,瞥了一眼远方熊熊的火势。 在偶尔一道尖锐的呼哨声里,时不时会有一片树木颤抖着沉入丛林中;人的高叫、“轰隆隆”的炸响、时不时从空中喷起的血光、一股股直卷天空的浓烟…… 此时的林三酒,早像一头疯了的犀牛一样,在海岛上横冲直撞,所经过的每一处都伴随无数火和血——季山青眯眼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心里百般不情愿地定好了主人的位置,从枝叶中悄悄穿行了过去。 从林三酒最开始喊的那一声算起,到现在也过去了几乎半个小时了;在发觉头几个查看情况的人都没有回来以后,战奴训练营终于派出来了他们真正算得上战力的人物——数个驾驭着一群战奴的训练师。 战奴训练营的人,显然是希望能够在远离自己主基地的地方将入侵者解决掉;自从一头钻进了林子里以后,躲在林叶里的季山青已经瞧见了好几个战奴模样的人,正一边搜索着林地、一边朝林三酒的位置摸了过去。 战奴训练营的“训练师”和战奴们之间的区别,清晰得一眼就能认出来——每一个已经驯化完毕、稳定成熟的战奴身上,都被涂上了黑色的油彩,也至少被剥夺了一种感官能力。有的人脸中间没有了鼻子,只剩了一个大窟窿;有的人一只眼皮被割掉了,露出了漆黑的眼窝;还有的一边耳朵被刺了个稀烂,留下了层层干涸的结疤……如果说有什么是相同的,那么大概只有他们麻木而凶狠、仿佛完全抛弃了心智一般的空洞眼神了。 季山青仔细地看过每一个从他脚下走过的战奴,又打量了一会儿他们来时的方向。叫他微微松了口气的是,这些人里并没有模样符合林三酒描述的少年男女。 要是主人想救的人也成了这副德行的话……想到这儿,季山青打了个战,赶紧加快了速度,朝前方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跳了过去。 “啪嗒”一声,一根被踩断的细枝掉在了地上。 季山青双手抱着树,浑身血液都被吓得凉了。 在远处此起彼伏的各种战斗声响下,按理说不会有人能听见这一点点声音才对……他屏住呼息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四周的丛林里果然没有传出半丝异动,看样子刚才的战奴们都已经走远了——他这才吐了口气,伸手拨开了眼前的树枝。 一双巨大的、如同玻璃球一般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礼包凝住了。 “嘿嘿嘿,”圆鼓鼓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一点,抬起了下巴。与这人又圆又大的眼睛相比,他的脸实在小得不成比例,不管怎么看都会让人想起狐猴来——“想不到嘛,躲在树上偷偷懒,也能撞上一个入侵者。” 季山青二话不说,手一松,身体登时便从树枝间坠了下去—— “小娘皮还想逃?”树叶里传来一声尖笑,紧接着从树上落下来了条条黑影,呼啸着便朝礼包卷去——季山青身为礼包,体重只有人类的五六分之一,因此下落速度也慢;即使他努力拧身躲避,依然还是立刻被一条黑影给扫了个正着。 在黑影刚一触到季山青身体的同时,那狐猴一样的男人,立刻声音尖锐地高叫了一句:“【headovertoes】!” 明明身边什么都没有,然而季山青却忽然浑身一紧,仿佛被什么都束缚住了手脚似的再也动不了了,“咚”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狐猴一样的男人从树上滑了下来,一双巨大的眼睛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笑声尖细,十分难听:“……看你样子文文弱弱,到我手下只要几天功夫,就会变成一个很听话的战奴了……嗯,今天收获倒是不小。” 【headovertoes】 铮铮英雄,也抵不过绕指柔。 若是世间有一个字,是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避、总在不期然间深陷的话,那一定就是“情”字了。凡是这一个技能打中的人,会从此陷入对施放者深深的苦恋而无法自拔;不管释放者是男是女、是好看还是难看,只要一旦堕入了这张情网,目标都会认为施放者正是自己心中的理想型,于是这种疯狂迷恋的效果就即时生效了—— 追逐爱情、沉浸于爱河的人,都犹如一叶障目般地愚蠢。 注意事项:爱情的产生是需要时间的,在目标对施放者生出热恋的、完全的爱意之前,目标会被强制困在网中不能行动。在施放者撤销本能力后,随之产生的爱恋之意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消失。 ps:虽然这个技能可谓是pua人士的梦中神物,但受冥冥中某种规则所限,反而绝对不会出现在此类人士的身上。 季山青拼命挣扎了几下,额头上迅速浮起了几条青筋;然而不管他再怎么用力扑腾,四肢依旧被某个看不见的东西给牢牢困住了,丝毫也没有松脱的迹象。 “嘿嘿嘿,没用的,”狐猴慢慢地从树下爬了下来,腿脚好像有些不灵便似的,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季山青身边。他蹲坐下来,一边笑,一边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光滑纯净的皮肤。“……你就等着死心塌地地爱上我,然后再把你同伴的消息都说给我听吧。虽然你长得有点男人气,不过接下来,或许我可以满足你跟我睡一睡的愿望呢……” 第一下被狐猴碰着的时候,季山青还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脖子上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然而当他第三次摸上礼包的脸时,季山青的神色就变了。 他好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翻滚的情绪,竟然不自觉地将脸迎进了狐猴的手心里,微微地闭了闭眼。 狐猴咧开嘴,口涎晶亮地笑了一下。 只要打上了,他就从来没有失过手。 “……怎么样啊?”他拉长了声音问道,“你们一共有几个人?刚才冲过去的那个女的又是谁?为什么找上我们?” 季山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抬起了脸,望着狐猴的眼神里尽是闪烁着的憧憬。 “你问的是哪个女的啊?”他柔柔地问道,好像不愿意面前的男人见到自己不文雅的一面。 “还有哪个!”狐猴一转眼珠,发黄的眼球看起来更像一对玻璃球了:“就在那个方向的林子里,她一个人就拖住了我们好几个训练师和他们的战奴……刚才一会儿功夫,在她手下死掉的战奴就足有五六个了……先别说这个,你先告诉我,她是什么来路,能力又是什么?” 季山青羞涩地笑了笑,微微低了低眼睛,轻声问道:“我告诉你了,那一会儿你要拿我怎么办啊?” 对于这种突然花痴起来的反应,狐猴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嘿嘿一笑,掐了一把季山青的脸蛋:“你想要什么都行,说吧。” “好,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礼包轻柔地应了一声,立刻抓住了狐猴的注意力。“那个女的叫做林三酒,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她……不过这不重要,你听我说。” “其他的训练师与战奴都在不断地从你们的基地里赶出来,扑向林三酒所在之处迎战;而唯有你,明明是一个训练师,腿脚却不太好使的样子,身边也连一个战奴都没有,反而躲在了树上……加上你刚才说一会儿的功夫就死了五六个战奴,肯定不是指远处那些个,那些你也看不见……嗯,我猜,你大概已经见过林三酒一次了吧。” 狐猴一愣,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下的状况。 “你运气不错呀,竟然没有跟着你的战奴一块儿被她杀了。”季山青充满理解地朝他笑了笑:“你藏身的这个地方也挺有趣的。你既没有加入你同伴的战线,也没有将附近的战奴聚拢起来……反而就守在这儿看情况……根据刚才我所见到的战奴行进方向、再结合你的位置来看,估计战奴训练营的主要基地也离这儿不远了。你是打算一旦情况不对,就马上回头搬救兵的吧?现在多亏了你,我已经把主要基地的方向摸清楚了。” 狐猴的脸色此时已经彻底白了,“腾”地站起了身,但右腿却不听话地弯了一下,好像里头骨头已折,一点力都吃不住了—— “你这个什么技能,听着倒是挺厉害的,”季山青的笑容越发温和可亲了,“只不过你算错了一点……爱情只是生殖本能上覆盖的润滑剂,然而我没有性别,也没有所谓的生殖本能——爱情,对于我来说,跟一块砖头没有分别。” 狐猴一时间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是动弹不得的;他大喝了一声,一挥手就又从身后甩出了几条黑影——这一次,几条黑影从空中砸落下来的力道更盛了十倍也不止;连空气都被擦出了火光,这一击的威力之大,甚至连狐猴自己脸上也闪过了一抹诧异。 “原来我的能力是这个啊。”季山青好像对他的行动毫无所觉似的,只是低下头轻轻嘀咕了一句。 当黑影即将袭上他的身体时,好像骤然一下用光了力气似的,刚才的威势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不管狐猴再怎么攻击,这几条现出原形的毛茸茸鞭子依旧软趴趴地垂了下来,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地上。 “这是我的能力,”季山青转转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接着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再不甘心地试别的招数,咱俩都麻烦。” 【经济泡沫】 本能力是由【地铁】、【欣欣向荣】、【贪婪之心】三个能力随机交融后产生的新能力,在礼包杀死下一个人之前,本能力不会变化。 在快速催生出一系列狂热而高速的经济发展后,这个人为吹起的泡沫越来越大,逐渐超出了市场自我调节的范围……当它终于破了的那一天,造成了随处可见的一片萧条和恐慌。 本能力也能够用同样的原理,将目标对象的攻击吹成一个个“泡沫”;在鼎盛时期,目标对象能够发出比最大威力还远远可怕上好几倍的攻击,然而一旦泡沫破掉,所有攻击顿时都会变成后劲不足的疲软无力。当然,泡沫总是选择在攻击接触到能力主人之前破掉,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 ps:经济泡沫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在一段时间内泡沫破灭引发连锁反应是正常现象;但是假如想连续使用经济泡沫的话,那就不符合经济规律了。请使用者务必掌握好使用尺度。 狐猴脸色才刚刚一变,正要伸手入怀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时,季山青已经脚下一蹬,合身就扑了上去——才一按住了对方的胳膊,对自己战力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的季山青,就一边费力地压住狐猴,一边扯开嗓子大喊道:“姐!姐!你快过来!我找到训练营基地了!” 即使受了伤、能力和武器又都疲软了,狐猴的体力也远远超过了季山青;他咬牙蓄力,在挣扎了几下后终于一掀胳膊就将礼包给甩了下去,随即猛然从怀里抽出了一根尖刺样的东西,高高地就向下扎去。 只是才刚一举起手,狐猴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从他的耳旁露了出来。 “好极了,那咱们走吧。”林三酒声音沙哑地说道。“要这个人带路吗?” 季山青万万没想到林三酒竟然真的能来得这么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刚刚死里逃生的礼包不由愣愣地转过了眼睛。 远方丛林中燃起的熊熊火势,如同鲜红长舌一样不断****着天空;从林三酒双足所立之处,一条淋淋漓漓、颜色几乎发黑了的鲜血痕迹,间杂着人体碎块,一路蔓延进了林子深处。从浓烟里,季山青隐隐闻见了焦尸身上脂肪被烧起来时所散发出来的臭气。 跟狐猴纠缠的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刚才来自于敌人的声音就全都消失了;他立起耳朵听了听,除了火焰的噼啪声、风声、海浪声之外,天地间竟然不知何时静得让人心慌。 ……他开始有些相信,自己的主人是真的疯了。 1335 A glimpse of the world 这一章比较晚,大家已经睡了吧?我在这一章里感受到了排山倒海丢设定的快感】 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三个人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也像噩梦一样的热。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14.98”。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1336 The turn of the even 这章很快就好了!】 极温地狱里有一件事,虽然无关生死,但是却很叫人讨厌:在温度可怕的白天,由于什么事也不能做,所以只能够找个地方睡觉——可是无论在哪儿,刺眼的亮度都让人一点也睡不安稳。 所以,当身处于这样幽暗、寂静的环境里时,林三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周围无声的黑暗,就像是母亲的子宫一样,让她在睡梦中也感到安心。 她睡得太香了,甚至对身边焦躁的“唔唔”声都充耳不闻。 被绳子五花大绑、吊在了客船上的申连奇,由于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急得一双鱼尾不住“啪嗒啪嗒”地击打着船璧,声音在空荡荡的铁船里传出去了很远,回音激荡了好一会儿,才算终于是把林三酒给叫醒了。 “啊?你醒了?”林三酒揉了揉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将他嘴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由于两颊长了鱼鳃,申连奇就算嘴被堵上也不觉得憋得慌。他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海娜小姐他们呢?” 林三酒抱着胳膊看了他半天,才慢悠悠地出声了:“申连奇呀申连奇……我简直佩服你,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就算你变成了人鱼,可是你难道没有审美?你到底是怎么看上那只堕落种的?” 都被绑上吊了起来,申连奇仍然抽空儿脸上一红:“你不要那样说海娜小姐。虽然她皮肤是松弛了一点,但心是善良的……林小姐,我不跟你开玩笑,他们人呢?” “死了,先冻成了冰,然后一脚下去就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块。”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残忍,故意把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变成冰之后好看多了,起码不再黏黏糊糊、到处滴尸液了。” 不是说人鱼无法处理负面的情绪吗?她倒是要看看,申连奇身上剩下的人类部分,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有所反应。 墙上挂着的人鱼愣愣的,半晌没出声。 “我不相信。她真死了?”好一会儿,申连奇才开口问道。 “要不要我下水去帮你捞一块上来?噢,可能不行,一冻再一烫,应该已经不成形了。”林三酒口中说得详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那三个堕落种心机倒是够用了,可是大概自新世界降临以来就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因此皮格马利翁项圈的5分钟时限才刚刚过了一半,几个堕落种就全被林三酒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变成了一地的冰碴碎块,滚得满甲板都是。 兔子所描述出来的急冻能力确实了不起。再一次,林三酒羡慕起了那些一开始就生成了实战技能的人——她如今每当要作战的时候,还得一手一脚地去打,哪里像个进化人类? 将冻得梆硬的碎尸块统统扫进了海水里之后,银光一照,她在船尾处发现了昏迷着漂在海面上的申连奇。 幸亏他现在是个鱼人的身体,一昏过去就自动从水面里浮了起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自己不太会游泳,又不能碰到申连奇的皮肤——把他弄回船上的这个过程,真是费了林三酒好大的工夫。想了想,她还是拿布包住了手,然后从客船里找来了一些系窗帘的窗帘绳,将他捆了一个严实,随后吊在了墙壁上。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他在听了海娜的死讯以后,会是怎么个激动法? 可是叫林三酒万没想到的是,申连奇低头默默不语了一会儿之后,再抬头的时候叹了口气,竟微笑了一下:“那也没办法,人终有一死嘛。不是人鱼的人,就是活不长呀,还是做一条人鱼好。” 就这样? 林三酒有点呆。 这不叫永远乐观,这叫没长心!明明那个海娜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她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忿忿不平了:“喂,我说,我可没打算放你下来。我想好了,一直到这个世界的14个月结束为止,你就在墙上呆着吧。” “那我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呢?”申连奇歪着头问,既不着急也不生气。 “……我喂你。” “哎呀,那就谢谢你了,有劳了!”申连奇放心地哈哈一笑,丝毫看不出来他对林三酒有任何恨意。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怕我揍你。”她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申连奇基本上已经算是彻底告别人类思维了,林三酒看见他就来气,自顾自地掉头进了轮船的深处——现在她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饮用水。 养成液肯定是不能再喝的了,按理说这么大的轮船,船上应该有储存水才对。她举着【能力打磨剂】当照明,将水面上的客船部分都找了一遍,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什么也没找着,一直到潜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时,才找着了仓库。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仓库里所有玻璃瓶的饮料都打碎了,但还有成箱成箱的塑料瓶矿泉水。尽管塑料瓶子在热水里已经被泡软了,但在一层箱子的保护下,仍旧存留了下来,看起来两个人节省着喝上几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来来回回地把水都搬了出来,林三酒喘着气经过驾驶室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借着光芒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装着【人鱼养成液】的纸箱完好无损,外面还画了一男一女两只形态诡异的人鱼,正手牵手地在水里游泳—— 想想也算运气,幸亏她喝得不多。林三酒想到刚才她从自己手肘上找到的一片摇摇欲坠的鱼鳞,恶心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虽然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东西,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68瓶全部挤在了一只箱子里,将它卡片化了。 在船上转了一圈,又给申连奇喂了点清水,林三酒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了——自打新世界降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想了想,她找了个听不见申连奇絮絮叨叨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敛息静气,检阅起自己的能力和物品来。 她身上的特殊物品如今可真不算少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由他人所描述的一项能力,将被完整地赋予给项圈主人,时限5分钟。 【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作用是凑字数以及使听到笑声的男性失去一切坏念头,时限1分钟。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恋爱次数。 【猫砂】:虽然是亮橙色,但却是掩盖行迹的好帮手。 【糟糕!钱包不见了】:询问他人是否坐过300路,可以冻结对手身上一切特殊物品,使其15分钟之内无法使用。 【防卫版晴天娃娃】:挂在有顶的地方,可以作为警卫员使用,就是叫声太难听了。 【录音机】:物如其名,非常朴实。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长期饮用可以将人改造成人鱼,但不漂亮…… 【能力打磨剂】:说明上只写了打磨能力用,其余的都不明白,现在沦为了林三酒的手电筒。 ……在红白对抗赛里赢回来的其余物件,都被她以一人两件的数目,分给了海天青他们。而她自己如今有了足足8件特殊物品,顿时生出了一种穷人乍富的错觉来——只是跟阵容丰富的物品们一比,她自身的能力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进阶能力一共有三项。 【扁平世界】:第一次升级后的扁平世界,允许林三酒每天转化8件物品。在这8件物品之内,解除、生成卡片化的次数不限。质量越重的东西,转化起来就越困难、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以她如今的体能来看,超过一吨以上的物品,就无法被转化了。当她的体能增长的时候,这个重量的上限也会逐渐上移。 卡片虽然十分轻薄,但是在离手后35米的距离内,可以适度控制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超过35米后,就归地心引力管了。 扁平世界目前还可以召唤日记卡一张,日记卡用于记录方圆五米内,三个小时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三个小时时限满了以后,日记卡必须被召回,清空内容,才能进行下一次的记录。 林三酒数了数自己的卡片库,除了特殊物品之外,她有一张【口器】,由于出奇地长而尖锐,成为了她近来最常用、也最趁手的兵器。虽然她很喜欢这条长鞭似的武器,可是最近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肯拿出来用了——毕竟是从堕落种的脸上拔下来的,一些残留在口器内部的组织已经开始发臭了,另外没有手柄,也不是太方便。 警棍小刀之类的东西,因为派不上用场,早就让她扔了。卡片库里还有一张【劫贫济富箱】,剩余可使用次数为1次,剩下的多半就是一些日用品:一条替换用的野战裤、没吃完的咖啡和巧克力、一些卫生用品和内衣裤、任楠的尸体…… “等等,这个不是日用品吧!”林三酒忙拿起了【任楠的尸体】。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张卡片的存在,如今再回头看它,心里竟起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 除了扁平世界之外,剩下的能力分别是【无巧不成书】、【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多亏用后者把同伴们都打飞到了天边,才从人偶师的手里堪堪逃过一命。 进阶能力虽然实战价值不高,但是好歹还算叫人省心;当林三酒想到【意识力学园】的时候,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还是沉下心,进去看看情况吧?”她叹了口气。“得想办法激活它——” 话音未落,忽然从远处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开了。 是堕落种?她蹭地就跳了起来,警戒着四处张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再仔细侧耳一听,又觉得这声音跟堕落种的口器振动起来时听着不一样,似乎是一个很小的东西——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只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像鸟一样的东西,正以高速震动着翅膀,在她的视野里,从远方逐渐地由小变大,很快就飞到了林三酒的眼前——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纸鹤在她面前停住了,似乎用那两只画上去的眼睛确认过了林三酒的身份后,这才突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能跟海哥哥在一起,我才不会浪费我的纸鹤去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呢!你们知道这纸鹤有多贵吗,按次数使用的,在中心十二界……哎呀?已经开始录音了!不要,海哥哥就别跟她说话了吧,嗯,兔子,对,快快,你来说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正当林三酒满腹疑虑的时候,纸鹤里紧接着竟传来了棕毛兔的声音:“小酒,你死哪里去啦?叫老子好找哎!我跟你说,我吃上了新鲜白菜了,你呢?是不是还在舔巧克力啊,哈哈哈!” 胡常在的声音不耐烦地从背景里响起来:“你说正经的!” “噢对……那个什么,这个纸鹤可以把你的声音录给我们听,所以只要你现在不是昏迷了或者死了,一定要在‘哔’的一声后留言啊!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啧啧啧,你知不知道海天青他——” “你闭嘴!” 海天青随之怒吼了一声,兔子的声音一下子好像就被掐断了,随即纸鹤传来了“哔”的一声。 林三酒愣住了。 阅读网址: 1337 会师 这一章快写完了,昨天那章少了大家两百字,今天补上三百,以表歉意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末日乐园 末日乐园 1338 分头行动计划 这一章很快就好了,不过估计都睡了吧。最近有点提不起劲写下去了。】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x1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x3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x1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冲去。平时感觉不长的一段路,今天却漫漫无期——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 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几人顿时抱住了头脸,脚步在躲闪间慢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打、打吧!”方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谁有武器?” 正当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堕落种,浑身冷汗的时候,堕落种像是很高兴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它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它们身上往往是应该很腥的,但是现在,那个家伙身上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叫人非常熟悉—— 那是洗衣粉的气味。 在绿洲里,由于水源宝贵,只有干部楼里才有洗衣粉——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这个堕落种,穿了一件干部的衣服——或者说,它的衣服受到了干部的待遇。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觉得自己脑中突然浮起来的猜测简直太过惊世骇俗——大厅里此刻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林三酒骤然发难,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几乎是转眼间,林三酒就落得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她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长长的几次,方丹扔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骚乱声像潮水一样从地下两层里漫了上来;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从他身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与碎肢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她没有经过搏击培训,但这样看起来,她好像在武斗一途上,还算有点天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它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在这儿,”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也没有想到,投鼠忌器的代价竟然这么大。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叛徒为两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1339 铜地码头 这章快好了,15分钟之内吧。不管多晚都有人在,很神奇……】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x1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x3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x1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冲去。平时感觉不长的一段路,今天却漫漫无期——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 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几人顿时抱住了头脸,脚步在躲闪间慢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打、打吧!”方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谁有武器?” 正当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堕落种,浑身冷汗的时候,堕落种像是很高兴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它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它们身上往往是应该很腥的,但是现在,那个家伙身上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叫人非常熟悉—— 那是洗衣粉的气味。 在绿洲里,由于水源宝贵,只有干部楼里才有洗衣粉——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这个堕落种,穿了一件干部的衣服——或者说,它的衣服受到了干部的待遇。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觉得自己脑中突然浮起来的猜测简直太过惊世骇俗——大厅里此刻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林三酒骤然发难,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几乎是转眼间,林三酒就落得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她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长长的几次,方丹扔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骚乱声像潮水一样从地下两层里漫了上来;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从他身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与碎肢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她没有经过搏击培训,但这样看起来,她好像在武斗一途上,还算有点天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它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在这儿,”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也没有想到,投鼠忌器的代价竟然这么大。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叛徒为两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1340 擦肩而过 【电脑基本没有修的必要了……一边码字一边砰砰砸键盘,砸得手疼。今天有点太晚了,大概是因为实在懒得再写了吧。】 前两次开车行驶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卢泽走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 根据离之君的情报,那个堕落种经常会在他住的楼房附近游弋,寻找落单的行人。可是卢泽在离开那栋楼五百米的距离上走了好几圈了,也没有见到那个堕落种的影子—— “看来那家伙还挺谨慎的,不肯走远呢。”对讲机里传来了林三酒若有所思的声音。“那么,你就再靠近一些好了!记住,发现它的时候一定要躲好,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卢泽“嗯”了一声说:“放心吧,这方面我有经验。” “好,保持联络。” 按掉通话,卢泽收起对讲机,朝堕落种搭档所在的那栋楼缓缓地走去。“鹰视”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最大,在这个范围里,只要有一点不对头,他立刻就能发觉。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卢泽的心砰砰直跳。 今天这次作战,重头戏其实都在他身上了,压力可想而知。 在谨慎地靠近楼房的这一路上,卢泽没有忘记时刻找掩体遮住自己的行踪。要是在发现堕落种以前,就被楼上的那个女人一枪轰掉,未免就太冤了……不过在战争世界里的那一年,卢泽学到了不少隐藏技巧,因此倒是游刃有余。 藏有狙击手的那一栋楼,在附近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这附近大概是还没有开始拆迁,还留下了不少六七层的居民自建楼。原本开着许多小店的街道上,此时就像死了似的,连尸体都化作了灰。 一个男人的身形拖着一根长长的黑影,忽然毫无预兆地从拐角处晃了出来,慢悠悠地拖着个脚——卢泽心下一惊,立刻往旁边一缩,躲在了一块落满黄沙的招牌后面。 目测这个距离上,堕落种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卢泽打开了对讲机。 “我看到它了。”他的声音压得要多低有多低,“小酒,你确定上次他说那个狙击手是‘他的女人’?” “没错,我百分百肯定。” “好,那我就发动了!” 话音一落,卢泽盯住了远处那个看起来十分悠哉的堕落种,心里默念了一句“女朋友”。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卢泽就看见自己肩头上披垂下了一片瀑布似的黑亮长发。——不管变身多少次,每一个新形象都还是让他觉得很新鲜——他伸手摸了摸顺滑的头发,又摸了摸小巧、光滑的脸,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也变得白皙柔嫩,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手镯。 “我成功了……我说,这家伙的女朋友看起来还是个白富美呢。”卢泽轻声地朝对讲机笑了一声。“胸大腰细长发,很不错呀……” 对讲机另一头的两个女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嗤”。玛瑟好像低低地叨咕了一句“青春期”什么的,林三酒声音里的无奈也很清晰:“你就不能严肃点?好了,赶快出去吧……哎哎,离、离之君,你干嘛——” 她惊讶的声音后是一阵杂音,听起来好像是手里的对讲机被夺走了,紧接着只听离之君凝重地喊了一声:“不要出去!” 卢泽才刚刚迈出去的一只穿着红色中跟鞋的脚,顿时僵住了。 离之君焦急的声音继续说:“我见过那个狙击手的样子,不漂亮,是个普普通通的短发女人!你变错形了啊!喂?喂喂!你听见了没有——” 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一点答复——因为卢泽已经默默地关掉了对讲机。 离之君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刚才卢泽才迈出去了一步,好巧不巧,正好撞进了堕落种往这边投来的视线中。就在离之君说话的功夫,堕落种已经一脸兴奋地全力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看这速度,用不了十秒钟,两人就能来个面对面。 卢泽压住紧张,硬是没有动地方,迅速地收起了对讲机。随即他抱起肩膀,很害怕似的用这个女人的声音“啊”地叫了一声。 果不其然,快冲到眼前的时候,堕落种猛地一下刹住了步子,就连那根长长的口器都没能遮掩住它脸上的惊讶:“美叶?” 卢泽一脸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现在那张美丽又娇柔的女性脸庞,白嫩的脸蛋上尽是泪痕。 接下来堕落种的一句话,立马让卢泽确认了:林三酒的情报没错,这他妈完全是个阴错阳差——“美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男朋友呢?” 我x。顿时,卢泽只有这一句话想说。 ……他这个能力有一个最大的缺陷,是林三酒也不知道的。在卢泽发动能力时,必须说出对方的关系人才能够变形。然而实际上,他只能变成“对方心里认为符合这种关系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堕落种很显然不觉得楼上的狙击手是他的女友,反而是这个叫美叶的、并且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的女人,才能称得上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说,我最讨厌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了!卢泽在心里咆哮了一句,面上却仍然是一片惊恐的楚楚可怜:“我、我跟他早就失散了……倒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堕落种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女人一遍,随即笑说:“我进化了一项能力,叫做肉体改造。别看我虽然不太好看,可是很厉害呢。” 为了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变形能力,卢泽在演技上可是下过大功夫的——哪怕听见了这种胡扯,他仍旧好像有点害怕似的轻轻点了点头,把目光从口器上避开了,抽泣着说:“现在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我说,你爸爸呢?那么有钱的人,不会连个后路也没有吧?”堕落种随口问了一句,忽然有点热切地问道:“还有,你进化了吗?进化了什么能力?” 原来是这样。卢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我们家……有一个地下避难室,食水准备了很多。我这段时间,就是躲在避难室里活下来的……对了,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呀。”卢泽一面说,一面悄悄地打量着它的神色。见堕落种听见“食水”两字,果然无动于衷——他又接着说:“……至于能力嘛,除了一个适应高温的能力,我好像就没有进化了。” 这一下,堕落种的脸色才慢慢地起了变化。 刚开始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如果是失望的话,大概现在变成想笑了吧?堕落种眼部下方的肌肉,逐渐地挤在一起,眼睛彻底地眯了起来——“没有进化啊……那你一个人怎么出来了?” 还没等卢泽想好怎么答,它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这样吧,你跟我回我那儿去,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一边说,那让人不舒服的半个笑一边变得更浓了。 是想回去再吸食掉我呢?还是想圈养起来慢慢吃……?卢泽心底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一副“得救了”的样子,感激涕零地说:“那可太好了!那么,我就跟你走了——” 堕落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竟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女士先走。 卢泽像女孩子一样羞怯地朝他笑了笑,提起步子走在了前面。 堕落种随即就跟了上来。 深夜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紧不慢地回响着。 “你还记得吗,美叶?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忽然身后的堕落种出声了。 卢泽心里一跳。变形能力可是不会给他提供任何信息的——所以他只嗯了一声。 “那才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只有你才是能够配得上我的女人。”这只堕落种大概是因为每天都不缺吃食,体内水分充足,此时居然还有心思追忆往昔:“咱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多快活呀……你都记得吧?” “是、是啊……” “因为你喜欢海滩,所以咱们把什么长滩岛、马尔代夫、大溪地……全去了一遍。现在想想,那时真像做梦一样啊?”说着说着,堕落种的语气忽然慢慢地渗进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要不是后来你爸硬把咱们拆散了……嘿嘿,我承认,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拿了不少钱——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呀。” 卢泽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想了想,只好又假模假样地抽泣了一声,说:“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为什么最后还跟那个富二代在一起了?你跟你爸爸一样,都觉得我不够门当户对吧?”堕落种猛地提高了嗓门,吓了卢泽一跳。不了它忽然又笑了,“美叶,你可不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真是太高兴了啊……” 卢泽后背上的皮肤,忽然感觉到空气一震,随即便是隐隐的风声朝自己袭来。他早就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警戒着,此时耳边风声一响,他的身子顺势一低—— 矮着身子往旁边跳的时候,他看见一根长长的黑影,正好从自己头顶上扫了过去。 没想到一击落空了,堕落种吃惊地盯着他。 卢泽冷冷一笑,将脚上的中跟鞋踢了出去,摆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美叶”的柔嫩双脚,直接踩在高温烘烤了一天的柏油马路上,烫得他微微发疼——不过,这一点点的痛感,反倒让他头脑更加清醒了。 “你……竟然能躲过去?” “看来你软饭吃多了,身手不太好啊。”卢泽笑了一声。 话音未落,口器已又朝他重重地抽了过来。 1341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女越成功混上游轮之后的第二天,丸青戈也选好了一家他准备下手的医院。 他选的医院是全市规模最大的,因为聚集了周边地区一流的医疗资源,因此吸引了无数从附近乡镇来求医的病人,一周七天无论早晚,医院内外尽是等着排队挂号的人山人海:肩膀撞着肩膀,脚尖踩上脚后跟,那头热汗气扑过来,这头咳嗽声还回去——到了这儿,谁也别想能体面。 进化者们都不知道这个国家已经默默监视了他们多久,可以想见的是,他们的面貌、步态肯定早被纳入了监视数据库,走到哪儿都是目标。与其他几个人一起,丸青戈学会了林三酒改变步态的技巧,现在又有了这成百上千的人给他打掩护,他就像水滴融入海里一样化在了人群中。 只不过作为一个进化者来说,忍着不将挤挨碰撞上来的人一把掀开,倒是比改换步态还辛苦些。 丸青戈戴着口罩,悄悄穿过人群,直奔三楼内科科室。现在是早上八点,内科副班医生们已经纷纷准备上班了,办公室里响起了打水声、脚步声、说话声,为这一天开始了预热。 他在转角处等了一阵,见一个穿着蓝衬衫、背着包的男人进门之后,没过多久,那人又端着一只保温杯出来了,包没了,仍旧穿着蓝衬衫。丸青戈抓住机会,几步走上去,闪身进了办公室——随即却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倒霉”。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中年女医生,此时正对着一面小镜子扎头发,只要一抬头,她就能看见站在门口的丸青戈了。 ……那也不影响。 丸青戈脚下连顿也没顿,仍旧又稳又快地走向了他的目标——那件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就在女医生桌子的正对面。 他一把抓起白大褂时,那女医生果然察觉了动静,从镜子上移开了目光,一边朝他抬起头来,口中一边问道:“我听他们说今年不发粮油啥的了,是真的吗?” 丸青戈姿态流畅、自然而然地一转身,将白大褂在身后展开了,恰好拦住了她的视线。他从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将胳膊伸进一只袖子里。 “啊呀!那不一年到头什么也不发了吗,”在这短短一刻中,女医生只瞧见了半空中打开的白大褂和一个黑乎乎的头顶,随即又低下头对着镜子抱怨道:“这一天天累得要死……” 白大褂一上身,丸青戈抬步就往外走,在她一句话没说完之前,人已经离开了房间。等那穿蓝衬衫的男医生回来时,就会发现他挂在椅子上的褂子没了——不仅是褂子,还有夹在褂子上的一张工作牌。 现在,丸青戈变成了包医生。 药品储藏室在旁边管理楼里,如今有了白大褂,门口保安连瞥都没有朝他多瞥一眼,就叫这位包医生轻轻松松地走了进去。人人都有特长,丸青戈的特长之一就是这种本事:不管是什么样的群体,把他往里头一放,两分钟之后,人人都以为他本来就是自己这一群里的人了。 他大摇大摆地打开了一间办公室门,隔着口罩,朝里头的人问道:“药品室那位呢?我正找他呢。” 一个女人抬起头,白大褂一入眼,就连想也没想地说:“他好像还没来上班。” 丸青戈点点头:“你来得蛮早嘛。” 对方圆睁着眼睛,显然不好意思直接问你是谁,笑了一下:“提前来不堵车。” 没来上班就好。丸青戈转身就走,直奔药品室;门锁对于他来说,就相当于不存在一样的,十秒钟之后就发出了一声代表放弃防守的锁芯撞击响。他推门进去,四下看看,大步走向了“急救药品”的柜子。 肾上腺素笔用于治疗急性过敏休克,属于关键时刻的救命药,医院不可能没有。然而他在几个锁住的柜子里上下找了一番,却连影子也没瞧见。 他有点儿傻眼。难道放在急诊室了? 可是普通人用药时连1mg都用不上,急诊室里就算有,量也不会很大,至少肯定不够四名进化者加倍用的…… 丸青戈不信邪,把整间储藏室都看了几圈,直到觉得来上班的人可能快到了,这才骂了一声往外走。他迅速来到急诊室,拦住一个年轻小护士,厉声吩咐道:“快,给我拿一根肾上腺素笔来!” “啊,可是——” “快去,人都在门口倒下了,别的一会儿再说!” 明明从声音、身材和工作牌上看,他都不是急诊室里的医生;但叫丸青戈这么一吼,那护士也跟着急迫起来了,匆匆转身小跑着去拿药。丸青戈紧跟在她后头,往她拿药的房间里扫了一眼,接过肾上腺素笔就走——走了没有两分钟,他又趁人不注意转了回来,一闪身进了房,打开了刚才那护士动过的药盒。 ……居然没有第二支肾上腺素笔了。 就算猜到急诊室的存量小,这也太小了吧?若是有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过敏休克,有一个人就只能认倒霉死掉? 丸青戈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久待,攥着唯一一个含量仅有0.3mg的战利品,赶紧顺着楼梯先上了楼,离开了一楼急诊。来医院偷点药,听着也是挺简单的事,怎么变得这么难?看来这个国家也知道,肾上腺素可以用于减缓退化速度……连人命都得往后退,还真是在不惜一切代价地提防压制进化者。 上了三楼,丸青戈在走廊里慢下脚步,这样一来,他看着就不那么显眼了。 这个国家莫非是吃过进化者的大亏,所以才这样严防死守?可是若真出过什么大事的话,应该是瞒不住一般民众的……再说,进化者的首要目标,也还是想好好活下去。换作一个在沙漠里奄奄一息的人,若是忽然看见了绿洲,是赶紧上去喝水休憩,还是放火烧树、往水里尿尿?同样的道理,哪个传送来的精神病会一看见是正常人世,就开始大肆破坏…… “丸老师?” 丸青戈一怔,停下了脚。 “丸老师!”从身后叫他的那女孩一下子肯定了,登时好像个远远看见了母鸭子的小鸭,蹬蹬赶上来,冲他抬起一张小脸,激动得眼睛发亮。“真的是你啊?” “嘘,”丸青戈赶紧把这小姑娘拉到了一边,“我现在是包医生。” 小姑娘立刻乐了,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迅速把自己挤进了这一场阴谋里,变成了同谋。“好,包医生……我好久都没看见你啦,你不是说,会回学校来看我们吗?净骗人。” “你跑医院里来干什么?”丸青戈有点脑仁疼。 “我爸是主任医师啊,”小姑娘理所当然地说,“我妈有事看不了我的时候,我爸就让我上这来写作业。” “不用上学吗?”今天明明是工作日。 “学校今天要做考场,我们都放假了。”小姑娘哪会被这么轻易地转移话题,又追问道:“你怎么又变成医生了?你怎么到处招摇撞骗的?” 丸青戈冲她瞪起眼睛,但她却只嘿嘿嘿地笑,伸过来一只手拽他的胳膊。他落脚学校里的那些孩子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小姑娘们一见到他,年纪就要自动减少五岁,哪怕红着脸,还是黏着他不放。而男孩子们一见到他,年纪就要自动增加五岁,一个个压沉了嗓子,自以为很成熟地和他讨论问题。 好几个孩子都知道他其实不是学校职工,但好像根本没人真正在乎他混在学校里白吃白喝——这个叫黄鹊的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叫招摇撞骗,”丸青戈翻了一个白眼,“不是我的招摇撞骗,你这身皮早就叫你妈给剥了。我是来医院拿点东西的,你不用管。” “我不管你哪行,”黄鹊根本不听人劝,脚下立即跟了上来,“我对医院熟,你要拿什么东西呀?偷东西是不对的。” 丸青戈总怀疑她和另外几个女生,是抱着一种“捡到流浪狗偷偷养起来”的心态在瞧他——她们是真的捡到过一只,结果让老师发现了,拿棍子把狗轰出了学校;几个女孩伤心得不行时,他丸老先生正好就传送过去了,补了个狗的缺。 “肾上腺素笔,你不知道是什么吧?”他压根没抱什么想法,随口一说。 黄鹊却忽然跳了两步,转眼间就忘了“偷东西是不对的”——“我知道,我还知道在哪!” 1342 黄鹊之后 这几天不想码字】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阅读网址: 1343 林三酒的肾 【防盗章,正文目前写了一半,感觉应该快了,不过大家还是别等了】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344 逃离恐惧 疯了,码字时间越来越晚,我很不高兴】 极温地狱里有一件事,虽然无关生死,但是却很叫人讨厌:在温度可怕的白天,由于什么事也不能做,所以只能够找个地方睡觉——可是无论在哪儿,刺眼的亮度都让人一点也睡不安稳。 所以,当身处于这样幽暗、寂静的环境里时,林三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周围无声的黑暗,就像是母亲的子宫一样,让她在睡梦中也感到安心。 她睡得太香了,甚至对身边焦躁的“唔唔”声都充耳不闻。 被绳子五花大绑、吊在了客船上的申连奇,由于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急得一双鱼尾不住“啪嗒啪嗒”地击打着船璧,声音在空荡荡的铁船里传出去了很远,回音激荡了好一会儿,才算终于是把林三酒给叫醒了。 “啊?你醒了?”林三酒揉了揉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将他嘴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由于两颊长了鱼鳃,申连奇就算嘴被堵上也不觉得憋得慌。他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海娜小姐他们呢?” 林三酒抱着胳膊看了他半天,才慢悠悠地出声了:“申连奇呀申连奇……我简直佩服你,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就算你变成了人鱼,可是你难道没有审美?你到底是怎么看上那只堕落种的?” 都被绑上吊了起来,申连奇仍然抽空儿脸上一红:“你不要那样说海娜小姐。虽然她皮肤是松弛了一点,但心是善良的……林小姐,我不跟你开玩笑,他们人呢?” “死了,先冻成了冰,然后一脚下去就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块。”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残忍,故意把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变成冰之后好看多了,起码不再黏黏糊糊、到处滴尸液了。” 不是说人鱼无法处理负面的情绪吗?她倒是要看看,申连奇身上剩下的人类部分,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有所反应。 墙上挂着的人鱼愣愣的,半晌没出声。 “我不相信。她真死了?”好一会儿,申连奇才开口问道。 “要不要我下水去帮你捞一块上来?噢,可能不行,一冻再一烫,应该已经不成形了。”林三酒口中说得详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那三个堕落种心机倒是够用了,可是大概自新世界降临以来就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因此皮格马利翁项圈的5分钟时限才刚刚过了一半,几个堕落种就全被林三酒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变成了一地的冰碴碎块,滚得满甲板都是。 兔子所描述出来的急冻能力确实了不起。再一次,林三酒羡慕起了那些一开始就生成了实战技能的人——她如今每当要作战的时候,还得一手一脚地去打,哪里像个进化人类? 将冻得梆硬的碎尸块统统扫进了海水里之后,银光一照,她在船尾处发现了昏迷着漂在海面上的申连奇。 幸亏他现在是个鱼人的身体,一昏过去就自动从水面里浮了起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自己不太会游泳,又不能碰到申连奇的皮肤——把他弄回船上的这个过程,真是费了林三酒好大的工夫。想了想,她还是拿布包住了手,然后从客船里找来了一些系窗帘的窗帘绳,将他捆了一个严实,随后吊在了墙壁上。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他在听了海娜的死讯以后,会是怎么个激动法? 可是叫林三酒万没想到的是,申连奇低头默默不语了一会儿之后,再抬头的时候叹了口气,竟微笑了一下:“那也没办法,人终有一死嘛。不是人鱼的人,就是活不长呀,还是做一条人鱼好。” 就这样? 林三酒有点呆。 这不叫永远乐观,这叫没长心!明明那个海娜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她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忿忿不平了:“喂,我说,我可没打算放你下来。我想好了,一直到这个世界的14个月结束为止,你就在墙上呆着吧。” “那我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呢?”申连奇歪着头问,既不着急也不生气。 “……我喂你。” “哎呀,那就谢谢你了,有劳了!”申连奇放心地哈哈一笑,丝毫看不出来他对林三酒有任何恨意。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怕我揍你。”她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申连奇基本上已经算是彻底告别人类思维了,林三酒看见他就来气,自顾自地掉头进了轮船的深处——现在她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饮用水。 养成液肯定是不能再喝的了,按理说这么大的轮船,船上应该有储存水才对。她举着【能力打磨剂】当照明,将水面上的客船部分都找了一遍,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什么也没找着,一直到潜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时,才找着了仓库。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仓库里所有玻璃瓶的饮料都打碎了,但还有成箱成箱的塑料瓶矿泉水。尽管塑料瓶子在热水里已经被泡软了,但在一层箱子的保护下,仍旧存留了下来,看起来两个人节省着喝上几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来来回回地把水都搬了出来,林三酒喘着气经过驾驶室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借着光芒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装着【人鱼养成液】的纸箱完好无损,外面还画了一男一女两只形态诡异的人鱼,正手牵手地在水里游泳—— 想想也算运气,幸亏她喝得不多。林三酒想到刚才她从自己手肘上找到的一片摇摇欲坠的鱼鳞,恶心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虽然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东西,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68瓶全部挤在了一只箱子里,将它卡片化了。 在船上转了一圈,又给申连奇喂了点清水,林三酒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了——自打新世界降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想了想,她找了个听不见申连奇絮絮叨叨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敛息静气,检阅起自己的能力和物品来。 她身上的特殊物品如今可真不算少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由他人所描述的一项能力,将被完整地赋予给项圈主人,时限5分钟。 【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作用是凑字数以及使听到笑声的男性失去一切坏念头,时限1分钟。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恋爱次数。 【猫砂】:虽然是亮橙色,但却是掩盖行迹的好帮手。 【糟糕!钱包不见了】:询问他人是否坐过300路,可以冻结对手身上一切特殊物品,使其15分钟之内无法使用。 【防卫版晴天娃娃】:挂在有顶的地方,可以作为警卫员使用,就是叫声太难听了。 【录音机】:物如其名,非常朴实。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长期饮用可以将人改造成人鱼,但不漂亮…… 【能力打磨剂】:说明上只写了打磨能力用,其余的都不明白,现在沦为了林三酒的手电筒。 ……在红白对抗赛里赢回来的其余物件,都被她以一人两件的数目,分给了海天青他们。而她自己如今有了足足8件特殊物品,顿时生出了一种穷人乍富的错觉来——只是跟阵容丰富的物品们一比,她自身的能力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进阶能力一共有三项。 【扁平世界】:第一次升级后的扁平世界,允许林三酒每天转化8件物品。在这8件物品之内,解除、生成卡片化的次数不限。质量越重的东西,转化起来就越困难、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以她如今的体能来看,超过一吨以上的物品,就无法被转化了。当她的体能增长的时候,这个重量的上限也会逐渐上移。 卡片虽然十分轻薄,但是在离手后35米的距离内,可以适度控制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超过35米后,就归地心引力管了。 扁平世界目前还可以召唤日记卡一张,日记卡用于记录方圆五米内,三个小时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三个小时时限满了以后,日记卡必须被召回,清空内容,才能进行下一次的记录。 林三酒数了数自己的卡片库,除了特殊物品之外,她有一张【口器】,由于出奇地长而尖锐,成为了她近来最常用、也最趁手的兵器。虽然她很喜欢这条长鞭似的武器,可是最近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肯拿出来用了——毕竟是从堕落种的脸上拔下来的,一些残留在口器内部的组织已经开始发臭了,另外没有手柄,也不是太方便。 警棍小刀之类的东西,因为派不上用场,早就让她扔了。卡片库里还有一张【劫贫济富箱】,剩余可使用次数为1次,剩下的多半就是一些日用品:一条替换用的野战裤、没吃完的咖啡和巧克力、一些卫生用品和内衣裤、任楠的尸体…… “等等,这个不是日用品吧!”林三酒忙拿起了【任楠的尸体】。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张卡片的存在,如今再回头看它,心里竟起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 除了扁平世界之外,剩下的能力分别是【无巧不成书】、【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多亏用后者把同伴们都打飞到了天边,才从人偶师的手里堪堪逃过一命。 进阶能力虽然实战价值不高,但是好歹还算叫人省心;当林三酒想到【意识力学园】的时候,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还是沉下心,进去看看情况吧?”她叹了口气。“得想办法激活它——” 话音未落,忽然从远处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开了。 是堕落种?她蹭地就跳了起来,警戒着四处张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再仔细侧耳一听,又觉得这声音跟堕落种的口器振动起来时听着不一样,似乎是一个很小的东西——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只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像鸟一样的东西,正以高速震动着翅膀,在她的视野里,从远方逐渐地由小变大,很快就飞到了林三酒的眼前——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纸鹤在她面前停住了,似乎用那两只画上去的眼睛确认过了林三酒的身份后,这才突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能跟海哥哥在一起,我才不会浪费我的纸鹤去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呢!你们知道这纸鹤有多贵吗,按次数使用的,在中心十二界……哎呀?已经开始录音了!不要,海哥哥就别跟她说话了吧,嗯,兔子,对,快快,你来说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正当林三酒满腹疑虑的时候,纸鹤里紧接着竟传来了棕毛兔的声音:“小酒,你死哪里去啦?叫老子好找哎!我跟你说,我吃上了新鲜白菜了,你呢?是不是还在舔巧克力啊,哈哈哈!” 胡常在的声音不耐烦地从背景里响起来:“你说正经的!” “噢对……那个什么,这个纸鹤可以把你的声音录给我们听,所以只要你现在不是昏迷了或者死了,一定要在‘哔’的一声后留言啊!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啧啧啧,你知不知道海天青他——” “你闭嘴!” 海天青随之怒吼了一声,兔子的声音一下子好像就被掐断了,随即纸鹤传来了“哔”的一声。 林三酒愣住了。 1345 意料之外的午饭 【太晚了,晚的让我绝望】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346 一场告别 我发现到关海连的时候,反响就很少,可能他的剧情一直平平淡淡吧?最近更新时间越来越晚,真的很影响我……趁着没人发几句牢骚】 迷迷糊糊之中,林三酒的耳朵里一直响着“啪沙沙”的轻微声音,不停地敲打着她疲劳过度的神经。尽管是半梦半醒之间,可从身体的颠簸感来看,她感觉自己此时似乎正在一辆车上…… 一包放在箱子顶端的黄油小饼正跟林三酒一样,随着车子而震动着。忽然从箱子后头,悄悄地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似乎想去够那袋小饼。不过车子这时正好抖了一下,被兔爪一推,那袋子就啪地摔了下去,拍出了底下“啊”的一声。 罪魁祸首探出头一看,正好对上了林三酒睁开的眼睛。 “醒、醒了啊?哈哈……”棕毛兔干干地笑了两声。 林三酒把饼干从脸上拿掉,感觉头还有些昏沉。她慢慢地爬起了身,四周打量了一圈。 她正躺在公交车的过道上,身下不知被谁体贴地铺了一条浴巾。大概是为了给自己腾位置,两旁摞起了高高的食品箱子,棕毛兔此时就趴在最上层的一个箱子上。 “小酒?你醒了?” 从公交车驾驶座上,传来了胡常在的声音。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见林三酒果然坐起了身,整张脸立刻亮了:“太好了,我一直都担心得够呛!” 这个时候,她的回忆才慢慢地涌进了脑海,填补了昏迷时的干涸大脑。 ……方丹被12杀死了。 第一个念头就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脏。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签证官——如今,林三酒失去的不仅仅是拿到签证的机会,还失去了一个朋友。 而12趁着五个干部落败,绿洲一时防守空虚的时候逃脱了。玛瑟为了保持住自己,不因距离过大而消失,提前一步赶了上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玛瑟怎么样了?卢泽醒过来了吗? “我睡过去多久了?”林三酒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 胡常在有些不安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这才带着点儿后怕说道:“都已经整整一星期了。要不是你呼吸心跳都正常,我险些以为你死了……” 一星期?林三酒一惊,马上就要站起身,脚步却虚浮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已经这么久了?玛瑟她——” 早就料到她有此一问的胡常在,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你昏睡过去以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就顺着玛瑟离开的方向一路开过来了。可是走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却连玛瑟的影子都没瞧见,我想不是走岔了,就是他们半路上改变了方向……” 也就是说,跟玛瑟失散了。 林三酒顿时头疼起来。 在一片隐隐发疼的茫然里,她原本激烈的情绪仿佛也退得远了一些;焦虑、担忧、懊悔,模模糊糊地在脑海中此起彼伏。反而是一个自我安慰式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站直身子,林三酒的目光在车厢里四下一转,心里滋味说起来也有点复杂。在绿洲呆了还不到两个星期时间,陪她一起去的人,就都不在身边了;反而是一些新的面孔,成为了此时一起上路的伙伴。 棕毛兔到底还是咬开了那一包小饼,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嚓嚓”声,一边的兔脸鼓成了圆球。 林三酒盯着它皱眉想了想,问道:“那白教授她们和海天青呢?怎么就只有这只兔子反而还在?” “你的卡车,现在正由海干部开着呢。至于白教授……在你昏迷过去以后,我们在废墟里发现了从堕落种手下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大概有二十多个吧。白教授说,既然她做了错事,那就由她来承担后果,所以和徐晓阳一块儿留了下来,打算重建一个人类避难所。只不过这次没有了堕落种的外世界科技帮忙,我看会很艰辛……”说着,胡常在也不禁有点唏嘘。“虽然是你的东西,不过我擅自做主给他们留了一些吃的,抱歉啊。” 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吃的,林三酒不知为什么看向了棕毛兔。 棕毛兔正好迎上了林三酒投来的目光,它带着几分莫名的骄傲感一抬头:“我觉得你们虽然粗暴了一点,但人都挺仗义的。再说你的战斗力差,我也很担心你,就留下来了——” 胡常在根本没有给它留一点面子:“假话啦。它一个兔子,虽然能力很好,但是人外有人,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抓去吃了……为了安全着想,况且它和海干部关系也不错,所以就跟上我们了。” 明明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艰辛,可看着棕毛兔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林三酒还是有点想笑。 不过,明明都已经醒过来了,怎么耳朵里那沙沙的声音还在呢…… 她抬眼朝窗外仔细一看,不由愣住了,话都有些说不完整——“这个、这是……” 刚才没看清楚,是因为窗外满满的白色蒸汽,一团一团地附在玻璃外。只有留神了,才会发现有许多细小的水珠正不断地打在玻璃上,汇成细流,漫延在窗框里。 有点不敢置信地,林三酒摸了摸跟往日比起来热得不同的玻璃:“……下雨了?” “对啊。”回答她的是棕毛兔。后者跳到地上,咬开了刚才那包小饼,一边吃一边答道:“已经下了好几天了,我们都看腻味了。雨水滚烫滚烫的,也不能喝,闻起来一股硫磺味……开车不敢开快,雨刷也都快刷烂了,讨厌!” 林三酒唔了一声,仍然新奇地看了好一会儿的雨,看了半天,她还把窗子打开了。正如兔子说的一样,雨水大概是水刚烧开以后不久的温度,按以前来说肯定要把人烫疼的——但是浇在林三酒手上,她只觉得温热热的,十分舒服。 硫磺味果然很浓…… 咦? 等等,这不就是温泉吗? 自从极温地狱降临后,天天出汗、却再也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的林三酒,突然心底生起了一股痒痒的渴望。这两个月以来,她简直成了野猪——汗水黏了一层又一层的沙土灰尘,使她的皮肤摸起来粗糙得要命。 她立刻让胡常在停了车,又叫住了海天青的卡车,鼓动着二人一兔都跟她下车找桶去了。 桶这个东西,说起来好像到处都是,找起来却比想象中难多了——尤其是在许多塑料制品都在高温下变形了的情况下。几人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林三酒干脆挽起了袖子,自己找了块地方挖了个半人深的坑,随后用遮光布和石头把坑的底部、四周都铺上了,防止漏水。雨势不小,不一会儿,就盛满了热气腾腾的一坑“温泉水”。 虽然水算不上太干净,但看起来已经足够奢侈。 对于男人来说,用不着挖坑,天上下的就是热淋浴了,因此也来了兴致;在他们走远了以后,林三酒忽然抓过棕毛兔,一把按进了水里,笑着说:“来,你也享受一下!”说着,她就除去了外衣,跳进了水坑。 棕毛兔“呼哈”一声,从水面上冒出了个头,愤愤地喊了一声:“兔子是不洗澡的!” 一回头,看见林三酒光裸的肩膀露在水面上,在白雾里若隐若现——它尴尬地砸了咂嘴,转过头玩起了自己的耳朵:“……那个,我其实是男兔。” 林三酒看着它:“那又怎么样,还不终归是一只兔子。” 就算会说话,也是一副根本让人害羞不起来的、毛茸茸的长相!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只兔子又会说话、又有能力?”林三酒不以为意地一边往身上泼水,一边问道。 “你看我长得这——么可爱就知道了,我以前也曾是一只宠物兔,还是名种呢。”棕毛兔好像被勾起了回忆,也忘了男女有别了,拉长了声音说:“我以前的主人虽然很讨厌,总是限制我的自由,不过说到底还是很爱我的。温度飙高后的那几天,我记得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水也没有、食物也没有……他尽管虚弱得不行,还是出门找吃的去了。整整一天以后他才回来,浑身是伤,手里除了一个方便面,竟然还有一把草。” 顿了顿,这只名种宠物兔才带着一点感伤继续说道:“……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竟然还有草,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不过我那时还是个傻兔子,几口就把草吃了,什么也没多想。自从吃下了那草以后,我渐渐地有了智慧,也生成了能力……反而是我的主人,终于没熬过去,死了。” 那草想必是新世界生成的特殊物品吧?林三酒在心里描摹了一会儿那位主人的模样,觉得他一定生得很温柔——轻轻叹了口气,她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头。 棕毛兔郑重地说:“你现在知道了,我也是有名字的家兔。你以后叫我‘爹’就行了。” 它头上的手立刻将它按进了水底。 跟爬起来的棕毛兔打闹了一会儿,林三酒被它一对长耳朵甩得满脸是水,不知道是玩了一会儿、还是因为洗澡洗得很舒服,她的心情倒是畅快了不少。眼见洗得差不多了,加上昏睡了一个星期她也饿得够呛,林三酒终于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水坑里爬出来,换上了准备好的干净衣服。 滚烫的雨水依然不停地由天空中浇下来,好像是为了弥补之前的干旱一样,大团大团的白雾在地面上被激了起来,慢慢地浮到了半空。源源不绝的新雾与之前的雾气一起,氤氲了天地,模糊了视野。 “喂,胡常在,你们洗好了没有?在哪儿呢,我们要过去了哦?”她朝远处喊了一声。“快点穿好衣服!” 远处传来了胡常在慌慌张张的应声。 “都说了老子是男兔啊……我看他们才是理所当然的。”棕毛兔嘀咕着。 辨清了方向,一人一兔就朝着刚才胡常在出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白雾迷蒙,看不清前路,走起来很是有点费劲—— 可是,也不至于走了二十多分钟还没走到吧? 一连高声喊了几句,却一直都没得到答复,林三酒不由停住了脚,表情凝重了下来。 棕毛兔也感觉到了古怪:“奇怪了……刚才明明就是这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啊?听着可没有这么远。” 人兔互相看了一眼,都暗暗地提起了戒备心。 刚迈步要走,猛然间一声清脆的铜锣声打破了白雾世界中的寂静,吓了他们一跳——这锣声像是环绕在每一个方向上,随即一个热情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大家下午好!” 这时,从身边不远的雾气里,又窸窸窣窣地从不同的方向走来了人——要不是离他们最近的那两人,看着似乎比林三酒他们还要惊慌,只怕林三酒早就一拳打出去了——那两人正窃窃低语着什么,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安。 白雾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已经越聚越多了;难以言表的诡异气氛,正悄悄地压了下来。正当林三酒抓起兔子就要走时,那个高嗓门就又开口了:“……人都到齐了吗?我很高兴能在今天,欢迎大家参加年末迎新之——红白对抗赛!” 阅读网址: 1347 未来之一,将成为现实 这一句话顿时捅开了马蜂窝——楼野猛地跳了电梯边上,后背紧靠着墙壁,一张还稚嫩的脸上满是惊讶:“不是你说的吗?” 楼琴的动作跟哥哥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后天训练出来的默契:“废话,是我说的我还用问那一句吗!” 兄妹俩大概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神态都有点儿慌张,下意识地看了看灰白大脑——倒不是怀疑她突然会说话了,只是她以现在的状态,基本上能看见一切东西。可是林三酒慢慢地在电梯空间里上下漂浮了一会儿以后,却拼出了两个叫人心一下就提起来了的字:“无人”。 电梯里静了一秒,楼野先嚷嚷出声了。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个女的!” “啊对,我也这么觉得……为什么咱们看不见?难道在电梯外面吗?” 如果还有手的话,林三酒真想往他们两人的后脑勺上一人来一巴掌。在列车上能看见堕落种的时候,他们那叫一个威风凛凛;但出了“看不见”的意外以后,两人似乎都忘了现在应该干嘛——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三酒将意识力聚集在大脑前方,猛地朝电梯按键区冲了过去——一排20以下的数字灯被她一撞,登时全亮了,林三酒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一部分意识力以后,她的劲道更大了,因此没敢使出全力;而令人庆幸的是,也幸好没发生那种怎么按都不亮的事儿。 难道说黄历的效果过去了? 兄妹俩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管刚才说话的是什么东西,既然那玩意儿要让他们去26楼,那他们最好还是别去。楼野挠挠头皮,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措了,咳了一声,矜持地夸奖道:“……嗯,刚才你做得很好,不过老实说,我才不怕呢。” 真想切切实实地叹口气啊,没有了肉身的林三酒默默想道。 ……即使因为缺乏历练而有些不太稳当,两个孩子仍然具有进化者基本的素质——当电梯“叮”一声、无风无浪地停在了15楼,还没打开电梯门时,楼野已经叫出了一张纸页,楼琴也低低地念了一句什么,两只套着手套的手随即微微一亮。 【呵呵我们是****】 这个机构的名字很陌生,反正在红鹦鹉螺界的人从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来自哪一个空间。然而它似乎威力很大,造成了亿万量级、不明来源的怨念。 现阶段本能力分为2个部分。1,脖子以下不能描写;2,建国以后严禁成精。 发动1部分的时候,敌对目标会被“****空间”默认成为一本书——或者是其他什么体裁的文字都可以。当敌对目标想要移动脖子以下的部分时,本能力会发出干扰,对其的动作实施造成困难,在武斗的时候简直就是作弊利器。只不过干扰和造成的问题都完全随机,建议发动以前先用好运气的黄历纸页增加运势。 2部分专门针对非人生物,上到神佛下到苍蝇都在攻击范围之内——只不过威力大小也会随对象变化而不同。该部分能力可以附着于身体某一部位上,对非人生物造成直接打击。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假如有某一个非人生物拥有“我是1949年以前出生的”这个清晰念头的话,则本能力的2部分会无效化。 ……楼氏兄妹的准备刚刚做好,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墙上脱皮褪色了的红色“15”字样。外面走廊里吊着一盏尿黄色的灯泡,多年沉浸下来的饭菜味、油味,使楼道里散发着一股旧房子特有的、厚重不干净的气息。 不过阴灵型的堕落种,倒是一个都没有看见。 “哥,咱们出去吧?”楼琴虽然问了这么一句,但脚下已经往电梯外走了——她在迈出门之前,还有点紧张地回头在电梯里扫了一眼。 没有了乘客的电梯,看起来就是四四方方一个铁箱子,没有不对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很顺利地出了电梯。 兄妹俩带着一个灰白大脑,踩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两侧家家户户门户紧闭。他们本来也没有一个明确目的,甚至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是为了历练而已;因此也不着急,小心而仔细地将每一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 虽然没有眼睛,但意识力在林三酒的头脑中投射出了一副全景图,让她能够将周围环境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比用肉眼更加全面。因为意识力的特殊性,不光是被它感知的区域纤毫毕现地展露了出来,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它也能够模糊地描绘出一个大概——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站在墙角处时,明明是看不见另外一边的;然而有时却能很微妙地察觉到另一边站着一个人。 ——此时林三酒就有了这种感觉。 在楼氏兄妹即将无知无觉地拐过楼道转角的前一分钟,灰白大脑突然一个猛子沉了下去,一个回旋式的前冲,顿时将兄妹二人同时绊了一个趔趄——进化者的平衡能力超群,他们迅速稳住了身子;步子也终于停下了。 “你干嘛拌我们?”楼琴没好气地问,似乎又想到了鼻子上的那一击。 “有人”——林三酒慌忙写了两个大字。 兄妹俩一惊,对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转角后面。 然而那儿安安静静的,一点气息也没有。 过了几秒,还是楼琴出了个主意——她从自己蓬蓬裙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捏着把手的最末端,小心地从这一边的墙后伸了出去。 镜子里只有另一条深邃的走廊。 ”什么呀,净吓人。“楼野登时出了口气,不等林三酒写字,抬脚就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她没有嘴,连想叫住他都来不及。 他身影消失在拐角出处后的一秒钟里,没有任何异响—— 楼琴刚要跟上,却被提防着她的灰白大脑狠狠一下撞在了小腿骨上,疼得她“嘶”一声停了下来,抱住了小腿。 “你到底干嘛?我可真生气了——”她细眉倒竖,刚回头说了这么一句,突然见灰白大脑拼命地来回在空中翻滚,随即拉出了一个细长条,指向她身后。 楼琴立刻转过头去,发现从墙边上探出来一块黑。 这块黑慢慢地从拐角后移了出来,原来是天灵盖处的一块头发——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楼野的脸呈水平翻倒的样子,与脖子拧成了90°,缓缓地露了出来。 身体仍然留在了墙的另一边。 就在楼琴瞪大双眼,一声尖叫几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悬空似的脸上,突然笑了——那是林三酒见过了好几次的标准、巨大的笑容。楼野哑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们过来呀。” 阅读网址: 1348 信号 【这是防盗,一个小时后你们再来吧】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349 关键突破 【一会儿就好了,这个世界会比较短,关键突破已经出来了】 在林三酒的指引下,玛瑟一路将车开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休息。 毕竟是顶级的社区,与外面相比人少得多了。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此时的花园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幽静别致。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挡上破碎的车窗,打开了冷气。如今朱美已经不在了……节省油电已经没有了意义。凉爽的环境不但能让她快一些恢复元气,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好处,不至于在高温下引起发炎感染……只是虽然道理很明白,但当冷风吹起的那一刻,她依然有些黯然。 卢泽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大姐,你别太伤心了。你的朋友……总算不是死在堕落种的手上……” 一块儿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双方的关系早不知不觉地近了许多——林三酒感受到了卢泽的善意,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姐了?我真不比你大多少……对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叫林三酒。嗯,刚……刚进化。” “取自万丈红尘三杯酒?”卢泽立刻扁起了嘴巴,“比名字我输了。那我叫你小酒吧……对了,你为什么在脖子上包着一条毛巾?” “噢!”一语提醒了林三酒,她忙解下了又湿又热的毛巾,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卢泽一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玛瑟也挑高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她。林三酒打开了一瓶纯净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将任楠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概是这两人曾经在危急关头救过她一次的原因吧,林三酒此时很愿意信任他们。 与卢泽呆呆张着嘴的反应不同,玛瑟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忽然伸手指了指纯净水瓶子,对愣了愣的林三酒说:“让我来吧,我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医科的人。”说完,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和一些抗生素。 ……分化出来的人格难道也有自己完整的人生经历?林三酒不解地看了一眼卢泽,没说什么,还是乖乖一仰头吞了两片抗生素下去。有了玛瑟的技术,没过一会儿,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听完了故事的卢泽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吃人能力……只是我跟玛瑟从没见过,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个任楠大概也才刚进化没多久,才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了。不然假以时日,他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 “幸亏我们没遇上过这样的人。”玛瑟静静地说。 相处了半个晚上,林三酒也看出来了大概,玛瑟虽然无法实战,可是身手敏捷,个性冷静,阅历也广,感觉上倒比卢泽还靠谱些。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什么世界吧……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个世界啊?”林三酒忍不住朝玛瑟问道。 “为什么你问玛瑟不问我……”身旁响起了卢泽的抗议声。玛瑟跟没听到似的,反问了林三酒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理论吗?” 林三酒“啊”了一声说:“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一次的测量行为,甚至是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都可能会分裂,不,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她也是看过不少科幻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玛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我事先声明,这只是一个猜测,有的进化者赞成,有的进化者不赞成——我?我是赞成的。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上有多少人,我们的世界里一共有43亿人。每一个人的一生中,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空间。你今天早上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那么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你,选择了右边的路……而新空间中的每一个人,又会继续不断地创造出新空间。这样算起来,一共有多少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无穷大。” “原本咱们都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平行空间开始变异了……就像这里一样。” 趁着玛瑟停了一下的空档,林三酒赶忙问道:“难道都像这儿一样,变成了高温环境?” 回答她的是面色难得沉重一次的卢泽:“不一定。我们的世界里,是由于发生了一场病毒实验泄露……超过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病毒造成的瘟疫里。” 林三酒忽然想到,大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失去了亲人好友。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还是玛瑟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空间同时变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字决不会小。当初我们从病毒中活了下来,也进化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努力生存就行了。但是——” 玛瑟停了停,好像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说法。 “在第14个月的时候,我和卢泽已经适应了那个充满了瘟疫和堕落种的新世界了。变故出现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 “我和卢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战场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才刚睁开眼,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就被扔下了一颗炸弹……”玛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当时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们起码很快搞清楚了一点:我们已经不在原先的世界里了。我们四处打听,总算是得知那个世界叫做‘被血染成黑色的土地’。在那个被战争统治的世界里,我们又辛苦地活了14个月。直到第14个月的最后一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卢泽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遥远。 在车内凉爽的空调气里,林三酒额头上爬下了一滴汗。 她明白了。不等卢泽开口,她就轻轻地说道:“……你们来了这儿。” 卢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极温地狱。” 极温地狱! 林三酒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卢泽却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仅仅只有我。两个世界里,几乎我遇见的所有进化人类,都会在第14个月的时候被送走。而且……好像每个人、每一次去的地方也都不同。” 心脏猛地砰砰跳了几下,林三酒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说来,我14个月后也会……” “到另一个‘新世界’里去。”玛瑟以肯定的语气说。“大概因为我是分化出来的人格,所以我只是跟着卢泽行动罢了——但其他的同伴,都失散了。” 一个又一个超乎想象的消息充斥了林三酒的大脑,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醒悟过来:“慢着……你刚才说每个进化人类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是在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里,随机被扔出去——” 这就意味着一旦离开,她有可能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了? 不,还不止——这也意味着,14个月一到,卢泽和玛瑟就会被送到鬼知道哪一个世界里,有可能几人再也遇不上了。 才遇到了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却马上就被告知要分离,这种感觉真叫人有些奇怪。 汽车玻璃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很显然,就在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外面的温度再度攀高了。林三酒将空调关小了一些,在沉默中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等等,在平行空间理论中,是有无数个‘我’的。那么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遇到另一个我?” 出乎意料地,玛瑟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像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一样,平行空间理论只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能最好地解释这些末日世界的一种说法,并不是真理。但你刚才所说,正好是这个平行空间理论的一个缺陷;因为在另一个新世界里,是根本没有另一个你的。” 林三酒有些恍惚,——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由靠在了椅背上,脑子里尽是关于新世界的一切,一时怔怔无语。 忽然车里响起了唰的一声轻响,她抬头一看,只见玛瑟食指上的指甲已经化作了长长的钢甲,正望着她,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芒:“……现在,能让我抽血了吗?” :。: 1350 狰狞 快好了,我困死了现在这一个世界不会有100章的,目测还有35章左右应该就能结束了吧 “你不知道,像超市这种物资丰富的地方,往往也是变故最多的” 卢泽和林三酒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黑乎乎的货架当中,时不时盯一眼对方的背后。他们一人手里举着一支红酒瓶子没办法,超市门口那儿除了这个还有点杀伤力,其他的都没法用。当然用红酒对付堕落种是不太靠谱,但是砸出去就跑还是能办到的。 玛瑟被他们刻意放平了,摆在门口两具尸体中间,一眼看上去就跟死人一个样。只不过她醒来以后会不会不高兴,就是卢泽的事了 “咱们到熟食区”卢泽低声说。他刚想说一会儿先从熟食区开始吃起,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恶臭。不甘心地拿起了一盒蔬菜土豆沙拉,才一入手就扔了:“全都坏了!都化成水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林三酒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两个人才摸黑将超市从头到尾地走了一圈。除了超市深处躺着几具尸体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这下就不用再继续警戒了,两人放下了红酒瓶子一直举着也怪累的并肩往回走。 “虽然没有阳光直晒,可是地下超市一没有了光,也太黑了你知道哪儿有手电筒吗?”卢泽有点烦,“自从来了这个极温地狱,我一直就在黑暗里呆着。” “一会儿找找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卖的,毕竟是一家高端进口超市。”林三酒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食品区,各自抓了几包看不清是什么的食物,抱在了怀里。“不过,我记得他们有卖香薰蜡烛的只要有光亮就行了。” 一边低声跟林三酒说着话,卢泽一边摸索着打开了包装袋。 “哎,这个是薯片”他才刚刚惊喜地叫了一句,只听安安静静的超市里忽然回荡起了一声:“卢泽,你给我滚出来!” 正是玛瑟的声音。 “玛瑟?玛瑟,你醒了!”卢泽一听,忙拉着林三酒就跑,没几步就回到了门口。借着外面投下来的光一看,玛瑟正嫌恶地站在两具尸体中间,一头红发和一张黑脸看起来反差特别明显。 卢泽忙嘻嘻哈哈地解释了几句,又拿自己手里的薯片讨好了玛瑟半天,她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随即,她将目光放在了林三酒身上,似乎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 林三酒不知怎么顿时有点儿紧张,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望着玛瑟问道:“我的数据有问题?” “也不算是有问题或许是我之前的样本太少了吧,”玛瑟安慰她似的笑了笑,说:“你的数据,跟我以前测量过的,都不太一样。” “怎么说?”林三酒忙追问了一句。 “光说也说不明白,还是你自己看看吧!”玛瑟话音一落,食指上的指甲立即伸长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指甲尖端泛起了淡淡的金黄色光芒。 玛瑟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有些暗的地方,示意二人跟上来。接着,她用食指在空中写起了字来每一个写出来的字,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漂浮在了空气里。 林三酒想压抑一下惊讶的表情,可惜不怎么成功。 “左边是你的数值。”玛瑟一边写,一边解释:“我会把卢泽的也写下来,给你做个对比。” 林三酒的基础能力 高温适应:有效抵抗高达125高温环境。 敏锐直觉:时灵时不灵,但是灵的时候比较多。 第三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林三酒的身体数值 身高:168 体重:56公斤 百米平均速度:116秒 神经反应速度:较快 视力:50 脂肪含量:185 肌肉含量:457 潜力值:高 玛瑟刷刷地写完了,卢泽首先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呃?”,倒把林三酒给弄得心里一提。玛瑟白了他一眼,接着对她说:“你的数值还不止这些,我是把重要的几项挑出来了。一会儿咱们对比完了,我再一一给你写下来。” 林三酒朝她点点头,快速地将自己的数据都读了一遍。 她打小体能就很不错,身手也颇敏捷。在女生们都头疼的体育课上,她一向是如鱼得水的,高考的时候还靠体育加了不少分。当然从小到大,她也没少被男生嘲笑过“四肢发达”什么的总而言之,除了一个潜力值,其他的数据在她看来都很正常。 在林三酒出神的时候,卢泽的数据也都一一浮现在了空中。 卢泽的基础能力 极端气候适应:能够在极度高温和低温的情况下生存。 身体强健:体能改善增强。 速度优化:比之前身手敏捷多了。 鹰眼:大大增加视觉范围,在黑暗中视物也会相对清晰一些。 攀爬跳跃:如同猫科动物一般敏捷。 第六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卢泽的身体数值 身高:174 体重:70公斤 速度:120 力量:89 最大打击力:101 潜力值:192 只写了几项,林三酒就已经明白了玛瑟见状,停下了指甲。“你现在也看出来了吧?卢泽的数值,是被我的能力高度概念化以后得出的,就像嗯,就像游戏人物一样。” 林三酒点点头,目光在“潜力值”一行上流连了几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数值却无法被概念化也不是说无法,而是没有必要。你的每一个数据都是实打实的测量值,都是体能测试中可以得出的结论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潜力值。”玛瑟平静地解释道。 “所有人至少,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里,潜力值都是一个具体数字。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罕见的机缘,否则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了而你是第一个例外。” 卢泽的“192”仍然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玛瑟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在进化人类中,卢泽的潜力值算是比较高的了,也就是说,你至少也应该跟他是同一水平” 204。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来:“任楠!任楠的潜力值是204,我对他的尸体运用了能力,所以他的许多资料都写出来了这么说来,我的数值还真的不大一样!” 卢泽仿佛被一拳打中肚子了似的叫了一声:“怎么那家伙的潜力值居然比我高?不可能啊,我是潜力小天王啊” “你是笨蛋小天王还差不多。”玛瑟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头面向林三酒:“没错,你现在明白了吧?你的资料太不寻常了我现在也没法给你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没事”林三酒笑了笑。她本来对这些数值啊、能力啊什么的,概念就不太清楚,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资料不一样,想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她刚要招呼玛瑟也坐下吃东西,忽然卢泽愣了愣,问道:“你说任楠的尸体你还保留着?” “对啊。”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摸口袋。不想一摸一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发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想来任楠的卡片被她留在之前那条裤子的口袋里了。“就在楼上,怎么了?” 卢泽重重地一拍大腿:“太好了!现在太阳出来了,咱们休整休整,晚上上去,搜一搜他的尸体” 想起任楠诡异的死状,林三酒就忍不住有点不舒服。“搜他的尸体干嘛?” 在文字淡淡的金光下,她一双琥珀色的猫眼颜色更浅、更亮了。 卢泽一脸的得意:“当然是去看看他都留下来什么东西了。像他这种经历过几个世界的,一般身上都会带点有价值的东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人是你清除掉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玛瑟好像怕她误会,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林三酒倒是不在乎这个,她笑了笑:“行,那咱们晚上上去瞧瞧。现在呢?”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一包消化饼递给了玛瑟。 玛瑟取出两块来吃了,说道:“这个地方我看挺不错的,有吃有喝还没有阳光。一会儿咱们找些能照明的东西,先把超市清理清理吧”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远处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这倒是虽然空气很干燥,可是温度这么高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尸体不会腐烂。 三人都是又渴又饿了,当下风卷残云似的将一小堆食物吃了个干净,又喝了些水,卢泽第一个跳起来:“走,咱们去找那些香薰蜡烛去!” 已经知道超市里没什么危险了,这一次几人的行动速度就快多了,没一会儿超市里就亮起了柔和的蜡烛光芒随着烛光,一股柔柔的香气也填满了超市。 “我们也经历了两个世界了,这还是头一个这么有浪漫气氛的。”卢泽一边走一边对林三酒笑着说,手里的死人肩膀一颠一颠的。 “你搬着尸体还能觉得浪漫?”林三酒抬着尸体的脚,有些哭笑不得。“天王,你赶紧的吧!” 两人抬着尸体,一步一步地挪上了电梯。玛瑟在电梯口张望了一会儿,回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这是她和卢泽在战争世界里学到的军用手势。两人赶紧加快几步,走到一楼,将死人丢在了另外一堆尸体上。 这些曾经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林三酒有些不忍,心里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几具?” “不多了,就剩护肤品那边的两三个了。”卢泽抹了一把汗,小兔子似的白皮肤上红通通的。 一边说,三个人一边下了电梯,朝护肤品区域走去。 忽然“咚”的一声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超市里。 1352 以头撞天 【晚上没有写,拖到了早上……很快了。标题与正文无关】 “x他妈的,怎么没多安排几个二级战力?” 伴随着一级警备长阿利巴愤怒的吼声,从最高处一个雪白圆球里“哗啦啦”地飞出了无数的办公用品,带着主人的余怒砸在地上。 “窝囊废!一个手掌心里的变异人都搞不定!真是奇耻大辱!”阿利巴的骂声仍然在继续,半透明的圆球球壁上,映出了一个点头哈腰的身影,正是戴单片眼镜的副官。 底层的几个圆球纷纷离得远了点。 “长官,实、实在是实验室那边,要价太高了啊……”副官瞅着空子,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考虑到以后几场比赛还要管他们买一级二级战力,还要雇佣斗士,这花费……” 最重要的是,格斗赛的门票、赞助等收入,是要作为福利发放给军|警部门的。 阿利巴果然立刻将战火转移到了老对头身上。 “x!也不想想,没有老子送过去的变异人和特殊物品,他们能研究出个屁来?”阿利巴先后经受了两次打击,此时脸色差得叫人心惊:“科技派那帮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们都送进赛场里去!” 顿了顿,他吸了一口冷气:“把今年年奖减少一点,多上一些二级战力,务必要让97号下一场死!” 副官忙点头应了。 往年的军|警部门,也并不是这样捉襟见肘的——毕竟特殊物品是十分罕有的东西,随便送过去几件,就能换回来一批二级战力了。只不过今年…… 想到失窃的东西,阿利巴重重地倒在椅子上,呼了口气:“……偷金库的那两个小子,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副官实在不敢让“没有”二字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心惊胆战地摇摇头,随即不等长官发火,忙补了一句:“但是属下在处置那个叫薛衾的女人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阿利巴抬了抬眼皮,示意副官往下说。他刚开了个头,阿利巴便逐渐坐直了身子。 的确,半夜打电话报告女变异人的踪迹这事很少见,随即就有人趁着自己因此离开的工夫,将金库偷了。 这里一定有联系。 ……薛衾被扔进升降板,带上办公室的时候,浑身都是青紫肿胀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事实上,她能活到现在,真是令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被捆缚绳绑着,薛衾趴在地板上,双眼无神,面无表情。 “……你身上的【鲁迅海绵】,是从哪里来的?”阿利巴的火气此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薛衾已经被拷问过无数次了,只是她紧咬牙关,始终没人能从她嘴里撬出哪怕一句话来。 对于这样的沉默,阿利巴并不感到奇怪。他看了看薛衾一身的伤,伸手在墙壁的几个按钮上按了几下,空中多了一幅图像,似乎是电话的录像。那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夜色将他的容貌都遮住了,只有他的声音还清楚:“……对,朝萨德玛小道的西边去了……你们会马上派人来么?别让她跑了。” 声音虽然刻意被压低了,但刚一入耳,薛衾就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空中的图像,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阿利巴见了她的反应,笑了。 三十分钟以后,雷明有点不情愿地动了动身子,朝身边的人低声说:“……不看下一场了吗?我很担心她们啊……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对付97号,唉。” “不看了,走了。”柔和的声音虽然带着笑意,却冷冷的。“刚才真是侥幸,再看下去一定会失望的吧。” vip观众席里两人起身离去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此时伊甸园里早就炸开了,每一条娱乐新闻、讲谈节目、个人媒体里,谈论的都是上午的赛事。在过去28年里,并非没有过女变异人获胜的例子——事实上只要能幸存下来,就算她们赢了——但是获胜后仍然有勇气站在赛场上的,并且如此旗帜鲜明地与全伊甸园对抗的,绝无仅有。 “比我们优越?这明显是一种可怜的幻想……看一看我们在哪儿,它又在哪儿?” “……她所不知道的是,50名以前和50名以后的比赛,严酷程度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我等着看97号在下一场比赛开始时,哭着要求下场……” “喝血是为了向我们示威吗?” 赛场大屏幕上,和伊甸园中每人身上的小型光幕里,不同的脸、不同的声音,都在说着同一件事。 在种种声音中穿行了一会儿,宫道一没等走近赛场出口,忽然停住脚,在身边一个小摊上买了一只热狗,又原路折返了回去。雷明刚要出声问,目光在出口处一扫,立刻明白了:门口此时多了几个守门的士兵,每过去一个人,都要求看一看模样。而士兵手里光幕上映着的,正是一张十分形似宫道一的画像。 “真是的,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宫道一坐回位置上,手里拿着热狗,却不知道隔着面罩该怎么吃,干脆塞给了雷明。“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雷明攥着热狗,愁眉不展:“糟了,这下该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先看看比赛好了……如果叫人失望的话,也不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而看的,而是天意啊……”隔着面罩看不清宫道一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喃喃的声音。 雷明觉得自己有时很难理解宫大哥的逻辑,但是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就惴惴不安地坐好了。 “……这个要怎么吃?” “我要是知道,还会给你?” 雷明哭笑不得,刚要左右张望,忽然大屏幕里一个严肃的男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随即警备长阿利巴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屏幕上,惹起了底下一阵叫好:“……委员会方面,认为97号这种同类互助的感情,十分有趣。为了能够让大家也体会到有趣之处,我们对下一场比赛做了点小小的改动……” 听到“改动”二字时,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毕竟新春格斗赛是伊甸园定下来的,规则掌握在人家手里,自然可以说改就改。如果不允许她们继续参赛的话,以后那些女选手的命运,岂不又一次风雨飘摇了? 唯一能够指望的,无非是委员会不好意思露怯,拉不下那个脸临时改变规则而已。 林三酒能够感觉到,从身边几个胶囊里投来的、有些焦虑的视线——她紧咬嘴唇,屏息听着警备长阿利巴接下来的发言:“……按照97号的发言,下一场的十名女变异人应该团结一体,真是令人感动哪。委员会决定,下一场时,我们会在场内放置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女变异人,希望97号和她的同类们,依然能够在这个女变异人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不等阿利巴说完,林三酒突然腿一软,跌坐在胶囊里。肌肉开始酸疼起来,视野也在逐渐地模糊,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她迫不及待地叫出【诺查丹玛斯之卡】,将体内的辐射全数灌注到卡片里。 通过喝血这种方式,堕落种体内的辐射果然被她大量地吸收了。 卡片上的小电池旁边亮起了一个闪电的形状,过了一会儿闪电消失了,显示的数字是“16%”。 堕落种不愧是被辐射改造的生物,只吸了那么一些血,当中蕴含的辐射量已经远超普通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只是这些,恐怕还不够…… 待虚弱感从体内渐渐消退以后,林三酒一边扶着囊壁站起来,一边看向了场中刚刚被带上来的那个女进化人。 或许是因为阴魂再现,到底还是触动了伊甸园人心中的某种恐惧吧——场中的血肉已经被清干净了,露出了血迹斑斑的地板。一个士兵肩膀上扛着一个软软的女人,将她砰地一下扔在地上,随即转身走了。 那女人的四肢都朝奇怪的角度弯折着,很显然是被折断了骨头。她似乎正处于昏迷中,但是由于浑身青紫肿胀,连眼皮都合不上,因此一只眼睛半开着,眼珠一动不动。 第二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十只胶囊滑入赛场的声音,叫那女人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林三酒走出胶囊,目光在其余九人身上扫了一圈。 比起前几天来说,新加入的五个女选手精神状态明显要好得多——一个眉目温柔的女人感激地冲林三酒点了点头,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凑到她身边,战战兢兢的神色里,头一次有了希冀。 九人不知不觉地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等待着林三酒说点儿什么。 “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在讲完了上一场的战斗经验以后,林三酒沉声说道,“只是你们要记住,这一场比赛结束后,必须全员留下来帮助明天的选手。” 这样一来,选手方面的人越来越多,不奢望能靠这个打击伊甸园,但是起码能够先保住后来人的性命,不至于落得个跟新宜她们一样的下场。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番话而有了生的希望——她话音刚一落,竟然有人突然抽泣上了;一个头发如同巨大鸟巢似的姑娘,猛劲儿点着头,叫人担心那头发要掉下来。 在一片带着鼻音的回答里,叫林三酒隐隐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的是,九个人里,没有一个说要将地上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抛弃掉的——或许是这段噩梦一般的经历反而激发了人心里最顽强的一面,就连白小可也跟着出主意:“我可以叫我的面首背上她……” 直到一个虚弱的声气打断了她:“不用你们管——” 林三酒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她一边呜呜咽咽地流下了眼泪,一边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你们变异人,没有好东西,我不要你们管!” 末日乐园 末日乐园 1352 韩岁平的上网实验 林三酒的战斗天赋是极高的——这一点,甚至连黑泽忌都盖章认证过。 她只是站在韩岁平身后,从他的角度看了几眼,就浮出了一个他大致应该怎么战斗的概念。暂时无法灵活回收的右边长爪,在她的设计中,既是主力也是吸引火力和注意力的手段;左手是出其不意的突袭武器,和打防守配合的援军。 在她解释过长爪战斗的要诀、配合上的技巧之后,在空地上操练了韩岁平好几轮,结果他瞧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也长过爪子吗?”韩岁平累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两条青黑色甲壳肢爪垂在地上,仿佛两只精疲力竭的龙虾。“要不然你怎么这么懂啊?” “因地制宜、随势变通,是进化者战斗中的关键。你不知道哪天你的身体会出现什么变化,得没有障碍地令其为己所用。”林三酒生怕他这么傻乎乎的去了十二界要吃亏,恨不得把多年战斗经验都灌进他脑子里,“有一个武斗家说过,你要让自己像水一样……” 刚刚进化就有人手把手地教心得,省去了少则几年的弯路、多则一条命的代价,韩岁平也实在算是十分幸运了。然而他的体力终究还是不太够瞧,两个小时以后,他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对着师父连连求饶:“别、别练了,这样下去我今天就死了,根本就没有以后被别人弄死的机会了……” 林三酒有点恋恋不舍地停下了训练,给他留了一个以后被别人弄死的机会。 下午时,分散在外的几个进化者互相通了一下讯息。现在手机已经不安全了,纸鹤也显眼,容易引来注意,于是林三酒就将礼包给她的通讯器拿出几个,分发给了众人。通讯器设计精密,功能齐全,甚至还可以定时录音、可以多人通话;它们的信号被隔绝于末日世界之外,礼包收不到,总还可以进行内部通讯。 她那时拿出了六部通讯器,但是关海连一直迟迟没出现领走属于他的那一部。那部通讯器一直坐在铁架子上,仅过了一两天,就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灰。 “我这边很顺利,”女越说,“找伪装物资简直算不上任务嘛,根本发挥不到我的天份。” 魔术师的能力至今仍旧被她继承着,所以这个活她干起来得心应手。 “我这边比较困难,”丸青戈说,“药厂附近有很多形迹可疑的人,安保措施也非常严密,我一直找不到机会靠近它。我怀疑在医院失窃之后,他们也把脑筋转到了药厂上。” “如果实在没有机会,那就尽早回来,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林三酒在回复时嘱咐道,“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新计划,只要能把信息发出去,肾上腺素也不那么必需了。” 对此,丸青戈的回应是“我再等两天,看看情况”。 女越一听,立即说:“那我完事以后,直接带着伪装物资去找你好了,说不定能帮你混进去呢。” 河欢的任务最难,因此进展也最小:他只是听说有一张出境白名单,举国上下能出境的人都在列单之中;这个消息,几乎对林三酒一行人的后备计划毫无帮助。 “对了,你们有了什么新计划?”河欢在通话时问道。 在林三酒准备回答时,原本像一条死鱼趴在桌上的韩岁平,忽然抬起了头。 “还是当面说吧,”他赶紧拦在林三酒之前,冲通讯器里喊了一声,“这种通讯器也是以信号交换为基础的,有信号,就可能会被拦截——虽然这种信号非常罕见,我觉得我们世界里的人应该没有见过,但是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嘛。” 他如今是信号方面的专家,林三酒自然从善如流。借助火箭发射传讯这个计划,重要性是致命的,绝不能漏出一丁点风声、冒任何一点险。 她想了想,在最后收电话之前,对河欢说:“如果那张白名单保存在内部网路上的话,那么我们或许有办法帮到你。你先耐心等吧。” 按照韩岁平的想法,在这一天夜里,二人悄悄地离开了工厂。 出门前他花了半个钟头,终于成功地将右手收起来了一次,总算看着又像个人了。二人趁着夜色离开了工厂区之后,林三酒弄开了路边一部运输小货车的门;在半夜吱哇吱哇的报警声里,她示意韩岁平赶紧上车,又小声问道:“你确定没事吗?” “没事,”韩岁平爬进来,说:“这种是公家的车,不会有人那么上心地看着。再说了,你叫救命都可能没人管,何况汽车报警?” 描述早就说过了,林三酒也感到【皮格马利翁项圈】开始发起了热,往表盘上望了一眼,小货车顿时就被启动了,报警声停了。把【皮格马利翁项圈】用在偷车上,未免有点大材小用;她一边暗自希望接下来24小时不要出什么大事,一边问道:“叫救命都不管,那得叫什么?” “喊失火。”韩岁平说,咚一下关上了门。 他坐在驾驶座位上,闭上了眼睛。林三酒想象不到他现在正沉浸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里,她偶尔一瞥时,总觉得韩岁平似乎就要化散成千千万万的光点、融入宇宙一般——不是他的身体正在分崩离析,而是他身上散发出的能量,好像与天地间无数放射波一起合鸣了。 “前面右拐,”他仍旧闭着眼睛,只轻声指路道:“往西走。” 地下光纤的信号,此时可能正如河流一样,从韩岁平的意识中高速流动、汇聚、分散……二人不能直接挖出光纤,因为讯号是在载体之中输送的,载体断了,讯号也就断了;韩岁平必须顺着讯号流动方向,找到通信网络的交接站,才能想办法进行他的试验。 一千多万人的城市,光纤讯号覆盖的区域却很小,从地图上看,仅有巴掌那么大一块地方。在这个区域里转了几圈之后,当小货车开过一片大院时,他冷不丁叫了起来:“这里,这里!” 林三酒急忙一打方向盘,踩下刹车,将车靠在了路边。 夜色下,是一片轮廓模糊的高墙大院,远远坐落在一大片花坛后方。人行道上路灯的光芒够不着它;隐约间只能看清这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大院,铁闸门紧紧封住了整个出入口。在长达三四米的铁闸门外,还设了一个警卫亭,夜里也依旧亮着灯光,里头正坐着一个值班门卫。 “所有的讯号都流向这里了,又从这里流向了四面八方。”韩岁平伸长脖子,望着大院说,“就在后方……地下,我能感觉到。” 林三酒盯着那门口警卫亭几秒,冲他一点头。她没有将车子熄火,二人一起推开门,踏入了外面被路灯映得昏黄的夜色里。这附近的绿化做得尤其好,马路上一排大树的树冠,正沉沉厚厚地压在头顶上,遮住了星光,倒是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以她打头,韩岁平跟在后头,二人走近了警卫室。林三酒伸手就拉开了窗户,将里头的门卫惊了一跳,急忙放下手机喝问道:“干什么?你们有什么事?” 她一句话也懒得作答,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探身,掌缘就击上了他的脖子,那门卫登时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她撑着窗户框一跃,跳进窗子、踩过桌子,落在地上,向韩岁平招手示意他进来。 等他依样爬进门卫室的时候,林三酒已经打开了通往大院内部的门,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门卫室、大门口和高墙外,都装了不少监视摄像头,恐怕早已将二人录了下来,倒是进了大楼之后,就连一个摄像头也看不见了。二人顺着信号流动的方向穿过大楼,终于在后院里一块空地前停了下来。 “这里,”韩岁平指了指地上,“应该是一个直通手井。” 林三酒以手电光一扫,看见水泥地上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盖板痕迹,似乎是可以拉起来的。她叫出了金属拳套,掂量了一下受力点,问道:“直通手井是什么?” “我叔叔是负责铺线的电工,”韩岁平蹲下来,看着她一拳下去,就将整个井盖给震松了。等声响渐渐消散一些,他才继续说道:“我小的时候,他带我上过这种工地,要挖出直通手井,来做光缆线的交换站。其实他根本不清楚自己铺的是什么东西,我也是在长大以后,才慢慢琢磨过来的。” “也是,这些东西也得有工人建……那怎么会没有人知道网络的存在呢?”林三酒掀开井盖,打量着手井问道。 手井高度还不到一米,贴墙装了一个长得像暖气片一样的铁玩意儿,就是比暖气片要大好几圈。粗粗的蓝色光缆被排成厚厚一卷,从左边一个洞伸出来,一齐钻进了右边一个洞;其中有两根,各自接在“暖气片”的两端,看来是讯号的出入节点了。 “其实也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高再厚也不行。”韩岁平跳入手井,四下看了一圈,边看边说:“我不就是一个例子吗?不过绝大多数人,都觉得网络是一个谣言,不存在的。就是有少数人真的知道它存在,也都觉得它是相当坏的东西,充斥着阴谋、流言、犯罪,最好连碰都不要碰。” “为什么?” “那就说来话长了。”韩岁平在“暖气片”前蹲了下来,抬头一笑说:“……我要拔了?” 林三酒站在井外放风,此时四下一看,朝他点了点头。以他如今的力量,很快就将固定死的光缆从接口上拔下来了——那根最粗的光缆被他扔在地上之后,韩岁平右边肩膀处登时甩落下一条青黑色甲壳肢爪,“当”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它被束缚得久了,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似乎十分欢快;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样,肢爪在半空中扬了起来,好像还“看”了林三酒一眼,随即一拧,尖端深深地扎入了光缆接口中去。 韩岁平浑身一震,闭上了眼睛。 1353 兜兜转转 马上就好】 仔细想想,现在的时间也确实到了十二月底。如果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大家这个时候的确该忙着准备过年了;可是—— “哎呀不行,雾太大了,选手们都看不见彼此……吹风吧!” 那个高嗓门抱怨了一句以后,接着却听他自己“呼呼”地用嘴吹起了气——令人诧异的是,遮天盖地的白雾竟然真的慢慢地动摇了,逐渐散去了不少,显露出天地的本色来。 不,不对,这个绝对不是天地的本色……林三酒盯着地面,瞪大了眼。 她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由正中一条线分为了两半,一边涂成了红色,另一边涂成了白色。 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正站着四个陌生的男女,加上林三酒和兔子,一共6个人都站在红色的这一半里。另外白色的那一半,距离他们大概有五十米的距离,也同样站着6个人,其中两个她还很熟悉——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总一本正经;另一个的块头则庞大得叫人退避三舍,把另外五个人都挤到了边上——正是胡常在和海天青。 三人一兔诧异地对视了一会儿,彼此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胡常在看了一会儿地面,着急了,一张嘴开开合合,双手比比划划,半天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感觉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声音隔断了一样。 直到又听见了刚才的那个高嗓门,林三酒才反应过来,赶紧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奇怪了,明明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把他们身边的白雾都吹散了——可是那个发声的人自己却依然隐藏在重重雾气之中,看不清面目。 “我是副本主持人点先生,很荣幸能认识各位……大家都看见自己的队友了吗?与你们同色的就是队友,在你们对面的另一个颜色,就是你们的对手啦!来来,在开始我们的红白对抗赛以前,队友之间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这个“点先生”话音一落,林三酒身边一个男人立即嚷嚷了起来:“喂,你是不是疯子啊?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搞什么对抗赛……我没工夫陪你玩儿!” 这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脑袋两侧的头发剃得很短,看起来脾气也挺急躁——他喊了声“你们还要呆着?”,见没人吭声,随即也没理会众人,转身就走。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片白雾里。 “点先生”似乎半点也不介意这男人的突然离场,仍然沉默着,似乎还在等大家互相认识。 由于那男人的关系,红队里剩下的五个人谁也没说话,只紧紧盯住了那男人离去的方向,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这才开始有了隐隐的骚动。 除了林三酒和兔子以外,红队里其余的三个人里,有一对是显而易见的情侣,此时那个齐刘海的娇小女生正一脸紧张,牢牢地抓着男朋友的衣角;她男朋友个子不高,皮肤白皙、身材微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块套着衬衫的牛奶冻;此时低低地安慰着女孩儿,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另一个独自站在一边的,是个毛孔粗大、一脸暗沉的中年男人。此时热雨持续不断地从天空中浇灌下来,每人都湿得透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了身上,成了半透明。他一个大凸肚子在湿衬衣下圆滚滚的纤毫毕现,一双眼睛却不断地在场内的女性身上流连着——仿佛是养了一辈子的习惯,末日了也要带在身上。 林三酒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和宽松的野战裤,自然什么都透不出来;只可怜了那个穿棉麻布裙子的女生,一脸不舒服地直往男友背后躲。 当中年男人的目光从白队的方向划过第四次的时候,那边有个穿着超短裙、一双大长腿的女人就忍不住了,猛地朝红队的方向冲了过来——不过就在她即将踩线的时候,她忽然一脸惊色的一个急刹车,堪堪停在了线外;随即大长腿狠狠地盯大肚子一眼,嘴唇抿成了薄薄的一条线,转身又回到白队里去了。 看来在这儿不能越界、也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林三酒和胡常在的目光碰上了,彼此都是一脸疑虑。 林三酒的目光在白队的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朝胡常在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没有。 “诶……?”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白队的身后响了起来,顿时吸引了众人注意;林三酒转身一看,只见刚才那个急脾气,此时正一脸惊诧茫然地站在五人背后。 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我一定是走错了吧?”急脾气低声嘀咕了一句,不甘心地又要转身走。 “别白费功夫了。”林三酒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出声叫住了他。“副本的话,你没完成是前出不去的。” 此言一出,红队的成员们都愣了。 果然正如她所料,在场这几个人都是刚刚在高温里存活下来的,根本没有听说过副本这一回事——别说他们了,连兔子都是第一次得知。 “副本”这事儿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林三酒简单地介绍完了之后,众人脸上也仍旧是一片将信将疑;反而是当棕毛兔开口说话的时候,被吓到的人似乎还多一些。 不过不管怎么说,即使再怎么心存疑虑,众人总算还是嘀嘀咕咕地留了下来。 大概五分钟以后,点先生的方向传来啪啪几声拍巴掌的声音,中断了红白两队的谈话声。 “看到大家和队友交流得这么愉快,我感到很高兴。”点先生笑了一句,语气轻松;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就叫红队的人轻松不起来了:“但是,刚才红队有一位成员没有遵守我给出的行动建议,反而试图擅自离开。所以在游戏开始之前,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先给红队扣一分……” 随着他的话音,在边界线旁红色的这一边的土地上,顿时朝上空浮起了一个“-1”,在空气里闪着淡淡的微光。 虽然不知道这个-1会有什么影响,但红队各人的脸色都变了,感觉到有点不妙。 没有遵守行动建议就要扣分? 林三酒有点不安地想道。但是刚才己方五人也没有互相搭话啊……到现在她连另外几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给他们起代号。 ……难道这也算是一种“认识”? 正想着,只听那边又发话了:“不过幸运的是,红队有一位成员为队友普及了简单的副本知识,所以红队可以获得一个宝箱!” 红队登时一片低低的哗然。 尽管也不知道宝箱是什么,但是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东西。这样一来,也许红白两队之间的差距就不会那么大了——红队的人脸色刚刚好上一点,只听点先生又说道:“同样的原因,白队也可以得到一个宝箱!” “大家可能会奇怪宝箱有什么作用吧?那么,我接下来就讲解一下本次对抗赛的规则!” 【岁末迎新之红白对抗赛】 参与人数:红白双队各6人,一共12人。 比赛规则:1、由点先生指派4个游戏,红白两队不需要全员参加,只要总人数达到游戏最低指定人数、并且两队参与人数对等即可。 2、每一位成员参加游戏的次数没有上限,但每人最少参加两次,否则施以死亡惩罚。 3、每一轮游戏的参赛人员必须由全队投票,多数票通过者才可以参与游戏。 4、有的游戏中可能会出现得分点,如果某队成员能够成功发现并夺得得分点,那么该队可以+1分。赢得一轮游戏可以+1分,最后赢取分数多的队伍获胜。 5、同样的,游戏中也可能会出现失分点。 6、在特殊情况时,会得到额外奖赏“宝箱”。打开宝箱后,从+10分这种逆天的奖励,一直到-10分,种种结果都有可能出现。 7、每一轮游戏之前,红白两队中不参加游戏的人,都要拿出一样自己的东西做“奖品”。这个奖品可以是特殊物品,也可以是自己的一项进阶能力。提供出奖品以后,如果该队落败,那么这一队的奖品就归对手所有。打个比方来说,红队的a不参赛,于是交出了自己“放屁时会飞起来”技能,但是红队的参赛选手却失败了,那么“放屁时会飞起来”技能,则归白队某人所有。如果全员参赛,那么奖品则由点先生随机抽取。 8、获胜队伍中,到底谁有资格拿到奖品,取决于全队讨论后的结果。如果讨论僵持不下,则由点先生对于各人贡献大小做出判断,贡献最大的人得到奖品。 9、输了对抗赛的队伍,不但要把之前所有的奖品全部归还,连本身的进阶能力、特殊物品也会被全部剥夺,作为最终奖品分给得胜队伍。另外,得胜队伍每个成员还可以向点先生要求一件特殊奖励。 10、分出胜负后,副本解除。 长长的十条规则听完以后,所有人都静默了好长一会儿。 从听见点先生的声音到现在,众人才终于接受了眼下的状况。 “宝箱里竟然会开出不好的东西?那还叫什么宝箱啊,x!”急脾气骂了一句。 “比起这个,我倒更担心奖品的事……”白皮肤有些忧虑地说了一句,“虽然还不知道游戏是什么内容,不过如果被对方多拿了一项能力,我们就太不利了。” 齐刘海一听这话,小脸都白了,说话时已经带上了鼻音:“我、我只有一项能力,真的不能交,没了能力,我说不定很快就会死的……” 白皮肤见女朋友急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没人会逼你的……” 大肚皮虽然没出声,但目光总算是从女人身上挪开了,垂着肥厚的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林三酒和兔子对望了一眼,表情沉重。 这十条规则粗粗地一眼看过去,已经让人有一种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它充满陷阱——的感觉了。 更何况,她和兔子此时面对的情况近乎不可能:不仅自己要赢,还不能让对方队伍里的胡常在二人输。 “规则已经介绍完了,现在就请两队刚才做出了贡献的成员上来抽奖吧!” 红队里自然是林三酒了——她顿了顿,目光朝白队的方向扫了过去。白队出来抽奖的,大概就是这一次的劲敌:能够知道副本这一情况的,很有可能那人来自另一个世界;不论是经验,还是能力,大概都不好对付。 目光一转,她正好看见一个瘦小的女人从白队里走了出来。 第一眼看上去,林三酒还以为她是一个老太太;只是再仔细一瞧,才隐隐觉得她也不过四五十的岁数——只是她一脸松弛的皱纹、一双三角眼向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叫她看起来分外苍老不说,看着还有几分刻薄。 这个憔悴苍老的女人瞥了林三酒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径直朝前走进了雾里。 林三酒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把兔子从肩膀上放下来,自己也走进了雾里。 白雾刚刚一包裹住了身体,她就看见前方不远处躺着一只黑色的木箱子,连把锁也没挂,一伸手就能掀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友们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林三酒闭了闭眼,猛地揭开了箱子盖。 1354 六月十四日后的吴伦 【这一章很快就好了,写着写着差点睡着】 “老子干死你们这帮不要脸的!自己在车、车里……开空调,让我们受苦!啊?” 伴着车门上沉闷的一声撞击,街边猛地响起了一个口齿不清的怒喊声——林三酒让那黑影一吓,一下子失了方向,她急忙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车子发出难听的一声吱嘎尖响,这才好歹是没撞到路边的护栏上。 往后一看,原来是个光着膀子、汗如雨下的男人,此时正抓着几块砖头朝刚才那辆红色马自达疯狂地砸去,一边砸,一边骂:“你们,你们不是好东西……给老子滚出来,滚……”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往后一栽,昏了过去。 显然刚才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呼了一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疯了似的狂躁、昏迷,有时还会出现幻觉,这都是极度高温下,身体重度脱水的标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加速,直直往朱美所住的小区开去。 朱美家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二十分钟后,当车头灯照在“荣军小区”四个字上的时候,林三酒缓缓地停住了车熄了火。取下钥匙,背上包,打开手电,她朝着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小区位置有些偏,平时附近就没什么人,这个时候更是寂静得有如一片死城。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大铁门前面的时候,林三酒突然心里一颤,停住了脚步。 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谨慎地又等了两分钟,见依然毫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敏锐直觉”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荣军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楼房了,就像所有的老建筑一样,小区的门口也设置了一个门卫处。因为这个地段不大安全,一过晚上12点,铁门就上了锁。不过要是夜里有人回来得晚了,只要敲敲铁门,门卫处里值班的保安也会拿着钥匙来开门。 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半。林三酒走上前,摇了摇锁得死死的铁门,沉重的黄铜大锁将铁门撞得哐哐响——声音分外刺耳,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了。然而四周依然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保安大哥,你在不在?我是来2单元找人的,麻烦给我开开门!”她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但别管林三酒的声音里含着多少希望,门卫室里仍旧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林三酒仰头看了看铁门上方一根根防止攀爬的铁条,头都开始疼了——别看小区老,铁门可是最近新装的,结实地不给人半分侥幸心理。 林三酒犹豫着,将手放在了铁门上。 “收起来!” 随着她的低语,掌心里再度一次亮起了白光。可这一次白光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似的,连连在她手心里闪了好几下,铁门依然故我。这还是林三酒第一次试图转化这么大、这么沉的东西——她只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肌肉也开始酸疼起来—— 感觉好像身上坠着几千斤的铁块似的,林三酒的手臂开始发起了抖。就在她马上要支撑不住、撤手放弃的时候,不知道是第几道白光伴随着“啪”的一声熄灭了。 铁门消失了,化作了一张卡片落在了地面上。幼稚园水平的蜡笔画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两扇铁门,卡片下角写着: 【铁门】 荣军小区在2012年装上的两扇铁门。除了沉没有优点。 功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装进墙里的时候站不起来。 ……林三酒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用的破卡,她顺手往兜里一揣,急急地朝朱美所住的2栋跑去。 身后的门卫室仍旧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当林三酒站在401室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呼哧呼哧地喘成了一头牛。刚才收起铁门的那一下实在耗费了她太大体力了,刚才又一口气爬了四楼,此刻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朱、朱美!你在不在……开门,我是、是小酒!” 401室也是静静的。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胃里——万一朱美在屋里昏了过去,她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从今晚12点以后,她已经转化了三样东西了:任楠的尸体、头发,和铁门。今天的名额只剩下了一个,可是朱美家却有两道门! 林三酒不甘心地一边叫,一边不断“砰砰”地砸门,心里焦躁极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气温似乎还在一直不断地攀升,从她烦热的体感来判断,此刻的温度绝对不止56°了,朱美一个平常人,能撑得过来吗…… 喊了一会儿,林三酒只觉嗓子都在冒烟,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将水瓶放回包里,她刚要抬起手再敲门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401室的入户门开了一条缝。 “朱美,你怎么样——”林三酒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忙用手电照了过去。 然而开门的人却不是朱美,而是一个年约五旬,生着一张鹅蛋脸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猛地被亮光一照,忙用手挡了挡——可就是这么一刹那,也足够林三酒瞧个清楚了。 “啪”的一声,林三酒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她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半晌才有了反应,手忙脚乱地摸起了手机——颤抖的手电光再一次打在了门上,林三酒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妈?” 她只觉自己的脑子浑成了一团浆糊。“妈,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女人几乎快要落泪了,她忙一把打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妈都要担心死了……” 林三酒浑浑噩噩地被她给拉进门,在门厅站住了。她一时千头万绪都盘旋在心头,就是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好;正愣着,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自己身旁是一个齐腰高的白色鞋柜——这个鞋柜她太熟悉了,正是她陪朱美一块儿买回来的。 一个问题瞬间脱口而出:“妈,你怎么会在朱美家?朱美呢?” 林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拉过一把椅子,示意林三酒进屋坐下。看她坐好了,这才哽咽着说:“……自从天气变得这样不寻常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今晚上听说这儿的电网瘫痪了,我赶紧就过来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先来朱美这儿,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可是……可是朱美好像不行了……” 林妈妈抽泣了几声,说道:“她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千万别太伤心。” 林三酒坐着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把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关掉了。屋子里重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来的路上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老天爷要收她,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的是,妈你一点事都没有,这比什么都强……”黑暗中,林三酒嗫嚅着说。 林妈妈明知道女儿看不见,依然点了点头。她擦了一下脸,笑着说:“你爸也没事,正在屋里休息呢。我这就去叫他——”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也去——”林三酒迅速站起身来。 林妈妈一边走一边点头,伸手去推卧室门:“喂……” 话才刚开了个头,只听脑后一阵疾风袭至,林妈妈猝不及防,头上已经“哐当”一声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背后林三酒的身形。 林三酒高高举着椅子的双臂几乎支撑不住,忙将椅子放下了——可放下了椅子,她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紧紧地攥着椅子把手,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卧室的方向。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卧室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猛地一下,卧室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宽肩高个的男人站在门口,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借着一点点室外的微光,能勉勉强强看见他一副酷肖林三酒的长相。 “你这是干什么?!那可是你妈!”他怒吼了一句。 对面那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此刻表情冷冷的。 “我比你还希望她是我妈。”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由于疲劳,正一跳一跳。“我爸妈十年前就车祸去世了,从认尸到下葬,都是我一手办下来的。……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我朋友又在哪里?” 1355 意料之外 【这章很短,因为没什么写的劲头……大概20分钟之内就好】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356 出击 20分钟之内能发】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x1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x3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x1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冲去。平时感觉不长的一段路,今天却漫漫无期——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 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几人顿时抱住了头脸,脚步在躲闪间慢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打、打吧!”方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谁有武器?” 正当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堕落种,浑身冷汗的时候,堕落种像是很高兴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它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它们身上往往是应该很腥的,但是现在,那个家伙身上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叫人非常熟悉—— 那是洗衣粉的气味。 在绿洲里,由于水源宝贵,只有干部楼里才有洗衣粉——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这个堕落种,穿了一件干部的衣服——或者说,它的衣服受到了干部的待遇。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觉得自己脑中突然浮起来的猜测简直太过惊世骇俗——大厅里此刻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林三酒骤然发难,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几乎是转眼间,林三酒就落得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她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长长的几次,方丹扔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骚乱声像潮水一样从地下两层里漫了上来;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从他身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与碎肢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她没有经过搏击培训,但这样看起来,她好像在武斗一途上,还算有点天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它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在这儿,”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也没有想到,投鼠忌器的代价竟然这么大。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叛徒为两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1357 天涯海角你跑不掉 气喘吁吁地撞开门,河欢看也没看空无一人的客厅,匆匆朝卧室大步走去。 他被林三酒发现了,但还好他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人现在已经掉进了一场猫抓老鼠的比赛里,只不过猫和老鼠的角色,却会随着时间和双方的决定而时时变换,一刻没到最后,一刻未有定数。 林三酒知道他的公寓地址,他被追击的话,是不应该回到这里来的——但河欢就是想到这一点,才又冒险回来了。 他的收纳道具于前不久已经彻底失效,所以不能随身带的东西,只好藏在卧室里;很快收拾出了一只旅行包之后,他抬步就往外走。在经过浴室的时候,河欢忽然顿了一下,停下来,伸手推开了门。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彷彿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灯光从镜子上方泻下,不鏽钢的水头龙盈盈发亮;在白瓷水池旁的檯面上,正放着一只杯子。透明玻璃闪烁着光泽,深褐红的威士忌静静地坐在杯底。 河欢犹豫了一下。他该儘早走,以免林三酒出现在这里的那几分可能性成真。 想了想,他却把背包放在地上,走进客厅,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在洗手间门口,手中握着一瓶威士忌。 他先将杯子里的旧酒倒掉,将它放回檯面上。残酒像琥珀一样从透明杯壁上滑了下来,在底部汪成一小片。 “我不想叫你老关……观地海风,是吧。”河欢开启瓶口,将威士忌慢慢倒入杯子里。“这也许是最后一杯了……我已经被她发现了。你应该鬆了一口气吧?” 他停下手,看着那小半杯威士忌。 “我也该走了,”河欢忽然自嘲似的一笑,放下酒瓶,拎起背包。“我现在只有一个方向可以去了。” 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喜欢那种婆婆妈妈的行事态度。他踩着关海连的尸体求存,内心也早就接受了这一点,所以动手时也没有丝毫犹豫——直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等在外面的李司长叫了人进来抬尸体,他才第一次受到了震动。 那个时候,河欢站在走廊里,一只手还在湿淋淋地往下滴水。两个穿着连体套服、戴着口罩手套的男人,从门外抬进来了一只黑色的裹尸袋,明明尸体还没装进去,看起来那袋子却好像已经很有分量了。 在二人经过河欢身边时,他感觉到尸袋上泛开了一阵清楚的寒气;黑色尸袋外面,甚至还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在哪?”其中一个搬运工问道。 河欢脑海里一片空白,抬手指了指浴室。 搬运工将本应是空着的沉重尸袋抬了进去;当拉链被“哗啦”一声拉开的时候,河欢从浴室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黑色尸袋底层,铺了一层冰块。 他近乎麻木地走进客厅,等着关海连受到一整尸袋冰块的拥抱。当那两个搬运工走了以后,李司长又和他说了一些话——内容无非都是差不多的,告诫、试探、许诺、夸奖,养狗训狗的那一套罢了。 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等以后他爬上去就好了。 河欢嘴上一一应付过去,却觉得刚才那一眼之中,袋子里满满一层的冰块就顺着目光爬进了脑子里,沉沉寒寒地往体内深处坠下去。 关海连之死,是不会牵涉到尸检等程序的,更别提有家属会去瞻仰遗容之类。 ……那么,为什么要把他冰起来?而且还是人一死,立刻就冰起来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让他想吐。 他可以接受自己审时度势之后背叛同伴——说到底,他和林三酒才刚刚认识,也称不上什么同伴;他可以接受因争夺未来而杀人,这毕竟是末日世界里通行的丛林法则;他自然也觉得,在末日世界里用死人的身体来抵挡攻击什么的,没有什么大不了。但那都是在末日世界里。 在这里,他发觉自己接受不了这个。 等李司长离去之后,河欢在沙发上蜷起身体,试图说服自己这和末日世界里死人的下场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废物再利用而已。他坐了半天,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倒了一杯威士忌;盯着它一会儿,自己没有喝,拿进浴室,放在了关海连死去的地方。 自那以后,他只要回到这间公寓里,就会给关海连换一杯新酒。现在一瓶威士忌快要空了,他也不会再来了。 河欢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公寓——他只剩下一个地方可去了,却还不能马上赶过去。 随便找了个地方躲了一天之后,他去了资管司。通报并说明了来意,他经过一个女职员的搜身检查,就被带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这间房里除了两把质量软薄的塑料椅子之外,几乎什么家具也没有,天花板四角都装了摄像头,一有人进入就会自动开始无死角地全方位监视。铁门门板的厚度至少有五公分;河欢虽然没有检查过,但他确信这房间墙壁也是一样的材质。这样的房间,似乎还有好几个。 为了在这里会见进化者,他们已经想尽办法来避免风险了。进化者身上不得携带武器和特殊物品——河欢也不觉得真的会有傻蛋把特殊物品带过来,玩一次羊入虎口,看看老虎还会不会把肉再吐出来;而进来谈话的人,也总是有几个保镖的。这固然不能完全消除风险,不过世上又有什么事绝对万无一失呢? 河欢在等待李司长的时候,心中焦躁难耐。 他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已经被林三酒发现了——那样一来,他的价值在对方眼里,就要立刻打个对摺。而他从林三酒那里获取的消息,又得儘可能地将其利益最大化……接下来这场谈判,可是艰难了。 “你还真是行动力一流,”李司长在塑料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笑眯眯地问道:“这么快又有成果了?” 资管司的全称是外来资源管理司,“外来”仅指代一个意义,就是从末日世界中来的,不论人事物都处于它的管辖範围内。河欢自己也算是被管理的资源之一,他很清楚这一点——但这世上的人无非都是互相利用罢了,他越让自己富于利用价值,就能活得越久,越体面。 “我对林三酒的下一步计划,已经掌握了大概……” 李司长似乎心不在焉一样,不置可否地听完了他要说的话。河欢在躲藏起来之后,确实监听了通讯器里的谈话——他其实拿不准林三酒是否真的放弃了火箭计划,于是乾脆就把火箭计划和她在通讯器里提出的新计划一起,都朝李司长透露了一些。他没有交代全部细节,因为他总得给自己留一点谈判的优势。 “嗯,”李司长慢慢点了点头,两条黑眉毛皱在了一起。“或许她是想要双管齐下。” 河欢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 “但她怎么能够把讯号发射器装入火箭里呢?要知道,那是一个复杂、庞大又精密的体系,不止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 河欢摇了摇头,说:“这一点,我也不清楚。我估计,她是打算用武力逼迫内部工作人员配合吧。” 韩岁平这个讯息,他现在还没有放出来的打算。他得到的讯息只有这么多,除了通讯器里真假难辨的谈话,他未来拿不到更多的消息了;他总得计划着,一点一点往外放,才能更好地维护住自己的价值。 李司长“唔”了一声,笑了:“她这是癡心妄想。” 河欢没说话。 “如你所说,这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就是那个丸青戈对吧?因为他的速度最快。” “是的。” 笑容挂在了他的颧骨上,好像老年人鬆弛的皮肉一样,随时就要垂下来一般。若是在那笑容垂落下来以后,底下是一片黑洞,河欢一点都不会吃惊。 “那可太好了。”他的手指在塑料椅子上敲了敲,“要是别人我还头疼……他嘛,我们一找就能找个准。” 1358 高科技的力量 林三酒这一个案子,显然获得了极大的重视。资管司里负责的进化者个案不胜枚举,唯独她佔去了司内大多数人力物力资源……这个结论,在河欢随着李司长穿过了大半个资管司之后,就越发清楚了。 地下一层是堪比大型停车场的一片广阔空间,墙壁漆成了银白色,从头顶上垂下一排排灯管;在严肃、冷淡、无机的灯光里,最显眼的就是大厅尽头的那一面巨大墙壁——巨幅屏幕佔据了整面墙,屏幕上显示着全景地图;一个个小小光点零零落落地闪烁着,远远一眼扫去,不超过二十个。 长桌一张并着一张,拼成不知多少列,笔直朝尽头墙壁延伸了出去,挤满了整个大厅。穿着白衬衫的工作人员,都背对着走道,面对着电脑,对身后走过去的人惘然不知;劈啪打字声、电话铃音、低声交谈……混杂在一起,令这个地下大厅都嗡嗡作响。 进化者都是被分配给不同小组监管的,而监管着林三酒一案的特别组,整整佔去了三分之一的桌子。 “你以后要成为正式骨干,这些都是需要了解的。”李司长对河欢非常有耐心的样子,甚至连保镖都抛在几步之外,与他一起踱步在长桌之间,笑着解释说:“我们负责监督风控的一线员工都在这里了,当然,和其他司署也有沟通合作。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会在我们掌握之中。” 河欢侧耳听了听,问道:“那种滴滴响的声音是什么?”那声响不像警报,没有那么急切,却有一种执拗劲儿,不断从大厅各处鸣叫起来,好像一群发了疯的鸟。 “辖区内如果有人的行为触发了一级字眼,就会被录入注意範围里。”李司长解释得有点含糊其辞,一摆手说:“一级很寻常,很多都是无心或者碰巧了,大部分群众毕竟还是好的嘛。” 河欢没有追问,反正问了也白问。他从一个女人背后走过,听见她正给电话里做口头报告:“是的,第34号的行迹目前仍旧符合常规模式……没,在那之外我们没发现他和人接触过,暂时不需要……” 根据河欢有限的“工作”经验来看,如果是单打独斗的进化者,那么即使去抢银行也仍旧处于远程监控之下,不会惹来特别措施;但如果有进化者要集结人手,哪怕只是为了大家坐下来一块儿看报纸,重要性和关注度都会极速上升。 “你知道吗,”李司长忽然转过头来,夸奖他道:“我见过的那种人也不少了,偶尔也有几个愿意配合的,但是像你这样全心全意回归正常社会、好好做人效力的,真不多。” 其实不必他说,河欢也很清楚这一点。人会因为被威吓、被利诱而不去做某件事,或者应付式地去做某件事,却绝不会投入全副精力地追求这件事的最大效果——只有发自内心的动力,才有这种力量。而对于进化者来说,在这个世界想找到内心动力,是很困难的。 所以,比较会伪装的他才会成为极少数的有用分子。 “谢谢,”河欢低声说,“我……也很感激这个机会。” 李司长十分满意,一行人来到了大厅尽头。经过虹膜和声纹的验证以后,他带着河欢进了电梯,继续往地下深处行进。 “等安排你参加学习时你就知道了,我们的人才、资源、科技水平,要是放到国际上比,那可是只见老大不见老二。”他歎息般地说,“我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一会儿,你就会看见我们的尖端研究成果了。” 电梯不知往下又沉了多深,终于停稳了。一迈出门,即是一系列的检查:身份检查、生物检查、携带物品检查……经过了一道又一道钢铁大门之后,河欢总算被领进了一个房间门前,一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给他开启了门。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高科技武器一类的东西,脑海里已经轮放了许多科幻电影的场面;没想到一开门,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那女孩一双眼睛尤其黑白分明、清澈晶亮,她扫过来一眼,就已经叫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传达出来的彷徨恐惧。 在她身边,是一个看起来好像医院里那种照全身X光的大型仪器舱。河欢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个东西就是尖端成果——因为说实在的,它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由不通同色的橡皮泥硬捏在一起的;许许多多明显来自于不同母体的部件,被缝合成了一部佛兰肯斯坦。 “我就不进去了,”李司长笑眯眯地在门口,一指房间墙壁上的单向玻璃说,“我会在那后面看着,你们要积极配合啊。” 不等河欢开口说点什么,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已经涌进了房间里,吓得那小姑娘往角落里缩了几步。随后跟进来的科研人员是个中年男人,戴着一副无边眼镜,与河欢说话时一眼也不看他:“我会先带你熟悉一下卫士2号,然后等她进去以后,你按指示操作。” “她”无疑是指那个小姑娘。河欢始终没明白那个小姑娘是来这儿干嘛的,他现在连自己是来干嘛的都有点不确定了——儘管表示愿意配合的,也是他自己。 中年人领着他走近那一部佛兰肯斯坦,指点着说:“我们针对特殊物品的多年研究总算取得了比较关键的突破……这是我们的卫士2号,它本身只是一个平台,可以搭载运行我们复制出来的特殊物品核心机制。” 河欢花了半秒反应过来,悚然一惊。“你是说,你们把特殊物品给复制了?通过这部机器就能用?” 那不就彻底摆脱了退化限制吗? “不,只是特殊物品生效的核心机制罢了,而且目前无法全部复制,能部分复制就是很了不起的成果了。”那中年人遗憾地说:“而且,能被破解的核心机制还是太少太少了,甚至远不足万分之一。绝大多数物品,都白白地失去了效用,变成了废物。” ……到底还是普通人,不是兵工厂,河欢微微放了点心。 他走近卫士2号,问道:“但是,你们有什么手段竟然可以复制特殊物品……电子晶片?生物科技?还是量子运用?” “那涉及的就广了。”那中年人没有详细回答的意思,朝角落里的女孩招呼了一声:“黄鹊是吗?你上这儿来,钻进去。” 那叫黄鹊的女孩慢慢走过来,不吭声地看着卫士2号。她要爬进去的地方很明显,正处于卫士2号的拱形身体之内;她看着它时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河欢想起了一个或许很不恰当的例子——在一些恶俗盛行的地区里,童婚新娘站在比自己大几十岁的男人身边时,脸上就是这种近乎茫然的神色。 ……若是丸青戈看见了,会为这孩子动怒的吧。 河欢刚一浮起这个念头,顿时猜到了她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那个中年人吩咐过后,就没再朝小姑娘多看一眼了。他指了指卫士2号外面的一个显示屏,对河欢说:“我已经输入了时间和地点,我们可以从她的记忆之中看到目标。” 这倒是和丸青戈自己的镜子功能很像了……河欢默不作声地走到屏幕旁,问道:“为什么要我来操作?” “观察记忆这一步不需要你来,”中年人不大耐烦地解释道,“下一步需要激活另一块机制,到时候才需要你。另一块机制中,有一个功能限制我们绕不过去,所以它必须得由你们这种人来完成。” “你们这种人”,河欢在心里将这几个字翻覆了几遍。等他彻底退化之后,等他爬上去获得尊重之后,他还会一直是“你们这种人”吗? “啊,有了。”随着那中年人十分喜悦的一声低呼,他将目光投在了屏幕上。 浮现出的走廊似乎属于一间医院。墙壁下半截被涂成了绿色,穿着护士服的人影行色匆匆;属于黄鹊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屏幕下扬声器中传了出来,断断续续、雾气似的飘渺不定:“作业……总是这么多看病的……家旁边有个新开的蛋糕店……” “这是随着记忆一起被激活的,当时场景下的思维活动。”与其说那中年人在向河欢解释,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讚歎这一部分功能。“我们每访问一次记忆,就可能会对其作出更改,让记忆离现实更远一步。所以人的记忆是最不可靠的。” 那为什么还要看她的记忆? 河欢正要发问,只见走廊里的视角忽然一转,目光就盯在了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上。跟着那背影走了几步,视角加快了速度,忽然叫了一声:“丸老师!” 前方那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一转身,儘管脸上仍旧罩着口罩,河欢依然认出了那双属于丸青戈的眼睛。 一瞧见来人,丸青戈的眼神顿时平和温柔下来,几步走向了黄鹊——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中年人忽然按了暂停,将黄鹊的记忆停留在她刚刚靠近丸青戈的那一瞬间。 卫士2号里,黄鹊无声无息地躺着,像昏过去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们人类仍然有一部分动物本能,”中年人一边示意河欢开始操作仪器,一边说道:“人类可以从气味中辨认其他人发出的生物资讯素……尤其是对我们越重要的人,就分辨得越清楚。这种生物上的识别,是不会被飘忽不定的记忆所影响的。” 河欢有点明白了。 “你们想通过他的生物资讯素……找到他?” “在大概範围确定了以后,按照资讯素追蹤,就像是在黑夜里跟着火光走一样。说起来,这些科技手段也是受了你们这种人带来的启发。”那中年人一笑,随即催促道:“快点,按这里。” 1359 你以为外国的月亮就圆吗 “我不能代替丸青戈去火箭基地,也不能像你一样操纵讯号。”林三酒轻轻一笑,儘管坐在对面的韩岁平根本看不见。“我能做的,就是拿我自己去冒险了。” 她顿了顿,加了一句:“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然而人嘛,生死有命。在我老家迎来高温之后,过去十年已经是我赚来的。” 韩岁平半晌没出声。她猜,她这个便宜徒弟大概正在默默地难过——果然,当韩岁平再次开口时,声音都有点嘶哑了:“那么,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林三酒循着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忘了吗?我不是新发现了一个秘密武器嘛。” 韩岁平“嗯”了一声,声音中忧虑丝毫未减,显然不大买账。 他现在仍处于刚刚进化时的“红利期”内,能力上涨得很快,还没有真正受到退化的影响。在他突飞猛进的时候,林三酒的能力正在一泻千里;二者的实力对比,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倒转的趋势了——在她发现自己如今竟比韩岁平更应付不了训练带来的体能消耗之后,林三酒前两天就停止了对他的训练。 她的能力之所以下降得这么急剧,除了世界影响、肾上腺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个黑雾形成的肾。 “再说,我还有不少特殊物品。”林三酒又安慰了一句,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出发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丸青戈和女越已经出发了,她也该去放烟雾弹、制造假象,转移注意力了。 二人道别之后,她悄悄离开了那一个藏匿着韩岁平的地方。即使韩岁平的能力情报泄露了,即使他们开始搜捕韩岁平了,他们恐怕也想不到,他居然藏身在了那个地方…… 林三酒双脚落在一栋小楼天台上,膝盖一软,赶紧弯下腰稳住了脚步。这栋楼离上一栋之间,才不过二十来米,她就差点没有跳过来,落地时腿还在水泥墙上重重蹭了一下。 ……世间事在改善之前,总是先恶化的。 她喘息着,站直了身。远方的海平线在夕阳下灼灼发亮,无数浅红金芒碎裂在海浪之间,彷彿是金红天空洒落下来的一颗颗火星。停泊在港口的轮船,沉默伫立于夕阳暮光中,形成一个个染亮了边的黑色剪影。 怎么这么平静? 林三酒望着远方的轮船,第一次暗暗生出了犹豫。 “如果按照你的退化加速速率来计算,”韩岁平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那么截止后天晚上九点至十点左右,你就会完全变成一个普通人。” 那是前天的事了。她当时评估了自己的退化速度,给出了数字比值;韩岁平编写了一个简单的计算软体,给出了最后时限。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分,离她能力一空还有四至五个小时。 时间是够用了,只是要来抢船一事,她事先已经在通讯器中“宣传”了一遍——假如码头进入了戒严状态,被大批武装看守起来,那她倒不会吃惊;只是如今一看,她却发现铜地码头安宁得彷彿一幅油画。 难道河欢没有把通讯器上交?难道他们没有被她的假计划吸引注意力? 林三酒略有几分焦躁地吐了一口气,决定暂时还是先动手再说。虽然火箭计划才是他们一行人的主要逃离途径,但如果能弄到一艘船以备不测,也是好事。 她从楼顶上继续前进,再也没有楼的时候,跳上了架于码头与城市之间的天桥公路;无数船运集装箱、叫不上名字的巨型机械,远远地在公路下方铺展开去,彷彿一个巨人工厂。 从货运码头穿过去,远处海港里停泊了好几条林三酒早就记在了心里的渔船。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是当她走到一半的时候,传入她耳中的。 “对不起,但我不能再让你往前走了。” 林三酒猛地刹住脚,循声盯住了前方。几个四十尺的集装箱摞在一起,像高楼一样具有压迫感;从最底下的集装箱后面,慢慢地走出了一个人影。 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但对方身为进化者的气势,却立刻就扎进了林三酒的脑海里。 那女孩似乎想向她勉强笑一笑,却没成功。她目光柔亮,唇角尖尖,是蛮漂亮的一张脸;身上穿着一套制式战斗服和黑色背心,手中拎着一支枪。 她的能力应该也遭到了这个世界的腐蚀,换作以前,林三酒根本不会把这种水平放在眼里。但是现在,那女孩所站的地方却像是忽然立起了一座高山,她望一眼,便知前路有多艰难了。 “你是什么人?”林三酒问道。 那女孩垂下了眼皮。与态度平静的林三酒相比,她现在的脸色反倒更难看一些,就好像被半路截住的人是她一样——“我……我叫郑艾艾。” 这个名字对林三酒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认识我,”那女孩虽然一身气势十足的武装,脸上倒是越来越窘迫了。“我另一个名字……是个网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与哈密瓜势不两立’。” 林三酒只觉自己像是被扎了一下。 “哈密瓜?”她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个国家?” 那一瞬间,她的心思就转到了最糟糕的可能性上,甚至顾不及逻辑了:哈密瓜根本不是外国的进化者,世界上根本没有外国,她是个陷阱,她把韩岁平送来是个陷阱,韩岁平是个陷阱…… 林三酒掐断了自己狂马一般的思绪。这个世界里她能信任的太少太少了,但是韩岁平理应是其中之一。 “你听说过我,那就说明和我通信的那个人,找到你了是吧?”郑艾艾像是鬆了一口气,“他还平安吗?” 林三酒很少遇见这种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拎着一把枪、就开始和她聊天的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冷下面孔,又问了一次。 郑艾艾好像这才被提醒了,刚才那种有几分窘迫的神色又一次浮了起来。 “在这个码头里巡逻、埋伏的进化者,不止我一个,还有我们局里所有的行动探员……也就是进化者。我们都在等待你的到来。”她苦笑了一下,说:“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国家,答案很简单……我们,以及来自其他七个国家的进化者探员,都是昨天下的飞机。” 林三酒望着她,一动不动。 “这个国家提出了帮助围剿的要求,我们……是来提供国际支援的。” 1360 逻辑闭环与盼望已久 在林三酒没有动手,郑艾艾也没有动手的时候,这片集装箱码头里就只剩下了海风拨开寂静时的沙沙声。傍晚时分,夜幕的预告化作渐渐拉长的影子,无声地调暗了天地间的色调。其他国家的进化者,一定都把能力保存得不错,林三酒侧耳听去时,连一丝异样动静也分辨不出来——还是因为她的能力消损得太多了? 郑艾艾束着手,将机关枪抵在地上,还忍不住催了她一声:“你动手啊。” 对于这个姑娘来说,还击似乎要比主动攻击来得容易一些。 “我不理解。”林三酒非但不出手,还抱起了胳膊,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听他们的话?” “你小声点,”郑艾艾赶紧回头看了看,“别被我队友听见。” 林三酒一时倒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了。她试探地问道:“那么,就让我走吧?” 郑艾艾立即警醒起来,盯着她说:“那不行。” “为什么?我们只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围追堵截我们?”这个问题,已经在林三酒心里埋了很久了。 “从头说就太长了。” 郑艾艾看着地面轻声说,“简单来说……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之所以没有迎来末日,是因为它维繫住了一种微妙但是脆弱的平衡。下飞机之后当地人给我们开了一个会……会上说,你们这次如果成功离开这个世界,就有可能破坏这种平衡。” 林三酒的问题好像反而帮她下了决心似的,她的语气渐渐坚定起来。 “我在流浪了好久之后,如今终于重新找到了可以扎根生活的地方。的确,也有人对进化者不友好,觉得我们是异类……但是大多数人都很温暖。他们对我的经历很好奇,乐意帮助我融入社会,还有男生追求我、给我送花送哈密瓜吃……我甚至还有自己的退休金账号。有我在的一天,我都不想让他们遇到我曾经遭遇过一次的末日。” 林三酒望了她几秒,想对她生气,却生不起来,导致话到嘴边居然变得温柔了:“……那我们怎么办呢?” 郑艾艾攥紧了手,说:“他们保证过,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只是要集中起来统一管理而已……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办法。而且,会上说你杀人抢劫犯了罪,就算我理解你的行为逻辑,知道你是还没从末日的生存模式里出来,但是在一个文明社会中,你本来也应该受到惩罚的……” 林三酒差点笑了:“我杀了谁?” “你不是杀了一个博物馆的保安吗?”郑艾艾摇摇头,似乎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望着林三酒说:“假如你不动手,那么对不起,我就要开始了。” 这姑娘确实做到做到,脚下一蹬就扑了过来。林三酒急速朝后方跃了出去,一只手迅速包裹上了金属拳甲;正在她做好准备要反击的时候,却见郑艾艾半途中脚尖在地上一点,不及碰到她,又凌空翻跃了回去——林三酒心中登时一凛,几乎是与此同时,后背就撞上了空气里的一片电网。 所剩不多的意识力汹涌喷出,刚在她全身形成了一层【防护力场】,就以疯狂的速度不断被消耗、变薄;然而她到底还是被高压电流给打到了一瞬间,登时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等林三酒摔在地上时,电流断了,【防护力场】也消失了。仅仅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这片电网就耗光了她的意识力。 郑艾艾没有趁这时痛下杀手。她站在不远处,低声说:“抱歉,我的能力是可以在任何一个方向的空气中制造电网……你要小心了。” 半晌,林三酒才喘息着坐起了身。她抹了一把嘴,笑着说道:“没关係,谢谢提醒。” “不……不客气。”郑艾艾显然也是头一次这么礼貌地战斗,表情很茫然。 林三酒站起来,想叫出【龙捲风鞭子】,又住了手。它引起的动静太大,无疑会将附近所有进化者都吸引到附近来;原本剩余战力就不如人家,她还得自己先弃掉一部分手段不用。 她想了想,迈步朝郑艾艾走去。被金属拳甲包住的手,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偶尔被夕阳光映得灼眼。 “这个世界是怎么维繫住了平衡,才没有迎来末日的?”林三酒一边像是拉家常似的,一边蓦然跃入空中、朝对方挥出去了一拳——即使她的战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她的技巧水准都仍旧是一流的;这一拳角度刁钻,郑艾艾迎面去接都十分狼狈,忙退后两步抬枪格挡,嘴里不忘回答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就不问了啊。”林三酒反手抓住长枪,趁着下落之势一使劲,就把枪身给硬生生折断了。 郑艾艾懊恼地吐了口气,扬手丢掉半截断枪,说道:“在我们国家,这是第一个星期就得告诉进化者的常识……这个世界是被‘逻辑闭环’的力量给维繫的。” 林三酒在有所行动之前,先四下检查了一遍身周的空气——没有电网。 “什么是‘逻辑闭环’?”她再次朝郑艾艾扑过去,眼睛紧紧盯住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这个世界对进化者和末日的研究已经有许多年了……”郑艾艾急忙再次拉开距离,似乎不擅近战的样子。她眼看林三酒追得急,退出去后忙扬手一挥,一片电流从半空中一亮即没,及时将二人隔开了。 “研究结果是,这个世界之所以没有迎来末日,却有进化者不断被送过来,是因为可能导致这个世界终结的因素,正是我们进化者啊。” 林三酒猛地刹住了步子。 “这是一个怪圈,”郑艾艾站稳脚,说道:“因为它是末日世界体系一部分,才有进化者来;因为有进化者来,才是末日世界体系一部分。” 也许是看林三酒仍紧皱着眉头,她补充道:“进化者本身带了要终结这个世界的任务……如果进化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摧毁世界,那么末日之时也自然会一再延后。末日不来,此地进化者就会开始退化;退化的人越多,末日就越不会来。宇宙规则如此繁复,恰好在这个世界身上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毕竟这个世界是一直只进不出的……他们担心,你们一旦有了逃脱的力量和途径,就会影响到这个闭环。” 林三酒有点懂了。 电网维持的时间不长,很快就从空气中消失了。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次与郑艾艾离了三四米的时候,见对方没动,她停下了。 “……所以,这个世界的人才会想办法控制住每一个个体进化者?因为只要控制住了进化者,就能控制住世界末日的到来与否。” 这么说来,这份平衡确实算是脆弱的:很显然目前为止传送来的进化者之中,没有女娲那样短期内就可以把全世界都毁灭掉的手段和力量——当然,千千万万无尽世界里,也只有一个女娲。否则即使是人偶师来了,也不可能一口气把六十亿人口都做成人偶。 “也不算是控制,”郑艾艾显然对这说法有点不舒服,“帮助维持这个世界的和平,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是你幸运,落在了别的地方。”林三酒冲她笑了一笑,“落在这里的进化者没有选择。” 郑艾艾沉默了下来。 “为了我的国家,我必须……”她没说完,改口道:“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 林三酒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这个世界六分之四的人与进化者,都处于铁幕之下;另外六分之二的世界,都纷纷转过了头不看。假如她的逃离真会打破所谓平衡,那么她知道自己的愧疚感恐怕会非常非常地轻。 “这样一来,我就更加必须走了。”她轻轻一笑,“你知道吗,我有个能力,虽然是我手放出来的,但假如我把两手放在自己脸上,我的头也照样会被轰成烂西瓜。我在想……” 说到这儿时,她突然再度朝郑艾艾发起了冲击——林三酒凌空跃起,在集装箱上重重一蹬,从半空中朝那女孩扑了下去;郑艾艾已经习惯了她的冲击方式,不慌不忙地往远处跃去,一拉开距离,就再次以电网隔在了自己与林三酒的身影中间。 电网外,林三酒的身影一花,忽然消失在了空气里。 郑艾艾一怔,忙眨了眨眼。不等她回头找,站在她身旁另一个方向上的林三酒,就已经伸手在她后背上一推,将她送进了自己的电网里——那片电网明明是朝林三酒迎上去的,却不知怎么完全落错了地方。 “我想,你的电网对你自己也是有效的吧。” 郑艾艾发出了半声惊叫,电流劈啪一闪,她就登时没了声息,直直地摔向了地上。 林三酒收起了能扭曲光影的【How to render】,朝她走过去,蹲下来,一只戴着拳套的手轻轻压在了郑艾艾的喉咙上。 “每一次电网出现的距离,与你之间都不超过五米。但在我突然欺近的时候,你却不敢用它,总是先拉开距离、再放电网……说明你害怕自己也会被电流波及?” 这姑娘仍在颤抖,正挣扎着想要说话。 “别动,”林三酒柔声劝道,“我不讨厌你,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需要你昏过去——” “啪嗒”一声,一个什么东西落下来的动静,打断了她的话。 她低头一看,发现郑艾艾倒下去后,从裤袋里滑出来了一个长方形盒子。虽然包装、印刷都不一样,连说明都是以外国文字写的,但是她扫了一眼,依然认出来了,这是一支肾上腺素笔。 这应该是郑艾艾所在国家生产的肾上腺素笔——也就是说,没有掺杂让人加速退化的成分? 郑艾艾咳了两声,恢复了两分气力,煞白的脸上浮起了古怪的神色:“你、你要打吗?” 林三酒单手开启盒子,倒出了那一支肾上腺素笔,仔细看了看它,又看了看郑艾艾。 “我打了它之后,”她轻轻问道,“你会告诉我实话吗?” 郑艾艾没出声,嘴唇不住颤抖。当林三酒一把将肾上腺素笔扎进了自己的大腿外侧,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林三酒抽搐着倒在地上的时候,郑艾艾重得了自由,手忙脚乱地爬开了;她一转头瞧见林三酒的样子,几乎快要哭出来,声音嘶哑:“对不起,那不是……那不是我带来的,那是他们发给我的,队长叫我不要用……” 进化能力如同退潮一样从林三酒身上撤离了,速度之急、之快,好像被吸入了宇宙黑洞一样,转眼就再无痕迹。等这一支被掺了料的肾上腺素效果退去之后,林三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五感模糊了很多,身体赢弱而没有力量,卡片库的东西都随着能力消失而被封死在了黑暗的深处,再也取不出来了——几乎,几乎就像是她从来没有进化过一样。 几乎。 她与从来没有进化过,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 ……郑艾艾不知道的是,自己盼望这一刻,已经盼了两三天了。 1361 祝我顺利吧 离目标地越近,车窗外的景象就越难堪。 发射基地佔地广袤,地点也必须足够偏远,所以自然只能选在经济不发达的区域。随着女越驾车一路深入,繁华都市早已消失;她从乡镇、郊野间疾驰而过时,看见破败失修的矮土房外仍旧晾着衣服,道路两旁黑色废水里泡着塑料袋,老人坐在路边一边做手工活一边呵斥旁边裤子也不穿的幼童,脸上的皮乾枯得彷彿底下没有一丝血肉。 天地之间总像是笼着一层淡淡的灰雾气,不知道是汙染还是绝望。到了晚上,她才觉得舒服一些:大部分轮廓都被隐去了,在漆黑寂静的夜色里,只有远山与疏星沉默地望着人间。 在车内一只手机屏幕上,丸青戈奔跑中的背影仍旧那么平稳;只不过,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他后背上的衣服早就全部湿透了。 远方的韩岁平通过地图卫星,将丸青戈的位置和映像即时发送到这一只女越偷来的手机上,这样一来,她就不至于因为车速和意外而跟丢了。 二人已经不吃不睡不休息地狂奔了四十个小时,如今离卫星发射基地还有三百五十多公里——搭载卫星的火箭将于上午十点整发射,而现在是凌晨四点。 扣除掉一小时混入基地、装通讯器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有五个小时跑完这350公里,理论上来说够用了,甚至还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来喘口气。 “我们停一会儿吧,”女越对耳机里说道,“你再跑下去,等到了基地,你也要累成一个废人了,那还有什么用?” “我同意。”韩岁平的声音插进来说了一句。 这是女越今晚第四次劝丸青戈休息,前三次都被一口回绝了——然而这一次,屏幕上的背影慢慢减缓了速度,直至彻底停了下来,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这么点路程……放在以前,根本什么都不算。”耳机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快乾裂了:“还有水吗?” “有,等一下。”女越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他们三人之间的通讯,也全部是由韩岁平操纵通讯基站讯号完成的;他们四十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他就也在远方即时监控协调了四十个小时。韩岁平偶尔会把自己的影像讯号投到手机屏幕上,也看不出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总是黑乎乎的一片;檯灯从下往上照亮的那张脸,总能给女越吓一跳。 等她开近时,面色苍白的丸青戈正坐在夜里的公路边上,身后一排柏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柏树后,是一片片看不见头的黑暗田野。他已脱去了上衣、摘掉了防风镜,一身跑者修长薄健的肌肉,在月光下被汗水浸得微微发亮。 女越将两瓶矿泉水递给他,歎了口气说:“休息一下吧,你都一身汗味了。” 丸青戈仰起脸,将一大瓶水兜头浇了下来;水打湿了他的头髮、泼落在他的肩膀上、跌入了他的嘴里。韩岁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我觉得可以匀出二十分钟休息……毕竟到了基地之后还是得靠你混进去,你如果样子太惨,人家容易起疑的。” 一想起这个,女越就不舒服。她问过韩岁平,她是否也能混入基地里去帮忙,结果却得到了一个叫她不怎么痛快的答案:从员工资料来看,基地里女性员工不多,大部分还都是在生活配套单位里工作,比如医院和宾馆;她混进去也很难进入核心部门。 “女孩子在科技理工方面不行,”韩岁平那时还理所当然地安慰她,“所以人少啊。” “我事先提醒你一句,”女越回答道:“你要是去了十二界还说这种话,会被女进化者教做人的。” 这句话当时给他吓了一跳,后来好几十分钟没敢吭声。 “也行,” 丸青戈的声音将她的心思唤了回来,“我正好可以稍微洗一洗。可能是我身上出汗太臭了,总感觉我旁边有小虫子在飞。” 他一边说,一边在身边使劲挥了挥手——或许是乡下野外的蚊虫多,女越记得他昨天在减速上山路的时候,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等他拎着空水瓶回来、换了乾燥衣服之后,只睡了十分钟,就又被女越给叫了起来。丸青戈显然头脑仍旧昏沉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要干什么;他一句话也没多说,又一次戴起防风镜上了路。 “加油,”女越在耳机里冲他说,“上午十点零一分,咱们就可以踏上回去的路了。到时你可以好好在车里睡一觉,睡几个小时都行。” 其实她自己也累得直发昏,但是回程她依旧不能休息。她只有一个时间段能歇息一会儿——就是丸青戈进入基地之后、出来之前。 万幸的是,接下来一路顺利,他们按照原定时间逐渐接近了卫星发射基地。笼着灰雾的乡村早就被扔得瞧不见了,平整宽阔的公路直切入了峡谷之中,路边标牌、警告牌、航天城的周边设施渐渐开始冒出了影子;前方丸青戈放慢了速度,从耳机里说道:“女越,第一道检查关卡就在前面了。从路牌上看,离我还有一公里。” 女越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与她之间的距离,随即答道:“好,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从第一道关卡开始,她就要把车子交接给丸青戈,让他独自进入基地了。韩岁平已经将他的假资料和车牌号都存进了卫星基地的员工系统里,应付外围的检查关哨是足够了。 丸青戈到时会谎称自己的钱包丢了,证件也跟着没了,但是个人资料和面部识别资料都已经存在了系统里,足以证明他是基地员工。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丸青戈还会要求检查关卡给基地里打电话,确认他的身份——韩岁平可以拦截到通讯讯号,到时打电话的人,听见的就会是他的声音。 “好了,我看见你了,”女越放慢了车速,远处路边上的人影朝她招了招手。她将车靠近了路边,忽然觉得车子里有几分太安静了,不由叫了一声:“韩岁平?” 一阵悠长平稳的呼吸声回答了她。 “韩岁平!”女越提高了几分声音。 韩岁平倒吸了一口凉气,“啊?”了一声,声音重新回到了耳机里:“什么?谁……噢,噢。我刚才睡着了?” “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别睡啊,我们都到第一道关卡了,”女越着急起来,“你去洗把脸!” “我这里没有水……”韩岁平咕哝了一声,睡意仍旧浓浓地困在嗓子里。“你等等……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好像不小心鬆开了卫星讯号,让我找一下你们……” 他说话的时候,女越已经在丸青戈身边停下了车。清晨时分,往这个方向去的公路上连一辆车也没有,倒是不怕叫人瞧见;她抓起手机、背包,从车里钻出来,把驾驶座让给了他。丸青戈关上了门,对她摆了摆手,朝前方公路上开了出去。 “噢,找到了,是在第一道检查关卡前面,我看见他的车了。”韩岁平忍不住有点紧张起来,像是作保证似的说:“我准备好了,只要他们一打电话,我随时都能截住讯号。” 只要一分钟,丸青戈就能到达关卡了。 女越的速度虽然比不上丸青戈,一公里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罢了,她很快就远远瞧见了那辆银色汽车。丸青戈将车停在了检查哨外,此时人下了车,正与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说话——另外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将车尾箱、车门都开启了,连车底都没放过,正在细细地检查。 耳机里,他正在对检查关卡的人解释自己是基地员工,因为什么原因丢了钱包,现在必须急着赶回基地云云……很显然,一切都正按照计划进行。 “你可以打电话去基地里确认一下我的身份……” “不用了。”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那个士兵以一个机器扫过丸青戈的面容后,对着屏幕点了几下,随即冲他点点头,说:“嗯,你是在系统里。二级研究员啊?但是你回去必须赶紧补办一张证件,下不为例。” 他冲几个同事喊了一声:“车子检查完了吗?” “车子没问题,”另外几个人也都走了回来,“你可以过去了。” 偷偷伏在路边草丛里的女越,闻言不由低低地鬆了一口气。 银色汽车重新启动了,穿过了检查站,继续往前方公路上行驶。她不能再往前进了,前方通了电的防护网高高地将去路截断了,摄像头、探照灯,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靠近的人——唯一的入口,就是丸青戈刚刚过去的那条公路。 她蹲在草丛里,一边听着丸青戈和韩岁平之间时不时的几句交谈,一边望着那辆银色汽车渐渐变小,马上就要从视野中消失了。 “祝我顺利吧,”丸青戈轻轻笑了一声,说道。 下一秒,远方公路上骤然响起一声爆炸时的巨响。一辆破碎的银色汽车像火柴盒一样被扔了起来,熊熊火光直冲入了高空。 1362 女越的决定 女越坐在草丛里,耳鸣声像契而不舍的夏蝉一样,嗡嗡叫了起来。 荒草扎着她的皮肤,冷汗慢慢泛出来又干了;微风吹来浓烟的气味,火焰舔舐在汽车残躯上,啪啪作响。 耳机里沉寂半晌,随即响起了韩岁平彷彿被当胸砸了一锤似的低低呻吟声。 前方翻倒摧毁的车子里,再也没有一丝丸青戈的动静。 检查站里的几个人全神戒备地分散开,举起枪,把爆炸后的汽车给包围住了。其中一个人以灭火器压制住火势之后,蹲下来往里头检查了几分钟,随后朝自己队友一挥手,又叫了一个人上去:“喂,你过来看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车子上,没有人发现在他们数百米之外,还藏着一个女越。韩岁平哑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全都没有意义;女越听了几秒,突然猫腰站了起来,轻声对耳机里喝了一句:“你冷静点!你看见检查站附近的摄像头了吗?” 她与韩岁平不一样,她见过的生死太多了;该做的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 “看……看见了……” “哭什么,帮我把那几个摄像头的视频讯号切掉。”女越嘱咐完,仍旧矮着腰,像只狐狸一样跃出了草丛——随着她直扑向了检查站,前方那几个士兵在视野中也急剧放大了;当双方只有数十米之遥时,女越蓦地一拧方向,躲到了检查站的墙下。 “度虎小队A15号彙报,” 前方马路上,有人开启了对讲机。女越稍稍探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他在彙报时,眼睛仍盯着车内,说道:“目标车辆已爆炸,但目标还有一口气……请示下一步怎么办。” 还有一口气! 那种近距离的强烈爆炸,放在毫不设防、能力退损的进化者身上,一般是毫无幸理的。这么说,莫非丸青戈在最后一刻发现了不对劲,使用了什么自保手段? 女越的心脏立即咚咚跳了起来,耳机里,韩岁平几乎是发出了一声尖叫:“那、那你快去救他!” “你别吵!” 女越紧紧攥住拳头,又朝外扫了一眼。众人都围住了汽车,假如她从检查站另一头绕过去的话…… 丸青戈不死也是重伤了,她去救人,就等于平白暴露自己、让计划付诸东流——难道她还能背着一个濒死的人,混进火箭发射总部里去吗? 对讲机里传出了回应:“伤势严重吗?你看一下,目标的身体损坏程度如何?” 那领头的蹲下去,拿自己的枪杆子伸进车窗里面拨拉了几下,好像是不得不翻垃圾桶找东西似的。 “到处都是血……”他答道,“后背下方有一大片是血肉模糊的……” “是肾脏的部位吗?器官受损了?” “看样子是的。” 对讲机里沉默了几秒,电流哗哗作响。在通讯关掉以前,那头的人说:“那么,就原地射杀掉。” ……女越脑子中的某根弦,啪地一下就断了。 在另一个自己有机会大叫“别管了快趁这个时候走”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有所行动了。那个男人刚刚端起枪,她的左手就探出墙壁,朝他做出了一扔的动作;那男人额头登时就凹陷了下去,就好像一块肉色的橡皮泥,忽然被按下去了一指头。 站在他对面的那年轻人,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在他的眼睛忽然圆睁的时候,那男人的额头忽然又饱满起来了。不管刚才是什么东西将它压凹陷了的,现在似乎又被额头给“弹”起来了;明明是人皮人骨,却好像跳床一样富有弹性…… 假如那个年轻人想到了别的比方,他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因为他的脸正中央,也像那男人的额头一样,忽然无声地凹陷成了一只碗。半空中好像有一只隐形钢球,在他们两个人的头脸之间弹得跳来跳去。 咚咚两声,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倒下去的。 “真不行啊,”女越的声音比呼吸还低,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声:“……最后一个了,却只弹倒了两个人。” “怎、怎么回事?”韩岁平低声问道。 那是她的一种小型武器,不仅敌人看不见,连她自己也看不见。她从十二界买来时,它们就装在一个12只装的盒子里,需要用时就往外拿;拿进手里,每一个都圆圆的、沉甸甸的,足有苹果大。 它们接触过的任何表面,都会一瞬间变成富有弹性的橡皮质地,等它们被弹走以后,那东西的表面就会恢复成原本的构造——但是在双方接触时,形变对于物体内部产生的后果,却并不会因为因此而复原。换句话说,脑门是重新弹起来了,里面的头骨、大脑,却都被那隐形小圆球给砸烂了。 因为这种圆球一旦扔出去,就会自己在各种表面上弹来弹去,并不知道要避讳扔它出来的主人;所以主人一般也都是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它的时效过去。小圆球的时效很短,仅仅十数秒后,周围物体的表面就不再出现神秘凹陷了——而这个时候,女越也就彻底不知道自己扔出去的小圆球,究竟滚到什么地方停下来了。 “怎么回事?” “他能动?” 剩余两个人大吃一惊之下,急忙端起枪对准了车内。见车里没有动静,其中一个谨慎地小步靠近了一个死人,手里仍旧端着枪,低头叫道:“我没看见伤口……喂,你怎么了,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女越无声地扑出去时,心底暗暗希望自己不要像“市民郭先生”那样倒霉——在使用小圆球的客户之中,这个人是很有名的,儘管卖家出于隐私考虑隐去了他的全名:据说他在小圆球停止弹跳之后冲了出去,然后被自己的圆球绊倒了,差点被堕落种活捉。 好在她没被绊倒。 女越像扑食之虎一样,小小的身体凌空扑跃到了那个男人的后背上;肩膀标牌上写着A13号的男人,哪里受得住这股冲势,当即就朝前扑倒了下去。从最后一人手中立刻响起了一串枪火声,数颗子弹呼啸着撕碎了女越身后的空气——她双手按在那男人脑袋上,在瞬息之间,无数密密厚厚的银丝就爬满了他的头脸,将他的脑袋彻底包裹住了,看起来好像脖子上长出了一颗蜘蛛卵。 被包在里面的人,登时张大了嘴,试图吸入空气的声音都快撕裂了喉咙;然而银丝厚厚压在他的口鼻上,密不透风。 紧抱住他的后背,女越纵身一滚,将那个男人一滚而挡在了自己身前——最后一支枪的枪火顿时停了。她探头越过蜘蛛卵的肩头一看,发现第四个人正在急步往后退,应该是想要退回检查站里去,寻求墙壁的保护。 他后退时也仍旧体现出了专业水准:枪口始终对准了女越,每一步都踩得又快又稳,眼睛虽然盯着她,还是迅速靠近了检查站。女越的能力受损也不小,一时间对着枪口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她刚才扑倒蜘蛛卵这一下,是佔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若要和机关枪比速度,她还没有那么自大。 下一步踏出去时,第四个男人忽然身子一歪,好像踩在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上,连人带枪一起歪倒着摔向了地面。 未等他落地,女越就抓住时机从窒息的男人背后扑了出来——最后一场战斗,在十五秒钟之后就结束了。 “太好了!”一直通过卫星屏息注视着这片区域的韩岁平,看到此时终于发出了一声欢呼:“你干掉他们了,丸大哥有救了!” 女越气喘吁吁地从第四个人身上站起来,将机关枪收进了自己的收纳道具里。整场战斗的时间都不长,却耗掉了她一半的体力;她一声不吭地走近残车,蹲下去看了看里面的丸青戈。 ……目光一落上去,就知道自己最好还是不要仔细看了。 女越吃力地拆掉了变形的车门,将丸青戈小心地抱离了座位。硝烟、黑灰、大片血、变形断裂的内部部件……就好像车壳之内,是一个刚刚露出了狰狞的非人间。 等她把昏迷不醒的丸青戈拖到了马路边时,自己也染了一身血汙,看着触目惊心。女越倒在丸青戈身边,倒在四具尸体和一辆残车之中,呼哧呼哧地望着天空。耳旁,韩岁平仍然抑制不住激动;她听了一会儿,轻声说话了。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我做的,是一个最差、最糟糕的决定。” 韩岁平一愣。“什……什么?” “我不应该救他的,他们早知道丸青戈要在此时此刻去基地……现在检查站四个人都死了,他们的上层联繫不到他们,自然知道除了丸青戈之外,还有一个他的同伴在这里。” 薄棉一般的云慢慢舒展开,又团拢,被风推得轻轻滚过蓝天。丸青戈的胸膛起伏,轻微得几乎看不出来了;他的面容却异样平静,若不是眉毛、睫毛上都沾了血,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我救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身受重伤,不能扔下不管,也不能带着走……我没有车了,混不过下一道检查关卡。”女越抬手遮住眼睛,喃喃地说:“我们的计划,在我冲出去救人的那一刻,就失败了啊。” 1363 绝境之机 不管怎么想,一向乐观的女越都觉得自己陷入了绝境。 她盯着韩岁平投放在她手机上的地图看了好一会儿,只是越来越心凉:她和丸青戈现在位于卫星基地和最近一个乡镇之间,除了公路,方圆近百里的範围中,连一个值得标记在地图上的建筑物都没有,更别提医院了。 没有车,没有身份,她进不去卫星基地;若要背着丸青戈回头,一步一步走去最近的乡镇,那么丸青戈恐怕会在这条漫长的路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甚至连坐在原地继续发呆的奢侈都没有——卫星基地的驻军,任何时候都可能会过来。 “度虎小队,”被丢在地上的一只对讲机,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请彙报情况。” 女越一个激灵,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为了能救下丸青戈,她已经把火箭计划都搭进去了;就算接下来已无路可走,她也绝对不能把丸青戈扔在这里,被那些人带走。 “度虎小队,”对讲机里提高了声音:“收到了吗?” 女越一翻身坐了起来,没去管它,伸手就去抱丸青戈。他的伤势这么重,在她将手伸入他的胳膊底下时,她简直有点担心会不会把他的身体给扯断——就在这个时候,耳机里的韩岁平忽然惊叫了一声“啊”,吓得她手一抖,差点将丸青戈给摔着。 “我、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韩岁平激动得都快抑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也不知道他正身藏何处,他一直不敢大声说话。“可能……可能有点不保险,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女越只觉视野里猛然光亮了几分,急忙问道:“是什么?” “换衣服……他们不是要来人了吗,在他们来之前,你把丸大哥的衣服换了。” “什么?”女越微微一愣。 “把其他人的军装脱下来一身,给丸大哥换上,”韩岁平急得好像恨不得能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塞进来,说道:“再他的衣服拿给一个死人穿,这样不就等于把身份给互换了吗?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你先去给他换衣服吧,边换边说。” 女越明白过来的时候,一颗心几乎快要撞破胸膛。 “其实有一家医院,离你们现在位置只有十几公里远而已,就在卫星基地里,”韩岁平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基地的人不会救丸大哥,但要是看见有一个自己人还活着,肯定会将他送到基地医院去的吧?对了,你能不能先用血还是土的,把他的脸糊上?他们要是看人都快死了,肯定得是先急救,再洗脸的。” 对——女越都忘了,在韩岁平告诉她基地里女性员工很少的时候,的确说过她们都是在基地医院和宾馆里上班的;基地医院,是丸青戈活命的唯一可能性了。 她三下五除二地脱下了丸青戈被血浸透了的衣物,又赶紧扒光了一个死人,连腰带、袜子都没放过。那对讲机里的声音又呼叫了几次,发现始终无人回应之后,也意料到了不对劲,“啪”一声切断了通讯,再也没有响起来过——恐怕下一批人,已经开始朝这儿赶来了。 “但是,他们知道进化者是因爆炸受伤的,上一次通讯时也知道进化者还有口气。”女越忙得满头是汗时,韩岁平喃喃地说:“现场只有一个活人,还是受了爆炸伤,肯定会被怀疑……” “不要紧,”自打看见汽车被炸入天空后,女越终于感觉畅快多了,笑道:“这一点我有办法。” “怎么?” “交给我吧。”女越一边说,一边给丸青戈扣上了最后一个扣子。把他的脸抹得亲妈也认不出来之后,她连气也来不及喘,又冲到那一具穿着丸青戈衣服的死尸身边,从收纳道具中找出了一只掌心布满颗粒的塑胶手套戴上了。 【家是两个人的,凭什么只有我打扫】 这是一种保护主妇双手皮肤的洗碗手套,掌心里铺着一片塑胶颗粒,能代替洗碗棉,快速洗净脏碗碟。原本是为了主妇而设计的厨房用品,却在广大女性使用了一段时间之后,渐渐染上了她们的怨气:明明夫妇二人都要上班,女性在职场上只能拿男性相等职位工资的70%,回家以后女性却要承担家里70%的家务,这样合理吗? 招工时拒绝未育女性的面试官、休产假回来被职场流放了、产后抑郁还要半夜爬起来餵奶、下班回家继续打扫卫生做饭……这双饱吸了怨怒的手套,或许因为见过太多这样的现实,以至于它从女性的工具变成了女性的武器:戴上之后挥打出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因为手套上的颗粒,而激发出大面积撕碎表皮的轰裂式效应。 女越翻过那死人,对准他的后背,一掌就拍了下去。 她甚至都没有挨上尸体,一股爆破时迸发的气流就猛地在空气里炸开了——原本破碎的衣服下,皮肤、血肉和内脏都跳跃着翻开了,绽开一层层血红,彷彿一朵往深处盛开的鲜红之花。 她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血,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女越又狠狠拍了几掌,直到那尸体看起来简直比丸青戈更像是遭到了一场爆炸,这才住了手。只是其他三具死尸完完整整,差别不免过大了;为了免得招人怀疑,再加上她拍得很痛快,乾脆将每一具尸体都拍成了烂肉花,这才胡乱找了件替换衣服,把自己的头脸抹乾净了。 ……整个过程里,韩岁平连一声大气也不敢喘。 “那、那个,”等女越停下手好一会儿以后,他才小声提醒说:“前面有军车和救护车要过来了……你先躲一躲?” 女越匆匆探了一下丸青戈的呼吸,见他仍然顽强地攥住了最后一口气不放,这才赶紧将那具穿着他衣服的死尸塞进了汽车里。她临时灵机一动,只塞进去了双腿,将尸体摆成了一个往外爬出了一半的姿势,这才急忙冲进了检查站里,四下一看——唯一一个能容下她的藏身之处,竟只有桌子底下。 “快藏好,”韩岁平叫道,“车子开近了!” 她急忙扑下去,这一下除了前方椅子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韩岁平给她描述。 “来了,他们到了,”伴随着屋外响起的汽车引擎声,他在耳机里说:“都是全副武装的……救护车上有人下来了,开始检查尸体了。” 穿着皮靴的脚步声很快就分散开,佔据了整个检查站的四周。有人喝了一声“分队巡逻搜索,他肯定有同伙!”;很快,检查站的门被撞开了,两双脚匆匆走了进来——桌子底下这种开玩笑一样的地方,肯定扫一眼就会被发现了。 正当女越紧紧缩入桌下深处,已经准备好一有人弯腰下来就实施突袭的时候,一双腿忽然直冲着桌子走过来,腿主人还“诶?”了一声。 “怎么了?”另一个人问道。 “你看,这个监视画面被停住了,”桌子前面很快就被两双腿给堵住了,却没有一个人弯腰下来看,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桌子上方。女越刚才看见桌子上是几面监视屏幕。“应该是他们出事前按的暂停。这个,应该就是同伙吧?” 另一个人大概看得入神,连枪都垂了下来,一根漆黑枪管落进了女越的视野里。“对啊,咱们赶紧彙报。” “是我放的画面,”韩岁平小声在她耳机里说,“我只能想到这一个吸引他们注意力,不让他们往桌下看的办法了……” 这不是很好吗?他听着却很心虚。 “时间来不及动手脚,我只能用摄像头拍到你时的那一副真实画面……”他越说声音越小,“不过你放心!大部分脸都看不到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女越歎了一口气。 负责小队指挥的人站在外头,正在大声吩咐众人清理封路,看来是不打算再放行车辆了——“看来一次还炸不死他,真是和蟑螂一样。早知道就加大炸药的分量了……平白送了我们三条人命。”在有人推动车子时,他这样骂了一句。 女越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皮肤里。 “把这几个弟兄抬走,”他又下令道,“这都是和犯罪分子同归于尽的英雄。” 她一声不出地坐在桌下。女越个子小,缩成一团时更不起眼;她瞧着那负责人进来看过屏幕画面,又走出去锁上了门,直到房间里静下来,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没有被人发现。 “丸大哥已经被送上救护车了,”韩岁平继续说道,“他们果然以为他是自己人!” 救护车上就有一系列急救措施,丸青戈那样坚韧的一个人,肯定能撑到医院的。女越重重鬆了一口气,浑身都瘫软了下来——但是,她还远远不到可以放鬆的时候。 如今第一道检查关卡封闭了,不会再有人进入基地;别说弄不到车,她就算能弄到车,也会遭受怀疑。这也就意味着,她只有一个办法了:跟着军车和救护车一起,驶进基地里去。 1365 落网之鱼 原本只要一百五十块钱的长途汽车票,吴伦花了三百。 她从家里阳台爬下来后,一路躲躲藏藏地跑出了小区,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拿任何身份证件——没有身份证件,就意味着她使用不了任何公共交通工具。 家里又要送医又要报案,他们恐怕得过一阵子才会发现她失蹤了。她不敢直接去本市的长途车站,只好找到一个运输蔬菜水果的卡车,给了司机五十块钱,求对方把自己带去他下一个目的地,不管是哪儿都行。所幸下一个目的地是个小城市,比她老家还小、还破;为了白赚一百五,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售票员大有人在。 直到发了车,她才突然想起来有时路上会抽检身份证。她在最后一排上缩成一团,每一次汽车停下来,都能叫她紧张得连气也喘不上来;她知道,不管是前方还是身后,要抓捕她的天罗地网一定已经被铺下了。 不过她运气总算还不错,十几个小时之后,她快回到自己与林三酒相遇的那个城市了,依旧没有遇上抽检的人。至少到现在为止,大网还没有碰着吴伦这条小鱼;至于她还能往前游多久,只有天才知道。 或许被抓也不是什么坏事……一切都能结束了的话,她又能再次见到妈妈了。 隔壁一个男人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他闭目养神。电话漏音,另一头传来了女人声音,似乎不是女朋友就是老婆。“嗯,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哦,还没有,中间还得在河西停一次。”他一边说,一边搓了搓那两只早早从皮鞋中解放出来的双脚,吴伦被熏了十几个小时,已不觉其臭了。 早上的阳光还未能将玻璃晒热;她迷迷糊糊地将头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百般设想着家中此时的情况,心中空落落地一片茫然。忽然那男人抬高了声音说:“什么?” 邻座有人转头朝那男人看了一眼。 “真的吗?”他也回敬了附近乘客一圈眼神,暗示自己得到了他们没有得到的消息。“城里真有恐(括弧内)怖(不看)分子混进去了?现在有通知吗?诶哟,那可离小李他们家不远啊……” 附近几排的乘客都有了反应,纷纷扭转过身子,交换着眼神,不住地扫视着他。那男人一见他们都在等着自己挂电话,话反倒多了:“有人受伤吗?啊,没有啊……”他彷彿有点失望似的,又说道:“不怕,怕什么,离咱们家那么远呢,完全是相反两个方向……嗨,还能厉害得过机关枪吗?叭叭两轮就都打死了,过不来的。” 等他终于挂了电话时,半个车厢里的人都醒了。窃窃私语声马上就被一个提问给掐断了,一个大妈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老婆,说是市里混入了恐(括弧内)怖(不看)分子,从昨天起就被堵截在铜地码头了。”那男人兴緻勃勃地坐直身,说:“她单位就是干进出口的,今天发了内部通知,叫人不要去码头。” “没死人?”有乘客问道。 “好像没有,”那男人也发觉自己的料不够劲爆,见众人注意力似乎有鬆散的趋势,又补充了一句:“她说市区现在不好进,每条路上都设置了路障,要检查身份证,接下来估计有的堵了。” 吴伦压下去了几个颤抖,尽量平稳地问道:“是……是什么样的恐(括弧内)怖(不看)分子?” “谁知道,反正我老婆听说,船都不让靠岸了,因为怕码头上有炸弹什么的。”那男人摇头歎息道,“我看还是因为管得不够严,以后得加强安防。” 激动和害怕,已经叫吴伦脑子都乱成了一团。又是铜地码头,又是所谓的恐(括弧内)怖(不看)分子……太巧了,会不会和林三酒有关係?会不会就是她本人? 不过,林三酒怎么会被普通人堵在铜地码头,还整整堵了一天? “请问现在几点了?”她又问道。 “六点二十,”那男人看了一眼手机说。 前方正好有乘客提议道开启电视看看本地新闻——有人从司机那里要来了遥控,开启了大巴上的小小电视屏幕,一连拨了四五个频道;本地新闻没看见,什么幼儿园牛奶过期事件、征途号火箭将于今日十点发射、某地招商新政策……倒是看见了不少。 大巴在河西市停下来的时候,吴伦匆匆地下了车。从这里回到她原来的城市,还有至少六七十公里;她没有身份证件,坐车过不去检查关卡,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去加油站买了一张地图,用两条腿往前走。在不需要看地图的时候,她就把地图搭在自己脑袋上,装作挡太阳的样子,从路边密集森严的摄像头下遮住自己的脸。 她这一辈子都没走得这么辛苦过。 吴伦绕开了有检查关卡的大路,专门挑居民区、小巷之类的地方走,自然多走了不少冤枉路;等她好不容易混进城市郊区之后,她实在累得不行,见眼前是一条绿树多行人少的行人路,乾脆在路边瘫坐下来,双腿发软、浑身热汗。 她不敢想妈妈,一想起妈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委屈得想哭。 歇了不知多久,吴伦慢慢爬起来,感觉自己又渴又饿。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千块钱,还剩下六百五,她得省着点花才行,要是附近有小卖店,吃个面包喝个矿泉水就够了……可是这儿怎么连个开门的小卖店也没有?马路对面一家一家的商店,全都关了门、落了锁。 吴伦转了一圈,等她的目光落在身后建筑物的标牌上时,不由一怔——“青山康宁医院”。 凡是在本市生活过的人,都明白这个康宁医院是个精神病院。 铁栅栏一样被锁上的大门后,传来了水声,连声音都带着几分舒适清凉。吴伦本想提脚就走的,只是喉咙里乾渴得冒烟,不由自主地朝有水声的地方瞧了一眼——她当然不至于去精神病院讨水喝,这只不过是人的本能罢了。 一个穿着病号服、看着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给大门旁的盆栽浇水。一般具有自理能力、状况稳定的精神病人,被安排干些活是很正常的;吴伦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迈出去了两步,忽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看着是在浇花,但那个女病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刻意把水壶嘴抬得很高,使落下来的水流细细的,原本十来秒就能完事的工作,若是以这样的水流计算,恐怕得花上半分钟。最重要的是,在她那一张长圆脸上,一双黑眼睛正仰得高高的,不住在院墙上方扫来扫去——吴伦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瞧见了院墙上的摄像头。 这个神色,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一路上吴伦也是这样,偷偷摸摸地寻找着摄像头死角的。 她停下脚,站在一棵树旁,望着那女病人浇完了水,又慢吞吞地走了回去。一个在院子里休息的老头儿忽然迎上去,与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二人一齐朝院子外转过了头,正迎上了吴伦的眼睛——吴伦被吓了一跳,觉得这两个精神病人是有几分可怕,急忙匆匆地走了。 她饥渴难耐,仍旧一心惦记着要买些食物清水,注意力也都放在了路边商店上;等一连走了好几条街,她终于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那时吴伦正弯着腰,透过玻璃门,往一家便利店里张望;店里黑着灯,没有人,似乎又是一家今天不营业的店。等她直起身,一回头时,发现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在干什么?”其中一人问道。 “我……我想买瓶水……”吴伦结结巴巴地说。 “买水?”那男人皱起眉头,“你不知道今天全市戒严吗?店都关了你买什么水?” 戒严?车上那个男人可没提——莫非是在她下车之后才开始的?吴伦没有手机,接不到戒严的紧急通知。 “身份证拿出来。”另一个人命令道。 “我……我没带……我就住在附近,没想着要拿……” 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样违反了规矩的小事情,一般来说,得看对方愿不愿意放你一马;有时候给个口头警告就算了,有时候真按照条规执行,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 吴伦咽了一口口水。她穿着牛仔裤、运动鞋,手里没拿包,如果说是住在附近的,或许可以混过去……然而当其中一个人的目光垂下来,落在她手上的时候,她猛然一惊,心脏直直落进了黑渊里。 “住在附近,却拿着地图出门?”那人冷笑了一声,“走,跟我们回去一趟。” 就在吴伦一咬牙,下定决心准备跑的时候,从街道另一头传来的一队纷乱脚步声阻止了她的动作,将她冻在了原地。她忍不住朝脚步声的方向扫了一眼,紧接着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吴伦?” 她浑身一战,盯着河欢的面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366 被拦截的路 在吴伦被河欢发现之前的一小时,千里之外的卫星发射基地里,刚刚开进去了一辆军车和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就带着它肚子里的伤员拐了弯,朝位处外缘的基地医院驶去;而军车继续朝基地深处前进,对自己身上多出来的那一个乘客毫无所觉。 女越的手指紧紧地抓在车底盘上,脚尖挂在车底缝隙之中,小腹绷得像一块铁。等车子停住、车上的人跳下来以后,她侧头瞧了瞧,发现军车停下来的地方似乎是在一栋楼前,大门口两侧牢牢站着两双脚,应该是站岗守卫的人。 她皱眉想了想,又抓紧了一些。 没人搬下那三具被铺上了防水布的死尸,车子引擎也还没有熄灭,说明车上尸体是要被运去别处的。她屏息等待一会儿,在军车再次开动,绕到建筑物背面时,她看准时机,双手一松落在了地面上,就地一滚——在行驶中的车轮碾上她身体之前,她就滚到了一面墙根底下。 “当心,”韩岁平在耳机中说,“你背后的楼是武装保卫部。” 差点跟着进老巢了,女越苦笑了一下。她现在一身黑色便衣,头髮里、指甲里还都凝结着没擦乾净的血,看上去要多可疑就有多可疑。她蹲在墙角的阴影中,恰好在一个摄像头的后方死角里,皱起眉头说:“我得先找到总部混进去……” 她原本以为总部恐怕不好找,抬起头一张望,倒是愣了。 佔地广袤的发射基地里,看起来竟空空荡荡的。笔直的道路将土黄色的空旷大地划分成几个格子,大部分都铺着泛黄的草地;远处蓝天下最显眼的,无疑就是火箭发射架了——它还没有装上火箭,已经庞大高耸得叫人吃惊,离它最近的几栋建筑物,少说也有好几公里的距离。 在女越不远处,伫立着一栋基地里最高的白楼,外墙上的红色大字从上到下写着“恒昌卫星发射中心”。 “我怎么进去?总不能硬闯吧?”女越蹲下来,在一丛稀稀零零的树丛后躲了起来,张望着远处发射中心大门——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她等着韩岁平回答她“我有办法”之类的话,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支支吾吾地说:“也、也行……就是要注意,别引起警报……” 女越一怔:“真的要硬闯?” “发射中心内被隔绝在通讯讯号之外了,”韩岁平低声说,“我从外界钻不进去……没法帮你。我反而需要靠你走进去之后,才能设法联上他们内部的发射系统……” 女越无声地吐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通往发射中心的路上,每一只路灯下都架着好几个摄像头。基地里到处都视野开阔、地形空旷,她一旦离开这儿,连一个隐藏身形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知道我来了,一定会加强防备的。”女越皱起眉头说。 从她所在之处,就能瞧见远方有一队一队步伐整齐的人影,正沿着火箭发射区域外缘巡逻;相比之下,武装保卫部附近反而是警备较为鬆懈之处。“假设我刚一冲进楼里,他们立刻就发现了,我们该怎么办?就算他们逮不到我,我们放入卫星里的通讯器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韩岁平沉默了一会儿。 “这么说来,我们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在二人小声商量了几分钟以后,女越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慢慢站起了身。 “……行,那就干吧。”也到了最后关头了。 她以最快速度朝发射中心扑了过去。在那一条笔直空旷的道路上,蓦然化作了一团高速袭近的黑影——门口那二人赶紧举起了枪,只是他们意识得晚了,还来不及喝一声“什么人”的时候,女越已经冲到了大门口。 她在二人之间刹住步子,身体轻轻巧巧地一转,一脚踹上了其中一杆枪,连枪口带鞋底一起砸进了那个男人的脸里;另一个人急忙转身去按墙上警报的时候,女越脚下一蹬朝他扑去,扬手拽住他的衣角向后一拉,他的手从警报上滑开了。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普通人,也只花了她一分钟不到就解决了。女越虽然看上去轻盈可爱,但她和林三酒不一样,她早就进入了非我即敌的战争状态,自然不会对敌人抱有怜悯之心——她伸手在死人身上摸索一番,找出一张卡片,在门上一刷,门锁就“哒”地一声开启了。 ……从这一刻起,速度决定了一切。在两个死人被人发现之前,她要将该装入的东西,都装入到卫星里去。 她一闪身进了楼,韩岁平的声音从耳机中消失了。这栋楼里隔绝了外界的通讯基站讯号,她与韩岁平的联繫也自然中断了;女越按照他之前的指点,贴着墙角一路寻找空隙前进,总算在层层森严戒备之下,摸近了发射中心的指挥部。 好在,女越不需要真的混入指挥中心这等重地里去。她找到楼内电井,打破锁头之后闪身钻了进去;在漆黑之中,她摸索到了电源连接之后,轻轻地从收纳道具里摸出了一小块光滑、冰凉的甲壳。 ……在丸青戈被炸入半空时,她和韩岁平有一瞬间,都以为这个东西也和丸青戈一起遭了殃,这个计划没有希望了——毕竟,韩岁平只从自己的肢爪上切下来了这么一小块而已。它要是毁了,他们就算混进了发射中心,韩岁平也没有进入内部系统的办法了。 或许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块小小的甲壳,竟然仍旧完好。 将那一小块甲壳代替电缆抵进连介面里之后,女越重新钻出了电井。她不知道韩岁平那边到底连接上了内部系统没有,现在又进行到了哪一步;她只知道,她还有最关键的一步要做。 录着林三酒口信的那一只通讯器,早就被炸成碎片了。万幸的是她自己还有一个,她也记得林三酒当时是怎么说的;录好了发给季山青的讯息之后,女越将通讯器放在一架她找到的推车上,把推车留在了韩岁平与她约好的设备调试室门外。 她不能像丸青戈一样乔装成工作人员,只能用这种听天由命的办法了: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的话,在她离去后过不多时,会有人按照内部系统的指令过来回收这部通讯器;只要警报没有响起,不知情的基地员工就将在最后一个检查装载的机会里,把它装附在卫星内部,被火箭一起送入太空。 接下来,预设好发送时间的通讯器,将会从太空之中向季山青发送出消息。 拜託,拜託了,一定要让他收到啊。 ……当女越刚刚冲出大门口的时候,整个发射中心都被刺耳的警报声淹没了。 * 河欢默不作声地挂断了电话。 吴伦坐在桌子对面,乍一看上去,似乎平静得很,没有一丝情绪。河欢默默观察了她半晌,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轻轻吐了一口气。 “……十点零五了。”他缓慢地说,“征途号火箭刚刚发射,你知道吗?” 吴伦茫然地抬起眼睛。 “林三酒原本想靠着火箭发射,往太空传送求救讯号的。最起码,这是她的计划之一。”河欢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向一个老友讲起另一个老友的近况一样,只是考虑到他的立场,这种感受还真是讽刺。“不过很可惜,就在刚才,她的这个计划失败了。而她另一条路……也被堵死在了铜地码头。” 吴伦的眉头一跳,仍旧什么都没说。这个女孩子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变故给搅成了一团乱麻,再次见到河欢之后,她就从混乱之中找到了唯一一个自保的办法:不说话。 “她的同伴居然真是用强硬手段闯进去的……有勇无谋啊。”河欢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差一点,那个通讯器差一点就装进卫星里去了。现在,火箭发射了,林三酒的讯息却永远都要留在这个星球上了。” 吴伦目光一闪,忽然微微倾过了身。 “为什么?”她终于发出了被带走之后的第一句话,紧盯着河欢问道,“为什么……你听起来似乎真心有几分遗憾的样子?” 河欢微微一怔。 “你其实也想看到她走的,对不对?” 吴伦直直望入他的眼睛里,语气清楚而肯定。 1367 风雨欲来 ……林三酒已经在铜地码头整整一夜了。 这一个早上,没有太阳。 浓厚阴暗的云雾遮蔽了天空,压得它沉沉的,直往海面上坠。远方一场暴风雨已大军压境,从天地间抽离了所有颜色,只留下浓重的灰暗、重蓝和乌浑。急风激起了海浪的反抗,风浪相搏时传来的咆哮,隐隐震动着大地。 在集装箱码头上,时不时就有起重架上钢铁相撞时的一声锐响,彷彿要扎进世界的裂缝里。当林三酒坦然伫立在巨大的集装箱之间时,她恍惚觉得,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当然,这也是因为跟在她身后的郑艾艾,一直十分安静的缘故——她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忽然打破寂静:“你还能坚持多久?都过去一个晚上了。”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她。郑艾艾有点不安,抬起被捆绑住的双手,轻轻拨了一下耳边头髮。 “我的意思是……你毕竟已经退化成一个普通人了。”她垂下眼皮,“虽然……我是不清楚为什么你可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动用进化能力啦,但你的身体素质依然和进化者没得比。更何况,我同事们还可以轮班换岗,补充休息……和他们熬时间的话,你是熬不过的。我认为……你现在放弃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的确,林三酒此刻与一个普通人无异。 昨天傍晚,当她打完了那一针肾上腺素的时候,郑艾艾正是因为瞧出她已经彻底退化了,才从收纳道具中取出了一个铁球形的束缚器——那显然是为了危险分子特别制造的,将人犯双手塞进去之后,不仅手上连一丝活动空间都没有,甚至连举起双手都很难办到了,因为每一只球状束缚器都足有五十公斤重。 那时,林三酒仍旧坐在地上,任她将自己的双手锁进了地上的球状束缚器中。 “那个……对不起,”郑艾艾低着头不看她,说:“要求就是这样。活捉了你之后,就要用这个东西……” 林三酒看着束缚器合上,两条胳膊都被漆黑圆球给坠在地上了,她试着想抬一下手——连动都很难动一下。 “如果太沉,你走不动的话,我会帮你抬着一点。”郑艾艾低声说道。 “那倒不用,”林三酒轻轻一笑,“你能不能先站起来?” 郑艾艾疑虑不定地慢慢站起了身。 “我带着它可能是走不动,”林三酒解释道,“那我不带它就好了。” 在短暂的茫然过后,郑艾艾忽然睁圆了眼睛——她意识到了林三酒还有后手,可是她意识得晚了一步。在这一刻,林三酒体内那一颗黑雾形成的肾脏骤然绽开,重新化散成翻滚咆哮的浓雾,急速涌进她的胳膊、双手,最终浓聚于她的双掌掌心,形成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铁球被炸裂成无数碎末的那一声轰响,及时提醒了郑艾艾;她慌忙退后闪躲、护住头脸,总算没有被激舞纷飞的碎片给划成瞎子——等她放下双手时,林三酒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还伸手在自己裤子上拍了拍灰。 “你……你……”郑艾艾想不出“你”什么才好,结巴了半晌,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甩甩手,感觉黑雾像退潮一样从双手中退去,再次回到她的体内深处,变成了一颗黑幽幽的肾脏——她可以让它拟化成自己所需要的能力,却不能下令让它好好待着、别回去当肾。 “这个嘛,说来话长。”她歪了歪头,往前走了一步,郑艾艾就往后退了一步。“我在上个末日世界里弄丢了一颗肾,等我要把它赎回来的时候,发现我原装的肾没了……留给我的,只剩下一个质地像是黑雾一样的‘肾’。” 郑艾艾似乎很难消化这段消息。 “这么久以来,它一直好端端地在我体内,尽忠职守地充当着一颗肾,以至于我都快把它给忘了……直到我第一次打了这个国家里的肾上腺素时,它才突然像是被激发出了狂性一样,化散成雾,充斥了我的整个身体。” 林三酒轻轻歎了一口气。“那时因为我的各方面能力一下子退化了三分之一,沮丧之下,我也没有仔细去考虑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忽然想到了一句废话。” 郑艾艾听得入神,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都忘了要往后退,问道:“废、废话?” “对,就是一直摆在眼前、最明显不过的事实,”林三酒冲她笑道,“说出来就是一句废话——正是因为它太明显了,反而成了灯下黑,我一直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个东西,虽然起的是肾脏的作用,但它实质上并不是肾啊。” 天底下没有肾可以化散成雾气,在周身上下游走一遍,再重新凝聚起来变成一颗肾的。所以,答案是一句很简单的废话:那一团黑雾本身的性质,决定了它可以拟化成肾的形态,在肾脏的位置上发挥肾脏的功能。 接下来的问题,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它既然可以拟化成肾,那它可不可以拟化成别的东西?比如……进化能力? 经过仔细思考、试验之后,林三酒发现,她的运气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不幸中之大幸。假如她当时丢的不是肾而是肺,那么即使医院同样可以用黑雾拟成一个肺给她,对她此刻状况而言仍旧毫无意义:一旦黑雾拟化成型之后,轻易就不会有变化了。换言之,变成一个什么东西之后,黑雾就会老老实实地以那个东西的形态存在下去,不会中途更改。 “唯一一个把黑雾激活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打了肾上腺素,而它那时又恰好是一个肾。”林三酒一笑,继续说道:“如果它拟化成了肺,心,肝……那么不管我打多少肾上腺素,只会造成能力退化,却不会让黑雾有任何反应。偏偏就是这么巧……我真要感谢你,建议我们去打肾上腺素呢。” 郑艾艾怔怔地听到这儿,终于歎了一口气:“我那时以为我把消息告诉你们,是帮了你们一个忙……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帮上忙的。” “不过有好一阵子,这个发现都没有给我带来实质意义上的帮助。” 林三酒摇摇头,肾脏再次在她的一转念下,化散成为黑雾,充斥在她的双手双脚内;这一次,黑雾拟化的是她已经失去的肉体力量——它所还原的正是在林三酒打入肾上腺素那一刻时,她的能力水平。 “被激活的黑雾将我每一个细胞、每一个能力都卷过了一遍,连我的卡片库里都充斥过一次黑雾……我和韩岁平分析之后都认为,它那时恐怕是记住了我的能力形态,以便日后拟化之用。”林三酒一边说,一边缓缓朝郑艾艾逼近。“可是不管我怎么试,黑雾肾脏仍旧是肾脏,就是不肯变化成进化能力给我用。” 郑艾艾知道自己的进化能力现在在她面前不好使了,轻轻吞了一下口水,扬手叫出了一根长棍。 “为什么?”她双手举起长棍,抵挡在面前问道。 “很简单,”林三酒一笑,双脚蓦地跳离了地面。她第一次打肾上腺素时,退化还不算太严重;血管中翻腾的黑雾所重现出来的能力水平,是足以叫这个世界上大多数进化者难以招架的——“因为我本身的能力还在,没有空位给它模拟呀。” 话音响起时,她已经化作一团黑影,从半空中凌驾于郑艾艾头上;那根长棍急急朝她迎面打来,破空时甚至发出了金石之声,显然郑艾艾这一下也没有手软。 林三酒在战斗时,身体犹如水流。她以一种人体几乎不能办到的角度一转,伸手握住那根长棍,在半空中以它一借力、拧过身,一脚就踹向了郑艾艾的头——当后者在一声闷响中仰身倒下去时,她也同时落在地上,长棍抵住了年轻姑娘的咽喉。整个过程乾净利落,只花了五秒。 “你看,我不也是先空出了一颗肾的位置,才能让它拟化成肾的吗。”她轻轻地说,“托你的福……我现在什么能力都空了。我想让它拟化成什么,它就可以拟化成什么。” 且不提战力水平、战斗能力的悬殊差距,郑艾艾首先就缺乏战斗最重要的一点:动力。她原本就抗拒这一场战斗,在发现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时候,几乎是顺理成章地认了输,被林三酒变成了人质。 不过,郑艾艾栽了这件事,很快就被探查情况的其他进化者发现了。 得到消息之后,各国派来援助的进化者,纷纷结束了在铜地码头内的巡逻搜捕,改变了战略:他们将铜地码头包围住了,除了头上的天空和身后的大海,他们似乎势要让林三酒无处可去。 在双方彼此试探、冲突,最终僵持了一夜之后,当清晨降落在世间时,天地俱喑,风雨欲来。 浪头逐渐激烈起来的昏黑海面上,停泊的货轮早已趁着夜色消失了。一艘艘铁灰色的庞然大物,彷彿是从乌沉沉的云层中、从灰白色的雾气中钻出来的一样,悄然铺满了海面;它们身上的武器与炮筒,已经毫不意外地将海路掐断了。时不时地,武装直升机从头顶划过,螺旋桨声在风中轰隆作响。 郑艾艾的神色越来越沉重,说话也越来越少;她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劝她放弃,林三酒多少也能猜出一些。 “你觉得我熬不过去,只是你的一个希望而已吧。”她转头望着军舰集结的海面,轻声说:“你现在很怕,对不对?你怕我真的能挺下去。” 郑艾艾张了张嘴。 “你对我没有恶意,我知道。” 林三酒没有看她,说:“你怕的也不是我。你的国家因为屈服于压力而派出人手对付我们这些进化者……那么当你自己成为阻碍的时候,你的国家会不会再一次屈服于同样的压力,将你也当作弃子?说到底,你我之别,不过是落地位置不同罢了。” 她回头看去时,郑艾艾的一张脸已经褪去了血色。 “你放心吧,”林三酒轻轻一笑,说不上是苦笑还是歎息。“你有如此运气,能从这茫茫世间找到一处故乡,我不会这样考验你的祖国。世间人事,经得起考验的太少,何苦逼到那一步。” 郑艾艾一愣。 黑雾从体内瀰漫开来,她伸手扯断了绑住郑艾艾双手的绳索,低声说:“你走吧。” 林三酒转过头。 远方是即来的风雨、集结的军舰与等待吞噬掉她的海浪。 “……接下来的战斗,是我与这个世界的。” 1368 最后一步 上午九点五十九分的时候,铜地码头附近已经看不见一处空地了。 当林三酒站在码头铁架最高点上遥遥望去时,连她也不由轻轻发出了一声歎息——对于进化者来说,这实在是难能一见的大场面。 码头外的围栏在一夜之间内就被拆得乾乾净净,替换上了一排排沉默的重型步兵战车。一辆辆履带式运输车不断向码头靠拢,吐出了无数黑压压的军装士兵;不知多少台主战坦(括弧内不看)克切断了出入口,无数支船载火炮、自行火炮黑漆漆的管口,都对准了码头。十余个装束不一、外表显眼的进化者,正零零落落地散立在整齐的军阵前方。 出乎意料的是,码头上竟然还有记者。当一架直升机从空中轰隆隆划过的时候,林三酒才发现原来那直升机上印着某新闻台的字样;几只摄像机从直升机肚子里探出来,等待捕捉着码头上的任何动向。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着,要将这一个小小的人影碾成碎末,就此消散在海风水浪里。 “前方不法暴徒听好,” 码头外,装在数个车顶上的扩音器再一次嗡嗡地响起来,震得沉甸甸的空气都在发抖:“现在是上午九点五十九分,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林三酒看了一眼手表,正好瞧见分针跳向了12,变成了十点整。她能想象到,在这片大地的远方,一支火箭正被强大推力高高推进空中,笔直地朝地外升去;它身上的乘客即将落进无尽太空,落进它的环星轨道。 “征途号火箭已经成功发射,你和你的同伙试图装进去的破坏装置,已被我方及时拦截!” 林三酒蓦地抬起了头。 通讯器被找到了?没能随着火箭一起被发射出去?那么……正如韩岁平担心的那样,别的机会都被一一掐灭了,事情果然被逼到最后一步了,成败将在此一举。 韩岁平的位置,现在绝对不能被找到。 林三酒又看了一眼时间。几人估测过,火箭进入太空大概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再加上卫星进入轨道、向地面回传出第一道讯号的时间,意味着她要独自拖住对方军力至少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里,他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每一个能拿枪的人,都必须聚集到这个码头上,将全部精力都用于歼灭林三酒,这样才不至于发觉他们一行人的后招——要做到这一点,就得让所有人都以为,林三酒才是真正的危机。 她仰起头,朝远方空中的新闻直升机招了招手,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自己有话要说;过了好一会儿,那直升机终于犹犹豫豫地挪近了一些,从开启的机身内扔下来了一只话筒。 黑雾登时化散、充斥于体内,拟化成了她早已失去的肉体力量。林三酒纵身一跃,如海鸟扑鱼一般轻巧地抓住了那话筒,跳向了另一个铁架;等落稳时,头上那架直升机里探出的摄影机,也急急地跟着扭转过了方向。 她拍了拍那无线话筒,也不知道另一头究竟有没有反应,笑了笑。 “我本来不愿意伤害这个世界,”林三酒说道,“所以才想用和平的方式离开。但是既然你们不允许我和平离开,那么我也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这一段赶紧掐掉,”头上直升机里,有人匆匆忙忙地吩咐道,“不要播!” 林三酒仰头瞧了一眼那直升机——螺旋桨的狂风搅得她髮丝凌乱飞舞,视野中乌云沉沉的天空被切分成了无数碎片。他们大概想不到,即使在直升机的呼啸风声里,他们的声音还是被她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 “看来你们换策略了,”她轻轻笑了一声。这段话不可能被传出去,能听见的恐怕也只有那么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人。“不再隐瞒进化者的存在,倒是要把我们上升为人类公敌……将人类公敌在电视上公开处决,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是这样吗?” 她自然得不到任何回答。军阵之外的车顶喇叭都沉默着。 “你们也不需要掐头去尾,移花接木地把我涂抹成一个恶人。这个忙我来帮你,听好我接下来的话。”林三酒有意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我现在决定破坏掉你们这个世界。我要让这里生灵涂炭。” 假如林三酒能够看到、能够听到千千万万电视机屏幕前,人们的惊呼、怒骂、诅咒等种种反应,她也不会多眨一眨眼睛的。她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此时此地要开始毁灭世界了——但是林三酒不知道的是,在她这句话出口之后,河欢猛地停住了脚步。 吴伦差一点撞上他的后背。 “不对,”河欢转过头,目光从几个随行男人的身上扫过去,最终落在了吴伦身上——她没有被铐起来,但她处于几个人包围之中,也只能一直跟在河欢身后默默地走。“她怎么会这么说?”他半是在问她,半是自言自语。 吴伦茫然地望着他。她听不见林三酒通过话筒传出去的声音;河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无线耳机,压低声音对她说:“林三酒为了要走,准备毁灭世界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毁了就毁了吧,”吴伦刚说完这半句,眼睛就红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不会的,她不会让几十亿人……” “我和你的看法一样。” 河欢见另外几个管理司成员都正望着自己,这才冲他们一挥手,领着吴伦继续往前走。他的目的地是码头前线,与林三酒短兵相接的地方。按照李司长的意思,吴伦说不定将会成为战局紧张时一个十分好用的道具。 “她如果是那种能够毁灭世界的人,这世界也早就被毁灭了。”河欢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为她的能力已经空了,却没想到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保留了一道后手。那么……在发射通讯这件事上,她会不会也有后手?” 吴伦的嘴巴抿得紧紧的,彷彿只要她不说话,就能阻止河欢继续往深里想一样。只是她的不合作终究没有作用,河欢没过多久,轻轻“啊”了一声。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管理司成员走近两步,问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联繫李司长,”河欢皱起了眉头,说:“我们在一点上疏忽了。” 吴伦一拧头,盯紧了他。她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过了。 “疏忽了什么?”那男人问道。 河欢感觉到了吴伦的目光,朝她望了一眼,忽然咬了咬嘴唇,彷彿意识到了此前他不曾意识过的为难。在众人的目光下,沉默在他的唇齿间逗留了一阵,最终还是被语音冲破了,化作字句:“她有三个进化者同伴……其中两个人在卫星基地里的位置,我们都已经掌握了。如果她有后手的话,那么一定会着落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上……告诉李司长,我们现在需要找到韩岁平。” 1369 听那天地在奏鸣 当河欢转身疾冲出去的时候,码头上刚刚迸溅起了第一抹武力碰撞的火光。 无数坦(括弧内不看)克的火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河欢四面八方响起来,不知多少炮弹,全瞄准了远处半空中那一个黑色人影。硝烟在眨眼之间就涂黑了昏暗天空,瀰漫遮蔽了云光;大地的隐隐震颤,彷彿巨人被捂住嘴后闷住的一声哭号。 河欢没有回头也知道,林三酒动手了。 进化者的回击总是很独特。真正的风暴还没有来,码头上就先掀起了一阵小规模的龙捲风。小规模,那是相对于整个大自然而言;当他奔跑在嘶嚎肆虐于天地之间的狂烈暴风里时,他好几次差点被卷进半空里——一旦双脚离了地,连他也要去掉半条命的。 一颗炮弹不知被什么力量给远远打了回来,划过河欢的视野,遥遥落向他的左前方。在天光昏黑、烟雾翻滚的半空中,还有数颗同样被打回来的炮弹,四散着要在阵容中遍地开花。 “你看她这样打,还觉得她是在假装吗?”从河欢身边,响起了一个男人声音:“要我看,她就是要存心毁灭我们!” 河欢瞥了那说话人一眼。 整个管理司上下都分散出去找韩岁平了,他虽然如今有了调遣两个小队的权力,也未能例外。只不过在他把吴伦交给李司长之后,却被安排了一个“拍档”——此时这个拍档,正驾驶着一辆重型摩托,紧紧地跟在他身边。 河欢原本准备什么也不说的;但或许是他正身处于引擎轰鸣、炮弹炸裂、风暴呼啸之中,彷彿有了遮蔽,一句话也顺口而出:“你嫌她反抗得不够温柔?” 偏生就是这么巧,在他这句话出口时,炮弹声忽然哑了一哑,那个男人闻言不由冲他扫了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太不谨慎了。 接下来的二十几秒钟,两个人都什么也没说。当又一股龙捲风咆哮着从远方席捲过来的时候,河欢冲那男人吼了一声:“快要过来了,加速跑!” 那男人明显微微慌了神,一拧右手转把,摩托加大了轰鸣,从河欢身边猛地冲了过去——在它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河欢一手抓住它的尾部,纵身跃到那男人身后;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双手抱住那男人头颅,轻轻一扭。 当他跳下摩托、继续朝前奔跑的时候,那辆摩托带着它的骑手一起翻倒了,打横扫了出去,撞上了一辆装甲运输车后,轰地一下撞开了一团火焰。 远处的那股龙捲风熄了。河欢早就察觉到了,林三酒甩出来的风暴都是有时效的;刚才瞥去一眼,他就知道那股龙捲风打不上来。 不过战地无情,谁死了都是有可能的嘛。 在出示过证件后,河欢冲过最后一道围障,终于暂时脱离了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铜地码头,这才在彻底被居民抛弃的附近街道上慢慢停了下来。 话虽说得井井有条,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韩岁平。 河欢在末日世界中生存了这么多年,很少有如此恐慌的时候:不是怕死时的那种恐慌,倒更像是怕活着时的那种恐慌。他就像一头在浓雾里看不见前路的野兽,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出于生存本能;而往浓雾里走得越深,他越有迷了路的惊惧。 他靠在墙上,尽量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放一边,他现在必须得找到韩岁平——至于找到他之后又如何,等到了那一步再说。 假如我是韩岁平,我会躲在哪里?我的后招是什么?这二者之间,有关係吗? 那个家伙脑子灵活,常常会从出人意料的角度找到办法;女越以武力强闯发射基地时,二人肯定是有联繫的。那么韩岁平当时明知道,武力强闯可能很快就会引起警觉,依然和女越一起决定这么干…… 即使通讯器被收缴了也不怕的原因……难道在原本就要被发射出去的卫星身上? 河欢眼中微微一亮,又皱起了眉头。 卫星身上没有任何异物,这一点发射基地的员工已经确认过了。在火箭发射之后,整个基地内部系统都被锁死了,以杜绝韩岁平对它的进一步操纵。所以在卫星成功发射之后,韩岁平就被拦在了外头,没法再通过基地系统动手脚了才对。 如果他是事先通过系统内部下好命令,让卫星直接朝太空中发求援讯号的话,又会产生一个问题——卫星该往哪里发讯号? 茫茫宇宙,谁也不知道林三酒的那一个弟弟在什么地方。之所以他们一开始决定要用通讯器,正是因为它们之间的讯号能找得到彼此……没有一个“目的地”的话,卫星讯号要么就会散落进太空里,要么就得老老实实回地面…… 回地面…… 河欢浑身一震,像是脑中有一场雾忽然被风吹散得一乾二净。他知道韩岁平的后手是什么了——他甚至隐隐约约地知道了,该怎么找出韩岁平的藏身之地。 * 儘管他眼前一片漆黑,韩岁平依然清楚,林三酒动手了。 从铜地码头方向传来的咆哮、震颤,将整个城市都捲入了口中。由于全城戒严,他所在之处附近连一丁点人声也听不见;他盯着黑暗中唯一一条狭窄天光,感受着地面时不时的颤动,忍受着身边乱流一样横冲直撞的各种讯号,屏息等待着。 外面的天地间,不知多少可以被翻译成语言的破碎讯号,从他的感知中不断闪过去,韩岁平却恍如不觉。他觉得自己的全副精神,都凝聚成了一座探测塔——只要卫星一将讯号传回地面,他就能立刻捕捉住它。 通讯器被发现,也不算意料之外。假如能顺顺利利地把它发射入太空当然最好,不过若是这一步走不通,他还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既危险又曲折,是他的最后一招——假如这一招也不行的话,那韩岁平就真的黔驴技穷了。 现在看来,似乎还没有人意识到,基地系统内部命令中有一个小小的部分已经被他早先就篡改掉了:刚刚落入轨道的那一颗卫星,即将把讯号回传给韩岁平,而不是发射指挥中心。 一旦他收到了卫星下行回传的讯号,他就清楚了卫星的位置,能够与其建立联接;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通讯器的特殊波长讯号上传给卫星,将卫星当作一个太空中的“跳板”,让这段讯号传向它该去的地方。 由于通讯器之间的特殊波长讯号是可以彼此共鸣定位的,从理论上来说,只要讯号从太空中发出去了,它就能找到接收它的另一头。要是打比方的话,就像是两块磁铁之间被一道墙隔开了;韩岁平需要先把一块磁铁扔到跳板上,让它被跳板弹出墙外——接下来,另一块磁铁就应该会把它吸住。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是头一次这么操作,压根不知道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更何况,这么做还有一个很大的风险:假如有人察觉了他的计划,当卫星讯号回传时,就能够顺着讯号找到他的位置了。 当然,大家都到了咬牙搏命的最后一刻,再担心自己的安全也没有意义了。 他的右手仍然保持着青黑色肢爪的模样,从黑暗中伸进了那一线天光里,充当接收天线。韩岁平用恢复原状的左手,摸索到那一只通讯器,将它开启了。林三酒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夹杂在炮火、风暴之中,依旧清清楚楚:“韩岁平?” “你怎么样?”韩岁平躲在黑暗里,压低声音说道:“还坚持得住吗?” 她的喘息声十分沉重,几乎像是随时都会脱力一样。那个黑雾虽然可以拟化成各种能力,却有一个致命缺点:它每次只能拟化成一种东西。这也就意味着,当林三酒从卡片库里拿物品的时候,她的肉身就和普通人一样脆弱;当她恢复成进化者的肉身强度时,她就动用不了进化能力。 “没问题,”林三酒咬着牙答道,“再来十倍火力我也能坚持。” “据我估计,讯号随时都会传到我这里来了,”韩岁平急忙又重复了一遍行动事项:“你做好准备,我会第一时间就把你在通讯器里形成的讯号,上传给卫星,同时为了混淆他们的视线,我会让你的声音在各个地方都响起来——” 他的话忽然被一个激灵打断了,伸入外头天光和空气里的肢爪微微一震。 “讯号来了,”韩岁平这一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我现在马上建立连接!” 通讯器中,响起了林三酒一声吃痛时的倒抽冷气声——似乎是她一分心就被什么给打中了;但是,她显然将通讯器保护得很好。 ……要开始了,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步。韩岁平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彷彿他的整个人生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然后凝结在这一刻。在这一刻之后,是海阔天空还是天地俱喑,一切都会见分晓。 “一,”他找到卫星了。 “二,”他闭上眼睛,颤抖地说。 “三。”韩岁平以气息轻轻地吐出了这一个字的形状。 林三酒的怒吼声,通过通讯器,通过乱流般的讯号波,通过无数接收器和播放器,响彻了天地之间;大半个城市之中,手机、广播、电视……所有能传递声波讯号的地方,都一起回荡起了她的声音。 “礼包,”她用尽了全身力量,像是撼动了灵魂才发出了一道喊声:“我在这里!” 片刻之后,这段林三酒的声音讯号从卫星上跳起来,直直落入了宇宙深处。 1370 海阔天空 那段讯号离开卫星之后的路途,就不是这个星球表面上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控的了。 它消失在茫茫宇宙中,就像一段梦远去于黑夜里。晨光究竟会不会来,这场等待又有多漫长,谁也不知道,谁也只能等。 在讯息刚刚跳转传送出去时,韩岁平只觉眼前一亮;还不等他抬头,黑暗就霎时被从头到脚洒下来的天光碟机赶乾净了。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手忙脚乱地就要爬起来,喝问道:“谁?” 河欢一手撑着井板,另一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倾泻而下的暗蓝色天光中,正歪头看着他。 韩岁平慢慢直起身,四下张望了一圈。他第一次发觉,今天乌云密布,压低了天幕,像是即将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他直起身以后,上半身就露在了直通手井外面。在过去几天时间里,韩岁平一直蜷缩在仅有一米来深的地下手井里,漆黑得见不到一丝光,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周身都已经酸疼得难受了。 “讯号发出去了么?”河欢问道,就好像他们仍旧是同一个队伍中的伙伴。 只是一念及刚才那几分钟,韩岁平就不由轻轻喘息起来,点了点头。 河欢吐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看四周。“真的发出去了……”他闭上眼睛笑了笑,嗓音有点儿哑,轻得让人听不出他是什么心情。“对不起,是我判断错了啊。” 韩岁平一个字也没答——河欢这句对不起,他直觉地意识到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正在脑海中反覆演练自己应该怎么才能从地下手井中冲出去;可是河欢的战斗经验显然比他丰富得多,对方已经居高临下地佔据了最有利的位置,堵住了他能想到的突破口。 河欢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噢,我都习惯成自然了。”他推开手井板盖,让它朝后方栽落下去,自己退后几步,给韩岁平让开了道。“出来吧。” 虽然带着几分戒备犹豫,韩岁平还是爬了出来。这里正是他与林三酒在一个深夜里寻找地下光纤交换站时来过的大院,手井的位置处于办公楼后方,几天来的办公时间里人来人往,却从没有人想到要开启井盖看一看。 “藏在他们自己家后院里了,”河欢微微一笑,说:“怪不得这几天不管他们怎么搜查,都找不到你。” “但还是被你找到了。”韩岁平想压下激烈乱跳的心脏,尽量平静地说:“求援讯号已经发出去了,就算你现在抓我走,也改变不了以后将要发生的事。而且,我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河欢摆摆手打断了他,好像自己刚刚睡醒懒得听一样。 “我没打算抓你走。”他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下来出了一会儿神。 韩岁平抿紧了嘴唇,等了一阵,见河欢始终怔怔地望着远方不出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河欢这才回过了神。“噢,”他摇了摇头,“我不想怎么样……你走吧。” 大概是见韩岁平仍旧满面戒备、一动不动,他不由又笑了一下。“你不走,那我就走了。” 河欢将双手都伸进裤兜里,后背都亮在韩岁平眼前,步伐鬆散地往远处走,似乎全没意识到自己有被从后袭击的风险。韩岁平愣愣地望着他,他始终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悠悠消失于视野之中。 * ……如今浮上心头的,倒不是押错注的后悔。 河欢慢慢往前走,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样鬆弛,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直笼在眼前的大雾已经散去了,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只剩下了一个清晰的选项——要知道,韩岁平并不是唯一一个会留后招的人。 说起后招,他也有。 在前方走廊尽头,墙壁上亮光一闪;河欢走过去的时候,看见那儿正贴着一面全身镜,大概是方便这里员工上班时整理仪容之用。他在全身镜前顿住脚步,打量了自己一眼。 他肌肤光洁乾净,眉目舒展,眼角、鼻尖、嘴唇总是泛着桃花一般淡淡的粉意,不论是谁瞧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个面容像女性一般精緻的男人。不过当河欢盯着自己久了,让自己的面庞、身形和髮肤都渐渐开始发生变化的时候,旁人就会发现,原来他另一个性别身份的气质恰好相反——此时镜中呈现出的影像,变成了一个剑眉星目、英气勃发的女性。 除了身上衣服不能换之外,河欢在数秒之间,就彻底变作了另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他还可以变作另一个身份,变成一个叫作岸苦的女性。 他将两重身份彻底切割了,甚至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仅仅变作过岸苦一次——也就是林三酒从工厂里冲出来找河欢、他清楚自己来不及脱身的那一天。那天他才刚刚转变完身份,加了一件外套,就正好与林三酒撞了个正着;好在后者没有起疑,似乎至今也没把他和岸苦联繫在一起。 他早就想过,当河欢这个人走进绝路的时候,他还能作为岸苦而活下去——或者说,他还能作为岸苦,离开这个世界。毕竟以他对林三酒的了解,在逃离时刻来临的关头,她恐怕不会拒绝一个陌生进化者的求助。 所以说,后悔是谈不上的,因为他有后悔药。 但是……河欢伸手扶住墙壁,彷彿有点喘不上气。 浮上心头的不是后悔,却是一阵阵隐隐的、难以形容的感觉。假如他没有杀观地海风,假如他像丸青戈一样地拼了命,假如他与林三酒一起站在码头上……那么他此刻将充满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背后有同伴,知道自己这条单薄的命,因为与人呼吸与共、命运相连,而真正有了分量。 只不过,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这一辈子恐怕也不会知道了。 平稳了一下呼吸之后,河欢恢复了男性身份。他先去换了一身衣服,上衣换成了T恤,裤子换成了宽鬆的高腰牛仔裤。只要将T恤扎进裤腰里,就是岸苦的一身女装打扮;衣服垂下来,就是河欢的一身男装打扮。 他回到铜地码头上的时候,天地间一片寂静。 炮火熄了,装甲车、坦(括弧内不看)克重新列出了阵势。即使是轻型装甲车也有几十吨自重,哪怕是林三酒卷出来的狂风,也不能摧毁它们的阵容;只不过码头上的其他设施、建筑、人,此刻却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破败狼籍。零零落落的火势、遍地瀰漫的血腥气、浓浓熏黑了天空的硝烟、载着伤员后撤的运输车……触目所及,儘是一片苍茫而冷漠。 那些被抬上担架的,那些被装入裹尸袋的,都谢幕了,都哑了声息。更多火力被驱赶上了战场,能够发出声音的,始终只有那一个无动于衷的意志。 “为什么停止攻击了?”河欢走向前线管理司的成员身边时,问道。 “据说检测到了一个发往太空的讯号,不知道有没有拦截住。”那人在管理司里级别很高,对许多情况都清清楚楚,平时是万不会这样详尽解释的,然而他此刻脸色微微发白,似乎也慌了手脚。与其说他是回答河欢,不如说他在自言自语:“不……我想可能没有拦截住……李司长都走了,他说情况紧急……” 原来他们这么快就得知消息了。 “那个进化者呢?”河欢想瞧一瞧码头内的情况,但是前方被倒塌四落的铁架和货柜箱给挡住了,他看不清楚林三酒在哪里。 “她大概也巴不得有一个机会能休息休息吧,我们这边一停火,那边也停了。”那人抹了一把脸,好像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想,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就算她能想办法叫人来接她,谁知道要多久呢……就算来了新的那种人,再把他们也打掉,不就完了吗?更何况,我们还有那个女孩子……” 他说的,大概是正被好几个人看管起来的吴伦。 河欢忽然感觉口中有点渴,想了想,问道:“你有威士忌吗?” 那个男人像看精神病一样看了他一眼。 “没有?我想也没有。”河欢歎了一口气,“那大概是高层指挥官才会有的东西。你看,你我混到这个地步,以天生的尊严去换别人给的待遇,换来的待遇也不过是这么一回事。” 那男人皱起眉毛,四下看了一圈,好像突然意识到了河欢的身份,得确保他身边有人保护他。“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没什么,就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河欢摇摇头,歎息着说:“你说,她要等多久才能等来接她的同伴?” “谁知道呢,”那男人微微松下了肩膀,“不过在她等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就能消灭她了。” 河欢没有作答,遥遥望着远方海天相接之处,望着林三酒可能存在的地方。 * 林三酒此刻浑身都在发抖。 她坐在一截被炮火打断的铁架上,双肘拄在膝盖上方,分不清自己一身是血还是汗。黑雾重新回归原位变成了肾,徒留下一具普通人的软弱躯壳,在浓烟与战火里,因为伤痛、疲惫、脱力而站不起来。 在她的脚边,通讯器被溅上了一片血,连表示连线中的绿灯光都被抹汙了。韩岁平彷彿也感受到了她的状态,正急声问道:“……你能逃出来吗?你能撑到你弟弟来接你吗?” 说实话,林三酒不知道。就算季山青现在已经收到了求援讯号,他要多久才能赶到?一小时,一天,还是一个月? 她清楚自己是逃不出去码头的,她逃出去也没有意义。女越被抓住了,丸青戈仍旧一身重伤;韩岁平的藏身之地被发现了,吴伦却不知流落到了何方。同伴们还没受到伤害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此刻仍站在这里,仍在战斗,他们需要一个能制衡住她的优势。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逃。假如她今天注定要迎来一切的终结,她希望自己能站在战火里,与这个世界对抗到最后一刻。 “韩岁平,”她喘息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开了口,“你能帮我放音乐吗?” “放音乐?”韩岁平显然一愣。 林三酒抹掉了糊住眼角的血,又感觉到有新的血丝正在缓缓蔓延下来。她心念一动,黑雾散开,她手心里多了一张门票式的特殊物品【Ultra music festival】。 “在它放出的音乐声里,我的战斗可以得到辅助加成……有了它,也许我能撑得更久一些。”她对通讯器哑声说,“但是我的耳朵已经被炸得失去了一半听力,老实说,现在我听你说话都有点费劲。一会儿等炮火再起的时候,我怕我会什么也听不见了。” 韩岁平顿了一顿,似乎硬生生地咽下去喉间的什么东西一样。 “你听得有困难是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我知道了,我可以办到。他们有许多扩音器……不,我会尽我所能,让所有设施上都回响起你的音乐。” 林三酒微微一笑,低声说:“谢了。” 会是什么歌呢?她此刻倒是生出了一种孩童般的兴趣,想知道【Ultra music festival】会在此时此地,为她唱起什么样的歌。 柔和的钢琴声,轻轻地响了起来,像一颗颗落进昏暗天光里的冰凉水珠。轻碎浅淡的钢琴声逐渐清晰、逐渐广阔了,回荡在厚厚的乌云层下,被海浪推起来,一波波地推进了人间。当一个熟悉的男音从天地间唱起来的时候,林三酒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 原来这歌也是来自过去的老朋友。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她慢慢站起身。当她仰起头,望着天空中逐渐集结的昏黑风暴时,远处码头上起了一阵骚乱,似乎没有人能理解这歌声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忽然包裹住了世界。黑雾重新散在血管里,随着不断共鸣的歌声一起,一点一滴变成了她新的力量。 远方有人高声示警道“预备!她动了!”——这一声警报,也随即被歌声冲洗得乾乾净净。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无数炮火再次撕碎了空气,裹卷着要击穿一切的气势,映亮了沉沉暗暗的云层;大地颤抖起来,海浪咆哮着,军舰一齐转过了炮筒。与这个倾斜着要朝她压下来的世界相比,林三酒显得那么渺小。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她右手执着被自己血液染得湿滑黑红的【龙捲风鞭子】,脚尖轻轻给这首歌打着节拍。在冲过音波层时,一颗炮弹被那高昂起来的男声给拦住了速度,彷彿忽然犹疑起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般——林三酒脚下一蹬,迎空而上,抬手就以一鞭将其远远地抽飞了,消失在远方灰暗的天地间。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接下来,是无数更密集的火力。 她不知道自己战斗了多久,不知道歌声响起来了多少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会再也动弹不得。她知道的,是自己将站在这里,直到一切的终结。 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 一团巨大的火球烧穿了头上乌沉沉的天空,以即将撞破星球般的气势,直直砸向了大海。被掀起的海浪彷彿终于脱离了锁链的巨兽,张口朝这一个码头吞下来;不知多少军舰被拦腰砸断,随着海浪形成的高墙一起冲入天空,又一齐以千钧之力砸落。 海浪顷刻间就吞没了林三酒,她以黑雾形成【防护力场】,死死抓住地面,身体在咆哮的水浪中被打得飘摇不定,彷彿不肯随波离去的一抹海草。她的耳中早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唯有脑海中的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高,彷彿是从天空中直接照进灵魂的光。 ……当海浪退去时,远方已经多了一个漂浮在海浪上的雪白圆环。 它的到来彷彿终于搅动了风雨,沉沉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叫林三酒半眯起眼睛,也看不清楚远方。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仅看不清听不清,甚至连站起来也困难了;身后码头上到底掀起了多少惊呼,发生了多少溃逃,都像是另一场梦中的事,她只恍然不觉。 从远方翻滚的海浪之间,从那雪白圆环停留的地方,响起了一道轻轻的呼声。那声音穿越了风雨,穿越了咆哮,穿越了无数挣扎和追逐,落进了林三酒即将失去听力的耳中。 “……姐姐?”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1371 关于他们,关于未来 同一天早上八点半的时候,邓倚兰的心凉了。 她也没想到,她和张叔商量了好几天的计划,在她准备实施的这一天被堵死了。 “全部回自己房间去,”走廊那一头,有几个男护工一边走一边喊,将每一个还在走廊里徘徊的病人都赶回了房:“都走,没有通知不许出来!” 最后一句其实根本没有意义,每当他们确认过一间病房里的人都齐全后,他们就会把房门反锁上;走廊里儘是门板与钥匙回荡起的响声。 当邓倚兰被高喝声给吓了一跳的时候,她正站在走廊上等待张叔。 他最近给她讲了许多进化者的事情,有些听着匪夷所思、简直像疯人呓语,有些又叫她听了之后隐隐羡慕。二人讲得最多的,自然是今天早上这一场逃亡,计划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冒点险:每逢周三早上十点,都会有一辆运送果蔬肉菜的卡车开到院后食堂外卸货,到时二人准备偷偷混进卡车里离开精神病院。 刚起床时,邓倚兰往窗外扫了一眼,心里就升起了和天空中一样乌沉沉的阴云。要是今天下暴雨,那卡车还会来送货吗? 二人仍旧按照原定计划,先去院里给盆栽浇水,最后确认了一次监视死角。浇过水后,张叔与她分头去做准备;可到了预定时间时,她焦灼不安地等了十来分钟,张叔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护工,彷彿是今日第二个不详的兆头。 一个男护工走过来,朝邓倚兰挥挥手,扬声问道:“你是哪个房的?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回去。” “我、我是406号房的,”邓倚兰随口报了一个数字,一时心慌得手心都在发汗。她见那男护工虽然面生,却似乎挺好说话的样子,又问道:“请问,要我们回房是怎么回事呀?” 那男护工示意她快点上楼回房,给了她一个再短不过的答案:“今天全市戒严——诶,你!你往哪儿走呢?” 戒严? 邓倚兰脑子里空白了半秒,忽然回过神,赶紧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旁边一个病人吸引走的时候,匆匆跑向了楼梯口;她一闪身躲进水房里,耳朵里全是血液冲击的嗡鸣声。 全市戒严,那运输卡车岂不是不会来了吗? 张叔没来,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再在病房楼里等下去,迟早要被赶回房间锁起来,今天计划就泡汤了;可是就算她独自一人去了后院,卡车也不会来了,张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又有什么用? 邓倚兰也知道,理智的决定大概是今天先按兵不动,等下次机会。但她太想回家了,一想到要再等一个星期,那股浓烈的不甘就几乎叫她喘不上来气——她这段时间,全是靠着幻想逃离而撑下来的;那幻想今天明明应该成真了,却突然全成了泡影,她实在受不了。 而且,若是她在戒严期跑出去,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有追兵了? 几乎什么也没想,当护工伸头进来瞧的时候,她立刻钻进了水池与储水器之间的空隙里躲了起来。赶病人回房只是为了避免在戒严时发生意外情况;既然只是防护措施,那护工也因此不大警觉,草草看了一圈,就离开了水房。 在一楼的人走得差不多时,邓倚兰赶紧出去了。她不敢设想是否有人正通过摄像头监视自己,只大步跑向后门,一拉把手,却发现门锁上了。 她愣了两秒,好像不相信门锁似的,又徒劳地拉了几下。两道门板紧紧闭合着,摇也不摇。 后门走不了,岂不只剩前门大厅了吗?她得从一堆护士的眼皮子底下走出去,绕一圈去后院?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今天硬闯让他们生出警惕,还不如安心等待下一次机会…… 想是这么想,邓倚兰在分岔口时却脚下一转,身体好像自己有了主意,拐去了通往前门的走廊。从大门口投进来的天光里,正聚集着好些个医院的职工,一齐仰头望着大堂里挂着的电视屏幕;一个护士正好捅了捅拿着遥控器的同事,说:“你把声音开大点。” 他们都聚集在大堂了,那么现在办公室里应该是空着的吧? 邓倚兰忙猫下腰,悄悄钻进了其中一间半开着门的护士站,四下一扫,悬在喉咙里的心总算是跌了回去。她站在门侧,耳朵捕捉到了从大堂传来的新闻播报声。 “疑有不知来源、身怀危险能力的不法暴徒,佔据了本市铜地码头……” “目前大批……已包围了码头……” “……市民不得外出,一切等待通知。戒严期间违反规定者,可按扰治滋事罪判处十五天拘留……” 邓倚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猜到出什么事了。 又朝外扫了一眼,她发现众人的脑袋都高高仰着,全盯着墙上的电视。他们是背对着大门口的,或许她可以从众人背后走过——不,不行,大堂另一侧的保安正坐在桌子后,同样殷切地盯着屏幕。一走出去,她就会直接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 张叔原本是负责收集便装,让他们二人可以换下病号服的;如今张叔不知去了哪儿,她穿着一身病号服,寸步难行。 她回头扫了一圈房间里,发现没有一张椅子上搭着外衣。她焦灼得口乾舌燥,目光下意识地在桌上杯子转了转,却忽然瞧见了一部电话。 邓倚兰正要走过去,只听远方冷不丁滚过去了一声闷雷——她以为是终于要开始下雨了,不料那雷声却接连不断地响起来,密集得不留空隙,摇撼得脚下大地都在微微发震;她急忙扶住桌子站稳,听见外头响起了众人纷杂的惊叫声:“真放炮了!我的天哪,好吓人……” 铜地码头上开火了? 进化者总不可能抵住现代军队吧? 邓倚兰稳住心神,匆匆捞起电话,朝墙上看了一眼。 墙上有一张表,列明了医院里各个分机号。她拨通了其中一个分机号,随着话筒里一响,走廊上也跟着响起了电话铃声——紧接着,话筒里传来了保安的声音:“喂?” “有人刚才趁乱砸了前院门口的摄像头,”邓倚兰也不知道这个主意是怎么进入大脑的,听凭它从自己嘴里滑了出去:“你快去看看!” 不等对方有反应,她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她蹲在门口,悄悄探头往外望去时,发现那保安又“喂”了几声才放下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了身。 太好了! 那保安才刚一出大门,邓倚兰立刻轻手轻脚地钻了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电视吸引了,就连她自己在经过时,也差点停下来跟着看一看。 新闻里居然在即时播放码头上的战况,她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扫一眼都叫人心惊胆战——那些进化者,怎么可能在这种强度的战火里活下来?时不时,还有解说员的插播,为观众介绍这种“具有危险能力的不法暴徒”的来龙去脉——看来进化者的事,是准备要公开了? 她强忍住自己多看几眼的冲动;等她绕进后院里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裂了。 除了从天边不断传来的轰鸣之外,后院里一片寂静,大门自然也上了锁。乌云沉沉地压在头顶,好像随时会砸落下来压塌大地;远方天地间不知何时鼓起了狂龙一般昏黑暴躁的数道风柱,盘旋着,彷彿要将人间从地面上刮下来似的——离得这么远,邓倚兰都被强风给吹得黑髮飘舞、衣衫猎猎作响。 四下一望,连一个人都没有。她赶忙躲去院墙底下避风,忽然感觉到有人在她肩上一拍,几乎把她的魂都拍出躯壳——邓倚兰差点发出一声惊叫,转身一瞧见来人,立即将惊叫吞回去,小声说:“张叔!” 张叔往常没有什么表情的那张脸上,如今也因为激动紧张而一阵红一阵白。 “出了点问题,我只好来这儿等你。”他四下看看,把邓倚兰拉进摄像头的死角里,低声说:“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你听说了吧,今天戒严。” 邓倚兰赶紧点点头。“码头上和进化者打起来了,那辆卡车不会有了,”她带着几分无措地问道,“我们怎么出去?难道要爬墙吗?” 后院里有几棵高高的大树,一部分树枝树冠都伸到了墙外;假如能够先上树、再爬到墙头,那他们的确是能够翻出去的——问题就在于,墙的另一头什么也没有。假如他们从两三米高的墙上跳下去,摔伤了腿脚跑不远,不出十分钟就会被追出来的护工给抓回去。 “那倒不必,风太大,不安全。”张叔举起了手中一只鼓囊囊的塑料袋,在风雷声中说道:“你看,我找到了好东西。” “什么?”邓倚兰眼中一亮,她太需要好消息了。 “我弄到了保安制服,两套,我们换上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见她急忙接过了袋子,张叔忍不住笑起来,“慢点!” “你太厉害了,”邓倚兰开启袋子,又惊又喜地说:“居然能弄到保安制服——” 她说到这儿,伸手将里头的一团布料掏了出来,浑身激流而过的热血登时一下冻在了血管里。她有几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将它抖了抖,一把扔在地上,又从袋子里掏出了另一大团布。 张叔弯下腰,捡起那团每张病床上都有的白色床单,埋怨道:“你扔地上做什么?快点换衣服吧。” 邓倚兰微微地打起了颤,手脚一阵阵发冷,盯着塑料袋里露出来的白布,不敢去看张叔。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张叔依然考虑得那么细緻周到。 “我只弄来了保安服,却没有工作证,所以我们行动也要小心点,别让人起疑。”他抖开那一张床单,扬手甩到肩上,披了下来。“这都是男装,你个子不够的话,就把裤脚挽起来一点……怎么了?你哭什么?” 邓倚兰蹲在地上,觉得浑身力气都流泻光了。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但是气管、胸腔都因为哭得太厉害,而一阵阵地抽疼。张叔讲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世界,那么多属于进化者的故事,那么期盼离开这里、回到十二界……她在听的时候,竟然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张叔永远也走不了了。 她感觉到张叔伸过来了一只手,她也颤抖着将手递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他乾燥、温热的手。 对不起,张叔,对不起。 “你是太高兴了吧,”张叔仍旧是同样的口吻,清晰、理智,隐隐有些激动。“我也是,我盼着有其他进化者来接我的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了……你看远处那些龙捲风,就是进化者造成的啊。” 邓倚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使劲点点头,视野里已经全都花了。“对不起,”她小声地说,“对不起,张叔……” “你道歉干什么?” “不……没什么。”邓倚兰死死抓住他,只希望这一幕都只是一个梦,等醒过来时,她仍旧有同伴,有希望。 她慢慢鬆开了手。 抹了一把眼泪,邓倚兰尽量朝他一笑:“张叔,你先走吧。两个人一起,太显眼了……我随后跟上。” 张叔浑身都罩在一张白床单下,在脖子前方打了个结。他整了整身上床单,点点头说:“你说得也对。那我走了,你看我这样,像个保安吧?” 邓倚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像。”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后院墙下已经空了。地上的塑料袋在狂风之中窸窣作响,放眼望去,好像这昏暗沉重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她慢慢走到树下,抬头看了看,咬牙开始往上爬。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爬树,所幸四下无人,她总算是慢慢上了树榦;只不过她的手上、脸上,都被颳得生痛,狂风一阵阵摇晃着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甩下去——等她好不容易爬上墙头时,回头张望了一眼。 远远地,张叔披着白床单的背影,仍旧在慢腾腾地往前走;前方已经有好几个人,正朝他围上去了。 在邓倚兰低下头、忍不住鼻子一酸的时候,她听见了远方传来的音乐声。 那乐声越来越广阔,像波浪一样席捲过整个城市,从病院附近所有的广播、电视、扩音器、手机上响起来,渐次壮大、悠扬起来,震得天地间的空气都在发颤。 这是一首她从没听过的歌。 它像飘散进草原上的无数野火一样,从四面八方的大地上升起来;那个嗓音如此真实地存在于人间里,向着灰暗,低沉却广袤的天空倾诉、嘶喊、引吭高歌。 邓倚兰听不懂歌词,却听懂了他在唱什么。 她慢慢地弯下腰去,蜷在墙头上,任每一个音节、每一下鼓点,从她的体内冲刷过去,穿破了她,奔向远方。大地在歌声中猛然震颤起来,说不清是什么的狂暴咆哮从天边响起,沉沉的雨点砸下来,雨幕遮蔽了天光,彷彿整个世界都即将在这一刻分崩离析,迎来终结。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邓倚兰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天空中的巨大火球,掀入高空的海浪,差一点还被摇晃的大地给甩出去……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天地间一片昏黑,暴雨如注。她浑身都湿透了,冷得直发抖,却还奇蹟般地抓紧了墙头,仍旧坐在原处。她抬起头朝远方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 歌声渐渐止息了,哗哗的暴雨声接管了世界,连炮火也哑了。 远方那一个夺去了汉均的码头上,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邓倚兰愣愣地出神时,一个清凉柔和的声音,代替音乐从整个城市里响了起来,彷彿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了大地。 “……我明白了。姐姐,你打算让这个世界怎么样?” 1372 四十亿之一与一 林三酒半倚在一个热热的东西上,已经动不了了。 她的身体濒临死亡,但她的生命却迎来了转机。对她而言,生与死,从未像此刻这样,挨得这么近。在昏黑雨幕里,她使劲闭上眼,挤掉了睫毛间的雨水,再次睁开时,看见那两个朝她冲来的人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姐姐,姐姐!” 有人将一只手探入她的颈后,托着她抬也抬不起来的脑袋,将她轻轻扶起身。季山青的声音被焦急惊惧给冲击得变了形,明明那么伶牙俐齿的一个孩子,现在除了一声声的“姐姐”,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 “别慌,”另一个嗓音从旁边响起来,语气锋利得能切断金属——“左肩膀,止血!” 与以前的柔和低缓相比,林三酒简直有点不相信这是斯巴安的声音。 “他们只来了两个人,我们的装甲车都还在,”有一个声音从背后码头叫起来,穿破了哗然作响的雨幕,“已要求增援,现在马上再次集阵!” 这明明应该是内部通讯系统里的命令,却从附近所有的扩音器上一起响了起来。太好了……韩岁平仍然平安。 林三酒微微睁开眼,沉黑色的天空下风雨肆虐,翻滚的乌云之中炸开一道闪电。雨点没有间歇地打在她的脸上,很快就冲得视野模糊了。她努力了几次,终于听见礼包在一旁慌慌张张地问:“姐姐,你说什么?” “……先别动手。”她试图用仍然完好的那一侧手臂撑起自己,斯巴安忙将她扶进怀中,让她能够稍微坐直一些。话一出口,两个人都顿了一顿;沉重的雨不断浇下来,一时间淹没了码头上履带碾压地面的声音。 “为什么?”斯巴安声气温柔地问道。 不管礼包在做什么,他的急救措施都正在快速起效。生命力的流逝越来越慢,她开始感觉自己又有说话的气力了。“这个……不是末日世界,”她望着眼前两个浑身都湿透了的人,低低地用气声说:“你们现在动手的话……世界就会结束,那么多条人命……都会死在末日里。” 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从四面八方的雨幕中回荡起来。这一次,没有新闻直升机能够要求“掐掉别播”了。 “……我明白了。姐姐,你打算让这个世界怎么样?”礼包轻轻地问道。这一句话,同样在大地上席捲出去,响彻天地。 林三酒怔了一怔。她没有想过,她打算让这个世界怎么样。 就在她尚未开口的这一刻,斯巴安忽然将她重新靠在了那个已不再温热的东西上——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原来是一个被雨水打得咚咚直响的炮弹弹壳。斯巴安长身而立,低声说道:“他们要动手了,我去挡一挡……放心,我只是挡。” 当炮火、枪击、暴风雨和进化者的能力袭击再一次冲荡起世间的时候,林三酒能感觉身下大地都在微微地摇晃。 但是她所躺着的地方,从天空中落下来的只有雨。斯巴安仅仅是一个人,站在这么广阔一片的战场上,却能把一切战火都隔在他的指掌之外;他眼前与他身后,成了两个世界。 季山青弯下腰,将他冰凉的两只手捂在了林三酒的耳朵上。 听力渐渐恢复了,思维渐渐清楚了;她终于敢让黑雾散去、重新变作了一颗肾,而不至于在失去进化者的肉体之后当场死亡了。她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分开了,有什么清凉的液体灌了进来,礼包正颤抖地哄着她:“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不痛了……” 斯巴安仅仅站出去了一两分钟之后,对面的枪火就再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停火不太一样;他们似乎被震惊给浸透了,沉默从惊惧中一滴滴落下来,汇成一片死寂。 一个是怎么打也打不死,另一个是完全失去了打的意义。 “前方不法暴……”扩音器里刚刚响起来半句,忽然被打断了;过了几秒,换成了一个人的嗓音,在雨声中朝他们喊道:“我是负责此次行动的少将,我要求谈判。” “扶我一下……”林三酒伸手抓住季山青的胳膊,说:“我要去。” “去谈判?”季山青一张脸被雨水洗得发白,乌髮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他什么也不看,眼睛一眨不眨地只望着她。“姐姐,你其实不必的……只要离开这里,不管是死几千万还是死几个亿,那都是数字罢了。你可以现在就上船……接下来,都交给我们。” 这孩子看来是真的气坏了。 林三酒冲他一笑,环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重量倚在他身上,小声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有你。” 季山青忽然一下闭上了嘴。 她由礼包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前方斯巴安的背影走去。他察觉动静,转过头;在沉沉雨幕里,他原本的金髮绿眸都随着天光一起浓重漆黑了下去。“我想你可能有话要说,”他轻轻朝林三酒伸出手,湿透的衣服清晰地勾勒出了手臂的线条。“所以我让他们过来了。” 数辆装甲车开近了,探照灯的强光撕破了雨幕,在斯巴安切分出的两个世界之间,照映出一片明晃晃的空地。有几个一身戎装的影子从装甲车上爬下来,簇拥着前方一个男人,慢慢走了过来,远远地停住了。 “你们已经破坏了我们世界的安定和平衡,”那少将的眉毛紧紧皱着,盯了林三酒一会儿,问了一个相似的问题:“现在你想怎么样?” 林三酒的目光越过少将,越过他身后的人,落进了天地间更远的地方。 她有了个想法。 * 河欢低低地歎了一口气。 即使是在林三酒成功发出消息之后,对他而言,离开这个世界仍旧是一个遥远得微微有点好笑的念头。宇宙之大,甚至是人类心智不能理解的;她一条消息发出去,要花多久到达接收人的手上,而接收人又要花多久赶过来——以常理去想,似乎至少也得几年时间。 ……不过,常理这一次失效了。 “我会带你穿过边界,绕去码头的另一边。”他压下了脑海中纷杂的思绪,转头对身边的女孩说,“你看见那个方向了吗?我们从那里冲过去,就能赶到他们身边了。” 吴伦浑身都湿透了,站在冰冷的雨水里,一边颤抖一边点头。她不敢看河欢,语气混杂着害怕和感激:“谢、谢谢你,救了我……你也和我一起过去吗,岸小姐?” 河欢点点头,抬脚跨过一具死尸,示意她跟上来。“如你所见,我也是一个进化者,”他听着自己的喉咙中发出了岸苦的嗓音:“我也要和他们一起走的。” 吴伦僵硬地绕开地上那一个不久之前还在看守她的死尸,匆匆跟了上去。“她会带你走的,”年轻姑娘小声说道,“我和她认识不久,但我就是知道……” 这一点,河欢从未怀疑过。 绕开战场、进入码头的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他明明应该趁着吴伦心怀感激的时候,把自己这一张安全船票再打造得牢实一些;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河欢就是懒得开口。 有很多念头和情绪,从脑海里翻翻滚滚地涌过去,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化不出。他觉得,就算他今天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也有一部分的他好像将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一片风雨里,看不清楚天光。 他生存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是否有过像林三酒、关海连那样为了什么东西而坚持过的时刻。 来接林三酒的援手,绝对是有能力把这个世界拖入末日的,但那个男人只是高高站在废墟上,挡下了所有的炮火。护着吴伦绕过大半个战场之后,就再也没有一颗子弹能穿透那个男人的屏障,落到他们身边了;在即将进入林三酒一行人所在範围的时候,河欢忽然停了脚。 “怎、怎么了?”吴伦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前面没有危险了,从这儿一直往前走,”河欢指了指,说:“就可以走到林三酒身边。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发现你,不过我想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伦愣了愣,明白了。“你……你不和我一起去找她吗?”她有几分无措地问,“你不是也想离开这个世界吗?” 河欢沉默了一会儿。林三酒不会拒绝帮助一个陌生进化者的……他此刻也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了。 “我……”他张开嘴唇,低低的声气被哗哗大雨打散了,吴伦听不听得见,他已经不在意了。“我想起来,我在很早之前,其实就做好了决定……留下来的决定。” 吴伦望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做了什么决定,自然就有一个相配的后果……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自言自语地说到这儿,抬起声音说:“你过去吧,我走了。” 不等吴伦有所回应,他就转身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他想去找一瓶威士忌,把酒倒进一只玻璃杯里。 * 除了铜地码头,整个城市都屏住了声气。在倾盆大雨中,每一条街道都被荒弃了,甚至见不到戒严时负责巡逻的人影。 邓倚兰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摔在了地砖上,膝盖、小腿、胳膊上全是一条一条血口,走在雨里时被雨不断冲打伤口,就像是在没完没了地受刑。理智上,她知道病院离铜地码头很远,即使坐车也得大半个钟头;但是脚下仍然在大步大步地朝前跑,即使她已经滑倒了两三次。 跑过去能怎么样呢?为什么要去呢?张叔已经出不来了。 她不是进化者,也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汉均不明不白死去的码头,张叔慢慢疯掉的病院,甚至这个荒谬的世界,都让她生出一种想逃跑的冲动——但她没有想过要把过去切割,再将未来扔进风里。 驱赶着邓倚兰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的,大概是她压也压不下去的、想要说话的冲动。 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最终都将被埋葬于沉默之间。她,与其他千千万万的人一样,没有声音,没有面孔,没有形象;她是一个模糊、含混、庞大的共同体一部分,她只作为四十亿之一而存在过,没有作为一而存在过。 她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想要干什么:她想要站在铜地码头上,叫他们看见她,听她说话。她想让那股力量携带着自己的声音,从每一个角落里响起来,她将再也不能被推开、被带走、被忽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这一个暴雨倾盆的上午,邓倚兰第一次成为了邓倚兰。 但是,码头太远了。 码头上的声音被传遍了整个城市,她很清楚城市那一头此刻正在发生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再怎么跑也赶不上了。要求谈判的少将嗓音,此时正从前方一家电器店里嗡嗡地回响起来——“你们已经破坏了我们世界的安定和平衡,你现在想怎么样?” 邓倚兰慢下了步子,在电器店前站住了。她张望了一眼铜地码头的方向,视野里只有一栋栋高高矮矮的建筑物。 那个叫林三酒的女性进化者——那个她曾经在电话里听过一次的女人嗓音——在沉默了数秒之后,低低地说:“你们对其他国家说,我走了就会破坏平衡,引来末日……这是真话吗?” “当然是真话了!”那少将紧接着说。他的声音也微微有点发抖,像是面临恐惧却无法可想时,反而生出了一股愤怒似的。 林三酒以气声笑了一下,在暴风雨里也听得清清楚楚。“是实话吗?你想好再回答我。我在这一个国家里……已经见识了满目谎言。” “这是污衊,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你先把这个广播的东西关掉。” 邓倚兰心里一紧,直到听到了林三酒的声音又一次隔着商店玻璃,从无数音箱、电视、手机和播放器上响起来,这才鬆了口气。“我再问你一次。你们真的认为,有人来接我走,可能会引起世界末日吗?” 这一次,那男人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 “我们……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林三酒从鼻子里轻轻哼出来的一声笑,叫邓倚兰泛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是接下来的那句话,叫她彷彿被电给打了似的,浑身都因为激动而止不住地发起了抖。 “既然已经有了世界末日的可能,那么我就破坏到底吧。”她轻轻地说,“把旧日的打碎,经历混乱和阵痛之后……才能有新的东西生出来。住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理应有决定这片土地未来的权利。” 邓倚兰猛然捶打起商店玻璃,不断嘶喊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喊得这样响亮、绝望,近似疯狂;但是即使她喊得嗓子都像撕裂般痛起来,她仍然能听见那个少将的回答,轻鬆地淹没了她的怒叫。 “我们就能代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似乎不敢相信这种好运,在急切中仍想保持严肃:“让我来告诉你,我们全体一致要求——” “不,不,不要听他们说,”邓倚兰不断地砸在玻璃上,一声比一声高,彷彿每一个字都沾了血:“等我去码头,等我去码头啊!你们听得到吗,我有话要说!” 她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半句话吐出口以后,突然从商店里所有的发声设备上一起奏响了;庞大的声波从玻璃后扑了出来,回荡在街道上,回荡在城市里,汇成远远近近无数声嘶鸣:“我有话要说!” 邓倚兰被惊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倾盆大雨里僵立了好一会儿。她眼前儘是一片昏黑水幕,天光阴沉,只能看清路边被风不断摇晃的树,和空荡荡的行人路。 她低下头,抹了一下眼睛。 当邓倚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前方多了一个人。 “是你要去码头吗?”那男人朝她伸出一只手,眼睛里泛着沉沉的墨绿,笑起来时牙齿雪白。雨水从他的面庞上滑下来,彷彿在以己身去体会抚摩着他的每一寸轮廓,不忍跌落下去。 “来,我带你走。” 1373 世界的分叉路口 【这一章写死我了,断断续续写了24个小时,历时2天,结果最后也就那么回事。能发出来的,大概只有最开始写下来的一半】 “原来,这里真的是……‘伊甸园’!” 当林三酒终于辨认出她所身处的环境时,她全身的皮肤都开始颤慄起来,喃喃吐出了这句话。 由于太过吃惊,她的目光甚至有些呆滞——她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一切,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庞然大物,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她笼罩住了。 她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回头一看,不由轻轻骂出了声。 “真是见鬼了。” ……短短的半小时以前,林三酒还坐在胶囊里,身不由己地顺波漂流在黏液之中。 她所下的“树根汇流”的判断是没错的——随着黏液的流速渐渐加快,波流也越发猛烈了,从其他的方向上,大批大批的黑影被冲卷进了她所在的这一条“河道”里,不一会儿,胶囊附近就飘满了无数各式尸体。 一股又一股的乱流裹着尸体,将胶囊击打得摇摇摆摆,不停旋转,一时间林三酒头晕眼花,什么也瞧不清楚,只能感觉到流速猛然间加快了,正在飞速朝下掉落。 树流中的东西,随着波流凶猛地撞击上胶囊,胶囊里的一些配件竟然都给撞掉了——在头下脚上、三百六十度的剧烈旋转里,配件砰砰乓乓、接二连三地撞在囊壁上,林三酒甚至几次险些花了脸。 在这种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的时候,直到一分钟以后,林三酒才突然意识到胶囊正在被袭击。 为了关押女进化人而设计的胶囊,从里面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反而在外头想用暴力破坏的话,却并不难——当林三酒心中拉起警报的时候,一道看不清楚模样的人影,刚刚冲开黏液流,再一次狠狠打在了胶囊门上,门与囊壁结合的地方登时一阵乱晃。 林三酒一惊,想拉住门,但是胶囊里面却没有借力的地方——她刚狠狠骂了一句,只见那道黑影又冲了上来,这一次竟然成功地抓住了门外的把手,大力地晃起了门。 这一下,她也看清楚了:门外是一个十分壮实的男人,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了一身惨白的伤口,唯有头上的面罩还完好无损,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正透过面罩紧盯着林三酒。 ——这人是要进来! 林三酒也明白了:在这诡异的树根里,所有被卷进来的生物都是靠着自己的肉身、能力、或许一两件特殊物品来硬抗的。可不管是用什么手段,腐蚀性的黏液和细须子都足以叫人苦不堪言——更多的,甚至根本坚持不下来,早就成了一具具破败的尸体。 在这种情况下,如同小船一样可以容纳保护人的胶囊,就成了一件极叫人眼热的东西。 外头的男人想必也已经到了生存极限,看出来了林三酒在里面无法拉住门,因此正不要命似的又踢又踹,大有进不去就同归于尽的意思。 他的几次攻势下来,剧烈抖动的胶囊让林三酒感觉它马上就要散架了;她心里早就窜出了一股邪火,迅速叫出了长刀,只等门一开就捅上去。 猛然见里头出现了一把长刀直指着门缝,那男人这才顿住了手,一双细长眼睛来回看了一圈。 “王八蛋,你敢进来我就一刀豁穿了你!”明知道外面的人听不见,林三酒还是狠狠地骂了一句。“识相的赶快滚!” 此时乱流更加繁乱激烈了,即使抓住了门把手,那男人的身体仍然被打得摇摇摆摆——连身子都稳不住,还想躲开长刀,几乎是不可能的。 充血的细眼盯了林三酒一会儿以后,那男人终于放弃了,手上放开了门把手,艰难地游走了。 林三酒紧紧攥住了刀,一点也没敢鬆懈,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终于鬆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只觉胶囊后侧猛然传来一股重重的力道,连人带胶囊顿时都翻滚着冲了出去——林三酒措手不及,一头磕在囊壁上,要不是她瞬间将长刀卡片化,只怕先被豁穿的就要变成她自己了。 还不等她稳住身体,同一方向上再次被人大力一踢——那双不知何时绕到后头的细长眼睛,似乎还有些诧异林三酒怎么没死,脚下刚刚收了劲儿,便又刨又游地向胶囊靠近。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林三酒心中杀意蓬勃,一个转念就收起了胶囊,身体顿时直接泡在了黏液里,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然而还不等她叫出长刀,只见那男人忽然慌了神似的拚命朝上游去,林三酒一愣,接着一股海啸般的乱流猛然间迎面拍来—— 一瞬间五感都失去了作用,万钧之力下,眼前黑了,浑身疼痛,鼻腔里一股一股冒酸水。在凌乱得像碎片一样的感觉中,她的身体被乱流远远地推走,直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平面。 ……这是什么生物的尸体吗? 这个念头才刚刚从林三酒混乱的脑海中挣扎而出,她忽然感觉背后一空,刚才那个硬壁一样的东西不见了,一片细细的须子猛地在她的腰间推了一把,她竟然被推了出去。 ——根茎的硬皮开启了。 这个“没营养”的生物碰巧间居然到了硬皮的旁边,根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她给挤了出去——远处乱流中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随即近乎疯狂地手脚并用,然而终究没能在硬皮合拢以前靠近半点。 ……外面,是千万米深的土地。 “这一次真的要死了……” 根茎一直在朝下走,此时恐怕早就触及地心了——林三酒闭上眼睛,等待岩石层将自己压死的时候,突然只觉身子一轻,随即被失重感包裹住了。 耳边呼呼的风声一下子让她睁开了眼,这一下她几乎连心脏都差点吓出来:她正由一个高高的地方向下摔落,风啪啪地打在身上,刺痛得她眼泪飞迸——然而这时候,什么都比不过即将摔死的恐惧了,林三酒忙叫出长刀,转手插进她身边的一片东西里—— 这东西可能是悬崖的崖壁,但刀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插了进去,下落之势顿时一缓。儘管她的身体仍然在飞速地下滑,但以眼下的速度来看,起码是摔不死人了——林三酒双手紧紧握着长刀刀把,眼见长刀一路擦出了不少火花,刀刃迅速地卷了口,脚下代表大地的黑影也越来越近,乾脆一狠心,鬆开长刀,纵身一跃。 身体猛地撞上了大地,林三酒喉间一甜,赶紧一个翻滚,化去了不少下冲之势。 好在她落地之处很柔软,还有几分弹性,因此她在身上摸了摸,除了感觉表皮有些挫伤淤青之外,竟连骨头都没有断一根。 险死还生,林三酒粗重的呼吸过了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什、什么东西……怎么回事……”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是都快走到地心了吗?怎么……我反而从高处掉下来了?” 火花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黑乎乎的地方,林三酒见得多了——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这儿这么黑。 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即使是再暗的地方,总还有一丝天光;不管多么微弱,在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以后,总能多少看见个轮廓。对于进化者来说,看得就更清楚了。 然而这个地方,只有一片纯粹至极的黑暗,容不得丁点光芒,要不是刚才长刀擦出的火花,林三酒大概要以为自己突然瞎了。 这个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厚厚的砖块水泥,垒起了一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的房间—— 诶? 林三酒突然一震,感觉自己额头上滑下来了一滴冷汗。 碎片似的线索被她下意识地摆在了一起。 树根在浅浅的土层下。越往下挖,树根就越粗。 在往下走了千万米以后,所有树根中的东西,都汇流了…… 明明应该身处地心了,但却从高处掉了下来。 这里不见半点光芒,就像一间垒死了的房间…… 与女娲相比,林三酒的智慧的确不太够看;但是当事情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时候,她仍然忍不住战慄起来——因为她终于弄清楚了树根之谜。 林三酒哆哆嗦嗦地叫出【能力打磨剂】,银亮的光芒登时洒遍了周身的一片空间——只是由于主人的手一直在颤,这光芒看起来也在不停地微微发抖。 她来不及查看四周,连忙将【能力打磨剂】拎高了,目光朝头顶望去—— 那里只有一片彷彿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噹啷”一声,【能力打磨剂】掉了下去,滚落在地上,映亮了周围的一小片。 “这里果然是地心……”林三酒轻声地说,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字都不太理智。“只不过,这个星球的地心是……空的。” 这个世界更像是一个被挖空中心部分的球,所以在到达地心的时候,也就到达了一片虚空——在这儿被黏液推了出来,理所当然地会掉下来。 怪不得树根长在浅浅的土层下,因为这棵树是倒着长的——树根在最外面的一层上,吸收着大量生物作为养分,穿透了地壳,将养分传输给树榦和树冠——后两者,正生长在空空的地心里。 想来她刚才掉出来的地方,就是那棵遍寻不获的“树”了。 然而林三酒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见树。她身边的确不少高高耸立的植物,不过看起来似乎更像是某种高大的草本植物,刚才她就是落在了这些植物的叶片上。 拿起打磨剂,林三酒眯起眼,能隐约看见在银亮光芒的尽头,模模糊糊地有个圆圆的黑影,从这个距离上看,大概跟一辆卡车差不多大。 “……又会是什么玩意儿啊?” 看了半天,那东西一动也不动,似乎不是一个活物。既然不是活物,那么危险就小得多……她嘀咕了一句,小心地朝那个黑影走去。 随着她越走越近,光芒也将那个东西染得越发清晰了。 那是个比她还要高出一半的苹果。 属于苹果的独有形状,在茫茫的银光里勾勒出了一条泛着反光的线。即使看不清它的颜色、看不清它的全貌,即使这只苹果比卡车还大了两圈有余—— 林三酒张大了嘴,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吐出了一句话。 “原来,这里真的是……‘伊甸园’……” 当她还兀自吃惊的时候,从【能力打磨剂】的银光里,一个比这个苹果还要庞大几倍的黑影,悄悄地靠近了林三酒。 1374 不存在的答案 人类在受到创伤时的记忆,原来全是碎片。 韩岁平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长一段时间的意识,当他还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天地间狂暴呼啸的电磁脉冲波。他犹如一片薄叶被扔进了数道风暴般的乱流里,被各个方向的力道撕扯着、拉拽着,誓要将他的意识神智全部搅成碎片——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蜷曲起了身子,喉咙间呜咽着发出了呻-吟。 ……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了。承载着他的成长、亲人、记忆的地方,从此是一片燃烧汽化后的废墟了。他的父母,那两双注视过他无数次的眼睛,他们抱过他打过他抚慰过他的双手……他们的血肉,如今都变成辐射尘埃,被滚热的风吹起来,吹向深坑之外。 那条爪子……再不把它收起来,自己会死在这里的。 彷彿过了一辈子,他才理解了这个念头的意思。又过了一辈子,他才终于将右臂恢复了原状。电磁脉冲波顿时像退潮一样远去了,却仍然沉在黑暗的海平面下对着他虎视眈眈。 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抬不起头,也爬不起身,身体好像有一大块都不存在了,被捲走了,他却还活着,作为一抹意识,在无尽黑渊里漂着。 “我……我在哪里?”他张开嘴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为什么没有光? 没有人回答他——黑暗中,周围的声音嘈杂尖锐得令人心惊。刺耳的警报声盘旋回荡在空气里,近乎凄厉地催促“儘快修补船体”;地板被人仓促慌乱的脚步震动着,夹杂着谁的哭腔“姐姐!”;一波波灼热的海水哗哗打在他身上,好像要将他活活烫熟。 过了好一会儿,韩岁平才发现,这些声音并不是他听见的。他的大脑直接感受到了声波讯号,耳朵里却是一片死寂。 “她的命能保住,”有一个人的喊声穿过了其他杂音,不知在对谁吼道:“接下来我负责,你赶紧去处理飞船!” 有人匆匆从他身边跑了过去,韩岁平想要张口求救,求他停下来看一看自己,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独自漂浮在黑渊里,好像要这样越滑越深、越滑越远了,再也没有机会被拉进人间。 从他身边跑过去的那个人,忽然脚步顿了一顿。韩岁平感觉到他似乎犹豫了几秒,随即季山青还带着几分鼻音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这里,还有一个。” 他突然升起了希望,连气也能喘上来了。不一会儿,韩岁平就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蹲了下来。 “韩岁平?”是斯巴安的声音,正低低地安慰他:“不要紧的,你的眼睛应该只是暂时失明……我现在给你处理伤势。” 发生了什么事情?韩岁平张开嘴,无声地问道。他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希望有人能告诉他一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核弹,”斯巴安近乎冷静地说,“我们在进入Exodus的那一刻,被空气爆炸冲击波给打上了。季山青回来得及时,我们……没有全死。” 没有全死,那谁死了? “你先不要动了,”斯巴安按住他的肩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的伤势很严重。” 韩岁平垂下头,又一次昏迷过去。他昏迷的时间应该不长,当他醒来的时候,斯巴安似乎不在身边了,警报声倒是依旧盘旋着。儘管飞船受损严重,他还是能感觉到地面微微发震,耳边也响起了引擎的嗡鸣——他听得见了?Exodus在飞行途中? 韩岁平摸索了一下,从一张床上挣扎着爬了下来。他的视力仍未恢复,大半个身体都变成了死肉,爬的时候拖坠在地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爬行,身下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泛着血腥气的温热湿痕。 但是即使再痛苦,他也要去,他一定要去……抬头听了一会儿,韩岁平一点点朝漆黑中某个方向挪了过去。 手臂刚一化作肢爪,混乱的电磁脉冲波就像数千道钢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大脑里,叫他牙齿咯咯作响。好在飞船正以极速向高空冲去,冲出地面上的核弹爆炸余波範围;在这个高度上,他受的影响就小得多了,当然,他能感受到的讯号也少得多了——如果不藉助外力的话。 喘息着,他将几乎不受控制的肢爪拖过来,将它搭在了一块平板上。讯号顿时汹涌地流进意识里,他微微呼了一口气——他找对地方了,这里确实是飞船的通讯系统,所幸天线还算完好,仍然能捕捉到地面上的讯号。 就算下一刻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韩岁平也必须爬过来。 因为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斯巴安说有一颗核弹爆炸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竟会出现一颗核弹。 在林三酒说她要重建这个世界的平衡时,韩岁平差一点落下泪来。他那时就暗暗下了一个决心——他不走了。他想随着自己的世界一起重新成长,见证她崭新的变革;其实有很多事可以做,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她传递讯息、设计图纸、铺展网路……他盼望着能够为了她的未来而彻夜不眠。 现在,那些激动的、闪光的、发涨的东西,都在他胸口中灰暗了下去,成了尘埃。 他一向觉得自己不笨,但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颗核弹。 “因为我觉得,你们可能会害死普通人,为了不让你们害死普通人,我先把你们和普通人一起害死”? 还是“我要保护这个世界,你们不让我保护,我就把这个世界炸掉”? 没有任何一种他能想出来的逻辑,能够解释那一颗核弹。韩岁平觉得答案说不定就在地面上;就是死在飞船通讯系统前,他也要爬过来,搜尽地面上每一个讯号。 季山青和斯巴安都不知道去了哪儿,他一个人独自伏在地面上,陷于黑暗里,意识随着天地间的无数过客扫向大地。城市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电磁脉冲波乱流;他不得不小心避开那一处原本是他家乡的废墟,往更远的地方搜索。 他像一条跌跌绊绊的幽魂,脑海里划过了不知多少碎片资讯,彷彿无尽洋流一样;他连自己要找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大海捞针都够不上——直到他无意间撞进了一场父子的对话里。二人应该是面对面说话的,也许是屋里有什么能接收声波的接收器,碰巧叫他听见了。 视野里一片漆黑,唯有声音落入了意识中。那个稍稍年轻一些的男音,刚开口时仍有几分颤抖。 “一千多万人……”儿子说了两遍,吸了一口气。“都死了。” 茶杯与杯盖碰击的响声。 “嗯,不小的伤亡。”父亲沉声说,“闹得太大了,必须当机立断。” “可是——死了这么多人,”儿子抬高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人们不会忘记的……这件事会被记入历史……” 啜饮了一口茶的响声。 “你成熟一点。”父亲慢声教训道,“怕什么?我们还在,不出十年,他们自己就会为这颗核弹辩护了。” 韩岁平浑身一震,顿时没有抓住讯号,让那场不知是谁在进行的对话从脑海间消失了。他焦急起来,正想要将它重新找回来,只听身边忽然响起了季山青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他刚才过于专注了,竟没察觉对方走过来的脚步。 “死的人不能再多一个了,你跟我回去。”季山青带着几分焦躁,伸手扶起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姐姐醒来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韩岁平感觉到,他将自己架在了肩膀上。因为他的双腿完全不能走路了,季山青只好咬着牙,将他一点点拖回去——林三酒这个弟弟,似乎不以力量见长。 韩岁平沉默地任他拖了一会儿。 “……为什么?”他的声带好像受到了损伤,只有气流被吐出来,形成了这三个字。他其实是在问自己,问那一对永远也不可能回答他的父子,问丢下核弹的那一只手……出乎意料的是,季山青开口了。 “如果你是指那颗核弹的话,你的问题就问错了。” “……问错了?”他哑哑地用气声问道。 “根本就没有这个问题存在的空间。”季山青的语气很轻,很透,像在评价遥远天空里的一颗星星。“你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你看问题的角度就是错的,顺着这个角度,你永远也找不到答案,永远都要迷惑。” 韩岁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拿进化者一事来说吧,目标如果是为了防止民众生活受进化者影响,那你可以说他们很失败,因为监视起不了约束作用。” 季山青只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半个早上,却似乎把该弄清楚的都弄清楚了。“可是,假如目标是为了压制体系外的武力力量,并将其化为己用,那他们明明做得很成功。” 韩岁平微微地发起抖;或许是失血太多,他越来越冷。 “拿核弹来说,目标如果是为了保护世界,那可以说很失败,甚至说不通。双方若是都不愿意伤害这个世界,那么有一千万种和平的办法进行改变,比如只摘除追责决策人,保留现行架构和基层实际执行人员,再决议修改框架……你从保护世界的角度去问为什么,问到你老死的那一天,也不会有答案。” 季山青呼了一口气。“可是,假如目标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么用核弹就很有道理,很成功。”他说到这儿,轻轻冷笑了一声,“或者说,遇上其他任何一群进化者都会很成功……可惜他们遇见的是我。” 他说到这里,叫了一声:“莎莱斯!悬浮舱修好了吗?” 韩岁平不知道悬浮舱是什么,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片刻之后,季山青把他扶进了一个什么移动的座位里。他被带回医疗室,重新卧在一张病床上,季山青就匆匆走了——似乎是看林三酒去了。 他一个人在病床上躺着,一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他不断地想起季山青那一番几乎是漫不经心的话,升起了一个噩梦般的念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了。 视力渐渐恢复了,景物又一次露出了模糊的色彩和轮廓。韩岁平使劲睁大眼睛,视线越来越清楚了,他才看清自己对面原来也是一张病床,床上也躺着一个人。 邓倚兰正躺在那儿望着他,眼睛灰白没有光泽。她的手探出了病床,似乎在等待着有人去握住它,给她一点暖意。她看上去,几乎称得上安宁平静;儘管不久之前她那一番激烈畅快、好像连自己都一起燃烧了的怒喊,仍然伴着雨声回响在耳边。 韩岁平颤抖着伸出手去,想抚上她的眼睛,却怎么也碰不着她。他慢慢地改而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吗?”他望着邓倚兰,视线再一次模糊起来。“季山青没有说透……但我猜到了。是我,是我把一切都广播公开出去的……在这一个城市里什么都瞒不住了,所以才有了核爆……把进化者和这个城市一起埋葬。” 他蜷起身体,死死攥紧了她的手。 “是我害死了你,害死了我爸妈,害死了这一城人的吗?” 1375 通向长夜,通向黎明 斯巴安走进来的时候,季山青听见了,但懒得回头。他正趴在医疗舱旁边,下巴搁在手背上,定定地望着舱里昏睡着的林三酒发呆。生活在脚下大地上的人类恐怕不会知道,刚才只需要一口,他们的世界就会被庞大无垠的黑洞所吞噬。 唯一一个知道的,就是此刻拉过椅子坐下来的斯巴安。 姐姐的性命保住了,其余一切伤损就不是问题了。她的身体、能力,目前都只是处于暂时性溃乱之中,全部可以恢复成原始数据,也正在渐渐恢复成原始数据。 但是,季山青依旧不敢回想自己在数分钟之前的心情。万幸,脚下世界没有被他吞噬,他也没有被自己吞噬——他还能够看到姐姐睁开眼的那一刻,他也不会害怕姐姐睁开眼看见自己的那一刻。 “……伤员目前都稳定下来了。”斯巴安一边打量着林三酒,一边说道:“她很快就会醒了吧?” 季山青真想像挥苍蝇一样,把他的目光给打散挥走,不过他没有动,也没出声。 “小酒还有两个同伴在对方手里,需要救援。” “你以为Exodus现在在往哪里走?”季山青终于没忍住,腾地直起身子说:“你做好准备到时下去救人就行了。” 斯巴安笑了一笑,看了就非常叫人讨厌。 他们经过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相处,都摸清了一些与彼此打交道的大致轮廓;对于斯巴安的那几招,季山青清清楚楚,却还是会被激出反应——只要他摆出那一副“你看,我就懂得从她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的态度,季山青就吃不消。 好在这男人知道见好就收。斯巴安坐回去,问道:“你也觉得那两人还活着?” “这么大的飞船升起来,他们又不瞎,肯定知道进化者没有全死在核爆里,人质当然得拿好了。”季山青冷冷地垂下眼睛,再次把目光集中在姐姐身上,说:“就算我们真的全死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杀了那两个进化者的。据我所知,他们似乎对于进化者的内脏器官,尤其是肾,特别有兴趣。” 斯巴安的手指伸入金髮里,将它们都拢向了脑后,哑哑地吐了口气。“看来肾上腺素给他们的误会不小……” 季山青没有兴趣理会别人的感歎。 在二人沉默下来的时候,Exodus被打坏了一半动力系统之后,那种引擎不太正常的运转声就更响亮了。从医疗室观景窗外望去,漂浮着几丝云的大地彷彿凝住了,一动不动。在看不见人的时候,这个世界好像也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 直到季山青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声音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开口说话。 除了斯巴安之外,好像也没有谁能够作一个合格的回声板了——而他又真是梗了许多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姐姐开口,”他听自己说道,“她醒来以后,只会更执着地要去改变这个世界,不可能一走了之。当然,改变不是问题……哪怕变成AI统治,或者回到史前时代,都只是技术操作、时间花费上的不同罢了。” 他当然没有向斯巴安提及过数据体一事,但斯巴安从未对他的能力产生过质疑。 “……你担心的是改变之后?”金髮男人望着窗外,轻声接了下半句。 所谓“担心”,当然是夸大了的说法。对于季山青来说,一切人类的悲欢离合、梦想命运都是可以一键删除的数据而已。他在乎,是因为林三酒在乎。 “对。外力短期介入所产生的这种改变,是维持不长久的,尤其是在外力撤离之后。”季山青伸出手,握住了姐姐的手指,说:“我怎么和她说,我怀疑我们一走,这个世界过不了多少年又会恢复原样?” 他当然可以什么也不说,让姐姐心情平静地离开这里,反正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他见过姐姐在风雨中浑身浴血的那一场战斗,见过她倒下去时依旧不忘要保存住这个世界的执念,见过她在邓倚兰嘶喊时微微发抖的拳头。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以一己之力对撞庞然巨物的林三酒,陌生、悲哀、愤怒却充满希望,始终挣扎着在黑夜里发光。 如果这一场林三酒与世界的对抗是以欺瞒收尾的,那将是他自己也忍不了的对姐姐的背叛。 门口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骨碌声。季山青听见了,他相信斯巴安也听见了,但是谁都没有转头去看。 “或许你对他们太悲观,”过了几秒,金髮男人答道:“从生物学角度讲,这个世界的人与其他世界的人,没有任何基因层面上的不同,不同的只是后天教化。” “我担心的就是,他们接受的后天教化已经深入骨髓了,成了思想基因的一部分。”嘴巴上说着担心,季山青的语气却很平静。“我比你掌握的东西要多些,我一来就吸收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数据。” 斯巴安发出了一声代表询问的鼻音。 “真要详细地从各方面说,写一本书也不够用的。”季山青低头望着姐姐,把她脸上的一根头髮轻轻拨开,说道:“就说我正好想到的一个方面吧。一个生活稳定、衣食无忧的人类族群,却并没有在基础需求得到满足之后,去向上探索更高的东西,反而把安稳本身看作最大的幸运,把失去安稳看作最大的恐怖……在物质充足的社会中生活,却时时保持着末日难民式的焦虑。” 斯巴安知道他没说完。 “为什么呢?因为这种秩序并不是从他们本身德性中产生的,是在强力约束下被动造就的。作为一个族群,他们没有能力、没有办法自身产出秩序,所以对于任何可能的混乱,都有本能的恐惧。这种焦虑恐惧是不理智的,所以他们才愿意交出其他同等重要的东西去换。” 季山青轻轻一笑,说:“举例来说,这个世界上另一种对待进化者的方式,其实细究起来是很不安稳的。” “原来还有另一种方式吗?”斯巴安挑起了一侧眉毛。 季山青简单给他介绍了几句。“说起来好像不复杂,不过使用这种方式,首先就需要教育民众,使其具有一定的逻辑判断力。当发现一个进化者的时候,要依靠目击公民本身作出逻辑判断、并且采取负责的行动,才能使后续程序正常进行……接下来,一个地区都会接到警报,大家各自依据情况自己清离现场或闭门不出,更别提可能还有和进化者打交道的人,听起来就够乱的,对不对?” 他也不为了斯巴安能赞同,继续说:“在这种必然混乱里,人学会了怎么保持动态的平衡,怎么由自己产出秩序。但是很可惜,这并不是主流,并且这种方式往往会遭到劣币的淘汰。大部分的世界,还是铁掌攥起来的沙子。” “这就成恶性回圈了。”斯巴安喃喃地说,“因为无法对外部事务负责,所以也学不会对外部事务负责。强力约束下,没有自我产出秩序的能力,就也越离不开强力约束。” “是的,当个体意识到自己没有力量时,他就越讚歎爱慕顺服拥有力量的东西。”季山青歎了一口气,“在变革中,我们固然可以充当约束的力量,但是……” 斯巴安想了一想,哑然失笑。“对,”他从椅子上滑下来一些,鬆鬆懒懒地倚着它,望着天花板说:“那就等于是我们凭更高等级的武力,向新的一部分人授予了权力。” 季山青点点头。“所以我们一走,更高武力不存在了,次级武力就会佔据授权者的地位。而权力嘛……从来都只对它的来源负责。到了那个时候,或许掌权的人不同,其余一切又恢复原样了。唯一治本的办法是人的改变,却恰好是我们无法在一朝一夕之间做到的。这一点,只有这个世界中的人可以做到。” 他说到这儿时,忽然发现林三酒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感觉彷彿自己的五脏六腑突然一下归了位,心脏也可以重新跳动了;他急忙伏上去,颤声叫了一句:“姐姐?” 斯巴安站起身,往远处走了几步,在窗边停下来。 当林三酒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目光第一个就落在了季山青身上。被她看见的那一瞬间,他都忍不住发起抖了——彷彿黑暗从星球上滑下去,光芒燃烧起了地平线;一切又有了色彩,有了形状,有了意义。 “礼包,”她哑着嗓子说:“我……在船上?” 季山青已经忘记该怎么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他都不知道斯巴安是什么时候走回来的,当姐姐的目光转开时,他才又像是一下子落入了黑夜里——儘管那只是短短的片刻。 “其他人呢?”林三酒稍稍动了一动,用胳膊撑着自己坐起来,用还不太清楚的声音问道:“我记得……是核爆?他们受伤了吗?” 门口那一个骨碌碌的响声,在这一刻往房间里挪了进来。 屋里几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目光一齐落在了来人身上。 吴伦苍白着一张脸,彷彿被人抽走了魂魄。她迎上来的目光空洞洞的,好像不管看谁,都能从那人身体里透过去,茫然地落进虚空里。 “吴伦,”林三酒刚坐起来叫了她一声,后半句话就凝在了喉咙里。 吴伦坐在一张轮椅上,原本是腿的地方,现在只遮上了一张毯子。 她的眼睛慢慢在几人身上转了一转,乾涩得好像几乎能让人听见眼球擦刮的响声。 “我是……刚从韩岁平那里过来的。”她的声音很低,才开了一个头,就好像忘了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韩岁平说,他与这个世界没有关係了,邓倚兰也死了。” 林三酒的面色一下子白了。 吴伦愣愣地盯着那张单薄地堆在轮椅上的毯子,说:“来自这个世界,又要回到这个世界里去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但是,我不知道我将回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出声。季山青已经隐隐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吴伦轻轻抬起头,一颗眼泪掉下来,划过了她的面庞。 “对不起,可以……可以让我选择这个世界的未来吗?” 1376 告别,上路 在两百七十八日之后,Exodus离开了那一个星球的大气层。 当林三酒站在观景窗前,望着幽黑中渐渐远去的那一个蓝绿色星球时,她知道自己恐怕永生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原本以为会和她一起走的人,最终有许多都没有走成,永远留在了那一个世界里。吴伦,关海连,河欢,丸青戈……有的在抗争过程中,已化作烟尘随风而去;有的仍旧踩在那一片土地上,决定要把自己当作钉子,留下黎明。 邓倚兰被安葬在了一处风景怡人的山坡上。汉均的骨灰已经随着城市一起消失了,所以在下葬时,林三酒就将那张属于汉均的电话卡,放进了邓倚兰交握的双手里。在那一天有幸躲过了核弹的各国进化者中,有一些留在了原国,有一些请求林三酒带他们走,还有一些移居到了吴伦所在的国家,提供真正的援助——郑艾艾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以及未来可能加入他们的千千万万的人,面临的将是一场漫长的奋斗。林三酒一行人儘力把能做的都做了,离开的时候却都清楚,脚下大地上的这场奋斗才刚刚开始——因为说到底,能真正为世界带来改变的,只有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的每一个人。 林三酒总是模模糊糊地有一种想法,却很难用言辞把它表达出来,只是觉得进化者的到来与否,似乎从来都不是问题根结之所在。进化者像陨石一样砸入这个世界中,激起了危机也激发了转机——它是导火索,一部前传,一根拉开帷幕的绳子。 就好像发生了瘟疫、人道危机或环境汙染一样,“进化者”也只是一个问题;是问题,就有解决的可能性。只不过与其他末日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真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在诸多末日因素之中,唯有“进化者”这一种,能够理解与被理解,能够接纳与被接纳,并且和这个世界的人们一样嚮往安宁、自由与和平。 作为唯一一批离开这个世界的进化者,林三酒一行人自然有责任回到十二界去,将这个世界的存在广而告之。没有人能开出通往现代世界的签证,就意味着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林三酒必须提醒未来所有可能会被传送到现代世界的进化者,他们不必再伤害、再争抢,如果对这个世界不做出威胁,那么它也会变成他们的新家园。 家园……林三酒摇了摇头,轻轻笑了自己一下。 能这么想,说明她还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觉得未来一定会更好吧……不管是对本地人而言,还是对传送去的进化者而言。 “姐姐?”礼包在身后叫了她一声,“你在这里啊。” 林三酒回过头,冲他一笑,向他伸出了手。她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谈不上智慧绝顶或魅力过人,竟能得到季山青这样一个亲人——这让她对上天的感激之情简直无法以语言描述。“你想陪我一会儿吗?” 在这一次差点永别的分离之后,她觉得礼包好像有什么地方产生了细微的不一样。就好像他终于开始意识到,林三酒并不把他看作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人,而是把他看作自己生命本身的一部分。如果有什么比站在姐姐身边更让这孩子高兴的事,恐怕就是成为她的骨,她的血,她的一部分了吧。 季山青像小猫一样无声地走上来,靠在她的身边。二人一起望着那一颗星球,半晌没有说话。 “你觉得,这个世界未来还会重蹈覆辙吗?”林三酒轻声问道。 季山青沉默了一会儿。 “在我的资料库里,有这样一段话,是由一个不太出名的人说的。” 林三酒听着他轻声说:“一个社会是什么样子,就等于全社会所有成员一起合力的结果。每一个个人,在每一件事上都有许多选择权。要不要为利益造假行骗,要不要欺侮弱者,要不要因意见不合举报他人……每一件具体的事,都是由具体的人做的。单个人的命运或许会有随机起伏,但是对于千百万人组成的族群,其命运就一定会忠实符合因果律。最终社会所呈现出来的面貌,就是无数人在无数事上反覆选择的后果。” 季山青抬起头望着她,说:“姐姐,你觉得那片土地上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未来的世界就会是什么样的。” 林三酒没说话,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二人站在原地,看着那颗星球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吴伦和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今后在那片土地上是如何努力的,作出了什么样的改变,都成了茫茫宇宙中一颗小小尘埃上的故事。 “姐姐,时间差不多啦。”季山青忽然小声提醒了她一句。 当她离开观景窗,与礼包一起走回控制室的时候,林三酒觉得,有一部分的自己,也好像是永远留在了后面那个世界里,永远存在于风雨和歌声之中……而前方,则是她自己即将铺展开的未来。 在控制室里,女越、韩岁平和斯巴安,以及另外几个一起跟上来要前往十二界的进化者,都已经在等着他们了。昨天斯巴安和季山青在讨论了几个小时之后,定下了今天这一次聚会——说是需要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讨接下来的路程。 老实说,林三酒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已经一致同意说要回十二界去,Exodus身上也有一些需要换部件的损伤,只有拉回十二界才能处理;有星球位置的话,一路过去应该就可以了吧? “过去一段时间里,我们没说过,我和季山青是怎么找到那一个现代世界星球的。” 等众人都坐好之后,斯巴安站起身,开启了控制室前方的宽大屏幕。原本屏幕的白色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消退得乾乾净净了,半个控制室的墙面都换成了一片宇宙的深黑,呈现出了飞船前方的景象。乍一眼望去,就好像飞船控制室的一半都融入了太空里。 斯巴安立在漆黑宇宙前方,一头金髮隐约闪烁着光边。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开了口:“宇宙是无边无际的,只靠星际航行,哪怕穷尽有生之年,我们也无法到达另一头。” “十二界很远吗?”不知是谁问了一声。 “不知道。”斯巴安一笑,说:“别误会,我知道应该怎么回十二界,却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因为我们找到这一个世界,并不是靠着这艘飞船……我们是搭了一个便车的。你们看到前方那一个小小的点了吗?” 林三酒眯起眼睛看了看。那有点像是一块漂浮的巨大陨石——或者是一个小小的星球? 她感到斯巴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转过头,果然瞧见他正冲自己微微笑了笑。 “那是一个很小的星球,现在还在慢慢的成长过程当中。幸运的是,它和我是熟人,在此之前,Exodus也是一直停放在它身上,才来到这片宇宙里的……”大概是知道除了季山青之外,众人都听得糊里糊涂,斯巴安转过身,指了指那一个小点。 “这个星球本身,就是一个生命体,它叫母王。” 1377 宇宙是一颗洋葱……? Exodus的引擎轰鸣声渐渐止歇了。 随着气压阀门嗤地一声开启,一列包裹在防护服里的人鱼贯走出飞船,抓着飞船外壁上的抓环慢慢走,一点点适应着这个全新的重力环境。 巨大圆环趴伏着的地方,是一片荒凉的红褐色大地,弧形地平线上,是宇宙间深幽绝对的黑。铺满砂石的大地上,夹杂一条条像是被风拉长的浅白沙丘,犹如毛笔溅开的痕迹。这里没有生命,没有光彩,却有一种荒芜而寂静的美。 林三酒很难相信,她脚下就是当初“香巴拉”里的母王。 据斯巴安所说,地心深处就埋着母王和它的神经;随着这个天体本身的逐日增大,母王也将跟着向成熟体发展。作为和他一起经历过香巴拉的人,林三酒始终忘不了自己在地洞里的那一幕幕——在她的想象中,地底深处那一颗核心大脑周围,正伸出了无数条白色神经,紧密地将尘埃石块捏成了一颗天体。 母王是可以长大的,天体就是它的“血肉”。它可以主动捕捉宇宙间的各种物质,将其添加至自身“血肉”里,因此不必像真正的行星那样,要度过宇宙意义上的漫长时间,才能一步步变大。以行星的标准看,它现在体积还很微小;质量不大所以引力也不大——大家都还不太适应这种重力环境,八个人才走了没一会儿,季山青就吃了一个马趴。 林三酒刚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被礼包从防护服内部通讯里听见了。 “我回去了!”他威胁道。 说来也可怜,明明是个数据体,只要他抛弃这具身体,随时可以穿梭太空的……林三酒冲他招招手,礼包顿时忘了要回去,笨手笨脚地想赶上来,结果又摔了一跤。 女越、韩岁平和另外两个进化者,都跟在季山青身后,走得比他还费劲;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地方,斯巴安都等半天了。他脚边撂着一大摞的钢索,正站在Exodus肚子底下——如果离远了看,Exodus现在就像是一只甜甜圈,伸出一圈小脚立在大地上,肚子与地面之间的距离,正好能站下一个人。 “大家把钢索都准备好,”斯巴安从通讯系统中吩咐道,“各找一个飞船支脚,将钢索一头在支脚上固定住。” 这个任务本身倒不值得一说,只不过林三酒也没想到,礼包堂堂一个数据体,穿着沉重肥大的防护服动手作业时,简直笨拙得令人心疼——她干完了自己的活,看他几眼,只好又去把他的活也干了。 接下来,斯巴安又拿出了一根长棍状的东西来。林三酒发现,套上白色防护服以后,连一向容貌震慑人心的斯巴安,看起来也不禁有几分傻里傻气:尤其是当他用那根棍状物扎入大地里的时候,远看活像是一只白胖蚊子正准备开饭了。 他自己倒是浑然不觉的样子,将它拔出来之后,走过来将那东西递给了林三酒,说:“像我刚才那样,扎下去之后稍微往下一探,它自己就能很轻鬆地从土壤中分出一条甬道。” “其实我还是不太理解,我们到底在干什么。”韩岁平咕哝了一声。 自从离开现代世界之后,他的精神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只是和女越不一样的是,他绝口不提现代世界。甚至大家有时谈起主动留下来的丸青戈时,他也一般不说话,似乎是打算彻底把那个世界切割掉。 “很快你就知道了。”斯巴安倒是很有耐心,“大家在地下分出甬道之后,将钢索伸进去……对,就这样,一直放到尽头。” 林三酒将钢索推进了土地中的小圆孔洞里,让它顺着甬道落了进去。现在,钢索一头固定在飞船上,一头掉入了土壤下方的甬道里。 “我现在通知她,把这些钢索抓住。”斯巴安声气柔和地说,好像母王也只是个小女孩子一样。 “啊?”有人迷惑之下,忍不住发声问道,“谁?” 要来了,林三酒一手握住钢索一头,不由吸了一口气。她和在场其他进化者不同,她是见识过母王的,她猜到斯巴安要干什么了。 套在防护服里的斯巴安,转过身去,背对众人;头盔通讯系统里沉默下来。不过片刻以后,林三酒就感觉到脚下大地微微地震了起来——并非是地震时那种摇摆感,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深处穿行。 在林三酒脚边,原本软磁片在地上的钢索,猛然之间全被地下一股力量给拽直了,紧紧地绷在飞船与地面之间,甚至将Exodus给拽得一歪,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吱嘎响声。一道一道钢索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似的,接连跳了起来,在半空里绷得笔直;就在众人各自惊疑不定的时候,斯巴安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了起来:“任务完成,母王在地下的神经系统已经把钢索给捲住了。” 有了母王在地下拽着,Exodus就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上。这颗天体的引力不大,Exodus在这里顶多也就只有几吨的分量,还不如地球上一辆卡车沉;所以在斯巴安和季山青来的路上,他们就是这样把飞船固定住之后,再由母王完成接下来一段路程的。 在隐隐的迷惑之间,林三酒也不由暗暗有些心惊。把飞船固定住,显然是怕飞船被甩下去……但是在无风无波的真空宇宙间航行,又有什么力量能把飞船从天体上甩下去呢? 况且,母王的身上又没有推动引擎,怎么往前走? 待众人返入Exodus之后,她和礼包、斯巴安一起回到了控制室。半面房间的墙壁上仍旧即时呈现着前方的景象:红褐色大地,一路延伸向地平线的沙丘,和幽黑太空里遥远的数点星光。 “我那一天在接到了姐姐的讯号之后,发现离我们并不远,”季山青蜷在椅子里,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马上和斯巴安一起循着讯号来源赶到了它的发射地点……但是到了一看,那一片宇宙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找错地点了?”林三酒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没有找错。当时一切分析手段都能证明,讯号就是从那一片空荡荡的虚无之间传出来的……然而周围近万公里的範围中,除了我们来时的方向,连一块漂浮陨石都没有。” 季山青说到这儿,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一下——只需想一想,也知道那一刻对他来说有多惊怖。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说来话长,那时母王正好就在附近。” 坐在前方另一把椅子里的斯巴安,转头接上了这句话,答道:“它的体积质量都还比较小,万一被行星引力吸引,可能会变成一颗卫星,所以一般来说,它都会避免过于靠近行星,当我驾驶Exodus落地时,它就停留在远方太空里。” 林三酒眼角余光中,觉得好像前方屏幕上上的图景微微颤动了一下——当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时,却又没发觉与刚才有什么区别。 “我们把飞船停在母王的表面上,由它继续往宇宙深处前行,寻找你可能得所在地……当我们正在商讨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大洪水’就到了。”斯巴安说到这儿,用手抓了抓一头金髮,回望着大屏幕说:“不等我们反应过来,母王就带着我们主动游进了大洪水。当大洪水的光芒散去时,我们在刚才明明什么也没有的地点,发现了那一个现代世界。” 接下来自然就不用说了。 “你们是被大洪水传送过去的?”林三酒一下子明白了,“所以我们要回到末日世界,也同样是要靠大洪水吗……等等,刚才屏幕映像是不是颤了一下?” “没错,母王可以找到大洪水……”斯巴安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或者说,它的运动方式,有助于大洪水的出现。这一点,季山青解释得比我清楚。” “姐姐,”礼包对着颤动的屏幕景象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是耐心解释道:“一般飞船都是靠介质推动才能在宇宙间前进的,真空里介质稀薄,所以才需要携带大量燃料。母王本质上属于一颗有生命的星球,没有引擎或燃料,它的前进方式就很有意思了……我认为,它是通过某种手段,使它周身成为一个独立空间,压缩前方空间,使后方空间膨胀,这样一来,自己就‘落进’前方空间里去了。” 理解物理学所需要的想象力,林三酒一向觉得自己没有,于是只好一声不出地听。屏幕上的映像震颤越来越频繁了,但是却非常轻微:与讯号不良时的映像抖动不一样,它像是视野里的宇宙正在不断地缩小又放大——与此同时,从屏幕一侧的坐标数字上来看,他们在太空中的位置正在不断往前走。 “它这种扭曲空间的前进方式,好像很容易引来大洪水。”季山青也望着屏幕,轻声说。“我一直就在想,大洪水本质上来讲,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三酒盯着屏幕,眨了眨眼。星球前方仍旧一片漆黑,只是她总隐隐约约地感觉,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或许酝酿不是一个正确的说法。 “直到我们被送入了大洪水以后,”季山青仍在喃喃地解释道,“我才终于明白了大洪水的本质。姐姐,你还记得你在荤食天地里看到过的那一幕吗?就是你在维度裂缝中看见的那一眼……” 林三酒腾地坐直了身体,差点让礼包滑下去。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时空气、物质都在以极速向裂缝之间涌去,狂风彷彿把人的思维都给吹散了。她一直在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被强行撕开的裂缝深处,为什么会有一颗小小的星球? 母王似乎猛地被什么力量给抛了起来,屏幕上的图景顿时歪倒了;在林三酒险些被甩下椅子的时候,她先一把按住了礼包。等她重新坐稳时再一抬头,发现整面屏幕都黑了下去——没有开灯的控制室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几乎能叫人连空间感都紊乱了。 “怎么回事?”她低声问道。 “大洪水和那裂缝,其实性质很相似。”礼包喃喃地说,“在大洪水和裂缝出现之处,就意味着那一点上空间与时间的维度已经全部塌陷消失,不再能被观测到……换句话说,我们所处的这一层宇宙破洞了。” 宇宙难道也可以“破洞”? “那破洞之后呢?”林三酒坐在一片黑暗里,茫然地问道。 “就像是我去找你那时所发生的一样,我们从破洞中掉到了另一层宇宙里……你看。” 林三酒闻言抬起了头。最初,她仍旧觉得自己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大屏幕没有消失,在它展示出来的黑暗深处,正漂浮着一颗小小的、发亮的灰尘。在半分钟之前,那个坐标上明明还是空荡荡的,现在却多了一个星球。 “我们刚刚从大洪水形成的宇宙破洞中落了下来,掉进了另一层宇宙中。”礼包轻声说,“前方应该就是另一个末日世界了。” 1378 新世界的第一天 当年从裂缝中遥遥一瞥时见到的景象,如今又在大洪水之后重现了。 母王仍旧停在了遥远的太空里。随着Exodus向着远方星球越驶越近,屏幕上那一颗星球也越来越大;望着它,林三酒彷彿被一种令人喘不上气来的庞大力量给压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 即使理智上听明白了礼包那个“一层层洋葱”的比喻,她依然感到很难真正理解这个事实。宇宙怎么会是一层层的呢? 过往学习到的一切规则都不再适用了,她以前从未想过宇宙竟也会“破洞”。即使不断在末日世界穿行,她始终以为宇宙就是宇宙,是唯一且无限的,永远稳定地包容着一切;无论是末日还是洪水,都只是针对人本身的而已。 如今她的感觉却像是一低头时,发现脚下大地忽然碎了,跌落进了虚空里,留她空落落地没了任何生存规则支撑。一想到自己随时可能会掉落进另一层未知宇宙中去,就好像一切都要失了重。 “飞船将于十五分钟之后着陆,”莎莱斯永远平静的声音从广播系统中响起来,唤回了林三酒的注意力:“请全员做好准备。” 哪怕是礼包,也不知道前方是一个什么世界——这声通知一落,集中在大厅里的众人都微微流露出了几分紧张。 “大家都已经从我这里拿到签证了吧?”季山青的声气软软的,好像没有什么气力。他坐在长桌一头,看起来也有几分无精打采,举目环顾了一圈说道:“我检查过,这个星球上还没有出现大洪水的痕迹,所以传送规则应该仍然有效。” “14个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的呢?”女越高高举起一只手问道。她最近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活泼样子,就林三酒观察来看,她似乎很会利用斯巴安对女性的原则吃其“豆腐”,听说昨天还让斯巴安给她读了诗。 “理论上来说,进入现代世界之后,传送时间就被无限暂停了。”季山青平淡地答道,“我认为,从我们离开现代世界那一天开始计算是最有可能的。” 这么说来,他们还得等上十多个月,才能等来下次传送。 签证官协会里大量积存十二界签证的消息也说了,失散后的联繫方式也交代过了……飞船在地面上停稳之后,林三酒在心里检查了一下,发现再没什么可嘱咐大家的了。他们会尽量保持结伴同行,不过即使意外分散了,也还是可以在十二界再相聚。 飞船降落的地点是在一片山间森林的空地上,引擎声像潮水一样席捲下来,淹没了半片山头,冲起了许多林间的鸟。等众人都下了飞船之后,林三酒回头望了一眼。 斯巴安独自倚在门后,金髮隐没在阴影里,眼中的通透碧绿彷彿又凉,又在燃烧。他不仅是在望着自己,也是在望着这一个末日世界——二人之间只有十几步距离,他的眼神却好像是隔了一条遥远的河岸。 “你不走吗?”她问道。 “走,边走边说吧。”斯巴安被唤回神,哑然一笑,沉沉喉音像扫过的羽毛一样颤动着人的神经。“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二人走下飞船的时候,他垂下眼睛,又抬起来,目光彷彿划出了一道绿波。“你觉得我今年多大岁数?” 外貌看起来像是二三十岁,可是放在进化者身上,这实在不能作为参考。大概是看林三酒一时没答上来,他倒是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多大。” 莫非是没有父母吗? 林三酒刚想到这儿,斯巴安正好低声说道:“我被隔在你和他人的时间线之外,足足一世……我猜要等到我生命的开头和末尾到来时,我才能得到最终的安宁。有时我真希望旁人能够理解我的处境,但转念一想,就连我自己也不理解。” “我……我不明白。”她皱起眉头说——这难不成是诗句吗?太不好懂了。别的不说,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还能等待他生命的开头到来呢,不是早就有过开头了吗? 斯巴安吐了一口气,好像不愿意多说。“没关係,你以后自然就知道了……哦,季山青叫你呢,好像不高兴了。” 林三酒抬眼一扫,果然瞧见礼包正耷拉着眼皮嘴角,站在前方路上等她;她顿时升起了一种孩子哭闹时家长不好意思的心态,忙招手将礼包叫过来了。 最近这几天,这孩子似乎总有点疲累,过来牵了她的手,就不说话了。 儘管众人一路戒备,但是直到下了山,也没有遇见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山下有一个绿意茵茵的小镇,镇上大部分建筑都是独栋民居,奶黄色的墙壁、砖红色的屋顶,像积木一样洒落在葱葱绿树之间。乌鸦、野孔雀、松鼠……在宁静无人的街道上飞来扑去,叽叽喳喳,一见到人,顿时一鬨而散。 马路边的汽车已经蒙了一层尘,路边各家信箱里塞满了没人领取的信件和报纸,树枝灌木不知多久没人修剪过了,将头上、路边、脚下都铺上了一层枝枝蔓蔓的绿影。一行人走在小镇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似乎生怕惊扰到这一片无人之境。 顺着马路走了十来分钟,韩岁平第一个顿住了脚。 “这里没有人工讯号,”他一边说,一边举起肢爪,把它像天线一样在空气里转了几圈。“我什么都听不见……要进屋瞧瞧吗?” 从现代世界搭便车跟上来的三个进化者,不约而同地都将目光转到了林三酒身上——一起走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早知道谁是说话的那个人了。 “走吧,”林三酒有点不大好意思地说。 她如今恢复了全部战力,身体也被季山青精心调养到了巅峰状态;再加上一个斯巴安坐镇,众人心里底气都足得很。他们随意挑了一栋屋子,发现内部一切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居模样,墙上挂着的画,边柜上的小摆设,丢在沙发上的书……好像随时会有人推门回家。 “开启电视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旧新闻一类的呢,能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女越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韩岁平刚说了一句“我感觉不到电视讯号,没用的”,电视就“啪”地一下亮了,露出了一个背对着镜头的人影。 那人留着漆黑的齐肩短髮,穿着西装套装,背对众人,在一张凳子上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地面对着一堵蓝墙。 房子里众人一下子静了下来。 屏幕底下滚过去一行字,就像新闻下方的通告一样:8月19号下午5:24分,蜂鸟镇,蓝墙人游戏发布,目前游戏正在进行时中。 “什么?”有人颤巍巍地吐出了两个字,是搭便车跟上来的进化者之一。 立即有人拍了说话人一下,示意他继续看屏幕。 “欢迎加入蓝墙人游戏!”一行字忽然滚了过去,彷彿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由于此前一次新游戏发布会没有被成功阻止,所以现在蓝墙人游戏已经启动。请在本小镇範围内找齣电视屏幕上这一个面对着蓝墙的人……记住,要在蓝墙人转过头来之前。” 女越仍攥着那遥控器,指节都发白了。 “这个蓝墙人……”她用气声说,“是不是正渐渐往屏幕这个方向退过来?” 1379 一找就找着了 “啪”一下,电视暗了。黑漆漆的屏幕上,映出了八个人挤在一起的倒影,八张面目模糊的人脸,影影绰绰地漂浮在沙发上方。 “啪”一下,电视亮了。那个背对着众人的黑髮人,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正一点点地朝众人退近来。 女越又开关了电视两次,当电视屏幕再度亮起来时,季山青低声说:“不用再试了。电视就算关上,蓝墙人的倒退还是不会停,这显然是一种计时手法。” “我要是没开电视就好了……”她低下头,扔开了遥控器。 没开电视,也会有别的办法把他们拖进去,毕竟他们已经身处这个世界了。在场谁也没怪她,一时却没有人出声——众人都盯着屏幕上那个慢慢靠近过来的后脑勺,被笼在一种被冻住的死寂里。窗外鸟叫声异样地清楚尖锐,彷彿是特地要贴在窗子上让他们听的。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从蓝墙人的移动速度和距离来看,在他贴到镜头上之前,我们只剩下十五分钟左右……到时间,他可能就会回头。”季山青说着,将林三酒的手拉得更紧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八个人必须分头找才有可能找遍这个镇子。” “要、要落单?”有人忍不住反问道,“那会不会太危险了?” “对于我们来说,电视上的人转过头来的时候,才是真正危险到来的时候。”季山青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分成两两一组,安全点。” “组与组之间,直线距离不要超过三百米。”斯巴安说话时,那种沉稳的态度,多少叫众人微微放心了一些:“有危险就示警,我会第一时间赶到。” “有通讯器的人和没有的组成一队,”林三酒赶快补了一句。季山青早就把一个通讯器丢给了斯巴安,这样一来,剩下的三个搭便车进化者就都可以配上一个拥有通讯器的人;而他自己,自然是要和姐姐一组的。 “姐姐,我没有这个世界的数据,”出门时,他低声对林三酒说,“我可能已经离数据流管库所在的那一层宇宙很远了。” 等众人各自分开四散的时候,离他们第一次开启电视看见蓝墙人才过去了两分钟不到。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林三酒此时甚至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情况;直到她抬脚踹开了隔壁一家大门,这才总算缓出心思问了第一个问题:“我们手上没有线索,又是这么大一个镇子……到处乱找的话,十五分钟恐怕不够用的吧?” “是的,”季山青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答道:“这种一户户开启门找的笨办法,除非撞大运,不然十五分钟之内不太可能有任何收穫。” “那我们怎么办?”林三酒大步走进去,四下扫了一圈:“……一楼没人,我去厨房找找。” 礼包回过神,赶紧小跑着跟上来,攥紧了她的衣角说:“在这个过程中,或许我能发现一些隐藏线索……姐姐,你不要找人,你找蓝色墙壁。” 林三酒一怔,顿时明白过来。找人的话,那么要搜的地方未免太多了,床底、沙发底、壁柜里……到处都可以藏人,会大大拖慢他们搜索的进度。既然蓝墙是一个决定性的关键条件,那他们找蓝墙就行了——没有蓝墙,就算是有人在,又怎么能算得上是蓝墙人呢? 加快速度之后,不过十来秒时间,她就确认了这栋房子里没有蓝墙人。二人重新下了一楼,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赶去——在他们穿过客厅时,电视屏幕“啪”地一下亮了,屏幕上仍是那个坐在一面蓝墙前的人,黑漆漆的后脑勺正朝着他们缓缓靠近。 “别看,”林三酒拉上礼包,“你说过,那就是计时而已,我们走。” 二人又如法炮制地搜过了下一栋房子,又一块电视屏幕也亮了;但除此之外,他们既没找到蓝墙,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往前的时候,林三酒腰间的通讯器里忽然传来一声遥遥的女性惊叫:“我找到了!他在这里!” 这么快?离众人分头开始行动,过了才不到一分钟——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惊疑不定。 惊叫的那女人名叫芦画,正是现代世界来的进化者之一,好像是和韩岁平一组的——她的惊叫声刚一落下去,韩岁平的声音果然就响了起来,因为离通讯器更近而清楚多了:“我们在松果街128号,就是从第一栋房子出来后右手第五间……你们快过来!” 林三酒赶快示意礼包跟上,脚下一转,就朝128号的方向飞扑了过去。不等接近,她就远远地瞧见了韩岁平和芦画的影子;怪不得他们第一时间就能报上门牌号——因为他们压根就没进房子里去。 这一栋房子的入户门被漆成了蓝色。 一个人背对着行人路,坐在蓝门前方的一张凳子上,西装下的后背挺得笔直。他的头髮黑漆漆地披散下来,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整片后背。 林三酒赶到的时候,韩岁平和卢画正死死盯着前方的蓝墙人,一丝声息都不出——在一片死寂里,唯有风轻轻吹过枝叶的沙沙声。那蓝墙人毫无动静,几个进化者也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原本说过会第一时间赶来的斯巴安,此时却不在现场。林三酒心里刚刚升起疑问,只听她和韩岁平腰间的通讯器同时响了,惊得她一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的,正是斯巴安的声音:“我们也找到蓝墙人了……在一家託儿所里。” “我、我们也是……”女越跟上了一句。“虽然不是一面墙……他坐在一块蓝色幕布前面。” “都别轻举妄动,”斯巴安沉声吩咐道,“不要靠近他。” 门口那个蓝墙人仍旧没有一点反应。 几个进化者对视了一眼,一起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马路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蓝墙人?”芦画用颤巍巍的气声问了一句。 “不,不太一样,”礼包握住了林三酒的手,小声说道:“电视上的那个蓝墙人留的是齐肩发,这个蓝墙人的头髮太长了……喂,你们那边的蓝墙人有什么和电视不一样的地方吗?” “你这么一说,有、有的,”女越急忙答道,“我们看见的这一个,是歪着头的……” “我找到的这一个,是站在一堵蓝墙前面的。”斯巴安说道。“电视上的蓝墙人仍然在后退,计时既然还在进行,就说明我们都还没有找到真正目标?” 大家找到的蓝墙人,多多少少都和电视上的不太一样……林三酒一时想不出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低下头正想朝通讯器里问一句时,只听“哐啷”一声,前方响起了似乎是椅子腿拖拽过路面的声音。 一个布满黑髮的后脑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离她不过几步之遥。 “散开,”季山青一把抓起她的手,冲韩岁平二人喊道:“分散开,别让他碰上你们!” 四个人分成两个方向,登时从蓝墙人的背后飞奔出去;林三酒冲出去之后回头一看,发现她看见的仍旧是那蓝墙人的后脑勺,与她仅有二十来米的距离了。 “他追的是你们,”韩岁平在通讯器里喊道,“他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芦画隐约叫道:“他们能看到那蓝墙人的正脸吗?” 来不及回答了,林三酒现在只想要再次加快速度——但季山青的喘息声清楚而沉重,显然快要跟不上了。他的每一下脚步都像是砸在马路上的,彷彿下一步就会跌倒。当椅子腿划过地面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时,她没有回头看,只是停下脚一把抓过季山青,抡起胳膊使劲将他甩向前方行人路上,吼道:“你快走!” 椅子腿的拖拽声,贴着她的后背停下了。 林三酒撒腿就跑。 1380 蓝色背景墙 绝对,绝对不能停下脚步。 高速奔跑下,狂风吹得林三酒的长髮在耳旁猎猎翻卷;偶尔有几丝漆黑头髮刮到眼前,又一闪而过。即使正在奔跑,手脚仍旧冰凉,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忍着没有伸出手将自己的头髮一把扯下来。 不止有她的瞳孔颜色浅,她的头髮也比一般亚洲人的髮色要更偏褐一些。在现代世界中度过的十个多月,她始终把髮型保持在一个短短的男孩头上——也就是说,现在她头上随风飘舞的那一头乌黑长发,根本不是她自己的。 或者说,在被那蓝墙人贴上了后背一瞬间之后,她的头髮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如果再被贴上一次,她会怎么样? 不管她跑得再怎么快,蓝墙人始终保持在身后十几米的距离上,根本抛不掉。可是她只要一缓下脚步,蓝墙人的凳子就会忽然“哐”地一声被拽近,朝她贴过来——她只能维持着自己的最高速度,避开视野内一切涂成蓝色的东西,一直不断地跑下去。 “你们千万不要停,”礼包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也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万一被追上,就会开始蓝墙人化……给我几分钟,这个镇子里一定有线索的,给我几分钟……” 除了林三酒之外,另外两个被找到的蓝墙人,此刻分别跟上了斯巴安和女越。他们二人都是各自小组里战力更强的那一个,这显然也是蓝墙人挑选目标的标准:要让战力最强的人腾不出手做奔跑之外的任何事情。三个人都被逼得保持在了自己最高的速度上,而当斯巴安全速跑过时,简直就像是地面上冲过去了一道轰鸣的雷电——他仍然还算游刃有余,一边跑,还一边替二人炸飞了前方路上所有的蓝色汽车。 蓝墙显然是指一切蓝色的背景墙,所以但凡是比人大的一片蓝,都有可能被触发出蓝墙人。 所有扔在蓝墙人身上的攻击、阻碍和道具,都像是清风吹上了石头,只好悄然消散了。剩下的人都不敢再继续寻找蓝墙人了,他们已经从生怕找不到变成了生怕找得到;可是时间仍旧在一秒一秒地过去,小镇上多少电视屏幕中的背影,也在一点一点地靠近。 “线索,”林三酒一张嘴,就要吃进一大口风,“有了吗!” “不……还没……”季山青的声音紧紧绷着,与其说是回答她,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计时在屏幕上……每一户中都没有人……没有人……居民去了哪里呢?” 呼呼的风声里,椅子腿清清楚楚地划啦一声,再次朝她靠近过来。 林三酒一咬牙,突然纵身跃向旁边一栋二层小楼;在她翻身跳上顶层的时候,她来不及回头看,脚下一蹬,就跳向了半空中的路灯灯杆。她双手紧握住灯杆,身体在空中一个回转,双脚就落在了细细的杆子上——低头一看,底下马路上的那个蓝墙人已经停了下来,只能看见一个黑黑的头顶。 太好了,那东西上不来。林三酒赶紧低头抓起通讯器,说:“你们快跳到——”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她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通讯器,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西装袖子,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一个坐在凳子上的后背,正轻轻贴在她的身上。 脑子里像是花掉讯号的电视屏幕,记忆、情绪、思维……全都微微闪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林三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失去了平衡,正朝地面上跌落——这一惊总算叫她回了神,她急忙在空气中一拧身子,总算双脚着了地。不等吐出一口气,林三酒拚命继续朝前冲出去,几下就撕扯掉了身上的西装。 “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从急促的气息里挤出了两个字,“差点又被同化了一点。” “如果被蓝墙人贴上,就会开始渐渐蓝墙人化……”斯巴安忽然在通讯器里近似无奈地笑了一声——面对无法被摧毁、无法被碰触的蓝墙人,连他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个镇子上的居民,恐怕现在正追着我们跑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和真正目标不太一样,大概是被同化后的小镇居民。”礼包喃喃地说,“不过,整个镇子总不可能就三个人……诶,诶?” 林三酒心跳都漏了一拍。“你想到什么了?” “我怎么早没注意,”礼包的声气微微颤了颤:“这里家家户户的信箱都塞满了信啊……” 这么说来,她也记得大家进去的第一栋屋子,门口信箱被塞得满满的。“那怎么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季山青的声音一下子清楚而兴奋起来,“在整个镇子的居民都接连消失的时候,仍旧有邮差在一直给他们派信?” 林三酒的血顿时冲了上来。她在奔跑过程中瞄准方向,一拳就击碎了一家民宅门口的信箱——半空中炸开的雪白信件,在遇上了她那一只急速穿过的手时,纷纷消失不见、变成了卡片。 “信件是提示,”在十几秒钟后,季山青那头也叫了起来,似乎也拿到了信:“你们都各自去看一下,信箱里有蓝墙人目击报告!” 他所说的“蓝墙人目击报告”都是传单,每天似乎都会有一张新的被放入信箱里。林三酒一边跑,一边抽空看了几眼,发现自己拿到了一连拿到了三四张目击报告。 “8/28目击报告:蓝墙人出现在镇外I9号公路上,请来往车辆及时回避,不要与其相遇哦。” “8/29目击报告:蓝墙人出现在布鲁斯大街79号附近,请周围的李家、杜克家、怀特家及时回避,不要与其相遇哦。” “8/30目击报告:蓝墙人出现在镇心广场附近,请周围幼儿园、公园内的居民及时回避,不要与其相遇哦。” 也就是说,蓝墙人每天都会出现在一个新的地点,而居民一旦遇上他,就难免会开始慢慢变成蓝墙人;当一个人被同化消失之后,镇上其他人却仍旧生活在每日一张目击报告的恐惧之中……直到整个镇子都消失了为止。 等一下——斯巴安刚才就是在幼儿园里看到的蓝墙人吧? “我和女越遇见蓝墙人的地点,都出现在目击报告上了。你们找找有没有松果街128号附近的目击报告,”斯巴安比她快了一步,冲众人吩咐道:“如果有,就意味着镇上居民是在目击地点处被蓝墙人化了,而且现在还在原地徘徊。我们贸然靠近的话,就会激活他们,被他们无休止地追下去,直到我们也变成蓝墙人为止——这些传单,可以当作陷阱提示来用!” 可惜他们发现得晚了一步。 剩下几个没有被蓝墙人追赶的进化者,从通讯器里忙不迭地纷纷应了几声,似乎都各自去翻传单了,一时哗啦啦的纸页响声不绝。林三酒匆匆往身后瞥了一眼,余光里只觉那蓝墙人似乎正背对她,向后抬起了一条胳膊——她心中一惊,赶紧加快脚步拐向旁边一条路,问道:“我们还有多久?” “还有十分钟,”季山青立刻答道,“我又找到一张目击报告,姐姐,注意路牌,不要上松青路!” 从刚才惊鸿一瞥之中,这一条路似乎叫什么玛丽的;林三酒加快速度朝下一条路上冲了出去,前方十字路口上的指路标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松青路三个字,正好就标在那一个十字形街道的图示上方,紧挨着她所在的玛丽路。她再晚上几秒,就要一头扎进松青路上了。 林三酒才急急地一刹脚,凳子拖拽的声音就蓦然朝她的后背紧贴上来——连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她回转就朝左方跑了出去,直直冲向了一户人家的后院——她刚才匆忙间一扫之下,发觉这一家人的围墙、汽车、屋顶、窗帘……统统不带一丁点蓝色;没有蓝色背景墙,就没有蓝墙人,只是过路的话,应该还算安全。 再说,不冲进这一家,她就要冲进松青路上了。 林三酒一手抓住围墙,纵身一跳,就翻了进去——她的时间卡得太紧了,当她缩回手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墙外有髮丝从手背上一划而过。 在抬起目光的那一刻,她明明正在被太阳烤得热热的砖地上,却突然如坠冰窖。 ……在后院碧蓝色的游泳池里,正浮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后背,和蛛网一样散开的黑髮。 1381 十五分钟结束 ……现在,奔跑变成了极其吃力耗命的一件事。 林三酒的反应神经确实发达,在她目光落上游泳池的那一刻,她已及时朝左侧冲了出去,避免了被前后两个蓝墙人同时贴上的命运——只是她在左右扑腾冲刺两次之后,就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一个方向上,只会有一个蓝墙人。 身后已经有一个了,她在泳池里瞧见的那一个蓝墙人,就佔据了她前方的位置: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跑多少次,那一个湿淋淋的蓝墙人始终都会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前方十几米处,朝她笔直地退过来。 为了不被前后包抄,林三酒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转换方向、不断狂奔,半秒半秒地给自己争取时间。 “下一个,不要靠近西区健体中心篮球场,”季山青喊道。他还不知道,镇子另一头上的姐姐正陷入了两个蓝墙人之间——光是时时刻刻变向躲避,就需要林三酒高度集中注意力了,根本来不及通知他。 “我刚才远远地路过了那里,”斯巴安忽然说道,“篮球场护栏网上挂了有一块蓝色招牌,已经被我打碎了,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了。” “礼包!”林三酒总算挤出一口气,在又一次看到前方出现了蓝墙人后背的时候,一边往左边冲刺出去,一边抽空叫了一句:“还有多久?” 她的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好几次都是紧挨着前后两个蓝墙人,从中滑脱出去的——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钢丝上继续走多久。 “只有五分钟不到了,”季山青答道,听不出来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头绪。“有一点很奇怪,我发现目前出现的所有蓝墙人,都不是在真正被涂成蓝色的墙壁前出现的……目击报告上的地点,也不像是会有蓝色墙壁的地方。” “会不会,镇上只有一面真正的蓝色墙壁?”韩岁平插进来问了一句——他是头一次经历这么不现实的场景,连声气都在颤抖,问道:“而真正的目标就在那一面墙壁前?” “不,不太可能。”季山青沉思两秒,说道:“在咬住目标不放之前,一个蓝墙人是始终坐在蓝色背景墙前面的,再从这一个蓝色背景墙开始往后退,靠近目标……不管是电视屏幕上的,还是我们刚才看见的,都保持住了这一个原则。墙壁不能移动,如果他能抛开墙壁四处出现在镇子上,那还叫什么蓝墙人呢?” 那会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心中浮起了疑问。只是她刚才听得专注,一时没有在拐弯后立刻就朝另一个方向继续冲刺出去——前方那个浑身湿透了的蓝墙人,蓦地一下挨近了眼前,前后同时响起了椅子腿拖拽过地面的声音。 拧身、发力、冲刺……已经来不及了。她被夹在两个黑漆漆的后脑勺中间;在那一个寂静的瞬间里,林三酒最后听见的声音,是她自己沉重的喘息。 然而在她刚刚脑中一花的时候,一股大力猛然冲上了她的腰间,将她远远地从两个蓝墙人之间给打飞了出去——通讯器在腰间登时化作激飞的碎片;林三酒重重地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出去,被剧痛给唤回了神智。 “快起来!”远处斯巴安一边叫,一边朝她冲了过来,“他们又过去了!” 林三酒在剧痛中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时,意识到自己是在即将被蓝墙人化的时候,挨了斯巴安一下攻击,这才被硬生生地打出了蓝墙人的同化範围。斯巴安在眨眼之间已经赶到了,一把拦抱住她的腰,脚下连停也没停,就将她给扔到了自己肩上。 “多、多谢……”她伏在斯巴安的肩膀上,气喘吁吁地说,“我歇一下,就可以自己——” 话没说完,林三酒猛然一惊,撑着他的后背用力一推,整个人往后翻了半圈,从他身上跃了下去。刚才出现在眼前的蓝墙人,原来是真的会一直出现在“眼前”——哪怕是她从斯巴安肩上垂下头的时候。 那蓝墙人伏在地上,后背正对着她的眼睛,凳子看起来彷彿是搁在小腿上的。 “我跟着你,”斯巴安没回头,却也意识到了不对,急速朝前冲了几步,“你快走!” 一个字也来不及多说,林三酒拔腿就冲了出去。其实她在不断Z字型转向之下,早已分不清哪里是目击地点,哪里不是了;前后两个蓝墙人就像是想要捏合在一起的大拇指和食指,永远在朝中间这一个小小人影夹过来。说来也巧,在她横冲直撞的时候,居然又一次靠近了他们最初遇上蓝墙人的那一条松果街。 “姐姐!” 季山青仍旧站在最初那一间民宅外面,正和其他几个进化者一道,人人都抱了一大摞信件;他一望见林三酒的情况,登时吃了一惊,好像连要说的话都忘了。当二人从他身边急速冲过时,只听他赶忙从后头抬高声音喊道:“我有一个想法,我们需要全部去大屏幕那儿集合,时间快到了!” 林三酒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他发现线索了吗? 礼包所说的大屏幕,是立在松果街丁字路口上的,往常一般用来显示天气和小镇讯息。如今那屏幕上只有一个越来越大的后脑勺,已经把远处的蓝色背景墙给遮住了一大半。 当她在不断转向之间努力冲近大屏幕的时候,季山青一行人也匆匆赶到了;几乎就在众人重新聚头的同一时间,一直响了十分钟的椅子腿拖拽声终于停了下来。林三酒抬头一看,发现前方的蓝墙人凝固在十余米之外,与身后的蓝墙人一样,再也不动了。 她下意识地转头扫了一眼大屏幕,再次匆匆挪回目光的时候,她发现前后两个蓝墙人都消失了。 “时间快到了,他要开始转头了……”有人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林三酒气喘吁吁地走回众人身边,小镇上重新寂静下来,谁也没有了动作。此刻唯有大屏幕上那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正在慢慢地朝正面转过来——一点点,一点点,仍旧是黑髮。 渐渐地,耳朵露出了一个边。儘管现在能看见的只有耳旁一线皮肤,不过蓝墙人似乎是个女人。 而且,感觉上还是一个林三酒很熟悉的女人。 “等等,女越呢?”韩岁平突然惊声叫了一句,“我从刚才就没有听见过她回应……” 斯巴安凝视着众人身后,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当众人慢慢转过头去的时候,女越仍然静静地站在众人身后,没有一点动作。她正面朝着众人,一张脸就像是渐渐发生了月食的月亮,正在被黑髮一点点侵蚀;从脑后蔓延出来的黑髮彷彿一张帘子,即将要从她的脸上拉过去。 “我找到目标了!” 季山青蓦然一声喊,叫林三酒登时打了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屏幕上的蓝墙人还没有转过头,但我找到目标了,按照规则,我们应该结束游戏了!”他的语气又急又快,字句都撞进了一起。 “在哪?” 在这一个问题出口的时候,林三酒也感觉到了,头上忽然轻轻投下来了一片阴影。 她缓缓仰起了头。在他们的头顶上,一个蓝墙人正背对着他们,漂浮在一片淡蓝的天空里。 1382 季山青的想法 有那么一阵子,众人全都仰头望着天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三酒等人在镇子里横冲直撞、打砸破坏时激起的烟尘,在静寂之中渐渐地消散了。原本矇着一层灰似的淡蓝天空,在阳光照耀下泛起了海面上的明蓝色。浮在半空中的背影也像是泡在了水里一样,慢慢从众人眼前稀释,直到消失不见。 女越“咕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这才将众人给惊得回过了神。 林三酒赶忙几步走上去,将她的头扶了起来。她双目紧闭、皮肤苍白,刚才试图侵噬她面孔的黑髮仍旧覆盖在脸上;听了一会儿她的呼吸,林三酒以【防护力场】包住了手,轻轻拨开了她脸上的黑头髮——像假髮一样,大片大片的黑髮被一扫就滑落了下去,全堆在了地上。 旁边几个人赶紧往后挪了两步,谁也不想挨着它。 季山青满头都是冷汗,赶紧用袖子擦了几下脸,呼了一口气:“好了,应该结束了……” “那个东西……一直就在我们头上?”一个名叫豪斯特的现代世界进化者问道。 “也不能说一直,”季山青抬头看着天空答道,“既然背景是蓝色天空,这个蓝墙人就没有地点限制,可以出现在除了室内之外的任何地方。从目击报告上来看,他也确实出现在了许多不同地点……我们分散开以后,他可能在不同人的头上都出现过。” “……我都没注意到。”芦画一边帮林三酒把女越扶起身,一边小声说。 “很难注意到,”季山青抬眼看了看,发现大家全都在凝神听他讲话,不由咳了一下说,“几十米高也是天空,几万米高也是天空。电视上蓝墙人的后退过程,就是他实际从高空中降下来的过程,除非我们有望远镜,否则注定是有大部分时间都看不见他的。” “等进入视线範围内之后,蓝墙人可能只会出现在落单人的头顶上,如果附近没有旁人,他自己又不抬头看的话,很难发现头上有东西。”斯巴安指着屏幕,补充了一句:“我们先回房子里,边走边说吧。” 林三酒转过头,这才发现后方那块大屏幕上的映像变了。蓝墙人消失不见之后,屏幕上只有一行“成功通关!请回到民宅内休息”的字样。 等众人随便挑了一间民宅,在客厅里纷纷落下脚以后,她将女越放在沙发上,看了季山青一眼,后者就走上去不作声地检查了一下女越。 “检查下来没什么大问题,”季山青收回了手,“我估计,她昏过去是因为差点被同化所产生的精神冲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 林三酒自己也被刚才那十五分钟给耗得精疲力尽,顺着沙发滑坐到地上,吐了一口气。“接下来呢?”她环顾了一圈被众人挤得满满的客厅,问道:“刚才蓝墙人游戏之所以开始了,是因为有一个什么新游戏发布会没有被成功阻止……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得阻止这个新游戏发布会?” 话是这么说,她也不知道这个新游戏发布会在哪里,又该怎么阻止。众人商量一会儿,普遍觉得应该等一等,看看电视上会不会在休息时间结束之后出现新的提示资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在这几个小时里,等来等去什么事也没发生,大家的神经都鬆懈了下来。有人抱着一些林三酒拿出来的食材去厨房,准备凑合弄点晚饭;有人忍受不了一身汗气,还用浴室洗了个澡——当然,这个人是季山青。 “你说你撞见了一个泡在后院泳池里的蓝墙人,”期间斯巴安还问了林三酒一次,“是哪一家的后院,你还记得吗?” “……你要干嘛?” 斯巴安拉起衣领,鼓了鼓风,碎金髮被吹得飘起来,又落在他碧绿的眼睛旁边。“太热了,我去游个泳。” 结果四个小时之后,只剩下林三酒一个人还在盯着电视屏幕了。连原本依偎在她身边的礼包,都嫌太热而挪到了沙发另一头,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本从这房子里翻出来的小说。 “数据体还需要看书吗?”林三酒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没有这本书的数据,”礼包懒洋洋地翻了一页,一只脚搭在她的大腿上。“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小说接下来的走向是什么……我很难得能够看到一本对我来说仍有未知悬念的书啦。” “是因为……数据流管库所在的地方,离这一层宇宙太远了吗?” 季山青没有抬眼,目光顿在书页上,过了两秒,“嗯”了一声。 “太远的话……”林三酒犹豫着问道,“对你有什么影响?” 季山青静默了一息,随即抬起头。“姐姐,”他望着林三酒的眼睛,轻声说:“‘我’,其实不在这里啊。” 她不禁一怔。 “现在本体的‘我’,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庞大的东西……”季山青说着,忽然垂下了目光,似乎这个事实对他自己来说也很残忍:“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根据以前形象所编写出来的一具身体……又放进来了一丝意识而已。像这样细微渺小的一缕意识,在数据流管库里,还有千千万万。” 当林三酒望着他,哑口无言的时候,季山青微微歎了一口气。 “姐姐,我提醒你这个,是因为……”他顿了顿,说道:“离开本体太远,可能会造成这一缕意识的数据不稳定,因为它毕竟不是一个独立个体,不能以这种形式独存。到时候,你不要觉得是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打个比方,就好像是我掉了一根头髮。” 林三酒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像才是不久以前,季山青还曾经在通讯器上故意叫她担心;现在他却知道要提前安慰她,说自己损失掉的只是“一根头髮”。她沉默了半晌,终于轻轻拍了拍他,小声说:“你觉得这一缕意识……还能撑多久?” “不好说,”季山青摇了摇头,“我本来在两个月之后就该回去的……现在已经超时了七个月。这几天,总是容易觉得累。” “那你现在还能回去吗?”林三酒攥紧了手,问道:“能保住这一缕意识,总比保不住强吧?” 季山青没说话,却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我’的本体太过庞大,不能度过世界;而这一缕意识之所以要回去,除了因为它不能独自存在太久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说到这儿,忍不住往林三酒身边凑了凑,“这一缕意识可以把我和姐姐相处时的全部数据带回去。数据流管库里的‘我’,可以重新体验这段数据,就好像‘我’的本体也经历过一遍……” 他说到这儿,忽然微微一笑:“但是我现在一想,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林三酒正想要问为什么,余光中却有什么东西微微一跳,同时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发现是电视屏幕上的字样变了。 “大家休息得怎么样?新游戏发布会即将于一小时后开始,敬请期待。” 1383 进入游戏世界 【这是防盗,正文快好了,好久不见了大家】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1384 房间里啥也没有 【这一章蛮短的,很快就能发了,20-30分钟吧……】 这震动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穿着背心,满脸汗渍的男人疑惑地问了一句,“从刚才起……就一直像地震似的摇,还轰轰地响……” “对啊,震动还是一下一下的,真奇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嘟哝了一句,转了话题:“天天坐在这里看门实在是太无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巡逻。” 跟他一块儿坐在绿洲大门口的其中一人立刻笑了起来:“你就是想出去找烟吧!我还不知道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喝住了:“有人过来了,警备!” 几个看门的人哗啦啦地站了起来,眺目朝远处望去。 绿洲的灯光,在大门口投射出了一片扇形的光晕,夜幕从远到近,呈现出由浓而淡的色泽。在这像调开的墨汁一样的颜色里,果然跑近了几个人影。当先一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浑身脓血脏污,样子狼狈,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小灰。 徐晓阳在她的后背上直起身子,远远地朝门口挥了挥手。 “是之前出去的那个小队,先确认一下有多少人!”领头的人喊道。 “确认了,就三个,这个小队有三个名额!” 眼看着小灰和她身后的冯七七越跑越近了,领头儿一挥手说:“好,开门!” 铁门正好赶在小灰到达的时候,被缓缓地拉了开来。徐晓阳一路上没有动过手,身上还干净得很,此刻一脸焦急地冲着门口的人大喊道:“快去通知干部过来!从龙华路方向,可能会涌来大量的堕落种!” 几个看门的人一听都楞了,都转头看向了那个领头的。领头的犹豫了几秒,还没张口说话,突然觉得一阵细沙吹在了脸上,立刻抬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卷起了一股浓浓的黄沙尘,像个小型龙卷风似的,以惊人的气势朝绿洲门口刮了过来。明明还隔了那么远,但才过了几秒钟,强烈的风裹着沙子,已经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啪啪地将人的皮肤打得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股黄沙风暴已经卷到了眼前。徐晓阳几人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都逃似的冲进了大门里,可是他们的速度毕竟比不上风暴——才刚刚迈进门,狂烈的风就猛地将门口的所有人都刮倒了。正当他们伏在地上、眼看着沙暴要摧毁门口的时候,这沙暴却好像有思想一样,居然在到达铁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呼呼的风沙击打着铁门,连同看门的人在内,所有人都愣楞地瞧着这团像有生命一样的巨大沙暴。 渐渐地,黄沙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从半空中漫漫扬扬地落了下来,露出了黄沙中央的两个人影。 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徐晓阳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惊呼出声:“……他们还活着?” 从沙尘中走出来的,正是林三酒和胡常在。 冯七七的眼角顿时抽了抽。在三个人里,他最清楚林三酒的能力——以前也是最瞧不上她能力的。林三酒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他觉得多亏了她发达的四肢和“敏锐直觉”,所以在他们两人陷入了堕落种的包围时,冯七七心里已经笃定她回不来了。 可是眼下这种操控沙暴的能力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发展出了新能力……? “噗——哎!呸呸呸!”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时候,林三酒忽然跟沾了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一边拼命往外吐口水,一边不住地抹脸:“胡常在,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我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全是沙子!” “在电影上看的时候,能量冲波卷不起来这么多沙子啊……”胡常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连眼镜都被沙子给埋住了。 虽然钢铁侠会飞,但是皮格马利翁项圈一次只能实现一个幻想,于是两人为了能够一边赶路一边剿杀大量的堕落种,只好一路用能量冲波来快速搅动空气,硬生生地制造出了向前推进的气流。只是没想到这个推进气流的副作用这么大…… “废话!五分钟到了没有……咦?队长,冯七七?”林三酒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你们怎么在这——等等,这不是绿洲吗……我们回绿洲了?” 大门里的一群人瞪着他们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徐晓阳开口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活下来的?” 被黄沙浇得如同一个兵马俑似的林三酒,听了这话嘿嘿笑了一声:“我下手重了点,从绿洲到龙华路之间的楼,被我轰坏了不少……你倒是不用担心堕落种了,它们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剩下多少。” 随着她话音一落,远处一幢大楼应景似的轰隆隆地倒下了。 门里的众人都傻了。 冯七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瞪了林三酒一眼:“以后干这种事儿以前,打声招呼!”说着,他如释重负似的叹了一口气——引得身边徐晓阳和小灰二人都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林三酒还是嘿嘿地笑,拉着胡常在走向了大门。 “头儿,这个小队活着的人已经超额了……怎么办?”守门的一个男人立刻紧张了起来,低声对领头的说,“他们马上要进来了,咱们拦不拦?” “拦个屁,你回头看看!”领头的恨铁不成钢似的骂了一句。 那男人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工厂区的空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正指指点点地、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看。也是,徐晓阳刚才的警告声就够大了,接着又来了一股那么吓人的沙暴——虽然林三酒把它停下来了,可落下的沙子已经将门口的一幢楼都染成了土黄色。 “再说了……你有自信能打败那个女的吗?赶快去找一个干部来!”领头的低声喝道。“这样的责任,可不能由咱们来背。” 那男人恍然大悟,“噢噢,我这就去——” 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了徐晓阳一行人的耳朵,徐晓阳回头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只见陈今风正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那男人恍然大悟,“噢噢,我这就去——” 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了徐晓阳一行人的耳朵,徐晓阳回头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只见陈今风正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 下周要上强推了,好开心……为回馈新老顾客,本店强推活动期间会多更一些!(因为一般强推完了以后就要上架了,赶在上架以前多写一点,报答大家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 1385 靠双手吃饭 “你们看!” 站在角落里的芦画忽然朝对面墙上一指,刚要开口,忽然又急忙把话头咽了回去——似乎一时没留心,差点让“大象”二字脱口而出。顿了这么一顿,她才继续说:“那个,对面墙上多了一行提示文字。” “Day 1,9:00AM。”当林三酒绕去一看时,见那行大字是这么写的:“今天,请合理解释为何房间内没有足够岗位。” “这是在逗人玩儿呢?”一直以来寡言少语的进化者,一个名叫间生的男人,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岗位烧给死鬼了。” 那行大字仍旧直挺挺地挂在墙上,显然不认为这个解释足够合理。 “解释不难,”季山青跟在林三酒身后,像个小影子似的,说道:“先把背包拿过来。” “怎么分配?”芦画微微皱起眉毛问。 在场八个人里,芦画、豪斯特和间生三个人都是最后才搭便车加入的,相处起来总不那么熟稔,这个问题一扔出来,不免就有几分尴尬。 “先不分配,”季山青解释道,“要在这房间里工作谋生,肯定还有更多细则,比如怎么工作,维持一天生计需要工作多久之类的问题……答案可能都在背包里。等我们了解清楚情况之后,再说分配不迟。” 几乎没人多作他想,这个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林三酒肩上。为了保险起见,最好一次多抓几只背包,免得被游戏认定为她已经选择好了职业;她用意识力卷住三只背包,一面将它们从象肚子下面拖过来,一面犹豫着朝季山青问道:“你也需要背包吗?” “这个游戏是人设立的,”季山青点点头,“所以我这具身体也会被视作玩家之一。” 那么,就由她来放弃背包吧。 她拥有季山青的绝对注意和斯巴安的优先关照,以及女越、韩岁平二人的全盘信任,比起在场任何一人来说,都多了好几层安全网。只有让她放弃背包,才能避免这个小团体中出现裂痕。 在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大象忽然一转头,好像被一只正在地上滑行的背包给吸引了注意力。象鼻在空中转了几转,似乎又要朝它落下去的时候,韩岁平忍不住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大象身上所有的眼睛登时齐齐一翻,盯准了他。 他急忙挪开了目光,装作看不见它。 不知多少只人眼睛慢慢地眨了眨,纷纷转开了。刚才韩岁平没有出声,没有提及大象,看来就不算是犯规……当七只背包都被顺利拉了过来,众人都在背包处凑在一起的时候,那一刻没有人察觉到任何异样。 下一秒,一道灰影子猛然扫过了眼前空气,擦着林三酒的鼻尖急刺而出;紧接着,韩岁平被当胸打中,直直倒飞出去,咚一声撞在了墙上。 林三酒惊呼一声,眨眼之间扑到他身边,在他跌下来之前就将他抱住了,连忙问道:“没事吧?” 韩岁平一张脸白得仿佛落上了一层雪,好像想要呛咳几声,却都被堵在了胸口,身子弯得像虾一样,仍旧连一丝气都吐不出来。不消让季山青检查,林三酒只是轻轻一按,就知道他的肋骨已经尽数断了。 “没关系,只是骨折而已,”她压下惊怒,尽量轻声安慰道:“我们治得好你。” “他明明……”女越及时掐断了自己的话,“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稍微深想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就不言自明了。人有时也会看着空荡荡的地方,这不奇怪,但是人不会看着空气而忽然吃惊——也就是说,他们说话、行事、反应,全都不能“认知”到大象的存在。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韩岁平搬到了角落里,又将背包全数抱过去,尽量离大象拉开了距离。刚才它的那一下攻击,连斯巴安都没能及时作出反应、拉开韩岁平,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的能力在面对大象时,几近于零。 “那……他是不是就不能工作了?”豪斯特小声地把盘萦在众人心头上的念头说出了口。 “先看看背包是怎么回事,再下判断。”季山青抬抬下巴,说:“注意到了吗,每一只包盖上都写着职业。” 一共七只背包上,有四只的职业是“农民”。剩下的,分别是“税务员”、“检察员”、“工人”。 不得不说,这个职业列表远远超乎林三酒的意料之外。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麦克老鸭能力可以派上用场的……她先示意季山青去给韩岁平瞧伤,想了想,说:“背包里有东西,挺沉的。芦画,你先选一个职业,看看包里是什么。” 眼见自己第一个被叫到,芦画似乎吃了一惊。她犹豫一会儿,伸手抓过“工人”背包——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墙上的提示文字下出现了一行小字,写着“所有职业一旦选择不可更改”。 也就是说,做几天工作再把它让给没有工作的人,是不可能的了。 “有一张说明书,”芦画从包里抽出一张纸,不忙看,又从包里掏出了几个小小的工具:“这些是……打磨器?” 这些工具大概能够用作抛光、打磨、削切一类的用途,个头儿虽小,却也能用。 “工作报酬即是生存物资形式,生存物资是100卡一颗的食物球。”芦画一边读着说明书最上端的大字提示,一边说道:“每人每天必须摄入300卡才能维持生存……” 《工人职业说明书》 工作内容是服务于农民,为其农具提供打磨修补等服务(玩家务必要真正做出相应动作),从农民手中获得报酬。以件计价,做得越多,报酬则越多,不限于工作时间。 注意,需要从所获报酬中,扣除掉纳税部分后,剩下才可以自用和/或给他人使用。 看到“给他人使用”这行字,林三酒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热量与生存的关系:1000大卡是每天保持初入游戏时身体能力的水准;300大卡仅可以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不能避免身体虚弱、头昏眼花等副作用。随着摄入热量上升,体力、能力也会越来越强,甚至超出自己本身的能力强度也是有可能的。 某一天摄入不足300大卡,与连续三天没有工作,这两个前提若有任何一个没被满足,就会迎来死亡。当然,只要有工作,摄入300大卡并非难事。 热量摄入时间不限,但必须是在夜晚12点之前。在此以前摄入足够热量,就可以保证第二天的生存与体力。 林三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计时。很显然,这个房间里的计时与真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现在正是上午9:12分。 “我们抓紧时间分配职业,”她拍了一下地上几只背包,“虽然我们可以一人匀一点生存物资给韩岁平吃,但他不能工作,我们就必须要在三天结束之前,找到出口离开。这段时间,就当作给他养伤吧。” “我拿农民好了,”季山青眼也不抬地说:“斯巴安,你拿监察员。” 斯巴安老老实实地拿起了检察员的背包。 《农民职业说明书》 工作内容是种地(玩家务必要真正做出相应动作)。以时间计算收获,每小时生产100大卡的食物球(在农具没有出现问题的情况下,否则视损坏程度减少收获);耕种时间越长,收获越多。注意,需要扣除掉纳税部分后,剩下才可以交易、自用和/或给他人使用。 除了具体该怎么种地的指导之外,其余的注意事项,都与工人是一样的。 在剩下四个背包里,只有税务员独树一帜;众人商量两句,由那个话少、脾气却挺直的间生拿了它。剩下林三酒、女越、豪斯特三人,都成了农民。 “这……”间生抽出说明书,顿时一愣。“这张纸上写着,除了大概的工作原则可以说之外,我不能把自己的具体工作内容透露给他人知道。所以,我也不能把这张纸给你们看。” “我的这张也是,”斯巴安一边说,一边将说明书揉成一团,重新扔回了背包里。“你主要就是收税的吧?” “是的,你们的收入要交给我一部分,”间生抬起手,指着房间另一头,对中央的大象视若无睹:“由我拿去那边的入税点上缴。” 所谓的入税点,是直到刚才明明还不存在的一只长方形水泥槽子,就坐落在墙角处。林三酒越看那水泥槽子,越觉得它像是一只食槽,似乎以前在动物园里看到过——她看看房间中的大象,再看看那水泥槽子,皱起了眉头。 “我的工作,就是要检查你确实收税了,并且没有偷吃。”斯巴安耸耸肩。 间生不尴不尬地点点头,没说话。 “税收多少?”林三酒问道。 “不好意思,这个不让说。” 季山青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其中一块棋盘大小的模型农田。像这样大小的农田,每人都有好几块;它们逼真得就像是把实物缩小了,农田稍一倾斜,还会扑簇簇地落土。 农民的时间是最珍贵的,因此四个人一弄明白情况,就都将自己的农田全数铺在了地上。这房间本就不大,被农田与韩岁平的病床占去不小的一块之后,众人不由得往外挪了一段距离——那大象的象鼻在空中扫了几下,从他们的肩上、头上扫过时,长在皮肤上的无数人眼睛,都滴溜溜地转向了他们。 其中女越的农田,几乎就紧贴着象腿了,她不得不以余光紧盯着它,做好了它一动,就随时收起农田的准备。 “等收获以后,大家先留着自己的食物球,不要吃。”季山青盘腿坐在地上,用一只小锄头耙地,面色一如既往地清醒冷静——这可真是林三酒从没想到自己能瞧见的一副画面。“我们一天劳作后到底收获能有多少,要在税务员收过税之后才知道。等到那时,我们再来分配食物球。” “那我们三个人就找出口,”斯巴安说,“礼包,给我们几支笔。我们先从没有农田的那一半房间开始,找过的区域,就各自用标记涂满。” “你自己用指甲挠吧。”季山青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朝不远处的韩岁平抬了抬下巴。“我刚才就想说了……他肋骨断了,需要用固定胸廓的布带绑上才行,但是我试着拿出布带时,发现在这个房间里,外来的物资都不能用了。” “你是什么意思?”林三酒一惊,问话时,已经打开了卡片库。 “战斗的道具还可以使用,但是物资一类的东西,都无法在这个房间里出现。”季山青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这几天能够调用的物资,只有食物球和身上的衣服而已。” 1386 苛税猛于虎 正文快了】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387 问题和口粮 论头脑,林三酒自然不比礼包;不过,自从看见墙上的那一个问题开始,她其实就隐隐产生了同样的感觉。这个游戏里一切设计,都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不是危险,是不舒服。 “请合理解释为何房间内的岗位不足。” 这个问题显然一直盘旋在众人心头上;在农民们交过税、分配过食物球之后,都多少补充了一些体力,就开始了零零落落的讨论。大象“砰”、“砰”的缓慢脚步声,逐渐变得像背景音一样,让他们都听而不闻了。 “是因为……我们工作还不够努力?”已经连续劳作了九个小时的女越,此时试探着问话时,手上还在犁田。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五大三粗的豪斯特,此时挤在角落里,蹲在几块农田之间,闻言咕哝了一句。“你说说,为什么?” “你们想,如果农民工作更努力,赚的食物球更多,就可以要买更多的东西了……但是现在房间里连一个商贩都没有,不就说明是我们的收入不足造成的吗。”女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或许不能说是我们本身不够努力,应该说是效率太低了,可能是生产工具的原因。” “怪我呗?”芦画话出了口,才觉得有点儿冲,就缓和似的笑了笑:“其实我看了,我在工具上能做的也不多……要是能多开垦几块农田,不更能解决问题么?”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农具又会损坏,她和间生一样,都需留在农田附近搜索出口,因此也成了离大象最近的人,好几次差点一转身就撞在象腿上。不过芦画和间生二人都已经越来越习惯情况了,她上次神色几乎连动都没动,轻轻巧巧一转身,就绕开去了。 “所以说,其实问题很简单,”豪斯特总结似的说,“不怪我们或者芦画,是因为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土地不够大。” “对,土地不够大,农民收入不够多,所以没有更多需求,就创造不了更多的岗位……” 几乎是在这句话刚一落下的时候,林三酒只觉余光中有什么一闪,她再回头时,就发现墙上文字变了。 “今夜,请合理解释为何农民的收获不能让他们吃饱。” “噢,看来我们对上一个问题的解答,是正确的?”豪斯特似乎被鼓励了,四下看了一圈,说:“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我们这里人多嘛。大家一分,每个人不就不够了?” 那行文字登时又消失了,显然认可了这个解释;接下来浮起的问题,是“六小时内,请在上一题答案的前提下,合理解释为何农民需要长时间劳作。” “答题时间越来越短了,”林三酒不由一怔,“这……也不算有什么危险吧?” 游戏只要不出现严重失衡——比如让他们在一秒之内把题答完——那么,问题密集一些也对他们造不成多少负担。毕竟答错了并没有惩罚,而他们在工作的时候,也不妨碍说说话。 尽管都觉得不至于太危险,但出于谨慎起见,众人还是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林三酒十分怀疑他们此时正和自己一样,心里也在暗暗地想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才好。一天连续工作了快十个小时,产出还不够大家分,除了人多之外,那就说明每个小时的效率不够高呗……如果一小时产生两颗食物球,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么说,好像又要怪到芦画身上了。如果芦画能够把她的农具优化一些,比如制造出一个加快播种的机器,而不是只等着农具坏了过来修……修一次还那么贵。 她想到这儿,忽然压下了自己的念头。那种隐隐的不舒服,又浓烈了一些。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 不久之前,在八颗半食物球都被倒进了水泥槽以后,大象果然走到了槽子边。让众人都微微吃了一惊的是,它没有自己先开吃,却从槽子里捞出了一些食物球,放在了斯巴安和间生二人面前。 作为税务员的间生,显然事先已经从说明书上了解过情况,当即拿出税务员工具,一眼也不看大象,只把食物球切分成小块,与斯巴安二人分了——他们都没有透露自己“收入”是多少,但每人拿到的都不足一颗的分量,应该是税金整体的20%左右,也就是每人0.85颗食物球。 剩下80%的食物球去了哪儿,自然是不用提的了。 那头儿大象一吃完,这边税后的二十三颗半食物球,也眨眼就被分光了。在保证了每个人的最低生存所需之后,他们最后只剩下了2.7颗食物球——第八小时以后新收获的食物球,因为没纳过税,所以还不能吃。最后这两颗多点的食物球,就被放进一只盒子里,摆在了墙角,作为储备。 “出口……”连总是一派轻松愉悦的女越现在也忍不住了,像呻吟一样问道:“还没希望吗?” 包括天花板在内,房间里有起码一半的表面都被涂满了划痕,实在不能说几个负责搜索的人没尽力;可是到处都是一样坚硬、凝实的水泥块,根本没有打开的意思。 斯巴安这时早已经停下了手,正倚着墙坐在地上,目光似乎已经穿过了房间中的大象,不知道遥遥落在了什么地方。还是芦画回答了女越,似乎是为了给刚才自己的语气作弥补:“……还没有,我用肉眼看,觉得好像到处都是一样的。” “我太累了,”豪斯特忽然将手里的农具放下了,把刚刚收获的第十颗食物球扔进了自己背包里。“我要先睡一晚上,明天起来再说吧。” “是不是太早了?”林三酒有点儿担忧,说道:“我们只挣出了每个人的最低生存限额而已。” 豪斯特一愣,好像没料到她这一问。他在回答之前,先抬头看了看墙面上的那个问题,面色疲累地笑了一笑:“而已?我今天产出了十颗食物球,扣掉税,还有七颗半,足够我自己活得好好的了。但我现在只吃到了三颗,明天起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样虚弱,今晚又要继续延长工作时间,我哪能受得了?” 他看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身上都扫了过去,最后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照顾同伴……实在是我们现在这个制度有问题。一半的人要养活另一半人,我们这些农民可不就只能活活累死吗。” 林三酒只觉得他这番话似乎极有问题,但还不等她想明白怎样回答,只见女越忽然指着另一头的墙面,吃了一惊:“文字又换了,这一次的……不是问题了。” 原来不特意作答,只要说的话符合答案标准,就会被算作回答吗? 林三酒回头一看,发现这一次墙上写着“在一小时内,请证明自己对社会的贡献。” “我们农民就不需要多说了吧,”女越有点儿犹豫,说:“所有人吃的粮食,都是我们辛苦产出的……” “没有我,你们也不能种田。”芦画说话时,带了几分警惕——似乎生怕被挑剔。 其实除了昏迷不醒的韩岁平,深究起来,每一个人都有其作用:没有税务员,农民生产出来再多食物球也不能吃;而监察员除了要监督税务员之外,还得负责保证一切约定、合同都能得到正确执行。 然而在大家说完自己的职责之后,墙上文字却仍旧没有变换内容。 这一下,连原本准备睡觉的豪斯特,也不敢放心去睡了。 “什么意思?”他咕哝着,“这说明我们没有完成要求?” 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情况的季山青,忽然开了口。“也许是要我们以行动证明,”他扫了一眼豪斯特,“如果是这样,你最少要再工作一小时才行。” 豪斯特喃喃地骂了一句,还是又在自己的农田边上坐了下来——他挺大块头的一个男人,在几块棋盘大小的农田旁边蜷下来的时候,总显得笨手笨脚。林三酒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头一次觉得墙上的文字还算不坏了。 说来也巧,豪斯特才一拿起自己的小小锄头,那个金属片就“当啷”一声从木杆上掉了下去。他愣愣地看了它两秒,一张脸都被气红了——“早知道我还不如睡觉去呢!”他骂了一声,招呼道:“芦画,你来修一下。” “四个食物球。”芦画低声说。 豪斯特望着她,一副觉得自己肯定是没听清的样子。 “今天已经很晚了,现在得到的球,得算入明天的份额里才行。这么看来,等于一天只有一个人的农具会坏掉,那么价格自然是要涨到4个球,才能保证我自己的生存。”芦画的声音微微有点儿发颤,但还算是平静地说完了,“对不起,不过……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太累,而停止分配食物球……” 她好像生怕大家误会,急忙补了一句:“其实你们以酬劳的方式付给我,和过后再分给我,不都是一样的吗?最终我们都能活下来就行了,对不对。” 不,那是不一样的。 在这一刻,林三酒忽然觉得,假如她现在转过头去的话,或许会看见那头大象在像人类一样笑。 它的口粮开始自动增加了。 1388 人就是这么奇怪。 光是从芦画的神情上,林三酒就能看出来,她一开始提出这个收费要求,也难免有些愧疚心虚;然而当豪斯特脸红脖子粗地与她争论了几分钟以后,芦画的歉疚神色就全消失干净了——她现在越来越相信自己是无可奈何的,每一句争辩,都真心诚意、理直气壮。 林三酒好不容易把两个人都安抚住,对她说:“我作担保,你明天差多少,就给你补多少,绝不会少了你的。就算他们不愿意,我也要拿我自己的产出给你。这次你不要收这么高的费用了,假如你有不放心,你随时都可以再收费。” 她没有和三个新成员并肩战斗过,不过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也足以让几人都对她产生了一定的信任——这种信任并不是绝对的,打比方的话,更像是旅游团在意外迷路了以后,仍会有一阵子愿意继续信任导游的意见。 不管它能持续多久,至少足够让芦画暂时让步了。 考虑到税务问题,芦画不能免费修理,只能延续老价位,收2颗食物球的价格。就在豪斯特转身要去拿匣子的时候,女越冷冷一声制止住了他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付钱啊,”豪斯特答道。 “那是剩下的公粮,”女越也因为累得而没了好气,“用你自己后来产出的两颗付给她。” “那我刚才那两小时岂不是等于白干了吗?”豪斯特登时垂下了脸。 “谁的农具坏了都要白干两小时,”女越连看也不看他,“不然呢?” 豪斯特没了话可说,只好慢吞吞地打开背包。“我是觉得,”他拿出食物球,说:“我已经把大部分的收入都交出来了……也不光是我,我们四个农民都是,可是怎么到了出问题的时候,还是只能自己掏腰包?” 女越低头专注在农田上,芦画只撇了一下嘴角,没作答。 当然,这两颗食物球还不能直接送到芦画的手里。间生作为税务员,也需要证明自己的作用;他从农民们的最新收入,也就是一共八颗之中扣掉两颗之后,又从芦画手里扣掉了半颗,一切手续都和上次一样。 只不过,这次他收完税以后,却没有动身。 “现在留起来的储备一共有八颗多了,”他看着林三酒将税后的食物球也都放入匣子,说道:“我现在多要一颗,不过分吧?” “为什么?”有人问了一句。“你今天不是已经吃了三颗吗?” “对,但那是最低限额呀。”间生的神色发苦,叹着气说:“你们不必来回穿梭这个房间,不知道这趟路有多累。如果我走的时候能带着一颗,以备不测,可以避免我中途累倒,交不了税。” “这个倒是合理,”林三酒看看大家,问道:“你们都没意见吧?” 这是必要的花费,众人哪怕舍不得,也都没表示出多少抵抗。他们也曾考虑过把农田搬去水泥槽子旁边,减少间生的辛苦和花费。但是一,以他们的状态跋涉,搬家就意味着至少有半小时到一小时是毫无产出的,他们承担不起损失;二,大象时常去水泥槽子边找食吃食,万一踩了农田怎么办? “那我也要一颗吧,”别看豪斯特外表粗爽不羁,今天林三酒才发现他的念头比谁都多:“我工作十一个小时,明天还要起来继续干,怎么就不能补充一颗了。” 人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谁先有了第四颗球,那就人人都想要第四颗了。林三酒看了一眼季山青,见他仍旧没出声,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们就一人拿一颗吧。” 斯巴安仍旧坐在房间里水泥槽那一头,隔了一头大象,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豪斯特抬头朝他的方向张望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咕哝道:“人人都有作用,可是也有作用大小之分。监察员算是个什么作用呢?我们只要都遵守约定,他不就也是等于被白养活的吗。” 如果斯巴安近在眼前,如果豪斯特神完气足、精力充沛,林三酒觉得他是说不出这样一番话的。 当然,即使他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但谁也不敢克扣斯巴安的那一份口粮,还是把食物球交给了间生,由他顺便带过去。等间生走到了水泥槽前的时候,大象也正好晃悠到了另一边去,大家只要一抬眼,就能瞧见对面。 斯巴安慢慢站起来,接过了间生的背包。他似乎懒得多费心,以眼尾扫了一下那背包,又抬头看了看墙上那一行“请证明自己对社会的贡献”,说:“不合格。” 众人都不由一怔。 “税都是在这里的,我没拿。”间生急忙对大家扬声说,又转头问道:“为什么会不合格?” “税没有全部放进去。” 间生急得脸都涨红了。“我收的税金是两颗半,你们都可以看看,真的都在这里了。”他把自己和斯巴安分得的份额放在一边,将用于交税的食物球高举给房间另一头的人看,“两颗半,对不对?” 林三酒眯眼看了看,确实是两颗半。他不可能掺假,因为这房间里什么外来的物资都没有。 斯巴安重新坐下,仍旧是那一句话:“税没有全部放进去。”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税不够?哪里还有更多的税?”若对方不是斯巴安,恐怕间生就没有现在这份自制力了,他额头上青筋直跳,还是压着火气问道:“总不能你说不行就不行,连个原因都没有?” 斯巴安抬起头,金发滑下了肩膀。他注视着间生,平稳地说:“正是这样的。” 间生被这么一气,甚至一时间都张不开口了。 斯巴安干嘛这么不配合? 就在林三酒又不解又疑惑时,季山青拉了一下她。 “姐姐,”他轻声说,“他必须这样做。” 为什么? “他要证明自己的作用,向这个房间证明,也要向豪斯特他们证明……他的位置其实同样至关重要。不管间生合不合格,只要斯巴安说他不合格,他就交不了税,那我们就得看着食物球活活饿死。”季山青说到这儿,顿了顿,声音更轻了:“……还有,斯巴安说的恐怕不错,确实还有税金没被放进背包里。” “我就不信了,”间生正好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耐心,抓起食物球就放水泥槽子里放,“我先交了试试!” 食物球才一消失在水泥槽边缘,就“腾”地又被弹了出来。 不管试几次,食物球就是不可能进入水泥槽,大象也丝毫没有要去吃食的动静。间生累得一头汗,终于放弃了,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想了一会儿,好像在考虑究竟是哪里还有更多的税金。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林三酒一边料理农田,一边小声朝礼包问道,“而且我也想知道……我们的所得税就是两颗半,确实没错呀。” “因为这是斯巴安的一个测试。”季山青小声答道,“如果他刚才没有动什么心思,他就很难猜到为什么税金不够。你耐心等一下吧。” 林三酒忍住肚子里翻滚的疑惑,等了几秒,间生忽然有了动作。 “这是我们大家给你带的口粮,是我们的心意。”他的语气放平了不少,好像气也消了,伸手将那颗原本分给斯巴安吃的食物球递了过去,“你今天太累了,找了一天的出口不容易,来,补充一点吧。” 斯巴安接过了食物球,打量了它几眼。 他如果想吃这颗食物球,那就得给间生行方便——如果间生不交税的话,他也打不开这颗食物球的纸包。 “如果一颗不够,”间生保证道,“我们大家再想想办法,尽量多给你一些,怎么样?” 林三酒原本以为豪斯特又要抗议了,可是回头一看,发现大个子正十分殷切地盯着斯巴安,好像也在盼望他赶紧收下食物球,放间生去交税——连最初斯巴安说税金不够时的那一点火气也消了。 斯巴安沉吟一下,将食物球扔进背包里。“那我就收下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下一句话,叫他们的脸色又变了。“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税金不够。” “他怎么收钱不办事……”连女越都小声抱怨了一句。哪怕是斯巴安的魅力,对于在饥苦边缘的人来讲,好像也会失去一层光芒的。 间生抿着嘴,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在众人注视下,他慢慢从包里拿出了税务员工具,将自己刚得的那一颗球放好,轻轻切下了一小块。 当他把那小小碎块也放在两颗半食物球旁边时,斯巴安轻轻一笑,说:“你这不是知道吗?税金够了。” 什么意思? 林三酒一时还没有想清楚,却先一步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心惊。她直觉性地知道,这中间有一个了不得的事情被发现了——稍稍往深处想了想,她就不由得抓住了礼包的手。 “不会吧?”她低低地说,“难道你和斯巴安都发现,间生刚才管我们要那颗食物球的时候,不是为了以防体力不足……而是抱着——抱着想要找我们收费的心思?” “他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季山青小声解释道,“税务员和监察员只能吃到税金的10%,如果农民不分食物球,他就得至少等到税金高达30颗的时候才肯去交税……很显然,这不可能,谁都承受不起这局面。可是谁也没规定,税务员做自己份内的工作时就不能额外收费了,是不是?” 林三酒怔怔地看着间生把税金放入食物槽,大象顿时一转身,咚咚地往槽子走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间生表明了,交给斯巴安的那一颗球是“慰劳”,而不是“酬劳”,斯巴安没有针对那一颗球交税——间生也不可能去主动收他的税了。 至此为止,房间内所有人都证明了一番自己的作用,墙上的文字果然也就跟着消失了。 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问题? 她才刚刚想到这儿,只见墙上又一次浮现出了新的文字,只有五个字——“匿名心事区”。 “这是什么?”女越喃喃地问道。 林三酒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恐怕正在急剧难看下去。 当众人响起了一阵嗡嗡低语时,在那五个大字下方,一段简短的解释也跟着出现了。 “这块区域中,将会随机抽取各位成员没有付诸于口的心里话,以化名方式陈列出来,一次一位,更换时间不定。” 1389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累了,墙上的“匿名心事区”目前还是空白的,谁的心事也没有上榜。 这一点,倒是给了林三酒不小的希望。 只要不是傻子,稍微想一想,就都能明白为什么游戏里会设置这么一个东西——无非是希望撕裂他们,将每一个人都变成孤立无援的个体。它肯定不会选“我要和大家一起努力奋斗”之类的心思,既然现在空白着,是不是因为谁也没有“合格”的心事能上榜? 四个农民在沉默中劳作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十点这个约好的休息时间,大家脸上都开始有了几分快熬到头的松弛之色。另外三人早已经停下了搜索的工作,从背包里抽出了一张毯子,各自坐着休息;尽管没人睡着,房间里也有好一会儿无人说话了。 入睡时间算作十点半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不能睡满八小时,等七点半才起床。农民在第一天的产出共计十一颗球,仍然勉强只够糊口。要知道,他们今天刚刚进入游戏,还有之前的“底子”;等到了明天,若还是只靠十一二颗食物球的产出,就完全不够体力消耗的了。 保险起见,他们得在凌晨四五点时,就开始耕种农田了。 一想到明天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的苦作,连林三酒心里都有点发怵。她正要与众人商量的时候,却听见有人低低地、含糊不清地呻吟了一声——她一个激灵,循声望去,发现原来是昏睡了大半天的韩岁平。 他的面色红得仿佛被煮透了,望一眼都觉得吓人。 “芦画,”林三酒赶紧叫了一声,“你帮我瞧瞧,他怎么了?” 芦画从农田之间的狭窄小径穿过去,走到角落里蹲下来,背影正好挡住了韩岁平的脸。“他发烧了,”她有点吃惊地说,“脸上一摸都烫手。” 既不能止痛又不能抗感染,韩岁平撑到现在终于发起了高烧,其实也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林三酒即使做好了准备,还是心里往下一坠。 “大家有手巾什么的吗?”她四下问了一圈,见谁都没有,最后还是扯下了自己的一片裤角,用浇灌农田的水打湿了,放在了韩岁平额头上,就算草草处理完了。她没有任何物资,这也算是聊胜于无了吧。 韩岁平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像是一张快要坏了的唱片,时不时地在房间里拖拽着响起来。肋骨断裂是极痛的,何况他还一口气碎了好几根;等众人结束农务,纷纷铺好毯子、关上灯以后,他的呻吟声就成了房间里唯一清楚的声音。 “我们最晚得四点半就爬起来,”在林三酒解释过一番之后,她又对众人重复了一遍:“大家这两天辛苦一点,等熬出这个游戏就好了。” 谁也不会对此感到高兴的,不过好在没有农民出声反对,在几声拖长的“知道了”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韩岁平的含糊声音。 林三酒轻声对礼包道了一声晚安,在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似乎听见有人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但她实在太疲惫了,甚至连一个念头都没兴起来,就滑入了黑沉沉的睡梦里。 等礼包将她叫起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重新被打开了。 “姐姐,”礼包凉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肩膀上,“四点了,有个东西你应该看一下。” 什么? 不仅头脑昏沉沉的,心脏还咚咚跳得特别快;林三酒什么也不想看,没有比继续睡觉更重要的事了。不过她总算强撑着爬了起来,发现房间这一头的七个人中,只有她、礼包和女越是醒着的,其他几人还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女越此时一脸暗沉之色,神情却比脸色还不好看。她朝林三酒身后指了指。 林三酒咽了一下干干的喉咙,转过了头去。 “太烦人了吧!”在匿名心事区里,正写着这样一行字:“这已经是今晚第几次被吵醒了?要是能捂死他就好了,自己不死不活,还要连累别人休息不好。” 耳朵里的血液刷刷地流过去,响得几乎让她听不见女越的声音了。林三酒定了定神,这才转头看向了女越:“……你说什么?” “我一醒来就看见这个了,”女越哑声说,“这不是我的心思。” 林三酒点了点头。她也相信这不会是女越的心思,女越即使不满,也不至于对韩岁平动了杀心——更何况,这显然来自昨天半夜里。 因为有了灯光、有了声音,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醒了。林三酒站在农田边上,冷眼看着众人都慢慢地起来之后,这才扬声对女越说:“半夜突然被吵醒当然很生气,那时头脑不清醒,又情绪化,有这样的念头也很正常。” “啊?”有人疑惑了一声,这才纷纷将目光对准了对面墙上的匿名心事区。每一个人的反应都很吃惊,林三酒说不好是谁在墙上认出了自己的心思。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睛。斯巴安仍旧独自留在房间那一头,被挡得看不见了,不知道起床了没有。如果让他回到这一头来……不,她应该暂时用不上斯巴安的武力压制…… “姐姐,”礼包忽然叫了她一声。他语气里那种隐隐的急迫,令林三酒心中一惊,一抬起头时,发现原来是匿名心事区里的文字变了——“夜里不让人好好睡觉,白天又要分走那么多食物球,有人不满不是太正常了吗?” 这……这是另一个人的心思?就现在吗? 林三酒猛地一转身,目光从众人脸上扫了过去。每一个人迎上她的目光时,神色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惊讶、戒备;他们彼此看了看,眼神在同伴身上飘忽不定,嘴巴抿得一个个又沉又紧。 实在看不出来,是谁的心思——或许,不看出来反而是最好的。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墙上文字,尽量放平了语气说:“他是我们的同伴,我们当然不能看着他死,对不对?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暂时的,我们一起进来,就要一起出去。” 匿名心事区里的文字消失了,接下来等了半分钟,仍旧只有空白——或许是被她说服了? “那我们开始吧,”林三酒冲几人吩咐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样子。 做农民是最累的,几乎一刻都不能把眼睛挪开;不像税务员、工人那样还算轻松,只需要在地上敲敲打打寻找出口。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始觉得房间里的气氛似乎有点怪怪的。 她第一个做的,就是朝墙上看了过去。 “一起出去?我怕没有这么好的事……要出去得先活着呀。再养着他的话,我们恐怕都要活不下去了。” 这次口气软和了一些,应该是另一个人的心思。 林三酒紧紧盯着墙面,拳头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好像要破肤而出一般。她抬头看了看,农民们都在低头耕种,剩下两人也在检查墙壁——就好像那心思不属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人。 “他一天只需要3颗最低限度的食物球就够了,”她忍受着心里一股股莫名情绪的冲击,颤声答道:“我们这一点口粮还是匀得出来的。” “可我凭什么给他匀呢?”墙上的匿名心事区,紧接着就变换了内容,像是在回答她一样:“大家各凭本事活命,优胜劣汰,那我没有怨言。可是拿我的辛苦收入,去白养一个毫无用处的病人,这公平吗?” 这绝对是一个农民。 林三酒不想转头去看,可能是谁浮起了这样的心思。她现在谁都不想看,于是只盯着那面墙,忍气答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在这个游戏里会遇见什么样的意外,谁都不好说。当有人遭到不测时,由剩下的所有人一起伸出援手,不就是同伴的意义吗?你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会希望我们抛弃你吗?” “我才没有那么不谨慎呢……”墙上的文字变了。“其实他受的伤,说来说去,还是怪他自己吧。规则不是写得明明白白的吗,是他破坏了规则,就是死了也怨不到别人身上。结果现在这样,连累得我们不得不用自己的资源,去弥补他犯的错。” “呛啷”一声,惊得林三酒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女越——后者扔掉了自己的农具,甚至连锄头摔坏了都没发觉,此时一张脸上又红又白,怒喝道:“谁?这话是谁说的?” 她和韩岁平一起经历过现代世界,情谊自然是不一样的。她这话落下去之后,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间生忽然说道:“你不要总看着我们。是,我们是后来加入的,但这也不是我们的原罪。说句难听的,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自己的心思,你只是要否认?” 在女越张口之前,林三酒就制止住了她。 “都别吵了,”她怒声说道,“我把话放在这里,我绝不会放弃韩岁平。不管这个心思是谁的,当你真出了事的时候,我也不会放弃你。还对韩岁平有意见的,就那先放倒了我。”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不过,安静的只是人们的嗓音,却并非人们的心思。 “说说还不简单,现在摆明出事的只是韩岁平一个人。” 林三酒懒得再纠缠下去,只是转头就拿起了农具。她的态度撂在这儿,不管是谁有意见,也就在肚子里转腾罢了。 “其实我白养的又哪止韩岁平呢……”余光里,墙上文字变了。 “真的好累啊,只吃了四颗球,根本不够……” 林三酒将拳头抵在眉间,想压住脑袋深处隐隐的痛。 季山青轻轻走过来,叫了她一声。“姐姐,”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我有几句话,你听了先别着急。” 她抬起头,没出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 “我一直在考虑结束游戏的脱身办法……我发觉,”季山青小声说,“我们之中的确有一个人需要去死,而这个人只能是韩岁平。” 1390 【因为沉迷码字误了时间,12点后才发防盗…不过也没分别吧】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391 【我也不知道正文在哪……你们先睡吧。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一天24小时中,每个小时都曾经作过我的发文时间】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392 强制执行的农田休养计划 【这一章真的很卡了】 在抗辐射这方面,林三酒和一个平常人丝毫没有两样。 从被传送到伊甸园开始,到她的身体机能崩溃,这段时间可能还不到十分钟。 在十分钟里,症状已经迅速危及到了生命,可想而知这个世界中的核辐射量是多么恐怖——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像是一条毛巾一样,狠狠地绞着疼;高烧没有预警地就窜了起来,让她的皮肤灼热地烫人,每一次转头,都会有一把落发掉下来。从林三酒的鼻孔、耳朵、嘴角,都争先恐后地渗出了血,她自己却还没有丝毫意识。 高温适应、体能增幅……都没法改善她的状况,林三酒忽然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接着陷入了朦胧的昏沉之中。 当初身处于绿洲幕后的堕落种们,在极温地狱之前也是人类,就是因为没有适时地进化出“高温适应”,而导致他们都成了堕落种。 现在的林三酒,很不幸地落入了同样的处境里。 因为她的身体始终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三酒缓缓地睁开眼睛,随即又合拢了。她在身体的机能即将枯尽,意识模模糊糊之间,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会生成任何抗辐射能力了。 原来在这种濒死关头,身体竟然能够把讯息这么清晰地传达给大脑——不是她的潜力值还不够高,而是受限于她本身的基因缺陷,林三酒天生无法拥有这样的能力。 人人的身体里都有无数个带有缺陷的基因,只是没想到,她的竟然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死亡的面孔突然清晰了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坐在她床头的妈妈。 ……林三酒不怕死。 她只是担心死还不是她的最终结局;她怕自己死了以后,尸体还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在辐射的作用下变成了畸形的一张脸,茫然地独自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意识像是沾了水的肥皂,迅速地从指间滑了出去,在它身后跟着涌来的,是一片名为死亡的黑暗——就在林三酒的双眼即将被这黑暗笼罩的前一秒,她已经昏花了的视线里走来了一个人影。 假如我是什么里的女主角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来救我的吧——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跟自己开了个玩笑,随即就再度昏迷了过去。 逐渐走近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摩托车头盔似的东西,一双眼睛在头盔玻璃罩子的后面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人。 一看就是一个新来的。 在这种高辐射的世界里,不但身上连一件防护服都没有,甚至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紧身短背心,大片的皮肤都暴露在了充满了浓浓辐射的空气里——当然了,林三酒的死活是不会被放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的心上的,这个带着头盔的人之所以会走过来,是因为他另有目的。 陌生的头盔男蹲下了身,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身体,当目光落在林三酒的绷带上时,目光忽然一亮。 “我知道你还没死透,所以先跟你说一声抱歉了。”头盔男忽然低低地说话了,声音在头盔的后面有些听不清楚。“反正一个死人,什么特殊物品也都没用了,对吧……” 说着话,他已经摘下了手套,抬起林三酒的下巴,在她的绷带上按了按,果然感觉到了下面皮格马利翁项圈硬硬的质感。 头盔男不急着拿东西,反而扶着她的肩膀给她翻了个身,将手伸进了她的后裤袋里,似乎在找其他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砰”地一下,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林三酒的身上咽了气——后者被这样一砸,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由于【乌苏毒】的关系,从头盔男脸上、身上渗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头盔的玻璃上,顺着边缘流了出来。 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就这么叠着躺在苍茫灰沉的天地间。 倒毙的尸体所在之处,离玻璃罩其实并不远——林三酒在肌体飞速病变的情况下,根本没得来及走上几步,就已经摔倒在地了。 在玻璃罩子里,几个面色红润、干干净净的人驻了步子,对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转头又各自散了。 一片寂静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动了乌黑色的草丛。几只人头大的丑陋甲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凑近了二人,触须来回地摆动了几下,正要上前时,忽然被一声长长的吸气声给吓了一跳,迅速钻回了土块下面。 这一声吸气,带着声带受损后的沙哑和枯竭,仿佛声音的主人已经好久没有用空气滋润过干枯的胸膛了——林三酒睁开了眼。 她在睁眼后的几秒里,疲惫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当她被自己喉咙间的血呛得一阵咳嗽时,发现血停止了外涌,虽然身体仍然很疼,但似乎高烧正在消退。 但是林三酒却很清楚,自己仍然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原因,肯定是出在这个死去男人的身上了。 原地躺了一会儿,林三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努力地咚咚跳着,试图给身体灌入一点力量——等她手刚能够动一动的时候,她就挣扎着拽下了头盔男的背包。 背包的搭盖关得不严,一把闪着红光的透明小圆球顿时滚了出来,咕噜噜地落了一地,看样子正是刚才玻璃球城市里,那个年轻人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吃的东西。 林三酒抓住了一颗小圆球,极富弹性的质地被捏在手里还不到一秒,就变成了一张卡。 【防辐射橡皮糖v2.0】 由伊甸园实验室研发出产的抗辐射零食,保证绝不添加天然果汁或维生素c,口感像皮鞋,咬也咬不断,并且总是散发出一股腥甜的劣质糖精味道。吃下本品后,将短暂地大幅增加身体的抗辐射性。由于本品并不是最新版本,因此效用只有三天左右,需要定期服用,每次请最少吃十粒。 注:这个橡皮糖只能当做补充剂,请配合其他抗辐射手段一起使用,效果更好。 林三酒顿时不知从哪儿涌出来了一股力量,一口将刚刚解除卡片化的小圆球吞了,又拼命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寻找刚才掉出来的橡皮糖,很快额头上汗就下来了。她被头盔男的尸体压在下面,身体又虚弱,能动的只有一只胳膊——但是好歹,她总算找到了七八粒,立刻一把都塞进了嘴里。 虽然还不到十粒,但是吃下去不到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感觉一股活泼的气息从腹腔中蔓延了开去,昏沉、头痛等症状顿时为之一轻,好受多了。 她躺在地上,大喘着气,感觉到了鲜绿色的生命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血管里。望着坠满了辐射云的阴沉天空,她眼角不知何时悄悄地滑下了一道眼泪。 即使是不怕死的人,也是不想死的。 有了点力气,林三酒喘息着推开了头盔男的尸体,慢慢坐了起来,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血染出来的人形印子。 在吃下橡皮糖之前,到底是什么救了她的命呢——这个问题,林三酒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黑色的头盔依然静静地坐在地面上,里面的人头和它连着的尸体却不见了。林三酒指间夹着一张画着一个死去男人的卡片,低头读起了卡片后面的文字。 【耳导的尸体】 姓名:耳导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亡 潜力值:152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高辐射适应、体能强化、鹰眼、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离弦之疯狗、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离弦之疯狗虽然名字古怪,但本身却十分平平无奇,只不过是一个大幅增加了速度的能力而已,倒是剩下的那个十分耐人寻味。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睛——因为刚才受到的辐射伤害太大,她的视力仍然有些模糊。在确认了自己的确没看错以后,她忍不住调出了进阶能力的详细信息。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在血液中生成一种微小粒子,可以立刻驱散体内60%的辐射。仅仅只有“高辐射适应”这一项能力的话,人体仍然相当于处在中等强度的辐射波中,长此以往,对身体也是有一定危害的。除了保护身体健康之外,这种粒子还有一个用法,就是可以将之喷洒在辐射变异生物的身上。 驱散了对方体内60%的辐射以后,无论是什么变异生物,威力都会被大大地削弱,效用可以维持一天——可以说,这是一项无视了基本科学定理的能力。 “怪不得……”林三酒恍然大悟,看着自己满手臂的血,心里一瞬间感觉复杂极了。 这个叫做耳导的男人,大概是见她垂死,所以过来搜尸体的,结果没想到在他碰着了林三酒的皮肤以后,自己却先一步因为乌苏毒送了命。接着,从他体内流出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身上,反而替她驱散了60%的辐射…… 原地怔了一会儿,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耳导的背包。 1393 被放逐的边缘 【这是防盗】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394 内耗与自相残杀 “没问题。” 间生放下一颗球,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继续他的检查。 “这个也没问题。” 他每隔一两分钟就会大声通报一次,在十几分钟之后,就渐渐成了一曲单调反复的抑扬顿挫。众农民不能白白浪费时光,早就重新回到了农田边上,一边听着他的通报,一边继续种田。 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林三酒和季山青二人。 “斯巴安的职务,可不仅仅代表着他的工作最清闲。”礼包小声和她耳语:“他的职位掌握了我们之中的最高权力,还有这几天存下来的六十四颗球。” 林三酒腾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是的,接替了斯巴安职位的人,自然也接管了我们辛苦几天攒下来的存粮……”季山青难得会露出此时的一脸焦色,“若是换了别人掌管那六十四颗球……” 他根本不用把话说完。 哪怕换了林三酒自己,都不敢说她一定不会受到那六十四颗球的诱惑,偷偷吃掉几颗。要知道,那都是收过税的食物球;谁来吃、吃多少,都一点问题也没有。 “姐姐,你幻想自己做坏事时,也带着好人的心虚。” 没想到礼包听了她的话之后,却难得地噗嗤一声笑了。只是很快,他的面色再次沉下来,说:“新上任的人根本用不着偷吃。一天三颗是斯巴安给自己的规定,现在说他违反了自己的规定,简直可笑。他如果想多吃,只要改掉这个规定就行了……新上任的人肯定就会这么干。监察员哪怕一天给自己分配十颗食物球,其他人能怎么样呢?” 女越的农田离他们最近,此时似乎恰好听见了一点,连连回头几次,终于忍不住凑上来问道:“那个……我也挺担心的,你们说,间生会实话实说么?” 季山青看了看女越,似乎有些顾忌——在这个房间里,可以信任的人似乎每一天都在逐渐变得不可信任。但林三酒不忍她被冷落,还是答道:“其实……他一连检查了五六颗球,都肯老老实实说没问题,已经让我有点吃惊了。” 她一向愿意把人往好处想,可是处于眼下这种情况,她脑海里反复上演的只有最坏的可能性。 “或许咱们误会他了。”女越也有些不安,正巧这时间生又报了一句“没问题”。 季山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林三酒犁了两下田,心里焦躁,问道:“你觉得不可能?” “斯巴安所代表的权力和利益,离间生是最近的,只有一步之遥。很少有人能拒绝唾手可得的果实的诱惑。”季山青说到这儿,摇摇头:“不,应该说,能够顺利替补第一权力的,只有第二权力。” 见二人一时间陷入思考,他又补充说道:“我不知道他现在是还没意识到呢,还是另有打算。但是监察员这个位子,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坐得上去……而一旦间生上位了,他的权力就是绝对性的了,无法再被颠覆。我们那时就接近于绝境了,几乎不可能再从游戏里离开。” 对,他们得想办法离开这个游戏才对……林三酒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暗暗想道。连接下来一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事,都是那么地不可预料,离开游戏,感觉根本就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想。 “太可笑了,”女越听得面色发白,“税务员兼任监察员,他自己监督自己?我不可能投票认同的!” “那你的所有产出都不会被收税。”季山青只用了短短一句话,就叫女越无话可说了。 是太可笑了,假如间生这么干了,才真的叫以职谋私……只不过,间生这种行为恐怕是不会被追究的吧? 为什么呢? 她一想到这儿,像条件反射一样,就下意识地掐断了自己的念头。 “照你这么说,他肯定想,也肯定能替代斯巴安……我们就没牌可打了吗?”她望着农田想了想,忽然来了主意:“如果我们农民联合起来,不再工作……” “他到时会有六十四颗食物球,”季山青低声说,“绝对比我们能撑的时间长。” “那还不如直接动手了,”女越烦躁不安地说,“我们几个联起手,能打不过他一个吗。” 不知这话提醒了他什么,季山青愣了愣,像是忽然被一股风吹开了原本满面焦虑疲惫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急迫又紧张的警戒之色。他腾地一下站起身,转头朝斯巴安的方向叫道:“斯巴安!” 那个因为流失了太多力气,只能倚在角落里休息的人影,闻言微微转了转头。 间生是从他身旁的食物球开始检查,一点点朝远处前进的,此时正好背对着斯巴安;他也听见了季山青的声音,抬头看了房间这头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工作。 “你要一步跟一步地盯着他!”季山青在焦急之下,额头上都泛起了隐隐的光泽,喊道:“他刚才检查过的食物球,也要看看有没有变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间生没法再置之不理了,沉下脸问道。 林三酒这时也恍然大悟了,顿时跳了起来。 假如间生一开始就说,食物球有问题、确实被偷吃了,那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食物球上。他固然陷害了斯巴安,只是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处,马上还要面对一场焦头烂额的纷争。 而假如他一直说食物球没问题,多重复个几次,大家就会渐渐松懈下来,各干各的;独自检查食物球的间生,完全可以看准时机弄下一点吃掉,等补充了足够体力之后,再指责斯巴安偷吃——那时即使斯巴安想要抗议、或者他们想要动手,谁能打得过神完气足的间生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了,”间生却气得一张面皮都在发颤,站在一地食物球之间,说道:“季山青,你这就过分了。说我检查过的食物球变小了,亏你想得出来。” “什么,怎么回事?”芦画颤声问道,“到底谁偷吃了?” “看来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间生一指角落里的金发男人,冷笑道:“想要把变小的食物球算在我头上?我告诉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目前检查过的食物球,确实都没问题,很显然,斯巴安偷偷吃的只有一部分食物球,而我还没有碰上被动过手脚的食物球。” 他看了看芦画和豪斯特,扬声说:“他们知道,我迟早会发现有食物球被动过手脚,就想出这个说法,要把变少了的球诬赖给我。斯巴安假如现在走过来检查,说食物球变少了,就真的代表它们变少了吗?每一颗球的外表都一样,换个位置就认不出来了,如果我把球拿过去给你们检查,他们就可以说斯巴安贪污的食物球,都是我偷吃的。” 食物球到底少没少,看上去清楚简单的事情,竟会演变成这种罗生门……在林三酒努力压下心里的烦躁和怒火时,只听芦画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情况很清楚了,他肯定偷偷贪下了食物球,他的朋友才会想要诬陷我。”间生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看墙上那段没有变化的文字。“我认为斯巴安已经不再适合干这个工作了,我要求剥夺他的职务。我来登记作为候选人,你们可以投票决定我能不能出任,这很公平。” 林三酒扫了一眼礼包,觉得自己肯定和他一样,此刻都是一脸苍白。 ……作为一个刚刚穿越了大半个房间,又一连检查了十几颗食物球的人来说,间生此时的精力、脸色都似乎好得出奇。 “那你检查过的食物球,到底有没有少呢?”出乎意料,对他提出质疑的人竟然是豪斯特。 “你可以过来,我当面再测一次给你看。”间生冷冷地说。 豪斯特闭上了嘴。 除了专门干这个的税务员之外,很明显,谁都没有这份多余的体力来回穿越房间。 “要我看,不如干脆不计较谁偷吃了,还是把食物球分了算了,”豪斯特沉默几秒,嘟哝道:“大家平分,等休农的时候自己吃自己的那一份……” 最开始斯巴安提出要替他们保管食物球,就是担心有人会忍受不住虚弱和饥饿,提前把食物球给吃了——若不把食物球拿走,谁都不可能放着食物球不动忍受这份煎熬;若是豪斯特的办法实施了,季山青的计划走不到一半就要夭折。 “假如我做了监察员之后,我会考虑你这个提议的。”间生冲他点点头,又看了房间里一圈。他顿了顿,问道:“怎么样?还有别的候选人吗?没有了?那么你们举手表决,我到底能不能够做监察员好了。” 他们有不举手的自由吗? 林三酒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只想冲他的脸孔中央砸下去。他们再坚持两天,礼包的计划就可以成功实施了,偏偏这个时候…… 一直静静坐在角落里的斯巴安,在这个时候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他哑着嗓子,低声说:“在这个地方,没有武力保障的最高权力,是没有资格作最高权力的。而体力……很不巧,不等于武力。” 1395 重现的大象 【这是防盗……正文很快了】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396 重现的出口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397 季山青伸开之后是蛮长的一条 【防盗,正文快了】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1398 RPG万岁 林三酒也没想到,从游戏里出来以后,自己的休息期能有这么长。 过去的几天里,不断有通关了其他游戏的进化者进入这个房间,粗略一估计,已经有近百人了。虽然这儿只是某一区的地下二层,却也有不少人都快捱完14个月了,游戏资历很老了;一瞧见这个什么游戏都没有的房间,经验丰富的人们就会马上各自挑好位置,坐下休息回复。 “每次度过几个游戏之后,就会有一段休息期,大概有十天。”林三酒找其打听的一个女孩子,曾这样回答过:“……游戏数目是不一定的。从我的经验来看,好像是根据各人情况来的,连着十个轻松的游戏,也未必会赢来休息期;有时一个难度特别大、特别惨烈的,就可以有休息期了。” “谢谢,”林三酒冲她点点头,笑着说——她早就发现了,自己和女孩子打交道似乎比较容易,所以打听情况的时候专找女生下手。“那你成功阻止过新游戏发布会吗?”她又问道。 这个细瘦修长的姑娘,闻言登时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根本连影子都没见过,也没有任何线索,上哪儿找它都不知道。我从没听说过谁成功阻止了它的。我看,它就是一个借口,让我们不断经历游戏的借口。” 林三酒再三道谢,给了那姑娘一些小物资作为答谢,这才走了。 打听情况的人,也不止有她;忽然见了乌乌泱泱一大群人时,老鸟们都很沉得住气,反而总是那些刚进游戏不久的进化者,四处询问究竟是谁设计了自己刚刚玩过的游戏。 偶然也会有人充满骄傲地承认某个游戏正是自己的作品——当然,是在确信没有人会找他寻仇的情况下。假如林三酒找着了“房间里的大象”设计者,她还真说不好自己会怎么样;尽管在休息期,武力是不被允许的。 这十天来,他们不必担心自己会一脚踩进副本,不必担心与其他进化者战斗,不必担心成为堕落种或其他物种的捕猎对象,一切都轻松安全得地令人放心。 ……除了季山青的状况以外。 十天的休息,不仅对他的帮助微乎其微,反而因为脱离本体的时间更久了,他的精力、状态显见地都在一天天衰弱下去。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有时林三酒都会怀疑他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以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编写出来的物件,如今要让他劳心费力几个小时。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没法将韩岁平和女越重新带回人间的。 尽管林三酒十分不舍得,她还是要问。 “你怎么才能尽快回去?”在一次睡前聊天的时候,她问道。“跟着我一起传送……我怕来不及。”这是礼包原本的计划,通过签证这一路途回到数据流管库的世界中去;只是因为种种变故,他一拖再拖,如今离数据流管库却越来越远了。 他们进入这个世界才半个月多点,礼包眼看着是不可能再多坚持一年了。再说,就算他可以坚持,或许他也不该坚持。如果这个世界中真的也存在着数据体这种生命形式,那么最好还是让他先避开;林三酒还没忘记当他第一次被数据体发现时,后者对他产生的极大兴趣。 礼包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想过,跟着某个马上要传送的人走,倒是一个办法。”林三酒叹息着说,“我明天可以去打听一下,有谁要走了还没有签证的……就让你跟上他。” “好,”他小声地应道。 ……或许是这话题太敏感,她接下来打听了两三天,也没有什么好运气。斯巴安更不行了,他领回来的所谓战果,基本上都是被迷得晕晕乎乎、不管他问什么都只会回答“对,是,好”的女孩子——在她这么担忧礼包的时候,这一幕实在叫人看了生气。 既然暂时还回不去,那么只好尽量避免礼包的消耗。林三酒让他尽量能睡多就睡多久,根本不允许他编写哪怕一颗灰尘;要是可以的话,她恨不得能把他用布包起来,团成一个团,放进卡片库里才好。 等休息期一晃就进入了第十天的时候,墙上开始出现了简短的指示。 “请休息满十天的人,自选一道门离开本房间。” 在一地半躺半坐、低声私语的人们中,在这句话出现之后,说话声就渐渐低了下去;接二连三站起来的进化者,将一个个的脑袋都牵引得转向了自己。 房间里每一道门,都曾经被过刚刚结束游戏的进化者推开过,现在他们好像只要把门往里推进去,就可以离开这个休息房间,进入下一个游戏了——尽管门后等待着他们的,未必是同一个游戏。 林三酒随便挑了屋子中央一扇门,当她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看。 站在她旁边的,除了斯巴安和季山青之外,还有两个已经不怎么陌生了的陌生进化者——就好像是在机场突然遇见了偶像的小粉丝一样,自从发现兵工厂的斯巴安居然也在这个游戏里,这一男一女都满面红光地跟了他们好几天了。 反而是芦画和豪斯特,此时正站在几步远之外,好像正在两扇门之间犹豫不决。 “我们……有点想去那边看看,”芦画指着远处那扇门,冲林三酒笑了一下,低声说:“说不定我们接下来还会在别的游戏里遇见。” “那你们万事小心。” 在过去十天里,大象游戏的影响已经迅速减弱、退远了;但是正因为那段经历现在显得很荒谬,芦画和豪斯特二人反而更加不愿意与林三酒继续同行了——她很清楚,不是因为他们对她怀有嫌隙,是他们对自己耿耿于怀。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其实也都不是多坏的人。 分别仍然是无可避免的。在点头示意后,两群人各自拉开了门,分别走入了门后的房间。 照例,迎接他们的是墙上一行大字,提醒他们在一个小时内找到新游戏发布会并阻止它。正如林三酒询问过的那个女孩所说,这简直就是一个让他们不断经历游戏的借口:因为这房间只有会客厅那么大,除了入口和一部开不动的电梯之外,一眼就能扫完整个空荡荡的房间——哪来的什么新游戏发布会?上哪儿阻止? 等一个小时白白过去之后,又一个全身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志愿者走了进来。 “啊呀,”那个新跟上来的女孩子,不由低低地说:“这次有志愿者……” “那怎么了?”林三酒问道。莫非不是每一个游戏之前都有的? “虽然游戏没有明文讲过,但是我觉得好像有志愿者出现的游戏,困难程度会比较高。”或许因为偶像就在身旁,那女孩分明变成了地表最有耐心也最温柔的人类。“一般比较简单快捷的游戏,不需要志愿者的……我怀疑,所谓志愿者的工作内容,就是把你确确实实地送进游戏里去。” 这么说来,蓝墙人游戏的确不需要志愿者就开动了。难道这一场又是“房间里的大象”那种惨烈程度? 就在林三酒忍不住心里一沉的时候,那个刚刚走进来的志愿者就摆了摆手,应该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不不,大家不要慌张,”他的声音似乎也经过调整,听起来和上一个同样难以辨认。“这次的游戏内容比较轻松,我只是负责给你们领路而已。请跟我来。” “是什么内容?”紧跟着斯巴安的小男生问道。 志愿者走去电梯前方,一按就按亮了向上的按键。“按理说我也不该提前透露……不过一点点应该没关系,”他嘿然一笑说,“是个角色扮演类的哦。” 1399 生活只能靠骗 正文快好了】 林三酒的“暂且”两字,根本不能动摇陈今风的热情——他猛地一拍巴掌,语气激昂地说:“这就对了!你们相信我,绿洲里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留下不可磨灭的美名的。” 一直在工厂门口驻足观望的几个人,此刻老远看见了,都知道他们加入了;不由得一声欢呼,冲到了林三酒几人的跟前,一个接一个地鼓起了掌。没一个人敷衍,每个人都用足了十分力气;很快,雷动的掌声就把更多的人引了过来,更多的手掌拍响在了一起。 “欢迎新成员!” 面对这样热情高涨的人群,林三酒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她转头看了看卢泽和玛瑟,发现这两个皮肤白的家伙,竟然窘迫得连耳朵根都红了——卢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忙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们真热情……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欢迎过呢。” 林三酒噗嗤一声乐了,深有同感。 陈今风一连做了好几个往下压的手势,才算是止住了人群的喧闹。 “同胞们,目前对新成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熟悉环境。太阳出来了,大家先回去上床睡觉,等到了晚上,我们再为新成员洗尘!” 这话顿时又激起了一阵掌声。 “小雨,你去食堂交代一声,我们又来了三位新成员。晚上记得给他们加餐!”李姐笑容满面地吩咐了一声,立刻一个梳着矮马尾的女孩应了,跑跳着回了工厂。其余的人被陈今风劝了两句,也都纷纷朝林三酒几人点头微笑,散了开去。 看来绿洲的人也摸清楚了规律:在白天太阳底下,无论做什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睡觉。 李姐接着对几人说:“工厂宿舍楼白天太热了,所以我们把地下两层都做成了隔间,把宿舍楼的床搬了进去……你们现在跟我来,把床位分配一下吧。” “那车停在哪里比较好?”不用问,提出这个问题的,正是早已决心得罪人也不怕的林三酒。 “开进来吧!里面有一块空地,正好停车。”这次李姐却没见什么不爽快,温和地笑道。 三个人应了一声,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开进了工厂区里,在一个边角处把车都停好了。 走在里面,林三酒才意识到绿洲的占地面积有多大。附近相邻的四五个工厂的墙都被拆了,打通成了一个广阔的区域。绿洲里一共有十来栋楼,每一栋地下都有两层,如今被改建成了绿洲成员的住处。每一栋楼体上覆盖着大面积的反光布,在危险的太阳下泛着一片白光——几个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甚至都觉得睁不开眼。 李姐也眯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马上就到了——看见那栋标号为42的楼了吗?其他的楼都住满了,就只有那儿还有空位了。” “楼里既然不住人,那么贴反光布是为了什么?”林三酒不解地问了一句。 “白教授在做一个隔热实验,希望能把室内温度降到50°以下。等温度降下来了,咱们就都能住进楼里了,还可以在房间里进行无土栽培……”李姐说着说着忽然感叹了一句:“要是过去,一听见50°,还不得吓死了!多亏了白教授开发的药,才让大家都更耐热了。” “什么?”三个人听了这话,同时转过脸去,看着李姐。 药?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犹豫了一瞬,刚想开口问,李姐却已经把他们都领到42号楼跟前了。刚才梳着矮马尾叫小雨的女孩正站在门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笑道:“李姐!床位我已经安排好了,又从仓库拿了一些枕头床单换上了。李姐过来瞧瞧?”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李姐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对三人笑着说:“你们接下来跟着小雨,她负责这一栋楼里的生活事宜。你们先进去,我跟小雨说两句话。” 三个人点头笑笑,感觉像是进了一所寄宿学校——推门进了楼道。 一进入建筑物内部,立刻便感觉到温度低了不少,被高温烤得晕厥过去的皮肤毛孔也能够开始呼吸了——虽然从体感上来判断应该不止50°,但也相差不远了;与外界那种能杀人的温度相比,这位白教授的隔热试验,看来到目前为止进展已经算是相当惊人了。 林三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才收回后脚,身后小雨就一把推上了门。面对她有些诧异的目光,小雨忙笑了笑,示意他们去里面等。林三酒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了步子——她藏在身后的双手白光一现,多了一个对讲机。 这还是田鼠留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三酒就很想听一听,在外人不在的时候,绿洲人会私下说些什么。她趁小雨转过身去的时候,无声又迅速地把对讲机放在了门缝后,然后快步走进一楼大厅里。大概是都去睡觉了的原因,大厅里没有人,只有卢泽和玛瑟将她刚才的动作全部收进了眼里。 毕竟是一起经历过数场生死的,两人虽然有点吃惊,不过什么都没说,迅速地将表情调整得很自然。林三酒拿过玛瑟腰间别着的对讲机,背过身子按响。 从嗞啦的电流声里,传出了李姐的声音。 “……虽然这一次陈干部也出面了……但是,是我先发现的……还带他们参观了一圈……”毕竟对讲机不是窃听器,还隔了一道门,声音质量听起来很不好。三个人的耳朵都快贴上去了,终于来了一句清晰的——“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三个人应该算是我的吧?” 三个人怔了怔,互相看了一眼,再次凑近了对讲机。 小雨听起来好像在打太极:“……按理来说应该算你的……不过这事儿还得陈干部……要不你去问……” “找他……堂堂一个干部……”李姐好像抱怨了一句,又有点警惕似的朝小雨笑了笑:“……对外你还是别提。你也知道我……” 小雨十分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快,收起来,”一直在看着门外放风的卢泽忽然催促道:“她们好像要说完了。” 林三酒忙一把按掉对讲机,玛瑟接过去别在了自己腰间,三个人赶快拉开了距离。正巧这时候,小雨已经跟李姐道过了别,推门进来了——林三酒心下一提,看了一眼她藏对讲机的方向——不过,再过去取却来不及了,因为小雨已经笑着招呼道:“大家跟我来,看看以后你们的宿舍,我们花了很大力气,尽量弄得很舒服呢!” 没办法,只好再找机会来拿了。林三酒故意拖着步子走在最后,手里再次闪过白光,一张卡片飞到了对讲机上方,化作一块黑布罩了下去。 好在对这一切小雨都没察觉。这是一个圆脸蛋、个头儿不高的女孩,初接触时给人又热情又直爽的感觉,不过稍微聊上几句,就能在她身上体会到一种过早出社会而养成的油滑。不过这油滑藏在她的笑里,却不叫人讨厌——小雨领着几人下到了负一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楼下因为更凉快,所以已经住满了。你们将就一下,住负一层吧!” 说着,就推开了负一层的铁门。 地下两层楼原本的用途,已经根本看不出来了—— 占地广袤的负一层,被无数白色建材板给隔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单间。每个单间前面的建材板上,开了一个长方形的豁口充当门,挂起了花花绿绿、各色各样的布帘。 挤挤挨挨的房间,将空间划分成几大块,过道被切割成了窄窄的一条。地下室里虽然有灯,却没有通电,狭窄挤迫的过道里显得更加昏暗了。有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微微的鼾声,混着人群的气味,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叫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来,林小姐就住这儿吧。”进门后走了七八分钟,小雨就拉起了一个单间门口的布帘子。林三酒抬头看了看,见自己的单间上写着编号:1629。 林三酒朝里面看了一眼。 铁架子床不大,铺了一张薄薄的垫子。枕头扁扁的,还有一张床单叠了起来,大概是充当被子用的。这个条件要是放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妥妥的一个贫民窟;但是对于在坚硬地板上睡了一个月的林三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卢泽和玛瑟的房间却被安排得很远,一个在1734,一个在1736,要走上一百多个房间才能到。小雨说是因为绿洲的人越来越多,房间紧张——“要是白教授的隔热试验早点做完,咱们就都能搬进楼里去住了,到时我一定把你们仨放一块儿。”她这样笑着说。 “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先安顿下来。”林三酒赶紧对小雨说——要想拿回对讲机,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小雨应了,嘱咐了几句,带着卢泽和玛瑟走了。他们一行人前脚才离开,林三酒立刻掉头返回了一楼大厅。 推开门,她有点紧张地看了一圈——跟刚才一样,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迅速地朝大门冲去,没想到门后面空空如也,没有对讲机的半点踪影。 她一惊,忍不住低低“咦?”了一声,目光来回梭巡——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 “你在找什么?” 1400 大家都很顺利地进入了角色 正文很快就好了,今天是蚂蚁搬家第四天,好多事情啊】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阅读网址: 1401 灵媒的发现 【正文很快了】 ……林三酒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硌得隐隐地发疼,已经好半天了。她困得厉害,也不愿意动,只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了一阵“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划破了静谧的夜,听起来分外刺耳。 谁的手机铃声放得这么响?自己住在38楼都能听见,也太扰民了吧? 林三酒忍着困意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橙黄色的圆环把手——对了,我不是在38楼公寓——是新世界啊…… 她坐起身,目光落在一排排堆满了各种货物纸箱的公交车座位上。林三酒身边的车墙上,还挂着一个绿色标语:老弱病残孕专座。车窗外难得的一点星光,将标语的轮廓照亮了。 落客门的上方,贴着一张大概是线路图之类的东西,不过只能看见一个“3”字。 公交车车门忽然被人一阵急敲,“小苹果”的歌声更大了,歌里还伴随着田鼠的声音:“哎,已经十点了,你们起床吧!咱们该出发啦!” 林三酒揉了揉眼睛,现实的记忆像潮水似的漫进了大脑。 是了——今天下午已经同意带上田鼠一起走了。随后大家还坐进车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了很长时间……虽然田鼠看起来一副很胆小不可靠的样子,但实际上接触过以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为了给晚上节省体力,大家很快就去休息了。唯一有手机的田鼠自告奋勇地设了一个闹钟,打算晚上十点准时出发。林三酒跳起来,到司机驾驶座上按了一个钮,公交车车门一下打开了,露出了仍旧穿着一身不合适西装的田鼠。 林三酒有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还不赶紧把闹钟关了?万一引来堕落种怎么办?再说这声儿也太大了吧!” 田鼠“哦哦”了两声,连忙把手机关了。小苹果一消失,林三酒只觉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田鼠笑着问:“玛瑟小姐呢?还有小卢,他们起了吗?” “他们在后面……”林三酒应了一句。 正说着,玛瑟打着呵欠走过来,用矿泉水漱了口,睡眼惺忪地坐在了驾驶座上。卢泽朝田鼠点头示意了一下,揉着眼睛往卡车处走,背影瞧着也是没精打采。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啊——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田鼠倒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来来回回地把发动机都检查了一遍,见都没有问题了,这才干劲十足地一挥手:“太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略微洗漱了一下,坐上卡车后好一会儿,林三酒的困劲儿慢慢退去,这才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手边的地图,找了一下通往西郊工厂区的路,首先发动了车子。 西郊是这座城市很出名的一个产业区,聚集了多种行业的工厂和加工厂。这些工厂里一般都是带宿舍和食堂的,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态圈了;只要到了那儿,到时无论是备用电源、物资,还是能够容身的庇护所,都将不是问题。 跟在卡车后面的三辆车,也随着她缓缓地开动了。 不得不说,让田鼠加入进来还真对了:他除了对维护汽车很有一套,最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然还从车里拿出来了几套对讲机——虽然间隔距离不能太远,但现在车与车之间,在行驶的时候总算是能互相联系了。 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卢泽轻松愉快的声音:“小酒,咱们离工厂区还有多远?” “看路况吧,要是没有被车子堵死的话,咱们走最近的这条路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爬完这个上坡,就能看见标牌了……”林三酒正说着,忽然胃里一阵咕咕怪响,她立刻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声音果然被卢泽抓到了:“哈哈,那什么声音啊?要不要我们停下来给你一点时间解决啊?” 对讲机里响起了噗嗤一声笑,分明就是玛瑟。 “我只是肚子饿了,”林三酒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你这小鬼一定没有女朋友!” 一面说,她一面忿忿地伸手找了一包曲奇饼,拆开吃了一块,任其余几个人在对讲机里笑得开心。 说来也挺幸运的,这一路上的车子基本都老老实实地停在了路边。有时候遇上被废弃车辆堵塞住了的路,从旁边擦边儿也能挤过去——现在因为路面沙化得严重,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也不再分明了。因此开了十来分钟,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倒还一直行驶在通往工厂区的捷径上。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你们听见了没有?”开着开着,玛瑟忽然问了一句。 田鼠立马担心地接话了:“玛瑟小姐,不会是你的发动机出问题了吧?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太模糊了,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没声音了。” “如果又听到了的话,我就再为你检查一下发动机吧!” 听了这话,林三酒不禁从后视镜里朝后方看了一眼。跟在第二辆卡车之后的公交车,此时正开得好好的,隐约还能看见驾驶座上的玛瑟,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她不以为意地顺手打开了车窗,灼热的夜风一下子呼呼灌了进来,她一头长发顿时在空中飘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每一件都像电影回放一样,发生得很清楚,也很不真实。 几乎是突然间,只听对讲机里响起了一声拔高了的惊叫——声音是卢泽的,至于他说了什么,却根本听不明白。林三酒心里猛地一颤,一句“你怎么了”还含在嗓子眼里,只听身后猛地发出吱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便是一声撞击似的轰然巨响。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顶着窗外的烈风探头一看,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在被黑发切割成了碎片的视野里,卢泽的卡车一个拧头,几乎是打横拦在了路中央。他身后的公交车仓促之间,一头狠狠撞进了卡车车头里,登时冒起了一股浓烟。卢泽的身体一下子从驾驶座里被撞飞了出来,无数玻璃碎片飞溅开来,他的身体却凝固了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肚子上贯穿着一根尖刺似的长长口器,口器的另一头,隐没在卡车里。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一个眨眼都来不及。 林三酒双眼顿时红了,猛地大喊了一声,一脚停住了车,推开车门就朝卢泽跑去。 然而还不等她跑近,公交车的车头忽然轰地一声爆炸了,随着浓烟和火光,大量的玻璃碎片从事故发生的地点激射开来,四散在空中,林三酒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被玻璃雨给划得浑身是血。 她一下子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浑身都是伤口。然而林三酒却恍如未觉,仍呆呆地坐在地上——因为她看得清楚:随着玻璃碎片一起落下的,还有片片血肉,和一些眼熟极了的红发。 开、开玩笑的吧? 开在最后的雪铁龙差点一头撞进公交车里,开门出来的田鼠吓得脸色蜡黄,大声问:“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林三酒愣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一句话也不说,双目赤红地就又要往卡车处跑。喘着粗气的田鼠忙一把拉住了她,喊道:“你冷静一点——” 一句话没说完,田鼠忽然觉得头上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他一抬头,愣了。 刚才被林三酒一脚刹住的车,大概因为没有挂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眼前。田鼠松开了拉住林三酒的手,转身要跑,然而卡车太近了——他的步子才刚提起来,卡车庞大的钢铁阴影就已经吞没了两个人…… 第一回,全军覆没。 1402 第一个故事 隔壁的婴儿要是再继续哭下去,她就要疯了。 是没奶给它吃吗?是不肯给它换尿布吗?婴儿一直嚎哭,作父母的就一点也不羞愧,不担心打扰了邻居? 真想拿枕头捂住那个婴儿的脸。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睡意早被怒意烧得干干净净——这游戏场地偏偏是个破旧的便宜公寓,连午觉都睡不好。 另一边邻居的门打开了,一声怒吼响彻了走廊。“用奶嘴堵上,吵死人了!” 就是嘛,燕黄心想。她的丈夫正好从卧室门口经过,往另一头走去,她急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她现在睡也睡不着了,那婴儿的哭声却止住了。 按照角色说明来看,丈夫黑朋最近向医院请了长假,天天在家里待着,居然只是因为他累了,想歇一歇。她看到这儿时还想,都进入社会工作了,怎么还有这么任性的人? 看到自己的目标时,她却明白了。 通关目标说简单也简单,她得“成功活过30天”——她为什么会有可能活不过30天?世上大半的谋杀案,第一个嫌疑人总是死者的配偶吧?不然这楼里还有什么人,有杀她的理由?而且自己的角色手册上也说了,“夫妻二人之间,最近问题重重”,都闹得这么不愉快了,不借着上班躲一躲,还非要和她24小时待在一起,可太奇怪了。 她受到的生命压力恐怕不小,她的短期目标是“说服别人相信自己,帮助自己安全度过30天”。这么想来,嫌疑人就更加只有她丈夫无疑了——人选只有是他,燕黄才需要去说服别人。 “睡醒了吗?午饭做好了,”黑朋探头进来,轻声说:“你今天胃口怎么样?” 燕黄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慢慢转过身,说:“……我还不想吃。你先放在微波炉里吧,我想吃的时候,自己会热的。” 他用眼睛上下打量她一圈,也许是强压回去了失望,才一笑说:“那好,你别等太久了,饭后还得吃药呢。对了,你的药快吃完了,我让同事下午给送一些过来。” 她按照一次2粒,一天两次的分量,把那几瓶药一点一点全冲进了马桶里和厨余粉碎机里,他却不知道。 当然,这信息也是角色手册上写的。 丈夫这个角色的目标,一定是杀死自己,她对此几乎没有一点怀疑。问题就在于,他打算怎么动手,何时动手。这楼里耳目众多,大多还是不用上班的闲散人,作息都很乱;他贸然在家里下手的话,事后很难找到合适时机处理尸体。 燕黄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了半个小时,听见门被人敲响了。黑朋去开了门,听谈话声,好像是楼上那个神神叨叨的假灵媒。 “请我们几个邻居去坐一坐?”在纷杂的对话中,黑朋这一句疑问声让她听得很清楚。“这个……你可能还不知道小黄的情况……” 又来了。 在她的角色介绍中,写得很清楚:最近一段时间,她察觉到丈夫正在邻里之间散播关于她的谎话,说她精神上不太好,需要静卧休息……这些当然没有一句是真的。其实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要归纳成一句“她说的话,你们可别信”。 存心让她孤立无援,还能有什么好企图? “也许适当的社交会有帮助……”那灵媒还没放弃。 燕黄忽然激灵一下,有了个主意。她必须得先证明自己精神上没有问题,才能继续证明丈夫对她心怀不轨,从而获得他人的信任和帮助。有了外人监督的压力,活过30天这个目标就会轻松得多了——眼下有一个让其他人了解情况的机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一把拉开门,匆匆冲进了客厅里,倒是把那灵媒给惊了一跳——“伊丽莎白,你要我们去干什么?” “就是坐一坐,喝个茶,聊聊天。”伊丽莎白对她说,“今天下午三点半,还有其他人也要来。” 不愧是伊丽莎白,特地挑了一个前后不搭、不用招待饭的时间。“都有谁要去?” “那两个大学生,关老师,爱碧……”那灵媒数着数儿说,“陈小姐和平克奶奶也来。烤肉胡我一直没看见,敲门也没人应。” 说不定又醉死过去了。燕黄假装想了一下,对丈夫说:“那我也去,我不想老是闷在家里。” 黑朋看了看她,欲言又止。要不是她读过角色手册,知道他背地里的计划,恐怕也会被这一脸诚挚担忧给骗过去的;她要是再不行动,所有人都要相信他那番谎话了。 “现在几点了?”燕黄看看表,“诶,还有一个多小时呢。要不这样,我现在先跟你上去,我一直对那个水晶球挺有兴趣的,还想看一看手相……”她转头对丈夫说,“我们三点半钟在她家见面好了。” 只要能暂时甩开她丈夫,把话传出去就是小事了。然而黑朋立刻摇了摇头,说:“你别单独出门了,还是等我一起吧。” 燕黄感到自己面皮跳了几跳——黑朋防她如同防贼,一眼也不从她身上挪开,她觉得若自己卧床休息一个小时,他能从门口来回走十遍。 “我就是去楼上,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她冷下脸,说:“要么你现在就和我一起走,别让我等你。” 黑朋充满歉意地冲灵媒一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燕黄有点后悔了,白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弄得自己似乎很无理取闹似的;但至少他不好再硬跟着了。黑朋点了点头,说:“那……伊丽莎白,小黄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你就喊我一声。” 等她都跟着伊丽莎白出了门,她回头听了听,把耳朵压在门板上好几秒钟,觉得黑朋似乎不在客厅里;一转头,发现灵媒正一脸诧异地瞧着她。 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伊丽莎白三十多岁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好像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亲友,属于失踪了也没有人会找的。 “你吃午饭了吗?”燕黄故意问道。“我想起来,我家有不少饭菜,你要不要吃点?” 伊丽莎白这个角色,从来不会对免费午餐摇头的:“那可太谢谢你了,都这个点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嗯,你等我一下啊。”燕黄慢慢地、无声地打开了一条门缝,四下看了一圈。黑朋不在客厅,不知道进屋干什么去了;她立刻快步溜进厨房,轻手轻脚地把所有午餐都倒进了一只盒子里,又迅速溜了出去。 等家门在身后一关上,她立刻把盒子塞进了伊丽莎白怀里。 “你吃过了?”对方问道。 “吃过了,”燕黄感觉不到饿,她都有好一阵子感觉不到饿了。“你要是愿意,你每天都可以来我们家拿午饭和晚饭。” 伊丽莎白的脸都在发光,好像生怕她反悔,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太好了,早饭不包吗?” 倒真是不客气。不过,燕黄早知道她会答应——这个女人哪有什么通灵能力,最强的能力大概只有蹭饭而已;她恰好也只需要伊丽莎白做一件事,就是把黑朋每天给自己做的饭吃掉。 伊丽莎白像捧宝贝一样抱着饭盒,正要往楼上,忽然扫了一眼烤肉胡家。 “不用看了,那人可能早喝醉了,”燕黄说,“才不会去喝茶。” 烤肉胡的角色介绍里写了,酒瘾大,常常不到中午就已经醉成一滩烂泥;酒后脾气还大,好几次因为那婴儿哭声和别的邻居吵起来。 伊丽莎白“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走吧,”她整了整神色,看着倒有几分像个正经人了。 走上二楼的时候,6号公寓的平克正坐在外面玩打仗游戏。伊丽莎白冲他打了一声招呼,在领着燕黄往7号公寓走的时候,嘴里还在一直不停地介绍自己种种通灵能力,以及这些能力带给她的不便……燕黄听得在心里连连翻白眼。这目的也太明显了,谁会真信她是灵能力者? 来到7号公寓门口,伊丽莎白将饭盒夹在胳膊底下,另一手满兜里找钥匙。燕黄站在门口旁边的落地窗前——每家每户都是差不多的构造,家家的窗帘都是拉上的,伊丽莎白也不例外——百无聊赖地扫了几眼,忽然目光一跳,在窗帘下方顿住了。 ……这不对吧? 就在这个时候,门锁总算是“咔哒”一声打开了。伊丽莎白一边请她进屋,一边说:“不仅仅是这些,幽灵我也面对过……” 燕黄对她的叨叨声充耳不闻,一进门就立即转过头,盯住了门旁的落地窗。 该跟伊丽莎白说吗? 要是说了,她会不会反而坐实了自己精神不稳定的传言? “怎么了?”灵媒问道。 燕黄睁圆了眼睛,瞪着她看了几秒,又在屋里扫了一圈。伊丽莎白看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你一个人住吗?”她求证了一句。 “是啊。” “那你……你没看到吗?”燕黄指着窗帘,结结巴巴地说:“刚才……刚才你开门的时候,窗帘下面站着一双赤脚。” 1403 无法证伪的精神问题 1403 伊丽莎白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地板,一时让燕黄看不清她的神色。 那双赤足在她们一进门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躲进房子深处去——至少,燕黄应该能听见匆忙跑走的脚步声。但屋子里连空气都是沉滞的,唯有当她们进入时,才蓦然搅动了一池死水。 “……是吗,”伊丽莎白轻声答道,“这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原本提着一颗心的燕黄立即追问道。如果对象不是一个灵媒的话,她刚才无论如何也不会提起自己在窗帘下看到了一双脚——因为就算对象是一个假灵媒,也不敢说“看见鬼的都是精神病”。从这一点上说,伊丽莎白必须保护她的声誉。 “我很奇怪你居然看见它了……”伊丽莎白摇摇头,将她领进了屋里,在一张餐桌旁坐了下来。“不过,我更奇怪的是,你在一个它很少去的地方看见了它。” “我看见了什么?” 伊丽莎白想了想,说:“有很多事情,普通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知道那双脚……是什么东西?” “当然。”灵媒给她倒了一杯茶,似乎稍稍镇定了一下心情,这才微笑着说:“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搬去哪,它都会跟着。” 难道这人不是个骗子? 这个游戏里,或许真的有灵灵鬼鬼之类的设定,所以才出现了一个灵媒? 燕黄发现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开始相信伊丽莎白真的能看见鬼,要么认为她刚才出现了严重幻视。她知道自己精神没问题,她确确实实亲眼看见了窗帘下那一双赤脚,真切得就像她此刻能看见伊丽莎白和这张桌子一样——假如连她都开始怀疑自己,那黑朋岂不是无条件地赢了吗? 如果伊丽莎白真的能够通灵…… “我很害怕,”这四个字几乎连想也没想就从她嘴里冲了出来,直到声音在房间里回响起来,她才生出了后悔。 伊丽莎白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茶杯说:“喝了它。” 燕黄看了眼茶杯,犹豫了一秒,将半温的茶水全喝了。“给你,”她将残留了一小堆茶叶的杯子推了回去,暗暗决定不再多说一个字了。她还是不太相信伊丽莎白真的有灵能力,假如她有,就让她从茶叶里看吧。 “你认为有人要对你作出危害,而危险……来自于一个原本应该是安全的地方。” 对,家里原本应该是个安全的地方。燕黄的心一颤,望着伊丽莎白举着杯子,慢慢地说:“看样子,是你家里?嗯,你想做出行动,但是……你被某种原因给拖住了手脚。” 行动?她的确想好了,要在今天邻里聚会的时候证明自己没有精神问题;可是她没被什么东西给拖住手脚啊。丈夫要害她,她就得反抗,怎么会有顾虑可言。 她到底是不是瞎编的?这番话模棱两可,加上自己泄露了不少讯息,说不定够她编织一篇说辞的了。 伊丽莎白显然很敏锐,目光从她身上一扫,就好像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话没有立刻把燕黄给网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大概是脸上露出了什么表情吧,燕黄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噢,”伊丽莎白垂下眼睛,看着杯子说道:“我又看到了新的东西……你的婚姻生活即将遇到一个十分重大的变故,不,或许已经开始了。” 燕黄的信心如果是一根指针,那么现在又微微转向了伊丽莎白。就算是她瞎蒙的,她蒙得也挺准。 “我可以继续给你看,”伊丽莎白放下了杯子,说:“不过……” 这是要收钱了。燕黄立刻伸手去摸裤兜,当然,她自己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演技而已——她老早就找不着自己的钱包了,所有的金钱开支都得从黑朋手上过;就说自己忘带了,让伊丽莎白去找他要好了。 “我不是要收钱。”伊丽莎白的话制止住了她的动作。“因为我接下来的预测,你恐怕不会喜欢听,可能也不会相信。我只希望在你遇到挫折的时候,能想到我对你的警告……到时如果你相信我了,你可以再来找我。” 燕黄扬起了眉毛,忍不住倾过身子:“什么?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吗?” “你的对手会在某个方面获得一个小小的胜利。”伊丽莎白放下了杯子,面色凝重地说:“他所说的一些关于你的话,你没法证明是假的。” 燕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然直直沉了下去。这是什么意思?茶话还没开始,她想要证明黑朋一直在撒谎、自己精神没问题的努力,就先被伊丽莎白宣判了死刑?她又是怎么知道她打算干什么的? 不知从哪儿涌起来的一股怒气,使燕黄腾地就站了起来。她还真的差点上当了,怎么能相信伊丽莎白?这灵媒要是真有本事,还至于沦落到满楼里蹭人饭吃么?虽然她解释不了那双脚,解释不了伊丽莎白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企图——但是,骗子总得有几招骗术。 她是绝对不愿意在行动还没开始前,就先放弃的。再说,她怎么看自己的计划,都觉得它没有问题。 “那我就等着看看吧,”燕黄抑制着自己想要扭头就走的冲动,重新坐下了:“你说我证明不了,难道你就有办法?” 伊丽莎白仿佛胸有成竹似的摇了摇头。“你现在对我的能力仍有疑问,”她用一种近乎理解的语气说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上去十分诚挚。“我不怪你,因为我从来没有在邻居之间展现过我的能力。但是当我的预言真的实现的时候,我希望你那时能对我生出一点信心。” 燕黄愣愣地看着她,问道:“就……就这样吗?” “对。在你相信我之前,我没法帮你。”伊丽莎白很遗憾似的,叹了一口气。 燕黄原本都快要相信她了——直到伊丽莎白看了看时间,进了厨房,把她给的那一盒子午饭给放进了微波炉里。正是这一举动,像一盆凉水似的浇在了她头上。 伊丽莎白要真是什么都能从茶叶片里看出来,她怎么会对那午饭不起疑心呢?二人刚才的对话,分明已经暗示了要害她的对手就是黑朋;从她家里出来的、她自己不肯吃的饭,只要一想就知道是谁做的了,伊丽莎白怎么还敢放心吃? 这个灵媒恐怕是根据她的神色、言语间流露出来的讯息,现场发挥了这么一套说辞,恐怕对问题的实质毫无所知。若是自己信心受损,自然表现上可能就会出问题,等真的出了问题,她慌不择路地找伊丽莎白求助时,后者就可以狮子大开口了。 想不到她看起来好像蛮善良的一个人,原来这么有心机。 接下来半个小时,燕黄如坐针毡一样,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终于等来了邻居们。邻居们显然和她一样,都是头一次造访伊丽莎白家;一进门,个个儿都露出了差不多的神情——吃惊、紧张,还掺杂着微微的抗拒。 这么鬼里鬼气的房子,谁看了都会不舒服的。 尽管有了伊丽莎白那一番不详的预告,燕黄却觉得自己表现得无可挑剔。对,她是卧床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断断续续地发烧,烧得她都有点糊涂了。能出来透口气,和大家聊聊,真是心里都松快了不少。李儿和杰西卡快要迎来期末考了吧?爱碧最近谈的男朋友人怎么样?平克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吧? 一套又一套的闲话,在她嘴里来回穿梭。她不能全盘否认自己卧床一事,也不能说自己精神问题好了,所以只轻微地改了一下黑朋的说辞;她牢记着多问别人、少说自己这一原则,表现得有条有理、落落大方,就算邻居们刚看见她时都有点儿拘束,后来也一起发出了不少次笑声。当有人问起她的日常生活时,她也送上了自己精心设想过的答案:“做做家务,打扫卫生,看看书……上网搜一下招聘广告,一天很快就过去啦。” “你打算找工作?”陈小姐问道。 “对,”燕黄微笑着说,“我还在整理简历。” 很成功,她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半是得意、半是放松地对自己说。哪怕一次对话,还不能完全消去黑朋谎言的阴影,至少也给邻居们留下了一个自己神志清楚的印象;有了一个好开头,接下来就方便了。 她洗了手,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听见了那两个女大学生在外头走廊里的窃窃私语。 “真的有点可怕,”这个嗓音一听就是杰西卡的,粗哑不说,还总像是含了一口痰。“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么严重的……” 这么严重的什么? “我本来还以为阿黑夸张了,”李儿小声答道,“没想到……他怎么还不把小黄送进医院去?” 燕黄死死地攥着门把手,只觉得天旋地转。 为什么?她哪里表现得有问题?她什么话说错了吗? 她的一切回应难道还不够得体、不够符合社交规范吗? 伊丽莎白终究还是说对了…… 燕黄抬起了头。第一次,她觉得那个灵媒或许是自己的一线希望。 1404 第二个故事 1404 关先生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地听着身旁女人们叽叽喳喳的闲聊,时不时地还点点头——就好像他什么都听得很认真似的。实际上,她们的聊天声起起伏伏,像风一样从耳旁擦了过去,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他其实对这种坐着闲聊的茶话会非常不耐烦,更别提还是在那个神婆伊丽莎白的家里,忍受着她那一套神神叨叨;但是没办法,谁叫杰西卡来了呢? 就算有了角色手册的导航和帮助,他现在也很难吃得消杰西卡的长相。他可以充满爱意和仰慕地盯着她看上两分钟,再多就不行了,得看看别人——比如平克——给自己缓口气。当杰西卡和李儿结伴去洗手间的时候,他觉得简直像是把重担都卸下来了。 “做一件对杰西卡而言意义重大、让她真正开心的事情。” 这就是关先生的游戏目标了,这也意味着他将要一直围着杰西卡转。 幸运的是,杰西卡虽然长相不容易让人入戏,但是本人的性格却挺随和、好说话;当关先生没话找话地和她聊天时,她也总是十分有耐心。假如不看脸的话,和她交往确实算得上是如沐春风。 “你回来了,”当杰西卡粗粗矮矮的影子一出现在客厅里时,他就立刻提起了精神。他赶紧将抱枕挪开一些,给杰西卡和李儿腾出位子来,问道:“你们想喝点什么吗?我去给你们倒。”伊丽莎白在客厅一角处支了张小桌子,放了不少饮料。 “你想喝什么?”杰西卡立刻转头向李儿问。 李儿一撇嘴,仍旧是那副好像别人都配不上跟她说话的态度——打从游戏一开始,关先生就对这个女孩子没有任何好感;假如非要在她和杰西卡之间选一个来暗恋,那他还是爱杰西卡好了。他就是不明白,杰西卡性格这么温柔亲切,是怎么和李儿成为朋友的?还总是形影不离?况且外人对杰西卡越好,李儿的态度就越差,显然对杰西卡存了不小的嫉妒心。 “不喝,”李儿毫不客气地答道,“她连茶叶都不舍得用,果汁还要掺水……连块饼干也没有,喝了一肚子水,还要一直跑厕所,我才不要。” 杰西卡带着几分歉意似的冲关先生一笑:“我也不渴,谢谢你。” 那他就不去了,他也懒得喝伊丽莎白那些兑了水的果汁。 话说回来,伊丽莎白这个角色的游戏目标,倒像是白墙上的黑苍蝇一样,一眼就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打从大家坐下,她就在试图讲自己过去与灵鬼打交道的故事,无一不涉及她自己的什么什么灵能力;假如不是她瞎编的,那关先生甘愿把头切下来给她。 可惜的是,对于她的尝试,大家客气客气应付了一番,连站起来去看那洋娃娃的人都不多。也不是他们故意要为难伊丽莎白,他们不相信的就是不相信,就算假装相信,对伊丽莎白的目标也没有帮助吧? 倒是那个精神不太稳定的燕黄,从走廊一出来,就把伊丽莎白给匆匆拉进了厨房,还关上了门,不知道去谈什么了。关先生之所以能注意到燕黄这一个根本不在他雷达范围内的人,是因为杰西卡刚才正注视着她走进了厨房。 “你说,她听见了吗?”等门关上之后,杰西卡小声朝李儿问道。 关先生立刻凑过了头,他不愿意漏过杰西卡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听见就听见了呗,”李儿往沙发另一头挪了挪,倚在扶手上,好像不愿意杰西卡靠得太近。“她老公也没少说,她可能早就知道了。” 杰西卡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好朋友实际上不喜欢她,又往李儿身边靠了靠,重新拉近了距离。“我希望我们没有让她伤心生气……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关先生忙问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李儿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大概以为没人看见。 “没有,我们刚才在洗手间外面说话时,不知道里面的人就是小黄,结果她可能听见了。”杰西卡有点不好意思,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在背后说她什么,我们都只是担心她而已。” “你性子这么好,当然会担心。”关先生宽慰式地说。小黄和她的精神问题对他而言,遥远得就像另一个星球上的沙尘,要不是杰西卡开了腔,他恐怕到游戏结束时都不会想起小黄是谁。“她肯定会理解你的,你放心。” “谢谢你,”杰西卡叹息着说,“希望她能好起来。” 主人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她的故事、茶水和招待又简陋得留不住人,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准备告辞。杰西卡当然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和李儿商量几句,决定离开——关先生倒是有点儿着急起来了。 “对杰西卡而言意义重大、让她开心的事”,除了帮助她完成她的游戏目标,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可是角色之间不能互相沟通自己的目标;他原本以为能趁着茶话会打听线索,尽量把杰西卡的游戏目标推测试探出来——还没等进入主题,她们就决定要回去了,回到那个只有两个女大学生才能进入的小世界里去。 那他岂不是又要被关在门外、一筹莫展了? “对了,”他焦急的时候,倒是忽然想起了李儿的话。“你们刚才不是说,想吃些点心吗?接下来到我那儿去坐坐吧,尝尝我烤的蛋糕和曲奇怎么样?我保证给你们上好茶,好饮料。” 两个女孩彼此对视了一眼。“关先生,”杰西卡笑着说,“你还会烤蛋糕?” 这是一个他在杰西卡面前增加好感的机会。他笑了笑,答道:“我常常给学校里一些家里住得太远、赶不上吃早饭的学生带自己烤的点心。现在放假期间,你们不来吃,我等开学时恐怕会手生了。来吧,就当帮我一个忙。” 好处是,杰西卡果然答应了;坏处是,李儿自然也要跟着一起来。 当众人都站起来向伊丽莎白告辞的时候,关先生多看了几眼杰西卡刚刚坐过的沙发垫。棉布料被坐得皱了,压出了半圆形的浅坑,留下了她臀部的形状。即使不用手摸,他也知道沙发垫上那个浅坑肯定还带着杰西卡温暖的体温。 等一行三人出门的时候,伊丽莎白和小黄已经又钻回厨房里去了——后者是唯一一个没有告辞走人的。杰西卡走在最后,刚要关门,忽然“诶”了一声。 “不好意思,你们等我一下,”她对门外二人笑了笑,说:“我好像把发夹落下了。” 不等二人回应,她就掉头进了屋,顺手将门关上了。关先生和李儿面面相觑几秒,彼此都觉得对方看了叫人生厌。他与其在这儿傻站着,不如跟进去,帮杰西卡找找发夹,还能有一点独处的时间。 毕竟是别人家,自己是来作客的,老是把大门开开关关地不好。关先生轻轻拧动门把手,尽量没发出动静;从打开的门缝中,他的目光比他的脚先一步落进了客厅里。 伊丽莎白二人还在厨房里没出来;而杰西卡正跪在客厅的地上。 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李儿曾经坐过的沙发垫上,使劲吸了一大口气。 1405 1405 在第一个离开了茶话会之后,爱碧没有回自己家,反而直奔楼下1号公寓,走近了门口的那盆猫葵,伸手抓起了扮演猫葵的进化者的一只脚。 当然,她得假装这不是猫葵的脚才行。 那盆猫葵仿佛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但爱碧才不管这么多,在他脚下翻来找去,还撩起了他的长袍子,终于找到了那一把被他踩在脚后跟底下的钥匙。烤肉胡大概也知道自己被酒精浸透的神志不怎么靠得住,所以特地在这儿留了一把备用钥匙——爱碧能发现它,纯粹是靠无意间的运气。 她捡起钥匙,将它放进自己的裤兜里,静静听了一会儿。 一楼里其他的住户,现在都还没有从伊丽莎白家回来。小黄果然是精神不好,居然似乎真信了伊丽莎白那一套,始终不肯走,阿黑也只能等着;那对女大学生好像要去关先生家里坐坐,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也就是说,她只能把希望放在陈小姐身上了。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听见6号公寓的门打开了。平克奶奶断断续续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告过别之后,属于陈小姐的迟缓脚步声,正一点点朝楼梯的方向走过来。爱碧—直等到她能隐约看见陈小姐的两只脚了,这才从兜里掏出了钥匙,大大方方地准备开门——当陈小姐的脚步声忽然在楼梯上停住时,她知道,那个老太太看见自己了。 她将钥匙插进了1号公寓门上的钥匙孔里,还甜甜地叫了一声:“胡大哥?是我,爱碧。” 陈小姐仍旧一声不出地站在楼梯上。虽然从爱碧的角度,不回头的话看不见那老太太,她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的后背上——老太太嘛,都是挺好事的,尤其是这种男男女女之间的事儿。 进了客厅之后,爱碧尽量安静地把门从身后合拢了,切断了陈小姐的目光。伊丽莎白这个人虽然挺不正经的,但是这场茶话会却帮了她不小的忙:在旁人问起她最近怎么样时,爱碧笑着答道,自己最近的男朋友虽然表面上有点粗鲁好酒,实际上却对她很好,她挺开心的。 就算那个时候,邻居们还没把她的男朋友和烤肉胡联系起来,那么在陈小姐目击她进了1号公寓之后,也应该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八卦,也不知道多久能传开? 烤肉胡家里的客厅已不知多久没有换过气了,又沉重又闷浊,多年来陈积的浓稠酒臭味像污水一样往鼻腔、毛孔、耳朵眼儿里渗。“砰”一声,外面传来了陈小姐公寓的关门声;这一声像是把爱碧从静默中释放出来了,她重新走动起来,在房子里四下看了一圈,果然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发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烤肉胡。 在确认过他一时半会儿不可能醒过来之后,爱碧没管他,仍旧把他留在地板上,走进客厅里打开了窗户透气。根据角色手册上的介绍,自从她发现烤肉胡有把钥匙藏在猫葵盆下的习惯,她已经趁着对方喝醉酒的时候进来过两三次了,对公寓内部也熟悉得很了。 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一兜还没坏的苹果,自己洗了一个吃。在咔嚓咔嚓咬苹果的脆响之间,还夹杂着烤肉胡意识不清的低低呼噜声,就像是每次在她造访的时候都会响起的背景音乐。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陈小姐恐怕会时刻注意着1号公寓;她还不能出去得太早——毕竟恋人嘛,哪有见一面就走的? 爱碧吃了苹果,看了一会儿电视,才过去了不到三十分钟。烤肉胡不睡上几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倒是不必担心他,只是她实在待得无聊,干脆把烤肉胡的柜子、抽屉都翻了一圈。 这一翻,倒是有个小惊喜:在电视柜里有个角落堆了不少硬币和零钱。她数了数,一股脑全划拉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结果她现在一走动,身上就哗啦哗啦地响。 等她重新坐回沙发上时,她隐约听见了一阵音乐声;顺着声音一找,她发现烤肉胡的手机正夹在椅垫之间嗡嗡地震——一连几条来自“阿庭”的信息,都灌进了手机里。 “你昨晚喝醉之后又打电话给我了,我和你讲过了,不要再打来。”屏幕上亮起了信息内容,从语气上看,似乎发信人已经很烦燥了。 “都离婚了,各过各的日子不好吗?”原来阿庭是前妻。 “你这样酗酒下去,身体就完了。虽然我们离了,但你难道不想再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这条信息较长,有一部分被隐藏了。 想不到烤肉胡居然还是对前妻念念不忘的那种人——爱碧对他说了什么很感兴趣,只可惜手机锁上了打不开;她想了想,觉得虽然应该没人会看见,但这些信息还是不留最好,抓起手机就进了洗手间。 一进门,她险些又被酒气给掀了个跟头。她的鼻子很快就败下阵来,被熏木了以后,倒是好受得多了;爱碧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补了一点口红,这才蹲下去,把手机对准了烤肉胡的脸——或许是因为躺着的时候脸有点变形了,她试了几次,才算是打开了烤肉胡的手机。 她打开烤肉胡与阿庭的通信历史,把所有的消息都删光了,又进入通讯册,把阿庭的手机号码改成了自己的。这样一来,下次烤肉胡喝醉的时候,就是给她打电话了;所有的信息往来对象,也会变成她。只要她不接电话、发消息的时候也尽量模仿阿庭的口吻,想来烤肉胡很难发现。 爱碧试着给烤肉胡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昨天接到了你的电话,”她吧嗒吧嗒地打着字,“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听了很开心。” 没有多想,就像是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一样——她又拿起了刚刚接到她消息的手机,回信道:“当然,我一直在想你。” “我也是,很想你。”爱碧用自己的手机回复了一条,“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谈恋爱是私事,我不喜欢把私事告诉别人。你没到处说吧?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邻居。” 爱碧就这样自己和自己聊了一会儿,两部手机里很快就都装了好几十条信息,看着确实像是两个正在热恋的人。她不太确定烤肉胡没事时会不会重温与前妻的通信记录,这个人常年醉酒,老是神志不清的,说不准会干出什么来——只不过,一想到被发现的话一切都完了,她还是挑着删去了一大半。 ……没关系,反正等她死了的时候,警【察和邻居们查看的会是她的手机,而不是烤肉胡的。 爱碧一边想,一边揉乱了头发。她把刚才涂上的口红抹出去了一指头,在唇边留下了红红的印记,好像才和人亲吻过一样。她打开大门,特地留神了一下陈小姐的公寓,见门下没有影子、窗帘也紧紧拉着,这才在走过门口猫葵的时候,悄悄将袖子里攥着的钥匙滑入了猫葵盆里。 “你可不要告密哦,”。轻轻摸了摸猫葵的叶子,微微一笑:“下次我来的时候,你的主人就要和我吵架啦。” 1406 邻里之间 1406 平克奶奶最近的神志恶化越来越严重了。 当林三酒出门给猫葵浇水的时候,好几次看见她正站在公寓门口,站岗一般守着门;她每一次打招呼,平克奶奶都是一脸茫然,显然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了。好在老太太仍旧记得孙子,跟平克跟得特别紧,好像生怕一眼看不见,孙子就消失了似的。 进入游戏不过几天工夫,在林三酒眼里,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就和老太太划了等号——她眼中看见的仍然是个中年男人,脑子里却会立刻条件反射地浮起“平克奶奶”。 每一次和她打过招呼之后,林三酒就会犯愁。平克奶奶已经糊涂成这样了,她该说些什么故事,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灵能力?平克奶奶还能理解什么是灵能力吗? 不止是平克奶奶……在她所有的邻居之中,唯有小黄现在对她半信半疑。角色手册上的进度一会儿是1,一会儿是0,显然小黄正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摇摆——当然,利用别人的精神不稳定来达到自己的目标,伊丽莎白是一点儿愧疚都不会有的。 如果不是小黄出现了幻觉,自以为在她家窗帘下看见了一双赤脚,恐怕她连这一个相信她的人都没有。林三酒当时还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出现了幻觉,只好就坡下驴地说,自己有个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老朋友”;直到看见小黄的脸色,她才意识到,拜对方的精神问题所赐,她总算有了第一个可能相信她的人。 下一个,还不知道上哪儿找去呢。在茶话会上讲故事的办法,看来反响不怎么样;再这样老老实实、循规守矩下去,她可就通关不了游戏了。 “平克,” 这一天下午,当林三酒按时走出房门的时候,她朝平克打了一声招呼。“今天不玩打仗游戏了,在看漫画呀?” 平克仍旧像往常一样,坐在公寓门口。只是他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他不用手拿书,却用双脚踩住了一本漫画的边缘,深金色的睫毛低垂着;每当要翻页的时候,他就用一根树枝挑开书页——好像连碰也不愿意碰它似的。 “你怎么这样看书?”林三酒不由问道。 平克抬起眼睛,碧绿色的瞳孔好像会在阳光底下泛起湖光。“要你管,”他还是一样没什么礼貌。 林三酒刚要抬脚,又被平克给叫住了。 “你是神婆,对不对?”那双浸在白雪里的鲜绿瞳孔,正紧盯着她。 “我比较喜欢被人称为灵媒。” “既然你是神婆,”平克就好像没听见她讲什么一样,继续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算一件事?” “什么事?”林三酒眼睛一亮,笑着问道。 平克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 “算我什么时候死。” 这话从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真叫林三酒吃了一惊。她刚张开口,还没确定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却见平克猛地站起了身——他一脚踢开了地上的漫画,低声说了一句“算了”,转身回了屋。 林三酒低头看看那本漫画,用袖子包起手,将它捡了起来。她直起腰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平克家一扫,果然又看见了。 在落地窗后,窗帘微微地被拉开了一条缝。躲在阴影里朝外窥视的那老太太,仅露出了一只浑浊得连眼珠都发了蓝的眼睛;二者从那条细缝里一对视,老太太就迅速从窗帘之间消失了。 ……这本漫画,是平克奶奶给平克的吗? 林三酒拎着漫画,一边慢慢下楼梯,一边想道。可是她害自己孙子干什么?难道是太糊涂了—— 她猛地在楼梯上住了脚。 她此时只下了一半楼梯,抬头时,还能看见平克家的窗户。窗帘没有合拢,仍旧露出了一条黑幽幽的缝。 或许是她多心了,或许是她疑神疑鬼得过分了,但是—— 她刚才看见的那只眼睛,是谁的啊? 平克奶奶紧紧盯着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她的孙子。当她的孙子已经回屋的时候,她从来不会盯着外头。不看着孙子,却看着外人,已经是一个少有的事情了;况且……平克奶奶本人是一个年近中年的男人,还远远没有老到连眼珠都浑得发蓝了的地步。 是光线问题吗?是陈小姐吗? 说来也巧,林三酒刚想到这儿,正好瞧见陈小姐从自己的公寓里推门走了出来。后者大概忍受不住隔壁婴儿的嚎哭声,走过去咚咚敲响了4号公寓的门;过了好一会儿,阿黑才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肩上挂着毛巾,手里握着奶瓶,一脑门都是汗。 “对不起,”他一见陈小姐,就立刻道歉:“我正在温奶,他饿了……你也知道,他没有妈妈喂……” 二者的对话,从林三酒耳旁擦了过去。她站在楼梯上,一会儿看看平克家,一会儿看看陈小姐;此时临近晚饭时间,居民楼里的烟火气比平时更盛,渐渐让她确信是自己多想了。如果不是平克奶奶,还会是谁呢?毕竟年纪大了,动作慢一些、没有及时随着孙子收回目光,或许也是有的。 等林三酒走近4号公寓的时候,阿黑一看见她,就拉下了脸。陈小姐仍旧站在门口,听见脚步声一回头,目光就被她手上的漫画给吸引住了。 “你来干什么?” “你拿着它干什么?”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问道。 “你认识这本漫画?”林三酒没答阿黑,仍旧用袖子包着手,拎起书问道。 “就是我给平克的,”陈小姐皱着眉说,“你拿走干什么?你是不是弄脏了,怎么这样拿着?” 还不等林三酒回话,她已经劈手夺走了书——陈小姐毫无保护的手部皮肤,直接按在了漫画书上,把林三酒一声叫都给噎了回去。老太太却浑然不知,拿着漫画就又噔噔地上了楼,似乎是要把它拿回给平克。 林三酒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才好。陈小姐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相比之下好像自己的疑心却过重了——当她转过头时,阿黑正冷冷地看着她。 “我来看看小黄,”她立刻拿出了想好的托辞,压低声音说:“我认为,试试别的方式,对她而言不是一件坏事……” 阿黑这个丈夫作得很称职,果然张口就要把她拦在门外的样子——林三酒赶忙使劲挤进了门缝里,笑着说:“你不觉得我上次宽慰她之后,她的状态好多了吗?” 她丈夫犹豫了几秒。 “我就陪她坐坐,帮助她稳定一下心态,马上就走。” 这句话好像总算说服了阿黑。“我还要去温奶,你不要和她乱讲话,我马上就回来。” 只要有一两分钟,对于林三酒而言就够了。趁着阿黑消失在走廊里一间房门后,她快速走进了主卧室;小黄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她打量了一圈,果然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只对讲机状的机器——那是一般父母都会有的婴儿监听器,能够及时让父母察觉异样。林三酒伸手抓起它,关了电源,塞进了裤袋里。她买不起这个玩意儿;一会儿还得去把婴儿那边的也偷过来,才能用于监听别人。 下意识地一抬头,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床对面的窗户上。小黄在窗户上投下了一个侧卧着的模糊倒影,脸上的那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正从窗户倒影里望着她。 1407 进展顺利的神婆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极温地狱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1984 valid/from生效日期:1984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极温地狱签证官发放 “你看,我说了吧?”田鼠在刀尖下软成了一团,连手里攥着的签证都颤抖得直响。“这是别人要的,还没给出去,幸亏带在身上了……” 林三酒仔细看了一眼签证——没错,确实和当初在任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开给谁的?这上面可没名字。”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签证放进了自己兜里。 田鼠一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我给冯七七的!签证都是没有名字的,但开给谁就是谁的……就是你拿去了,你也用不了啊。” “这个暂且不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要问你。”林三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趁着田鼠倒下去的时机,拎起了他的后脖领:“我现在带你去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刚才那把刀突然从我手心里滑出来就不好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不要签证了,看看咱俩的能力哪一个速度快。” 温凉的手指隔着衣服,仿佛带了千斤力道一样沉。田鼠一下都不敢乱动,只能口里连连答应。 这个家伙为人油滑,连离之君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实话,就必须得让胡常在帮忙。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不止二十分钟了,现在方丹她们应该已经走了——听了听声音,林三酒打开医务室的门,“砰”一声就把田鼠扔在了地上,随即门一关,她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腿。 屋里果然只有胡常在一人——他被这样一吓,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田鼠现在依旧顶着卢泽的模样,他果然误会了。 林三酒没回答他,脚下用力踩住了,才冷冷地说道:“这人不是卢泽——田鼠,你在这儿只要说一句假话就会被发现。现在我问你,你和冯七七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胡常在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头,皱着眉坐在一旁,紧盯着田鼠。 二对一,形势很不利——田鼠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识时务,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说了。胡常在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田鼠说完了以后,他朝着林三酒点点头说了句“都是真话”,叫她松了一口气。 按田鼠的说法,是这样的: 从副本逃出来以后,田鼠没有了车,一路找车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了关于绿洲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他比林三酒几人早了几天来到绿洲,很快就跟陈今风熟络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楼门口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当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的模样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给林三酒的那一个。 不用问,肯定是林三酒一行也来到绿洲了——虽然田鼠压根也不想见她,但捡起对讲机后他还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三酒来了。不但如此,胡常在和她的一番对话,也都落入了田鼠的耳里。 因为副本一事,田鼠是既不敢相认,也不敢冒头,生怕被秋后算账;只是把定时炸弹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找上了陈今风,骗他说林三酒手里有好东西——想勾起陈今风的贪欲,简直近乎轻而易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绿洲派进化者出去送死也是一个惯例了,因此陈今风根本没拿这当什么大事儿,当下就拍板将林三酒几人外加一个胡常在,全编进了徐晓阳的小队里——当然,陈今风临时单独留下了玛瑟。 只不过叫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林三酒他们竟然安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田鼠就被陈今风叫走了,在他的介绍下认识一个新“帮手”——见到那人以后,田鼠差点转身就跑,还以为自己掉进陷阱里了;因为那个帮手,居然正是卢泽。陈今风赶紧解释了一遍,田鼠才明白现在的卢泽已经不是卢泽了,而是冯七七——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存了心思想要解决掉这几个人;既然双方目的一致,自然一拍即合。 在玛瑟失踪以后,冯七七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田鼠变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变成了玛瑟,两人合起手来,把林三酒蒙了好几天——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脸,林三酒心里的怒火简直止都止不住:“怪不得,‘玛瑟’这几天一直在夸那一天的沙暴厉害,是想打探我的能力吧!” 她几次想告诉玛瑟实情,可是正好这几天她被敏锐直觉所发出的警报给搅得心烦意乱,因此一直没说。 没想到,一旁的胡常在听到这话,突然白了脸色。 “‘玛瑟’其实不是本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刚、刚才她和方丹来拿药,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我……告诉她了。” 血液突然加快了流速——要不是顾及到一旁还有个田鼠,林三酒险些要喊出声来。她稳了稳心神,在胡常在慌乱的解释和道歉中开口问道:“……你说了‘那个’的原理了吗?” “没、没有!我只说了……你有’那个东西’而已!”胡常在瞥了田鼠一眼,忙说。 田鼠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 林三酒沉默了下来。 “田鼠,我问你,你和冯七七二人变形的事情,陈今风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道。 “不、不知道。”田鼠忙回答。“是他走了以后,冯七七才要求我这么办的……” “这样啊……”她看了看田鼠,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胡常在,忽然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鼠立着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胡常在听完了以后连忙点点头,一脸将功赎罪的表情,又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了几句。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猜测的念头才刚冒个了头,田鼠就被自己右肩上传来的一阵类似于翅膀震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碧绿螳螂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那一双被浓黑色花纹包围的血红复眼,几乎跟他的脸一样大,三角形的螳螂头在田鼠的眼前左右摆动。两把凉凉的镰刀紧紧地贴在他脖子根部,似乎随时都可以切开皮肤——田鼠刚刚才站起来,这下脚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惊恐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要你去给我办一件事……如果你不听话,只要一调动能力,那么这只东西就会把你的头切下来。”林三酒淡淡地笑着说。 1408 陈小姐 【对不起大家,我昨天飞机落地之后,跑了一个小时才发现自己跑到了城市另一头……用google搜地名和路线结果搜错了,搞到半夜一点才到酒店。我今天总算凑出时间写了一章】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 1409 关先生的爱情 从杰西卡身边退开一些,站在远处角落里观察她,关先生才渐渐发现了一些自己从前看不见的细节。 杰西卡总是喜欢紧紧挨着李儿,有时挎着胳膊,有时拉着手;当李儿背对她坐着时,她就轻轻摩挲着椅子背,还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李儿的黑色长发。关先生邀请她们去吃下午茶那一次,在收拾餐具的时候,果然发现桌上少了一个李儿用过的、沾着她唇印的纸杯——这纸杯自然不会在垃圾桶里。 反观李儿,她对杰西卡的傲慢真是叫人看了生气。她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比人优秀一头似的?关先生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其实暗地里十分嫌恶嫉妒她的室友;偏偏还要维持面子上的友情,这女人实在是虚伪之极。 不管怎么说,看来他是不能和杰西卡在一起了。这不是游戏目标,就算不在一起也没什么损失……他只是替“关先生”这个一往情深的角色感到有点遗憾。 他暗恋着杰西卡,所以游戏目标与她有关;杰西卡狂恋着李儿,想必她的目标与李儿有关?尽管还不知道具体细节,他至少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打探了。 关先生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谈话时该采取的战术,一边将刚刚烤好的糕点放进了盒子里。当他抱着糕点盒子出门的时候,他就像这栋楼里每一个不得不拿着食物出现在户外的人一样,暗暗祈祷了一句自己不要遇上伊丽莎白。 与伊丽莎白同住二楼,他就得格外小心,所以关门、下楼的声音都是轻轻的。或许是他动作太轻了,以至于当他准备下楼时,躲在楼梯下方暗影里的两个人,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朝楼梯走来了,仍旧在窃窃私语。 关先生带着几分尴尬地住了脚步。他丝毫不关心楼里其他的邻居如何,只要能帮助杰西卡、完成自己的目标,他才不管其他角色之间是不是得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在肚子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只好等楼梯下二人把话说完了。 “……这个分量只够你最后用两次,”一个女人小声说道,“你要再多也没有了。”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沉沉地哼了一下。 关先生平时不关心邻居的后果,就是他此时根本不知道说话的人都是谁。 “不管你的目标是什么,你都得在两次之内完成……”第一个女人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两清了。你没和别人提过我的事吧?” “没有,”第二个女人只答了两个字,不等关先生辨别出这是谁的声音,就没再说话了。看来他是正好赶上了这场对话的尾巴,他听见第一个女人说了句“那就这样吧”,赶紧从楼梯口退开了,转身进了家门——万一那两个女人抬头或上楼,就难免会意识到对话被他听去了;除了杰西卡的事情以外,他不想节外生枝。 在家里等了一会儿,等他觉得外面应该没事了的时候,关先生才又一次出门了。在他敲门的时候,他还在想说话的两个女人到底是谁、“两次分量”的东西又是什么;可是杰西卡将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顿时把刚才听见的都忘了。 “我是有话想和你聊聊,”关先生赶紧弯腰将糕点盒递过去,像是奉上献礼一样,问道:“就咱俩,你方便吗?” 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李儿,不知为什么发出了一声幸灾乐祸似的笑。 杰西卡回头看了看她,好像有点害羞又为难情似的,抱着盒子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身为女性的直觉,想必让她早已察觉到了关先生的感情,只是选择一直不回应而已;她肯定是误会了,以为关先生准备戳破窗户纸了。 “是……和她也有关的。”关先生赶紧凑过去,在杰西卡的耳边低声耳语道,随即瞥了一眼李儿的背影。以前都没发现,原来杰西卡耳朵眼里还有好几根粗毛。 不出所料,杰西卡立刻睁圆了眼睛,答了一声“好”。 “那我们进我房间说吧,”她提议道。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走之前还不忘问了李儿一声:“关先生拿了点心来哦,我给你端一碟看电视时吃,好不好?” 李儿头也不回,只是甩了甩手,好像生怕这个建议沾自己身上似的说:“不要不要。” 真是叫人讨厌的女孩子! 关先生随着杰西卡进了她的房间,还有点愤愤不平。杰西卡关上门,在床上坐了下来,示意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一开口就问道:“李儿怎么啦?” 这么深切的感情,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理想的结果。关先生摇了摇头,准备直接进攻了——当然,他得小心不能直接谈到游戏目标,以免被认作犯规。 “不是她,是你。”关先生低声说,“你爱着她,对不对?” 杰西卡的表情,就像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她立刻警惕起来,直起腰开了口:“你怎么……你别乱说话。” “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愿意,我对谁也不会说的。”关先生生怕她误会自己,情急之下,都快挪出了椅子。“我对你的感情,想必你多少也明白一些……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真正幸福就好。” 这种三流言情剧台词,如果没有角色手册在身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杰西卡望着他,慢慢地眨了眨眼,拉长了声音:“……噢?” 她肯定是回过味来了。 限于游戏规则,他只能把自己的游戏目标包裹在告白里告诉她,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能意识到。 “我明白了,我很感动,谢谢你。”杰西卡还是这么温柔,叹了口气说:“只不过,恐怕你帮不了我。李儿不是……她对女人没有兴趣,对我自然也没有兴趣。我当然也想向她表白、追求她,但我更怕失去她。比起失去她,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呢。” 明白了。 关先生坐回了椅子上,直起后背,意识到自己脸上正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个笑。杰西卡看了他一眼,也微微笑了起来:“……你不歧视我,还愿意帮我,这份心意我会一直珍视着的。” 当关先生离开的时候,他轻轻抚了一下杰西卡的肩膀,看了一眼客厅里仍旧毫不知情的李儿。 “……一切就交给我吧。” 1410 热心纠错的市民爱碧 像烤肉胡这样每日都生活在抑郁痛苦中的人,实在不必勉强活下去……爱碧充满同情地吐了一口气,心想道。真没料到,她本来只是为了让自己脱身才想出这个计划的,如今却还能顺手解脱另一个人。 ……世上的事,往往不是应该怎样就怎样的。 为了他自己好,烤肉胡不必要再活下去,却也还活着。再比如说,像她这样的人,聪明、美貌、富有魅力;她有可能会陷入三角恋的麻烦里,有可能被人嫉妒陷害下绊子,但是——她怎么可能会欠钱呢? 怎么可能会因为还不上巨额欠债躲到一间廉价公寓里,切断了与过去的联系,靠周边打零工的男人生活,结果最后还是被债主找上了门?钱难道不是应该随着美貌一起来吗? 从角色手册上的介绍看起来,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爱碧的人生简直太不合理了。 二十出头的时候,人人都说“这姑娘以后有大出息,肯定要嫁个富豪”;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期待的。如今三十出头了,美貌仍旧还在,她的梦想却从拥有大笔财产变成了只要不欠钱就行。没有被追过债的人,不懂那种被油煎一样的心情——尤其作为一个美貌女性,她受到的搓磨、恶意和威胁远比其他人更多。 为了摆脱债务,她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不少;债务仍旧是一个她这辈子正常工作都不可能还得清的数字。去他妈的,爱碧很快就下了决定,这辈子都还不清是不是?那她这辈子就不还了。看等她死了之后,谁还能找她追债? 当然,她绝对不会自杀。要主动把这张面容从世间抹去,实在是一种罪行——在爱碧正出神的时候,手机“嗡嗡”一响,立刻引回了她的注意力。 是烤肉胡发来的消息,她顿时心中一震,凉凉的肾上腺素冲得她浑身发冷,手都微微颤了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尽管她不肯接电话,回信也寥寥,烤肉胡却以为自己仍旧在和“阿庭”通讯,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给她发许多消息,不外乎是一些纠缠、埋怨,有时甚至是破口大骂的语音消息,任何女人看了听了都不可能对他旧情重燃。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爱碧已经很肯定了,每次她收到这种消息之后,就是烤肉胡醉死在自己家里的时候。 游戏进行到一半了,她得加快行动了。在上个周末,爱碧趁他不在时悄悄潜进了烤肉胡家里,留下了一瓶掺了安眠药的烈度伏特加,还是烤肉胡常喝的那个牌子。酒加安眠药听着危险,但是……挺大一个人,应该不会这么脆弱的吧?只要能活着撑过她的计划就行了。 自从放下了那瓶酒,她就一直在满心期盼地等待着烤肉胡的短信。周末是他烤肉馆生意稍好一些的时候,他喝醉的几率低,等到了周一就好了——结果果不其然,周一才过去了半天,她就在中午接到了烤肉胡即将喝醉的信号。 爱碧打开消息,赏味似的将它来回看了几遍。 信息内容没有什么出奇,出奇的是它最后一句话甚至都没有打完。在几个猜不出含义的错字之后,信息就戛然而止了——烤肉胡竟能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还记得短信发出来,倒真算得上是奇迹。 为了保险起见,在接到信息之后爱碧又等了半小时。她在窗边牢牢盯着1号公寓,确定从外头看不出一丝活动迹象之后,这才挑了一个没人注意的时候,迅速走近1号公寓,从猫葵处抓起钥匙、打开门闪身钻了进去。 很快,她循着酒味在床上找到了醉死的烤肉胡,发现她拿过去的那大半瓶伏特加也空了——仔细一想,得到这个角色的人倒是最轻松的,只要一直喝酒睡觉就行,也不知道她的游戏目标是什么? 爱碧从包里掏出了耳塞,堵进了烤肉胡的耳朵里,还特地关上了卧室门。毕竟她可不希望烤肉胡被他自己和爱碧吵架的声音,给吵醒过来。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只播放器,连上了自己的手机。她已经把烤肉胡发来的语音消息都整理过了,甚至还把今天这次吵架的台词本都写了下来;预备好之后,爱碧看了看,抓起一只瓷碗,扬手就扔到了墙上,当啷一声脆响中,那碗化作了无数碎片。 “你干什么!”她一边往客厅一头靠拢,一边尖着嗓子叫道。吵架的头十分钟,是要靠着2号公寓吵的;接下来十分钟,靠着4号公寓那边吵。听见他们吵架的不止一人,才更可信嘛。 她按下播放之后,播放器顿时传出了烤肉胡的语音消息——声音不大,她自己试验过了,若是隔了一道墙听,声音含糊不清,但其中浓浓的醉意、不灵活的唇舌,却依然能被人耳捕捉到。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和那男人说话!”她自己叫道,“求求你了,不要再喝了,我——啊!” 她嘴里发出那一声尖叫时,眼睛却在厨房里四处搜索;也不知道烤肉胡家有没有吃的,她都饿了。 在一声尖叫之后,房子里重归于寂静。爱碧贴在墙壁上,仔细听着2号公寓里的声音。那两个女大学生低低的“你听见了吗?”“怎么回事?”,让她忍不住浮起了一个微笑。 爱碧哭了起来,或者说,是不带一点哭相地哭了起来。“别踹我肚子了,求求你……”她贴着墙,哀哀叫道。 “我简直想杀了你,我再自杀,同归于尽!”烤肉胡的一条语音消息,从播放器上忽然响亮地跳了起来——别说2号公寓的女大学生了,恐怕整栋楼都要听得清清楚楚。 这场架吵得十分顺利,一切都照爱碧的计划走完了过场。她还去看了一眼烤肉胡,发现后者果然还是睡得人事不知,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的计划十分缜密,毕竟是由她反复推敲、思考后才锤炼出来的,就像一张编织完成的蛛网一样,烤肉胡是再没路可走了。 亏待她这样人的社会,绝对不是一个合理的社会;她有什么办法,她总得纠错呀。 1411 莫名其妙就进展神速的伊丽莎白 当敲门声咚咚响起来的时候,林三酒一个激灵,手中茶杯差点滑落下去。她稳了稳神,意识到自己手脚仍然在微微发抖,深吸了一口气,才去开了门。 平克抿着嘴唇,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站在门外说道:“我想进去。” “你想来玩吗?但是你不回家的话奶奶会担心你的,”作为伊丽莎白,她现在实在没有耐心应付孩子,说:“你还是快点——” 话没说完,平克已经用肩膀挤开她,大步走进了房子里。她跟着一转身,差点从喉咙里滑出一声叫,总算及时止住了自己。她不敢多看,迅速低下眼睛,跟在平克身后说:“我没时间……” “我奶奶睡死过去了,”平克忽然一回头,打断了她:“就像你上次看到的那样。陈小姐又搜了一次我们家,才刚刚走,不会有人发现我在这里的。” 伊丽莎白站在原地,嘴巴张合几次,说不出话。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他那时候不是也意识不清了么? “你撞见的那一次,不是第一次了。”平克一边说,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陈小姐常常带着食物来看我们,只是最近在吃过她的食物之后,我奶奶有时就会昏死过去。我在昏睡过一次之后,就不肯再吃她带来的东西了,都偷偷吐掉了。” 所以……那个时候,床上的平克是在装睡? 他说话时的语气态度都成熟得叫人吃惊,实在想不到这才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伊丽莎白没办法把他当成普通孩子那样糊弄过去,只好硬着头皮说:“是的……我看见了。” “我也不知道那老巫婆在找什么东西,”平克仰起下巴的样子,总算有了几分孩子气。“我倒是想来问问你,你既然看见了又听见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听见了? 伊丽莎白一愣的时候,却见平克打开了书包,掏出了她放在平克家的那一只婴儿监听器。 “我是小孩子,总被赶出门口自己玩,听不到什么东西。”平克将监听器慢慢推给她,问道:“……可是,你总听见了吧?” 盯着那监听器想了一会儿,伊丽莎白冷不丁打了个战——离她放下监听器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这期间陈小姐自然没少拜访平克奶奶;既然平克那天没睡死,肯定早就发现了这监听器,却等到现在才来问她,大概是要给她一段从陈小姐身上听见点东西的时间。 能想得这么深,这真是一个五岁孩子? 而且……平克刚才说的话就像是一块她找了很久的拼图,正好让她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她还真听到了一点东西。 “我确实听见了她们的部分谈话……”平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掩饰也没有用了,垂着头说:“因为你奶奶……记性不好,很多对话也都没有什么价值,但是有一次我听见陈小姐说,最近要作居民人口普查,大家需要去警【局更新登记身份资料。” 直到一抬眼遇上了平克茫然的表情,她才忽然意识到对方确实还是个孩子,恐怕还不懂人口普查是什么意思——伊丽莎白给他解释了几句,平克这才点了点头,问道:“这怎么了?” 人口普查听着好像没什么,但是作为楼内成年人之一,伊丽莎白和其他人一样,从没接到过需要更新身份资料的通知。这件事,显然是陈小姐捏造的。 她那时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小姐要捏造一件这么无聊的事,但是在听了平克的话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我以为我撞见的那一次,就是唯一一次了……可是你说她一次次下药让你们昏睡过去,就说明她始终没找到她要找的东西。”伊丽莎白往角落里扫了一眼,镇定了一下心神,才说道:“据我所知,根本没有人口普查这回事。我想,是因为陈小姐始终找不到目标,所以才想办法要让主人自己拿出来吧?” “你的意思是说,”平克蓦地抬起眼睛,“她要的是我奶奶的身份资料?” 除此之外,林三酒也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你要我帮忙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好。”伊丽莎白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么肯主动卷进没有利益却充满危险的事情里去,推辞道:“我也没有证据,不好说……要么你下次报警好了。” 平克翻了一个白眼。这孩子翻白眼都挺好看的。 “你往我家放监听器干什么?” “这个,我是不小心忘在了你家……” “忘在花盆后面吗?”平克冷笑了一下,“你真以为小孩就会受这种骗?” 伊丽莎白闭上了嘴。她怎么能坦白呢,要知道,平克也是需要相信她真拥有灵能力的目标之一——一旦告诉他自己是为了给占卜结果搜集材料,平克就再也不可能相信她了。 那孩子弯下腰,看了一会儿桌上的监听器,不知道在想什么。伊丽莎白直直地注视着他的身后,过了两秒,激灵一下挪开了目光。 平克抬起了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你监听的目标不是我们……”他带着肯定的语气说,“是陈小姐吧?” 这话吓了她一跳,平克却笑了,眼睛里闪烁着孩子特有的狡猾。“我奶奶和我又没什么好监听的嘛,可是陈小姐到处说你是骗子,你是不是不服气啊?她一个人住,在自己家又不可能天天自言自语,你就想到我家了,是不是?” ……基本全猜中了。 她甚至怀疑,平克连她的游戏目标都猜到了——毕竟每个人的行动都是为了达成目标的,绝不会有人浪费时间“不服气”;这只是他在不能直接沟通目标的情况下,所用的一种说法而已吧? 林三酒飞快地扫了一眼客厅后方的角落,又垂下了眼睛。 她绞着双手,不断思索现在还能说点什么,才能说服平克不是这么一回事,让他存留一点相信自己的可能性——只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实在成熟得不像个小孩,还是房间里叫她心神不定的另一个原因。 “你一直在看什么?”平克忽然问道,“从我进来开始,你的眼睛就一直在房间里的角落里扫来扫去。” 伊丽莎白没有料到这孩子竟然留意到了。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平克的头顶,落在他的背后,落在此刻站在沙发后的另一个人身上。平克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皱着眉头转过身,对着沙发后那人看了一会儿,又转回来问道:“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他果然看不见,伊丽莎白重重咽了一下嗓子,心想。 已经有四五天了。 当她在床底下看见了第二个“陈小姐”的时候,她几乎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思维都转不动了。那个时候,第二个“陈小姐”似乎也在找什么东西,在床底下摸索了一会儿,却忽然不动了,朝她慢慢转过了头。 也就是在那一个瞬间,林三酒蓦然意识到,对方是在确认自己到底看见了她没有。 虽然二者目光碰上过,但她幸好还没有冲这个东西说过话,没有给“陈小姐”完全确定的机会——她强迫自己与“陈小姐”对视了一秒,随后才若无其事一般地挪开了眼睛,就好像目光交接只是无意的行为一样。 ……若是对方发现自己能看见她,会怎么样? 等床外的陈小姐把物件草草归回原位,终于离去之后,她才拖着僵硬的身体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第二个“陈小姐”也像一只刚爬出来的大蜘蛛一样,慢慢从床底下浮现了身体,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伊丽莎白。 它到底还是对伊丽莎白起疑了。因为当伊丽莎白起身回家的时候,它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林三酒弯腰掏出钥匙开门时,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脑袋就悬在自己的肩膀上。 从那以后的四五天,这个“陈小姐”就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家里。 “我……我只是在观察能量的流动而已,”她忙低下眼睛,说:“人人都有自己的能量场……” 平克显然不信这一套。“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随着他的这个问题,沙发后的“陈小姐”也慢慢弯下了腰,将脖子朝前方探伸着,那一双白白的眼球好像随时要黏上来一样。它也在等待林三酒的答案。 “真的,没看什么……” “你难道能看见鬼么?”平克轻声笑了一下,却忽然神情一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毛。 伊丽莎白刚想说“世上哪有鬼”,又急忙把这句话咽回去了。她也不知道都支支吾吾了一些什么,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模样可疑、没有说服力,却应付得平克不再追问了。他站起身,在即将走出门口时,忽然回身说道:“我知道我奶奶的身份资料放在哪里了,你想知道吗?” 伊丽莎白一怔,心脏咚咚跳了起来。假如她知道陈小姐在苦苦找什么,又知道她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到了那时,让陈小姐相信她真的有灵能力,还是问题么? “你……你肯告诉我?”她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可是他奶奶的重要东西,平克为什么会……?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平克微微一笑,勾手示意伊丽莎白把耳朵凑过去。 他温热的吐气打得她耳朵发痒,脸色却因为震惊而青白交加——直到平克走了之后好半天,她都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听错了。 她转过身,对紧贴在她身旁的“陈小姐”保持着视若无睹的样子,走进客厅;她下意识地拿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角色手册,一边随手乱翻,一边考虑着平克刚才提出的条件。 不知道胡思乱了多久,当她无心间一低头时,才忽然“嗯?”了一声,自己都怔了。 在游戏目标几个字下方,是此刻相信她真有灵能力的人数进度;在过去两个星期里,数字一直只有可怜的“2”,也就是黑朋和小黄。 现在,数字变成了“4”。 1412 减一 伊丽莎白发现自己最近骗人的时候,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答应了平克的条件,又与平克偷偷碰了两次面之后,接下来的计划就在她心里渐渐成形了。要让众人相信她,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她需要尽可能地发掘出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隐秘事实。 换一个角度讲,与其说她是个神婆,不如说她更像是个侦探。 好消息是,“陈小姐”从她家里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儿,总算让伊丽莎白能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了。她一开始还以为“陈小姐”是准备冷不丁出现吓她一跳,提心吊胆等了两天,却再也没看见过那个东西的影子。 趁着那玩意儿消失的时候,她得抓紧完成游戏任务。 “……有一件你正在孜孜以求的事物,却始终被遮掩在迷雾中,让你遍寻不获。” 这不是她头一次讲起这套话了;如今当伊丽莎白信口胡诌的时候,连陈小姐都流露出了一副掺杂着惊异与狐疑的动摇之色——已经不再是当初那副听都懒得听、嗤之以鼻的模样了。 当然了,陈小姐肯定是会遍寻不获的,毕竟她要的东西此刻正在平克手里,不知道被那孩子藏到哪儿去了。 说来奇怪的是,陈小姐又对平克奶奶下了一次药之后,不知怎么就再没动过手了;或许是因为她压不住焦虑,据说每次作客的时候,在别人家里东张西望、动手动脚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 “你之所以需要这件事物,与你的过去有摆不脱的关系。”这当然也是废话,陈小姐要平克奶奶的身份资料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又不可能发生在未来。伊丽莎白与陈小姐正站在走廊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轻轻一笑说:“我可以根据你的过去为你占卜,将你引领向那件事物的身边,但你若始终冥顽不灵……” 她没把话说完,只是很遗憾似的摇了摇头,随即抬步走了;一边走,她一边感觉到陈小姐的目光仍在自己的后背上流连。伊丽莎白在脑子里那一张待办事项的清单上,打上了第一个勾——针对陈小姐的今日忽悠,完成了。 “我……我害怕这样下去,我会先被他害死……我不能拖了,我不能拖了……” 在她第二个造访的公寓里,燕黄正抱着膝盖,紧贴着墙壁坐在床上,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她两只眼球雪白滚圆,几乎不聚焦,瞪着前方的时候仿佛要掉出来一样;伊丽莎白甚至觉得,她可能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一个自己。 “你要怎么办?”她试探着问道,“现在楼里的邻居们,都觉得你渐渐康复了。” “不够的!”燕黄猛地一仰头,胫骨“咯”地一响。“他没法把我当精神病处理掉,就该开始想其他办法了——我、我绝不能让他得逞。我得先让他……先让他……” 要先下手为强可不行。如果燕黄真的爆发了,叫人知道她原来一直在假装,伊丽莎白就会损失掉至少黑朋这个“信徒”;她好说歹说,用尽了一切她能想得出来的神秘学词汇,总算暂且稳住了燕黄。 “你听我的,因为我能窥见命运的安排。”她信誓旦旦地说,“你最近都有好好照顾那个婴儿吗?” 她想表现出康复了的样子,就必须得开始照料自己的孩子。光是为了让那婴儿进入燕黄的视野,伊丽莎白都费了不少力气——她不得不编出一个黑朋与外面女人生了孩子的瞎话,才总算被已经认为黑朋坏得十恶不赦的燕黄听进了耳朵里。 燕黄僵着脖子,半晌才点了点头。 离游戏结束还有多少天来着?伊丽莎白抹了一把汗,在心里暗暗想道。只剩十二天了吧?只要再把她拖住十二天,目标就算完成了。 只要能让燕黄继续保持正常的假象,那黑朋的信任也就保住了。她近来每天都会拜访黑朋和燕黄二人,除了靠他们解决午饭之外,还能顺便维护保养一下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度;对于伊丽莎白来说,这已经是每日的日常工作内容了。 对于剩下几个邻居,她所了解的信息就太少了。 伊丽莎白沿着走廊来到了1号公寓的门口,打量了一下门口的猫葵,将手中瓶子的水都一股脑儿倒了下去。她喜欢这盆猫葵,又担心1号公寓那个醉醺醺的主人照料不好它,所以时不时就下来浇点水——再说,她还能假借浇水的样子,偷偷听一会儿1号公寓里面的动静;尽管到目前为止,她基本上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要是你能告诉我里头发生什么事就好啦,”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对着猫葵自言自语地说:“我听说他和爱碧吵得很厉害,都动手了……” 猫葵在微风里摆了几下,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有话要说。 伊丽莎白摸了摸猫葵的顶层叶子,正要转身走的时候,忽然眼珠一转,停下了。她最近来1号公寓门口晃悠过不少次了,还是头一回听见烤肉胡发出除了呼噜声之外的声音——她假装观察猫葵的长势,蹲下身,立起了耳朵。 她设想过自己可能会听见各种各样的东西,唯独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从1号公寓里听见这个。 ……属于烤肉胡的隐约声音,正在唱一首摇篮曲。 这栋楼里唯一的婴儿在燕黄和黑朋家,她是刚刚才见过的;烤肉胡又没孩子,唱什么摇篮曲?而且他唱着唱着,声音竟被呜咽声给掐断了,渐渐变成了呻吟一般的低低哭泣。 这个人是不是精神也有毛病? 伊丽莎白带着满腹疑虑,尽量动作轻轻地离开了1号公寓门口。那两个女大学生似乎是楼里最正常的人了,她实在找不出突破点,也觉得她们不像是藏了什么隐密之事;想了一会儿,她决定先从二楼的关先生下手。 他暗恋杰西卡,是全楼的人都知道的事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利用这一点? 对于这个问题,伊丽莎白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不好意思,”关先生面色疏离地说,“我对占卜和许愿这一套,不感兴趣。” 还不等她想好该说什么来挽留他的注意力,关先生已经“咚”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得,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接下来还是得找平克多商量商量,拖着脚步往楼里最后一家走了过去——她隔壁的8号公寓,正是爱碧住的地方。 “爱碧?” 在一连四五声门铃后,都没有人来应门;她敲了敲门,叫道:“你在家吗?我是伊丽莎白。” 8号公寓里仍旧是一片沉默。 她明明是不可能不在家的……伊丽莎白顺着窗户缝往里看了一会儿,黑乎乎的看不出个所以然,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声。她左右看了看,见楼内邻居似乎都各自在家待着,伸手悄悄握住门把手一转。 门没上锁。 伊丽莎白推开门,慢慢走进了门后凉凉的幽黑里。房子里的空气凝滞着,沉沉的,混杂着鲜明刺鼻的味道。 甚至在开灯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房子里等待她的是什么了。 她轻轻按亮了客厅里的灯。 在杯盘粉碎、桌椅掀倒、满室狼藉之中,爱碧扭曲的尸体像艺术品一样被呈列在正中央。她浑身都是伤口,仿佛被暴怒的风雨给卷去了一层皮似的;最惹眼的是,她的双腿被分得开开的,搭在翻倒的沙发边沿,身下一滩血迹已经干涸了。 伊丽莎白尖叫了起来。 1413 滚珠 【正文很快了,最近有点累到了】 再次见到玛瑟以后,林三酒真是松了一大口气。尽管还有不少疑惑,不过慢慢去解开也就是了接下来的事,是要把田鼠揪出来。既然上次在负一层里见到了他,那就说明田鼠也住这栋楼,一个个房间找过去,还怕找不到? 不过叫林三酒吃惊的是,一连三天,她竟然真的连田鼠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过去三天中,她趁着早上大家入睡了以后,悄悄爬起身搜寻。负一层里每一个单间她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收获。为了保险,林三酒把负二层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找不到田鼠这个人。 难道不在这个楼里?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有点棘手了。因为这栋楼的生活干事小雨,最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刺激着了,神经总是保持着高度紧张,每到睡觉的时候,她就搬一张椅子去楼梯口坐着,似乎生怕有人白天出去的样子。 平静而毫无收获的第四天又过去了,林三酒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地焦躁起来。 这几天她的“敏锐直觉”跟个警报器一样,一直在脑子深处发出嗡鸣,搅得她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晚上给绿洲的人打打下手,倒是能暂时忘记这种焦虑,可一到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躲不过去了。 林三酒闭上眼睛,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它吐了出去。这样重复几次以后,她的心神就全投注在了自己的呼吸上,杂念像夏天的冰雪一样渐渐消融了,淡出了意识的角落。 脑海里是一片浓浓的黑蓝色,什么都看不见,如同万物俱寂的深海。林三酒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她自己反倒像一个外人,正在静静地观察着 “林三酒”的意识深处。目光顺着海浪向下,在水波轻缓的拍打里,她突然发现水里藏着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庞然巨物。 它太大了,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它就是海! 这巨物好像有引力一样,猛地将林三酒吸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跟它撞上的时候,巨物忽地轰然一声,从海面破水而起 与此同时,林三酒猛地睁开了眼,腾一下坐起了身,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她清楚地感觉到,“敏锐直觉”升级了! “升级成了什么?……让我看看……”林三酒闭上眼,再次调整呼吸,进入了刚才的冥想模式里。 【意识力学堂】 就像拉小提琴的人知道自己会拉小夜曲、踢足球的人知道自己会带球一样,她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刚才坐起来只花了一眨眼的工夫,但是当她再次进入意识的深处时,林三酒就发现景物完全不一样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头小凳子上,脚下是厚厚的垫子,房间里散落着许多玩具熊、小汽车之类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张看图识字,胸前还戴着一朵小红花在一个成年女性的身体上,显得十分怪异。 这……什么地方啊? “各位同学大家好!”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惊得她忙抬头一看四周没人,只有墙上挂着一张银幕,银幕两旁的两个喇叭正随着声音而嗡嗡地震动着:“我是你们的幼儿园老师意阿姨!恭喜大家突破了敏锐直觉阶段,成功进入意识力学堂幼儿园部就读!” 林三酒张着嘴,看了看周围。房间里除了她之外,的确还有几张凳子没错,可是……上面坐着的是小熊、芭比和变形金刚。 你这根本就只是在给我上课吧! 那对喇叭可没管自己的听众是谁,语气轻快地开始了:“大家一定很奇怪直觉和意识力之间的联系吧?……所谓直觉,其实就是人基于过去的经历、体验、感情等等因素,而对眼下状况做出的一种判断哦。所以就算是‘敏锐直觉’,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直觉的基础,正是我们不为人知的潜意识。而意识力,就是从潜意识中发展出来的力量,是很厉害的哦!”喇叭的语气还真像跟小孩子说话似的,“那么,大家接下来就要学习如何掌握意识力学习它的第一步,是对它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小熊同学,请不要摸芭比同学的腿。” 林三酒刷地扭过了头去,想看看这个如果放在过去一定会被扫黄掉的幼儿园学生。 小熊静静地坐着,芭比脸上也还是一样的笑容。 “……好了,果然林三酒同学被老师活跃气氛的话给转移注意力了呢。你们看,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身处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环境里,可是还是会因为这种八卦而转移心神……”喇叭得意满满地说。 这什么老师啊!有没有正经啊! “因为在人类意识的深处,充满了遗传基因带给你的影响。在涉及人类生殖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在这件事上投入注意力。你自以为无意识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潜意识在作主哦。” “怎么听怎么像随便找的借口……”林三酒的脸色依旧很差。 好像听见了她的抱怨一样,喇叭生硬地转开了话头:“那么现在进入今天的学习时间。请大家把手里的看图识字卡拿起来。” 林三酒拿起来一看,纸上画着一个电脑主板说真的,没有小朋友能看懂这种东西。 “这是我们今天要讲的内容,潜意识里的资料库。” “许多人为了锻炼观察力,费尽心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人没有留意的状态下,有多么庞大的信息量,都被你的眼睛、鼻子、耳朵,甚至身体、皮肤,记录了下来。只不过,这些信息是常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因为它们都存在潜意识里。” “拥有意识力以后,潜意识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自动过滤分析它存储的大量信息……这么说有点不好懂,咱们来看一个例子吧。” 喇叭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银幕上出现了一碗泡面的大特写。 “喂,我很不喜欢这一脑袋的红头发啊。”玛瑟的声音忽然在喇叭中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两只林三酒非常熟悉的手,撕开了调料包。 她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就是她的。这碗面她也有印象,在地下超市的那一个月里,她经常吃这种泡面只是玛瑟说过的这句话,林三酒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你已经被分裂出来了。”这是卢泽的声音。 “那你也可以把我变成娜塔莉波特曼嘛。” “别开玩笑了,不说一直开着能力会累死我,娜塔莉波特曼杀堕落种,粉丝可不会高兴的吧!” 画面一黑,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了。紧接着影像一换,变成了她第一次在朱美家见到卢泽和玛瑟二人时,他们两个都变成了自己父母的模样 卢泽可以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另一人变形! 明明从一开始就见识过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完全忘了? “那么也就是说,冯七七不是非要自己变成玛瑟不可。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别人,把他变成玛瑟……或者,把那个人变成自己……”林三酒喃喃地说。奇异的是,明明应该很生气的事,她却一点愤怒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冷静。 银幕上忽然黑了,喇叭里又传出了意老师的声音。 “林三酒同学不记得了,不是因为她肌肉比大脑发达虽然她的确是这样的人是因为常人把这些信息都储存在了潜意识里,平时根本没有察觉。” “不到0.1秒的一个扫视,潜意识记录下来的内容,可能就长达数十页。那么运用意识力,可以将有用的信息调出,分析,做出判断……最终形成了堪比名侦探的观察能力。当然,每一次调用潜意识中的信息,都会造成很大的意识力消耗,希望同学们谨慎使用不到必要的时候,可别随便调用信息哦。” “好啦,幼儿园的课程到此结束,希望大家多多运用新知识,争取早日升入小学部。下课!” 这就结束了?林三酒满肚子的疑问,还来不及问一句,喇叭里的声音就消失了。紧接着,景物逐渐地模糊了,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入眼的是她窄小的单间。 1414 接二连三 【正文很快就好】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415 失踪的婴儿 【这章真的很快就好,这次我会记得的】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416 婴儿与花盆 【最近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连续食言而肥,别人感冒会瘦,我会肥】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417 失之交臂的信徒 【最近真的卡得要命……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不在状态,你们真的猜不到这章我写了多久才算写到尾声,太痛苦了……】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猛地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以为又要看见一张雪白的脸了。她呼地一下翻身坐起,甩甩头,借着一点微光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往常偶尔会来买个进口零食尝尝鲜的漂亮超市,此时好像死了过去似的,昏暗,幽静,一片狼藉。 一个瘦瘦的白人女性,将脸埋在她茂密的红发里,睡得正熟。玛瑟的另一边,躺着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此时听见了林三酒的动静,微微地睁开了眼。 “你睡醒了?”刚刚醒来的卢泽含含糊糊地问,他看了一眼超市墙上的钟,“噢,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弄醒的玛瑟,也疲倦地揉了揉眼,坐了起来。“怪不得我饿了呢……”林三酒听见自己胃里一直在发出滋滋响,她喝了一口水,喃喃地说:“那个小干尸也安静下来了嘛。” 确实,员工室的方向一片静谧,货架也好好地堵着门,仿佛王思思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卢泽说了一句:“我去拿点吃的来,”随即起了身,拖着脚,打着呵欠走进了食品区,拿了一些鸭掌鸡腿之类的真空食品回来。 醒来以后,睡前那不安、紧张的气氛此时几乎都消弭干净了,三人很是放松地围坐成一圈,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我说,你可一点儿也不像上过战场的人。”林三酒找到了一包自己以前就很爱吃的曲奇饼,心情大好地打趣卢泽。 玛瑟闻言哼了一声:“你可别提了,我们俩加入了部队以后,我天天受训练,他可好,仗着自己能变形,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哎,快给我说说!”林三酒笑着追问。 听见两人在一旁叽叽呱呱,偏偏卢泽嘴里塞着食物,完全没法为自己辩解,急得他够呛,猛灌了一口水想把食物都吞下去,还差点噎着……顿时,久违了的笑声在超市里响了起来,几人笑笑闹闹地,一时间觉得好像这个新世界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听见外面的笑声,王思思不甘心地撞了一下门,发出一声尖利的叫。 三人早上就是听着她的尖叫声入睡的,此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了,连眼也没眨一下——淡定地吃完了东西,伴着王思思刺耳的背景音,卢泽还心有不甘地咂咂嘴:“要是能吃上炒菜米饭就好了。”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林三酒,她猛地一拍手:“咱们一会儿不是要上楼去找任楠的尸体吗?房子里是有炉子的,应该还能用——咱们带点大米上去,炒菜不敢说,但起码肉粥还是能来一碗的。” 这个提议一出,当即赚了两人不少的口水。卢泽头一个跳起来,十分有干劲儿地拉着玛瑟一趟趟地在超市里跑,不一会儿就预备好了食材:泰国米,矿泉水,真空包装的肉…… 但叫人失望的是,翻遍了整个超市,也没见有手电筒。三人只好一人拿了一个打火机,权当照明用了。 休息了几个小时,估摸着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彻底黑了,几人背好了东西,离开了超市——为了以防万一,走前把卷帘门也锁上了。上了电梯一看,太阳果然已经消失了,一楼大厅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但叫人意料不到的是,由于购物中心特殊的构造,太阳洒下的热量全被锁在了建筑内部,没有了往日的空调凉风,一楼大厅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温蒸笼。 这叫人难受的热量极富侵略性,才几秒钟,就把三人的后背给汗湿了。加上早上搬出来的尸山在高温下开始散发出隐隐的臭味了,导致林三酒一秒也不想在一楼多呆,连忙冲出了购物中心的大门,皮肤这才感觉到了一点点风。 看来要趁早想个办法处理掉尸体才行。 今天一早她和卢泽穿行过的车龙依然堵在购物中心前面,只是与早上不同的是,大半的车辆已经耗光了油电,毫无生机地沉默了下来。只有偶尔几辆仍然在苟延残喘的汽车,发动机仍然在嗡嗡地响着。 车龙如同一条垂死的蛇一般,在高温中一动不动。 林三酒领着两人飞快地绕过了马路,一眼也没往车里看——对于死人,她实在已经看够了——曾和任楠一块住过的小区距离购物中心不远,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三人就已经来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 自从高温来临,毫无防备的人类几乎一天之内就死了七八成,因此一度瘫痪的电网再也没能亮起来——如今几个人只能靠一双腿爬上38楼了。 作为唯一一个男丁,卢泽只好当仁不让地背起了大米和水等分量沉的东西,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呼哧呼哧地爬楼梯。 虽然三人都是所谓的“进化人类”,可一口气上到25楼楼梯间的时候,几个人还真都有点受不了了——林三酒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头一个瘫坐在了楼梯上,一个劲地直摇手:“不行了不行了,咱们歇一会儿……喘口气,喝点水。” 玛瑟用打火机谨慎地照了照四周,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拧开了一瓶果汁,递给了瘫在楼地上的二人。 清甜的蓝莓味道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卢泽刚想夸一声好喝,只听26楼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有人在吗?老公,是你吗?”一个带着几分惶恐的女性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 一秒钟都没用,三个人同时跳起了身,全神警戒。王思思带来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此时不用多说,玛瑟已经沉声喝了一句:“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你是什么人?” 26楼的女人似乎没想到楼下真的有人,吓得啊了一声,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说:“我、我住在这里……我是出来找我老公的。你们是谁?” 三人对视了一眼。林三酒想了想,扬声说:“我也是这里的住户。你现在慢慢地走到楼梯旁边,把脸露出来给我们看看。” “啊……这又是为什么?”女人一边说,一边还是照着做了,一步步走到了楼梯旁。三人都仰起了脖子,借着玛瑟手中打火机的光芒往上看。 橘红色的光芒中,一张正常的、干净的人类女性的脸,出现在了扶手边上。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猩红色睡衣,眉目间生得很有几分风韵,只是眼圈红肿,一脸的惶恐无措却是遮不住的——一眼扫见了林三酒,女人这才突然松了口气似的:“啊,是你,我在楼下见过你!” 林三酒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既然不是堕落种,几人也就收起了戒备,上了楼。 女人似乎觉得见到了林三酒很亲切,忙对她说:“你大概没留意过我,我却见过你好几回了,你和你男朋友总在楼下散步。他个高高的,可帅了,对不?”说到这个,她目光在唯一的男性卢泽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玛瑟,显然很是困惑,但还是识相地没有问什么,只自我介绍说:“我姓孔,孔芸。你们见过我老公吗?” 林三酒几乎都记不得上一回看见正常的活人是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字也不想提任楠,正要开口,卢泽在一旁说话了:“……孔大姐,你老公什么样啊?没跟你一起在家吗?” 这话让孔芸的眼泪一下子泛了出来:“昨天晚上,我们俩是一块儿上床睡觉的。可是睡到半夜忽然停电了,给我热醒了,我再一看,我老公人没了……床上就剩下了他的睡衣。他肯定是出来了,我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白天我也不敢走动……” 大概是好久都没见过活人了,孔芸有一股要把情绪都发泄出来的趋势:“你们说,这鬼天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吓人呢……我下楼找保安,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全躺在地上,吓、吓得我……” 林三酒一边听,一边安慰似的点着头,忽然觉得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她一回头,只见玛瑟冲她使了个眼色。 玛瑟才刚靠近了林三酒的耳朵,卢泽仿佛脑后长眼睛了似的,适时地往前踏了一步,正好遮住了她,叫孔芸一点异状都没看出来。 “咱们是冲着任楠尸体上楼的,不能让她跟着,免得节外生枝。”玛瑟低低地说。 确实,看孔芸的样子,要是给她看见了尸体,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林三酒点点头,扬声对孔芸说:“孔大姐,我现在要上楼取点衣服。你看要不然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来找你,到时看看怎么办,好么?” 看来一张熟面孔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孔芸马上就答应了。 “对了,你要不要补充点水分……”林三酒瞥了一眼她干燥的嘴唇,伸手就要去拿刚才剩下的小半瓶果汁。 “啊,我、我,我不……”孔芸忽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将目光来回转了几转。“嗯,我是说,好吧,我喝点。谢谢你啊!” 不提上过战场的两人,就连林三酒也是生死关头绕过两圈的人,感觉都十分敏锐——孔芸这副模样一摆,三人都不由牢牢盯住了她。不提上过战场的两人,就连林三酒也是生死关头绕过两圈的人,感觉都十分敏锐——孔芸这副模样一摆,三人都不由牢牢盯住了她。 1418 游戏终局 十分钟之前,当伊丽莎白和陈小姐一起抱起了1号公寓门口那株植物、慢慢走在后头的时候,关先生正准备跟着杰西卡二人回家。 “她说那什么恶灵的,”李儿一边开门一边说,“是不是真的啊?看不到的东西,根本没法证实嘛。” 当门打开的时候,她回头一看,就看见了默默站在杰西卡后头的关先生。她才皱着眉头“啊?”了一声,杰西卡就赶紧笑着说:“是我邀请他来坐坐的。” 李儿不大高兴,却也没说什么,转头就先进了门;关先生与杰西卡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浮起了一个微笑。 “都准备好了吧?”在进门的时候,他低声在杰西卡耳边问道。 杰西卡点了点头,笑着说:“只差你的一双手了。” 被喜欢的人需要,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满足。关先生转身将门合拢,按照他们的计划,杰西卡这时几步赶上了自己的朋友,推搡着要她去客厅沙发上吃小饼干,始终叫李儿背对着关先生,没有机会回头看。 关先生慢慢走在二人身后,活动了一下肩膀、抻了抻手臂。 谁能想到在中学教书这么无聊的职业,居然有派上这种用场的一天?他教生物已经好几年了,对人体大动脉的位置清清楚楚;若是颈部大动脉受到手臂强力压迫,在15到20秒之间,人就会陷入昏迷。 杰西卡一个女孩子,力气不足、也不知道怎么做,自然必须得靠他来办这件事。他也很高兴;即使再喜欢一些花,最好也还是要让她留在天生之处,以她的方式活着,不必采摘回来——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 李儿在沙发上坐下来了,浑没留意到关先生已经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了。 就在他抬起手的时候,门被人“咚咚”敲响了。 李儿被惊了一跳,立刻转过了头——“你去看看是谁,”她吩咐关先生道。 这么棒的机会一下子就没了,关先生简直气得想骂人;他和杰西卡交换了一个目光,才转身去开了门。 没想到是平克奶奶。 “干什么?”关先生没好气地问,抬眼看了看屋外。一楼草坪上,平克正百无聊赖地坐着,一根一根地揪青草。这孩子好像也不太在乎他奶奶游荡去了哪里,只是时不时地抬头扫一眼楼上——这老蝙蝠一向最着紧孙子,偏偏今天竟把孙子独自抛下自己乱走,真是给他添乱。 “噢,平克,你在这儿呢,”平克奶奶糊里糊涂地说,抬腿就要进门:“家里有茶吗?” “我不是平克,”关先生赶忙挡住她,“平克在外头呢。” “你说什么呢,你就是我孙子。”平克奶奶连人都认不出来,当然更不会记得社交礼貌,使劲往里挤,说:“噢,家里有客人啊?” 两个女孩子此时也都走了过来,纷纷劝了平克奶奶几句,糊涂老太太却还是不走,望着客厅说:“茶……茶……” “算了,她可能是渴了,”杰西卡有点不耐烦地一挥手,说:“给她喝杯水,再打发她走吧。” 因为楼上楼下的公寓格局是一样的,平克奶奶可能是真觉得回到自己家了,毫不客气地从厨房里端出了水壶和水杯,喝完还咂咂嘴,说:“这茶有点儿淡。” “好了,你的孙子还在外头呢,”关先生赶紧半哄半催地说,“那么小的孩子,不能一个人吧。” “不,不,你是我的孙子,你不在外头。”平克奶奶放下水杯,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慈爱地来回摩挲:“你都长这么大了,但是别忘了奶奶呀……” 李儿噗嗤笑了一声——关先生肚子里腾地升起来了一股火。他看看杰西卡,在平克奶奶又张罗着给“客人”们倒茶的时候,他夺过对方的水杯,将她从沙发上硬搀了起来。 “你快去找你孙子吧,”他打开门一指平克,就将平克奶奶推出了门——老蝙蝠在踉跄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嘟哝着“你是我孙子,你真的是我孙子”。在他关上门之前,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楼内一扫,看见陈小姐和伊丽莎白带着植物正在上楼;随即,门就重新合拢了。 他回头往屋内走的时候,杰西卡正在把李儿的注意力往别的方向引。 “来,你坐这里,”杰西卡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笑着问道:“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吧,你想看什么?” “有什么?” “存了很多呢,”杰西卡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电视,“有灵异片,惊悚片,爱情片……你想看什么类型的?” 作为回答,李儿的一只脚猛然蹬了上来,踹飞了她手里的遥控器。杰西卡面色平静地看着那遥控器落了地,慢慢转过头,望着在沙发上不断挣扎的李儿叹了一口气。 “很快就好啦,你不会有事的,”她柔声安慰道,伸手捉住了李儿一只在半空里不断踢蹬的脚,压下它,温柔地摸着她的脚背说:“你别把水壶打翻了。” 仿佛她这句话带有很大的安慰效力一样,李儿果然渐渐停止了挣扎,身体逐渐松懈下来,终于软软地不动了。为了保险起见,关先生又多按了两三秒,这才把手臂从她颈部松开了。 “她没事的,过一会就醒了。”他不忘了安慰杰西卡一句,“绳子呢?” “都准备好了,”杰西卡从厨房柜子里掏出一大卷粗绳,“你力气大,捆得紧……” “好,”关先生接过绳子,知道这一步既不能花费太久,又不能不加小心。等他花了好几分钟、使劲把李儿的双手双脚都捆上之后,自己都出了一脑门的汗。谁都没提要把李儿的嘴堵上,以免她醒来之后喊叫求救——因为他和杰西卡都知道,到时候李儿哪怕把天喊塌了也没有用。 当他从李儿身边站起来的时候,杰西卡体贴地递给了他一把沉甸甸的锤子。关先生掂量几下,问道:“那你呢?” “我有这个,”她晃了晃一把冰刀,解释了一句:“我平时喜欢自己做冰沙吃。” 关先生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女生吃太多冰,不好的。” 杰西卡没答,回应他一个笑,二人离开了昏迷着的李儿。 二人才刚一走出门,恰好楼上7号公寓的门被人猛地拉开了,那个很会装神弄鬼骗人的神婆伊丽莎白从门边浮出了影子,死死蹬着他们,青白交加的脸色简直就像是活见了鬼一样。 关先生立刻反应了过来。 伊丽莎白看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头顶上——2号公寓上方是6号公寓,也就是平克奶奶的家。他们走出几步,抬头一看,发现6号公寓的门半开着;不过,住在6号公寓的那祖孙俩此刻仍旧在草地上,也都发现了伊丽莎白的不对劲,平克还扬声问道:“喂,你怎么啦?” 关先生和杰西卡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耸了耸肩膀。其实现在发生什么,也都无所谓了;他们先看见谁,后看见谁,只是完完全全的运气罢了。 “陈……陈小姐……” 当二人一起朝草地上的祖孙走过去时,楼上的伊丽莎白好像才聚集起了勇气,走近栏杆边上颤声说道:“刚才进了你家的那个陈小姐……” 如果给她多两秒的时间,她或许就能说出那个陈小姐如何了;只不过伊丽莎白没有这个机会,关先生对此也不感兴趣——在他高高扬起锤头、重重将它砸进平克奶奶的后脑勺里时,伊丽莎白好像就突然傻了,以一种可笑的样子站在楼上,一动不动。 平克奶奶毫无反抗地“咕咚”一声倒在草地上。关先生踩住她的后背,抡起手臂,又朝同一处凹陷的脑壳接连来了四五下。 杰西卡早就朝着平克扑了过去。那孩子倒真了不得,面对突然袭击,竟没有浪费时间尖叫哭泣,转身就逃向了楼梯的方向;杰西卡扑了个空,紧跟着一拧方向,手里的冰刀就扬了起来。 虽然平克反应快,但他毕竟是个孩子,比不过二十出头正当年的杰西卡;在他眼看着就要被杰西卡抓住衣服的时候,一个影子忽然从半空中砸向了杰西卡——她下意识地侧头一避,等那只砸来的鞋落了地时,平克也已踉跄着从草地上翻滚了出去。 “你们疯了吗?”从楼梯上冲下来的伊丽莎白,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急忙扑向平克,似乎是想要救他。这栋楼里还活着的人之中,唯有伊丽莎白与他们年纪、体力最为相仿,剩下都是老幼;去掉了她,其他人都不足为虑。 关先生一边想,一边扔下后脑勺冒着血沫的平克奶奶,朝伊丽莎白冲了过去。 杰西卡抢着抓向了平克。 “平克,你快跑!”伊丽莎白怒喝一声,调转方向迎向了杰西卡,好像想用自己的身体拦住她。就在二人果然撞了个正着的时候,关先生也及时赶到了,趁着杰西卡后退了半步,他抢上去,一锤头就朝伊丽莎白的太阳穴抡了下去。 这一下本该立刻将她解决的,谁知道平克那小子没跑,反而也冲了上来,拉住了伊丽莎白的衣角往后一拽,恰好在她即将挨上锤头的时候将她拽倒了,二人一起跌在地上。锤头撞上伊丽莎白的脸、划了出去,她半边脸上立刻泛起了血红。 “不是让你走吗!”她没顾自己,却先朝平克吼了一句。 等平克翻身爬起来的时候,再跑也来不及了。杰西卡趁他倒在地上的工夫,已经转到了他身后,一把将他按住了。五岁的孩子再怎么挣扎,也是挣扎不出去的。 “你干嘛要救他呢?” 要是她见死不救地躲起来,或许还不会死得这么快——关先生嘴上问着话,手上倒没有浪费时间,锤头高高地朝伊丽莎白扬了起来。 伊丽莎白目光一亮,仿佛是忽然看到了一个机会。她没有跑,却张开了口。 “他是我的儿子,”她急急叫道,“我早就收养了他——” 她的话音未落,杰西卡的冰刀就扎穿了平克的脖颈。 她果然是不太懂人体生理,正好扎在了大动脉上,因为压力飞溅出来的大片鲜血,在眨眼间就将杰西卡淋成了一个血人。还好血喷溅的方向不影响关先生的视野,他三两下就把伊丽莎白给解决了——锤头再举起来时,已经糊上了一层新的血。 二人站在血泊中,望着刚刚失去了呼吸、彼此还手臂交缠的两具死尸,沉默了两秒。 “平克原来是她的养子?”杰西卡浑身浴血,只能看清两只眼睛,倒是比以往好看了。“算了,不管了,还有谁来着?” 关先生想了想。“2号公寓是你们,3号公寓的陈小姐,4号公寓还有个燕黄不知道藏在哪里。5号是我,6号、7号、8号都死了。嗯,就剩两个人了。” 说来也巧,他刚说完,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6号公寓门边。 陈小姐将一只信封揣进兜里,目光牢牢锁在7号公寓上,朝它笔直走了过去;她太专注了,竟没发现楼下被染成一片血红的地狱。关先生和杰西卡交换了一个目光,彼此一笑,悄悄地、不出声地走向了楼梯。 陈小姐慢慢推门进了伊丽莎白的公寓,那样子不像是造访朋友,却像是要趁其不备实施袭击似的——她还不知道伊丽莎白已经死在一楼了。等二人也来到7号公寓门口的时候,关先生只听陈小姐在里头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伊丽莎白的影子,还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二人分别站在门的两侧,静静屏息等待着。 陈小姐找不到目标,很快就朝门口走了过来。在她刚一出现在门框后的时候,关先生的锤头就朝内抡了出去——正正地砸中了陈小姐的面门。 老太太面骨粉碎了,却竟然还能发出一声惨嘶;那声音几乎不像是人类,倒像是厉鬼。只可惜二人比她更像厉鬼,关先生收回锤头又来了一下,杰西卡的冰刀一下子扎进了她的胸口。 她倒在地上,蜷缩抽搐起来,在鲜血和白沫里颤抖得像是中了风。二人没见过这种反应,分别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她抽了一会儿,终于面朝下地死在了一滩血里。 “怎么回事,”杰西卡喃喃问道,信步朝厨房走了过去。她很快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等关先生赶过去一看,也傻了。 “这儿怎么还有一个陈小姐?”他几乎觉得自己在发梦,“那我们刚才杀的人是谁?” 二人赶紧回去,抓着那尸体头发拎起脑袋一看,发现那张脸已经不是陈小姐了,却是一个陌生人。说陌生人也不完全是陌生人,好像隐隐在哪里见过的……二人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干脆算了。 “不管他是谁,死了就好。”关先生扔下尸体,四下看看,“燕黄藏去哪里了?” 二人四下找了一遍,发现伊丽莎白的公寓里再没别人了。6号也是空的,楼道角落里也没有藏人的地方;十分钟之后,等他们放弃回到2号公寓的时候,二人都有点泄气。 “算了,只要她不敢出来,对我们就无所谓。”关先生拿了一条毛巾,一边给杰西卡擦脸,一边安慰道。“她要是真的回应了李儿的呼救,我们再解决掉她。” 杰西卡不太满意似的,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们把李儿搬到了客厅窗户边的沙发上,可以让她尽量舒服一点。 “原来是这么累的啊,”杰西卡不顾自己一身血,就坐在了沙发上。“我累得手脚都在发抖了……” “来,喝杯水,然后我们去洗个澡就好了。”关先生为她倒了水,自己也咕咚咚地喝了一杯——他的体力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累是累,他很高兴。 他决定一会儿去洗澡的时候,就看看自己的角色手册——无疑,他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只要等待游戏度过三十天就行了。不算躲起来的燕黄,这栋楼里除了他、杰西卡和李儿之外再没有活人了;李儿被牢牢绑了起来,她不能逃跑,呼救也没有应援,她将在剩下的时间里一直属于杰西卡。 杰西卡可以完成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了,她可以向李儿告白,可以为她梳头,亲吻她……而不必担心李儿会从她身边消失。 只要杰西卡能满足,关先生也就满足了。 二人都沉浸在杀人后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里,沉默着把水喝完了。关先生等着杰西卡邀请他一起进入浴室,却没等来,不由有点遗憾地出了门,穿过血红草地,往自己家走。 他是在爬完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轰然倒地的。 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剧痛好像要把他的肠胃撕碎,神经在一节一节地燃烧。他的视野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耳朵里却清清楚楚地听见2号公寓里有人咚地一声摔倒在地,随即断断续续地痛呼起来——正是杰西卡。 杰西卡也中毒了…… 他想挣扎呼救,却意识到楼里已经没人在了。他死前最后一眼,落在了草地上的平克奶奶身上。 ……这个早该死的老蝙蝠。 1419 当林三酒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怀疑自己也许只是做了一个血红惊心、过于逼真的噩梦。不仅礼包死了,斯巴安死了,连自己也—— “大家都清醒过来了吗?”一个略有几分熟悉的嗓音惊了她一跳,叫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来不及看看说话的人是谁,她先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仍旧饱满,没有随着头骨一起被击塌下去。 然而被人一下一下锤碎了太阳穴的记忆,却清楚强烈得令她想吐。 “希望你们还记得,”那个嗓音继续笑着说道,“游戏规则里已经介绍过了,死在游戏中的玩家也不会有事的。你们刚刚复活,难免有点困惑……” 礼包! 林三酒急忙四下一看,头骨却像是实际上已经碎了一样,化作剧痛扎入她的大脑里。她嘶了一口凉气,不敢动了,望着自己身边十来张茫然的面孔,哑声叫了一句:“礼包?” 他在游戏里扮演植物,但又不会真的生出根来,应该现在也没事了…… “据我得到的通知,玩家猫葵因为伤情特殊,”说话的是一个浑身都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志愿者,此时站在躺了一地的人们中央,说:“现在暂时仍然在治疗中。” 治疗? “谁给他治疗?怎么个特殊法?”林三酒一边问,一边发现斯巴安正从最远的角落里慢慢爬起身,似乎负担也不小。他们现在回到了游戏开始的地方,公寓大厅里。 “那我就不清楚了。”志愿者耸耸肩膀,“但我知道他肯定没事的。他恢复原状后,就会被送回这里来,你接到通知来找人就行了。” 这里的人讲话都喜欢缺少主语,被谁送回来?是给礼包治疗的人吗?能有本事治疗数据体的,是不是也只有数据体了? 重点是,她难道只能干等着吗? 林三酒咬着嘴唇陷入沉思的时候,她身边有个人似乎彻底清醒了,怒叫了一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她转眼一看,发现是李儿——当然,是那黑发姑娘在游戏里的名字。 李儿发火的对象不是她,也不是那小老头杰西卡,却是另一个女孩子,在游戏里扮演关先生的。“关先生”正蜷着坐在地上,半张着嘴,目光怔怔地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又像在发傻,又像是不敢置信。她和李儿互相看不顺眼,此时却任由李儿发火,一声也不吭。 “你和这老头想要对我干什么?”李儿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咽喉。“你们都是心理变态吧?” “不是的话,也不会最后把楼里的人都给屠了。”林三酒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朝她走过来的斯巴安——后者作为平克被冰刀扎进颈部动脉时的那一刻,恐怕会成为她下半辈子丰富的噩梦素材之一。 不动气是不可能的,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对方也只是受了游戏影响而已。 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哼,斯巴安在她身边跌坐下来,扑起来了一股无花果的气息。他似乎一举一动都很吃力,面色也不比别人更好看,但他还是费劲走过来了。 “都给屠了?”游戏里死得早的人似乎还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说话的人是那个面色蜡黄的男人,扮演的角色却是美貌女性爱碧。 “全死了,”一个面容陌生的男人答道,“除了李儿之外,他们最后把楼里每一个角色都杀了,连我都没逃过去。” “你是谁啊?”扮演烤肉胡的中年女人瞪着他问道,“我从没见过你。” “好了,好了,”眼看众人七嘴八舌即将要吵成一团的时候,那个志愿者伸手在空中压了几下,等众人都闭上嘴以后,才继续说道:“请先让我告知一下游戏结局。” 林三酒在肚子里叹了一口长气。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运气,她每说服一个人就死一个人,到了据她所知的最终结局时,她的“信徒”差点全死光了。不用问,她这一场游戏是肯定没有通关的,估计还得再来一遍。 被人活活敲碎头骨的恐怖,叫她忍不住一颤。 “这场游戏在第十七天的时候,大部分玩家就死了,只有‘黑朋’和‘李儿’活着。其他人保持着死亡状态,他们两个人一直活到了第三十天,游戏结束。” “等等,”扮演陈小姐的老太太说,“黑朋早就……” “没死,”林三酒忍不住答道,“我们的认知被这个游戏给扭曲了。” “怎么说?” 扮演黑朋的那个女孩,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那个,”她看了一眼扮演燕黄的男生——后者此时瞧她的眼光都是冷冷的——挠了挠头,说:“其实是黑朋杀了燕黄……但你们都以为死的是黑朋。” 不等众人发问,她继续说道:“我在游戏进入中期时发现……我们在这个游戏里存在着盲点,主要是因为游戏角色和实际人物之间的……唔,身份冲突。” “那个,我的目标是要不为人知地摆脱妻子……因为燕黄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的负担。”扮演黑朋的女孩子说着,瞥了一眼她在游戏内的“妻子”,游戏外的朋友。“我想来想去,好像只有杀掉她才能摆脱她……而又不能被人发现是我干的。” “用得着把我整个头都打碎吗?”那男生满面怒气地问。 “对不起,我也没办法,”那女孩好像和他关系还不错,央求似的说:“毕竟我不能让他们看到你的脸,意识到你是燕黄。”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在看不见你的脸时,会产生这种误会的?”陈小姐怔怔地问道——她是头一个上当的。 “很简单,”扮演黑朋的女孩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关先生”,说:“我住在2号公寓隔壁,而关先生又总是往2号公寓跑。有一次,我听到了他和杰西卡说话。” “关先生”茫然地看着她。 “他告诉杰西卡,他在来的时候,听见有两个女人在楼梯下窃窃私语,说什么只有最后两次的分量了,再多也没有了。”“黑朋”一笑,说:“我一听就意识到了……说话的人其实是我和陈小姐。” 林三酒忽然想起来,陈小姐确实告诉过她,她每次与黑朋偷偷交易的时候,都是躲在楼梯下方的。 “被听去了一耳朵也不是大事,让我留意到的是,他说‘两个女人’在交易。”那女孩有点得意,还拍了一下自己朋友的肩膀,“我明明演的是个男人,大家也都听过我的声音,但是当他看不见我本人,只听到我的声音时,却还是依照生理特征认为说话的人是一个女人。我那时就想,如果把燕黄的脸毁掉,然后我再躲起来,让大家只依据生理特征认为死去的是一个男人……那么大家会不会都以为死的人是黑朋?” 正是这样。大家都知道黑朋是一个男人,但是唯有在瞧见这女孩的脸时,才会认出“这是黑朋”;在看不到脸、却只看见了一具男性尸体时,众人会下意识地认为“死的人是一个男人,那么死的当然是黑朋”。 斯巴安看来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那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活到最后了?”林三酒问道,“关先生和杰西卡杀了我们之后,难道被你们给……?” “我们是被平克奶奶下毒毒死了。”“关先生”瞥了一眼那个扮演平克奶奶的中年男人。后者一脸愣愣的,好像始终不太敢看斯巴安,闻言才激灵一下,问道:“毒死了?原来我拿的不是安眠药?” 他摇摇头,叹息道:“我的目标是在游戏结束时依然有一个孙子……我那时趁你们在2号公寓找婴儿的时候,拿了几个药瓶。我那时一阵糊涂一阵清醒,还以为是安眠药呢。” “你当时是什么计划啊?” “我本来以为只要牢牢看着平克,不让他跑,不让他出事,就能完成目标。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个目标好像太简单了……当我后来察觉到我的身份证明没了时,忽然意识到了,我如果不能证明我是平克的奶奶,那么就算平克活着有什么用?” 林三酒有点明白了。“那你是打算……把关先生药昏过去,然后宣布你是他的奶奶?” “不必宣布,”他缩着肩膀说,“我住进去,把他当孙子一样照料就行了。反正我和平克之间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区别是他主动住进来,我才把他当孙子的。” “什么叫他主动住进来?”陈小姐问道。 “这两个角色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斯巴安说话了。他不知道怎么,似乎带着一点自嘲似的,笑着说:“我是一个孤儿。我看见她稀里糊涂的,是一个好目标,就住进了她家,告诉她我是她的孙子。等我发现她连身份都存在危机,也不能继续照料我的时候,我就得找下一家了。” 关先生和小老头杰西卡闻言,目光一齐转到了下家林三酒身上。 “好了,”志愿者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我要公布通关玩家了,然后你们想讨论到下一场开始都行。记住,没有完成任务的,需要再参加一次这个游戏。” 大家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李儿的目标是成功活过三十天。”志愿者拿出纸条,照着说:“关先生和杰西卡把她捆起来之后却死了,没人给她解绑,她一直不吃不喝到游戏最后,都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过毕竟她依然活着,通关。” 李儿吐了一口气——她最后的那段日子,肯定也十分痛苦煎熬。 “黑朋杀了妻子后,却让人以为是妻子杀了自己,尽管中途被人察觉到了真相,最后察觉到的人却没活下来。所以,她也通关了。” “黑朋”好像有点吃惊,应该是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差点行不通。 “平克,在最后关头顺利获得伊丽莎白的承认,为自己寻找到了新的照料者,通关。” 林三酒和斯巴安听了,都没动声色。 “伊丽莎白,目标是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有灵能力,”志愿者点名说道,“活到第三十天的只有两个人,他们都相信你有灵能力,所以你也通关了。” 林三酒这下可是真愣了。黑朋还好说,他早就相信了,可是李儿又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说楼里有个什么幽灵么,”李儿不太好意思地说,“那时我以为楼里的人,除了我都死了……但是我却从窗户里看见过黑朋的影子。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却在二楼里出现了……那不就是幽灵吗?” 1820 两个光蛋 林三酒半张着嘴,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少有的好运气。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她低估了自己的运气——因为那志愿者正接着说道:“凡是被分配到神婆角色的进化者,在该轮顺利完成任务的可能性是,我看看……唔,0.16%。” 她真切地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么低?” “第一,是因为你临到游戏最终被人杀了,避过了一个关键难题。”志愿者打开手中又一折纸——那纸条似乎可以永远展开下去,随时针对问题而提供新讯息。“伊丽莎白也算是‘所有人’之一,你如果不相信自己有灵能力,那就算你骗住了楼内所有人,骗不过自己,你的任务依然是失败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曾经有‘神婆’意识到死去角色就不算是攻略目标了,所以在第二天就杀掉了楼内每一个人……结果还是没通关,全体又参加了第二轮——可想而知那神婆在第二轮里的待遇如何。” 这么说来,合着她还得谢谢关先生把自己给杀了?被人敲碎太阳穴的记忆仍旧历历在目——林三酒瞪着“关先生”,后者有点尴尬地转开了头。 志愿者抬起那一张被面具包裹的脸,问道:“你在游戏里相信自己的灵能力吗?” “不太信。因为我看到了谁也看不到的东西,”林三酒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怀疑过,但也仅仅是怀疑过。” 毕竟燕黄也说自己看见过一双不存在的脚;这么说来,伊丽莎白倒是更有可能出现了精神问题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志愿者低下头,像看演讲稿一样说道:“在这一轮游戏里,同时出现了‘幽灵’和‘神婆’,这样的几率不高……神婆大部分时间都能够看见幽灵,这就给了神婆玩家一个相信自己、顺利完成游戏的可能性。公寓游戏中有五六百个角色,每一轮都会随机分配,在没有出现‘幽灵’时——” “等一下,”陈小姐喃喃地问道,“幽灵是……” 志愿者停下来,把目光从纸条上抬了起来。“你们之中有多少人意识到了,游戏开始之前这里一共有十三个进化者,但是公寓里只有十二位住户?” 林三酒四下一看,发现和她一样都浮现了震惊的人不在少数。斯巴安一脸平静,和她的目光对上时,轻轻一笑说:“我早就奇怪第十三个人去了哪里……当你说你看见这楼里存在着一个幽灵,我就立刻相信了,你在游戏里确实有灵能力。” “那……幽灵就是这个人?”陈小姐指着中央那个陌生男人说道。众人看了他几秒,忽然有人“啊”了一声,说“我们来参加游戏的时候,你走在最后一个的!”——那男人点了点头,说:“我的目标是,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抢在某个游戏角色之前完成他的目标,取代他生活到第三十天。” 陈小姐慢慢沉下了脸。 “不被发现?”林三酒明白了,“那你之所以要对我下手,就是因为我发现了你的存在?” “游戏里没办法,”那陌生男人挠了挠头,说:“不然换你怎么办?再说,正因为我察觉到你可以看见我,我才也相信了你有灵能力嘛。” “除了以上四位玩家之外,其他人很可惜,都没有通关。”志愿者重拾起了刚才说到一半的总结,“烤肉胡的目标是不被人抓住过失之处,通关失败。猫葵的目标是平安生存三十天,通关失败。” 这就不公平了,一棵植物不能说话不能动,如何保证自己不被人半路拔了?任何意外对它来说都是不可抗力。林三酒忍了又忍,才将一肚子担忧和火气压了回去,耐着性子继续听他说道:“杰西卡的目标是拥有李儿直到游戏结束,通关失败。燕黄的目标是平安生存三十天,通关失败。关先生的目标是帮助杰西卡完成心愿,通关失败。” 随着他报一个名字,在场就有一张脸被笼上乌云。 “平克奶奶把第二个孙子目标给不慎毒死了,通关失败。爱碧的目标是要摆脱债务后平安存活到第三十天,通关失败。” “等一下,”李儿作为胜利通关者,此时生出了其他人承担不起的盎然兴致:“爱碧是谁杀的啊?她又怎么回事啊?” “我欠了很多债务,根本还不上,”那扮演爱碧的蜡黄男人垂着眼皮说,“所以我想要假装被人杀了,以此摆脱债务。我觉得烤肉胡是个合适的下手目标,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出恋爱吵架的戏……” “你也没料到吧,”李儿咕哝着,“烤肉胡是个女的。” “爱碧”果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他微微睁大眼睛,随即瞥了一眼“黑朋”。“那也没有意义了,反正我都被人杀了。”他望着“黑朋”,说道:“我找他买麻醉剂,结果被他发现了我的计划。” 那演黑朋的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杀人狂魔,此时慢慢说:“我杀了燕黄之后,总得有个地方藏身……我本来想暗示大家把你的尸体挪走,我接下来就可以偷偷住进你的公寓里了,结果提出来之后,却没人想要挪尸体,我也不好多坚持了。” “那你后来……”李儿看了她一眼。 “我本来是和死尸一起待在8号公寓的,”她耸耸肩膀说,“后来我以为整栋楼的人都死了,我就住进了5号公寓。我很少出去,因为外面又是血又是尸体……不过还是被你看见了。” “那么大家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了吧?” 志愿者将纸条折好,问道:“通关的进化者可以离开了,我希望大家为接下来的第二轮做好准备。” 林三酒是和礼包一起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不愿意自己走。她拦住了那志愿者,问道:“演猫葵的玩家,到底受了什么伤?” “不清楚。” “他现在在哪里接受治疗?” “不知道啊。” “大概要多久才能回来?” “没人告诉我。” 对于这么一问三不知的志愿者,林三酒简直又急又气又没办法——她将同样一套问题翻来覆去换着方式问了好半天,得到的回答却都大同小异:无非是要她等一等,季山青会出来的,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至于季山青收起来的女越和韩岁平数据,她甚至都没提;对方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提了也没有用。 “走吧,”斯巴安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他也只是进化者而已……我们就在这附近待着,一有消息可以随时赶回来。”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她能怎么办?离开现代世界的时候,他们一行足有八人;没想到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才过了一两个月,就剩下他们两个光蛋了。 在没有确实见到季山青平安出现的时候,她觉得好像有一丝自己被抽了出去,一头被高高挂在天上,空荡荡地悬着——生怕有哪一阵风吹得不对。 在随着斯巴安走进一片商业区街市的时候,她仍然陷在茫然若失的情绪里。她想起了数据流管库里的礼包,想要安慰自己这只是他的一小部分;但她又想起了礼包曾经说过的话——连他那一小部分都被迫与她分离了,更多的他,此时得处于一种什么样的黑暗中? 或许是因为太过出神,当斯巴安停下脚的时候,她都没有留意到,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等她及时刹住脚时,斯巴安转头看了看她,说:“如果一个地方看着就像是下一个游戏场地,你会进去吗?” 顺着他的示意,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一家大型商场上。 1421 商场来客 从公寓出来之后,通知他们去寻找“新游戏发布会”的提示一直迟迟没出现;或许是这游戏世界也体贴他们俩刚刚死得太惨,允许让他们先缓一口气。既然他们下一场游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那么应该进哪儿都没关系吧? 林三酒想着,目光穿过停车场,落在了那栋建筑上。 斯巴安说得没错,这一看就是个游戏场地。 建筑物只有两层高,占地却很广;停车场里稀稀拉拉的汽车,蒙着厚厚的一层灰,都漏了轮胎气,歪歪地、干瘪地堆在停车位里。 此时夕阳快要从天边的连绵群山之后沉下去了,天空晕成了浅紫色,烧着细细一线橘红,映得商场墙壁上、门口旁一片一片已经发黑了的血迹,又闪烁起了几分红意。 “我建议我们进去。”斯巴安将双手插进兜里,说。 “为什么?”林三酒不太明白——就是要落脚,也不必找个这么地方。 “刚才那个志愿者只说让你回到那栋公寓里找季山青,”他轻声提醒道,“他却没有保证你下一场游戏肯定会在这附近。如果我们被安排到了很远的地方,且不说你肯定不放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现实问题,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未必找得回来。” 林三酒一怔。她刚才一心只惦念着礼包现在的状态,倒忘了他们是被游戏世界随机地扔在了地表某一点上的——哪怕附近有地名,对她来说也毫无意义。 “那你的建议是……” “既然这个地方一看就是游戏场地,不如我们先进去等着。”斯巴安耸耸肩膀,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也有几分胡闹,忽然破开一个笑,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总有其他进化者会被领到这儿来开始游戏的,到时我们如果强行加入,或许是一个留在附近的办法……就是不行,试一试也很有意思。” 他说到最后,眼睛里亮起了熠熠的光。 的确很有意思——这个游戏世界能够随心所欲地摆弄着进化者,给他们安排一个什么游戏,他们就得巴巴儿地赶过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奔赴死亡。他们如今偏偏就要按自己的规矩硬来一次,看看这个世界又能怎么样?林三酒一想起被带走了的季山青,就恨不得能将这个末日世界的规则、体系和表面全敲碎,哪怕只是为他们几个人打出一条缝隙的活路。 “走吧,”她决心一下,就大步朝商场走去。“希望它别让我们等得太久。” 夜幕沉落下来,建筑物内部灯火通明;随着他们走近,自动门平滑地打开了,看起来一切都仍旧运转顺畅。二人站在灯光下侧耳听了一会儿,彼此都朝对方摇了摇头。 这栋商场里似乎没有人在。 出乎意料,商场内部不仅还算整洁有序,甚至连货架上的东西也都大多完好无损;林三酒从一进门的促销货柜上拿起了一包“黄油朗姆味咖啡”,看了看生产日期,想起自己不知道此地如今是何年何月,又放回去了。 “这个世界看来果然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灭亡的。”斯巴安望着门口的一块告示板说道。林三酒凑过去一瞧,板子上模糊的残存字迹拼成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近期品南……罗斯玛丽路区域……出现大型……危险……不再进行送货服务”。 大型游戏吗? 那些游戏就像是无穷无尽的绞肉机一样,把这里的人们全都绞磨干净了? 林三酒扫了一圈,发现他们正站在收银台和售后服务台中间,前方展开了许许多多个商品区:女装区,配饰鞋袜区,家庭用品区……她信步走了一圈,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平常的、需要逛商场的日子。不知道是因为它精心搭配的灯光还是展示设计,她居然隐隐怀念起了过去购物时的感觉;或许她不是一个人,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斯巴安还顺手拿起了一本杂志看。 “你能看得出来这里可能是什么游戏场地么?”林三酒一边说,一边从货架上抽出一件毛衣看了看。入夜之后有点儿冷。 “设施很完整,也没有血迹,很难判断。”他放回杂志,又拿起了一盒巧克力糖,突然吃了一惊——林三酒心中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刚要冲过去,斯巴安却抬起眼睛,满面都是真挚的惊讶:“糖果怎么还能做成无糖的?” “你不知道吗?”她有点儿哭笑不得,“其他甜味剂代替了糖……等等,你原来是在末日里出生的吗?” 斯巴安仔细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可能是,我说不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商场深处走——架上货物被零零碎碎地拿走了一部分,就像是正常营业了一天之后,还没来得及补货似的,一点儿也没有进化者收集资源以后留下的空荡狼藉。 不管怎么看,这商场都太正常了。 这种正常一直维持到了深夜。在进入这个末日世界之后,林三酒还是头一次如此无所事事,却又不能放心休息;手上若是不找点什么事干,她简直浑身都难受。她张罗着要弄晚餐,结果还因为在调料区耽搁的时间太长,而把肉饼给烤糊了——斯巴安虽然吃得面不改色、尽职尽责,却绝不肯再接受第二块了。 “我有一个物品,是神婆。”二人饭后坐在样品沙发上闲聊的时候,他将长腿搭在一张小边几上,似乎很有几分困累了,正轻声说道:“如果你实在很担心季山青,可以用神婆占卜一下……” “我占卜得已经够多了,”林三酒失笑道,“看一看明天情况——” 她的话没说完,二人都忽然静了下来,朝同一个方向微微侧过了头。在商场大门的方向上,他们刚才都听见一阵轻微得差点就滑过耳朵了的“沙沙”声。 有人从自动门里走进来了。 二人屏息等了几秒,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冷不丁打碎了寂静的,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嗓音。 “我听说,斯巴安在这里是吗?”那个嗓音幽幽飘起来,柔声问道:“你方便出来一下吗?是时候为你对兵工厂的罪行付出代价了。” 1422 母王的肚子里 这家商场太大了。在一行一行货架形成的森林中,那女人的嗓音仿佛是从某片树荫下破土生发出来的枝叶,幽幽站在无尽绿林深处,叫人压根分不清它是从哪儿冒的头。 林三酒也知道,这个比喻或许有点儿奇怪。声音就是声音,总该有个来源的方向——但她甩不掉这种奇怪的感觉:这家商场、这些货架、这些商品和这个女人,好像都属于同一个和谐融洽的系统,好像她天生就是这里的一部分。 二人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同样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来。不仅是声响,二人的态度、姿势、甚至连呼吸和体温都已经迅速变化了,一切元素都在须臾之间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做好了准备。 那女人又发话了。 她不威胁,也不用激将法,似乎毫不在意斯巴安会不会站出来。她只是平静地读着一份宣判书——林三酒是在听了几秒之后,意识到它是一份宣判书的。 “在兵工厂第五分部遭遇外敌袭击的时候,你不仅没有执行抵御外敌、保护组织的责任,反而将兵工厂、将十二组织,甚至碧落黄泉都置于自诞生以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在此,十二组织联盟决定……”她轻轻地说,“对你进行无条件追回。” 什么叫无条件追回?这倒是一个林三酒从没听过的判决。她看了斯巴安一眼,后者的侧脸仿佛是艺术家一点点雕刻出来的石像,连一丝波动也没有。 他究竟干了什么,他一直没有说。 “看来你打算让我走过去了,”那女人慢慢地说,“你身边的同伴还在吗?” 林三酒忍不住暗暗吐了一口气。 她一点都不吃惊对方是十二组织的人。这一路上,斯巴安从未遮掩过自己的面容或身份;任何看到他、认出他的人,都有可能向十二组织传回报告,并把她的存在也一齐上报了——妈的,这么想来,报告人甚至有可能就是扮演黑朋和燕黄的那一对男女。 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得到了斯巴安的位置信息、派出了可以马上传送的高阶战力、拿到了特定地点的传送签证……除了十二组织,谁还能调动这么多资源? 她吃惊的是,斯巴安明知道自己已经处于麻烦里了,却好像没有任何准备;而十二组织明知道斯巴安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却仍然只派出了一个人。 “这跟她没有关系,让她留下来参加游戏,”斯巴安冷不丁扬声说道,“你我可以换一个地方。” 对方沉默下去的时候,就好像一道海浪落回了大海里,再也没有一丝存在的痕迹了;直到她又开口的时候,林三酒才突然意识到,对方似乎正在靠近他们。“换一个地方?”她轻轻笑了一下,“你不认识我,但是能反应得这么快这么准确,真不愧是兵工厂前任高级长官。”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的时候,不远处一道展示品窗帘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将垂地窗帘掀开了一条缝隙。林三酒蓦然一惊,猛地朝那窗帘拧过身子——从阴影里,迈步走出来了一个人。 林三酒的理智很清楚,从窗帘里刚刚走出来了一个女人;但是她不得不使劲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几眼,才终于勉强将那个女人从周遭环境中区分开了。 她给人感觉似乎年纪已经很大了。她的五官舒展沉静,仿佛从长长的岁月中得到了安宁;面容却像年轻女孩一样丰润饱满,双唇还透着自然的水粉红。她让林三酒想起了一棵树——哪怕是活了上千年的树,每年仍旧在勃勃地焕发着新叶。同样的,树自然也不会对一个人类的美貌而感到惊讶;即使那人是斯巴安。 但是,你的目光不能离开她。林三酒马上就意识到,只要她的眼珠稍微一转,再转回来的时候就会一时难以找到这个人——尽管那女人始终在原地站着,一动未动。 “你叫林三酒,对吧?”那个女人朝她微微一笑,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嘛。” 的确。林三酒从碧落黄泉离开之前,也没少在兵工厂里横冲直闯,还差点被学者攻击了。 “十二组织无条件追回的人只有我。”斯巴安沉声提醒了一句。 “不要紧,”林三酒的目光没有放开那个女人,答道:“有些事不会变,比如她不肯换地方,而我想要留下来。” 仅仅是几句话、一个照面,二人就都有了同一个猜想。 那女人不知道对这商场用上了什么能力或者效果,如今这整栋商场都成了她的天然存在环境——不,或者应该说,她成了周遭环境的一部分。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会换地方从头开始的。 “我不理解,”那个女人并不急着动手,反而在斯巴安身边看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说实话,她看着都不像是一个会动手的人;假如和平主义者有一张代表性的脸,那应该就是她这一张才对。“你怎么两手空空地站在这里?你把兵工厂放去哪里了?” 林三酒一时间没有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甚至还“啊?”了一声。 斯巴安抬手拢起了滑下来的金发,似乎觉得她提起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一样,轻轻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笑。“我好像还没告诉你,”他转头对林三酒说,“碧落黄泉的地面上多了一个大坑。” 什么?兵工厂不是在一栋楼里么——不,重点是,兵工厂呢? “原来你还不清楚。”那个女人像是一个性格温柔的长辈,冲林三酒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告诉你吧,他把碧落黄泉这个星球挖走了一块。” 大概是看见了她登时睁圆了的眼睛,那女人很理解似的摇了摇头。“当时正在遭袭的兵工厂自顾不暇,结果最关键的部分被切了下来,随着那块星体一起消失了。那是场很大的灾难,我听说。” 假如换一个别人,或许会说那么大一个钢铁都市,那么大一个星球,怎么能像蛋糕一样被随便切来切去。但是林三酒张了张嘴,却讲不出这句话——因为她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母王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发展成了一颗小行星。 原来它体内包裹着一块碧落黄泉。 1423 你不是想参加这里的游戏吗 1423 现在不是问斯巴安“为什么”的时候。 她有时候仍会回想起那一天,她和斯巴安独自坐在兵工厂一个房间里的时候,他曾经指着窗外说“兵工厂会是我的”——林三酒一直以为她当时从他眼睛里看见的是野心,今天才发现自己错了。 回头朝他一望,斯巴安面上仍带着笑意,但与往常的温柔已大相径庭。那是一种尖锐的、近乎狠决的快意,好像是一个刚刚报复了世界一点点的少年——只要能让对方疼痛,在此过程中,他不在乎自己究竟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也不在乎自己会惹来什么样的追究与后果。 “你们要对他怎么样?”林三酒忍不住问道。“什么叫无条件追回?” “作为兵工厂培育的战力之一,”那个女人微微一笑,那种和平主义者一般的气质忽然稍微融化了一些。“兵工厂拥有对他一切资源及本身的处置权。即使不论他身上的东西,只是研究、拆解掉一个像他这样的进化者……嗯,就足可以让一个小型组织受益很久了。” 明明他是一个血肉温暖的活人,却被描述得仿佛只是一堆资源的集合体。林三酒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一点斯巴安的行动——假如她也能一手抓住十二组织的衣领,那么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往对方那张傲慢的脸上扇下去。 “原来是这样,”林三酒的手心都被激流的血液冲得发痒,“那我们如果把十二组织拆掉,是不是能受益终生?” 不等那女人回答,她朝斯巴安转头轻轻一笑:“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 斯巴安望着她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因为她的理解而松了一口气似的,也笑了起来。 下一秒,林三酒无法自控地跌向了身后的沙发。 她是在即将跌落回沙发垫上的时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在谁也没有多留意那具展品沙发的时候,从沙发垫间伸出了一条长长的手臂,像钢环一样牢牢攥住了她的腰,卷着她倒向了沙发垫之间的那一条窄窄缝隙里;斯巴安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在他刚刚朝林三酒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她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朝斯巴安的喉咙探了过去。 在看到任何一个朋友遭遇不测之前,林三酒更希望自己能先一步在战斗中粉身碎骨。 她猛地反过双手、抓住了那条手臂,【画风升级版一声叮】登时发动了——那条手臂在顷刻之间被炸成了漫天模糊的血肉雨,她后背上“啪”地一下被溅满了一片血花;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她一推沙发重新跳了起来,直直扑向了斯巴安与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等她冲上去的时候、等斯巴安同时反手抓向身后的时候,那个女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商场中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心甘情愿地为她打掩护;她若是想要藏匿痕迹,恐怕二人就是把商场拆了,都无法在断壁残垣中找到她。 “滑不溜手的,倒是有点麻烦。”林三酒这时才喘上来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被染上了大片鲜血的沙发。碎断的手臂只剩下上臂那一节了,软软地歪在沙发垫上,应该连接着肩膀的地方光光滑滑,好像原本就只有这么一条手臂而已,根本没有和这条手臂连着的人。“但是她既然必须得跑,就说明她不敢面对面地硬战,是不是?” 斯巴安默默地站在原地,手指轻轻地搭在了他的喉结上,没有出声——林三酒十分确信,刚才那女人还没有来得及碰到他,就已经被他们二人同时发起的攻击给逼得退走了;再说,这世上能以偷袭的方式碰着斯巴安的人,恐怕也不会很多。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斯巴安抬起眼睛,一双森林般浓绿的眼睛里浮起了几分雾气般的水光,让他看上去仿佛有点儿孩子似的迷茫。他张了张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还是没出声。 “怎……怎么了?” 在林三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隐隐地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手臂残肢——那显然不会是那个女人自己的手——随即又看了看斯巴安。后者叹了一口气,朝她露出了一个苦笑,无声地以口型慢慢说了几个字“没有声音了”。 要不是沙发上已经一片狼籍,林三酒差点就要跌坐回去。 “我-操,”她没忍住,头一次在斯巴安面前骂了脏话,“她没有碰到你,怎么也——她刚才说的‘拆解’——” 她一时间冲上来了许多念头,以至于没有一个能说得完整。原来那女人不必制服斯巴安才能把他带回去?难道她还能一部分一部分地把他分开带走? 那到了最后,原本太阳神一样的斯巴安会成什么样? 金发男人摇了摇头,在自己的喉咙前伸开手,顿了一顿,又放下了——似乎是在重演示意刚才发生的状况。只可惜没有解释的话,林三酒却只能看得糊里糊涂;她不太懂手语,若是内容太复杂,读口型也十分费时费力,他们二人此刻都没有慢慢沟通的奢侈了。 “不管怎么样,抓住那女人就行了吧,”林三酒郁怒之下,一脚踹上了沙发,看着它直直地滑向后方,撞翻了许多矮几、挂饰和家居展品。当商品们全都倒成了一地狼藉的时候,它们在彼此交叠摞搭之下,黑幽幽的缝隙骤然变多了,仿佛许多条长长的眼睛,伏在家具下窥视着二人。 她打了一个激灵,却突然来了主意。 “我有一个办法,”她回身拉住斯巴安的手,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气,好像对方是个刚刚受了伤的流浪小动物。“你跟我来,我刚才看见一片货架区,正好有我们可以用得上的东西。” 那女人不是把这商场都变成了她的领地么?就算拆了,拆成满地狼藉,这儿也依然是她的领域,甚至破碎的建筑和货架只会造成更多的死角和缝隙,反而更加让人棘手——但是,假如这家商场能够不再存在的话呢? 在他们一路探索这家商场的时候,林三酒见过一大片户外活动区。野营的帐篷,户外的折叠凳,装冰的大箱子,活动烧烤架……论起野营或远足,自然少不了户外烹饪时用的助燃剂。 她决心把这商场和那女人一起烧了。 有一点,林三酒认为自己推测的没错。对方既然已有天时地利,却仍然不肯与他们二人硬碰硬地正面战斗,说明对方的优势并不在战斗上——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斯巴安的战力已经在这儿摆着了,想要找一个能在他的强项上压过他的高手,确实太困难了。这就给了他们二人一个机会。 循着意老师从她记忆中抽出来的路线,林三酒拉着斯巴安,几乎没有费什么工夫,就重新冲入了户外活动区的货架之间。“拿助燃剂,”她知道自己不用多说,斯巴安就能立刻明白她的意图——后者果然一点头,扬起胳膊一肘撞上了货架。沉重的大型货架立刻开始了颤抖,一排排的商品也跟着摇晃起来;然而在助燃剂即将要纷纷掉下货架的时候,一切颤动却又消失了,重新恢复了平静。 就在林三酒以为又是那个女人动手了的时候,她听见大门的方向再次沙沙一响。 “商场游戏即将要在这里开始了,”一个毫无疑问属于志愿者的声音喊道,“我看到好像有几个没有受邀请的……唔,算了,所有在这家商场内的进化者,都是下一局玩家。” 1424 见缝插针林三酒 1424 就在林三酒一愣神的时候,站在货架另一头的斯巴安突然一抬手,一道雪亮白光就直直切向了她的面门——斯巴安真正全力以赴的时候,他的战力几乎到达了一种叫人无法理解的程度;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直到白光贴着她的耳朵擦了过去,她才意识到斯巴安对她发动了攻击。 时间仿佛都放缓了。 在漫长且难以理解的半秒钟后,她听见了身旁一声小小的、爆裂似的声响。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斯巴安的攻击对象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什么东西。 她慢慢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从货架上瓶瓶罐罐之间伸出来的一张脸。 假如那张脸还会呼吸的话,那么它喷出的热气都已经可以打在林三酒的脸上了。但是,即使没有斯巴安那一击,她也不觉得这张脸上还会有任何呼吸——它的下方确实还有一条抻得长长的、连筋都绷起来了的脖子;而它与正常人的相似程度也就到此为止了,在货架上没有可以容纳一具身体的空间。 就好像是由陶瓷打造的一样,那颗从货架上朝她伸出来的头,在她的目光中喀地一声碎裂成了数块,纷纷砸到了地板上。白骨,脑浆,黑发和红血之中,泡着一张因为柔软而还算完整的脸皮——林三酒连它到底是被什么打碎的都没看出来。 斯巴安已经冲到了她的身边,因为说不出话,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往旁边退了几步。 要不是自己就是倒霉的那个目标,林三酒几乎想要为那个女人鼓鼓掌。 对方不可能没听见志愿者的声音——老天,从听见志愿者的声音开始,到现在才过去了区区几秒而已——那个女人在意识到自己也一起被包括进了游戏里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吃惊,而是抓住了林三酒二人吃惊的时候,迅速对他们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假如斯巴安反应慢了半个眨眼的瞬间,她就会被那张脸撞上——她不知道那张脸能对她怎么样,但她挺庆幸自己不用发现这个答案了——等她受了一击的时候,斯巴安必然会被分神;在他被分神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可以对她真正的目标下手了。 “你没事吧?”林三酒赶紧上下检查了他一遍,见他摇了摇头,看起来也没有少什么东西,这才呼了口气。“我们最好别再分开了,”她轻声对他说道,同时打开了【意识力扫描】。 那个女人已经融入了这个环境里,【意识力扫描】是否还能起作用,也是未知数;但她好歹要试试。 对刚才冲突似乎一无所知的志愿者,这时又在商场另一头继续大声说道:“请商场里的所有人尽快走到大门口这里来会合!不好意思,你们现在已经没有拒绝或退出的资格了噢。” 林三酒闭上眼睛,定了定神。 行吧,看起来要和他们的追杀者一起进入这个游戏了。 往商场大门走去的过程中,二人的神经都绷得极紧。每一道货架形成的走道、角落里,都仿佛游荡着窥视他们的影子;林三酒几乎能确信自己在两盒洗衣粉之间的缝隙里看见了一双眼睛,只是再一定睛,洗衣粉还是洗衣粉,货架还是货架。 ……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被那些从货架里伸出来的人类肢体碰上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她总觉得那些手臂,脸和眼睛,仿佛都带着一种近乎饥渴的执着想要碰到她。 斯巴安沉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他存在的地方就是一块绝对安全的领域,她清楚不会有任何危险能从左边靠近。怀着这个认知,她将【意识力扫描】一遍遍地划过身边每一丝缝隙——不论从任何角度上来说,她都想要竭尽全力地为斯巴安提供同样的安全感。 “欢迎欢迎,”一个同样装束的志愿者正站在大门口,老远就朝他们挥了挥手,“请来这边集合!” 能看出来,他已经尽量在把自己往志愿者的角色里挤了;但和之前的志愿者相比,这一位的态度、语气都散漫随意了不少。在他身后只站了三个进化者,他们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戒备惊疑之色,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尤其是斯巴安。 “你们稍等一下,”志愿者拍了拍身旁一个自助结账台,忽然抬起声音说:“还有一个没到呢。” 这话显然是说给最后那一个女人听的。 众人沉默地等了一会儿,在一层层林立在天花板下的货架之间,始终没有浮现出那个女人的影子。 难道她是仗着天时地利,打算硬撑着不出来? “这不是给我的工作造成困难吗,”志愿者嘀咕着抱怨了一句,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啊,原来是这样的能力啊……”他看着那张纸条,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有底气不出来呢。” 林三酒一个激灵,赶紧一大步凑上去,小声问道:“请问,是什么能力?” 那志愿者转过头,从面具后瞥了她一眼,迅速把纸条重新叠好了。 “能给我一个提示吗?我挺好奇的。”林三酒尽量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不违反游戏规则吧?” “那也不行,”志愿者以手背朝她赶了赶,示意她重新站回参加游戏的倒霉蛋群体里去。“告诉你的话,就可能会给你一个不公平的优势……” 或许是不高兴那个女人迟迟未出现,他想了想,补了一句:“我只能说,叫她走出来,就跟挤脸上痘痘一样讨厌。” 从来不生痘痘的林三酒一副听懂了的样子,点点头站了回去。斯巴安好像有点忍俊不禁,可惜笑也笑不出声,说也说不出来——也不想想她这通忙活是因为谁。 “好吧,非逼我挤痘痘。”那志愿者嘟哝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笔,蹭蹭在纸条上写了一大段字;林三酒伸长脖子望着远处的货架,一边等那个女人被“挤”出来,一边在脑海中悄悄问道:“看见了吗?” “看见了。”意老师答道。 1425 林三酒的痘痘 这章真的写不长,浑身都很不舒服,休息一下写一点,到现在还不到一半,你们睡吧……】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阅读网址: 1426 商场游戏 1426 各种生存游戏,林三酒已经参加过不知多少场了;不论是多困难的,她也都见识过——只是她唯独没有料到,有朝一日她会暗暗做好心理准备,要在保住自己一命的前提下输掉游戏。 被分为两组的进化者,按指示站在了志愿者的两边。梵和自然不必说了,陈汉武就是刚才问话的那一个黑皮肤男生——他显然因为自己和“埋伏偷袭者”被分成了一组而生出了戒备,站得都远远的。而斯巴安正好和两个女孩子分配成了一组,这简直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虽然林三酒一时有点决定不了到底谁是老鼠谁是米缸。 失去声音又失去同伴的斯巴安,好像是人生里头一次这么茫然。他对梵和视而不见,反倒是隔着志愿者不断朝林三酒投来一眼又一眼;两个女队员向他搭话的时候,他就瞧着更无助了,只能朝她们回以微笑——那两个女孩子似乎非常吃这一套。 那个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志愿者,似乎对自己的分组结果很满意,笑着说:“那现在我们就来介绍一下游戏规则吧。都别丧气啊,谁叫你们都没有成功阻止新游戏发布会呢。” 所谓阻止新游戏发布会,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水中捞月一样,因此除了那叫梵和的女人之外,谁听了都没多大反应。林三酒看着梵和追问了几句,一副聚精会神记下了必要讯息的样子,自然是一个字都不肯提醒她的。 她现在已经够憋气的了。 “大家都有收纳道具吧?”志愿者看了一圈,问道:“没有收纳道具的也有裤兜吧?你们现在在自己能装东西的地方找一找——” 林三酒束着双手一动不动,两眼紧盯着梵和,就等着瞧她打算从哪里掏出一个收纳道具来;梵和原本正要动,瞥了她一眼,硬生生忍住了。 “在这些地方,你们会发现一张纸条,纸条上列明了一系列商品。”志愿者继续说道,“这张纸条上写着的,就是你们的……你们俩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动?” 陈汉武正脱下了自己的一只鞋,像倒沙子一样往外磕它,闻言看了一下两个队友,自己也犹豫着不动了。 “都开始找啊,”志愿者啪啪拍了一下手,催促道:“快点,干嘛每一步都要我逼着你们才肯动?老被我威胁很有意思吗?” 梵和似乎想起了刚才被“挤出来”的经历,又瞥了林三酒一眼,才慢慢将手伸入了怀中。尽管双方已经打过照面了,但直到她被挤出来以后,林三酒才总算看清楚,原来梵和穿着一件宽松的交襟外衣,样式十分特殊,似乎衣兜都是缝在里头的。 她在怀里翻了几下,但似乎一时翻不到志愿者所说的纸条,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忽然笑了。 “你看见我的容纳道具又能怎么样呢,”她像是想通了似的摇了摇头,说:“要找突破口的话,你根本没找对地方。” 林三酒没作声,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小片由细铜丝拧成的网格。 容纳道具林三酒看得多了,陈汉武那种藏在鞋垫里的也不能叫她眉头动一动;只是这看起来孤零零空荡荡一片的铜丝网,还真让人看不出来它怎么才能装东西。梵和举起铜丝网,目光从一个个网格上扫了过去,在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噢”了一声,伸出白皙细长的尾指,探入那个网格里往外一勾——她的手指没有从另一端伸出来,反而消失在了空气里——从网格中央什么也不存在的空气里,她勾出了一张纸卷。 林三酒这才慢吞吞地低头检查起了自己的卡片库。 就像所有游戏一样,这个商场游戏也是有人设计出来的。如果这张纸是游戏中必需道具的话,那么完全可以由志愿者发给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去自己的收纳道具里翻……何必绕这一道路呢? 她还没有想出答案,却先意识到了自己的卡片库中什么也没有多出来。那一头,陈汉武已经从鞋子里磕出了一个同样的纸卷;她又翻了一次卡片库,仍然没有发现。 因为有【扁平世界】,林三酒几乎从来不用收纳道具。她想起自己好像不知道从谁身上夺来过一条裤子,似乎就是个收纳道具,赶紧解除卡片化找了找,还是没有——最终在志愿者的提醒下,她在自己的裤兜里找着了。 奇怪了,为什么不放在【扁平世界】里?放纸条的地方,也有个选择标准么? 她一边想,一边看了看对面。斯巴安是从自己战斗腰带上一只黑色袋子里找出纸卷的,而那个短发圆脸的姑娘,打开了脖子上一个可以装照片的项链;最后一个生了一双狐狸眼的年轻女人,四下看了看,才以手遮掩着自己的下半张脸,好像是从口中抽出了那个纸卷。 “看到了吗?每张纸条上都写了一系列商品,那就是你们的购物清单了。每个人的购物清单可能都不一样。”志愿者也拿出了一个示范用的纸卷,打开来指着它讲道:“在看清单之前,你们先看清单上方,有一个字母加数字……比方说,A1—A5,看见了吧?这个是商场货架的序号。” 林三酒果然在自己的纸条上发现了“B1—B5”的字样。 “分配给你的货架序号,就是你的根据地。每个人的根据地都是五个货架的范围,具体在哪里则是随机分配的。也就是说,即使同组,也未必会挨得很近。”志愿者看了看林三酒这一组,说道:“游戏的大原则,就是要在尽量使自己这一组人凑齐购物清单上物品的同时,阻止另外一组凑齐物品。每一张清单上的每一个物品,都在某个人的根据地里;其中有的可能在队友的根据地里,有的可能在竞争对手的根据地里。没有分配到玩家的货架上,肯定也就没有你们所需要的任何物品。需要注意的是,当你拿到你的清单物品时,你必须要把它放在你发现纸卷的地方,才算作有效。” 林三酒愣了愣。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清单第一个物品上,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兜。 “厨房用13L垃圾桶一个”。 这……她要输掉这场游戏,看来是必然的了? 1427 不如意事常八九,九十,两百七… 1427 在林三酒脸上流露出的愕然,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其他人的脸上也纷纷划了过去。“必须放在发现纸条的地方”——这句话就像天边飘来的乌云,将众人的脸色都遮得暗了一暗。她的目光转了一圈,仔细一想,这才意识到,在场众人中居然没有一个人的收纳容器能称得上大。 斯巴安战斗腰带上的侧袋就不必说了,那一看就不是特殊物品,而且也只有巴掌长;陈汉武的鞋垫子倒是蛮长,可是那样薄薄一层,就是开了口子能张开的程度也有限——更别提对面俩姑娘,一个的容器是项链吊坠,一个的容器是自己的嘴了。 就算特殊物品肚子里的容量是无限的,也得先把东西从开口里塞进去吧?以上这些容器,还不如这家商场里大部分的商品体积大。她不确定梵和的物品是怎么回事,但瞧她刚才以尾指勾出纸卷的样子,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包括梵和在内,众人一齐瞪视着那个志愿者,不约而同地质问道:“怎么放得进去?” “那就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志愿者耸耸肩,这个话题就算结束了,继续说道:“现在你们都知道在这个游戏里要干什么了,接下来请听我介绍一下规则。” 众人都安静下来。 “一,在游戏正式开始以后,商场内就会取消根据物品种类划分出来的区域。”志愿者抬手朝远处货架一比,说:“所有目标商品顺序都会被打乱,将会随机出现在各人领域中的货架或者商品柜里,出现规律就是没有规律。甚至就连货架序号都是随机的……比如我的领域是A1-A5,紧挨着我的却有可能是E23,和D6。” 这么说来,她要找垃圾桶也不能去厨房区域了——厨房区域根本不存在不说,垃圾桶都说不定跟皮鞋一起冻在冰箱里了。 林三酒一时仍旧是沿照“如何赢下这局游戏”的惯性思考的,愣了一愣才想起来,自己要存心输掉就压根不应该去找那个什么鬼垃圾桶。 “游戏开始以后,比方说,在场六个人中有五个人都需要拿到一个苹果,那整家商场里总共就只有五个苹果。在这五个真实苹果之外,你看见的其他苹果都是一些塑料或者纸板,充当背景的假物品……我再强调一次,所有目标物品,都在六个人的货架领域里,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他显然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咬着字说道。 斯巴安忽然扬起眉毛,眼睛里微微一亮,仿佛祖母绿在灯光下闪烁起了湖水似的色泽。很显然,他被勾起了兴致。 “二,不能损坏商品,不能改变商品形态,除了把自己的目标物品放入容器之外,不能移动商品位置。”志愿者似乎看出了默不吭声的众人心里都转的是什么心思,笑着说道:“就算你碰巧知道对手队伍的目标物品是什么,你也不能毁了它、藏起它或者叫它隐形。还是那五个苹果的比方,哪怕你一口气发现了五个,你也只能拿走清单上允许你拿走的那一个。另外,如果你对自己的目标物品用上了缩小、压扁等等之类的手段,都将被视作没有拿到目标物品。” 这么说来,幸好她一门心思打算输掉游戏了,林三酒心想。否则不能把物品卡片化,她得怎么把13L的垃圾桶塞进自己的裤兜里去?看见了别人的目标物品不能动,好像倒是没有那么关键——毕竟谁都不知道别人的目标物品是什么。 这一条规则似乎对他们接下来的游戏影响更大一些,众人默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那志愿者才打断了他们的思绪:“第三点,是针对这个游戏输家的惩罚。” 六双眼睛都朝他迎了上去。 “游戏结束后,所有人都必须在第一时间离开本商场。在购物游戏中输掉的那一方,将在离开商场之后……”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变成‘摇钱树’。” “什么?”那个狐狸眼睛的姑娘忍不住脱口而出。 “顾名思义,一摇就会往下掉钱嘛。”志愿者笑了两声,说:“输家将会失去对自己的一切资源的掌控权——能力、物品、金钱,甚至比如说你这个人的优点在于思维敏捷,或者感官敏锐,这些优点也都算作在资源范畴之内。失去掌控权的时间长达三分钟。在这三分钟里,任何人只要冲撞你冲撞得足够重,这些资源就会从你身上掉下来,落进那个人的手里。”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 “……啊?”陈汉武有点儿傻了。“不,我听见了,也听明白了,”他瞪着眼睛,喃喃地说:“……什么?” “就是这样的。”志愿者说道,“三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输家幸运的话,或许可以在这三分钟之内冲出停车场,逃进城市内躲过去。” 林三酒恍然想起来,这家商场是被一大片一大片停车场包围起来的。输家赢家要同时离开商场,而外面又那么空旷……建筑外表上蒙的黑色血迹,停车产里的冲突痕迹,现在终于有了解释。 她看了一眼斯巴安,二人目光对上了。 林三酒冲他微微一笑。 变成“摇钱树”的下场,确实让她条件反射式地心里紧了一紧;抬眼再看看斯巴安,她的呼吸就重新松缓下来了。她想要输掉这场游戏的决心,反而比刚才更坚决了——他们有机会去掉梵和的爪牙,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唯一叫她有些顾虑的是,这样一来,她有可能把陈汉武给连累了。或许斯巴安可以保护他…… “注意,”志愿者从她脸上扫过一眼,好像想到了她的心思似的,忽然扬声说道:“由于这一局游戏的特殊情况,为求公平起见,取胜规则有一点小小的改动。” 林三酒朝他慢慢转过了头。 “原本的规则是,一队中若有一人未能达成目标,则算整队都输掉游戏。若是双方都有人未能达成目标,则继续进入下一局。但是现在嘛……鉴于你们的情况,这个规则暂时作废了。” 这完完全全就是为了防着她故意输掉才改规则的吧? “同一队人之间的物品清单,现在是共享状态的了。你们如果现在打开自己的清单,就会发现单子下方多出了另外两名队友的目标清单。”志愿者一边说,一边又掏出纸条来,刷刷写了一段文字。“每个人都有5件目标物品,每个队就是15件。游戏时长为一小时;当游戏结束的时候,哪个队伍取得的物品数量多,哪一个队伍就是赢家。” 梵和轻轻地笑了一笑,声音低不可闻。她转头看了看陈汉武,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接下来,我们就要通力合作了,请多指教。” 1428 脱人裤者终被人脱裤 正文快好了,再给我二十分钟!我说了会日更的,爷爷的名誉在这儿呢,你们看今天又更了不是,可喜可贺……】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429 神婆别人者终被别人神婆 1429 看开一点,裤子这玩意嘛,有穿就有脱,是不是? 林三酒自我安慰了一句,正要解开野战裤的皮带,抬头看了梵和一眼。陈汉武早就避嫌躲到另一边去了,把脑袋都埋进了收银台下头;梵和仍旧一脸清净地束手瞧着她,丝毫没有转过身去的意思。 “你要看着我脱吗?”林三酒求证道。 “是啊。”梵和理所当然地说。 行吧。她也没天真到会以为对方能让她围块布,或者进洗手间里去换——这家商场别看已经变成了末日游戏场,过去的设施倒还是正常运转的,什么洗手间、保安室都完好,可惜梵和不放她去。 偏偏梵和还补充了一句:“我看你脱有什么关系,你看我脱才不合适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三酒瞪了她一眼,解开皮带和扣子,把脱下的野战裤一脚踢了出去。“纸卷还在里面,我没拿出来看过。” 梵和低头瞧瞧那裤子,伸出两根手指将它捻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右边裤兜里的购物清单,总算满意了。同样的野战裤,礼包恐怕给林三酒准备了一百条;她掏出一条同样款式的,在二十秒之内,看上去又好像是一个正经人了。 她系好腰带,扫了一眼——神婆倒是机灵,早就不知道缩到哪儿去了。 “好,我们走吧,”梵和招呼了陈汉武一声,后者从收银台后伸出了一颗脑袋。“我们已经耽误太久了。” 三个人在同一时间,冲入了货架之间的走道里。那个志愿者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夸张;林三酒抬头一扫,发现所有的货架序号全都乱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领域是B1-B5,那么这五个货架有可能是挨在一块儿的,是混乱中的一小片秩序,现在一看,她想得未免过于天真了。D9挨着A1,H12连着B7……放眼望去,没有哪两个序号是应该摆在一起的。 神婆点头,肯定是斯巴安的意思;可斯巴安为什么要让她答应这么苛刻的条件?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汉武简直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正好朝梵和问道。 梵和跑动起来的时候,脚步轻得简直就像是羽毛打在风里;林三酒十分肯定她是压制了速度的,否则恐怕在几个眨眼的工夫里,她就能冲到商场另一头去。梵和闻言轻轻冷笑了一下,气息平稳地说:“这个游戏的策略无非就是在自己搜集物品的同时,阻拦对手获得物品。对方已经占了一步先机,我们要阻拦他们是来不及了,他们要阻拦我们倒是很容易。” 陈汉武登时蹦起了一脸焦急之色。“怎么呢?” “他们只要派出一个人拦住我们的路就行了。” 几乎就在梵和这一句话出口的瞬间,地板好像猛然化作了起伏咆哮的海浪,将三个人高高地扔进了半空里去。林三酒措手不及,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排排货架已经在她脚下了;货架所立之处都仍旧稳稳当当,唯独走道像是要极力挣脱引力束缚一样,像从地面喷射而出的暴雨一样轰然冲入了半空。 从无数碎砖和水泥所形成的高高海浪之间,慢慢走出来了一个金发的笔挺人影。 “分散开,”梵和在半空中竟能及时稳住身子,好像被钉在了空气里,喊道:“各自去找,林三酒,你去东边!” 这是要把她和斯巴安尽量分开。 正忙着自由落体的林三酒,一脚蹬在了附近一只货架上,力道将大多数堆在顶层的商品都纷纷蹬了出去,散花一样落在地上。走道上简直如同火山爆发一样,震得整栋商场都摇摇欲坠、粉尘簇簇,她不敢落在走道里——即使出手攻击的人是斯巴安,她也不敢冒险;很显然,斯巴安这一击并没有含蓄,他知道林三酒是有能力自保的。 “那我走了!”林三酒扔下一句话,目光遥遥从斯巴安身上一扫,转身就朝东边冲了出去。后者一眼也没有看她,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他的金发散开了,被急冲直上的碎片海浪所卷起的风势吹得纷飞飘摇,就像刚刚从地底徐徐升起的一尊神像。 在又一次回眸时,她远远瞧见陈汉武的影子也带着仓皇朝另一边冲了出去。梵和仍旧固守在了原位,好像打算与斯巴安硬碰硬地对抗一次——即使她是敌人,林三酒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这份胆气。 收回心神,林三酒一边飞快地跑,一边在货架之间不断扫视。 梵和计划得很周到,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与斯巴安私下见面。 商场货架大概足有数百个,六个玩家的一共三十个货架放在商场中,就如同水滴落进了河里。她这一路上将【意识力扫描】放至最大,把能够囊括进扫描范围的货架都囊括进来了,却没有看见B1-B5之中的任何一个。 身后斯巴安与梵和对抗之处,忽然破开了一声响——像是表皮微微绽开时那样轻微的动静,却被某种极不自然的力量震入了耳里——随着那一声响入了耳,林三酒猛然只觉自己浑身皮肤都要跟着一起绽裂开了;她忍不住低低地痛呼了一声,脚下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从货架后蓦然伸出一只枯瘦人手,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背衣服。 “这里,”神婆略带一丝嘶哑的声音,在林三酒正要反手回击的同一时间响了起来。她急忙稳住心神,在剧烈的喘息之中,又一次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皮肤没有裂开,她仍然还完整。 那是谁的攻击?离得这么远,受到的余波冲击已经这么强烈了…… “还记得我吗?”神婆忽然朝她凑过头来,脑袋上包缠着的印染布条上的一圈小金片,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斯巴安不能说话,所以他叫我来作他的声带,把他要说的话告诉你。” 林三酒点了点头,忍不住想起了画师。同样都是和真人几乎无异的人形特殊物品,却也像真人一样彼此差距得这么大。 “他对未来有一个计划,将引导你们二人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答案躺在你自己手上的文字里,胜利的结果,就身处于你以为不是的是之中。”神婆板起面孔,严肃地说。 林三酒傻了眼。 “你……你只能以这种方式讲话吗?” 1430 这神婆嘴巴倒是叭叭地挺会说,可是有什么用啊? 林三酒都快让这个特殊物品给气笑了,觉得自己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斯巴安不大喜欢它。 “我听不懂,你把你的意思再用人话说一次,” 她知道自己没有站在原地和神婆聊天的奢侈——虽然梵和正在与斯巴安战斗,但她的战力还不足以让她正面迎击斯巴安,想来这一场战斗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在给队友争取到了余裕之后,梵和就该撤退了。到时候,她很有可能会再次施展出那个什么万物之灵的能力,使整个商场都变成她的能力领域;林三酒不能让她发现自己正在与斯巴安的代言人说话。“我要找我的货架,你边走边说。” 任何人只要没看见神婆,都会认为它只是一件物品。假如她用意识力把二人的声音包裹起来,那么即使梵和能监控整个商场的动静,或许她也能够瞒过梵和的耳目,不至于将后者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我预见到灵智之光将会一点点在你眼前打开,只要你愿意望向我所指示之处。”神婆看来是坚决不肯说人话了;它脚下不慢,迅速跟上了林三酒,一脑袋金片乱甩。“小心,前方等待你的是未知与不测——” 林三酒心中一紧,猛地急刹住了脚,【意识力扫描】勃然大涨,海浪一样扑向了前方货架之间,却尽数扑了个空。她刚一挑眉毛,只听神婆又说道:“假如你随着直觉行动的话。” 这玩意儿说话还大喘气?不光大喘气,还倒装句;不光倒装句,还——林三酒还不上来了,怒道:“你直白点说话!你什么意思,我不能去找我的货架吗?” 非等她猜得差不多了,神婆才终于“唔”了一声说:“你的脚步将会被茫茫白雾所吞噬……” “为什么?”林三酒话刚一出口,立刻举起手制止了它:“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真不知道斯巴安让你是干什么来的。” 神婆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我就不信我自己想不出来了,林三酒在心里暗道。从神婆刚才那番神神叨叨里,她至少已经掌握了几个信息点:1,对于如何使梵和输掉游戏,斯巴安已经有了一个策略;2,她手上有和这个策略相关的文字信息;3,她不能去找自己的货架。 文字……她从头到尾接触过的文字,只有那张购物清单而已,还被梵和给拿走了。 购物清单上有她们队伍三个人的物品列表,和她的货架编号……又是货架。 为什么她不能去找自己的货架呢?是怕梵和会跟着过来,在她的货架上找到他们这一队需要的东西吗?这好像有点儿没必要了。梵和很清楚她的货架都是哪些,就算她不找,梵和与陈汉武也不会不找的;她不去找自己的货架,除了暴露出自己屁股实际上是坐在哪一边的之外,没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这个鬼神婆的意思,并不是不让她找自己的货架——而是要先干点别的什么事? “什么叫我以为不是的是?”她将神婆拉进了以一条走道里,小声问道。远处隆隆的、仿佛要震碎了整个商场的声音,现在已经渐渐止歇了,看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一场误会,一个错误,一份假装表现成真相的幻觉。”神婆像唱诗似的说,“或许是你以为,或许是他人以为,通向哪条路,就看你打开哪扇门。” 林三酒想问问它,揍它一顿算不算打开一扇门。 “反正这其中有个误会之类的东西,是不是?跟货架有关?”她知道神婆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了,与其说是问它,到像是把它当成了一个回声板自言自语。“货架……产生误会……”她觉得自己似乎靠近了答案,却始终隔了一层,只好暂且放下这个疑惑,重新思考起为什么神婆不让她去找自己的货架。 原因当然是与梵和有关。梵和说过,对方占了一步先机,现在要来拦他们了……那时他们三人一起冲进了货架之中……等等,不对吧? 假如刚才他们是去找自己货架的,为什么梵和会示意三个人一起走?在货架如此分散的情况下,分开人手扩大搜索面才是更好的办法。斯巴安小队占了先机,先一步去找自己的货架了;双方一开始没有选择各自先拿下能拿的物品,而是由斯巴安迎上来拦击他们…… 这岂不是说明,刚才梵和根本就是冲着斯巴安小队去的吗? “她刚才是想要跟在斯巴安他们后面,找出他们的货架?”林三酒喃喃地说,心里已经雪亮了。就算在游戏中梵和的能力受到了影响,她对环境的敏感度也不是一般进化者可比的。 林三酒这一队的货架,由于他们自己还没开始找,斯巴安一队当然无从知道;但梵和跟上了斯巴安一队,却有可能已经拿到了对方货架的大概定位。这样的开局,对于梵和来说,当然是美妙得很。 “你让我不要找……不,你不是不让我找,你刚才分明是让我不要再往前走了。”林三酒突然笑了,“我来东边,是因为梵和叫我来的。假如我就顺势往前继续寻找我的货架……会发生什么?” 神婆矜持地、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你在黑暗里点起的火光,夹杂着他人手中之剑的银芒。” “我问你就是多余。”林三酒回了它一句,但神婆的话却慢慢沉进了脑子里。梵和让她来东边,除了要让她尽量远离斯巴安之外,如果还有别的目的呢?她自己被斯巴安拦下了,不能再继续跟进了;如果——如果这附近有斯巴安小队的成员,正在寻找他们的货架,甚至于说已经找到了,而她继续往前走,二者撞上了,那么难免不会发生冲突—— “她是想在自己察觉不到情况的时候,拿我来定位斯巴安小队的人?”林三酒总算全明白了,“所以你才说,我后面还有一把剑跟着!” “我不是这么说的,”神婆有点困扰的样子,“但是我很欣慰,你终于……” 不等它这一句话说完,从商场另一头猛地响起了一声撞击闷响。陈汉武的高声吼叫,高高地出回荡在了商场天花板下:“在这里!我看到她们一个人拿物品了!” 1431 林三酒过了把瘾 1431 等陈汉武的声音落下之后,林三酒不由有点儿焦躁地叹了一口气。 游戏刚开始时,她几乎是被一步一步推着走的,可以说得上一脑袋稀里糊涂;到现在她终于逐渐摸清楚了情况——如今斯巴安一方不知道梵和队的货架,可梵和队却发现了斯巴安队的货架,游戏一开始,斯巴安队就落入了劣势里。 再一想,刚才梵和与她谈判、逼她脱裤子时那副不急不忙的样子,恐怕前者是早就做好打算了:她就是要让斯巴安队先走一步,自己再从后头悄悄跟上,找出他们的货架。所以,她连斯巴安会来拦截她都预料到了;而她之所以选择与斯巴安硬碰硬,也是为了能够让队友——主要是陈汉武——追踪对方小队里其他成员的货架位置。 林三酒竟都没有留意到,梵和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与陈汉武商量好的。 她瞥了一眼神婆。 后者一脸毫无自觉的样子,正在把玩手里一颗水晶球,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作用还不如一块面包大。 它其实是可以正常说话的,林三酒听见过。或许要它重新好好说话,不是完全不可能…… “林三酒!”梵和高高的一声喊,激灵一下叫她回过了神。“到那边去!” 战斗结束了?她要到哪里去? 念头刚起,一道烟花就从远方货架之中脱壳而出,笔直射入了半空,炸开成了一片金红色的光雨。从烟花炸起的方向看,正是刚才陈汉武发声之处,在商场的另一头——也就是斯巴安小队的货架之一。 林三酒一时间摸不清梵和的算盘,干脆一把揪住了神婆的脖领子;手掌按上它皮肤的同一时间,刚刚发出一句“嗯?你要干——”的神婆,就乖乖地化作了一张卡片消失在了她手心里。 当她以高速扑向烟花燃起的地方时,她仰头一看,总算是明白梵和为什么叫她过去了。 天花板下,斯巴安金发飘散的影子正跨越过一道道货架顶端,像猎豹乘风跃过广袤大地,正朝着同一方向赶去。等她到了的时候,恰好成为促成这个僵局的最后一只支脚;梵和、陈汉武和斯巴安都站在走道里。听见她来了,梵和头也不转,低声一笑,说:“你来得挺快。我们两个拦住他,陈汉武去搜那只货架。” 斯巴安活动着脖颈,微微舔了一下嘴唇,笑了。他对女性一贯有礼温柔,哪怕对着梵和也不例外;只是他现在的温和就像是浮在冰面上的一层淡淡雾气,有一层雪凉的底色,疏远得处于飘散的边缘。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越过梵和,走向前方。 “他们的货架就是在这儿吗?”她这句话是朝陈汉武问的,但她仍旧与斯巴安四目相对。他的面容上一丝波纹也没有。 “右边这个,H7,”陈汉武站得离斯巴安最远,声音绷成了一条线。“我、我看见那个穿绿色上衣的女孩,从H7上拿了一包打印纸。她发现我时,转身就跑了……” 绿色上衣,就是那个圆脸姑娘。H7是斯巴安小队的货架领域之一,就意味着梵和小队的目标物品可能也会出现在这个货架上;然而梵和此时就在林三酒背后盯着她,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陈汉武无法搜索H7。 林三酒朝斯巴安冲上去的时候,是不遗余力的。 在她将半空撕扯出了一道越涌越急的漩涡时,她的每一条血管与神经都在不由自主地兴奋颤抖——梵和被扔到了一边,游戏被扔到了一边,眼前剩下的只有这个战力惊人的男人,一个她曾经暗暗想过要颠覆的高峰。爆发出来的,是理智几乎无法控制的、属于野兽般的战斗本能,她浑身的力量呼啸着想要汹涌而出,扑向他,撕扯他,承受他,对抗他。 在她的脑海深处一角里,通过意识力,她模模糊糊地知道,陈汉武也扑向了H7货架,飞快伸手将一件件的物品拨开、搜索——但她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在乎了。 假如她是一头母兽,那么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如何将利齿深深扎入斯巴安的身体里。 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面对一个强大于自己几倍的对手,却可以不惧后果、完全顺从于本能而畅快淋漓地战斗? 林三酒知道,自己被黑泽忌高度训练过的身体已经完全接过了主导权。她的心神像是化散开了,融入了手脚、肩膀、腰肢之间;她从未这样专注过,也从未这样空白过——她竟然有点理解了梵和的“万物之灵”状态。虽然二人没有商量过,但二人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肉体武斗的方式,放弃了能力和进化物品的威力;斯巴安丝毫没有对她留情,抓住了林三酒一个即将闪过的空隙,猛地一拳砸入了她的小腹里。她在紧急关头一拧身,卸掉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却仍旧挨上了令人眼前一黑的力道,当即踉跄着连跌了出去。 “咚”地一声,林三酒的后背狠狠地撞上另一边货架,刚才那种战斗欲望被痛苦一冲,总算清醒了点。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平衡都没保持住,撞得那货架都歪了出去,滚落下来一地杂物;她倒在商品里“咝咝”地吸了几口凉气,一时动弹不得,抬眼瞧了瞧斯巴安。 金发男人微微喘息着,碧绿眼睛里的光芒亮得几乎能叫人窒息一般,锁骨、皮肤上还闪烁着一星一星的光泽。他与林三酒目光一碰,自己也像她一样没忍住,低下头不出声地笑了。 “我、我没找到,”陈汉武的一声报告,吸引了林三酒的注意力。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想必和斯巴安缠斗了不短一段时间,尽管她自己觉得好像没过几秒;在这段时间里,陈汉武都把H7货架找过了一遍,而且看起来一无所获。 “很正常,不是吗?”她平稳住了呼吸,仍旧坐在一地商品里,不急着站起来。“三十个货架,三十个物品。他们队的那个女孩已经拿走了一个了,再有一个的几率不高了吧。”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出这种瞎话。 她已经明白斯巴安刚才的那一步了。 因为林三酒撞翻的商品中,其中有一件,此刻就在她的后腰上,硬生生地硌着她。斯巴安选择把她打到这个方向上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现在后腰上,正抵着另外一包A4纸。 1432 【谁知道正文什么时候能好呢,谁知道人类啥时候能发展出机器人身体呢,对吧,一个级别的问题】 时间往回倒三十分钟,当林三酒仍然在堕落种的汪洋大海中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时,当冯七七仍然跟在小灰高飞等人身后逃命时,玛瑟正坐在医务室里,将一套急救用具收好了,放进了冰箱里。 医务室大概是全绿洲不,全升海市唯一一个地方,还有冰箱的地方吧?玛瑟有点佩服地暗暗想道。在高温下,针筒会融化,药物会变质,酒精会爆炸……想要好好地保存医疗用品,只能放在冰箱里。她想起当时卢泽受伤时自己在路边药店找到的急救箱,里面连纱布都发了霉斑……当时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幸亏有黑泽忌的药! “哎,你还没走吗?” 想到出神的时候,忽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探进来一张脸。 “是陈干部呀,我正准备要走呢。”玛瑟笑了笑,关上了冰箱。 陈今风打开门走了进来,在看诊用的桌子旁边坐下了,说:“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了铁刀你包扎得很专业嘛!以前是干什么的?” “就是个坐实验室的。”她说得很轻描淡写。 没想到陈今风反而来了兴趣:“哦?具体研究什么?” “生命科学。”玛瑟简短地答了一句,“陈干部你坐着,我先回去了” 话音没落,她在走过陈今风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后者冲她笑了笑:“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玛瑟迅速抽回了手,抬起眼睛。 顿了顿,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开腔了:“来来,你坐下……唉,我跟你说,绿洲里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少,但惟独没有医生。医务室里现在只有一个护士,小伤小病什么的倒可以,可是出了大问题就不行了。既然你以前是生命科学家,那么想必也对医学有了解吧?”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这儿给人看病?”玛瑟在他对面坐下了,有点儿为难地问道。 陈今风一拍巴掌,笑了:“对!你愿意吗?这可是治病救人的事啊!” “也不是不行……没有任务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过来。”玛瑟一边考虑一边说道,话才说到了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给覆盖住了她低头一看,发现陈今风粗短的手指头,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玛瑟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今风对她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也跟着站起了身。他虽然健壮,可身高比玛瑟还矮半个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玛瑟的身上转了一圈,他笑了:“我一心扑在绿洲的事务上,虽然帮助了许多人,但是我也很寂寞的……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一边说,他一边站起来,关上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你干什么!”玛瑟一下子有点慌了,随即扫了一眼四周,想找些防身的东西。 “别怕呀,我就是找你说说话。” 陈今风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医务室的一张小床上。他看着玛瑟,粘腻地笑了:“……绿洲,不,世界上都没有多少人类剩下来了。人类要想复兴,光靠幸存者可不够,总要有新生一代的嘛。所以下一步,我打算号召大家,男女之间不要有什么忌讳……” 他拍了拍床,示意玛瑟坐到他身边去。 玛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股风似的冲到了门边,伸手去拧门锁。锁一下就开了,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劲,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难道这是他的什么能力……? 就在玛瑟惊怒不解之间,她忽然听见陈今风潮湿凉腻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难道你不想为人类复兴做出贡献吗?听说人种离得越远,生下的孩子就越聪明……” “你给我滚开!”玛瑟受不了了,一脚踹向了陈今风。 陈今风又矮又粗壮的身子,却是意想不到的灵活,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我劝你不要白费劲了。我的能力一展开,这整间医务室都是我的巢穴,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他一边笑,一边猛地扑了上来玛瑟被他大力一撞,立即摔倒了,紧接着,陈今风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他似乎很享受身下女人不断的挣扎反抗,双手攥住了玛瑟的胳膊,也不动,坐在她的身上眯着眼看她。 他嘿嘿笑了起来,忽然重重一拳打在了玛瑟的肚子上,她立刻像虾似的缩起了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方都有过体能强化,按理说玛瑟怎么也该有反抗之力可是她现在,正处于陈今风的巢穴里。 陈今风一把抓住了她,还不等笑起来,却不由一愣。他手下感觉简直不像正抓着一个人,一会儿满满的,一会儿又握了个空。好像这女人的身体会躲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 身下的玛瑟像老式电视机里信号不良的图像似的,忽闪忽闪,突然刷的一下没了,下一秒又“啪”地现了身。她没了的时候,陈今风的手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她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挣扎,抬起了一张如同模糊变形、电视画面一样的脸,厉声问道:“你不是说,走路到龙华路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吗?” 陈今风立即惊得跳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忽闪忽现的玛瑟,吃吃地说:“你……你怎么回事……” 那个颜色都浅淡了、像个光影似的人站起了身:“回话!” 情势一下变了,现在反而是陈今风躲着玛瑟了。“谁知道他们闹什么鬼!”他有点惊慌地骂了一句,忽地觉得脖子有点痒,伸手一摸,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不知怎么地,这点伤却叫他突然戾气横现,发狠似的说:“今儿算你运气好。告诉你,你那两个朋友回不来的,以后老子要弄你,机会多的是!” 话音刚落,眼前的玛瑟“啪”一声,彻底消失了。等了几秒,房间里依然空荡荡的,空无一人陈今风想不明白状况,只好迅速地收了能力,慌慌张张地开门跑了。 八分钟后,冯七七趴在了高飞的背上,一行人向绿洲走去。 1433 林三酒的才智 梵和头脑清楚,思维周密,要是她来监视林三酒,林三酒还真会有点儿难办。可现在要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是陈汉武——她一下子就来了信心。 忽悠不了梵和,她还忽悠不了陈汉武吗?这男生一看就年纪轻、经验少,连过去在文明社会养成的特质都还没有完全被末日世界洗掉;他听了梵和的命令,再面对林三酒的时候,甚至还会有点儿不尴不尬的不好意思。 林三酒就喜欢这种薄面皮的人。 “那,咱们就一条条走道地找吧?”他们随着梵和来到了“前线”,以G2货架为起点,陈汉武指着最近一条走道说,“可惜从外头看不见深处的货架序号,还得走到尽头才行……”这个商场已经尽可能把序号摆在货架一端上最显眼的地方了;但是不深入走道、只从外头扫一眼的话,出于角度原因,仍旧看不见远处货架的序号。 林三酒十分友善地点点头,心里正盘算着应该怎么利用他一把。 当二人匆匆跑过了大半条走道的时候,她清了清嗓子。这一声咳简直像是给陈汉武上了发条似的,他的神色腾地一紧,拧过头来问道:“怎、怎么了?” “我和斯巴安是朋友,这你是知道的。”林三酒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表现出了一副“隐隐的忧虑”,说道:“所以呢,我对他的一些手段也比较熟悉……他刚才一直在这个附近转悠,对吧,这就让我觉得有点不安。” 陈汉武咽了一下嗓子,问道:“为什么?” “他是兵工厂的,”当然,或许现在应该说兵工厂是他的了,“他有很多战斗道具,你可能都想不到。我知道他这一次出来,就带了很多陷阱……” “陷阱?”陈汉武急刹住了脚步,四下看了看。“什么样的陷阱?” “那就很多了,可以通过低频交流的纳米战斗单位,肉眼根本看不见,但可以铺满半条走道,人踩进去的话就会被立刻还原成碳基。还有能随机打乱你神经系统的一种地砖,”林三酒以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信口胡说:“我亲眼见过,脑神经像面条一样从鼻孔里流出来……” 陈汉武半张开嘴,好像不敢相信她又不敢不相信她,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倒是有一个特殊物品,专门是探测陷阱用的。要是能用上,我也安心不少。”林三酒不等他回应,又说道:“当然了,你要是不放心就算了,反正我和斯巴安是朋友,我想他对我也不至于用上太狠的手段。” 她和斯巴安是朋友,陈汉武可不是。黑皮肤男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安之下,他反复问了几遍那是什么样的特殊物品、是否能真的防止他们踩入陷阱,总算在权衡之下,同意让林三酒把它拿出来了。 要让他先同意了第一步,才好叫他一步一步地上当。 等神婆再次被放回人世的时候,它原地转了两个圈,好像记忆还停留在被卡片化之前的那一秒;它上下摸了摸自己,见胳膊腿都还在,才抬起头、张开嘴:“我——” “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聊天的。”林三酒抬手制止住它,“等你发现前方有斯巴安留下的陷阱时,你再告诉我。” 神婆的智力设定究竟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敢肯定。神婆神色茫然了两秒,转头愣愣望着走道前方,好像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这个靠谱吗?”陈汉武狐疑地打量着它,“人形特殊物品挺贵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怎么好像有点……” “光靠它还不行。”林三酒悄悄捅了一下神婆后背,示意它往前迈步走路,伪装出一种它认为前方安全无虞可以正常通行的样子,这才说:“它发现了陷阱,然后呢?陷阱肯定在有效货架旁边,我们过不去,还是一样拿不到东西。我得配合另一项能力使用……” “什么能力?” 林三酒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们才刚认识,我觉得还不方便告诉你细节。我只能说,在对手使用上了某种物品的时候……唔,你明白就行。” 陈汉武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针对物品的啊……是能毁灭对方的物品?” “不,不,那太厉害了,不过……差不多吧,比那稍微弱一点。”林三酒变相鼓励着他的猜测。 “那……是使它失效?” “也不是完全失效,只是最关键的部分……”还差一点了,林三酒压下了焦急。快说吧,总不能让她把话塞进陈汉武嘴里去。 “噢,我明白了,”陈汉武恍然大悟,“你能让对方物品的核心功能失效。” 林三酒在心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颈部绷带下,【皮格马利翁项圈】开始渐渐地发起了热。这个玩意儿对于能力描述还很挑拣;要是旁人用的是疑问句,它还不肯起效的,幸亏陈汉武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 她忍不住扬起了一个笑,活动了一下肩膀,一巴掌拍在了神婆的后背上。刚刚由【皮格马利翁项圈】赋予她的能力,登时被用在了神婆身上——后者一个激灵,猛地朝她一扭头时,能力效果已经发动了。 神婆的核心功能失效了。 “噢,前面这一整条走道都很安全,”林三酒回头对陈汉武说,“我们抓紧时间,加快一点速度。” 不等那男生有所回应,她就一把捞起了神婆的胳膊,拽着它就往前冲;陈汉武在后头喊了一声“喂!”,登时也急急地跟了上来。在迎面扑来的风声之中,林三酒每踏出一步,都有意将战斗靴重重地踏在地上,伴随着陈汉武在后方“等一等!”的叫声,一时间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这团混乱以外的声音了。 她压低了声音,在神婆的耳旁问道:“……不能预测未来了吧?不能当神婆了吧?” 神婆慌里慌张地摇了摇头。 “很好。现在,你把斯巴安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我听。” 1434 正文只有一半,今天可能比较慢了】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435 首次失利 1435 不不,冷静一下想,不管梵和用的是什么办法,她应该都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然林三酒早就连底裤都暴露了。嗯,或许这个说法有点儿晚了。 “她交给你什么东西拿着了吗?”她向陈汉武问道。 “没有,”黑皮肤男生摇了摇头,“也许她有什么能监视场面的物品吧,那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都是一队的,对不对?” 林三酒逼着自己点了点头。对方显然没有理由分享她心里的压迫感;她长长呼了口气,让神婆在前头“领路”,自己跟在陈汉武身边,一半心思在屏障后面的斯巴安身上,一半心思在不知何处的梵和身上,几乎没有把多少注意力放在货架序号上——以至于当陈汉武轻轻“啊!”了一声的时候,她竟然还没意识到为什么。 “h6在这里,”黑皮肤男生激动起来了,“这是他们小队的货架领域!” 你觉得是就好。 林三酒应和了几句“真的,咱们快点找”之类的话,脚下却有意落后了两步,让陈汉武先扑到了h6货架前。那黑皮肤的男生急忙蹲下去,从最底下一层开始翻起——女式上衣被扔出来了,湿淋淋、软塌塌的袋装冰淇淋被他看了一眼之后就丢开了,至于折叠好还打了蝴蝶结的毛绒毯,他连看都没看。 所以说,他们要找的东西里,没有纺织品? 林三酒假装从另一头找起,一边翻一边想。除了自己那五件目标物品之外,她对剩下的目标物品毫无头绪;若要暗中阻止梵和收集齐物品,她必须得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才行吧?从陈汉武的动作看来,他对纺织品、碗碟和儿童玩具毫不关心,对于有包装袋的食品才会瞧上一眼——只不过这个观察对林三酒毫无用处:这个商场里除了蔬菜水果,什么食品不带包装袋啊? h6货架很快就被二人翻遍了,当然什么也没有。接下来几条走道里的货架,出现了一次h10,同样也是什么都没有;林三酒几乎能瞧见陈汉武脸上的疑惑在渐渐加深,清楚得就好像有数字指示似的。 “这不对头哇,”他站在走道里,大声向不知人在何处的梵和报告道:“我们连续找了两个货架,h6和h10,却连一个物品也没有找到……总不能是我们运气太差了吧?” 林三酒抬头看了看。商场中央半空里,由无数商品密密麻麻组成的幕墙,仍旧静静地、沉甸甸地坠在空气里,将每一寸空隙都塞得满满的,连目光也越不过去缝隙。梵和静了几秒,才回答道:“……都没有吗?” “是的。” “加上h7,没有出现目标物品的就是三个货架了。”梵和慢慢地说道,声音幽幽地飘散在天花板下,仿佛青苔从湿润阴暗的角落里钻出来,直到铺开一片绿,才会叫人惊觉原来它在这儿。林三酒慢慢提起了一颗心——她觉得,梵和恐怕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们站在原地不要动,我这就过去看看。”梵和轻声说。 他们目前搜过的走道,只占了他们这一边商场的一半;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看样子陈汉武很想抓紧时间继续搜索剩下的货架,但又不大敢开口——他不提异议,林三酒自然也不会主动。 尽管她一圈一圈地扫视着整个商场,但是当梵和的影子蓦然从空气里浮现出来的时候,林三酒还是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出来的。她远远地从收银台方向走来,似乎不过几步之间,就已经与他们拉近了一大半距离。她眉头微蹙,说道:“我想,他们刚才可能……” “狮巴安!”一声近乎尖锐的女声猛地响了起来,伴随着叫声出现的,是一个突然从货架顶端跃起来的人影——那个狐狸眼睛的姑娘,竟然从他们这一侧的商场货架顶部跃了起来,腾腾地跳过了许多货架,朝商品幕墙直冲了过去,含糊不清地叫道:“我在介里,接我肥去!” “她在我们这一边?”陈汉武眼睛都瞪圆了,“什么时候藏进来——” 梵和从鼻子里微微哼着笑了一下,就掐断了他的话。 下一秒,那一道沉沉的商品幕墙,就蓦然被一股大力从另一侧给冲散了。斯巴安不容错认的影子,裹着吞山吐海之势穿破了幕墙,闪电般迎上了那个狐狸眼睛;他的冲势太猛、太快,以至于激溅起的无数商品好像喷泉一样,在他身后炸开了一片浪花。 狐狸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叫,没了命似的往斯巴安怀里冲;而在这一刻,梵和却仍旧没有动地方。她的余光笼着林三酒,嘴角勾起了一个笑。“我刚才找她半天呢,这孩子挺会躲的。” 就在斯巴安即将伸手抓住狐狸眼的那一瞬间,一半货架上的商品都动了。原本浮在空中又被冲散的商品,极速拧成一股尖锥,从斯巴安身后笔直地扎了过来——说是尖锥,但数千商品所凝聚的接触面,足有一个火车头大小,在顷刻间已经来到了斯巴安的背后;金发男人正好出于腾空跃向下一个货架的状态,避无可避,干脆一低头,硬生生地以自己的后背挡下了这一波海啸般的冲击。 平常用尽办法讨人喜欢的各种商品,在聚集在一起之后的冲击波,竟然如此强烈而狰狞。在狂风暴雨似的闷响声中,物件们受他后背一拦,乍然全散开了;但没有一个被拦得慢了速度,反而以一种狂暴的气势越过了斯巴安的肩头——数千件商品,全都争先恐后地迎面打上了那个正朝斯巴安跑去、还来不及反应的狐狸眼姑娘。 ……当她被精准地击入梵和所在的走道时,她几乎没有了半点行动能力。带着身体里不知道多少被打碎的骨头、被冲断的肌肉,狐狸眼姑娘像个没了气的气球似的,软绵绵地萎在了梵和脚边。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的嘴巴。 “不错,”梵和弯下腰,按了一下她鼓鼓的脸颊。“看样子,我们至少拦下了斯巴安小队的两件东西呢。” 1436 这叫巧……默契 1436 “……所以说,如果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在那边找到目标物品的话,我们现在的比分很有可能仍旧是零比零。” 梵和这番话结束时,陈汉武的一双眼睛仍旧圆圆地瞪着。 “你是说,他们刚才故意让我们以为h7是他们的货架领域,但实际上,那包a4纸根本不是目标物品?”他喃喃地重复着梵和的结论,兀自有些不敢相信。“怪不得……” “对,这个计策不仅让我们浪费时间去找h6到h10货架了,而且还把我们的注意力从他们小队第三个人身上引开了。”梵和垂下眼皮,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狐狸眼睛,说道:“你们都觉得斯巴安队伍的第三个人一直在他们那一边吧?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斯巴安这个人,头脑真是……” 她摇摇头,轻轻啧了一声。“游戏才开始二十分钟,就给我下了连环套。要不是我的能力让我始终隐隐感觉到这边还有外人,她早就带着目标物品回到斯巴安小队那边去了。” 对于她说了什么,林三酒一阵听得清,一阵听不清。狐狸眼姑娘就躺在她的脚旁边,呼吸声时而微弱时而粗重,好像一个不慎就再也没有下一次呼吸了。假如那神婆能够把话好好地告诉她,她绝不会傻乎乎地任梵和破坏掉斯巴安的计划…… 陈汉武有点不敢看那狐狸眼姑娘,目光始终偏向一旁,飘着。“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把她弄醒,”梵和面色不动地说,“她既然拿到了目标物品,就说明她知道哪几个货架是斯巴安小队的领域。我们拦下了他们的两件,若是能再从他们的领域里找出我们自己的目标物品,我们就可以重获优势了。” 她说得很理智,但言下之意却很清楚。不管狐狸眼姑娘昏没昏过去,受没受伤,梵和该让她吐出来的话,就一个字也不能少。 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林三酒真想给她一拳。 刚才狂暴的、山呼海啸的数千件商品,此时重新又浮进了半空里,一件紧挨着一件地组成了厚墙,仿佛正在静静地蓄能,为下一次攻击作准备。在陈汉武犹豫着拿起一瓶水,准备倒在那狐狸眼姑娘脸上的时候,从商品幕墙后方冷不丁传来了斯巴安隐隐含着怒意的声音:“d7到d12!” 三个人都抬起了头。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是她认识的斯巴安。她根本毫不意外。 “什么?”陈汉武愣了。 “处于你们那边的,属于我们的货架领域,是d7到d12。”斯巴安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怒意一瞬间全化作冰雪般消失了,被牢牢地控制住了。“既然知道了,就给我从她身边滚远一点。” “果然像传说中一样温柔绅士。”梵和微微一笑——那种笑法,真让林三酒怀疑她是故意要对狐狸眼姑娘下手,好让斯巴安开口的。 在得到梵和的一点头之后,陈汉武就小跑着消失在了后方货架之中;林三酒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万没有想到在须臾之间,两队的形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逆转。斯巴安的计划被识破了,她如果想要帮他,就得想办法把自己的货架领域告诉他才行。幸好在梵和说要过来的时候,林三酒已经将神婆卡片化收了起来,或许可以找个机会让它带着口信,悄悄往斯巴安的方向挪…… “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一起行动。”梵和面色平和地看着她,好像只是在邀请她去吃晚饭。“你的那五个货架序号,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呢。” 得,这个女人把什么事都想完了。 梵和蹲下去,攥着狐狸眼姑娘的衣领将她拉了起来,一手捏开了她的嘴。他们不能移动对手的目标物品,但要是任东西继续留在狐狸眼姑娘的嘴里,到了游戏结束时依然会被判为有效;梵和就像倒垃圾一样,甩了甩那姑娘的头,将她藏在口中的一个订书机给倒了出来。 “原来只有一个东西啊?”梵和望着地上湿漉漉的物品,有点不大满意的样子,又将狐狸眼姑娘扔回了地上——林三酒一个箭步冲上去,及时在她摔上地面之前将她抱住了,总算没让这姑娘再受一次不必要的伤。 “你们两个倒是都挺会怜花惜玉的,”梵和不带表情地说。“你愤慨完了吗?愤慨完了就走吧,把她留下。” 有了真正的目标货架,有了梵和的加入,他们的效率顿时不一样了。三个人仅仅又花了十分钟,就把剩下的地盘给搜过了一遍;他们分别找到了斯巴安小队的d8,d10货架,和林三酒的b1货架——他们从d8和d10上一口气收获了两件目标物品,却对b1视若不见地走了过去。 现在游戏才过了三十分钟,梵和显然是担心斯巴安正在用某种手段监视着他们,试图发掘出他们的货架领域。她是一个很小心的人;在发现了b1货架之后,她不仅连一眼都没再瞧它,甚至在返回的时候都不走原路了,只是带着二人从货架区域边缘,靠近收银台的地方重新回到了g2货架处,也就是漂浮着数千件商品的“前线”。 这就不禁让林三酒怀疑起来了。 他们刚才发现的,仅仅只有她的b1货架吗?如果中途还见到了梵和或陈汉武的货架,她也完全没法意识到吧?陈汉武老早就打发出去了,离林三酒与梵和二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如果他真的因为发现了别的货架而吃惊,林三酒也不得而知了。 如今梵和小队知道斯巴安小队的一个货架领域,斯巴安小队却对梵和小队的货架领域全然不知——这在搜索物品的时候,自然就吃了亏。林三酒的货架领域里,只有一个b1落在了梵和这边,那么想必剩下的都在斯巴安那边;他们分明守着四个货架,却不能行动。 到了现在,斯巴安小队肯定也把自己的那一半地盘搜索完了,不知道他们找到了几件?林三酒压下心里的焦急,想来想去,却发现单独靠自己的话,她几乎没法独自在梵和的眼皮子底下把消息送出去。 要是斯巴安能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就好——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半空中的商品幕墙就像是遭到了炸弹爆破一样,轰然被激起了一股碎片形成的井喷。 1437 转机 真不好意思,晚了一天才更……裸更真的可怕。我今天过生日,可以收礼物了】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438 林三酒的好主意 等、等一下,还是要再仔细想一想…… 把神婆的核心功能给弄失效的时候,她不是一开始也把握十足,结果阴沟里翻船了吗?从那时起算,到现在才过去了不到十分钟;神婆的能力是恢复了,可林三酒对自己的信心还没恢复。 她要的目标非常简单,就是要让梵和再也没法追击斯巴安了。游戏输赢如何,她自然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假如她刚刚想到的主意不现实、不可行,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更加“近在眼前”的办法了。 ……与斯巴安联手的话,二人能够重伤暂时被游戏压制住了一部分能力的梵和吗? 现在陈汉武这个不确定因素远远去了商场另一头,梵和还要分出一部分心神给他,她和斯巴安的战力却依然保持在巅峰状态,丝毫未受损害。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林三酒想到这儿的时候,自己都意识到了,自己忍不住向梵和投去了一瞥。与平常人无意间的扫视不同,当一个进化者在心里掂量起对手的分量、为战斗做准备时,目光落下的位置、角度、扫视方向……等等,都带着蛛丝马迹,可以叫旁人——更别提是熟悉亲近的人——看出来这是一次“战前分析”。她虽正站在梵和的肩后,但斯巴安应该是立即就捕捉到了;他冲林三酒皱起了眉毛,眉心之间的皮肤深深陷下去几条纹理。 怎么个意思,他不同意啊? 林三酒也回了他一次皱眉,被战斗挠起来的那股心热感却已经消散了大半。如果斯巴安不同意,那她就只剩下自己刚刚脑门一热想出来的主意了。 “我看到一个D10,”陈汉武的声音高高地叫了起来,“好、好!我又找到一件!” 梵和小队手上一共有4件目标商品了——再不能拖下去了。 “你要和他打架的话,恕我暂时不陪。”林三酒举起双手,投降似的说:“他是我朋友,你是我队友,我没法下手,不知道帮谁。”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来讲,恐怕听的人只会想笑,再回上一句“你把我当傻子哄呢?”;可是偏偏这话是从林三酒嘴里吐出来的——一个为了朋友甘愿对上十二组织追杀者的人。 “我也不想打,”梵和向林三酒回答道,目光却牢牢锁在斯巴安身上。“究竟打不打,要看你朋友了,我只是想拦住他一会儿罢了。” 拦到陈汉武把能搜出来的目标商品都搜完? 林三酒刚一想到这儿,只听斯巴安忽然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笑——下一秒,他不必托住狐狸眼睛的那只右手里,就蓦然舒展开了一片雪亮的半弯月牙。 “他想打,行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脚下往旁边退了一步,同时拉开了与二人的距离。“我想你大概也不放心我在这儿吧?对你而言,他算得上是个少有的威胁了吧?” 梵和没有作声。 “我走了,”林三酒见她侧脸上神色一顿,好像想要回过头来说话,忙加了一句:“我不乱走,也不去别的地方,你看到前方收银台附近的保安室了吧?我就去那儿坐着。等你们该打打完了,该找找完了,要我出来帮忙的时候我再出来。反正你可以监视着那房间门口,我一出来你就立刻知道了,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想一想,她也不必妄自菲薄;就算战力比不上斯巴安,可有了她往梵和身后一站,想必还是能给梵和添上好几分戒备担心的。斯巴安越是不动,梵和似乎就越紧绷着;能去掉一个林三酒,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我知道你这个提议肯定有目的,”梵和忽然慢慢地说,惊了林三酒一跳。“不过我也有我的目的……你这些尝试,不过都是些白费功夫。” 这就是同意了。只不过,到底是不是白费功夫,还是得试试才知道。 林三酒没去看斯巴安,仍旧举着双手一笑,脚下一步一步往保安室的方向退去;未免激起梵和的注意,她尽量走得离斯巴安很远。 当她退出去好一阵距离的时候,二人正在对峙着没有动作——斯巴安好像是在特地等她走远。林三酒的目光从梵和身后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一扫,果然看见了她留在货架顶端的神婆;后者此时大概是怕站得高了被远处的陈汉武发现,四脚着地、半跪半扶,看样子很辛苦。 两三分钟之前,当林三酒与梵和在向斯巴安冲去的时候,是林三酒建议从货架顶端走的,并且第一个翻身跃到了货架顶端。就在她“啪”一下将手掌按在架子上的时候,神婆的卡片也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下;等她的手拿开的时候,她的靴子紧跟着把卡片踩在了脚底下。梵和像风一样从她身边刮了过去,她状若无事地抬脚追上去,二人身后的货架顶层上,自然就留下了一张神婆的卡片。 她蹲下去抱怨后背疼的时候,就等于是给斯巴安的目光腾出了空间来,正好可以落在她后方刚刚被解除卡片化的神婆身上。她早就嘱咐过神婆要找机会把她的货架编号传给它的主人;如今它与斯巴安四目一碰,作为主人与物品,自然有许多方法可以让他知道,哪怕唇型也是一个提示——事实也证明,林三酒总算有一个主意是不错的。 神婆这时也瞪着一双眼睛,一会儿瞧瞧斯巴安,一会儿看看林三酒,似乎不知道该跟上谁才好;过了两秒,它忽然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从货架上爬了下去。 等林三酒退到了保安室门口的收银台旁边时,斯巴安蓦然朝梵和发动了攻击——那气势就像海底忽然裂开、板块碰撞山岳摇动一样,尽管整个商场依旧安安静静,却能叫人觉得自己连心都被挤出了胸口。林三酒没有时间去细看这场战斗怎么回事;她只关心那个刚刚从最边缘一排货架后探出来的神婆脑袋。 “过来!”她趁梵和被占去了注意力的这一刻,朝神婆低低以气声叫道。 神婆一步一颠儿地跟上了她。林三酒一闪身,消失在了保安室里。 1439 拜托,可一定要管用啊。 林三酒扑进了保安室里,在神婆也跟进来以后,一脚将门给踢上了。等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四下一扫,心都差点凉了半截。笼在日光灯下的房间又小又窄,一只架子倚墙放着,一个衣帽架,一张椅子,再也没有别的了。 “妈的,”她骂了一句,想了想刚才进门前看见的标签,确实是写的“保安室”没错——可是里面怎么会没有最关键的东西? “你就像是一棵树,”神婆忽然在她身后叨咕了一声,给林三酒惊了一跳。她来不及去听它到底又要说什么鬼话,赶忙朝门口扔出去了一片意识力——无形无色的力量在门口迅速蔓延、张开,像黏液似的包裹住了整个房门;外头正好在这时响起来了一声沉重闷响,很快就被意识力隔膜给掐断了。 等房间里安静下来以后,神婆的话才又一次流进了她的耳朵里。 “……藤蔓,野草,果实,花朵,菌菇,松鼠,鸟群……你的生命中,它们总是生长、爬绕、停落在你身上或脚下,你看着它们来,盛开,鸣叫,勃勃生长,又看着它们凋谢,离去,被风吹远。” 林三酒重重地看了它一眼。“你这是在作诗还是占卜?” “占卜。”神婆抽空答道。 “我没要你占卜。” “我知道。” “那你还说什么说?我正忙呢。” “我就是干这个的,”神婆起码在不涉及占卜的时候还能说点人话,“当占卜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时候,我就会说出来,不分时间场合。” 除了让它说,林三酒发现自己拿它也是没别的办法了。“你说吧,”她认了输,又一次打量了房间一次,忽然目光一跳。在挂满制服外衣的衣帽架后面,原来不是一面白墙,而是被刷成了同色的门。她的心脏一跳,忙走上去找到门把手,一使劲就将锁上的门给拉开了。 在锁芯零件叮叮当当落地的清脆响声里,神婆仍然在身后说话。 “任何事物都会迎来终结……” 废话要你说。林三酒走进门后,摸索着找到开关一按;在灯光亮起来以前,她就意识到了——她应该赌对了。 “即使你拥有的是一场漫长的旅途,也不例外……” 骤然亮起的灯光,在前方十来块屏幕上反射出了一片片光斑,让显示器下方的小小红光点也黯然失色了。林三酒走上去,在其中一个屏幕的红色光点上一按,那块屏幕紧接着亮了起来。黑白录像里,出现的是一排排货架和走道,右上方还有计时数字,正是现在的时间。 “你是在说我会长寿吗?”林三酒把每块屏幕都按亮时,问道。 “唔,我在你的生命线中暂时没有看到会被打断的痕迹。”神婆答道。“但是命运叵测——” “那我谢你吉言了?”林三酒先打断了它。她打开主屏幕,找到鼠标,试着熟悉了一下操作——这感觉几乎不真实;她都忘了上次自己摸到一台装着微软系统的普通电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先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是下午3:15分。 “当你走入旅途尽头的时候,也将是你开启一条新生命之初的时候。” 林三酒的手在鼠标上顿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神婆一眼。 “什么新生命?”她想了想,不等它答,忽然又问道:“你为什么会为我作占卜?” 神婆看着她,没吭声。 “你总不会是见到谁都会为对方作占卜吧?”林三酒转过头,看着监视器屏幕,手上将某一区域监视录像的时间条往回慢慢拉了半个小时。其中有一个屏幕上,被浓雾和烟尘给遮挡得瞧不见了,显然是斯巴安二人战斗的地方——只不过门被她的意识力包住了,一点声音也透不进来。 从屏幕的倒影上来看,神婆摇了摇头。 “你是斯巴安的物品,”她一边看着画面跳跃着变化,看着进入游戏的进化者从前往后退回收银台,看着志愿者拍手出现,一边喃喃地说:“他的本意是要你替他传个口信……可没有让你为我占卜吧?” 不必神婆摇头,她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斯巴安这个时候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也就是说,你为其占卜的对象一般来讲只有斯巴安一个人。”林三酒缓缓说道,“我要是猜错了,你就告诉我。” 神婆仿佛便秘一样从嗓子眼里长长“嗯”了一声,不像是答应了,倒更像是被话卡着说不出声。 “可是你说‘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对我的占卜’。是因为我们相处时间比较长,还是因为……你的这个占卜和斯巴安有关?”林三酒手上的动作很机械;她一个一个地把整个商场的监视录像都拉回了半小时以前,也就是游戏刚刚开始的时候。她的心神,却全集中在了神婆即将到来的回答上。 “是……是因为和我的主人有关。”神婆这句话答得艰难极了,像只被攥住了脖子的鸡。 林三酒按下了暂停,转过身来,望着神婆。 “在我的生命末端,一条新生命将会因我而开启。”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没有把话说透。“我……我不明白。” 她现在明明已经与斯巴安结识了。怎么会反而等到她的终年,她才开启了斯巴安这个人的新生命?怎么开启?什么叫开启?生孩子还能理解,开启是什么性质?再说,新生命真的是指斯巴安么? “一条线末尾与一条线开端的相连,是无法在时间洪流中找到一个合适位置的。”神婆的话好像又要开始难懂了,“但是它们彼此缠绕着,一段接一段地出现在对方的线上……” 这是在说她和斯巴安是一阵子一阵子地见面么?话又说回来,她和谁不是啊? 林三酒有点焦躁,想不明白干脆也不再想了;见神婆沉默下来,似乎已经把话说完了,就重新转向了监视屏幕。 在她一个个屏幕地找的时候,斯巴安曾经的话隐隐在记忆深处响了起来。她以前不太明白,她和斯巴安之间简直找不出一丝相似之处,怎么就变成“双生”了;在听了神婆的话之后,她却隐隐有了一种心悸感,仿佛大雾一丝丝被风吹散开了,露出了前方深深的海峡。 她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目标。 梵和独自出现在了其中一个屏幕上,从时间上看起来,应该是她让林三酒二人去检查走道上的货架,自己去了D2“前线”拦截的时候。 “意老师,”她压下了关于斯巴安的思绪,低声嘱咐道,“请把梵和走过的路线全部记录下来。” 1440 兵工厂的遗物 说梵和像个女鬼,都真是抬举她了。 屏幕上的梵和在打开能力之后,她的行踪完全就是飘忽不定的:她似乎把每条走道、货架隔板之间的空隙,都变成了一副表层世界之下、电路图般的通道系统,而这个地图只有梵和才有。作为一个外人,林三酒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伸手拨开几包商品,从货架上落下一条腿,钻出来,又忽然消失在走道的拐角处。 由于不知道她接下来可能会在哪里出现、哪里消失,在十几块监视屏幕里寻找她的踪迹,就自然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任务。 “怎么样?能记住吗?” 林三酒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可以坐在这儿看监视器的机会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她尽量将所有监视器里的梵和都看了几遍,在意老师终于给了她一个“记住了”的回答之后,她一推椅子站起来,将神婆卡片化收好,转身就冲出了监视室;随即她又把地上锁头的破碎零件给踢进去,将衣帽架重新拉了过来。 当她拉开了保安室的门时,梵和正站在门外。 “斯巴安呢?”林三酒压下一瞬间的心惊,朝她身后望了望。“你们……” “我没有拦住他,”梵和平静地说,没有从门口让开。“被他夺走的兵工厂里,东西太多了。” “那陈汉武找到更多东西了吗?”林三酒也堵在门口,问道。 “在斯巴安赶回去之前,他又找到一件,不错。” 林三酒心中一沉,脚下没动,二人对视着静了半秒。梵和终于一笑,问道:“这个房间不大嘛。” 这个说法或许太难理解,但林三酒几乎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就像是水流一样,从自己身边蜿蜒着流过去,在房间内汇成一小片水洼。梵和身上总是有种特质,让人觉得她好像已经不是百分之百的生物了。 “是不大,连张桌子都没有。”林三酒答道,头也没回。 【描述的力量】所制造出来的一层假象,已经把监视室的门口都遮蔽得严严实实,让它看起来只是一面白墙,连施放的人自己都看不出来区别。只是不管是什么绝妙手段,都总有对其不起作用的对象;林三酒提着一颗心等了几秒,终于见梵和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商场,这才暗暗呼了一口气。 这家商场肯定是有自我修复能力的——等林三酒走入货架之中的时候,她还能听见地板砖重新连接起来的声音,看见螺丝钉滑回钉孔里,歪倒的货架慢慢直立起身。不过半分钟,商场里看起来就好像从没发生过战斗一样。 坏消息是,狐狸眼睛嘴里掉出来的那件订书机,果然没有被斯巴安找到收回。 这样一来,梵和小队从D7-D12中找到了四件目标商品,斯巴安小队却只能从己方这个已经暴露的货架领域里找到最多三件目标商品——因为其中有两个货架都在梵和这一边,已经被狐狸眼睛找过一次了。 至于林三酒刚刚传递过去的货架序号,斯巴安想来现在还不会开始找。梵和知道提防斯巴安有某种监视手段,那么斯巴安当然也会防范她;若是她有某种感知手段的话,他开始找林三酒的货架序号时,就等于立刻告诉梵和,林三酒已经成功与他互通消息了。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等于是陷入僵局了?谁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货架领域——那就等于白白让对方获得目标物品——所以谁都不会有所行动? 林三酒随着梵和走进货架之间,心中暗暗想道。 “假如他们也在盯着我们,那么我们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去拿自己货架上的物品。”梵和显然也得出了和林三酒一样的结论,在与陈汉武重新汇合之后,向二人说道:“现在我们手上的物品比他们多一件,我们自己的货架领域却还一个都没动,可以说我们获胜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 林三酒猛地抬起了头。梵和如果知道斯巴安小队手上总共有多少件商品……那就是说,她果真一直在监视着斯巴安小队方向,知道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去找D7-D12之外的货架,所以手上只有3件物品? “你能监视他们?”她忍不住问道。 梵和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却没答话。“总而言之,”她继续说道,“我们接下来要一直按兵不动。” “那个,不过,”陈汉武犹豫着说,“这个办法,是不是也得看货架领域的分布……对不对?要是我们的15个货架之中,大部分都在他们那一头,他们一看我们造访过的货架……” “那他们马上就能推测出我们的货架序号。”梵和冲他点了点头,说:“这就要看我们对时间的把握了。我已经知道我们这一边有几个货架,也知道它们在哪里。甚至不需要一分钟,我就能把它们全部收齐……他们监视、推测、寻找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会超过一分钟的。所以,只要在游戏进行到第五十九分钟的时候,我再去拿物品就行了。” 她说到这儿,忽然笑了:“就算他们得知了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货架领域,我还是敢说,我们的赢面远比他们的大。” 林三酒从鼻子里喷了一声气,仿佛觉得这个暗示十分荒谬一样——但心下却不由隐隐生惊。以梵和的谨慎仔细,她自然会想到“林三酒通风报信”这一个可能性,这不奇怪;只是她现在这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是因为算上林三酒落在对面的那四个货架,斯巴安小队手上的领域货架数量还是少于梵和的? “那现在呢?”陈汉武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问道:“我们现在该干什么?离游戏结束还有起码二十分钟。” “现在我们可以来考虑一下,怎么把东西放入容器里。”梵和说到这儿,忽然像是听见什么响动似的,朝斯巴安小队的方向一抬头。在林三酒和陈汉武紧跟着投去的目光里,那头天花板下方开始渐渐地立起来了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不,与其说它是“立起来了”,不如说更像是有许许多多的小部件,一个接一个地凑在一起,组合成了这个庞然大物。 “看来斯巴安也有同样的想法嘛,”梵和望着远处逐渐成形的“学者”,轻轻说道:“果然……学者果然在他的手上。” 1441 逐步破局 正文快好了……】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看,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1442 【正文……还遥遥无期,大家先睡吧】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1443 【大家先睡吧】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444 从梵和身上拿到的 【终于写完游戏部分了,赶紧进入剧情部分……】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445 sweet tooth 【正文快写完了,在填坑的感召之下,这章还算顺利】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446 出于礼貌也该握一握的嘛 正文快好了,这章还算顺利,居然只卡了一次而已。我很期待晚上可以打魔兽世界……】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1447 电力公司净骗人,比通知时间晚了3个小时才来电,我在黑暗里把所有设备的电都耗完了……正文还没有影子呢,大家先睡吧】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448 林三酒的运气是真的好 【这章真的太卡了,眼看快写完,有种丑媳妇怕见公婆的心态……】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449 问题一个接一个 【正文快好了,我最近辛普森上身,每天一个甜甜圈,200斤指日可待】 昨天晚上突然生成的第三项基础能力,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在黑暗中林三酒一个闪身,躲过了从员工室里扔出来的一把菜刀,心中暗暗地感谢了一下老天。要不是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别说绿藤那迅诡的攻击了,就连王思思突然扔出来的这把臭菜刀,她也未必能躲开。 菜刀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发出了呛啷一声趁着王思思一击不中的工夫,林三酒身手迅捷地往后一跳,顺势“砰”一声地关上了门,挡住了它的攻势。直到这时,她才听见从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拖拽声,接着卢泽和玛瑟模糊的声音响了起来。 隔了两道门,玛瑟声音里的焦急依然遮掩不住:“小酒,你没事吧?快点离开,我们没有钥匙进不去!” “我没事!我已经出来了!”林三酒忙高声应了一句。“小干尸刚才把她口器上的刀拔下来扔我,不过我没受伤!” 王思思愤怒地啸叫了一声,林三酒顿时感到自己倚靠着的这扇门一震一震的,似乎正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重重击打着,应该是王思思的口器她忙从门边退开了几步,重新拿钥匙锁好。听着王思思不甘心的尖叫声,她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亮了。 自从有了体能增幅以后,她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就是没有光,也能看清楚个六七分,不必跟个瞎蛾子似的四处找光源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刚才她一心想着赶快回超市,也没来得及查看四周,见到一扇门就往里进这才跟王思思干瘪变形的脸打了一个照面。 现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她干脆借着火机的光芒探查起地形来。目光一扫,林三酒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排排足有两人高的货架。这些货架一瞧就与超市里的不同,几乎碰到了天花板,每一层的架子上都堆满了包装完好的货物箱子,能看出来其中饮料食品占据了大部分。 她强抑住激动的心情,小跑着来到货架前,忍不住轻轻用手抚摸起一箱箱的矿泉水来。 昨天晚上在她进化出能力以后,三个人又重新回头,将超市里的食水都点了一遍。毕竟是经过一番洗劫的,尽管超市的货存还有不少,可经过了三个人几天的吃吃喝喝下来,剩下的也就只能够维持两个星期了。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仓库呢……”林三酒笑得双眼熠熠生辉,自言自语地轻声骂了一句:“原来藏在这里,有个干尸给你们看门儿啊。” 看来回去以后,得想个办法把仓库里的东西都收起来才行。 包裹着一瓶瓶生命之源的粉红色塑料硬壳,在打火机的光芒下沉默着。看着这满满一货架的矿泉水,正好口干舌燥的林三酒干脆动手拆开了一箱,取出一瓶喝了。 这时从员工室的另一头,再度传来了玛瑟和卢泽的声音:“小酒,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想办法回来?” “我没事!我发现了这家超市的仓库……”林三酒应了一句,一屁股坐在员工室的门口,打算调整休息一下。她的声音里含着一种强韧的自信: “我肯定能想办法回去的,你们别担心。” 员工室的另一头响起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话,似乎是两人嘱咐了她几句什么,随后就没了声息。 林三酒啪地关上了打火机,仓库里又重新回到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这个时候,恐怕门后的王思思也在想对策呢吧?林三酒喝了一口水,感受着清凉的液体从喉间滑进身体里,一边暗暗地想。这个小干尸还真不能小瞧,刚才自己匆忙间掏钥匙开门,可是闹出了不少动静。但王思思硬是屏气凝息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让林三酒根本没想到自己开的是员工室的后门要不是门一开扑出了一股死尸腐臭的气味,让她警觉了一下,恐怕她还真躲不过王思思的攻击。 现在返回超市的两条路,都牢牢地占据着一个拦路虎。大厅里,是奇诡莫测的植物林;员工通道里,又必须经过王思思。 所谓两害权其轻不知等了多久,林三酒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无声地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将火机、水瓶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了一边。随即她搓了搓手,轻呼了一口气。 是时候来看看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到底有多强大了。 钥匙轻轻地被插进了锁孔,向右一转,金属锁发出了细微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里,简直响亮得惊人,王思思绝对不可能听不见紧接着,就像在印证她的想法似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串低沉的咕咕声,林三酒能感觉到门后有个东西走近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缓缓地滑开了一个人那么宽的距离。 浓重的黑暗依旧保持着沉默,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细长的黑影忽然唰地一下从门缝里射了出来,直直地刺向了门把手的后方。这速度太快了,即使有了体能增幅,林三酒也绝对躲不过去 可是这十拿九稳的一击,却依然落空了。 “咦?”房间里的王思思时隔许久,又发出了人声。她用口器在门外来回扫动了一会儿,发现林三酒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竟然哪儿都没有。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王思思谨慎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口器中响起了一个甜美的童音:“姐姐,你在哪里呀?思思不想跟你打架,你放思思走,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半开的门外,仍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没有林三酒的人影,也没有任何响动,就像从来没有过人似的。 门缝中伸出了一只干枯得几乎不像人的手,似乎要去推门可是顿了顿,又放下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形状可怖的东西,悄悄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正是王思思。 几日没见,它变得更加干瘪了,如同那个保安一样皮肤都堆叠了起来。因为被卢泽踹的那一脚,胸口还深深地陷了一个大坑下去,连最后几分人形都消失殆尽。门缝不大,不过对于王思思来说,却足够了。 “姐姐,姐姐,我出来了,你别伤害我,好不好?思思只是想回家,找妈妈……”两只雪白的眼球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仓库,可始终没有半点林三酒的踪影。 口器焦躁不安地在空中挥了挥它能闻见空气里属于活人的血气味道,就是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这让好几天没进食的王思思又冲动又烦躁。它口器里发出的童音含着浓重的哭腔:“姐姐,你不出来,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思思这就走了,回家去了……” 小女孩的声音还回荡在黑暗里,口器已经朝门后飞刺了下去这是唯一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了!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口器,一下子刺了一个空。 “……你要去把你妈也吸干了么?”一个淡淡的、嘲讽着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来。 王思思一惊,忙要抬头。就在它还来不及从门后收回口器的时候,一个黑影迅捷地扑了下来,借势向后一蹬,门“哐”的一声狠狠夹住了口器。王思思的一声嘶叫还来不及出口,它的头顶白光一现,已经被一把厨师刀给贯穿了。顿时,王思思连身体带口器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见地上的干尸一动不动了,林三酒这才呼了一口气。她刚才一直蹲坐在窄窄的门边上维持着绝对的安静,还要从门上扑下来伺机袭击,这确实是太艰难了她在新世界降临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像忍者一样的事。 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从死尸的身边走过,林三酒打开了员工室的另一扇门。 随着门一打开,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如月光一样地泻了出来,照亮了林三酒的全身。堵住门的货架刚才就被另外二人合力推开了,卢泽和玛瑟一个站,一个坐,正静静地等着她。 “欢迎回来。”卢泽一手提着能力打磨剂,靠在墙上笑嘻嘻地说。 1450 重得自由 【我的天啊这章真的卡疯我了】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 今明两天的更新可能无法保证…… 我明天又要去拜访牙医了今天事情太多我可没说晚上双12啊我根本不知道双12是什么,今日份的更新估计是没法写完了,但明天看完牙医回来如果我没死,应该可以恢复更新。 话说我之前做了一个基因测试,今天结果出来了,非常有意思!原来我基因中只有75是中国人,14点几是韩国人,3点几蒙古人,3点几印第安人,还有07是日本人反正是一个非常亚洲的亚洲人了。顺便还找到了全世界一千多个亲戚蒙大拿有一个白人妹子,竟然是我的表亲,因为我们祖上有同一对曾曾祖父母这哪叫人想得到啊!建议大家也去做一个看看,很好玩,搞不好你们之中就有我的亲戚呢。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善良的蜜蜂:修罗武神 修罗武神274274835 内容简介: 论潜力,不算天才,可玄功武技,皆可无师自通。论魅力,千金小姐算什么,妖女圣女,都爱我欲罢不能。论实力,任凭你有万千至宝,但定不敌我界灵大军。我是谁天下众生视我为修罗,却不知,我以修罗成武神。等级:灵武,元武,玄武,天武,武君,武王,武帝,武祖。 修罗武神转送地址:222x2 第一章外门弟子 夜,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但在那星河之间,却有九sè雷光萦绕其中,格外耀眼。 “天现异象,定有神体降临。” 九州大陆,皇城之巅,一位金衣老者负手而立,仰望夜空。 在其身后,还有数万名皇城高手,整齐的半跪在地,似在等待什么命令。 “嗡” 突然,雷光凝聚,竟化作一道九sè神雷,自那九天星河之上,劈落而来。 刹那间,黑夜变白昼,神雷还未落下,大地已是开始隆隆作响,剧烈颤抖。 可当那九sè神雷,与大陆接触的一霎那,并没有造成可怕的破坏,竟然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大地再次被夜sè笼罩,本璀璨的夜空也是暗淡了不少,仿佛某种jg华已被抽离,恢复了往ri的平静。 但此刻老者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甚至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手指雷霆下落之处:“青州境内,所有今夜降临之子,统统给我带回皇城!” “遵命!” 宛如雷鸣般的回答响彻天际,数万名皇城高手前往青州,誓要寻得神体,为皇朝所用。 时光流逝,转眼已过五载,人们虽还记得当年的惊天一幕,却没人知道皇朝的所作所为。 九州大陆,青州境内,宗门林立,青龙宗便是其中之一。 今ri,又到了青龙宗每年一度,招收弟子的ri子,青龙宗外,人山人海。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最过忙碌的便是外门弟子,所有宗门的接待,全部压在了他们头上。 外门弟子,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先不说在宗门地位低下,就连外人也是看不起他们。 理由很简单,凡是外门弟子者,说明资质极差,终身难有太大成就,自然受人鄙视。 “喂,你什么态度,你知道我是谁么”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一名男孩,指着一名少年大声斥责着。 “实在抱歉,天sè已晚,宗门将要关闭,两位还是明ri再来吧。”少年清秀的脸庞尚显稚嫩,不过眉宇之间却有着一抹英气。 他名为楚枫,今年十五岁,是青龙宗数以万计的外门弟子之一。 不过同为外门弟子,这楚枫却与众不同,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没有自甘堕落的沉沦,对待每个人都不惧不怕,从容自若。 “明ri再来,你当我是白痴这深山野岭的你让我们母子住哪” “你必须给我安排住处,不然我就去找你们长老理论。”妇人不依不饶,竟一把抓住了楚枫的衣襟。 “楚枫弟,遇到麻烦了么”可就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定目望去,一名紫衣少女,正踏步而来,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那一双凌厉的眼眸,却紧紧的盯着妇人。 见到少女,妇人脸sè顿时大变,一抹浓郁的恐惧涌现而出。 不因为别的,只因少女身上紫sè长袍,那可是内门弟子的标志。 妇人暗叫不好,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可以刁难一下眼前的少年。 哪曾想,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内门弟子做后台,那可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没事没事,我只是跟这位小兄弟,询问一些事罢了。”妇人笑着解释。 少女先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一刻,妇人身体不由一颤,脸sè已是变得铁青。 不过她却没有一丝犹豫,牵着男孩便快步离去,慌乱之间竟还摔了一个跟头,狼狈至极。 见状,楚枫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对身旁的少女施礼道:“多谢楚月师姐” “跟我你还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楚月有些不悦。 她说的没错,楚枫与她的确是一家人,他们来自同一座世家,楚家。 这楚月正是楚枫二伯家的堂姐,只比楚枫大一岁。 不过,楚月在三年前就已通过内门考核,成为内门弟子,如今已是灵武四重的高手。 “宗门规矩,总是要遵守的。”楚枫灿烂的笑道。 “哎”然而看着这样的楚枫,楚月却是心头一酸:“楚枫弟,今年的内门考核你还不参加么难道,你还没有达到灵武三重” 楚枫并未回答,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没人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楚月从腰间取下一只锦囊,放到了楚枫的手中:“将它炼化,也许能够帮你突破: 楚枫将锦囊打开,顿时一股逼人的灵气散发而出,一株手指大小,晶莹透亮的仙灵草正倒卧其中。 “楚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楚枫赶忙还给了楚月。 仙灵草,乃是修武圣药,极为珍贵,对灵武境以内的修武者,皆有无尽的功效。 而楚家为了让他们快速提升修为,每年都会补贴他们每人一株仙灵草。x 想来楚月这株,也是家族补贴的,只是楚月并未享有,反而是给了他,这让楚枫感动之余,更是不忍接受。 “我说给你,你就拿着,还是不是我弟弟。”楚月有些不悦。 “哟,楚月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仙灵草竟然也要送人” “你看,我也是你弟弟,刚好最近将要突破灵武四重,不如楚月姐将这仙灵草送我如何” 一名与楚枫年龄相仿的少年走了过来,身上同样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 他叫楚真,同样来自楚家,五年前与楚枫一同拜入青龙宗,只不过早在两年前,他已成为内门弟子。 “楚真,你早已突破灵武三重,成功凝聚灵气,就算没有这仙灵草也可扶摇直上。” “可楚枫弟至今还未凝聚灵气,这仙灵草对他更为重要。”楚月将仙灵草,强行塞入了楚枫的手中。 “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惜他不领你的情。”楚真摊开双手,冷笑起来。 “谁说我不要的。”然而楚枫却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将仙灵草揣入怀中,而后道:“楚月姐,这仙灵草当是我跟你借的,ri后定会双倍奉还。” “嗯,好。”见楚枫收下,楚月已是大喜,只是随便应下,根本没想着楚枫还她。 “你拿什么还这仙灵草给你用,简直就是浪费。”不过那楚真的脸sè,可就难看了起来。 楚枫笑了笑并未理他,而是对楚月说道:“楚月姐,今年的内门考核我会参加。” “哼,就凭你你要是能通过内门考核,今年家族补贴的仙灵草,我就送你。”楚真鄙夷的看着楚枫。 “此话当真”楚枫并不相信。 “楚月姐作证,不过若是你无法通过呢” “那我今年的仙灵草,就归你。”楚枫留下这句话,便继续投入到外门弟子的工作中。x “楚真,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为何总是处处难为楚枫”楚月不悦的看着楚真。 “一家人楚月姐你应该知道,这楚枫根本就不是我楚家人。” “进入宗门五年都无法通过内门考核,简直就是我楚家的耻辱。” “整个楚家,哪个喜欢他也就你对他这么好,竟还将自己的仙灵草拿给他用。”楚真很是不解。 “你真是冥顽不灵。”楚月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后,便走开了。 倒是楚真站在原地笑了,他很是高兴,虽然楚月的仙灵草他没得到,但是他知道,今年楚枫的那株仙灵草,一定是他的。 夜入十分,外门弟子休息的地方,一片漆黑。 忙碌了一天,所有人都很疲惫,早早的便睡了,唯有楚枫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他盘坐在床头,取出楚月送他的仙灵草,低声道:“希望这颗仙灵草,能够喂饱你。” 话罢,楚枫闭上双眼,将仙灵草夹于双掌之间,捏出一道奇特的法决。 而这一刻,仙灵草内的灵气,也是开始顺着楚枫的掌心,流入体内,最终汇聚在丹田之中。 与此同时,楚枫的丹田竟传来咀嚼之音,仿佛某种东西正在进食。 若是透过皮肤,便可发现,楚枫的丹田深处,竟盘踞着一团雷电。 这团雷电分为九sè,每种颜sè都似是一只雷霆巨兽,散发着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可怕气息。 修罗武神:2274274835 1451 握住了斯巴安的手 “快抓住它!” 在人生导师喊出声之前,林三酒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反手就朝旁边的空气里抓了过去。只不过她看不见南归雁,右手又半麻了,感觉指尖擦过一个什么东西,却没能及时张开抓住,反而顺着它滑了出去她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她绝不能丢了南归雁。 否则天知道这一松手,还怎么把它找出来?在南归雁穿破气泡空间与产生它的特殊物品的连接点时,林三酒必须得和南归雁一起穿过去,不然当它穿破了特殊物品以后,任何事情就都有可能发生了,比如因为物品受损,她反而被永远留在气泡空间里。 林三酒心中一急,意识力倾巢涌出,登时淹没了一大片空间;总算她运气还不算太糟,意老师喊出了声:“有了有了,好像抓住了它一条腿。” 是不是腿不好说,她在一转身时也感觉到了,自己打出去的大多意识力都落了个空,只有一部分恰好落在了南归雁的条状身体之一上。它太快了,一眨眼的工夫,好像就完全划过了林三酒身边,她及时抓住的应该只是南归雁的末梢;所以都抓住了,也还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 然而一个“抓住就好”的念头还没转完,她手掌心里握着的那股意识力突然被重重朝前一拽;以她的力量与身手,竟然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进了半空里,急速冲向了前方商场。 在这一个瞬间,林三酒应该喊出口的话有很多。 比如冲人形物品们喊“跟上”,或者再喊一句“拿东西”,意思是让人形物品们把她剩余还没收完的东西也都带走;这两句都不说的话,人生导师一看就力气大,哪怕对叫他一声“抓住我”也行啊然而在林三酒被拉飞出去的时候,她在半空中拧过了身子,正好连头带脸“咣当”一下砸上了一根电线杆,只砸出了一句粗话“我操”。 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要赶紧抓住电线杆的时候,那根电线杆早就被远远地扔到后头去了就连那三个呆愣在原地的人形物品,都缩小成了一半大。 反正都这样了,所以她又来了一句“我操”。 “这玩意是要穿墙啊,”意老师在意识层面上沟通,倒是不大受说话时间限制,示警道:“你马上要撞到商场墙壁上了!” 林三酒眼看着商场外部的红砖墙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总算能作出反应了:她死死攥住了南归雁,绕着那股意识力在半空中勉强一翻身体,终于让自己的双脚朝向了商场,脑袋转向了停车场。 几乎在她刚刚掉转过来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手上意识力一震南归雁冲破了商场墙壁。 “咦,这楼怎么碎了,”意老师代替她生出了疑惑,自言自语道:“没有时间流动,这墙壁也应该没有时间破碎才对吧……” 林三酒匆匆朝脚下扫了一眼,肚子里已经滚过去了十七八句骂她明白为什么她击打汽车时汽车毫无反应,而南归雁却能把楼撞碎了。 因为碎的不是楼。 墙壁本身并没有出现从一点开始向四面八方龟裂的蛛网裂缝,它甚至仍旧是完好的,破碎的是包含着这栋楼的“空间”;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是一只相框摔在了地上,玻璃碎裂了,而底下的照片却依然完整。南归雁和林三酒,马上就要从“碎玻璃”之间穿过去了,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商场,到时依旧会是毫发无损的。 这么看来,恐怕这个商场深处就是南归雁的目的地,也就是气泡空间与特殊物品的连接点了。 她往停车场的方向一挥右手,另一股意识力急急扑出,迅速抓住了离她最近的那根电线杆;两股强大的力量互相一较劲,南归雁前冲的势头登时顿了一顿。 她死咬牙关,感觉南归雁被这么一拦,似乎更加疯狂地想要往前冲了。因为没有时间流动,所处空间又没有遭到破坏,她用意识力握住的电线杆牢牢地纹丝不动林三酒像条风干肉一样被抻在中间,很快就想起来古代被五马分尸的死刑犯了。 她抓住机会朝远处的人形物品们喊出声:“你们赶紧过来!带上我的东西!” 南归雁被拽住的时间越久,它往前冲的劲道就越强;林三酒是用意识力抓住它的,在它几次挣扎时,险些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被一起拽出头壳了,这感觉实在是比肉体不适更令人心惊。接到命令,远处那几个人形物品顿时慌慌张张地忙活了起来,等他们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时候,林三酒甚至怀疑自己中途是不是已经昏迷过去了几次。 几个人形物品也都知道时间紧迫,它们好像逃荒难民,又好像春运赶火车,大包小包、又抱又扛,叮里咣当地冲了过来。“画师、神婆,你们碰我的手一下,”林三酒飞快地吩咐道她两只手都紧紧握着意识力形成的“绳子”,不能松开,只能勉强调整方向打开扁平世界;等它们和它们身上的东西都变成了数张卡片落下去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法腾出一只手把卡片捡起来。 “导师,赶快捡起卡片,”她匆匆地吩咐了一句,虽然看不见,也能感觉血色正从自己脸上急速消失。“抱住我,要走了!” 她也实在支撑不了更久了。 等人生导师像个老大的树袋熊一样抱住她的后背时,林三酒立即收回了紧紧咬住电线杆的意识力哪怕多支撑一秒,她都觉得自己会被扯散成亿万个细胞。松开手的下一个瞬间,她和人生导师就被一起拉入了商场内部;没有撞坏一块砖头,却直直地穿过了空间。 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她眼前闪过去了不知是光还是影的碎片,自己的头脚朝向也分不出来了不,应该说,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还有头有脚了。 这一瞬间仿佛被拉得极为漫长,又短暂得叫人什么也来不及做。如果没有意老师的话,林三酒恐怕根本想不到要将系在南归雁身上的意识力“绳子”收短;事实上,她是一头撞在了南归雁身上,才意识到意识力“绳子”被收短了的。 被活生生拽着穿过了空间,可能是任何进化者都没有过的经历,仿佛天地都一起失去了平衡。在世界都好像被冲击成了碎块的一片兵荒马乱中,林三酒听见有女人的声音惊呼了一声,想必正是梵和。紧接着,她“咚”地一下摔在了地上,粗糙的水泥地面刮得她头脸皮肤火辣辣地疼,人生导师也“啊”了一声,从她后背上滚了下去。 “小酒?” 林三酒脑子里七荤八素,仍旧认出了斯巴安的声音,知道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一时间只觉自己身体肯定也裂开了无数的缝,灵魂在底下左冲右突地要出来一样,这感觉实在慌得怕人;她赶忙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借着他的劲勉强站了起来,傻眼了。 梵和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张面孔隐隐仿佛即将变形似的。 “告诉我,斯巴安去哪儿了?”她以斯巴安的声音问道。 1452 善有善报 【正文很快了,还有顶多十分钟!】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 :。: 1453 掉下的东西与消失的人 【正文很快了,话说我感觉又到了撸一撸下面大纲的时间了】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454 【看见没有标题你们就知道可以睡觉了,不用等了】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455 又到了空白标题的防盗时间…我正文在赶了,但最近真的蛮卡的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456 寻找玛瑟 【正文快了,最近恢复了熬夜的好习惯】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457 点钱般的喜悦 【今天这章还挺顺利,很快了,再十分钟吧】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458 钱里玻璃渣 【最近作息越来越不好,熬到早上才稍稍睡几个小时已经是常事了……】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1459 Jackpot...? 【正文快了,给我10-20分钟左右就可以发了,今天要吃咖喱,你们呢】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460 你一切挺好的呀? 【正文很快了】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主妇学生网络兼职,月赚八千,点击即有惊喜 恭喜您抽中了一张假条! 凭此假条联系须尾俱全即可兑换十张新假条! 凭新假条即可兑换一年免更券! 机不可失,更多优惠,还请关注2020末日乐园! 我今天真的磨不出来了脑子都磨成三寸金莲了看在圣诞节的份上放我一二三四马吧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33268268330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https://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33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33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33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33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 青年旁边,一位扎着马尾,身材曲线起伏、打扮精致的女子,眨着眼睛,有些俏皮。 “是啊,小姑,楠楠很懂事的,我也保证,以后楠楠嫁给我,我会把她宠成小公主的。家里的事情,都有保姆会做,她就只管买买买,玩玩玩,被我宠着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用考虑。” 青年说道,看向众亲戚,带着绅士般的微笑,但其眼底深处,却是对这些“粗鄙”的姑姨,有些不耐。x “也是,是我们多虑了,楠楠嫁给玉泽你,那是嫁入豪门,是去享福的。”小姑连忙说道,眼中难掩羡慕之意。 而在这时,林安国也拉着林北,走了过来。 见到林安国身后还有一个人。 林楠有些好奇。 “爸,您朋友来了吗” 林楠问道。 然而下一刻,看到来人后,林楠那带着笑意的眸子,便是当场凝滞。x 内心有一刹那的慌乱,靠近李玉泽的娇躯,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挪。 “楠楠,好久不见!” 林北笑道。 只是,内心的慌乱,一瞬即逝,林楠的脸色,陡然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33268268330 33268268330 1461 一种新的搭电梯方式 【大家圣诞快乐,正文还在磨磨蹭蹭】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 1462 高楼游戏 【这一章有得磨,大家别等了,睡吧】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463 白窃喜一场 【最近熬夜厉害……话说我忘记12点前放防盗了,不过好像也不要紧……】 远方的黑暗里,有一个小山丘似的阴影,正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挪过来,玛瑟立刻警觉地顿住了脚。 那个影子虽然庞大,可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她放下急救箱,抱着胳膊等了好几分钟,那个巨大的影子才逐渐地接近了,在她眼前现出了原本的模样来。刚一看清楚,玛瑟顿时挑高了一边眉毛:“……你这是在干嘛呢?” 来人正是胡常在。 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条不知哪儿找来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系在昏迷不醒的海天青身上,正一步一步地死命往前拽——这情景简直像一只小鸡在拉一匹骆驼似的,累得胡常在气喘如牛,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呼、哈……帮、帮帮忙……” 一抬头,他倒先傻了:“玛瑟,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玛瑟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不是绷带就是药水,简直连本来的皮肤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伤口太多了,我就先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拿了点我觉得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别担心,都是皮肉伤……倒是你——陈今风被我杀了,可你拖着你的对手走,是个什么意思?” 胡常在的目光一落到急救箱上,咕咚一声躺倒在地,无力地摆了摆手:“先、先给他治伤吧……他和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具体、体的,等我喘、喘匀了气,再说……” 既然他这么说了,玛瑟也就拿出了酒精和针线,把海天青的创口简单处理了一下。都弄完了,又喂了药,她自嘲地用棉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自从来了绿洲,我都快成外科医生了……行了,就让他在这儿睡着吧,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扛过来了。” 反正以海天青的体格来说,再往哪儿挪都费劲——胡常在点点头,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随后有人低低地问道:“……是玛瑟吗?” 二人抬头一看,从夜幕里踉跄着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方丹。 方丹的皮肤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淤青,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她脸色却差极了:“太好了,可算找着你们了——”话没说完,身子竟就要往下滑。 胡常在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了,玛瑟连忙过来替她检查了一下,随即吃了一惊:“你的肋骨断了起码三根!你怎么还能到处走,太危险了……你的对手呢?” 方丹挤出了一个虚弱而得意的笑:“我还活着,他当然死了啊。” 说完她目光一转,落在一旁海天青的身上,当时就吓了一跳:“啊!这怎么回事!” 胡常在连忙给她解释了,方丹才将信将疑地闭上了嘴。玛瑟为她又做了一些紧急处理,眼看着她的情况不适合再走动,二人干脆扶着她,慢慢地在海天青身边躺下了。 “我们去看看小酒的情况,然后会马上回来找你的。虽然外面没有人,但你还是躲在海干部身边吧……”玛瑟轻声地说。 方丹点点头,靠在海天青粗大得犹如小树干似的胳膊上,神情渐渐放松了。 看她闭上了眼睛,玛瑟二人不敢多耽误,放开步子就朝干部楼赶去。 “……看不出来,方丹也、也是很厉害的啊!她是什么能力来着?”胡常在一边勉强赶上玛瑟的速度,一边喘着气问了一句。 玛瑟脚下一顿,诧异地回头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你们两个都在绿洲这么久,我以为你知道……” 胡常在愣了愣,倒也没放在心上——等方丹好点了,问的机会多得是。 这样跑了不到一分钟,干部楼已经遥遥在望了。两人一路飞奔所激起的烟尘,早就惹来了楼前几个人的注意——“一、二、三……不对啊,这儿除了小酒怎么还有三个人?而且小酒手里好像还提着个什么东西……”玛瑟疑惑地歪了歪头。 虽然一个人——手里到底是什么?——面对着三个人,但林三酒的样子却一点都不紧张;她远远地看见了玛瑟的身影,甚至还转头朝她挥了挥手,喊了声:“玛瑟你来了?到这儿来!” 伴着尘烟,玛瑟满腹疑问地在她身边刹住了脚。 她看了看林三酒对面的三个人,其中那个羊角辫小姑娘和妖娆女性,她都曾经打过照面,正是徐晓阳和小灰。另一个是个穿着一件白褂子的中年女人,一头短发,瞧着很面生,她从来没有见过。 想了想,玛瑟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兔子是在哪儿抓的,能吃吗?” 不能怪她,她已经28个月没吃过肉了。 “老子不是食物啊!你个傻X女人!”尽管耳朵还攥在别人手里,但觉得自己同盟军到了的棕毛兔,又恢复了它粗野的语气:“不要看我,滚远一点!” “这……怎么回事?”玛瑟也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兔子,目瞪口呆地问了句,忽然想起一旁还站着人呢:“还有他们是谁啊?” 说着话的工夫,胡常在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近了——林三酒没回答她,神色里带了点郑重地问道:“大家都还好吧?其他三个干部怎么样了?” 这话一问,对面的几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除了海天青之外,另外两个都死了。”玛瑟一抬下巴,余光瞥向了对面来意不明的三个人,见她们都变了脸色,这才低声地补充了一句:“方丹受的伤挺重的,现在正在和海天青一块儿养伤。” 见林三酒神色一愣,胡常在急忙插了一句:“这个我一会儿再解释……对了,小酒你呢?不是还有两个干部吗?” “嗯,这个就是其中之一——”林三酒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兔子:“来,打个招呼。” 兔子阴沉着脸不吭声。 “原来大家传说的兔干部,真的是一只兔子?”胡常在惊叫了一声。 “还有一个,在后面人事不知呢。”看着二人张大了嘴的样子,林三酒耸了耸肩。 还不等玛瑟二人有所反应,徐晓阳已经不可置信地哀叹了一声:“你们人数又少,有人连体能都没强化,我真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打败干部的?” “哦对了,”她好像这一句话终于提醒了林三酒,她冲对面抬抬下巴说:“徐队长刚才说她有一个请求,还有来得及说。既然你们也来了,就一起听听吧。” 徐晓阳听了,垂下了眼皮,表情沉郁,此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了。她的目光在身旁的中年女人身上转了转,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妈妈。” “你妈妈——?” 徐晓阳点了点头,羊角辫滑到了她低垂的脸蛋旁边:“我是白教授的女儿。” 几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了那中年女人身上。徐晓阳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妈妈她……也是服用了高温适应药的一员,她本身没有潜力值,所以也没有进化出任何能力。但如果你们要伤害她的话,我就算死——” “原来她就是白教授啊?”她的语气刚刚坚决起来,就被林三酒愣愣地打断了,“我们其实不认识白教授是谁……你刚才要是不说,我还打算让她走来着。” 徐晓阳迅速抬起头,五官冻在了一个追悔莫及的表情上。 “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轻易放她走了。起码在把话问清楚之前不能。”林三酒有些歉意似的朝她点点头,随即转过脸问道:“……你为什么豢养堕落种?” 徐晓阳身子一颤,忍不住就要说话。白教授却忽然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止住了她的话头。 她手里的棕毛兔楞了楞,随即嗤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定要一个人走下去。”对面中年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它,棕毛兔傻傻地望了过去。 白教授将目光投向了绿洲宿舍楼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开了口:“……昨天,有几个跟晓阳差不多大的孩子,第一次进了大棚。” 林三酒一怔,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们马上要学习生物知识了,所以由老师带着,亲手在大棚里种下了一些萝卜。明天、下个星期……他们等一段时间,这些萝卜就会渐渐长大……跟这些孩子一样。” 白教授转过了眼睛,轻轻一笑,几道纹路在嘴边深深地垂了下去。 “在那边五栋楼里,正生活着一千六百人。他们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青壮年,属于他们的明天还有无数个……绿洲是一个重建后人类社会的模型,而他们是人类延续下去的火种。” 深吸了一口气,白教授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温柔的笑。“为了能够保存下这些火种,为了让人类能够继续繁衍下去,即使我永远只能在黑暗里行走,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胡常在楞了楞,朝身边的同伴们点了点头,低声说:“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这……和堕落种又有什么关系?” 白教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如果我说,绿洲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全靠堕落种呢?” 对面三人一兔都吃了一惊,看着她说不出话。 “为什么会有人进化,这一点困扰了我很久。进化的就比普通人更优秀、更应该活下去吗?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你们只是变异的一小部分,真正需要繁衍下去的,还是那边普通的1600人。而我所做的,正是牺牲小部分,拯救大部分。” 徐晓阳紧紧抿住嘴唇,低下了头。 “说起来很惭愧,但是拯救了绿洲人的大部分技术,实际上并不是来自于我。一个堕落种给了我抗高温农作物的技术、给了我高温适应药、给了我水源采集的方式……而他和他的同伴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些自然进化人罢了。” “很显然,堕落种也是需要进化的……而它们进化的方式,就是吸食进化人。” 她的语气仍然轻柔,嘴角的笑也依然带着几分温和的无奈;然而她的眼睛里,正亮起了一种越来越盛、近乎疯狂的光芒。 半晌,才有人开口了。 “……也就是说,你以‘绿洲’的生活条件为诱饵,引来了无数自然进化者,然后就像那时对待我们一样,都叫他们去堕落种嘴边送死了?”林三酒的声音很低沉。 “这方面具体的事务,一向是由陈干部安排的,原来你们已经出过一次那样的任务了啊……”白教授点了点头,望着他们诚挚地说:“我代表绿洲同胞,感谢每一位自然进化人的牺牲。” 一直低着头的林三酒,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喝:“你这个白痴女人——!”紧接着,她就攥着一只拳头,合身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趴在海天青身边的方丹,忽然动了动。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慢慢睁开眼,看着从夜幕里走出的那个人,她露出了一个笑:“……是你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1464 林三酒的朝向 【正文很快了,今天被猫早早叫醒了】 在林三酒的指引下,玛瑟一路将车开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休息。 毕竟是顶级的社区,与外面相比人少得多了。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此时的花园里看上去还是那么幽静别致。 犹豫了一瞬,林三酒挡上破碎的车窗,打开了冷气。如今朱美已经不在了……节省油电已经没有了意义。凉爽的环境不但能让她快一些恢复元气,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好处,不至于在高温下引起发炎感染……只是虽然道理很明白,但当冷风吹起的那一刻,她依然有些黯然。 卢泽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大姐,你别太伤心了。你的朋友……总算不是死在堕落种的手上……” 一块儿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双方的关系早不知不觉地近了许多——林三酒感受到了卢泽的善意,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姐了?我真不比你大多少……对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叫林三酒。嗯,刚……刚进化。” “取自万丈红尘三杯酒?”卢泽立刻扁起了嘴巴,“比名字我输了。那我叫你小酒吧……对了,你为什么在脖子上包着一条毛巾?” “噢!”一语提醒了林三酒,她忙解下了又湿又热的毛巾,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卢泽一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玛瑟也挑高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她。林三酒打开了一瓶纯净水,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将任楠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概是这两人曾经在危急关头救过她一次的原因吧,林三酒此时很愿意信任他们。 与卢泽呆呆张着嘴的反应不同,玛瑟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忽然伸手指了指纯净水瓶子,对愣了愣的林三酒说:“让我来吧,我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医科的人。”说完,她从自己的腰包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和一些抗生素。 ……分化出来的人格难道也有自己完整的人生经历?林三酒不解地看了一眼卢泽,没说什么,还是乖乖一仰头吞了两片抗生素下去。有了玛瑟的技术,没过一会儿,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听完了故事的卢泽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吃人能力……只是我跟玛瑟从没见过,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个任楠大概也才刚进化没多久,才这么轻易地被你干掉了。不然假以时日,他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 “幸亏我们没遇上过这样的人。”玛瑟静静地说。 相处了半个晚上,林三酒也看出来了大概,玛瑟虽然无法实战,可是身手敏捷,个性冷静,阅历也广,感觉上倒比卢泽还靠谱些。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什么世界吧……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个世界啊?”林三酒忍不住朝玛瑟问道。 “为什么你问玛瑟不问我……”身旁响起了卢泽的抗议声。玛瑟跟没听到似的,反问了林三酒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理论吗?” 林三酒“啊”了一声说:“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一次的测量行为,甚至是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都可能会分裂,不,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她也是看过不少科幻小说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玛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我事先声明,这只是一个猜测,有的进化者赞成,有的进化者不赞成——我?我是赞成的。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上有多少人,我们的世界里一共有43亿人。每一个人的一生中,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新空间。你今天早上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那么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你,选择了右边的路……而新空间中的每一个人,又会继续不断地创造出新空间。这样算起来,一共有多少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无穷大。” “原本咱们都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平行空间开始变异了……就像这里一样。” 趁着玛瑟停了一下的空档,林三酒赶忙问道:“难道都像这儿一样,变成了高温环境?” 回答她的是面色难得沉重一次的卢泽:“不一定。我们的世界里,是由于发生了一场病毒实验泄露……超过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病毒造成的瘟疫里。” 林三酒忽然想到,大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失去了亲人好友。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还是玛瑟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空间同时变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字决不会小。当初我们从病毒中活了下来,也进化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努力生存就行了。但是——” 玛瑟停了停,好像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说法。 “在第14个月的时候,我和卢泽已经适应了那个充满了瘟疫和堕落种的新世界了。变故出现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 “我和卢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战场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才刚睁开眼,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就被扔下了一颗炸弹……”玛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当时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们起码很快搞清楚了一点:我们已经不在原先的世界里了。我们四处打听,总算是得知那个世界叫做‘被血染成黑色的土地’。在那个被战争统治的世界里,我们又辛苦地活了14个月。直到第14个月的最后一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卢泽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遥远。 在车内凉爽的空调气里,林三酒额头上爬下了一滴汗。 她明白了。不等卢泽开口,她就轻轻地说道:“……你们来了这儿。” 卢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极温地狱。” 极温地狱! 林三酒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卢泽却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仅仅只有我。两个世界里,几乎我遇见的所有进化人类,都会在第14个月的时候被送走。而且……好像每个人、每一次去的地方也都不同。” 心脏猛地砰砰跳了几下,林三酒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说来,我14个月后也会……” “到另一个‘新世界’里去。”玛瑟以肯定的语气说。“大概因为我是分化出来的人格,所以我只是跟着卢泽行动罢了——但其他的同伴,都失散了。” 一个又一个超乎想象的消息充斥了林三酒的大脑,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醒悟过来:“慢着……你刚才说每个进化人类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是在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里,随机被扔出去——” 这就意味着一旦离开,她有可能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了? 不,还不止——这也意味着,14个月一到,卢泽和玛瑟就会被送到鬼知道哪一个世界里,有可能几人再也遇不上了。 才遇到了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却马上就被告知要分离,这种感觉真叫人有些奇怪。 汽车玻璃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很显然,就在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外面的温度再度攀高了。林三酒将空调关小了一些,在沉默中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等等,在平行空间理论中,是有无数个‘我’的。那么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遇到另一个我?” 出乎意料地,玛瑟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像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一样,平行空间理论只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能最好地解释这些末日世界的一种说法,并不是真理。但你刚才所说,正好是这个平行空间理论的一个缺陷;因为在另一个新世界里,是根本没有另一个你的。” 林三酒有些恍惚,——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由靠在了椅背上,脑子里尽是关于新世界的一切,一时怔怔无语。 忽然车里响起了唰的一声轻响,她抬头一看,只见玛瑟食指上的指甲已经化作了长长的钢甲,正望着她,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芒:“……现在,能让我抽血了吗?” 1465 太人性化的弊端 【一大早被猫叫醒了……正文很快就好!】 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三个人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也像噩梦一样的热。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1466 充满林三酒气的办法 “末日乐园热门”! 【这一章有得磨,大家别等了,睡吧】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地址: 末日乐园全文阅读地址:/10036/ 末日乐园txt下载地址: 末日乐园手机阅读:/10036/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末日乐园》请向你的朋友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1467 新年第一章! 【这是真正的新年第一章呢,感觉似乎应该特殊一点才对……我今年不说20年完结了妈的脸都肿了】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欠了半年的感谢章,巨长,慎点,不然我怕你翻不出去 我觉得似乎很久都没发感谢章了,应该有两三个月了吧,心想拖得够久了,该写了。于是打开后台,找上一章感谢章是什么时候发的。 ……就这样一路找到了2019年7月30号。 2019!年!7!月! 我拖了快半年!半!年! 回头想想,我觉得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时光欺骗了我。在我疲惫、懒惰,或者不适的时候,时光这个老娘们就在我耳边说:“才一个多月没写感谢名单嘛,你以前也干过……” 希望时光这个老娘们在2020年能够自我反省、积极改进,主要是别老噔噔走那么快了,不怕崴脚吗,慢一点,走一天花48小时我真的没有意见。 所以,我准备给大家补上这小半年的感谢名单,虽然等我写完了,可能2021年也到了……因为时间跨度太长,我就把大家整合一下放在一起,不分月了。这都是我的错,导致不少老板们少了反复出镜的机会,希望老板们2020年能不计前嫌…… 首先是大额打赏的老板们: 嘎嘣豆的思维:对不住您,赏一千却时隔小半年我才看见。其实这么大额的会让我真的感觉受之有愧,我觉得我写得还没有那么好,还可以再改进。我过去小半年其实很疲惫低落,但是如果当时看见了,或许真的会受到鼓舞……因为我现在就感觉到了这份迟来的鼓舞。谢谢你! 远离尘世的阿瓦隆:说来惭愧,你九月就有大额打赏了,可是你想要的番外我……那个……这样,我立个flag,一月份肯定会给你写出来!写不出来不吃饭。 谨慎起名下次就要一万点了:这位老板的ID我是头一次见,8月打赏两次,第一次改名机会改了个这么实事求是的名字……谢谢老板把第二第三次改名的机会打赏给我了! 兔组长:3800了,我的天啊……其实你的大赏小赏一直没有断过,具体数字我在写感谢章的时候不断往上加,从一开始感觉惊人到后来感觉沉重……我感觉我的一日三餐,猫粮,每天工作时喝的咖啡,基本都是你给我买的……这跟包养我觉得没有本质区别了吧?几个月的打赏归拢了看一看,我真希望你能在自己身上多花一点……我在觉得感谢和荣耀的同时,其实我也很惶恐害怕,你应该能明白我这种心情? 梅干菜肉饼:谢谢老板打赏,请问老板多少钱一斤?我拿您的一百能买几斤您?不怪我,这个ID很好吃啊…… 绾慬:作为一个学生党,持之以恒地以给我下打赏雨……我作为一个成年人老拿未成年人的打赏,受之有愧。 书友20170629120808286:老板都没改名就打赏了!老板您这一转身走了,我在茫茫人海之中上哪儿找您的容颜? 普阿绒:来自八月的俩百!都是老朋友了,还这么客气……老实说我觉得老读者对我特别热情,几乎有一种养猪的热情…… iznahs:这是来自八月的新人老板吗?一口气俩百,太感谢了,要什么番外别客气,我有生之年能、能写。 莫名不莫名:看见你的打赏了,也是老板座席上的常客了,跟俺们家都有专用茶杯了。 aks039:看,又是一位众筹养猪的常客老板……作为猪,我真是很感恩的,毕竟掉番外的几率不高,你们还无怨无悔 to罗罗:这是新老板!谢谢你2019打赏了我,希望20年我能好好完善末日的结局 崩石:说起来这位也是来自八月的新人呢,我八月写得很好么,大家这么热情我好开心 书友20180918052259000:老板的打赏我收到了,八九月都承蒙照顾了!你看我到九月就认识你的ID了! 哭求修罗场:saynomore!番外肯定给你一来份修罗场,你说要看谁吧,是萝卜,还是龙二? 书1867sa:谢谢老板惠顾,欢迎下次光临,番外肯定在我死之前送到贵府上…… 吃可爱长大的阿软:八月真是一个丰收的季节……我说了不分月,结果发现好像不太现实……老板你一个月就打赏了600啊!对不住我现在才看见…… 顾八重: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啊!我就喜欢带数字的名字!在乡气与韵味之间有一条很细微的线,比如陈四一看就乡村爱情,陈四萝就很民国。 升天君:说到打赏的老板之中,怎么会没有熟悉的升天君呢……八九月连续受你照顾了。 菜草草:反复喂猪的老板之一,老实说自从管你叫奶茶大亨之后我就胖了 墨色阑珊:你八月的400我才看见。你可能是末日有史以来最久最老的读者之一了,我甚至看见你的ID,都会想起几年前刚刚开始写没多久时的岁月……真的不用这么多,有你的支持我已经很开心了 moolis:看到了八月两次打赏,也是陪着末日走了很久的读者了,真心感谢你的支持,不仅仅是打赏,其实看到你的名字经常出现,对我来讲就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眼罩子:又是二百!没记错的话,我已经欠了您不少债了……话说,大家都有一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气质,很少有人告诉我想看谁的番外…… 啾啾叽歪:也是大赏之外又有不少小赏,就好像剥开一个大橘子,里面还怀着一个小橘子…… 谢谢你的小船TT:你的打赏也真不少了,八月就200多,我觉得咱们也可以商量一个包养计划……众筹云养猪,需要每一个老板的参与! 果粒不用wifi:这也是来自八月的新人,打赏都可以要求番外的,虽然我觉得我已经欠下了比肩贾跃亭的债务…… ofen月:八九月连续400,而且打赏评论留言多管齐下,从各个方面对我表现出了不厌其烦的包容,我还有啥可说的? 七七七七嚎:好像是新人?谢谢你的打赏,我保证用来干好事。 9九五5:看到你八九月连续打赏,其实真的不用啊,作为版主你已经为末日付出了很多时间精力,这都是我来不及感谢的…… 池鱼大总攻:对于老读者,那就跟我猫身上的花纹一样,我隔一条街都能认出来。谢谢你,我可能八月份干得特别好? 咦疑疑疑疑疑:头一次见这个ID,谢谢你的打赏!可以要番外哒,憋客气。 很高兴也没烦恼:又是来自八月的两百,老板太大方了吧,我怎么觉得我那个时候都能买房了——噢,起点收走了我半套。 起名无能的咩咩:8月就200了……咩啊!我感觉好久不见啊!我近半年没写感谢名单,就好像时隔半年又看到老朋友一样…… 一只叫party的喵:又是一个老朋友,是我不好,隔了这么久才对你说谢谢。 朔间游:谢谢你的打赏!这是不是我头一次欠你番外? Clare47:头一次见这个名字,同样有番外的哈!我有点担心的是,不知道我翻到后面几个月的时候,还能不能看见大家了 慢狼中:还有啥可说的!我都欠了你多少了!看见你,就有一种“嗯大家没走”的安心感…… 夏念理:这是一位平时默默看书不多说就打赏的老板,看到八月就有200了……同样也支持我很久了。谢谢你。 呼一目连护卫:绝对是第一次见的新人,我八月拯救世界了吗?谢谢老板送温暖。 银甲小熊猫:等一下,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这个ID是不是来自动画片的? 小狐仙:我没有用你新注册的ID,因为我不愿意让它成为你的新名字。我希望你一直是小狐仙。 手机坏掉的一只生无可恋猫:光看ID感觉手机坏了很久了……拿了打赏怪不好意思,手机修好了吗? 尘鱼临渊:同样是老朋友了,八月又是200,我发现老板们的打赏都不单出,成双成对……简直像是打扑克牌! 犯我云者必破产:表面上这好像是一个打赏,其实这是一笔定金,让我把别人写破产的定金…… 请尾巴对人偶师大人好一点:两次打赏收到,我肯定会对他好一点。这样吧,我准备让他下次吃一吃我最近很爱的小零食…… 法国姑娘梅香:终于进入了九月,你是我第一个看见的大额打赏,扑面而来一股法国南部铁岭的浓浓风情。 想和尾巴学写作文:我话都缩不明白要和我学写作文?你连续打赏两次,那要不番外和作文各来一个吧,作文好办,我对我以前的高分作文记忆犹新。是这样的:“我去了公园,有很多花,有huang的,红的,白的……” 软软大妹子:看见新读者我就很高兴,有种传销组织骗进来一个是一个的心情,大妹子东北的?番外来一个林三酒吃饭包行吗? 波西米亚的翔:这位老板,一位不拘一格爱人才的老板,为了波西米亚而上镜好多次了,几个月连打赏五次,非常感谢!就是我觉得这个番外恐怕很难把握,嗯,卫生度…… n:谢谢老板打赏,老板ID怪别致的,看一眼就记住了。请问要起点的番外吗…… 屎倔人:这位老板是哲学系出身的思考家,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波西米亚的翔…… ﹌筱薅⺗:我想说我认识您!两次打赏收到了,番外……番外在路上,肯定会来的! 颖佑:也是时而大赏,时而小赏,八九连续两百多了,简直支持不断。我有个建议,这样我不好记录,不如以后都大赏…… 萤火倾城:仿佛是第一次见?久仰久仰,时隔这么久才致谢,还请原谅则个…… 凌天望月:一直以来都在受你照顾,九月好几次大小赏都看到了,谢谢你一直没放弃。我真的应该当时看见就好了,因为我过去小半年确实是人生低潮期,觉得所有的精力都被抽干了,一眼也不想看自己写的东西。但是没想到,大家一直在默默地支持我。 喵喵是喵喵:八月的名单就看到你了,没想到九月忽然巨赏500,我真的吃了一惊……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我不知不觉欠了这么多债吗! adri1:这似乎是九月的新读者。随着我往前推进,我很害怕在进入我的低潮期时,就见不到这么多名字了啊啊啊啊…… 时之幽灵:大佬您好,我欠的债没忘,但是真心希望您能忘了…… yumile:谢谢您这几个月连续五百,对于新读者我一向是装作好像欠债不多的样子,主动要给写番外的……实际上这个时效性…… 我不回头看爆炸:这本来就是打赏区常出没常爆炸的老板,没想到年末几个月爆了巨额,给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七千八吗?我数错了吗?什么情况啊,我真的快哭了,你和兔组长是在比赛吗?没有起点我真的都可以买房了吧?你说,要什么番外……我、我一点一点给您上!太多了,我不是在矫情,我是真的觉得太多了,我心虚啊,咱们以后细水长流行吗,多给自己买俩口红也好啊! iznahs:谢谢,是新读者?都、都有番外的,只不过这个番外的效率……我一定父债子偿 指尖灬妖孽:也是个老读者,时不时就要打赏一次的,我在年底的时候状态低落,谢谢你的支持。 孟买的福晋:中国人民的老梅香了,喜欢讲相声看话剧就等同于喝咖啡吃大蒜,也是大小赏一块上的风格…… cipusa:这几个月来大小赏看了一串,加一起近一千三了,真的太多了,看到你们打赏这么多我迷之心疼……感激不尽,谢谢你不嫌弃末日的缺点,和我忽高忽低的状态。 烛焚天:中国人民的老读者!在我特别低潮的时候连赏两次,简直给了我一种“可能我十一月没有那么差”的幻觉…… 人偶师大人早上好:也是连赏两次。这个ID很有水平,希望大家品读一下,不是晚上好也不是下午好,早上好说明什么,暗示昨晚是在一起的。 莫名不莫名:也是老读者了,常见得我甚至怀疑我写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感谢过你了……谢谢你在十二月也没放弃这个坑! 筋肉母鸡林大强:有两点,一,你本来ID我认识吗?二,拿了打赏我是开心的,但是这个描述我怎么觉得怪……怪吓人的……感觉像是R级恐怖片里的角色…… 修愉:这也是我欠债榜单上高居前位的老板之一,风格是一出手我就一跟头,反正我在混日子一样的十二月看到你居然打赏了两千四,我觉得……像个电话诈骗的又成功了,真的怀着几分良心不安……希望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这些番外我得写到三万岁……2020希望读者大佬们对自己更好一点。真的。 其次要谢谢老是给我打赏一些奶茶小饼干零食的大家,我长这么肥少不了你们的滋润:谢谢深冬折晌、地下摇滚布道士、有毒的薇哥、syrsue黛右 谢谢dearviola、你永远是欠太阳的、奶油泡芙碎可可、书友20190830005650344、吾名鸭子君、树油Ya、无无无酱、别看我我不是某某某、芜痕命、慢狼中、雅兒、君米xi、柏原加辉、斯巴安是我老公、阿拾qwq、心里只有人偶师啊啊啊啊啊、悦书小园、克莉丝薇儿、韭菜鹿、一只少女鸭腿酱、镜224、iznahs、铃铛三响er、书友20190326164454729、梨梨桃、伯爵DDDDD 太长了换一行再来:谢谢cooleyes、芃小汐、书友20170629120808286、明河翻雪、海盐戚风、人美心善陈大锤、电击法王、狂奔鸭群、尾巴的请假条、拢春、NE灬崔、荒风岚阵、小猫大山小火小香、小乱027、木瑾鸽葵、苍白BT的人、179688148277、早安v3、Kels_in_PJs、Voicebeer、Hatter、四方光守、芝士火腿吐司、咸鱼特烦恼、画火御寒、Pluto39度、Cindle、我最爱尾巴、轩辕碧落、千烬volice、牛鬼神蛇魑嵬魍魉、曦er520、解羿、水无鸦、summer799 太长了再起一行:谢谢什么都被占了那就叫这个吧、断章zzz、凌不菲、阿初卷卷、三酒牌礼包家的芋头、据说是个绅士、千夏之河、观地海风、猫和外星人g、零叄玖、书友20170519034120299、深空枫、小跳跳姐、怡少萌、加加加加菲猫、溏心溏心儿、草泥马之look、宇多田家的阿夏、冉冉少年时、纠结阿卡、言与凉、奶霜的小奶瓶、颓废小叔、今天学NER了吗、情书捉刀、ijamie、白墨煮水、葱头蒜尾、吃星星的蛇039、礼包我的、白凌爱吃饼干、纸壳人、人间无地著相思、棉花糖打滚、兔子什么都知道、长君二三岁、彩虹色的小鱼儿、顾子忌、讨厌ooc的欧尼斯特、ling2016、北岸云向西zzz、嫣然小调、未岸、PiPi皮卡祺、我的老公叫大强、斛鹤、鲜榨猕猴桃、缘尘之风、姜是甜甜的、Na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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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三个人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也像噩梦一样的热。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1469 ……有啊 【今天这章比较好水,我游着游着,就快可以发了】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1470 写贺卡的宫道一与无处可寻的客户 【快写好了,我最近食欲大开,胃口如孕妇,怎么办】 林三酒的“暂且”两字,根本不能动摇陈今风的热情——他猛地一拍巴掌,语气激昂地说:“这就对了!你们相信我,绿洲里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留下不可磨灭的美名的。” 一直在工厂门口驻足观望的几个人,此刻老远看见了,都知道他们加入了;不由得一声欢呼,冲到了林三酒几人的跟前,一个接一个地鼓起了掌。没一个人敷衍,每个人都用足了十分力气;很快,雷动的掌声就把更多的人引了过来,更多的手掌拍响在了一起。 “欢迎新成员!” 面对这样热情高涨的人群,林三酒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她转头看了看卢泽和玛瑟,发现这两个皮肤白的家伙,竟然窘迫得连耳朵根都红了——卢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忙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们真热情……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欢迎过呢。” 林三酒噗嗤一声乐了,深有同感。 陈今风一连做了好几个往下压的手势,才算是止住了人群的喧闹。 “同胞们,目前对新成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熟悉环境。太阳出来了,大家先回去上床睡觉,等到了晚上,我们再为新成员洗尘!” 这话顿时又激起了一阵掌声。 “小雨,你去食堂交代一声,我们又来了三位新成员。晚上记得给他们加餐!”李姐笑容满面地吩咐了一声,立刻一个梳着矮马尾的女孩应了,跑跳着回了工厂。其余的人被陈今风劝了两句,也都纷纷朝林三酒几人点头微笑,散了开去。 看来绿洲的人也摸清楚了规律:在白天太阳底下,无论做什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睡觉。 李姐接着对几人说:“工厂宿舍楼白天太热了,所以我们把地下两层都做成了隔间,把宿舍楼的床搬了进去……你们现在跟我来,把床位分配一下吧。” “那车停在哪里比较好?”不用问,提出这个问题的,正是早已决心得罪人也不怕的林三酒。 “开进来吧!里面有一块空地,正好停车。”这次李姐却没见什么不爽快,温和地笑道。 三个人应了一声,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开进了工厂区里,在一个边角处把车都停好了。 走在里面,林三酒才意识到绿洲的占地面积有多大。附近相邻的四五个工厂的墙都被拆了,打通成了一个广阔的区域。绿洲里一共有十来栋楼,每一栋地下都有两层,如今被改建成了绿洲成员的住处。每一栋楼体上覆盖着大面积的反光布,在危险的太阳下泛着一片白光——几个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甚至都觉得睁不开眼。 李姐也眯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马上就到了——看见那栋标号为42的楼了吗?其他的楼都住满了,就只有那儿还有空位了。” “楼里既然不住人,那么贴反光布是为了什么?”林三酒不解地问了一句。 “白教授在做一个隔热实验,希望能把室内温度降到50°以下。等温度降下来了,咱们就都能住进楼里了,还可以在房间里进行无土栽培……”李姐说着说着忽然感叹了一句:“要是过去,一听见50°,还不得吓死了!多亏了白教授开发的药,才让大家都更耐热了。” “什么?”三个人听了这话,同时转过脸去,看着李姐。 药?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犹豫了一瞬,刚想开口问,李姐却已经把他们都领到42号楼跟前了。刚才梳着矮马尾叫小雨的女孩正站在门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笑道:“李姐!床位我已经安排好了,又从仓库拿了一些枕头床单换上了。李姐过来瞧瞧?”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李姐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对三人笑着说:“你们接下来跟着小雨,她负责这一栋楼里的生活事宜。你们先进去,我跟小雨说两句话。” 三个人点头笑笑,感觉像是进了一所寄宿学校——推门进了楼道。 一进入建筑物内部,立刻便感觉到温度低了不少,被高温烤得晕厥过去的皮肤毛孔也能够开始呼吸了——虽然从体感上来判断应该不止50°,但也相差不远了;与外界那种能杀人的温度相比,这位白教授的隔热试验,看来到目前为止进展已经算是相当惊人了。 林三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才收回后脚,身后小雨就一把推上了门。面对她有些诧异的目光,小雨忙笑了笑,示意他们去里面等。林三酒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了步子——她藏在身后的双手白光一现,多了一个对讲机。 这还是田鼠留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三酒就很想听一听,在外人不在的时候,绿洲人会私下说些什么。她趁小雨转过身去的时候,无声又迅速地把对讲机放在了门缝后,然后快步走进一楼大厅里。大概是都去睡觉了的原因,大厅里没有人,只有卢泽和玛瑟将她刚才的动作全部收进了眼里。 毕竟是一起经历过数场生死的,两人虽然有点吃惊,不过什么都没说,迅速地将表情调整得很自然。林三酒拿过玛瑟腰间别着的对讲机,背过身子按响。 从嗞啦的电流声里,传出了李姐的声音。 “……虽然这一次陈干部也出面了……但是,是我先发现的……还带他们参观了一圈……”毕竟对讲机不是窃听器,还隔了一道门,声音质量听起来很不好。三个人的耳朵都快贴上去了,终于来了一句清晰的——“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三个人应该算是我的吧?” 三个人怔了怔,互相看了一眼,再次凑近了对讲机。 小雨听起来好像在打太极:“……按理来说应该算你的……不过这事儿还得陈干部……要不你去问……” “找他……堂堂一个干部……”李姐好像抱怨了一句,又有点警惕似的朝小雨笑了笑:“……对外你还是别提。你也知道我……” 小雨十分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快,收起来,”一直在看着门外放风的卢泽忽然催促道:“她们好像要说完了。” 林三酒忙一把按掉对讲机,玛瑟接过去别在了自己腰间,三个人赶快拉开了距离。正巧这时候,小雨已经跟李姐道过了别,推门进来了——林三酒心下一提,看了一眼她藏对讲机的方向——不过,再过去取却来不及了,因为小雨已经笑着招呼道:“大家跟我来,看看以后你们的宿舍,我们花了很大力气,尽量弄得很舒服呢!” 没办法,只好再找机会来拿了。林三酒故意拖着步子走在最后,手里再次闪过白光,一张卡片飞到了对讲机上方,化作一块黑布罩了下去。 好在对这一切小雨都没察觉。这是一个圆脸蛋、个头儿不高的女孩,初接触时给人又热情又直爽的感觉,不过稍微聊上几句,就能在她身上体会到一种过早出社会而养成的油滑。不过这油滑藏在她的笑里,却不叫人讨厌——小雨领着几人下到了负一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楼下因为更凉快,所以已经住满了。你们将就一下,住负一层吧!” 说着,就推开了负一层的铁门。 地下两层楼原本的用途,已经根本看不出来了—— 占地广袤的负一层,被无数白色建材板给隔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单间。每个单间前面的建材板上,开了一个长方形的豁口充当门,挂起了花花绿绿、各色各样的布帘。 挤挤挨挨的房间,将空间划分成几大块,过道被切割成了窄窄的一条。地下室里虽然有灯,却没有通电,狭窄挤迫的过道里显得更加昏暗了。有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微微的鼾声,混着人群的气味,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叫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来,林小姐就住这儿吧。”进门后走了七八分钟,小雨就拉起了一个单间门口的布帘子。林三酒抬头看了看,见自己的单间上写着编号:629。 林三酒朝里面看了一眼。 铁架子床不大,铺了一张薄薄的垫子。枕头扁扁的,还有一张床单叠了起来,大概是充当被子用的。这个条件要是放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妥妥的一个贫民窟;但是对于在坚硬地板上睡了一个月的林三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卢泽和玛瑟的房间却被安排得很远,一个在734,一个在736,要走上一百多个房间才能到。小雨说是因为绿洲的人越来越多,房间紧张——“要是白教授的隔热试验早点做完,咱们就都能搬进楼里去住了,到时我一定把你们仨放一块儿。”她这样笑着说。 “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先安顿下来。”林三酒赶紧对小雨说——要想拿回对讲机,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小雨应了,嘱咐了几句,带着卢泽和玛瑟走了。他们一行人前脚才离开,林三酒立刻掉头返回了一楼大厅。 推开门,她有点紧张地看了一圈——跟刚才一样,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迅速地朝大门冲去,没想到门后面空空如也,没有对讲机的半点踪影。 她一惊,忍不住低低“咦?”了一声,目光来回梭巡——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 “你在找什么?” 1471 拐角后的人 【正文快了,今天比较懒,不想写太长……】 “哎呀呀……这不是刚才刺伤我一只眼的小姐吗?怎么,你不往外跑吗?我的攻击范围这么大,我看你只有跑到那——边去,才躲得过我的刺哟。” 在林三酒惊悚的目光里,堕落种没有攻击,反而用手一指不远处的空地,语气轻浮地笑着,细长的眼睛令人不快地眯了起来。它以前做人的时候,也一定是一个恶劣得让人厌恶的男人吧——不知怎么,林三酒心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死死盯着堕落种的动向,她掌心里白光一现,又捏住了一把卡片。尽管身体因为高度紧张已经微微地在发抖了,她却硬撑着没有动地方。 难不成跑到空地去,叫人狙击吗?开玩笑,她又不傻! 距离这么近,只能先发制人了!林三酒手中的卡片再一次朝堕落种激射而去——可这一次堕落种有了防备,朝后一退,挥舞着口器把大部分的卡片都击落了。唯独一张躲了开来,被林三酒迅速地召回到手里,但是目光一扫,她不由就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 剩下的这一张卡,竟然偏偏是配合刀片一起,阻挡敌人视线用的【黑布】。这一下,刀片全都用完了。头一次飞出去的刀片此时散落在地上,如果不用手触摸到它们的话,林三酒没法把刀片收回。这一个月里,虽然她有意识地把许多东西都收作了卡片,可现在这么一来,手里剩下的,只有一些派不上用场的钝器了…… 看着林三酒手里的卡,堕落种仅剩的一只瞳孔缩了缩,走到车顶的边缘,接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正当林三酒以为它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口器一甩,就朝她突刺了过来——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跟口器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如果不朝外跑,根本躲不过去! 伴随着玛瑟惊恐的一声喊,林三酒绝望地朝外一滚,肩膀上一热,到底还是被口器给划破了,拉出了一条血口。 按住了受伤的肩膀,她目光无意识地在对面的楼房上划过,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滚到了毫无遮挡的空地上。 不行,太危险了——林三酒下意识地心念一动,【黑布】飞向空中,哗的一下迅速铺展了开来。 几乎就在同时,静候已久的枪声响了,连着响了两声——多亏黑布挡了一挡,迷惑了狙击手的焦点,一个光点落在了旁边的地上,打出了一个洞。然而另一个却转瞬间就穿透了林三酒的膝盖,痛得她当即惨呼了一声,再也没法站起来了,只能躺在原地不住喘气。 “我X你大爷!”见此情景,卢泽忍不住暴跳起来,手里的警棍被他用力一甩,呼地一声朝堕落种砸去。 与此同时,玛瑟猛地朝林三酒的方向扑去,打算把她拉起来——后者就这么不设防地躺在地上,只要再来一次光点,林三酒就要彻底交代了。然而在玛瑟刚刚抓住她的手,准备拽到汽车后面的时候,狙击枪又一次响了。 林三酒眼睁睁地看着玛瑟胸口爆起了一蓬血雾,溅得她一脸都是细小的血点。 “玛、玛瑟?”她呆呆地轻声唤了一句。 玛瑟失去神采的浅棕色眸子里,映出了林三酒自己苍白张皇的脸。随即,她的尸体没了支撑的力道,重重地倒在了林三酒身上,压得她眼泪喷薄而出。 即使已经见过一次了,同伴的死亡依然痛苦得叫人难以忍受。 “玛瑟——!”不远处响起了卢泽受伤小兽般的怒喊。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道:“你不要过来,快躲好!” 然而卢泽却充耳不闻,一挥警棍逼开了堕落种,转身冲了过来——扑通一声,他跪坐在二人的身边。 卢泽望着尸体,半响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在空地里了,可枪声却没有像林三酒预料的那样响起来,而卢泽也好像把这事给忘了——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玛瑟的头发,哽咽了一声,用红通通的眼睛哀求似的望着林三酒:“重来一次吧,我们还有一次机会。玛瑟……玛瑟她是我的家人啊……” 林三酒眼前闪过了那个鲜红的数字,突然心底泛起了一阵凉:他们真的还有一次机会吗?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啊!如果这一切不是什么倒数,而是大家做了一个预知梦的话…… 卢泽双眼里晶亮的眼泪,在夜色中熠熠地闪着光和希冀。看着这样的眼神,林三酒根本没办法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口。 “好——”她转开目光,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却没听见任何回音。 抬起眼睛,只见卢泽的面色是一片从来没见过的灰白僵硬。 林三酒顿时如坠冰窖,死死地瞪着卢泽的脸,急急地叫着他的名字:“卢泽、卢泽!你说话!说话啊!” 卢泽的目光虚了,嘴角渗出了血。随即,他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玛瑟身上,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上面扎着一根染着鲜血的口器。 “哎呀,这种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情谊,真是叫我感动。不过你们是不是吓傻了啊?什么重来一次,你们不会以为死人还会复活吧?”堕落种细长的眼睛里,闪着满足而邪恶的光:“小姐,你别哭了,你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对我来说都很宝贵哟。” 林三酒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无声地流着眼泪。比起亲眼见到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在眼前,那个所谓的机会,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 腿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了。在堕落种悠悠哉哉地拔出口器,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林三酒努力睁大眼,朝马路对面的楼房看去——在不知第几层的窗口前,漂浮着四五个金属光点。窗户被窗帘遮住了大半,只隐约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瞧身形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死掉以前,我至少想把楼层数清楚,林三酒在心里默默地说。一、二、三……七、八…… “你们没想到那边还有一个吧?怎么样,我女人的能力不错吧?”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堕落种回过头来,炫耀似的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粘腻的得意。 林三酒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能听见自己脑子里的数数声。在数到十二的时候,透过一层层不断涌出的眼泪,她模模糊糊间看见那根染着卢泽鲜血的口器在自己的面前举了起来。 世界变得昏暗又模糊,意识像烟雾一样,飘散开来。 …… “他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 “是啊,终于还是忍不住用了‘那个’。”另一个从没听过的男性声音接道,“也难怪了。这三个人我看潜力都挺不错的,偏偏一开局就遇上了战力高一倍的对手,也是倒霉。这个时候再不用,下次说不定就用不了了!” “妈的,那是老子的东西!得早点儿抓住他才行……”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哎,你看,这一个是少见的‘成长型’哎!” “啧啧,还真是啊……” “……怎么样……要不要帮一把……” 两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渐渐模糊了,林三酒彻底滑入了无意识的黑暗当中。那是她曾品尝过一次的死亡吗…… 第二回,全军覆没。 1472 办公室保卫战 【这一章比我想的要长一点,马上就好了】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1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3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1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冲去。平时感觉不长的一段路,今天却漫漫无期——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 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几人顿时抱住了头脸,脚步在躲闪间慢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打、打吧!”方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谁有武器?” 正当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堕落种,浑身冷汗的时候,堕落种像是很高兴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它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它们身上往往是应该很腥的,但是现在,那个家伙身上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叫人非常熟悉—— 那是洗衣粉的气味。 在绿洲里,由于水源宝贵,只有干部楼里才有洗衣粉——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这个堕落种,穿了一件干部的衣服——或者说,它的衣服受到了干部的待遇。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觉得自己脑中突然浮起来的猜测简直太过惊世骇俗——大厅里此刻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林三酒骤然发难,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几乎是转眼间,林三酒就落得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她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长长的几次,方丹扔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骚乱声像潮水一样从地下两层里漫了上来;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从他身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与碎肢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她没有经过搏击培训,但这样看起来,她好像在武斗一途上,还算有点天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它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在这儿,”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也没有想到,投鼠忌器的代价竟然这么大。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叛徒为两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1473 姆们聪明着呢,就是有点耳背 【这章还蛮顺利的,正文马上就好了】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 1474 钓鱼式拉客户法 【很快了,二三十分钟吧】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是夹心饼干,今天夹了感谢章,不是假条让大家失望了 我大意了,我心想1月才开始嘛,还不到写下一次感谢章的时候……直到刚才防患于未然(这词用在这儿好像不对?)地去看了一眼,顿时又咕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真是一眨眼看不见就多了好些个老板……哪只金丝雀有我这么好命啊!说实话,我不知道其他作者的情况,但是我觉得你们厚爱我的程度是不是太多了,你们是不是有啥阴mao,我眼里的热泪不光是因为感恩,还因为从椅子上摔下来挺疼的…… 感恩嘎嘣豆的思维:咋打赏还跟正文一起更新的?不仅金额太大了(说实话如果面对面的话我是绝对不敢接一千一的)而且感觉老板你打赏的持续性,似乎比我的正文更新还连贯…… 兔组长:提出严肃批评……怎么大小打赏这么多,咱不是说好了吗,打赏钱留给自己吃冰淇淋的?光让我吃甜甜圈冰淇淋薯片奶茶,让我独肥吗? 软软大妹子:上次的感谢章里才见过,这次又赏了俩百……这次番外就让林三酒吃东北大拉皮? 顾西周:番外您想想要看啥,不急,真的不急,谁催你我去替你挡着 崩石:这么快又是一批大小打赏,我好像才刚感谢过老板啊! 莫名不莫名:真的,都是老老板了,话说各位老老板们自己都记得我的债务吗,我要是稀里糊涂混过去的话,被抓住的几率有多大? 四方光守:从上一个感谢章延绵到这儿的老板……我脚着这样不行,得行动起来还债了…… 尘鱼临渊:从你张开的胳膊里,我确实感受到了很多温暖。 yumile大佬:这次打赏也不少啊,算上之前的实在让人两眼一黑……诸位老板轻点赏,万一我这个月假多怎么办…… 我不回头看爆炸:你的留言我看到了,我希望能够和你小声商量商量……看到你又是一大笔(有六百多了)我真的很惶恐,真的不敢接(虽然起点很敢替我接),除了番外(毕竟欠债太多)还有什么能回报你的地方吗?咋感谢你这一番支持?(不要对假条下手啊) 绾慬:继续冲刚成年的下手,拿学生党的打赏,我还真是挺……怎么讲,不拘小节吧…… 还得谢谢柏原加辉(赏得真的很多,您也来一个番外吧!)、池鱼大总攻(上次的老老板这次继续老老老板……) 谢谢戚梧(老熟人:老是请我吃饼干蛋糕奶茶的熟人)、书友20191217000037235、小楼听松(有意境)、暮七雪(新人吗)、不熬夜的Joey(特地看了打赏时间,不是晚上)、肘肘肘(饿饿饿)、雅兒(又受到你的关照了!还关照这么多下)、179688148277(很少有我记住的数字君,这是一位)、Rinrinrin(已经记得你了!)、西江月Sonia(比我有文化)、云出日落、大锅炖大龙(……好吃吗)、君米xi(人偶师粉?)、落梅踏雪来、moolis(其实想知道是什么意思)、阿拾qwq(也常见你)、安然然然然(又是从上一个感谢章出没到这一个感谢章的)、灰原遥(我真的记得读者里曾经有一个灰原哀,你是不是开新号了) 换一行再来:谢谢一只少女鸭腿酱(其实我不爱吃鸭子,但不妨碍我看着这ID馋是怎么回事)、人间无地著相思(有韵律感的名字我都很难忘记)、willalala(挑战出现了,我觉得是新读者,但不肯定)、长安战乱(韩寒是不是有本名字很像的书)、颓废小叔(其实大家就是想惯着我,明白了)、猛虎曹达华(……啊?)、菜草草(催肥能手!)、顾子忌(名字好听的)、心里只有人偶师啊啊啊啊啊(人偶师的心里也只有……人偶师)、azi(hi)、ameyama(我知道不是这么念的,但我每次都管你的ID叫妈妈咪呀)、孟买的福晋(这是一位朝印度输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先锋,我到现在才意识到)、朔间游(这ID来源我觉得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诗?词?)、浅水游离(又一个对我记性的挑战,是新人吗)、黛右(感谢章的最后一位,给你拉幕!) 终于写完了,可能有漏掉的,我会尽量轮替着上……再次感谢大家对我的错爱。 噢对了,我12号不是又要出门么,这次我在家设了摄像头,用来偷看两只猫。我发现透过摄像头观察时,他们身上的蠢气就越发浓重了……而且晚上的画面时黑白的,略有几分要拍恐怖电影的感觉。 1475 一把梭哈 ……答案好像是不对。 “我说,那你上次是怎么发现这胖子的?”在把一无所获的神婆叫回来之后,林三酒十分泄气地问道。她原本可确定了,自己猜得一定保准,结果把神婆放出去十来分钟也没有钓上来一条鱼,她简直都怀疑神婆是不是睡着了。 “我上次也没发现这胖子呀,”神婆的回答叫她愣了愣。“你想想当时的角度,和百合的办公室在一个九十度角的右边,我从那儿伸出了头,这胖子是从九十度角左边出现的。你抓到他时,他还没拐弯呢,我也看不见啊。” “还真是,他那时正要拐弯。”林三酒喃喃地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会摇头晃脑地给我示意?” “你当时不是让我留意玩家吗?”神婆比她理直气壮多了:“我那时脸贴在地上,感觉到了远处有人靠近时的脚步震动。我给你报完信,你冲过来抓住的却不是和百合,我还以为是我误把客户当玩家了呢。” 这么说来,第二次把神婆放回去之后,和百合确实是立刻就到了,以这个距离来看,神婆第一次报信时可能感受到的正是和百合远远赶来的步伐。 “这一次你什么也没感觉到?” “什么也没有。” 林三酒听了没有失望,眼中反而一亮:“那我的猜想可能并不是完全错了。” 神婆面色愁苦地抹了一把脸,朝导师问道:“她这么说的意思是……” “你可能得继续出去望风。” 神婆垂下了脑袋。 “不不,”林三酒没理会他们俩,继续说道:“如果不只是‘看不见’呢?要是当玩家可以感知到四周的时候,客户同样不会出现呢?白聪也说过,他找到客户完全是意外——如果白聪连感知都没有感知到附近有人,那确实称得上意外了。” “确实有可能……那你就算把神婆放出去,”导师思考着说,“你依然不知道哪里有客户。” 难点正在这里。 “玩家能感知四周的时候客户不会出现”——它的另一面,就是“客户会在进入感知范围之前消失”。神婆除了傻乎乎在走廊上瞪眼睛,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怪不得,”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画师此时正坐在格子间里发呆,乍一看好像有两个客户似的。“我之前还在想,三级搜索员工也太鸡肋了,万一被人杀了就浪费了三十块钱,被人捉起来就白占着一个办公室名额……干嘛要雇他?这么看来,三级搜索员工其实相当关键,因为光靠玩家自己根本找不到客户。” 看看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林三酒就可以收获第一次客户产出的利润了。扣除一级员工的工资,她只有九十块可以利用——防守、攻击、搜索,三者只能选其二。 “你雇三级搜索员工的话,放出去就被人杀了。”意老师在她脑海里说,“尤其是现在有两方人马都知道办公室所在地……” 林三酒在屋子里团团转了两圈,眉毛都打结了。别人迟早也会发现客户的出现规律——不,甚至说不定千道已经发现了,所以才会雇佣那个后来被杀掉的搜索员工——她不能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等下去。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三级员工不被杀吗? 改变他们的外形,这个办法已经被证明行不通了。不管是画师还是【描述的力量】,都没法更动员工存在的一丝一毫;别说用光影遮掩了,连个外衣都套不上去。真到了被杀的时候,就算用意识力保护起来也没用——意识力或许能盖住员工的表面,但当一个玩家下令杀掉员工的时候,这个员工的“消失”本身是由游戏的运行逻辑来决定的,体外有没有意识力完全无关紧要。 在她冥思苦想依旧不得其解的苦恼中,第二个小时终于到来了。 等“现金流”里多了九十块钱的时候,林三酒都快入魔了。“这样行不行,”她拉过人生导师说,“叫一个三级员工出来,然后我趴他肩头上,闭着眼睛让他扛着我走……” 人生导师想了想才明白:“你要垂下去,拿自己当他肉盾啊?” “玩家不可以被攻击嘛,我想利用这一点……” “先不说你看起来得有多荒唐吧……你闭上眼睛还有耳朵,你耳朵关不上,”导师叹了口气,“空气流动时,你也不能把自己皮肤毛孔都堵死。不行的,扛上你的话,那三级员工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客户的真空。” 林三酒把十指插入自己头发,将一头短发挠成了鸡窝。“那你说怎么办?” 这次人生导师都不惦记着要收费了——因为除了满嘴梦想和不放弃,他也没了主意。 “你这孩子,”二十七岁的导师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总是能够在盒子外想问题。你这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了很多困难了吗?我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过了几秒,她又看了导师一眼。 她有个怀疑,不知道对不对。 在收钱办事之余,导师还特别喜欢给人加油打气,满嘴不是鸡汤就是糖水。说来也巧,最近和导师相处时,总是连连遇见难题,也总是连连挨他的鼓舞……在导师密不透风的鼓舞后,林三酒却发现,自己确实常常能想出办法来。 ……比如现在。 是特殊物品的功效,还是安慰剂效应啊? 林三酒犹疑着,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自己刚刚浮起来的主意。正如导师说得那样,她这个主意不太合常规,以至于她自己也觉得,它看起来就像是小儿胡闹,成功的可能飘摇得像是挂在风里的一丝草。 她咳了一声。 “雇佣三个三级搜索员工,”林三酒低声说——身边几个人形物品,甚至连意老师在内,一齐吃了一惊。 九十块钱眨眼就没了。 因为是同一批次雇佣的,三分钟后,三个员工就一块儿出现在了办公室里。林三酒掏出了礼包给她的所有通讯器,接通了,在走廊里一字排开;当她深吸一口气、声震屋宇地喊话时,正好是进入游戏后的第六十五分钟后。 “千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通讯器里,她的声音一波传一波,远远蔓延回荡开去,传遍了至少半个楼层。“我们现在分头出击!” 话音一落,她就赶紧把三个搜索员工都踹进了走廊里。 1476 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 【正文马上就好了,一不小心就旷工了两天,怪对不住大家】 人偶师说过,林三酒如果聪明的话,应该希望自己饿死在大海深处里——而这句话,此刻看起来有点不太容易实现。 因为林三酒此时正站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 ……自从差点被人偶师活捉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林三酒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她没有淡水,一直靠喝咖啡活下来;神经整日都处于一个睡眠不足、强迫兴奋的透支状态里,一个月下来,她两眼下方已经被染上了浓重的青黑色。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放弃搜寻兔子几人的行迹。 近海的地方布满了塑料模特,似乎人偶师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码头安顿下来了,所以她根本不能靠近;只能用一圈一圈的迂回搜寻,一边往地势更深的地方行进,一边寻找着同伴们的影子。 可是渺无所获。 不光是这样,林三酒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其实想想,迷路很正常——如果把任何一个人扔到广袤的大海中央去,在没有航海地图、指南针的情况下,都会失去方向的。林三酒早就不知道陆地在哪儿了,这成了一件很致命的事。 没有了海水,海底大陆在日光的灼烤下蒸腾出了奇怪的腥臭味道,经久不散。海底平原没有持续多久,地形就逐渐被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海丘占领了,看起来如同一片山包森林似的。一连爬过了大半的小海丘,林三酒站在地势最高的一个山包上,迷迷糊糊地焦虑了起来。 她刚才数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巧克力只剩下三盒了。食物告罄了,而前路依旧渺茫。 她爬到山包顶点眺目远望,发现在大概近千米之外,地势仿佛忽然断裂了一样,只有黑幽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儿正是一条海底峡谷。 跳下了海丘,她来到了断谷的边缘。 尽管深海里更不可能有食物,但林三酒从来没见过海底峡谷;抱着好奇,她伏在边缘,低头朝下望去。 峡谷从脚下直直垂落,近得触目惊心。海底地面变成了悬崖,猛地一连下跌了几千米,连一个缓势都没有,就一头扎进了幽深晦暗的谷底。夜晚的星光根本照不进峡谷里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角度尖锐的陡峭崖壁。 看到这种地貌,还想下去的人必定是脑子有病——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一边吃力地攀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小心地往下爬。粗粝的岩石和盐沙磨得她手掌生疼,如果不是经过了体能强化,恐怕这个连专业攀岩家也望而却步的悬崖,早就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为什么刚才不回头呢?她有点后悔地问了自己一句。 就算迷路了,可是如果一直朝平地走的话,总比下峡谷来得更有希望吧? 她刚才的确准备掉头离去的——然而就在那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自从新世界降临以后,她几乎再也没听见过了。 那是水声。 听起来,像是缓缓的波涛声,正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岩石。 林三酒蹲下来,目光投向了那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无尽黑暗,在脑海中描摹出海水的样子——即使大部分的世界已经死去了,在这深深海底之下,依然有水,依然活着。 就像人类一样。 水浪的声音,叫人想起了过去,那个安逸寻常,甚至有些无聊的过去——林三酒伏在悬崖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波涛。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正当她出神地看着谷底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就像电源连接不是很灵敏了一样,那光亮连闪了几次,终于稳定地亮了起来。鲜艳饱满的黄色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在黑暗中投下了一圈“M”字形的光晕。 麦当劳。 有一瞬间,林三酒觉得是因为自己扛不住世界毁灭以来的种种,终于精神崩溃了。 否则为什么连世界都完蛋了,可在近万米深的海底,居然有一个麦当劳的招牌灯? 不,不止是一个招牌灯——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M”字形灯光的旁边,又闪了两次光,她耳朵里仿佛还能听见电流通过灯管时发出的“啪滋”声音——接着,一家灯火通明的麦当劳餐厅,就于黑暗中现身了。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门厅——因为离得非常远,有些看不清楚,可是那一排红色的“McDonald’s”却仍然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里。 一连喝了一个月的咖啡,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林三酒,虽然迷迷糊糊之间也知道这肯定不对劲,但她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已经踩住了一块岩石,朝谷底爬了下去。 在巧克力汁面前一点生机都没有的胃口,突然之间活泛了过来,鲜明的饥饿感一阵阵地冲击着林三酒的大脑;一边爬,她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炸得脆脆的辣鸡翅—— 几千米的峭壁,即使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也是艰辛至极的一件事:林三酒用来固定身体的小刀,半途中就已经卷了刃,变了形;手指上伤痕累累,又沾染了一手的盐粒,那种痛法,简直能一路疼进人的心里去。到了后半段,她几乎是滚下去的——没有了背心的保护,当林三酒爬起身的时候,早已遍体鳞伤。 但是,好歹终于下到谷底来了。 那个暖光融融的麦当劳餐厅,正在离她大概二百米的地方,像是一个美妙的梦。 透过干净的玻璃大门,能看见里面一尘不染的红砖地、散发着金属色泽的银色台面、亮度几乎刺眼的英文餐单……一个颜色漂亮、牛肉丰满、菜叶芝士厚得一口咬不下来的巨无霸,正在广告牌上亮着,仿佛一个诱人的海妖。 林三酒呆呆地朝它走了几步,踩过了泥泞柔软的湿沙地,一脚踏进了海水里,发出了“啪沙”一声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一家干干净净、还亮着电灯的麦当劳。 那自己亲眼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她不用扇自己巴掌,身上无数小伤口传来的鲜明痛意,已经说明了她此刻清醒得很。 玻璃门感应到了有人靠近,立刻无声地打开了,一股食物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林三酒像梦游似的走了进去。 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严了。 林三酒茫然地四周看了看,餐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食物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后厨的方向飘出来——她叫出了口器,谨慎地靠近了点餐台。 从这儿朝后头张望,什么也看不见,炸薯条的机器里也是空空的。林三酒觉得自己失望得好笑:万米深海下的餐厅里,怎么可能会有食物呢? 但是她的步子,依然不受控制地绕过点餐台,抬步就要走向后厨。 忽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咕噜”一声,很低沉,好像来自厨房后面很远的地方。 林三酒顿足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又没有声音了。情况实在太过奇诡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不太适合轻举妄动,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进厨房,反而爬上了点餐台,伸直手臂将【防卫版晴天娃娃】贴在了房顶上。 刚一挂上去,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就撕破了空气——防卫娃娃找不到危险来源的固定方位,此时正疯狂地转着圈,几乎成了一道虚影。她被这样一惊,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赶紧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跳下台子就往门口跑。 玻璃门纹丝不动。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似脆弱的玻璃门,在林三酒用尽最大力量砸了几次之后,仍旧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她焦躁地去找窗户,这才发现这家麦当劳里根本没有窗户——偏偏晴天娃娃简直又像吓破了胆一样,虽然被摘了下来,尖利的哭叫声仍旧持续不停,叫人心烦意乱极了。 红色的地板砖上,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水,变得粘腻湿滑;灯光忽闪忽闪的,周围迅速暗了下来,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最叫人惊恐的是,地板慢慢地倾斜了,没过一会儿竟然直立成一个陡峭的坡度,仿佛有人将这个餐厅抬起了一边,誓要让林三酒顺着地板滑进后厨一样—— 地板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林三酒咚地一下摔倒在地,双手徒劳地在地板上抓着,试图稳住身子不掉下去,然而入手的,除了一片滑凉湿腻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像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下滑,点餐台忽然像融化了似的消失了,清空了她掉进后厨的路——那儿到底有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就在她拼命地扑腾着、挣扎着的时候,忽然餐厅顿住了。 地板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地放平了;虽然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从门口的方向忽地吹进来了一股海风,似乎是门开了。变故去得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林三酒趴在地板上,正兀自发着楞,忽然一股潮水猛地从后方涌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被这股腥臭的浪潮给冲出了门。 “啪叽”一声,她一头栽进了外面的海水里。 林三酒忙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周围没有一丝光,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四下静悄悄的,好像刚才诡异的麦当劳只是一个梦。 要是有光就好了——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划过,林三酒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叫出了一张卡片;随着手里银光一亮,方圆好几米登时被染白了,那正是从任楠身上找到的【能力打磨剂】。 在莹莹的、彷如会流动的银光之下,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东西,说不出来话。 这是一条巨大的鱼。 一双死白、没有瞳仁的眼睛正对着林三酒,足有地铁车厢那么长的嘴巴半张着,大量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如同密密麻麻的树林一样,从嘴里伸了出来。巨鱼的身体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半,深色的鱼皮上,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像无数股小型喷泉一样,滴滴答答地滴落进了脚下的海水中。 最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还是它下颌的一根长长的、灯管似的东西。 “林小姐……?这条深海龙鱼,是你干掉的?” 从巨大鱼头的身后,那片幽深的漆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1477 不如猪 这章出乎意料地顺利诶,马上就能看见结尾了,建议大家先不睡……唯一倒霉的是,我在九点半开始写的时候,以为又要磨半天,于是吨吨吨喝了杯咖啡,雀巢expresso8度的,喝过的人都知道这个浓度很高……我现在好像猫头鹰一样坐在黑暗里,眼看着文快写完了,人还毫无睡意……怎么办,开个趴吧】 人偶师说过,林三酒如果聪明的话,应该希望自己饿死在大海深处里——而这句话,此刻看起来有点不太容易实现。 因为林三酒此时正站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 ……自从差点被人偶师活捉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林三酒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她没有淡水,一直靠喝咖啡活下来;神经整日都处于一个睡眠不足、强迫兴奋的透支状态里,一个月下来,她两眼下方已经被染上了浓重的青黑色。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放弃搜寻兔子几人的行迹。 近海的地方布满了塑料模特,似乎人偶师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码头安顿下来了,所以她根本不能靠近;只能用一圈一圈的迂回搜寻,一边往地势更深的地方行进,一边寻找着同伴们的影子。 可是渺无所获。 不光是这样,林三酒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其实想想,迷路很正常——如果把任何一个人扔到广袤的大海中央去,在没有航海地图、指南针的情况下,都会失去方向的。林三酒早就不知道陆地在哪儿了,这成了一件很致命的事。 没有了海水,海底大陆在日光的灼烤下蒸腾出了奇怪的腥臭味道,经久不散。海底平原没有持续多久,地形就逐渐被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海丘占领了,看起来如同一片山包森林似的。一连爬过了大半的小海丘,林三酒站在地势最高的一个山包上,迷迷糊糊地焦虑了起来。 她刚才数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巧克力只剩下三盒了。食物告罄了,而前路依旧渺茫。 她爬到山包顶点眺目远望,发现在大概近千米之外,地势仿佛忽然断裂了一样,只有黑幽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儿正是一条海底峡谷。 跳下了海丘,她来到了断谷的边缘。 尽管深海里更不可能有食物,但林三酒从来没见过海底峡谷;抱着好奇,她伏在边缘,低头朝下望去。 峡谷从脚下直直垂落,近得触目惊心。海底地面变成了悬崖,猛地一连下跌了几千米,连一个缓势都没有,就一头扎进了幽深晦暗的谷底。夜晚的星光根本照不进峡谷里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角度尖锐的陡峭崖壁。 看到这种地貌,还想下去的人必定是脑子有病——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一边吃力地攀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小心地往下爬。粗粝的岩石和盐沙磨得她手掌生疼,如果不是经过了体能强化,恐怕这个连专业攀岩家也望而却步的悬崖,早就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为什么刚才不回头呢?她有点后悔地问了自己一句。 就算迷路了,可是如果一直朝平地走的话,总比下峡谷来得更有希望吧? 她刚才的确准备掉头离去的——然而就在那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自从新世界降临以后,她几乎再也没听见过了。 那是水声。 听起来,像是缓缓的波涛声,正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岩石。 林三酒蹲下来,目光投向了那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无尽黑暗,在脑海中描摹出海水的样子——即使大部分的世界已经死去了,在这深深海底之下,依然有水,依然活着。 就像人类一样。 水浪的声音,叫人想起了过去,那个安逸寻常,甚至有些无聊的过去——林三酒伏在悬崖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波涛。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正当她出神地看着谷底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就像电源连接不是很灵敏了一样,那光亮连闪了几次,终于稳定地亮了起来。鲜艳饱满的黄色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在黑暗中投下了一圈“M”字形的光晕。 麦当劳。 有一瞬间,林三酒觉得是因为自己扛不住世界毁灭以来的种种,终于精神崩溃了。 否则为什么连世界都完蛋了,可在近万米深的海底,居然有一个麦当劳的招牌灯? 不,不止是一个招牌灯——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M”字形灯光的旁边,又闪了两次光,她耳朵里仿佛还能听见电流通过灯管时发出的“啪滋”声音——接着,一家灯火通明的麦当劳餐厅,就于黑暗中现身了。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门厅——因为离得非常远,有些看不清楚,可是那一排红色的“McDonald’s”却仍然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里。 一连喝了一个月的咖啡,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林三酒,虽然迷迷糊糊之间也知道这肯定不对劲,但她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已经踩住了一块岩石,朝谷底爬了下去。 在巧克力汁面前一点生机都没有的胃口,突然之间活泛了过来,鲜明的饥饿感一阵阵地冲击着林三酒的大脑;一边爬,她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炸得脆脆的辣鸡翅—— 几千米的峭壁,即使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也是艰辛至极的一件事:林三酒用来固定身体的小刀,半途中就已经卷了刃,变了形;手指上伤痕累累,又沾染了一手的盐粒,那种痛法,简直能一路疼进人的心里去。到了后半段,她几乎是滚下去的——没有了背心的保护,当林三酒爬起身的时候,早已遍体鳞伤。 但是,好歹终于下到谷底来了。 那个暖光融融的麦当劳餐厅,正在离她大概二百米的地方,像是一个美妙的梦。 透过干净的玻璃大门,能看见里面一尘不染的红砖地、散发着金属色泽的银色台面、亮度几乎刺眼的英文餐单……一个颜色漂亮、牛肉丰满、菜叶芝士厚得一口咬不下来的巨无霸,正在广告牌上亮着,仿佛一个诱人的海妖。 林三酒呆呆地朝它走了几步,踩过了泥泞柔软的湿沙地,一脚踏进了海水里,发出了“啪沙”一声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一家干干净净、还亮着电灯的麦当劳。 那自己亲眼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她不用扇自己巴掌,身上无数小伤口传来的鲜明痛意,已经说明了她此刻清醒得很。 玻璃门感应到了有人靠近,立刻无声地打开了,一股食物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林三酒像梦游似的走了进去。 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严了。 林三酒茫然地四周看了看,餐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食物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后厨的方向飘出来——她叫出了口器,谨慎地靠近了点餐台。 从这儿朝后头张望,什么也看不见,炸薯条的机器里也是空空的。林三酒觉得自己失望得好笑:万米深海下的餐厅里,怎么可能会有食物呢? 但是她的步子,依然不受控制地绕过点餐台,抬步就要走向后厨。 忽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咕噜”一声,很低沉,好像来自厨房后面很远的地方。 林三酒顿足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又没有声音了。情况实在太过奇诡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不太适合轻举妄动,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进厨房,反而爬上了点餐台,伸直手臂将【防卫版晴天娃娃】贴在了房顶上。 刚一挂上去,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就撕破了空气——防卫娃娃找不到危险来源的固定方位,此时正疯狂地转着圈,几乎成了一道虚影。她被这样一惊,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赶紧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跳下台子就往门口跑。 玻璃门纹丝不动。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似脆弱的玻璃门,在林三酒用尽最大力量砸了几次之后,仍旧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她焦躁地去找窗户,这才发现这家麦当劳里根本没有窗户——偏偏晴天娃娃简直又像吓破了胆一样,虽然被摘了下来,尖利的哭叫声仍旧持续不停,叫人心烦意乱极了。 红色的地板砖上,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水,变得粘腻湿滑;灯光忽闪忽闪的,周围迅速暗了下来,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最叫人惊恐的是,地板慢慢地倾斜了,没过一会儿竟然直立成一个陡峭的坡度,仿佛有人将这个餐厅抬起了一边,誓要让林三酒顺着地板滑进后厨一样—— 地板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林三酒咚地一下摔倒在地,双手徒劳地在地板上抓着,试图稳住身子不掉下去,然而入手的,除了一片滑凉湿腻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像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下滑,点餐台忽然像融化了似的消失了,清空了她掉进后厨的路——那儿到底有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就在她拼命地扑腾着、挣扎着的时候,忽然餐厅顿住了。 地板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地放平了;虽然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从门口的方向忽地吹进来了一股海风,似乎是门开了。变故去得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林三酒趴在地板上,正兀自发着楞,忽然一股潮水猛地从后方涌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被这股腥臭的浪潮给冲出了门。 “啪叽”一声,她一头栽进了外面的海水里。 林三酒忙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周围没有一丝光,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四下静悄悄的,好像刚才诡异的麦当劳只是一个梦。 要是有光就好了——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划过,林三酒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叫出了一张卡片;随着手里银光一亮,方圆好几米登时被染白了,那正是从任楠身上找到的【能力打磨剂】。 在莹莹的、彷如会流动的银光之下,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东西,说不出来话。 这是一条巨大的鱼。 一双死白、没有瞳仁的眼睛正对着林三酒,足有地铁车厢那么长的嘴巴半张着,大量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如同密密麻麻的树林一样,从嘴里伸了出来。巨鱼的身体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半,深色的鱼皮上,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像无数股小型喷泉一样,滴滴答答地滴落进了脚下的海水中。 最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还是它下颌的一根长长的、灯管似的东西。 “林小姐……?这条深海龙鱼,是你干掉的?” 从巨大鱼头的身后,那片幽深的漆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1478 第一个出局人 【这章比较短,因为我饿了】 时间往回倒三十分钟,当林三酒仍然在堕落种的汪洋大海中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时,当冯七七仍然跟在小灰高飞等人身后逃命时,玛瑟正坐在医务室里,将一套急救用具收好了,放进了冰箱里。 医务室大概是全绿洲——不,全升海市唯一一个地方,还有冰箱的地方吧?玛瑟有点佩服地暗暗想道。在高温下,针筒会融化,药物会变质,酒精会爆炸……想要好好地保存医疗用品,只能放在冰箱里。她想起当时卢泽受伤时自己在路边药店找到的急救箱,里面连纱布都发了霉斑……当时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幸亏有黑泽忌的药! “哎,你还没走吗?” 想到出神的时候,忽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探进来一张脸。 “是陈干部呀,我正准备要走呢。”玛瑟笑了笑,关上了冰箱。 陈今风打开门走了进来,在看诊用的桌子旁边坐下了,说:“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了铁刀——你包扎得很专业嘛!以前是干什么的?” “就是个坐实验室的。”她说得很轻描淡写。 没想到陈今风反而来了兴趣:“哦?具体研究什么?” “生命科学。”玛瑟简短地答了一句,“陈干部你坐着,我先回去了——” 话音没落,她在走过陈今风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后者冲她笑了笑:“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玛瑟迅速抽回了手,抬起眼睛。 顿了顿,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开腔了:“来来,你坐下……唉,我跟你说,绿洲里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少,但惟独没有医生。医务室里现在只有一个护士,小伤小病什么的倒可以,可是出了大问题就不行了。既然你以前是生命科学家,那么想必也对医学有了解吧?”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这儿给人看病?”玛瑟在他对面坐下了,有点儿为难地问道。 陈今风一拍巴掌,笑了:“对!你愿意吗?这可是治病救人的事啊!” “也不是不行……没有任务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过来。”玛瑟一边考虑一边说道,话才说到了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给覆盖住了——她低头一看,发现陈今风粗短的手指头,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玛瑟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今风对她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也跟着站起了身。他虽然健壮,可身高比玛瑟还矮半个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玛瑟的身上转了一圈,他笑了:“我一心扑在绿洲的事务上,虽然帮助了许多人,但是我也很寂寞的……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一边说,他一边站起来,关上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你干什么!”玛瑟一下子有点慌了,随即扫了一眼四周,想找些防身的东西。 “别怕呀,我就是找你说说话。” 陈今风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医务室的一张小床上。他看着玛瑟,粘腻地笑了:“……绿洲,不,世界上都没有多少人类剩下来了。人类要想复兴,光靠幸存者可不够,总要有新生一代的嘛。所以下一步,我打算号召大家,男女之间不要有什么忌讳……” 他拍了拍床,示意玛瑟坐到他身边去。 玛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股风似的冲到了门边,伸手去拧门锁。锁一下就开了,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劲,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难道这是他的什么能力……? 就在玛瑟惊怒不解之间,她忽然听见陈今风潮湿凉腻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难道你不想为人类复兴做出贡献吗?听说人种离得越远,生下的孩子就越聪明……” “你给我滚开!”玛瑟受不了了,一脚踹向了陈今风。 陈今风又矮又粗壮的身子,却是意想不到的灵活,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我劝你不要白费劲了。我的能力一展开,这整间医务室都是我的巢穴,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他一边笑,一边猛地扑了上来——玛瑟被他大力一撞,立即摔倒了,紧接着,陈今风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他似乎很享受身下女人不断的挣扎反抗,双手攥住了玛瑟的胳膊,也不动,坐在她的身上眯着眼看她。 他嘿嘿笑了起来,忽然重重一拳打在了玛瑟的肚子上,她立刻像虾似的缩起了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方都有过体能强化,按理说玛瑟怎么也该有反抗之力——可是她现在,正处于陈今风的巢穴里。 陈今风一把抓住了她,还不等笑起来,却不由一愣。他手下感觉简直不像正抓着一个人,一会儿满满的,一会儿又握了个空。好像这女人的身体会躲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 身下的玛瑟像老式电视机里信号不良的图像似的,忽闪忽闪,突然刷的一下没了,下一秒又“啪”地现了身。她没了的时候,陈今风的手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她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挣扎,抬起了一张如同模糊变形、电视画面一样的脸,厉声问道:“你不是说,走路到龙华路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吗?” 陈今风立即惊得跳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忽闪忽现的玛瑟,吃吃地说:“你……你怎么回事……” 那个颜色都浅淡了、像个光影似的人站起了身:“回话!” 情势一下变了,现在反而是陈今风躲着玛瑟了。——“谁知道他们闹什么鬼!”他有点惊慌地骂了一句,忽地觉得脖子有点痒,伸手一摸,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不知怎么地,这点伤却叫他突然戾气横现,发狠似的说:“今儿算你运气好。告诉你,你那两个朋友回不来的,以后老子要弄你,机会多的是!” 话音刚落,眼前的玛瑟“啪”一声,彻底消失了。等了几秒,房间里依然空荡荡的,空无一人——陈今风想不明白状况,只好迅速地收了能力,慌慌张张地开门跑了。 八分钟后,冯七七趴在了高飞的背上,一行人向绿洲走去。 1479 游戏惩罚 对于游戏输家的惩罚,林三酒浮起过很多猜想。 有的很严肃,比如和百合们会被改造成游戏生物,全变成一个个“欢欢”,余生将在六十层楼里不断接待进化者;有的很滑稽,比如和百合们会被立在大楼顶上充当避雷针挨雷打、或者像普罗米修斯一样被恶鹰啄食肝脏。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和百合吐出口的四个字竟然是:“……我不知道。” “什么?”林三酒一愣,立即追问道:“不对,你是知道的吧?” 和百合垂着头,肩膀也撑不起来,就像泄完气的一只人型皮球。“某种角度上来说吧。”她哑声说,“我确实听见了那个机器人欢欢说的惩罚内容,我也明白它对于我来说,是灭顶之灾……但是我不理解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现在林三酒也不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皱起眉头,望着和百合轻声说:“你把它的话重复一遍,可以吗?” 和百合像个小孩子一样点了点头。“欢欢当时要求我们,都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一眼。” ……这么说来,那惩罚可能与高楼本身无关。林三酒当时往外看,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要被丢出去了,却没想到身边人都是被要求了才走过去看的。 “‘正如诸位见到的一样,这个世界运转得章理分明、井井有条。在你们所见到的规整表面之下,是一层它独有的运行逻辑和文字结构。’” 欢欢的介绍简直像是烧进了和百合的记忆里一样。她望着自己的手指尖,喃喃地复述道:“在这一局游戏中输掉的玩家,将会搭乘电梯前往第五十九层,然后一层一层往下走。每一层,都会产生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分析、鉴别和分类,直到你彻底成为这个世界的文字结构为止。” 林三酒明白和百合的意思了。是的,这的确听起来像是灭顶之灾;是的,她也不懂这惩罚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最大的疑惑在于,为什么她听见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哈?”是她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和百合摇了摇头。“欢欢当时专门说了一句,‘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它说时候到了,我们自然会明白。” “我听见的游戏惩罚是,会把人从六十层丢下去。” 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和百合的神色——后者微微一抬眼,露出了一个近似于自嘲的笑容:“你听见的还真是这个,没骗我?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我虽然没有飞翔或者浮空的能力……但是我至少知道应该怎么才能自救,至少我被丢下去也死不了。” 她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了一层晦暗之色,连紫色油彩都不那么鲜亮了。“你说要帮我……莫非你以为我只是会被丢出去?” 林三酒没回答,微微一侧头,朝门口转过了目光。 在她站起身之前,她拍了拍和百合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是被丢出去也好,搭电梯也好,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和百合咬紧嘴唇,显然仍旧没有抱多大指望,没吭声。对于她而言,林三酒还够不上救命稻草,只能说聊胜于无。 在林三酒的示意下,人生导师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一个面无表情、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立刻一大步迈了进来,手上还拉着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女性——显然是个客户。 她总算是猜对了一次!林三酒吁了一口气,松下了肩膀。 那搜索员工把客户送回公司后,连一秒也没耽搁,转身又出去了,这三十块钱倒是花得真值。之前由和百合雇佣的一级员工,现在也总算有了事干,领着旗袍女人坐进了格子间后,门上公司信息终于出现了“客户1”的字样。 “找客户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千道担心我报复,现在轻易不会从办公室里离开,而白聪可能是真上当了,以为我和千道要一起出击……”她没话找话,对和百合解释似的说,“走道里没有玩家了,我的搜索员工才能顺利找到客户。” 和百合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没有气力说话的样子。 在下一个小时到来之前,手上只剩二十块钱的林三酒什么事也干不了,在等待搜索员工继续带回客户的时候,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静默。能真正安慰和百合的,不在于她现在重复保证多少次,而在于游戏之后她付出的行动。 半晌,和百合忽然毫无笑意地笑了一声。 “就好像……这个游戏很体贴你,想给你特别照顾,”她轻声说,“所以你输了也不会遇到和我们一样的惩罚。”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什么“特别照顾”,恐怕也会是往另一个方向使劲儿的“特别照顾”——毕竟礼包现在落入了这世界幕后组织者的手里,林三酒就天然成了他们防范的对象,要她倒霉还来不及呢…… 等等。 “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意老师在她脑海中发出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你听见的惩罚内容才会不一样?” 林三酒腾地坐直了身子,把导师与和百合都给惊了一下。 “不,不,你可能说对了。”她倾过身子,也不管和百合听不听得懂,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谁说:“我的惩罚内容不同,不是为了照顾我,是这个游戏的幕后组织者不希望我下楼,不希望……不希望我成为这个世界‘文字结构’的一部分。” “那不就是特别照顾吗?”和百合怏怏地说。 不是。 林三酒来回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越想心跳越快。人生导师对来龙去脉更清楚,他思考了几秒,“啊”了一声说:“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不希望你靠近这个世界的……那什么,文字结构。” “文字结构”是一个让人迷惑的说法;但不管它到底指代什么,它听上去似乎都和幕后组织者有很大关系。 “真聪明,”林三酒停下脚,喃喃地说。“单独给我开的这一门惩罚,是经过仔细考虑的……这样一来,我就不会发现礼包在哪儿了。” 1480 不管是谁,听了“你将会被丢下六十层”这一句话,下意识的第一反应都是相似的——那就是,如何才能不掉下去。 怎么才能浮空?要攀附住墙壁吗?下面有树可以缓冲吗? 当林三酒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不摔上地面的时候,她实际上就已经是在思考怎么才能不靠近礼包了。 “你的意思是,他……他在地上?不,不对,”导师想了想,问道:“地底下?” “还能在哪儿?”林三酒激动得手心发热,来回转圈,反问道:“他们输了会被一层一层送下去,而电梯井最深处就是在地下的。别忘了,这个世界的地表下方,还有一个蚂蚁窝样的游戏空间。如果说从这栋楼里往下降,降入最深处,才能接触到文字结构的话,那把我从六十层丢出去就是一个好办法了——地下会彻底变成我的盲点,我连想都不会去想它。” 人生导师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说:“这么说来……你当时本来要从电梯井下去的,但还没等爬下去,电梯就直冲上来了,好像不愿意让你下去似的。” 这倒是林三酒没想到的一点。有了导师的提示,她现在也想到了另一个巧合:自从礼包消失后,她一连遭遇了两个游戏,却再也没有被引去地下空间了。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脸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热,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猜想没有百分之百坚实的根据,甚至说不定每一个人的惩罚内容都不一样,可能游戏方就是看上和百合了,愿意把她“收编”……选择和可能性太多时,反而会使人麻痹瘫痪;她要做的是找准一个行动方向,在行动过程中再将其余可能性一一勾掉。 “你还有另一个人要救?”和百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问道。 林三酒在“弟弟”和“妹妹”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只说了:“对啊。” “这是你的习惯么?强迫症?”和百合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她还是不能输掉游戏,不然被丢出去之后,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再进来。考虑到这儿,林三酒才恍然意识到欢欢没有说赢家会怎么样——赢家会怎么样?坐电梯下去离开这栋楼吗? “反正总比输了好,”和百合咕哝着说。 只要她的搜索员工能够继续带回客户,在下一个小时,她就有足够的钱把千道和白聪的公司都扫荡干净。留给搜索员工的时间是有限的;那两人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在林三酒焦灼的等待里,很快又有一个脚步声远远地靠近了门口。 她赶紧跳起来,一把拉开了门。她早早就听见动静了,门外的搜索员工甚至还没走到门口——他们长得都一样,不知道和上次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了——林三酒迎上去,将他领来的小女孩给带进了办公室里。有句话是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这么说,她的办公室里倒是聚集了优质客户。 搜索员工还没等靠近公司,手上就空了,却没影响他的行动,只顿了一顿,就脚跟一转。林三酒在关门的时候探头往外一看,正好瞧见另一个自己的搜索员工,从另一条走廊转角后冒出了头。这个员工还没找到客户——这不奇怪,这附近属于林三酒的感知范围了,应该不会有客户才对。 “加油吧,”林三酒对一前一后两个搜索员工说了一声,重新退回房间里。在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她心想:奇怪的是,她附近明明是没有客户的,这个员工却跑来这儿找客户了,这一点似乎实在比不上他的同侪。 念头转到这儿时,门“咚”的一声合上了。 林三酒退后了一步,低下头。那个领来小女孩的搜索员工的影子从门缝下一晃而过,向左边消失了;她望着门缝,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带着一种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专注,等了几秒。 又一道影子从门下晃了过去,追着刚才的影子去了。 林三酒一把拉开了门。 她蓦然扑入走廊的时候,那个后出现的搜索员工甚至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动静;当她来到那搜索员工身后时,她激起的几乎不可察的微风才吹动了他后脖子上的碎发和汗毛——那搜索员工浑身一震,猛地朝后一拧脖子,又急急制止住了自己,却已经晚了。 “你装得倒是蛮像的,”林三酒低声冷笑了一下,“是白聪吧?” 白聪既然可以把自己涨大变形,似乎伪装成搜索员工也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只要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白聪这个家伙还真有点难缠,他显然早认出了林三酒的搜索员工,却没有动手杀掉他抢客户,反而一直跟在后头,让那员工笔直地把他领来了林三酒的新办公室。 幸亏她耳力远超一般进化者,在她迎出去领回客户的时候,白聪又恰好还没从拐角后转出来——否则的话,他只要一瞥见办公室门上的林三酒头像,就可以立刻出手杀死员工、抢夺客户了。 “抱歉了!”那搜索员工叫了一声,果然是白聪的声音。他猛一转身,从林三酒身边擦了过去,拔腿就朝她的办公室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攻击攻击攻击!” 距离不够近的话,喊多少次攻击也没用。林三酒跟着一转,脚下生风地追了上去,在瞬息之间已经超过了他一头,一脚踹上了对面墙壁,长腿就像栏杆一样挡在了白聪身前。这游戏里没人能和林三酒比速度,等白聪被拦下来时,他们离办公室还有十来米。 林三酒瞪视着那张属于搜索员工的脸——其实还不是百分之百的雷同,不过蒙混过关已经足够了——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 原本被她拉得开开的办公室门,忽然被人从门后推上了一半;在门轴发出轻轻一声的时候,和百合特地压低了的声音,带着点儿仓促响了起来:“防、防守!” 林三酒一怔,随即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顾不得白聪了,掉头就往回冲。 1480 群英荟萃 不管是谁,听了“你将会被丢下六十层”这一句话,下意识的第一反应都是相似的——那就是,如何才能不掉下去。 怎么才能浮空?要攀附住墙壁吗?下面有树可以缓冲吗? 当林三酒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不摔上地面的时候,她实际上就已经是在思考怎么才能不靠近礼包了。 “你的意思是,他……他在地上?不,不对,”导师想了想,问道:“地底下?” “还能在哪儿?”林三酒激动得手心发热,来回转圈,反问道:“他们输了会被一层一层送下去,而电梯井最深处就是在地下的。别忘了,这个世界的地表下方,还有一个蚂蚁窝样的游戏空间。如果说从这栋楼里往下降,降入最深处,才能接触到文字结构的话,那把我从六十层丢出去就是一个好办法了——地下会彻底变成我的盲点,我连想都不会去想它。” 人生导师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说:“这么说来……你当时本来要从电梯井下去的,但还没等爬下去,电梯就直冲上来了,好像不愿意让你下去似的。” 这倒是林三酒没想到的一点。有了导师的提示,她现在也想到了另一个巧合:自从礼包消失后,她一连遭遇了两个游戏,却再也没有被引去地下空间了。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脸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热,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猜想没有百分之百坚实的根据,甚至说不定每一个人的惩罚内容都不一样,可能游戏方就是看上和百合了,愿意把她“收编”……选择和可能性太多时,反而会使人麻痹瘫痪;她要做的是找准一个行动方向,在行动过程中再将其余可能性一一勾掉。 “你还有另一个人要救?”和百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问道。 林三酒在“弟弟”和“妹妹”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只说了:“对啊。” “这是你的习惯么?强迫症?”和百合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她还是不能输掉游戏,不然被丢出去之后,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再进来。考虑到这儿,林三酒才恍然意识到欢欢没有说赢家会怎么样——赢家会怎么样?坐电梯下去离开这栋楼吗? “反正总比输了好,”和百合咕哝着说。 只要她的搜索员工能够继续带回客户,在下一个小时,她就有足够的钱把千道和白聪的公司都扫荡干净。留给搜索员工的时间是有限的;那两人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在林三酒焦灼的等待里,很快又有一个脚步声远远地靠近了门口。 她赶紧跳起来,一把拉开了门。她早早就听见动静了,门外的搜索员工甚至还没走到门口——他们长得都一样,不知道和上次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了——林三酒迎上去,将他领来的小女孩给带进了办公室里。有句话是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这么说,她的办公室里倒是聚集了优质客户。 搜索员工还没等靠近公司,手上就空了,却没影响他的行动,只顿了一顿,就脚跟一转。林三酒在关门的时候探头往外一看,正好瞧见另一个自己的搜索员工,从另一条走廊转角后冒出了头。这个员工还没找到客户——这不奇怪,这附近属于林三酒的感知范围了,应该不会有客户才对。 “加油吧,”林三酒对一前一后两个搜索员工说了一声,重新退回房间里。在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她心想:奇怪的是,她附近明明是没有客户的,这个员工却跑来这儿找客户了,这一点似乎实在比不上他的同侪。 念头转到这儿时,门“咚”的一声合上了。 林三酒退后了一步,低下头。那个领来小女孩的搜索员工的影子从门缝下一晃而过,向左边消失了;她望着门缝,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带着一种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专注,等了几秒。 又一道影子从门下晃了过去,追着刚才的影子去了。 林三酒一把拉开了门。 她蓦然扑入走廊的时候,那个后出现的搜索员工甚至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动静;当她来到那搜索员工身后时,她激起的几乎不可察的微风才吹动了他后脖子上的碎发和汗毛——那搜索员工浑身一震,猛地朝后一拧脖子,又急急制止住了自己,却已经晚了。 “你装得倒是蛮像的,”林三酒低声冷笑了一下,“是白聪吧?” 白聪既然可以把自己涨大变形,似乎伪装成搜索员工也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只要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白聪这个家伙还真有点难缠,他显然早认出了林三酒的搜索员工,却没有动手杀掉他抢客户,反而一直跟在后头,让那员工笔直地把他领来了林三酒的新办公室。 幸亏她耳力远超一般进化者,在她迎出去领回客户的时候,白聪又恰好还没从拐角后转出来——否则的话,他只要一瞥见办公室门上的林三酒头像,就可以立刻出手杀死员工、抢夺客户了。 “抱歉了!”那搜索员工叫了一声,果然是白聪的声音。他猛一转身,从林三酒身边擦了过去,拔腿就朝她的办公室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攻击攻击攻击!” 距离不够近的话,喊多少次攻击也没用。林三酒跟着一转,脚下生风地追了上去,在瞬息之间已经超过了他一头,一脚踹上了对面墙壁,长腿就像栏杆一样挡在了白聪身前。这游戏里没人能和林三酒比速度,等白聪被拦下来时,他们离办公室还有十来米。 林三酒瞪视着那张属于搜索员工的脸——其实还不是百分之百的雷同,不过蒙混过关已经足够了——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 原本被她拉得开开的办公室门,忽然被人从门后推上了一半;在门轴发出轻轻一声的时候,和百合特地压低了的声音,带着点儿仓促响了起来:“防、防守!” 林三酒一怔,随即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顾不得白聪了,掉头就往回冲。 1481 A Mexican Stand off 【今天这章还是很短……因为我感冒加重了,太难受了,眼睛都睁不开,一直流眼泪】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看,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1482 一个盲点 【最近都比较短诶,连发了几个都是2K字章,那正文不够长,我就用文后bb来凑数吧】 时间往回倒三十分钟,当林三酒仍然在堕落种的汪洋大海中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时,当冯七七仍然跟在小灰高飞等人身后逃命时,玛瑟正坐在医务室里,将一套急救用具收好了,放进了冰箱里。 医务室大概是全绿洲——不,全升海市唯一一个地方,还有冰箱的地方吧?玛瑟有点佩服地暗暗想道。在高温下,针筒会融化,药物会变质,酒精会爆炸……想要好好地保存医疗用品,只能放在冰箱里。她想起当时卢泽受伤时自己在路边药店找到的急救箱,里面连纱布都发了霉斑……当时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幸亏有黑泽忌的药! “哎,你还没走吗?” 想到出神的时候,忽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探进来一张脸。 “是陈干部呀,我正准备要走呢。”玛瑟笑了笑,关上了冰箱。 陈今风打开门走了进来,在看诊用的桌子旁边坐下了,说:“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了铁刀——你包扎得很专业嘛!以前是干什么的?” “就是个坐实验室的。”她说得很轻描淡写。 没想到陈今风反而来了兴趣:“哦?具体研究什么?” “生命科学。”玛瑟简短地答了一句,“陈干部你坐着,我先回去了——” 话音没落,她在走过陈今风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后者冲她笑了笑:“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玛瑟迅速抽回了手,抬起眼睛。 顿了顿,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开腔了:“来来,你坐下……唉,我跟你说,绿洲里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少,但惟独没有医生。医务室里现在只有一个护士,小伤小病什么的倒可以,可是出了大问题就不行了。既然你以前是生命科学家,那么想必也对医学有了解吧?”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这儿给人看病?”玛瑟在他对面坐下了,有点儿为难地问道。 陈今风一拍巴掌,笑了:“对!你愿意吗?这可是治病救人的事啊!” “也不是不行……没有任务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过来。”玛瑟一边考虑一边说道,话才说到了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给覆盖住了——她低头一看,发现陈今风粗短的手指头,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玛瑟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今风对她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也跟着站起了身。他虽然健壮,可身高比玛瑟还矮半个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玛瑟的身上转了一圈,他笑了:“我一心扑在绿洲的事务上,虽然帮助了许多人,但是我也很寂寞的……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一边说,他一边站起来,关上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你干什么!”玛瑟一下子有点慌了,随即扫了一眼四周,想找些防身的东西。 “别怕呀,我就是找你说说话。” 陈今风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医务室的一张小床上。他看着玛瑟,粘腻地笑了:“……绿洲,不,世界上都没有多少人类剩下来了。人类要想复兴,光靠幸存者可不够,总要有新生一代的嘛。所以下一步,我打算号召大家,男女之间不要有什么忌讳……” 他拍了拍床,示意玛瑟坐到他身边去。 玛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股风似的冲到了门边,伸手去拧门锁。锁一下就开了,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劲,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难道这是他的什么能力……? 就在玛瑟惊怒不解之间,她忽然听见陈今风潮湿凉腻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难道你不想为人类复兴做出贡献吗?听说人种离得越远,生下的孩子就越聪明……” “你给我滚开!”玛瑟受不了了,一脚踹向了陈今风。 陈今风又矮又粗壮的身子,却是意想不到的灵活,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我劝你不要白费劲了。我的能力一展开,这整间医务室都是我的巢穴,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他一边笑,一边猛地扑了上来——玛瑟被他大力一撞,立即摔倒了,紧接着,陈今风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他似乎很享受身下女人不断的挣扎反抗,双手攥住了玛瑟的胳膊,也不动,坐在她的身上眯着眼看她。 他嘿嘿笑了起来,忽然重重一拳打在了玛瑟的肚子上,她立刻像虾似的缩起了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方都有过体能强化,按理说玛瑟怎么也该有反抗之力——可是她现在,正处于陈今风的巢穴里。 陈今风一把抓住了她,还不等笑起来,却不由一愣。他手下感觉简直不像正抓着一个人,一会儿满满的,一会儿又握了个空。好像这女人的身体会躲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 身下的玛瑟像老式电视机里信号不良的图像似的,忽闪忽闪,突然刷的一下没了,下一秒又“啪”地现了身。她没了的时候,陈今风的手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她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挣扎,抬起了一张如同模糊变形、电视画面一样的脸,厉声问道:“你不是说,走路到龙华路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吗?” 陈今风立即惊得跳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忽闪忽现的玛瑟,吃吃地说:“你……你怎么回事……” 那个颜色都浅淡了、像个光影似的人站起了身:“回话!” 情势一下变了,现在反而是陈今风躲着玛瑟了。——“谁知道他们闹什么鬼!”他有点惊慌地骂了一句,忽地觉得脖子有点痒,伸手一摸,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不知怎么地,这点伤却叫他突然戾气横现,发狠似的说:“今儿算你运气好。告诉你,你那两个朋友回不来的,以后老子要弄你,机会多的是!” 话音刚落,眼前的玛瑟“啪”一声,彻底消失了。等了几秒,房间里依然空荡荡的,空无一人——陈今风想不明白状况,只好迅速地收了能力,慌慌张张地开门跑了。 八分钟后,冯七七趴在了高飞的背上,一行人向绿洲走去。 1483 破局和输家 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很符合奥卡姆剃刀法则,最简单的那个反而是最有可能的——千道稍微想一想,登时就“啊”了一声,明白了:“他退租了?” 林三酒望着白聪,问:“……对吧?” 白聪咬紧了牙,腮帮子上的肌肉鼓鼓的,没有吭声。 虽说这个游戏顶了个商场的名头,实际上与商业运作却没有多大关系,他既不能负债又不能贷款;当时他身上只剩下最后十块钱,眼看着第一个小时又即将结束了,林三酒都能想象出来他那时有多么慌不择路。 “你没想到客户竟然这么难找,导致你的办公室反倒成了你的负累,只有退租还有几分活下来的可能性……除了退租之外你别无第二条路可走了。”她见白聪仍旧没说话,干脆替他解释道:“不过,这就要求我们剩下的人中,必须要有人离开办公室才行,对吧?” 千道忽然皱起了眉头。“你……你当时莫非知道我跟上你了?” 白聪仍旧不说话。 有了这个提示,林三酒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恍然大悟道:“在千道跟上你之后,你知道他已经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了,所以才敢退租的吧?毕竟你只要拉开距离,声音低一点,他未必听得见。” “你、你真能察觉到我?”千道颇有几分不敢置信。“不,不对,我明明看见你那时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用上了各种手段,就怕防人跟踪的样子……莫非都是演给我看的?” “第一次也就算了,你还指望你那点旁门左道次次都见效吗?”白聪冷笑了一声,“是啊,我早就知道你跟在我身后了。虽然甩不掉你,但我知道你跟着我呢。” 林三酒可一点儿都不知道千道的“旁门左道”是什么,又该怎么察觉躲避。这游戏里的玩家虽然绝对战力不如她,可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人能在末世里生存下来,自然有其道理。 包括她自己,也不像表面上瞧着那样是个纯粹的武力派。 “怪不得你不让和百合去找……你怕你没有办公室的事实会被暴露出来。”她这下心里有了不小的把握,微微一笑说:“你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这一间办公室。只要千道一刻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你就能多在游戏里存活一刻;当他先我一步收到了钱,雇佣员工攻下我的办公室时,你就会掉头冲向他的办公室……你的真正目标,是他的办公室。” “那你可打错算盘了。”千道连想到的比喻都十分老气,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对白聪说:“你们怎么老忘呢?我的办公室里有一个防守员工,足可以拦住你五分钟。到时我把她的办公室退租,再走回去,也来得及——” 这倒是一个古怪之处。以白聪的思维反应,他不可能把这么大一个不利因素给忘了……难道是她猜错了?白聪的计划不是这个? 林三酒皱起眉头想了想,目光一转时,余光正好扫过了办公室的门板;“林三酒公司”目前的讯息跳入了眼帘,隐隐约约地在她脑海里激发出了一个想法。 “是吗?”林三酒望着千道,问:“你确定吗?” 千道面色不大好看了。“你什么意思?” “你杀过我一个搜索员工吗?” 千道一愣。“没、没有……” “可是我有一个搜索员工死了。”林三酒敲了敲门板,说:“不是你杀的,就是他杀的了。我有两个搜索员工,他杀死了一个,跟踪着另一个……为什么?” “为、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问你呢。” 千道一会儿看看面色发沉的白聪,一会儿看看林三酒,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扭头盯着白聪,“为什么……” 白聪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瞥了一眼林三酒,简直像是要用眼角将她扎透似的,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鬼话。” “别否认了,”千道脑子也不慢,到现在已经组织出了一个大概:“我明白了。” “怎么回事?”林三酒现在倒是真的急于知道细节了。 千道也冷笑了一声,慢慢地站直身,往后退了半步,彻底拦住了他身后走廊——这样一来,谁都无法从他身边冲过去了。“他那个时候小动作很多,一会儿突然杀个回马枪,一会儿绕个圈子从另一个方向回来,都是些为了防止别人跟踪的手段。我在跟踪他的时候,为了避免被他发现,特地拉开了一段距离。有了这一段距离,就够他干不少事儿的了。” “你特地变成搜索员工的样子,不是为了迷惑她,是为了迷惑我吧?”千道对着林三酒一抬下巴,话却是冲着白聪说的。“怎么样,你打算给我们好好解释解释吗?” 白聪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在静默了几秒之后,他终于“哈”地笑了一声,哑声对林三酒说:“恭喜你,看来你的僵局解了。” 他这话才一出口,千道猛然一个拧身,离弦之箭一般扑进了他身后的走廊里,瞧他动作之迅捷,似乎竟根本没有打算等白聪的解释——林三酒才一愣神,他就已经跑远了,往右边一扑一闪,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前方的走廊里。 白聪无声地弯下腰,将双手抵在膝盖上,仿佛突然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他慢慢地盘腿坐在地上,彻底恢复了自己的模样;他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灰蓝色地毯,好像连一点儿斗志都不剩了。 “我完了。”他的每个字都被挖空了,光剩下一个虚泡泡的壳。 千道似乎生怕白聪会抢着也赶过去,应该是用上了自己的最大速度,还不到一分钟就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当他回去的那一刻,走廊里也响起了广播声:“白聪公司正式破产,谨表遗憾。游戏后,玩家白聪将接受失败惩罚。” “怎么回事?”林三酒问道,“你到底……” 白聪好像没听见似的,除了一闪即逝的苦笑,什么反应也没有。 和百合从林三酒身旁探出了一个头,看看白聪,缩了回去。过了几秒,她重新探头出来,似乎是在犹豫之后,还是有一番话要说。“我也输了,”她每个字都硬硬的,对白聪大概仍有抵抗心理。“……不过,她说会帮我。” 白聪慢慢抬起头。“帮?怎么帮?”他自嘲似的一笑,“她还能斗得过组织游戏的人吗?” 和百合耸耸肩。“反正她是这么说的,我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宁可信其有不想信其无,是骡子是马让她拉出去遛遛,瞎猫万一碰死耗子呢?不然还能怎么办。”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想不到这姑娘嘴里俗话还挺多。 白聪听了没说话,仍旧垂着头,只低声哼了一下。原本也是挺健实红润的一个男人,现在堆在地上的样子,就好像是由一堆枯叶堆起来的。 和百合可还没有说完。 “她能帮我,我觉得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未必不能捎带上你一个。”她虽然在慷林三酒之慨,但是表情还挺严肃;说完了回头给林三酒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顿时明白了——把白聪争取过来,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安排;当然,除了千道之外。 “我也愿意帮你,毕竟是游戏将我们设置成了对立面,我对你并无仇怨。”这也是林三酒的真心话。她放轻了声气问道,“你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1484 获胜的第一丝曙光 【正文已经写好了,我再润色修改一下就能发了】 太热了。 这种热度,不是身处其中,恐怕根本想象不到——汗才刚刚透出来,立马就蒸发干了,紧接着,又是一层热汗。林三酒只觉自己的身体系统,仿佛变成了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正在炎热的空气中“呼哧呼哧”地挣命。 相较而言,卢泽看起来要强多了。尽管他身上背着玛瑟,可怎么看,也比林三酒显得从容一些。他自己也瞧出来了,大声问道:“哎,你……体强……吗?” “什么?”林三酒也抬高了嗓门喊。周围的汽车发动机声音实在太大了,卢泽不过是在车子的另一边,她都有些听不清楚。 “我说——”卢泽几步绕过车子,走了过来。背上的玛瑟个头儿比他还高一些,两只脚都拖在了地上。“你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吗?” 刚才才吐了两个字,林三酒只觉舌头都干了,一路干进了嗓子眼里,她不敢再开口,只好摇了摇头,示意卢泽赶快走。卢泽一脸惊诧,好像想说什么——可是现在哪是个闲聊的时候?连忙点点头,开始艰苦地穿过正朝外不断喷薄着热气的车流。 每隔几步,林三酒就要抬手擦擦眼皮。她出的汗太多了,刚才就滴进了眼睛里,热辣辣的难受——她不禁都自我怀疑起来了:难道那个“高温适应”是有时效性的?要不然,怎么刚开始她都没这么热,现在反倒汗如雨下了? 这样下去,还能在脱水之前,赶到超市里去吗? 二人在沉默中打量了一下周边——马路的中间隔着一道护栏,本意是将车流分成两个方向的。可是危机来临的时候,还能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此时两边的汽车都横七竖八地纠缠在一起,有顺行的、有逆行的…… 要是翻过护栏的话,不光是身体负担、背着玛瑟不方便的问题,那意味着还要再穿过一个热滚滚的车流——可才真是要命了。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朝车龙的末尾走去。 驾驶路虎的,是一个干瘦的女人;当二人经过的时候,林三酒发现她已经倒在了车里,眼窝深陷、人事不知了——恐怕她是一路缺水,早已出现了脱水和意识不清的症状,这才慌乱之下撞了车。 被路虎撞毁了车头的小车里,空调可想而知已经不能用了;不过多亏了之前的冷气,那个开车的中年胖男人却奇迹般地还清醒着,从两人一下车,就紧紧地盯住了他们。 当林三酒经过他的汽车旁边时,胖男人猛地冲她砰砰敲了好几下车窗。 老实说,林三酒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此时她已经快要热化了,自己还能撑多久还是个问题,更是一点多余的恻隐之心都挤不出来,只皱着眉头看了胖男人一眼。 隔着玻璃,胖男人的声音模糊不清:“外面……热……能走了吗?” 林三酒大概也猜出他是什么意思了,摇了摇头示意不行,提步就走。车子散发的热气让本来糟糕的情况更加难以忍受了,她实在忍受不了停下不动。 见她要走,那胖男人一下子急眼了,一把推开车门:“我跟你说话呢,你站住——你不是就在外头走吗,我……”他话音未落,猛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声尖叫里充斥着令人发麻的痛苦感,甚至盖过了发动机的声音。林三酒忙一回头,发现胖男人暴露在外的皮肤刚一接触到外头的尾气,就爆起了一串串的水泡—— 鲜红充血的水泡在他的皮肤上挤炸了开来,胖男人的脸上、手上,简直像是被泼了滚烫的开水似的,触目惊心地绽出一片片破碎的皮肤。他的痛叫还在持续,林三酒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扶着卢泽稳住身体,抬起脚,一脚就将他踹回了车里,接着重重的关上了门。 痛叫声一下子轻多了,眼看着胖男人的烫伤似乎也不再继续了——林三酒喘了口气,与卢泽交换了一个惊魂未定的眼神。 原来不是她的能力下降了,而是室外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寻常人一暴露在被尾气加温蒸腾的空气里,竟然连皮肤都出现了烫伤反应—— “别想了,快走吧!”一向多话的卢泽也开始惜字如金了。 两人匆匆地走出了车龙,离开了成百上千台发动机,这才觉得好过了一点。穿过了马路,走上了种着树的人行道,两人不敢耽误,直朝着购物中心的方向赶去。 路边的树叶早已经失了绿色,片片焦黑干枯,蜷缩在树下。时不时地,林三酒就会看见几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皮肤的每一寸都是烫伤,身体早已经没有了起伏。 再坚强也好,林三酒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她有些恐惧、有些反胃地吞咽了一下,嘴里却干干的,一点水分都没有。 “咱们把剩下的可乐喝了吧!”身后传来卢泽干哑的声音。 林三酒想了想,把最后一罐可乐掏出来了。可乐不补水,但超市里食水有的是,没必要在外头煎熬着受这种罪。过去一口气都喝不完的可乐,这个时候却觉得实在是太少了——两人也顾不上好喝不好喝,连忙你一半我一半地将滚烫的可乐喝空了。 扔掉罐子,又走了一会儿,购物中心的正门渐渐露出了清晰的模样。 往日永不停歇的喷泉池,干干的皲裂开来,好像从来没有湿润过一样。然而几具面朝下趴在池子里的尸体,却表明这个喷泉曾经是他们最后的一线希望。死后皮肤又被烫伤的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了每一处地方,触目惊心。 林三酒低着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尸体,一跳一跳地前进。偶尔一抬头,却发现卢泽背着玛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 刚刚奇怪他怎么走得这样快,马上就有了答案:卢泽一点儿也不在乎似的,踩在一个年轻妈妈模样的尸体后背上,如履平地般地走进了购物中心的大门。 林三酒忙赶了几步,追了上去,在他胳膊上恼怒地重重一拍:“你就不能对死者尊重些?”才说一句话,嗓子就干得发疼。 卢泽被她吓了一跳,表情隐隐有些迷茫,随即才反应过来:“噢,噢!那个啊……抱歉,我见过的死人太多,大概已经有些麻木了吧。”他不好意思地露出一颗兔牙:“我刚开始,也跟你一样的。” 见他态度好,林三酒即使不舒服也没再说什么,转开了话题:“往那边走,有个电梯下去就是了!” 卢泽点点头,随即抬头打量了一眼购物中心,轻轻地赞叹道:“这儿确实漂亮……”脚下没停,紧跟着林三酒一路朝超市走去。 据说这家购物中心,还是法国的一个著名建筑师设计的:一共五层楼高,中间是空的,种上了浓密的热带植物。大概是分了层的缘故,热带树木一直高高地长到了五楼电梯的位置,走在这儿的时候,感觉仿佛在原始森林里漫步一样。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欣赏了。林三酒飞快地瞥了一眼热带林,只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摇头,冲下了电梯。 然而在看见超市的时候,两人不禁都吸了一口气。 情况比林三酒预想过的还糟糕——能想到这家超市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可是这超市的情况,仍旧叫她觉得始料未及。 昨晚异常升温的时候,这家超市显然正在营业中,因此挤满了人。当然了,这些人此时都已不能动、不能说,伏在了地上变作了一具具尸体。昨夜的混乱仿佛被凝固了下来似的:到处都是滚落的空瓶子,矿泉水瓶、饮料瓶……米黄色的地板上洒溅着一片片果汁饮料干涸后的痕迹。饮料架上跟遭到了洗劫似的,乱七八糟地躺着最后几瓶水,而地上好几个死人的怀里,都正牢牢抱着一堆染上了血液和体液的饮料。 最令人咂舌的是,有一个收银员的死因明显不是脱水——她的后脑勺深深地瘪了下去,面前的收银机大开着,里头空空如也。 卢泽啧啧了两声:“抢钱的人现在可该傻了吧!” “如果他还没死的话。”林三酒早已口舌干燥地不行了,从门口一具尸体的怀里抽出一瓶水,毫不忌讳地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转手递给了卢泽。 看起来,虽然超市里遍布尸体,又经过了一番混乱,可至少目前维持住三个人的食水,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卢泽背着玛瑟走了一路早就累了,将她放在地板上咕哝着:“明明不是个真血肉,怎么还这么沉……” 林三酒坐在一个没有死人的收银台上休息,一听这话,耐不住好奇地问道:“我早想问了……之前玛瑟在,我也没好意思。那个堕落种说她是假血假肉,是什么意思?” “她是我分化出来的人格,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独立的人。”卢泽一边说一边喝水,“不过,她的真实程度却是取决于我的能力大小……如今我能力不足,所以玛瑟身上很多地方还不太……呃,逼真。” 林三酒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两人补充过了水分,又休息了一会儿,随即感觉到了空空的胃肠正在一阵一阵地难受。 “咱们去食品区看看?”林三酒提议道。 “等等。”卢泽拦住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这儿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作武器?” 新年好,春节番外发了! 1. “新年?”波西米亚凑过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看着一捋儿头发就要掉进备菜里了。“我就搞不明白你们这些正常社会里出来的人,老弄一些没用的事儿。我问你,现在是几月份?” 正在切韭黄的林三酒顿住了刀。 “我算算啊,我那个世界迎来末日是十月份,之后过了十四个月,那就是说我到伊甸园时是十二月……”她放下刀,发现自己流落末日太久,已经算不明白日子了。“挺、挺冷的……冬天吧?” “冷是因为我们在太空里。”波西米亚蘸了一手指头辣椒酱,砸吧砸吧吃了。“再说,冷就肯定是你说的一二月份?” “反正我觉得差不多该过年了,”林三酒辩不过她,干脆抄起刀,“我也没让你干活吧,你出去,吃腰果去。我和礼包两个人来就行了。” 季山青坐在巨大的厨房岛对面,对着一堆奇形怪状的海鲜,好像快要哭了。“我也想出去吃腰果……” “一船人就你有用,你不能走。”林三酒知道他就是撒个娇,不会真走,仍然腾出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越过厨房岛,揉了揉他的脑袋——季山青老实了。 同样不肯走的还有波西米亚。“我问你,为什么新年大家就要聚在一起?” “图个热闹呗……团团圆圆。”林三酒被她问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你出去看看,热闹不嘛。” 2. 林三酒悄悄推开门,往聚会厅里扫了一眼。 ……她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严肃安静的新年聚会。 零食,水果,坚果,小吃都不缺,摆了满满一长桌;然而每一颗蛋黄酥,每一只橘子,每一颗杏仁,都显得那么沉重,那么凝肃,那么愁苦,石头似的沉甸甸地坐在桌上。 斯巴安的表情比杏仁还愁苦,坐在桌子一边,面前摆着一只空酒杯,旁边一瓶威士忌已经下去一小半了。他听见门响,腾地一下坐直了腰,两只眼睛亮得好像一对儿交通绿灯:“是不是厨房要人帮忙?” “你们怎、怎么不吃呢,”林三酒不尴不尬地招呼道,“不要客气嘛,还有棋牌啊,桌游啊,你们玩嘛……平时不都见不着面嘛。” 斯巴安抿着嘴巴坐了回去,仿佛一个被母亲背叛的小男孩。 “我要是平时喜欢和这个人打交道,也用不着过个节才见面,”他喝了酒以后,嗓音微微沙哑下来,一边讲一边伸出手,遥遥示意着桌子那一头在阴云笼罩中端坐着的人偶师说:“平时不见面,就说明我们合不来。” 人偶师慢慢地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地表示了赞成。 飞船上为了迎新年而布置的一切明朗、欢快的装饰,越靠近他越显得沉重灰暗;到了人偶师身周一米以内,终于被黑渊给吞没了,好像连颜色都不复存在了——听着好像不大符合物理学,反正就是这样没错。 林三酒看了看桌上大气也不出一声的其他人。 老实说,他们安静得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兔子个儿小,往椅子上一缩就根本看不见了,要不是斯巴安偶尔抓一把花生放下去,她都不知道那个往常趾高气扬的兔子在哪儿。 韩岁平、女越、胡常在、龙二、和百合,正整齐地坐成两排,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一动不动,乍然一眼,还以为他们都已经变én偶了。猫医生天性难改,把它往哪儿一放超过五分钟,就能睡得好像一个填充玩具,两只白白的后脚从椅子上垂下去,不知梦见了什么,还时不时地抽一下。 林三酒真想叹一口气。她每次都没少努力,结果似乎老是有点不大对头。 主要都怪人偶师,要是大家不那么害怕他……诶,说到不害怕他的,似乎这儿少了个人。 “元向西呢?他去哪儿了?”她问道。 3 元向西在赏月。 等林三酒套着太空服,爬到船外找着他时,他正坐在圆环边缘上。所谓的“月”是宇宙间不远处一颗卫星,浮在幽黑宇宙间,庞大得占据了一半视野。在银白色的皎洁光芒中,他的长发和衣摆轻轻飘摇着,仿佛游在光海中的水草。 为什么他在太空中长发还能飘摆,林三酒不知道,大概是鬼的功能之一吧。 感觉到了动静,元向西抬起了略带怔忪的一张脸,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忧伤;他眼角犹泛着泪光,好像落在湖水里的钻石,光泽隐隐闪烁。 “怎么了?”林三酒把通话器给他挂在耳朵上,有点儿担心。或许“过年”勾起了他什么记忆? 元向西轻叹了一口气,微微张开了嘴唇。 “那么多好吃的,我看着也不能吃,真是怪伤心的……” 林三酒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吓我一跳!” “你跑外面来干嘛?”元向西也不疼,呆乎乎地问。 “你还记得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个提议吗,”明明里头的人听不见,林三酒还是小声说:“我觉得可能是时候需要你出动了。” 4 元向西一拍大腿,顿时什么仙人风度都没了:“没问题,走着。” 5 林三酒把元向西顺着门缝塞了回去,对斯巴安再三保证厨房不需要人手。她把波西米亚安在门口,让后者在这儿接应。 6 过了一会儿,元向西打开门,小声说:“我需要一个扳手。” 波西米亚也不敢问,噔噔噔噔去了厨房,找到礼包,又噔噔噔噔回来,递给了元向西。 7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伸出头说:“再拿两瓶酒来,要烈酒。” 波西米亚又拿来了两瓶烈酒,元向西缩了回去。 8 “给我一根打鼓棒子。” “再拿一个沙包。” “有没有一种叫汤圆的食物啊?” “能不能找个播放音响,我要放一首歌。” “你叫礼包来一趟,”元向西最后说,“问问他会不会唱‘坐在废墟上的宙斯’这首歌……我找了半天找不到这首歌。” 9 一会儿被打扰一次的季山青终于忍不住了。他肩负重任,今晚要做出一盘辣椒炒虾、一盆烩海鲜、一道粉丝烤扇贝——林三酒为了气氛,不允许他直接编写——频频被打断,连他也来了脾气。 “他到底在干什么,”季山青拽着姐姐,大步走向聚会厅。“还敢叫我来献唱?” “你慢点,”林三酒顺便还端来了一托盘,托盘上装满了蛋饺、虎皮青椒、烤苹果派之类的菜,“你别让我洒了东西。” 波西米亚跟在她身后一路小碎步,时不时地捞一指头菜吃,挨了林三酒一眼之后,她眼睛反而瞪得比林三酒还圆:“吃你一口怎么了?你是不是就做给我们吃的?” 这一次等几人走到门口时,都有点儿傻了。林三酒将托盘交给季山青,慢慢推开了门。 10 迎接她的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上菜啦!”兔子从椅子上一跳老高,“来来,放这儿!苹果味儿那滩东西放我前面,我手短。” 和百合立即清理出了一片桌面。韩岁平脸上贴满了纸条,都看不见自己手里的扑克了;赢他的人竟然是龙二,虽然胜机在握,仍旧幽幽地叹了口气。女越正在表演一种什么动物,浑身都用上了,但坐在她对面的猫医生猜了五次都猜不中,结果时间到了,胡常在与斯巴安所在的另一组赢了游戏。沙莱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一块大屏幕,正播放着音乐和脱口秀;窗外宇宙之中,竟然燃起了一蓬蓬的烟花……在热腾腾的喧闹房间里,笑声、打闹声、罚酒声、“诶呀这个好吃”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暖意融融,鲜活得仿佛能一把将人拉进去,再也没有寒冷孤单的时候。 林三酒放下菜,仍旧目瞪口呆。她四下找了找,终于在房间角落沙发里看见了人偶师。 他目光微微游离,像是有点儿困,又像是找不着焦点。他眼周的亮粉闪烁着透明的色泽,不带一丝方才的阴暗颜色了;他松松懒懒地半倚在沙发里,长腿伸出去,裹着黑色皮裤的膝盖上还被人搭了一块白毛巾。 元向西显然准备声称为此事负责了,一瞧见林三酒,赶紧从沙发边走了过来,还比了个“嘘”的手势:“咱们先别和他说话。” 后头,人偶师好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少年,用鼻音“嗯?”了一声,连声音都软软的、散散的。林三酒打了个冷颤。 “你……你都干什么了?” 元向西骄傲了。“我是鬼,我处于另一个能量场上,和你们不一样。”他双手叉腰,说:“我刚才把每个人的能量都按摩了一遍,够累得慌的。最难办的就是他,比牛骨头还难啃。” “你要的那些东西……” “想通往有些人的内心,就得需要一些对他们而言很特殊的物件。” 林三酒还想再问时,却差点被一阵海浪般的欢呼声给掀了个跟头——她回头一看,发现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围在了桌子旁边,由礼包站在正中央,就好像一群小孩围在了魔术师身边似的。兔子的后脚一下下拍着桌面,叫道:“烩三鲜!我要吃烩三鲜!” “过年要红包雨啊,”和百合居然很懂,“给我们下个红包雨吧!” “装红晶吗?”不知道谁问了一声,“那不成了冰雹……” “酒!”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从桌子底下响起来,“下酒雨!” 林三酒蹲下去一看,发现是她刚才遍寻不获还以为这人丢了的清久留。 “别胡说了,必须是蛋黄腊肉糯米饭,”波西米亚尝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了,“就在这儿,你给来一盘……” 林三酒看了看季山青,暗叫了一声不好。这只是礼包一小缕意识中的一小缕,负荷量不大;此时他被众人围在中央,头一次成了七嘴八舌的中心,姐姐又不在身边,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好,好,我知道了……” 在波西米亚一声尖叫里,蛋黄腊肉糯米饭扑棱棱地从天而降,一坨坨黏在众人身上;红包里装的都是酒,啪啪地打上了大家脑袋,顿时全破了,浇得每人透湿;餐桌中央,不负众望地多了好几盘冰雹——唯有烩三鲜对了,但是兔子没等扑过去,就被斯巴安拎起后脚,质问道:“你洗脚了吗,就上桌?” 林三酒再也绷不住,大笑了起来。 -完- 1465 人类是通过合作才活下来的物种 刚刚被白聪激起来的一丝希望,很快又被现实给打消了。 “可是这个办法不行啊,扣掉办公室和一级员工的费用,两百减三十还剩一百七……”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提醒他道:“加上他之前剩的余钱,足够雇佣两个防守、两个攻击了。到时他虽然走了,他的防守也足够拦住我十分钟的,在这十分钟里,他都能攻下我的办公室八百遍了。” “我没有忘记这一点,”白聪却没泄气,说:“我刚才说得匆忙了,让我详细解释一下,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不仅穿着一身工作西装,连态度和语气都像是在公司上班开会似的。林三酒点点头,心想,这怕不是和那个“适应环境”的能力有关系吧? “首先,我们知道,他虽然有两个客户,但他不能一次性获得两百元。” 这倒是;千道同林三酒一样,目前手上都有两个客户,按照他获得客户的时间来看,大概四十到五十分钟后他会得到第一个一百元,那之后再过十分钟,他会获得第二个一百元。 不幸的是,因为中间被夺走过一次办公室,所以在千道获得第二个百元之后,还得等上至少两三分钟,林三酒才能得到她的第一个百元。千道当然不会给她建立防护的机会;当他大军压境的时候,她办公室里唯一的防守力恐怕还是只有她自己。 “那怎么了?”她问道。 “我计划里的第一步,是你现在就去他的办公室门外等着。”白聪解释道,“比如你是千道,你一直在房间里等到现在,终于拿到了第一个百元。你拿到钱后首先选择雇佣的,肯定是防守员工,对吧?” 和百合一直站在门口,抱着胳膊,面带狐疑地望着白聪。听到这儿,她插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他肯定会雇一个防守员工?他可能雇个攻击,也可能什么都不雇,把钱留着,最后一口气把人雇齐。” “他肯定会雇一个防守,百分之百的。”白聪摇了摇头,指了指林三酒的办公室,说:“因为最关键的因素,你们忘了。” 顺着他的手,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门上,她顿时像挨了电打似的一激灵,明白了。 “千道夺走的是一间小型办公室,容纳人数只有四个人!”她想通了这一关节,激动之下,一巴掌拍上和百合的肩膀,说:“他房间里已经有两个客户,一个一级员工了,他自己不算,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名额。他只能在防守和攻击之间选择一个……” 和百合眨了眨眼,开始反应过来了。 “对,”白聪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他要确保自己能攻下你,又要确保房间里有防守,那就必须要至少雇佣一攻一防。可是房间满员了怎么办?他要么去多租一个办公室,要么换一个大点儿的办公室。” 他继续说道:“我很清楚,那附近几条走廊内都是小型办公室,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这个游戏里小型办公室最多。” 这一点,林三酒在当时找办公室的时候也体会到了:她一直跑了能有五六分钟,都没瞧见一间中型办公室。 “他带着客户和员工,不能在外面逗留超过五分钟。况且客户一出办公室,虽然旁边有看守员工,可谁知道会不会被他人夺走呢?这点游戏里可没说。安全起见,他不会带着客户在外面走太久。这样一来,千道基本上就不可能拖家带口搬到一个中型办公室里去了,留给他的选择,只有‘就近多租一间办公室’的选项。” 白聪换了口气,润润嗓子,才继续说:“这就是我的意思,他得先去多租一个办公室,才能雇佣攻击林三酒的员工,当他这么干的时候,就是林三酒的可趁之机了。” “要租别的办公室,他就得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和百合眼睛都亮了,“他自己要离开,就必须得放一个防守在办公室里……唔,林三酒可以悄悄抵消那个防守。可是,她在那之后,依然要再等五分钟才能攻下那办公室啊?” 林三酒微微一笑,说:“到时就不重要了。白聪这个计划太好了,为了赢,千道就不得不租第二间办公室,而第二间办公室却只会拖得他失败。” 白聪从进入游戏开始,就展示出了他的长处:他总是能够将看起来绝望的劣势,想方设法转变成不那么坏、甚至还有几分希望的情境。他如果下棋的话,会是一个很难对其将军的棋手。 只要弄明白千道的第二个办公室在哪,其实林三酒的胜利就有希望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推演了几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又确定了不少行动细节,比如二人应该何时跟上千道,怎么吸引他的注意力,等等。当计划敲定得差不多时,林三酒对自己的获胜产生了从未如此坚定过的信心——虽然离千道收获第一个百元的时间还早,他们却都有点坐不住了。 对于和百合与白聪来说,他们尽管已经输了,但能够参与、甚至决定这场游戏最终输赢,对他们仍然有莫大的吸引力——更何况,这还关系着他们游戏之后的结局。 “我们试一把,”和百合说,“总比什么也不干,等着被一层一层送下楼的好。谁知道他们要对我们干什么呢?” 白聪听了没有惊讶,也没有异议,只是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林三酒,对和百合说:“你看起来已经很信任她了。” “虽然有那种能用假象瞒过所有人、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的猫鱼,”和百合答道,“但是大部分人,不,绝大多数人,性格、态度、为人……都不能百分之百藏住。从一个人说话行事间的气质,就能感觉出来这个人的大概,对不对?” 白聪迟疑地说:“我想是吧……” 和百合耸耸肩,没再继续说。她似乎没有那种非要说服别人,否则自己就不舒服的劲头——与其说她是平和,倒不如说是一种末日后出生的进化者身上,常有的对他人的疏离感:你信你的,我信我的;你死你的,我死我的。 仔细计较起来,明明和百合也没夸她,林三酒自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咳了一声,说:“那我们就分头行事吧,离他获得下一次收益的时间还有多久?” “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白聪看了看表。 “我觉得他不可能在拿到收益之前就租下一间办公室,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麻烦你在那附近找一找了。”林三酒冲和百合点点头,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和百合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她转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白聪仍旧站在门外等着。 过了几十秒,白聪听见响动,抬起了头。 在走廊不远处的天花板上,通风扇后隐隐约约地多出了一个人影。林三酒正趴在通风管道里,小声对他问道:“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1486 【今天这章还没标题,大家睡吧……我还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486 关于站位这件事 ……当行动开始的时候,她必须尽量不让千道发现,他第一个办公室里的防守员工被抵消了。 林三酒的呼吸声,轻微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她在通风管道里已经趴了好几分钟了。为了安全起见,白聪只将她领到了千道公司总部附近,她自己在通风管道中摸索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那条管道,慢慢爬到了他的办公室头上——正如所有房间一样,他办公室里也有一个通风扇。 从这儿往下看,那个属于千道的黑色发顶,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时不时绕着房间转上几个圈,还偶尔开门进走廊听一听动静,显然也是满腹焦虑不安。 所有人都在等千道第一次拿钱的时候到来,而这一刻也越来越近了。 当千道第四次打开门、看过自己门上信息的时候,林三酒听见他低低地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随即,他低声说:“雇佣……一个防守员工。” 白聪果然猜对了! 话音才落,房间里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呆立着的防守员工。林三酒心脏咚咚跳了起来,甚至叫她担心声音太响亮会被下方的人听见——千道又转了两圈,犹豫了几秒,终于慢慢拉开了门。 他果然也意识到了办公室的人员限制,要出去租第二间办公室了。 林三酒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这是属于和百合的特殊物品,【鸿雁家书】,大概算是纸鹤的另一种版本。一张纸分成两半,一人各持一半;哪一方有什么话要说,就写在纸上,写下来的信息就会从另一半纸片上实时浮现出来。虽然不如语音通讯来得快,却胜在足够安静隐蔽。 “他还没有租第二间办公室,”在几分钟之前,和百合这样写道,“我已经与白聪碰过了头,目前我们分散开了,藏在千道办公室附近,我离他办公室大概有一到两条走廊的距离。只要我们一看见他,就会立刻告诉你。” 【鸿雁家书】只有两半,没法给白聪一片;他只能藏得远一些,有了什么发现的话,就用普通的语音通讯器与和百合联系,由和百合来转告林三酒。 林三酒放下纸片,慢慢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千道转开了门把手,走入了走廊——在门板“咚”一声合拢的时候,趁着那一声响余音未散,她低低地说:“攻击。” 在等待的时候,她想过了无数可能性,一种比一种坏;比如不站在门外的攻击不作数,或者游戏根本不允许她爬入千道办公室的通风扇里——但是此时此刻她话一出口,下方那一个刚刚出现的防守员工就立刻平平静静地消失了,没有一点要给她找麻烦的意思。 “五分钟,”脑海中的意老师立刻说道,“从现在开始倒计时。” 第一步完成了,林三酒闭了闭眼睛。 这五分钟之内,她只能原样趴在通风管道里,等待下一次可以攻击的时间到来。她展开纸条,将一支笔解除了卡片化,轻轻写道:“千道刚刚离开,我已经抵消了他的第一个防守员工。” 属于和百合的字迹,很快就从这一行字下方的空白处浮了起来:“收到。我已告知了白聪,他只要一出现,我们就会盯住他。” 以千道的头脑来说,他应该不会想不到,附近可能有林三酒的人——就算他预料不到白聪的加入,他也清楚和百合愿意给谁出力。他现在肯定用上了万分小心,那二人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顺顺利利地就察觉到他呢。 正如林三酒所料想的一样,在过了两分钟之后,【鸿雁家书】上依旧没有传来更新一步的消息。在狭窄的方形管道里,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保持着同样姿势,写道:“如何?有他的踪迹吗?” “没有,”和百合的字迹在断了一会儿之后,又继续浮现出来:“我也没听见附近有什么响动……我怀疑他用上了那种藏匿跟踪的手段。不过你放心,他那招用一次还行,用多了我和白聪都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千道越小心,花的时间就越长,”林三酒回复道,“他如果在外面的时间超过五分钟,那我们连后备计划都用不上就可以赢了。” “要是那么轻松就好了。”和百合简短地说。 假如千道租下了第二间办公室,那么和百合与白聪就会立刻把第二间房的地址传给林三酒,还会加上他的动向信息:比如,千道是留在第二间房里做防守,还是准备打道回府。 他如果不回,当然是皆大欢喜,林三酒可以顺顺利利地攻下他的总部;他要是回,那林三酒就要在同一时间里赶去他的第二间办公室,将那房间里的防守员工也抵消掉——这样一来,千道获得的第一个百元,就基本全部没了。 当他获得第二个百元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无法同时守住两间办公室、并且带着攻击员工出击林三酒——因为钱不够了。 “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在几人出发之前,白聪曾经这样说过:“要是他在租下第二间办公室之前,提早知道了我们的存在,那他有可能会据守不出……比如,根本不去租第二间办公室,只是把刚刚贡献过一次收益的客户给赶出去,留出空白名额。” “他会不会本来就打算这么干?”和百合对此很忧虑。 “不可能,”林三酒一句话就打消了她和白聪的担心:“在你攻击我办公室的时候,我曾经试图把客户和员工都赶去另一间空办公室里,假装那儿才是我的总部。但是当时不管我怎么试,他们都不能挪动一步。我认为,除非是要搬动办公室,否则员工和客户一旦开始工作,就不能再动了。” ……也就是说,千道除了多租一间办公室、并且最终被这间办公室拖入败局之外,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在提醒过自己这一点之后,林三酒呼了一口气,感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三分四十秒过去了,办公室里、外面走廊上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息。 “有他的消息吗?”她在【鸿雁家书】上问道。 “没有,”和百合的回复立刻浮了起来,隐隐带着焦躁,“我都在这儿找了好几圈了,这人哪儿去了?” 白聪那边显然也没有任何进展。千道一离开办公室,简直就像浮泡消失在大海里一样,谁都找不着他了。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忍住了从通风管道中离开的冲动。 当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第四分钟的时候,她听见下方办公室门外微微有什么声音一响,紧接着,门被千道推开了。他探头进屋看了一眼,一时还没发现防守员工不见了,只是将门在身后合拢了;那个黑发顶慢慢走入房间,在中央站住,四下看了一圈,“嗯?”了一声——他发现了。 “他回来了,”林三酒匆匆写道,“还没有到五分钟,他就回来了。你们在附近五分钟路程内找,一定找得到他第二间办公室!” 和百合这一次半晌没有回信,应该是正忙于搜索一条条走廊。 千道似乎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他大步走过格子间,见防守员工果然不见了,静默两秒,攥紧了拳头,就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他在,林三酒再攻击这间办公室也是浪费机会而已;她只能去攻击对方的第二间办公室,尽量多消耗掉千道的资金——可是一直等了好一会儿,和百合与白聪始终没有找到千道的第二间办公室位置。 “还没有吗?”她在信纸上催促道。 “真的没有!”和百合这一次的字迹又大又乱,似乎是一边走一边写的。 ……不可能。千道离开了不到五分钟,他租下的办公室肯定是在五分钟路程之内的;他的速度与和百合、白聪二人差不多,不至于在短短时间就跑到了二人够不着的地方。 更何况,二人分散着把他的办公室堵在中间,他只要出去,肯定会至少被一个人察觉到踪迹……他怎么可能逃过二人的眼睛,无声无息地租下第二间办公室? 林三酒只觉背心上像是烧起了一层火似的,烧灼得她口干舌燥。集齐他们三个人的力量与智慧的计划,难道竟然还抵不过千道一个人?如果她是千道,她会怎么隐藏第二间办公室?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意老师喃喃地说,“这个计划我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第一,千道想要攻击你,那就必须要租第二个办公室;若他真去租了第二个办公室,那外头两个人早就应该找到了。他不能把办公室藏起来,这儿也没有秘密通道……” “过去几分钟了?”林三酒忍住焦虑问道。 “快六分钟了。” 莫名的心慌一阵阵冲击着她的胸腔,甚至叫她觉得要在通风管道里保持着一动不动都成了十分困难的事。他们几人制定的计划没有问题,假如计划没有问题,那就是…… “你先停下来,”她飞快地在【鸿雁家书】上写道,“我要吹口哨了,告诉我你有没有听见!” “什么?”和百合隔着纸吃了一惊。 林三酒紧紧盯着下方千道的头顶,将手指伸入唇间,吹响了一声尖尖长长的唇哨——千道猛地一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仅仅是站了起来,却没有抬头朝口哨声传来的方向看。 当林三酒的心猛地一下沉入深渊时,和百合的字句又一次浮现在了纸上。“你吹了吗?” 这一下,她什么都明白了。 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此时此刻正处于他们该处的位置上。 1487 【今天连一个字也还没写,大家睡吧。听说香港30号就拒绝一切大陆游客了,为了能确保我到时能坐上飞机,我临时匆匆忙忙跑来香港了…现在才刚到酒店】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1487 字面意义上的急转直下 在这个看似错综复杂的游戏里,奥卡姆剃刀原则却正在一次次地起作用——要林三酒破解真正高难度的问题,她或许力有不逮;但是她很会把复杂的问题抽丝剥茧,找出最简单的那一个答案。 根据林三酒的经验,最简单的那个,往往就是真相。 “为什么和百合听不见她的口哨声”,“为什么和百合刚才没有发现走出去的千道”,“为什么和百合在附近没有找到千道租下的第二个办公室”……其实这几个问题都有一个共同的答案:因为和百合根本就不在千道办公室附近。 为什么和百合不在千道办公室附近?她不是说自己到了吗?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千道办公室在哪儿,自然无从判定自己是否在千道办公室附近。 知道千道公司地址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白聪一个。她是由白聪领过去的,后者告诉她“你在这儿埋伏着,千道公司就在不远处了”,她当然没有理由不相信;所以她才会在【鸿雁家书】上告诉林三酒,自己到了。 那么,白聪在哪儿?他把和百合领去哪儿了,为什么? 不,真正应该问的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千道在听见头顶通风扇里忽然传出唇哨声时,他却没有抬头看——从不该传出声音的地方忽然传出了声音,任何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都是循声看过去吧?尤其是对于千道来说,自己的办公室头上混进了人,更是无论如何也该弄明白怎么回事才对。 ……答案很简单,因为白聪没法把自己的外貌变得与目标一模一样。 在他假扮成搜索员工的时候,林三酒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尽管粗略一看时,白聪与真正的搜索员工瞧着差不多,细看时,二者五官却仍有不小的区别——“千道”不抬头,是因为他不想让林三酒看见,那张本应属于千道的脸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大概相似的轮廓。 真正致命的问题在于,白聪在这儿,那么千道在哪儿? 这是一个用不着回答的问题了。 所有的思考程序,在白驹过隙的一瞬间就从林三酒的脑海中闪了过去;当她意识到真正情况的时候,她也在同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该干什么。她已经意识到的太晚了,她应该在五分钟一到的时候就这么干的,如今她随时都可能会从游戏中失败出局了—— “攻击!”她一手死死抓着通风扇叶,低声说道。 在仿佛一眨眼、又仿佛极漫长的一阵空白之后,她听见了游戏中响起来的通告声。 确切地说,是完全同一时间响起、完全重叠起来的两份通告,嗡嗡的一时间差点叫人没听清楚。 “恭喜林三酒公司成功抢占千道公司总部,敬祝商祺。” “恭喜千道公司成功抢占林三酒公司总部,敬祝商祺。” 接下来,又是完全同一时间响起、几乎完全重叠起来的两份新通告。 “林三酒公司正式破产,谨表遗憾。游戏后,玩家林三酒将接受失败惩罚。” “千道公司正式破产,谨表遗憾。游戏后,玩家千道将接受失败惩罚。” 整层楼,都陷入了一片连呼吸都掐断了的死寂中。【鸿雁家书】上不断浮起和百合的信息,她连字都顾不上写了,不断地发来一串串问号:“???????” 通告再次打碎了刚刚凝固起来的寂静。这一次,它只有清楚简单的四个字,不与任何其他词句重叠——“游戏结束。” 林三酒抓起【鸿雁家书】,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微响动,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捏着纸张的手指正在控制不住地发颤。她隔着通风扇往下看了一眼,那个和千道一样的黑发顶仍旧一动不动地立在地上,好像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理解眼下的情况。 她咬紧了牙关,叫出金属拳套,一拳就将通风扇“轰嗵”一声给砸落了下去;她紧跟着跳了下去,落在地板上时,房间里的客户、员工都消失了——小型办公室里,只剩下对面那一个模样与千道相比似是而非的男人。 “白聪。”这两个字,是从林三酒牙缝间一点一点爬出来的。假如这两个字也有性命的话,它们爬出来时已经被刮掉了一层皮。 那张与千道有六七成相似的脸上,霎时白了血色。他朝门口慢慢退了两步,举起一只手:“等等,我也是不得已的……我,我……现在游戏……” “游戏结束了。”林三酒朝他一歪头,轻声说。 游戏结束了,就意味着这游戏里剩下三个人加一起,都没法扛过林三酒的攻击——然而暗中似乎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游戏进展,因为就在她即将要扑出去、抓住白聪的时候,通告再一次响了起来:“针对失败者的惩罚现在开始。” 就在她被通告声引走了注意力的那一个呼吸间,白聪转过身,夺门而逃。 虽然现在大家都失败了,都要接受惩罚,但是很显然在白聪看来,落入游戏组织方手里被一层一层送下楼至少还能保有命在;若是真被林三酒给抓着了,恐怕他连跑去电梯间的寿命都不剩了——林三酒才一晃神间,他已经扑出了门,一边跑一边怒喝道:“千道,千道!你他妈已经输了,快给我解开!” 他这话不等说完时,林三酒也冲出了门去。 她现在脑海中彻底成了一团乱麻:和百合眼看着也要接受惩罚了,林三酒却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又该怎么去找她;白聪为什么会在获胜关头临阵倒戈、反而选择去帮助一向和他有嫌隙的千道,她也很想知道。她会被扔下六十层吗?她该怎么救和百合? 一团一团纠缠成死结的思绪,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却还没有她身体受到的撞击力度大——就在她下意识地追着白聪冲了上去的时候,地板造反了。 就好像是高空中忽然浮起了一波地震,只震动了第六十层楼,只摇晃着她的双脚;地板如同波浪一般从后方袭至,将猝不及防的林三酒一掀,差点将她甩进了半空里。 林三酒急忙探出胳膊,伸手按向墙壁保持平衡;手掌一按上去,那墙壁忽然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往里一缩,她好不容易才没丢的重心登时歪了,踉跄着跌了出去。 “这是落地窗的方向……”意老师喃喃地说。 潜意识此时的领悟,除了叫她陷入了更大慌乱之外没有一点作用。灯光随着天花板、墙壁和地板的忽然弯曲伸展而跟着忽明忽暗;林三酒只觉视力似乎都要靠不住了,双手可以扶上的每一件物品都像是一个陷阱,滑溜溜地将她推着、搡着、引着,让她往六十层落地窗的方向跌出去。 “千道,”白聪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声音远了,却凄厉变形得叫人难以听下去,“我求求你了,你快点给我解开!再不解开我就完蛋了!你不是说,游戏一结束就给我解开吗?” 解开什么?他有什么东西被千道给捆上了吗? 林三酒在昏头转向之间,连哪头是上、哪头是下都分不太出来了。她就像个落入管道里的乒乓球,当当乱撞地往下滚;她有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双脚落地了,快撞上那片灰色表面的时候才发现“落地”的是自己的肩胛骨。 那一大片落地窗,确实是从脚下出现的。 它的出现,几乎就像是电影中雨过天晴的美妙镜头一样——层层叠叠、曲折幽暗、伸缩变形的水泥空间终于停了,即将迎来夜幕的广袤天空骤然从脚下打开,丝丝即将消散的淡红倾斜着,融入了无尽柔软的深紫色天鹅绒夜幕里。繁星顺着斜立的地平线滑入未知深渊,无数高楼、大地上的灯光,都一一亮了。 在不由自主往窗外跌去的这一刻里,林三酒想到的竟然是,在这个世界里,每一盏亮起来的灯光或许都代表着一个进行中的游戏。 就在她要直直撞破玻璃、滑入高空之前,她猛然只觉腰上有什么东西一紧,自己的冲势一下子顿住了。势头一止,她被彻底搅乱的方向感才天旋地转地转回了脑子里,在晕晕乎乎的模糊认知里,林三酒意识到了:落地窗与电梯间距离非常近,她的惩罚是被丢出去,而另三个人的惩罚是被电梯送下楼——也就是说,他们四个人迟早还是要在这儿聚头的。 林三酒低头一看,自己腰间多了一串波浪形状的大花瓣,牢牢地将她系住了。她顺着大花瓣组成的绳子回头望去时,发现另一头正被和百合紧紧攥在手里。 这个姑娘虽然是第一个输的,却只是运气不好,不代表她傻。 电梯门在她面前张开了,她似乎受到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正慢慢被拖向了那电梯里头;而林三酒也受到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即将要跌出窗外了——和百合在这个紧要关头,以脖子上的大“花瓣”组成了一条绳子,将她们两人连在了一起。 林三酒往外冲的势头拉住了和百合,拖着和百合进电梯的力量拉住了林三酒。 “你快点想想办法,”只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和百合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冲林三酒喊道:“你不是要救我们么?” 林三酒抬眼一看,白聪、千道二人也正在不远处,个个面孔红涨变形,似乎都使出了吃奶的劲不要被拉进电梯里去。 “给我一点时间,”她吼道,“我来想办法!” 1488 【正文目前写了一半,最近饮食不太注意,结果gluten过敏(中文字好难找,我懒)的症状就出来了】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1488 幸亏早下单了 尽管林三酒自己胆大果决、不惧风险,甚至有时称得上勇莽,可是一旦涉及到了她的亲人朋友时,她却比谁都细心审慎,考虑周全。 早在她刚刚出发寻找礼包的时候,她就给礼包拉了一根保险绳,尽管她也不确定它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当时她打开了【无巧不成书】后,就再也没关上。 她也知道,要想顺利找到礼包,她需要帮助。现在,正是她想为季山青提供的这份帮助,帮助到了她自己。 “快、快点呀……”和百合最后一个字只剩下了一段气,她紧紧攥着花瓣绳子的手,看起来就像是全无血色的白石头,唯有青筋根根浮起。“你在干嘛?” 也不怪她快要失去耐心了,因为林三酒现在的模样,看了实在叫人提不起信心来——后者身体的重量全靠着和百合那一根绳子挂着,看上去只是松松软软地倒在落地玻窗前的地板上,一点行动也没有。林三酒的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双目紧闭,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眼皮正随着眼珠的转动而不断微微发颤;古怪是很古怪的,却不像是有什么救命的希望。 另外两部电梯门口,千道和白聪已经都快要支持不住了。 他们不像和百合有了缓冲,此时还能双脚站立,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不被拖进电梯里去;仅仅过了数十秒,饱浸了痛楚的呻吟声就从他们鼻腔喉咙里响了起来。 千道的手指死死拽着地毯,没一会儿指甲就全翻起来了,断裂了,在被拖行的过程中插得底下甲床血肉模糊;他试图以一条腿抵住电梯外的墙壁,也确实让自己停住了短短一息时间——然而随着他一声痛叫,在“喀拉拉”的骨头碎裂响声中,他的脚就塌陷进了小腿里、小腿骨扎入了大腿里,眨眼之间,原本长度正常的一条腿就被硬生生地挤压成了白骨根根支棱出来的破皮袋子。 白聪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两条手臂上的衬衣、皮肤都被磨刮得掀了起来;在不断挥臂挣扎之下,他被拖行过的地方,就留下了两扇长长的、血淋淋的“天使之翼”。他一边抵抗,一边仍然不忘了冲千道喝道:“快给我解开,我真的要死了!” 千道痛苦得连视线都无法聚焦了,仍在努力抵抗着不被拖进电梯;他面色雪白、额头上大汗淋漓——被白聪这么一叫,倒像是叫回了神,瞳孔里似乎又有了一点神采。 “当时你保证的,”白聪还在断断续续地说,半是哀求半是痛叫:“我背叛她们配合你,事后你就把它解开……” “她怎么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千道对他的哀求充耳不闻,双手死死抓着电梯两侧墙壁,一条好腿一条坏腿都已经进了电梯。他似乎一时忘了自己肉体上的痛苦,怔怔盯着往林三酒的方向,低声说:“为什么她可以……” 就在这个时候,林三酒忽然睁开了眼睛。 “松手!”她蓦地爆发出一声吼,将和百合给惊了一跳:“什么?” “现在!”林三酒来不及多说,吼道:“快!” 和百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 她手一松,抵住双方的力量登时以数倍的凶暴反扑了上来,她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腾”地一下被拽得跌在了地板上、直直滑向了电梯;与此同时,林三酒也毫无抵抗地被拽向了窗外——她只来得及刚刚举起胳膊,护住头脸,她的双脚就已经穿破了落地玻璃窗。 整扇玻璃上霎时铺满了雪片;在清脆的炸响声中,纷飞四溅的碎玻璃被狂风吹卷着,横扫吞没了整个电梯间。每一块碎玻璃都像刀片一样,划开了胆敢拦在面前的任何布料与皮肤——林三酒的胳膊上仿佛突然燃起了无数簇火,烧灼着她的皮肤与神经。 这痛苦才一嘶叫起来,紧接着就被骤然而来的失重感给冲出了脑海。 ……身下是高达六十层的空荡荡天空,她正以急速坠落下去。 在这一瞬间,想要在呼啸狂风中清楚视物、想要在失重感中找到方向、想要在天旋地转中做出下一步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有那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林三酒觉得自己除了无能为力地往下坠落,什么也干不了了。 意老师在脑海中高声叫道:“这破飞行器的方向错了!快点叫它掉头,掉头!” 林三酒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裹住自己的风势实在太大了——数道粗壮强劲的气流冲破了高空坠落的风,近乎暴烈地打在了大楼楼身上,激起的重重回响简直叫人闻之惊心。她一边高速下落,一边使劲挥舞起了手中的【ebay】,近乎绝望地在狂风乱流中大喊道:“我在这里,掉头,我在这里!” 高空中,那一艘刚刚才从远方呼啸而至的三角形飞行器,就像是听见了她的呼叫似的,轻巧地一转头,三角形的“头部”向下一压,一个俯冲就朝直直坠落的林三酒追了过去——她还没有跌过一半,就已经被那三角形飞行器吐出的力网给裹住了。 “回去,” 林三酒其实现在视野里都是一片花的,只知道自己仍然浮在半空里,耳朵里被心跳声和飞行器引擎声给震得什么也听不见。她凭着记忆,按照【eBay】卖家告诉她的使用方法,在力网中摸索着靠近了飞行器,一边使劲敲,一边喊道:“趁着那块玻璃窗还没重新合拢,我们赶紧回去!” 这飞行器到底是不是语音控制的,她刚才来不及弄明白了,只记得这是自己的收购要求之一;随着它一个猛子重新扎入了高空,差点叫她撞到机身上,她总算是在一惊之后松了口气——它听懂了,载着她回去了。 尽管这过程惊心动魄,但实际上过去的时间大概仅有数秒;当三角形飞行器一头撞入破碎的玻璃窗时,后者甚至还没有开始重新恢复。林三酒踉跄着扑入了空空的电梯间,抬眼一看,三部电梯门都正在徐徐合拢。 “和百合!”她怒声叫了一句,一脚就踹上了其中一部电梯门。和百合在门后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时,林三酒已经抬手甩出了一根长棍,“当”地一声卡在了门间。 就像是感知到了她的计划,电梯门仿佛是捕住了猎物的鳄鱼,以上下颚猛然往中间一咬,切断了她手中来自兵工厂的武器——随即,门后的电梯厢嗡嗡运转起来,将和百合迅速送往了下方。 1489 林三酒站在空荡荡的电梯间里,短发被飞行器引擎卷起的气流给吹得不断翻飞。她望着那一部载着和百合消失了的电梯,一时间恨起了自己毫无作为的手脚——和百合从六十层被送到五十九层,不过十来秒,留给她的行动窗口很窄;她明知道这一点,却仍旧让无力感占了上风。 因为她很清楚,不管她开始砸门也好、找楼梯间也好,面对这栋可以自我恢复、改变构造的大楼,恐怕都是无用功。 那她该怎么办,才能救和百合? 在她焦躁犹豫时,或许连那三角形飞行器也知道自己要在这儿待上一阵子了,轰鸣的引擎声很快就低了下去,变成了平稳运作时的嗡嗡轻响;风势消失了之后,遍布挣扎痕迹和血迹的电梯间里,就越发显得枯荒凄凉了。 “……去他妈的,无用功我也得试一试。” 林三酒下了决心,一扬手,金属拳套“喀啦啦”地包住了拳头。在她一拳轰击上电梯门的时候,那阵沉重、尖锐的金属撞击声里,还掺杂着门框变形时的“吱嘎”作响;林三酒心中刚刚一喜,目光一扫,却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门框一边变形,一边自我修复,看起来仿佛一阵阵细微起伏的波浪,在眨眼间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你破坏的速度赶不上它修复的速度,”一个声音在背后说道,“这样是打不开的。” “是啊,”林三酒盯着电梯门,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半秒钟以后,她才突然像挨了电打一样,后背上猛然立起了一片汗毛,急急一拧身子——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背后有人,甚至还自自然然地搭了句话。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那飞行器前方时,林三酒才像是蓦然浸入了冰水里一样,一阵雪凉的顿悟激灵灵地打了过去。 在那架和酒店房间差不多大小的三角形铁灰色飞行器身上,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扇门,大小仅能容一个成年人猫腰通过。能从那侧门中跃下来、而不被林三酒察觉到的人,可能也就只有这一个了——不,准确来说,他现在也不是“人”了。 林三酒愣愣地望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轻声叫了他一句。 “……余渊?” 站在前方的青年,微微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动作,一绺碎发滑下了他的腮边,从那双深深的眼睛旁边落下,将肌肤上墨色刺青遮掩得隐隐约约;他身材颀长挺拔、线条利落,笔直地站在飞行器前方时,看上去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仍旧是那个与她一起闯过了黑山镇炮火的、来自人类社会理想乡的青年。 唯有当他开口时,才突然叫林三酒感觉到了陌生。 “季山青想必和你说过,我会来找你。”余渊——或许应该说,过去的余渊,如今的数据体,正十分平静地说道:“我想,你对你熟悉的模样接受度会更高。” 林三酒打了个战。“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她脑海中一片混乱,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电梯。在电子屏幕上,数字刚刚跳到了“59”,停住了。 礼包的确跟她说过,余渊已经在来见她的路上了,但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过如今回头一想,刚才在危急关头时被她疏忽了的异样,就有了解释:当她在【eBay】上发出求购讯息时,因为担心自己操作不熟悉,注明的要求之一确实是“语音控制”——可是什么飞行器能够在人还没进去的时候,就能准确识别来自外部的语音命令? 没有飞行器会把控制权交给外部随机的一个什么人,刚才飞行器之所以会掉头救起她,全因为里面操作的人是余渊。 “如果要告知你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并阐明我的来意,我认为最少要花费十五至三十分钟。”余渊抬头看了看那电梯,“你希望现在进行谈话吗?” 这不是那个与她一起冲过炮火的青年了。当林三酒曾经伏在他身边,屏息等待敌人出现时,她能够那么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他身上、来自他灵魂的热量,勃勃地跳动着,充满了追逐和渴望的鲜活生命力。 现在,余渊是一块精心打磨、表面光滑的金属,找不到一丝温度和脉动。 ……林三酒必须反复告诉自己,他是自愿加入数据体的,才能不叫自己的指甲扎破掌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怔了太长时间,当她的余光中有什么一跳的时候,她才在一惊之下回过了神。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是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跳成了“58”,当下不由心中一紧——他们需要和百合在每一层逗留的时间,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少多了,她必须得抓紧了。 “你说的对,”林三酒匆匆说道,“我现在的确没有时间说话。我有个刚刚认识的朋友被电梯送下去了,我得马上去救她。” 余渊微微歪了一下头。她在那一瞬间,忽然起了一个错觉,就好像他马上要笑起来,对她说“你还是老样子嘛”;但是让他能够产生这一句感叹的情绪,早就像随着雾气退远的浮影,从他人格的世界尽头消失了。 所以,余渊只是面色平静地简单应道:“是的。” 林三酒颤颤地吐了一口气,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这游戏背后的组织者似乎是想要“消化”掉另外三个进化者,却不愿意让林三酒靠近背后的核心;在这栋能够随心所欲变化的大楼里,武力没有任何作用。 她又看了一眼余渊。这不是余渊了,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一声,对方是个没有任何情感与情绪的数据体。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信任他,但是她想不到别的选择了。 “你对这个世界的游戏了解多少?” 余渊摇了摇头——这并没有出乎林三酒意料之外。“不多,它不在我们的数据库之内。” “我想也是,”林三酒轻轻地、勉强地一笑。“如果让你现在开始解读这栋大楼,恐怕要花不少时间吧?我有个救人的办法,出于谨慎起见,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看在过去的份上。” “对我来说,没有……” “我懂,没有什么‘过去的份’。”林三酒吸了一口气,低声说:“请你现在立即解读我,可以吗?” 1489 看在旧日的份上 林三酒站在空荡荡的电梯间里,短发被飞行器引擎卷起的气流给吹得不断翻飞。她望着那一部载着和百合消失了的电梯,一时间恨起了自己毫无作为的手脚——和百合从六十层被送到五十九层,不过十来秒,留给她的行动窗口很窄;她明知道这一点,却仍旧让无力感占了上风。 因为她很清楚,不管她开始砸门也好、找楼梯间也好,面对这栋可以自我恢复、改变构造的大楼,恐怕都是无用功。 那她该怎么办,才能救和百合? 在她焦躁犹豫时,或许连那三角形飞行器也知道自己要在这儿待上一阵子了,轰鸣的引擎声很快就低了下去,变成了平稳运作时的嗡嗡轻响;风势消失了之后,遍布挣扎痕迹和血迹的电梯间里,就越发显得枯荒凄凉了。 “……去他妈的,无用功我也得试一试。” 林三酒下了决心,一扬手,金属拳套“喀啦啦”地包住了拳头。在她一拳轰击上电梯门的时候,那阵沉重、尖锐的金属撞击声里,还掺杂着门框变形时的“吱嘎”作响;林三酒心中刚刚一喜,目光一扫,却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门框一边变形,一边自我修复,看起来仿佛一阵阵细微起伏的波浪,在眨眼间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你破坏的速度赶不上它修复的速度,”一个声音在背后说道,“这样是打不开的。” “是啊,”林三酒盯着电梯门,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半秒钟以后,她才突然像挨了电打一样,后背上猛然立起了一片汗毛,急急一拧身子——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背后有人,甚至还自自然然地搭了句话。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那飞行器前方时,林三酒才像是蓦然浸入了冰水里一样,一阵雪凉的顿悟激灵灵地打了过去。 在那架和酒店房间差不多大小的三角形铁灰色飞行器身上,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扇门,大小仅能容一个成年人猫腰通过。能从那侧门中跃下来、而不被林三酒察觉到的人,可能也就只有这一个了——不,准确来说,他现在也不是“人”了。 林三酒愣愣地望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轻声叫了他一句。 “……余渊?” 站在前方的青年,微微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动作,一绺碎发滑下了他的腮边,从那双深深的眼睛旁边落下,将肌肤上墨色刺青遮掩得隐隐约约;他身材颀长挺拔、线条利落,笔直地站在飞行器前方时,看上去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仍旧是那个与她一起闯过了黑山镇炮火的、来自人类社会理想乡的青年。 唯有当他开口时,才突然叫林三酒感觉到了陌生。 “季山青想必和你说过,我会来找你。”余渊——或许应该说,过去的余渊,如今的数据体,正十分平静地说道:“我想,你对你熟悉的模样接受度会更高。” 林三酒打了个战。“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她脑海中一片混乱,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电梯。在电子屏幕上,数字刚刚跳到了“59”,停住了。 礼包的确跟她说过,余渊已经在来见她的路上了,但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过如今回头一想,刚才在危急关头时被她疏忽了的异样,就有了解释:当她在【eBay】上发出求购讯息时,因为担心自己操作不熟悉,注明的要求之一确实是“语音控制”——可是什么飞行器能够在人还没进去的时候,就能准确识别来自外部的语音命令? 没有飞行器会把控制权交给外部随机的一个什么人,刚才飞行器之所以会掉头救起她,全因为里面操作的人是余渊。 “如果要告知你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并阐明我的来意,我认为最少要花费十五至三十分钟。”余渊抬头看了看那电梯,“你希望现在进行谈话吗?” 这不是那个与她一起冲过炮火的青年了。当林三酒曾经伏在他身边,屏息等待敌人出现时,她能够那么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他身上、来自他灵魂的热量,勃勃地跳动着,充满了追逐和渴望的鲜活生命力。 现在,余渊是一块精心打磨、表面光滑的金属,找不到一丝温度和脉动。 ……林三酒必须反复告诉自己,他是自愿加入数据体的,才能不叫自己的指甲扎破掌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怔了太长时间,当她的余光中有什么一跳的时候,她才在一惊之下回过了神。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是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跳成了“58”,当下不由心中一紧——他们需要和百合在每一层逗留的时间,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少多了,她必须得抓紧了。 “你说的对,”林三酒匆匆说道,“我现在的确没有时间说话。我有个刚刚认识的朋友被电梯送下去了,我得马上去救她。” 余渊微微歪了一下头。她在那一瞬间,忽然起了一个错觉,就好像他马上要笑起来,对她说“你还是老样子嘛”;但是让他能够产生这一句感叹的情绪,早就像随着雾气退远的浮影,从他人格的世界尽头消失了。 所以,余渊只是面色平静地简单应道:“是的。” 林三酒颤颤地吐了一口气,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这游戏背后的组织者似乎是想要“消化”掉另外三个进化者,却不愿意让林三酒靠近背后的核心;在这栋能够随心所欲变化的大楼里,武力没有任何作用。 她又看了一眼余渊。这不是余渊了,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一声,对方是个没有任何情感与情绪的数据体。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信任他,但是她想不到别的选择了。 “你对这个世界的游戏了解多少?” 余渊摇了摇头——这并没有出乎林三酒意料之外。“不多,它不在我们的数据库之内。” “我想也是,”林三酒轻轻地、勉强地一笑。“如果让你现在开始解读这栋大楼,恐怕要花不少时间吧?我有个救人的办法,出于谨慎起见,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看在过去的份上。” “对我来说,没有……” “我懂,没有什么‘过去的份’。”林三酒吸了一口气,低声说:“请你现在立即解读我,可以吗?” 对不住大家,失联两天,我回来了 不好意思,过去两天我没有更新,有一部分客观因素:我31号上飞机、经历20几小时超长转机、还恰好赶上反应严重的生理期(并不敢表现出不适,生怕被当作感染患者带走隔离),好不容易才终于回家了,休息过后今天才打开了电脑。 还有一部分主观因素:在这段时间里我和大家一样,一直在不断反复刷新闻。我真的都快不记得上次经历这种愤怒、抑郁、无力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很多事情和新闻甚至看得我起了杀心,说无心码字都属于轻的了。有太多的愤怒和控诉了,但是一看日期,嗯不能说了,审查部门上班了。 我挑个最安全的对象骂一句吧。 我没想到作为一个科普站,果壳居然能有如此下作的时刻。“虽然不能证明猫狗是作为病毒宿主,但是也不能证明猫狗不是病毒宿主啊,所以都杀了吧。” 同样逻辑,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果壳是毒源,也没证据证明果壳不是毒源啊,所以就地掩埋了吧,公共卫生安全最大嘛,对不对。 科学证据算什么,只要我们阴谋论猜疑心一上来,命都不算命。做科普做到了能无视科学证据、只以唯心论,这算什么科普? 披着理性客观的皮,行自私冷漠罔视性命之实。只要一做理中客,就可以不必当个人了。对自然缺乏敬畏,对生物缺乏怜悯,才引发了今天这一场悲剧,然而还有人要从灾难里博眼球,宣扬存在感,牺牲没有反抗能力的性命来给自己挣点击率。下一步是什么,感染病患就地处死,好不好? 无话能说,无事能做,除了盼疫情早日过去,盼苍生早日摆脱痛苦悲难,我还能做点什么? 1490 幻觉与文字 林三酒做了一个梦。 她不是林三酒了,她附着在另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身上,感觉到她坐在一间蒸汽腾腾的浴室里。热水哗哗作响,在弥蒙抹白了视野的浓浓汽雾中,她知道是谁迈步进了浴缸,知道是谁在背后坐下,知道是谁伸手滑过来,轻轻在耳边叫了一声“姐姐”。那个女孩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这是在哪里? 林三酒一瞬间的念头划过去,又忘了。她听见门外响起了男性的说话声,慌忙站起来,等他们压抑着惶恐推开浴室门的时候,她发现那女孩的丈夫正坐在前面,神色带着怜悯——或许是怜悯他自己——带着绝望,又带着几分恍然大悟,哑笑了一声说:“Thisiswhyyoukidsnevergrowold.” 林三酒已经想不起要问这些人是谁了。 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活在了每一个人的躯壳里,却唯独忘了自己的身份“林三酒”;这是在宇宙不知多深之处,另一些人的人生,她却不知怎么被卷入了其中。 “林三酒,”有个声音忽然叫了远远一声。 霎时间,所有的白雾全都退去了。 刚才眼前还是水雾蒸腾、白汽袅袅的浴室,在她凛然一震、张开双眼时,却觉得远去的像是一片能吞噬人的黑暗。只不过迎接她的也还是一团昏暗,林三酒腾地一下坐起来,感觉面前有人往旁边一避,才没叫她一头撞上。 “什么?”她一时还昏昏未醒,不明白丈夫去了哪儿,甚至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是谁——他那句话却仍旧在脑海里回荡着。“你是……你是谁?” 昏黑中,那个人没有说话。他似乎稍微动了动,“啪”地一声,半空中亮起了一盏灯。 灯光冲破了刚才迷梦般的朦胧,她的理智渐渐回了笼。林三酒愣了几秒钟,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坚硬冰冷的一片地面上,还嗡嗡地正在往下降。她抬起头,头上四四方方的黑暗深井,正一路向上延伸出去,直至吞没了灯光;她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她身下是一部正在运行的电梯。 余渊半坐在悬空的一盏油灯下,光芒跳跃不定、明暗闪烁,映得他的五官面庞上光影移浮,仿佛也有了情绪神色一般。他张开口时,仍旧是那副永远冷静无波的语气:“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什么了? 林三酒只觉头痛欲裂,甚至连为什么自己会坐在一部电梯上都想不出来;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咝了一口凉气,感觉记忆一点点漏了进来。“是……是我用上了穿行世界的那个……那个梵和的能力?” 余渊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深潭。“在你使用梵和的能力进来之前,你请我解读你,我同意了。” “对……我是这么要求了。”林三酒低声说道,想要爬起来,却觉得四肢里软软的没了力气。“然后……然后我怎么了?” “我在解读你之后,你使用梵和能力穿过了电梯门,落在了和百合所在电梯上方,也就是你此时坐着的这一部。我想你原本是想直接走进电梯的,但因为位置误差的关系,你却落到了电梯轿厢上方。” 余渊详细平静地答道:“你早料到我来找你自有原因,不会放你独自随着电梯消失在这栋楼里,于是我就按照你设想的那样,为我自己编写出了梵和的穿行能力,跟了进来。” 没错……她当时的确是打的这个主意。林三酒不需要多说,只要余渊解读了她之后,自然会明白情况,跟她进来的……“那我刚才是怎么了?”她问的时候,其实心下已经有点儿明白了。 “你短时间内无法承受这么频繁的空间穿梭,于是精神失常了。”余渊答道,“你让我解读你的意义正在于此。在发现你精神失常之后,我就将你的数据恢复成了失常之前的。” 也就是说,刚才浴室中的女孩,都是她在失常时的幻觉吗? “我的数据恢复了,怎么我还会记得我失常时脑中的幻象?”林三酒弯下腰,一边摸索着电梯顶部,一边问道。或许是电梯运行时的嗡嗡响遮蔽了电梯内部的声音,里头静悄悄的,就像和百合不存在一样。 “我把失常的数据组恢复了,新增数据组没有动,所以它将作为回忆一直留下来。”余渊回答了一句,没有帮她一起打开电梯顶部,却反而问道:“我读取了你的数据,却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敌人,敢让我解读你。你明知道我已经是一个数据体了。” 林三酒低头摸索了半天,却仍旧没有找到可以打开的地方。她使劲砸了两下,感觉到电梯又一次停了下来——不知道现在是第几层了。借着这一番动作,她镇定了一下,才故作平静地答道:“你读取了我的数据,还是不知道答案,不就说明我也不知道答案吗?或许是因为我相信你内心深处还是余渊,所以不会伤害我吧。” 她在说谎。 尽管明知道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是余渊了,但林三酒还是忍不住感到,自己正在对余渊说谎。 余渊,或者说决定呈现出余渊模样的数据体,静静地打量了她几秒。 “你很清楚,数据体就是数据体,没有什么内心深处。”他平淡地说。 林三酒咽了一口口水。她敢让余渊解读自己,自然是有原因的;只是面对着余渊的那一张脸,她总是有点对朋友撒谎的心虚。“你能帮我打开这部电梯吗?”她转移话题,问道。 “可以。”余渊低头看了看,说:“不过在见到她之后,我短时间内就帮不上多少忙了。你看见她的时候,希望你不要过于吃惊——要知道,人类的情绪是种沉重的累赘。” “你这是在照顾我么?”林三酒看着他将一只手按上电梯,不由勉强一笑问道。因为这几句话,她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和百合的惨状,不过又都被她压了下去。 “不,你保持镇静才对我最有利。”余渊头也不抬地说完这句话时,电梯轿厢内的灯光霎时从他手下跃了起来——电梯顶部上露出了仅能供人爬出爬入的小小一方空洞,波浪一般的白色灯光在静止的电梯上盘旋回荡,她忽然觉得四下过于安静了,没有一丝和百合的声音。 “抓紧时间进去吧。”余渊退后半步,在半明半暗中望着林三酒说道,“这部电梯是末日前原有的,所以改造它并不难。” 林三酒吸了口气,低头扫了一眼,却没看见里头的和百合,只能看见电梯里的一小块地面。她对着方洞喊了一声“和百合,是我!”,随即将双脚放入方洞中,双手撑住边缘,纵身跃入了电梯里。 在她双脚还没落地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出了不对。 电梯厢半空里本应该是空的才对,就算有个和百合,挨着天花板的地方也该是空的;但在她落下的过程中,后背、肩膀、四肢,却时不时地被什么长长的东西一划而过,偶尔还被撞几下,几乎是挤挤碰碰地顺着空隙掉下来的。 何况正常的电梯厢里哪有这么大?她在空中“呼呼”跌了好几秒钟,才终于咚一下双脚落了地。 站直身子,林三酒喘了口气,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看了一圈。 余渊也跟在她后头跳下来了,跳入了电梯里。林三酒甚至连地方都不必给他让,因为当他落下来的时候,他落到了起码几十米远之外——在这个不知道被扩大了多少倍的空间里,余渊此时正站在“合”字右瞥末端的下方。 林三酒一边倒退,一边望着他——准确来说,是望着余渊身边的字,一时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幻觉还没有结束。 ……是的,余渊身边是一个足有好几个人那么高、在电梯里顶天立地的巨大“合”字。 仔细一看,它好像并非纯粹汉字。就像读日文时辨认出的形一样,她也认出了这是一个“合”字;但它的笔画比“合”字更繁复,更细密,若是望得深了,甚至觉得自己要陷入这个层层叠叠、繁花无尽的“合”字中去。 林三酒激灵一下,掐了自己一把,目光缓缓扫过电梯内的“和百合”三字。 泛着类似银白金属的颜色,仿佛如同以刀锋淬炼出来的笔画,却带着春罗轻烟的敏巧,和百合三个大字,正静静伫立在被扩大了许多倍的电梯空间之中。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文字,又像雪山一样冷。 它的笔画都是确确实实的,像是临时有人用金属制作的雕塑,林三酒甚至能在其中穿行——当然,她还没有莽到那个份上,真从身边的“和”字里穿过去。 “这……这是?”她望着余渊,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见一个答案。 “这真是一种我前所未见的解码方式。”余渊也正直直地望着身边的笔画与大字,低声说道:“居然能让一个人以文字结构的形式呈现出来……噢,是的。” 他转过头望着林三酒,电梯光芒下,面上、颈上的墨色刺青里仿佛隐隐流动着青烟水色。“这几个大字,就是你认识的那一个和百合组成的。” 1491 最大的风险是不行动 在这一刻,林三酒还不慌。 拿被解读成数据的人来说,重新实体化只是一个反向命令罢了,和百合能够变成文字,那么文字应该也能变成和百合。唯一的问题是,她和余渊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将过程逆转。 “我们现在下落到第几层了?”她刚才乍见余渊,经历一番解读恢复,还在精神失常的幻象中迷失了,想必耽误了不少时间。 “根据刚才的下降速度来算,现在应该在第三十层左右。”余渊答道。 怪不得和百合连人形都保持不住了…… 林三酒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关心这个人的下场,所以我不必采取行动。”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也没有理由为你出谋划策。” 望着余渊的脸,听着余渊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对林三酒来说太难了。她转过头,盯着面前一截仿佛因为太寒冷而笼着淡烟的银白雪柱,想尽量将记忆中的余渊,和如今已经不再是余渊的这个数据体分割开。“那我自己来想办法。”她低声说。 话音一落,电梯轻轻一震,继续在微微低鸣声中往下走去——尽管电梯中已经多了两个人,但是这个一早就写好的“惩罚程序”,似乎无法对变化作出即时反应,仍然在按部就班地运行着。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尽管对和百合来说,未必。 林三酒之所以进电梯,不止是要救和百合。 和百合受到的“惩罚”,暗示着她将有机会深入这个游戏组织者的后方;现在礼包正落在了他们手里,也就是说,跟着和百合下来了,林三酒才能找出一条通往礼包的羊肠小道。她原本已经计划好了,等进来以后,把和百合救出去,自己代替她往下走。 她唯独没有料到,电梯里的和百合会变成了三个大字「和」「百」「合」。 这算是什么?人?物质?还有所谓的“生命”吗?可不可以卡片化?万一卡片化的部分恰好是心脏什么的,和百合会死吗? 涉及到一条人命,林三酒也不敢随便去试,酝酿半天,甚至连是否应该伸手出去碰一碰银白文字都下不了决心,生怕那三个寂静、繁复、坚冷又像轻花般脆弱的文字,会被自己一碰就全哗然散掉。 在她团团转了几圈的时候,电梯又停又走两次,总共下去了三层楼。 诶?她现在还在电梯里吗? 林三酒抬眼看了一圈。 她身处于一片白光氤氲的环境里,空气深处仿佛弥漫舒卷着层层温柔的白色牛奶,所谓的电梯早就从视野中消失了——这很显然不是电梯内部。 也就是说,一个比电梯大的空间,被装进了电梯里? “等等,我们所处的这个白光空间,会不会就是和百合本身啊?”林三酒很难解释自己这个主意是怎么冒出来的,甚至不确定余渊是否听得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和百合被装进了电梯里,在被转化成文字的过程中,她体内释放出了这一方空间……唔,就好像人有躯壳,躯壳里装着五脏一样;这个白光空间是她的躯壳,文字是她的……她的……” 林三酒找不着词了,看了余渊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不愧是数据体,这么玄乎的解释他也懂了。 “也可以说是像细胞壳与基因链吧,”她又打了一个或许不太恰当的比方。余渊那边,不知有什么东西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就算我敢卡片化文字,我也卡片化不了这一个白光空间。”林三酒一边说,目光仍旧在不断端祥着余渊——他的五官、刺青、身体,都和刚才没有分别;她越看,越不知道哪里给了她不一样之感。 余渊捅破了答案。 他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指着头上说道:“你是在看这个吗?” ……是了。 是那个「合」字上方的右撇。那一抹笔画的末端,就像从天际倾泻下来的一片银雪,在触及人间时停住了,半展开的一扇孔雀白尾,止于一片含蓄宁静。 余渊刚才就是站在这一撇正下方,被文字笔画的淡烟笼着,让他脸上、身上的刺青都像是吐息流动起来了;那一抹笔画现在看上去还是一样的美,唯独比起刚才,它的长度遮不住余渊了。 “它……它是不是变小了?”林三酒怔怔问道。 余渊点头的时候,她急急一拧身,匆匆往后退了几步,不断扫视过三个银白大字。它们显然是成比例缩小的,若不是有了余渊这个参照物,乍一看上去,甚至很难看出它们缩小了。 “散去了一些,”余渊无动于衷地说。“电梯每停一层,这几个文字,这一方空间,都会缩小一点。她正在渐渐融化于这个世界里,这种方式,我从来没有见过。” ……融化? 林三酒感觉自己被人扎了一下,肌肉都跳了一跳——她终于开始慌了。她原本以为文字是可逆转的,但若是组成和百合的文字全数被消解融化入了这个世界,她还拿什么东西逆转? 早知道这样,她还顾虑个什么东西——静止不动,才是最大的风险! “你刚才在电梯顶部开的口还在吗?”她急忙问道。 余渊点点头,走到「百」字旁边,往上指了指。 “你让开点,我要上去了,”林三酒压下了咚咚的心跳,快步走到他身边。“与其左也怕右也怕,看着她被融掉,还不如冒险试一把……我看,这几个文字怎么也不像是生命了,或许我的办法能起效。” 余渊丝毫不关心她到底都说了什么,只是往旁边退了一步,说:“从你的表现上来看,我认出这是一种叫做紧张的情绪。” “废话!”林三酒话音未落时,脚下一蹬,就朝头上直扑了出去。 这方装在电梯里的空间,远比电梯本身要高多了;她这一跳的高度还不够,甚至不得不在半空中伸手抓住了「百」字中间的那个折角,撑着它翻身一跃,挂在一字形横笔上,踩着它再次跃向了电梯出口——每次碰上文字的时候,林三酒都确信自己即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然而当她双手抓住了出口边缘时,和百合三个字仍旧无风无波地立着。 等她重新爬上电梯轿厢顶部时,余渊用上了穿行空间的能力,一步就重现于她的身边了——他身为数据体,没有精神失常的风险,看着比她轻松多了。“你现在要做什么?”看来数据体也有想知道答案的时候。 “你知道的,我的卡片能力无法转化生命体,”林三酒望着下方一团氤氲白光,声音有点发哑:“……可她现在这样,不算是生命体了吧?我在里头的时候,不敢随便把她卡片化,因为总共三个文字呢,都是分开的,我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卡片化,万一等于是把她肢解了怎么办?” 余渊点了点头,“我认为,你的猜测和顾虑都有合理的根据。” “我出来后就不一样了。”林三酒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借着说话而稳了稳神。“既然她仍旧是被装在这电梯里的,那我只要把她连着这部电梯一起,打包卡片化,应该就……” 余渊忽然提高了声音。他并不是着急,因为他没有着急这种情绪,可听在林三酒耳里,就像是着急一样。“你这么办,那就意味着——” “是的,”她一只手按在电梯顶部,在半明半暗中,对数据体轻轻一笑,以气声说:“你要抓紧我。” 话音一落,二人脚下的电梯霎时就消失了;失重感登时一口吞没了林三酒,她笔直地朝黑暗井洞深处跌落了下去。 1492 【连标题都没有的意思是,别等了睡吧】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492 余渊的来意 如果当林三酒坠落时,恰好被某部摄像机捕捉到了一瞬间的话,或许会有人以为她正在飞翔。 昏黑的深井四壁中,唯有头上那一团悠悠掉落的朦胧暗白的光,染亮了电梯井中急速下坠的人影。仿佛大雁展翅一样张开双臂,林三酒的脊背、腰肢、双腿都舒展拉伸至了极处,如同凝聚了无数力量化成的一根笔直利箭,直朝黑暗深处扎去。 她的影子从那一团昏白雾光中脱出,归入了深处的黑暗,像一条跃出海面后又从光晕中扑入海底的鱼——她正朝着她要去的地方而去。 ……尽管林三酒说让余渊抓紧了,她自己却没有打算伸手去抓电梯井壁上的索链。要在这电梯井中停止下坠,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是她不想停下来。 林三酒要趁电梯刚刚消失的这一刻,在游戏组织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冲往这个游戏、这个世界的最深处——至少是她能到达的最深处。 “还有五米!”意老师在脑海中发出了一声警示的霎时,被用作高度探测的【意识力扫描】也撞到了黑暗深处一块坚硬的实物上。林三酒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有了反应;她轻轻一旋身,在墙壁上踹出一脚,借着推力抓住井壁上的电梯索链,顺着它滑了下去,落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 双脚轻轻一声落了地,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余渊没抓住她。 那团被余渊编写出来的照明灯光,现在还在头上数十米的地方飘飘悠悠,成了漆黑中小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模糊光斑。电梯井最深处,阴冷中泛着一股铁的气味。林三酒抬头看了几秒,仍旧不确定余渊去了哪儿;她松开了索链,低声叫了一句:“……余渊?” 话音一落,她听见身边忽然响起了有什么东西“啪”一声打落地面的声音,听着摔得不轻。她回身伸出手,原本是想扶起余渊,却只摸到了一个温热湿润的后脑勺——一股热热的血腥气扑上了鼻子。 “余渊?”她不由被惊了一跳。 数据体仍旧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这次听着有点闷闷的,仿佛发声时鼻子嘴巴都被按在了什么表面上一样。“是我。”他平平淡淡地说,“我的头部摔裂了,东西都流出来了,我正在修复它。” 林三酒赶紧抽回手,在身后井壁上抹了抹。 “我不是让你抓紧吗?” “我一开始判断,只是为了不掉落的话,我不需要抓紧你。”他的声音还是闷闷的,还带着点儿古怪的扑扑响,让人忍不住觉得,是说话造成的空气流动打在破碎器官上造成的。“我在稳住自己的坠势后,发觉你仍在下降。因为不知道终点在何处,我不能运用空间穿行能力,所以我就一松手跳下来了。” ……自杀式地跳了下来。 “你就算如今变成了数据体,你穿的也还是余渊的身体吧?”林三酒忍不住皱眉说道,“我认识的余渊,不至于会在这个高度上摔死。” 余渊沉默了好几秒钟。“这是有原因的。当我对你告知来意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一想到余渊未知的目的,林三酒就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但是,这儿当然不是一个慢慢说话的地方。 “这里好像仍然是电梯井,”当摔死在地上的尸体慢慢修复自己时,她拿出了斯巴安留给她的手电筒,光圈四下扫了一遍——当然,避过了余渊。“可能是地下停车场的吧。你先忙,我试着把门撬开。” 余渊“哦”了一声。 两分钟之后,林三酒意识到,这井壁上的门她撬不开。想要过去,她还是只能用上梵和的空间穿行能力,再让自己的精神失常一次;好在,余渊这时也从跳楼惨死的状态里修复过来了,可以把她的精神复原。他站在身后,问道:“准备好了吗?” 深吸一口气,林三酒点了点头。 ……她只想哭,莫名得想哭。 她感觉到有人弯下腰,有阵温热在她眉心间慢慢地一碰,轻轻离去了。丈夫以一种近乎怜悯、近乎理解的语气,低低在她耳边说:“……youtake,youabsorb,youwant,youact.Youdon’tthink,youdon’tneedto,becausetheworldwantsyourdestruction.Nurturedbychaos,byyearning,byirresponsibility,youyouthsliveon.IjustwishIsawit.” 她觉得自己不该听懂的,但是她听懂了。一股不可避免即将要失去什么宝贵之物的痛苦,不由得令林三酒慢慢弯下了腰——随即,她感到有人在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衣领。 “恢复了吗?”余渊平淡地问道,一下子将林三酒拉回了现实。 “我觉得,我好像不是产生幻觉那么简单,”她脑子里兀自有些不清楚,转过头望着余渊,呼吸都有点儿不稳了——刚才从电梯井里落下来的时候,都没能让她的呼吸乱成这样。“我觉得我幻觉中的人物应该都是真实的……” “我认为那不可能,”灯光下,余渊看起来又和之前一样了,看不出哪里曾经摔裂过。“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也不是讨论你的幻觉是否真实。你需要回头看一看。” 一闭眼,将那些幻觉全部推入脑海深处,林三酒扭过头,第一次看清楚了她靠空间穿行进入的这个地方。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这里确实是大楼地下的停车场,负五层,也是电梯井能到达的最深处了。但是问题在于,世界上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在看见这个停车场时,会认出它是一个停车场。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一方空间,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又被余渊一把拉住了衣领。 “我认为你现在最好不要随意走动。”余渊说,“何况,你刚才肯定会撞上这一竖的。” 说着,他指了指林三酒身边那个巨大文字扎下来的笔画之一。 林三酒仍旧怔怔地,抬头一路望上去,望着旁边这个“管”字。虽然仅有一个字,但只需瞧一眼,就不可能误认了它的意思;它枝条林立,结构森严,平稳地向上生发,取代了原本应在这儿的电梯,分明是一个能容人上下出入的管道。 它的顶部笔画,隐没在了停车场天花板中——说是天花板,其实是许许多多个似是而非的小小文字;「泥」,「鋼」,「平」……一眼望去,尽是无数文字,繁复交叠着、层层流动着,泛着各色光晕,共同形成了一片天花板。 “我们……是从管字里走出来的吗?”林三酒愣愣地问道。 “是啊。”余渊答道。 包括地面在内,在她面前,停车场的每一处空间,每一处细节,都是一群群漂浮着、交织着的文字。「流」、「紅」和几个她能认出意思,却还是不知道是什么字的文字,在她不远处组成了一辆车——这种感觉难以形容:明明她肉眼看见的只是一群立在地上的文字而已,但她脑海中却能意识到,那是一辆车。 或者说,如果拿到外头地面上去的话,它们就会变成一辆车。 每个字里,似乎都有一番世界。每个字里,好像还有无数的字。林三酒只是盯着那辆车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心神都要被吸引出身体了,急忙转开注意力,问道:“我们来到组织者的内部了吗?” “我不会说‘内部’,”余渊也在东张西望,尽管脸上依旧漠无表情,却能叫人看出来他对这个地方好像——好像也有兴趣。“我认为这里更像是一个过渡阶段,从地表的物质构造,过渡成文字结构,接下来应该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林三酒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我没有跟你说,”她低声对余渊说道,“……谢谢你。” “什么?” “你身为数据体,大概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让我失去反抗能力,帮助你达成你这趟来的目的。但是你没有,”林三酒冲他微微一笑,说:“你只是耐心等着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 数据体望着她,没有说话。 这个想法或许过于天真幼稚了……但是说不定,在这一具数据体的深处,确实仍然存在着余渊呢? 林三酒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必须要往下走了,我要去救人。在你明确告诉我你的来意之前,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与你一起继续往下走。” “我明白了。”余渊点点头,“你怕我会出手干扰你的行动。” “是的。” 在林立、各异,却优美有序的丛丛文字之间,一人一数据体沉默了几秒钟。余渊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脱离数据体这一身份。” 1493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493 打包 在无声无息的几秒钟过后,余渊终于又一次开口了,将林三酒从混乱矛盾的思绪里拉了出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接下来是不会干扰你救人的行动的。”他平淡地说,“虽然你没有手段能验证我的话……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站这等你回来。” 林三酒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对方是数据体,如果真的要动手脚,不跟上自己也有无数办法,走形式过个场没有意义。“不用了,我……我得好好想想。” 余渊点了点头。 眉眼仍旧是同样的眉眼,面庞上刺着的也是一样的纹路,连耳边一绺微微翻起来的头发,都和她记忆中最后一次看见余渊时没有不同。被抽走的只有他的情绪、喜好,然而看上去,却像是另一个人了。 就好像……曾经他是一段舒展激昂的音乐,现在是一张五线谱。 当手指碰上极寒或极烫的表面时,最初那数分之一秒的间隙里,手指感受到的是熟悉的温度;接下去,就是能杀出人眼泪的痛了——林三酒若是望着他时间久了,就会被类似的痛扎一下。 “你怎么会不想再做数据体了呢?”她苦笑了一声。“你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啊。” 如果对方是余渊,她自然不会不信,但对方是数据体。 她不敢信,不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揣测,而是出于一种逻辑推论:数据体作为纯理性的“生物”来说,自己是完全接受自身存在形式的,如果不接受,则不会以这种形式存在——它们没有情绪干扰,当它们理智上认为要抛弃自己存在形式的时候,就会毫无犹豫——而余渊被数据体改造成了数据体,自然也把这一点给继承下来了。 更何况,数据体根本没有好恶,没有偏好,甚至生不出抗拒心理,怎么会“不想”做数据体了呢? “你误会了,我只是说,我可能需要你帮助我摆脱它。”余渊抬起眼睛,想了一会说:“我懂得做数据体的无限好处,所以选择继续做一个数据体是理所当然的推论。” 林三酒被他弄得有点糊涂了。“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同理,如果我理智上判断不做数据体的好处更多,那么我自然需要摆脱数据体的身份了。我有理由认为,我在变成数据体之前,留下了一个后手,就是为了要让我知道不做数据体的好处。” 听他讲话,林三酒简直想把自己的脸都埋进手掌里,甚至对“留下了一个后手”这句话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激灵一下明白过来时,急忙问道:“你、你留了什么后手?” 余渊望着她,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也不——”林三酒的嗓门都抬高了一截。 余渊抬起手,阻止了她没说完的话。“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知道的话,我们安全之后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你现在得决定,你能不能信得过我。” 林三酒受他提醒,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圈。他们下来已经有三四分钟了,游戏组织者仍旧没有现身,说明这种文字结构与数据流管库还是不一样,最起码数据流动性不可同日而语。但是,那也不代表她就能一直站在这儿聊天。 她想了一会儿,转头问道:“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往哪走?” 余渊忽然低了低头,那一瞬间,令林三酒几乎错觉他即将要微笑起来了。但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仍旧是一副平淡无波的神色。 不远处,一个有几分像「柱」字的文字,沉默而严肃地顶立在上下之间;远处「牆」上的电动车充电桩,也是一群浮雕般的不知名文字,从「牆」上浮凸起伏,层层叠叠,恒亮着微微的绿光,正如现实世界中的充电桩一样。 “和百合三个字,是在电梯井中逐渐变小的,应该是被吸收了一部分。”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皱了一下脸——她一直没敢去想这一点:和百合小了一圈之后,到时就算能逆向变化成人,又会是什么样子。 “那么,她被吸收掉的部分,去了哪里呢?”余渊问道。 林三酒“啊”了一声,转头朝耸立着穿过空气的「管」字看了一眼——她有些明白了。 “我们已经知道了,”余渊指了指不远处的「管」字,说:“电梯井就是这个字所形成的。我刚才就在想,它是电梯井,但它不是一个井字,却是一个管字……为什么?你看它的下端,是没入了地板文字中的。我想它继续延伸了下去,形成了一条管道。被吸收掉的文字,或许是通过这条管道被输送下去了。” 二人走到了「管」字前方,以林三酒的身高,目光正好落在两块方形金属的结构之间。“这么说来,我们需要顺着它下去看看了……问题是,怎么才能下去?” 她倒是能钻进「管」字笔画的空隙之间站着,但是她觉得这主意恐怕不会成功。 余渊蹲了下来,考虑了一会儿,朝「管」字最底部的一条横笔慢慢伸出了手。那横笔足有一米半长,像金属台一样,有一半没入了地板里,消失在交织的盈亮文字笔画中。 “我无法解读它,”还没等碰到笔画,他就停了手。“我第一次遇到我不能解读的东西。”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林三酒提点这个数据体说:“就好像Windows系统下打不开Pages一样,不兼容……我,我以前是坐办公室的。” 余渊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那我们不能把自己也文字化吧?” 余渊站起身,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文字化,再说,这本来也不是我的问题。你想救季山青,你应该想办法。” 林三酒吞回去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救季山青”。礼包的失踪是她心里最惦记的事,余渊在解读过程中,把碎片拼起来,推测她下去是要救礼包,再正常不过了。 她看着「管」字,想伸手去碰碰它,又收了回去。与其他文字不同,这个「管」字是连接着地下游戏组织者内部的;万一她的碰触本身,就会被当成信号传输下去怎么办? 余渊心口合一,是真的没打算多为她费心思,背着手观察起了停车场里其他文字。林三酒在原地转了几圈,否定了一个又一个主意;在她脚下,坚实、平稳的文字们双臂交织、层层相连,组成了一片踩起来就和水泥地没有区别的地板。 她盯着脚下文字,愣愣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叫了一声:“你说你解读不了这些文字?” “对啊。”一会儿没看见,余渊已经走得挺远了,正在看一群文字组成的墙壁。 “那他们应该也不能把数据体给文字化了才对啊?”林三酒慢慢地说,自言自语:“那他们是怎么把礼包送下去的呢?” 余渊耳力不差,遥遥答道:“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认为,你本来也不可能直接卡片化这些文字,因为它们既不是生物,也不是物质,但你还是把和百合收进卡片库里去了,因为文字是被装在电梯里的,你能卡片化电梯轿厢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拿个什么东西,把……把礼包给包起来、送下去了?” 余渊停下了观察,想了想,说:“他做数据体都逃不掉被包的命运。” 林三酒心跳快了几分,匆匆问:“那如果我们也被包起来,就可以下去了吧?” 面对一个数据体,最叫人丧气的就是不管有了什么突破或危机,对方都是一副无风无雨的死水模样。“拿什么包呢?” 林三酒想了想,从卡片库里拿出了一块不知何年何月收进去的砖头,轻轻扔向了「管」字——它“当”地一声撞上了文字笔画,掉了下来,把她自己给惊了一跳。这只是块砖头,不是人,应该没事吧? “当初用来包礼包的,说不定就是文字中的「包」字。”余渊分析道,“这是我举的例子,我想说,普通物质可能根本进不去文字结构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束手无策了? 林三酒满腹不甘心,不断回想着刚才一路下来时的种种——她总觉得应该有能借鉴答案的地方。和百合虽然是在电梯井中就开始被吸收的,但电梯本身仍旧不能顺着管道进入深处,不能说明问题;然后他们下来了,走进了这个停车场里……停车场…… 她激灵一下跳了起来。 “余渊!”她赶忙回头叫了一声,“车,车!” 仍在一眨不眨凝视着文字的数据体,闻言腾地一下转过了身。林三酒一句也来不及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大步冲向了远处那一群文字所组成的车——这群文字是独自站在地上的,不与游戏组织者相连,碰了也没事;她站在几个字中间左右一看,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林三酒还是吃了一惊。 座椅,方向盘,引擎,电池……都是密密麻麻的繁复文字,但同时却又简洁明了;最奇妙的是后视镜,「管」字正倒映在一片澄净明亮的小小文字上,也如同其他部件一样,叫人看一眼就能认出它的作用。余渊走近了,问道:“没有钥匙文字,这车能开吗?” “我估计不能,”林三酒说,“你坐进去。” 余渊没动。 “你现在帮我,我以后帮你。” 余渊坐进了文字内部——毫无反应,就好像里面的奇景不值一看。 “我现在准备把车推过去,推进「管」字里去。”林三酒双手握住车头,说道:“我会在最后时刻跳进去的,准备好了吗?” 1494 【这章还没开始写,在看之前的旧章节,你们先睡吧】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494 新游戏发布会 在汽车被推入「管」字,头下脚上地要顺着管道落下去之前的那一秒,林三酒猛扑上去,将自己扔进了车里。被她的重量一撞,那辆由一群文字组成的“车”,就像是半个身子探出悬崖后又被人推了一把,终于在笔画文字的一片交错划散之中,顺着「管」字滑落了下去。 ……掉下去的那几十秒钟里,林三酒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落入仙境的爱丽丝。 她只能愣愣凝视着车窗外,视线挣不脱,也不想挣脱。无数文字像阳光下金粼粼的海浪一样起伏、波荡、冲刷着,从窗外一闪而过;从文字繁复的边框笔画中越过去,她看见了世界。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正跪在地上,低头看着人行道上的红砖。在一块块红砖形成的间隙下,是大地,是大地的板块漂浮在海洋上,是白色云层缓缓流过惊人的深蓝;是小鹿踩着晨雾去闻湿凉的草叶,是瀑布打在鹅卵石上无人听见的空谷回响。 从人类的眼睛里望出去,却终于不再是以人类为中心的视角了。 等林三酒一激灵而回过神的时候,她意识到窗外文字像急流一般消失了,这辆包着她和余渊的文字车,正直直地落下去,从头上「管」字通道中掉出来,落进下方无尽的纯白里。 ……就像她听见礼包呼唤时,所见到那一片纯白一样。 在这团什么也不存在的白茫茫之中,就连汽车掉落的速度似乎都不再存在了;汽车似乎是飞快直坠落下去的,又像是飘飘悠悠落下去的。 “到了,”林三酒只觉自己呼吸都在颤抖,伸手抓紧了车内部的文字构造,低声说:“我来了……” 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但她花的时间还是太久了。她为礼包做的,实在不及格。 余渊也探过身,望着窗外的纯白茫茫,过了一会儿坐直了身,脸上仍旧像是初下了大雪的雪地,没有什么能够留下神色的印记。“我们应该已经远远超过地下的十层游戏空间,掉入接近地心的部分了。” 那……也就是游戏世界的核心部分了吧?但是,游戏组织者在哪儿呢? 林三酒得不到答案,只能一动不动坐在车里,任它带着自己二人慢慢落下——其实在「管」字从视野里消失了以后,他们就失去了参照物,在连震动、景物都消失了的纯白中,他们也不太说得准,这辆车到底是不是还在往下掉;他们说不定正在一动不动地傻等呢。 余渊打开车门,伸出去了一条腿。 林三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肩膀按在了座椅文字上。“你干什么去?” “我希望能看看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余渊说,“我估量了一下,我比你安全多了。” 数据体的底气就是足——更何况,他们也完全不懂得害怕。 “我看还是再等等,”林三酒劝道,“不然你要是发生危险,我连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 说来也巧,她这话还没有说完,一人一数据体同时感觉到了文字汽车车身一震——就好像终于轻轻落在了一个什么表面上似的。 “刚才真的还在降落?”连林三酒自己都有点吃惊,赶忙从座椅文字上转过身,前前后后地打量车窗外的景象,甚至干脆也像余渊一样打开了车门,低头朝车下望去,一边看一边说:“我们落在什么地方上——” 她的身体、血液都像是突然凝固住了。 “你看见什么了?”余渊问道,也朝门外伸出头。连数据体即将要出口的第二句话,都一下子就没了声息;当然,掐断他声音的并不是震惊,而是突兀得几乎叫人难以理解的大量新信息。 不准确地来说,汽车落在了一间办公室上。 类似于汉字「室」字的一个文字,此时正幽幽伫立在一片雪白上。它不是单独的字,它本身就是由无数更细小的文字所形成的一个立体“文字群”。只消扫一眼,林三酒就认出它了——那是办公楼六十层上的办公室之一,还是个小型的;不管是木门,灰蓝地毯,还是日光灯,格子间,她都已经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 当然,这些景物其实并不是真正以这些形式存在的,只是当林三酒的目光落在文字群上时,她就自然而然地就在脑海中“看”到了这些东西。此时这辆「车」落下的地方,正好把它的车尾卡在了办公室“门口”,但同时这辆车的文字却又是在「室」字上方的——两种不同的空间认知,却能同时存在于她的感知之中。 “你抬头看看。”余渊无风无波地提示道。 林三酒慢慢地抬起头。 ……在这一间小型办公室外,是狭长曲折的文字群「廊」。在高处看,一群群形成了办公室的文字,就像是一个个落在雪地上的小丘,沿着走廊伸展出去,连接上了其他的「廊」文字群;放目远望,不知多少样的文字徐徐铺满了一片雪白大地,林立着,沉默着,唯有淡淡的流光浮动。 一眨眼,是文字群;再一眨眼,她看见的又是大楼的第六十层。 “走吧,下去看看。”余渊说话时,已经跳出了车。 林三酒攀着「力」字,沿着「木」字,爬下来,轻轻落在了雪白大地上。文字如同巨大的雕塑一般,在她身旁两侧静静伫立着;她一步步穿过文字往前走,第六十层办公楼的景象仿佛也像一幅会移动的画一样,随着她的脚步,从文字繁复的笔画间隙后流淌过去了。 “我不明白……如果说普通的物质,比如一张桌子吧,是由文字结构组成的……那么这些文字为什么会在这儿呢?”林三酒觉得自己像是在梦游,喃喃自语,目不暇给;如果有人告诉她,她下一步就会踩进云里,她也不会怀疑了。“这些文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礼包又在哪里?” 余渊可没有她这种心神恍惚、目眩神驰的感觉。 “我和你可能都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以我们对于数据体的理解,来理解这种文字结构的世界。”他步伐平稳地穿过文字群,说道:“在头上过渡区里,看起来是这样的没错,比如停车场里的车,就是由文字组成的……不过那毕竟是过渡区。” 他的话像雾气一样飘过耳边,林三酒随着他走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有想法了?” “暂时还没有。”余渊与她一起走着走着,二人不知不觉来到了相当于六十层上电梯间的地方。一群代表着落地窗玻璃的文字,现在也像那块真正的玻璃一样碎了,歪斜着堆在雪白之上,好像一把雪女散下来的长发,还夹杂着晶亮的光点。林三酒对着它望了半晌,才回过了神:“……我的飞行器不在这里。” 余渊点了点头,四下看了一圈。电梯间正好就是这一大片文字群的边缘了,再往外,只是一片雪白大地;他盯着远方看了看,却忽然说:“那边还有文字。” 林三酒一怔,忙跟上他的脚步,一起朝远处白茫茫的大地上走去。 ……余渊说的对,远处确实还有另一片文字群。 如果说她刚刚从其中走出来的文字群,只是构建了六十层的物理环境的话,那么她现在走进来的这一个文字群,构建起来的就是“商场如战场”游戏本身了。 “要抓住客户才有收益”,“员工一共分为五种”,“一个小时的租金是30元”……这些她曾经在六十层上听见过一次的游戏规则,现在以林立的文字群形式,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她感觉自己如同走入了某部机器巨大的零件与齿轮之中,因为这些文字群互相咬合,彼此承接,逻辑流畅,意义清楚:只需要扫一眼文字群,她脑海里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游戏相应的一部分规律。 而且,还不止是进化者玩家曾体验过的那一部分规律。 打个比方,当林三酒在楼上的时候,她其实像是在看电视,所出现的一切规则、事物,都是被安排好要出现在她眼前的;但当她走在这些齿轮一般的文字中间时,她才真正看到了这部“电视”背后拍摄时的全景:她看到了不同角度的摄像机,看见了打光,看见了道具和导演……她看见了整个游戏的运作规律和内部逻辑。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她喃喃地问道。 “在‘商场如战场’游戏中。”余渊回答道,“或者说,在游戏剧本里。” 林三酒茫然地点了点头。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余渊看了她一眼,说:“我们现在是真的在游戏剧本里,字面意义上的——嗯,我没有要打双关语的意思。” “我已经明白了啊,这里等于是个游戏剧本……” 连数据体似乎也要想一想怎么解释自己的意思才好。他低下头,轻轻跺了跺脚,说:“我的意思是,这个,相当于纸。” ……嗯? “这些,是文字。”余渊指了指身边庞大沉默的文字群。“有人把文字写在了纸上,才形成了你所经历过的游戏。现在,我们是真正落在了那人写的游戏剧本上。” 林三酒愣在原地,过了两秒,手指尖都开始发起颤了。 “也就是说,当有人开始在纸上写字,写游戏内容的时候……”她低声说,“就是一场‘新游戏发布会’了?” 1495 【最近作息(又)混乱了,调作息的时候更新时间往往也很飘摇,大家去睡吧,不用等了】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495 运营者卡文了 林三酒在一片雪白的纸地上,走了半个小时。 除了构成游戏的一丘丘文字群之外,这片白纸般的大地上没有任何阻碍,但她和余渊走得都不快。要在什么也没有的雪白中找到边际和方向,是相当困难的;即使有数据体在侧,她还是走过几次回头路,要不是又看见了相同的文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迷路了。 “商场如战场”的文字群被远远抛在了后头,他们已经有十来分钟,都没看见过另一个与商场游戏相关的文字群了;有理由认为,他们离开了“商场如战场”的范围——只是她也不敢确定,自己正在朝什么走去。 “这一点与我预想的不同。”余渊平静地说,“在我分析中,你在商场游戏中遭到了区别对待……应该就是为了防止你往下走,发现这个游戏的本质。这说明这个游戏背后,是有一个独立意志的。可是我们都进了游戏剧本所在的大本营了,却没有发现这个意志。” 林三酒也不是没想过。“那人肯定在别的地方吧?”她提出了一个可能,“毕竟这个世界里有这么多游戏都在同时进行,那个意志不可能同时关注所有事情和所有人……” “这种大小的星球,数据体就可以。” “……哦。” “不过这里的意志显然不是数据体。他们制作的这个世界很奇怪,”余渊嘴上说着奇怪,脸上却连一点儿疑惑之色也没有。“这种方式制作出来的游戏和世界,比较脆弱,缺乏照料和运营的话,很有可能会形成系统崩溃。为什么会采取‘文字’这种形式呢?” 可能造成崩溃的因子之一,林三酒本人,就正在一步步朝前走。 在还没出发的三十分钟之前,他们二人讨论了一番,为什么文字在地心里,却能在地面上变成现实;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数据体说服了林三酒——“有可能是一种投射功能,”余渊这样说道。 “投射?” “对,文字形成的意义被投射到了现实世界中,就变成了现实。”他那时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的文字群,“你我没有走远过,也就是说,商场游戏的文字就在商场游戏正下方。这是一个线索,让我认为它们直接向地表投射出了现实,它们是现实的‘底稿’,一部投影机。” 虽然没有情绪,比方倒是蛮会打的,林三酒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么说来,六十层的办公室之中,的确有一间房里此时堵了一辆车……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等等,如果是直接向上投射出去的话……”她仰头望着头上的一团纯白,尽管早已看不见「管」字形成的通路了。“我、我有了个想法,我好像知道礼包在哪了!” “哦。” 下一个新游戏会在哪里被“写”出来,她不知道,但她至少可以先去救礼包了。林三酒冲出去几步,回头看看,招呼说:“你跟我来啊?” “我还是不太懂我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余渊慢腾腾地跟了上来,“我在你的要求与理由之间找不到逻辑关系……” 林三酒完全没有理会他。 她在脑海中快用各种要求把意老师给雕出花儿来了——林三酒此刻是最差劲的那种老板:虽然我能给你提供的意识力不多,但你要干的事儿可一件都不能少,比如,在一片茫茫雪白、什么参照物都没有的纸地上,找出礼包被带走的那一栋公寓楼在哪儿。 “我觉得应该是这儿……”意老师手忙脚乱地说,“不,不,你让我再想想……唔,你刚才可能偏离了六十度……” 或许是她催促疑问的频率太高,过了一会儿,她自己的潜意识表象居然还和她生气了。“我就是你,你不知道吗?你的能力就这样了,我有什么办法!” 要是能问问数据体就好了,可是偏偏余渊没去过那一栋公寓楼。林三酒怀抱着几分惴惴然,沿着意老师半是分析、半是跳大神的指引,又走了二三十分钟,终于又一次在视野边缘上看见了隐约的影子——看起来,似乎是新的文字群了。 有了目标,意老师马上就辞了职;林三酒激动起来,招呼了余渊一声,拔腿就跑。 ……她猜得没错。 当她一头扑入了文字群之中时,她觉得自己也是一头扑回了那座公寓楼的大厅里。这一群文字远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文字群都更复杂、规模大,甚至叫她都认不全任何一个文字了,因为她能看见的只有局部的笔画,根根纵横交错,如同形状奇妙的骨骼钢筋。林三酒熟门熟路地一拐弯,冲到了1号公寓门口——或者说,那一部分文字结构的门口。 季山青不在这儿。 “礼包?”她急急地转了几圈,将形成天井的空地、枝节交错的文字二楼都看了一圈,大声喊道:“礼包?你在哪里,我来了!” 四下静悄悄的,没有回应。似乎这片白茫茫的天地间,这丛高高的文字群间,就只有她和余渊二人了。 “礼包!” “这里似乎没有人。”余渊一边说,一边从文字墙后转了出来。他刚才好像一直在观察着这栋楼。“背后运作着这些游戏的人,或者个体,自己本身不在这里……如果季山青确实是被他们抓走了,并且现在看起来很可能就是这样,那么季山青也不会在纸上与文字在一起,而是会在运营者那一边。” “但听到他求救时,我确实看到了一片纯白——” “他被带去运营者那一边的过程中,可能确实有一段时间在这里。” 林三酒一声也没出。她不断地把自己听见礼包求救的那一刻,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重放、分析,试图找出之前疏漏了的蛛丝马迹;一边想着他可能的去向,脚下一边漫无目的地转圈。 在这栋文字楼的后方,也像“商场如战场”一样,还有运行逻辑、游戏规则、内容结构、游戏角色之类的种种文字群。但是,哪儿都没有礼包的影子。 “运营者会在哪儿呢?你说这里的文字,确确实实是被人‘写’下来的……那么那个运营者是在哪里、怎么写下来的?”她喃喃地说,抬头望着上方的纯白——她难以想象自己头上会忽然出现一支笔尖,或者一个文档里的闪烁光标,开始写字;再说了,那也不可能,因为上方是星球表面的大地。 “我也不知道。”余渊顿了顿,说:“自从来了这里,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也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我本来以为,数据体已经是宇宙间最接近于全知全能的生物了。” 这么说来,他也靠不上了。 这个什么文字、纸张和运营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常识,她甚至连理解都费劲,何况去破解?林三酒弯下腰,只想闭上眼睛,瘫在地上。她想跺脚、想踹倒文字,想把纸撕碎——礼包去向不明,和百合变成了文字,就连她原本想帮一把的白聪和千道,此时大概也已经……也已经…… 她腾地抬起了头。 “你有主意了吗?”余渊问道。数据体别的情绪没有了,却仍旧有求知的需求。 在他们从大楼管道中掉下来以后,林三酒看到了建筑物的文字群,看到了运行规律的文字群,甚至还看到了那个机器人欢欢的文字群——但是,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有本该出现的文字却没有出现。 “你不是说,和百合在电梯缩小,是因为文字被那个管道吸收了,要往下输送过来吗?”林三酒简直抑制不住心跳了,“我们半路上把和百合收了起来,所以她没有被吸收输送过来。可是,另外两部电梯里还有人啊——白聪和千道被吸收之后,去哪儿了?” “是去了其他地方吧。”余渊安静地说,“他们本来也不会成为商场游戏的一部分,或许是组成他们的文字,被运营者拿走,放在别的地方——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运营者把他们的文字拿去了别的地方,那就意味着……他们的文字会与运营者有接触。” 林三酒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放,就好像生怕说快了,这个主意会挣脱她逃跑。“你解读了我,你知道的。那时我趴在千道办公室的通风扇里时,我与和百合是用【鸿雁家书】联络的,而和百合是用联络器与白聪联络的,他们那个时候一直保持着通话中的状态。” 余渊点了点头,没有恍然大悟之色,也没有迷惑不解之色。 “而她和白聪的联络器……都是我给的啊。” 颤颤巍巍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林三酒已经从卡片库里掏出了一部联络器。 “现在才想起来找白聪,可能已经晚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只能寄希望于一点……” “什么?” “那就是,运营者拿到了新的材料文字,也不会马上把他们用上。构思、写字都是要时间的,如果运营者没有想法,还没开始写下一个新游戏,或许白聪的文字还在他手上。”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拨通了白聪那部联络器。“这里足够安静了,绝大部分白纸上,都没有任何能阻挡吸收声音传播的物质……” 从某个遥远的地方,熟悉的联络器提示声,一声一声微微响了起来。 1496 【真的恨不得039从文里爬出来打死我,我就不用写文了,太卡了!!!】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496 撞到枪…撞到笔杆子上了 没想到,她的想法居然真的成功了——不,不,她的想法本来就应该成功才对。 林三酒急急朝余渊喊了一声,冲出了公寓楼文字群以后,四下听了几秒,拔腿就往铃声传来的方向跑去,甚至都忘了回头看一眼余渊。 和百合是一整个儿被文字化的,没有漏掉任何身外之物;那么当白聪被文字化时,也自然包括了他手上的联络器。所以,那部联络器肯定和白聪本人一起,正存在于这片白纸空间的某个角度里。 真正的问题是,那部联络器在这片白纸空间里还能出声吗? “是不是那个机器人欢欢启发了你?”在她时跑时停、顺着声音调整方向的过程中,余渊也跟了上来,问道。“我想了想,能够给为你提供思路的,也就只有一个欢欢了。” 林三酒找准方向,一边往前跑,一边答道:“是——那个欢欢在这里只是一个文字结构群,投射在大楼里时,却是有声音的,会说话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东西虽然是文字组成的,但是该少的功能一项也不少,照样可以产生声音。” “唔,这一来,我也明白为什么你听见的游戏惩罚不一样了。” 余渊也小跑着跟了上来——这是二人第一次在平地上全速奔跑,他才跑了几步,林三酒就感觉出来了,他现在这具身体的战力素质根本不行。或许他将这具身体外表调整得与余渊一模一样,却肯定不是余渊本人的那具身体了。 “是,我想‘欢欢’这个文字群里,应该包含了两段不同的输家惩罚信息,一段是给我听的,一段是给他们听的。” 暗暗叹息一声,林三酒转开注意力,轻声说道:“我本来还一直奇怪,它到底用了什么手法只让我听见了不同的惩罚内容……如果投射给我们的声音所讲内容根本就不一样的话,那就好解释多了。” 这些古怪的文字结构可以“投射”出声音,自然说明它们本身仍有产生声音的条件;那么,如果某个字压根没被写下来,不需要朝地面上投射任何东西,携带的发声功能又被触发了,那她能听见吗? 她很幸运,答案是可以。 不知跑了多长时间,林三酒在疑窦中渐渐停下脚,又呼叫了一次那部联络器,屏息听着那长长的、模糊的滴滴叫声。她随着声音团团转了几圈,一时间又惊又疑,不由向余渊问道:“你……你听见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余渊也四下看了一圈。 她顺着声音一路跑来,现在那联络器的细微叫声明明已经很近了,肯定就在她的身旁;但是放目望去,四下里却只有一片雪白茫茫。身后的文字群已经消失得瞧不见了,视野里只有无尽的、沉重的纯白色。 “等等,”余渊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我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是从你脚下发出来的……” 林三酒腾地往旁边一跳,露出了底下空荡荡的白。她急忙抬起脚,一看靴底,靴底上也什么都没有。她扑到地上,再次拨响了那部联络器,将耳朵贴了近去——轻微的、不容错认的滴滴响声,仿佛被人捂住了嘴后的唔唔求救,从那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纯白下响起来,没等逃出雪白的束缚,就又落了回去。 “真的是在下面,”她低低说道,觉得自己脑海里乱成了一团麻,“怎么会在下面?下面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下去?” 她将手按在白纸一片的大地上,拍打摸索了几下。感觉很硬,很平,很光滑,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材质,不太像是纸,倒更像是电脑屏幕——若是多个闪烁的光标,就更像了。 大概没有危险吧? 林三酒将耳朵贴在地上,手上拨通了联络器。比刚才微微清楚一些的铃声,立刻送进了她的耳朵里。这层白纸般的硬质地面,就像一道隔墙似的,将她与另一面的未知世界给隔开了——她仍旧伏在地上,没忍住用力打了两拳,力道却石沉大海了,甚至一点震动和反击力都感觉不到。 ……正是在这个时候,林三酒听到了那一个陌生人声的。 “诶?”那是一个她从没听过的男声,低低地、含糊地响起来了,好像正站在这一层白纸地面后很远的地方,自言自语。“怎么好像有声音?” 林三酒“啪”地一下掐掉了通讯。 她浑身都微微地打着战。那人的声音是刚刚才出现的,问题是,从哪儿出现的?这白色大地下面,到底是什么? “……嗯?听错了?”那人的声音停住了,接下来好几十秒,再没有他的声音了。余渊也伏了下来,把脑袋贴在了地面上。 又过了几十秒,那男声又响起来了,一开始是调子古怪、模模糊糊的哼哼,逐渐清楚起来:“梨花飘飘的山上,坐着等我的姑娘……” 一人一数据体都不由对视了一眼。 让林三酒猜一百次,她也想不到游戏背后能够利用文字操纵世界的种族,竟然……竟然这么充满人气,还在唱小曲。如果不是身遭情景太过离奇,她只怕要以为自己听见的是某个坐在岗亭里消磨时间的保安。 余渊正要爬起来的时候,被林三酒一把重新按了回去。“先别动,”她以口型说道,“万一他听见我们的声音怎么办?听听看他在干什么。” 身为数据体,余渊简直从善如流,闻言又把脸贴了回去,刺青都挤变形了。 接下来有足足二三十分钟,白纸大地的另一面,始终没有传来任何有意义的响动。时不时有一声叫人不敢确定的悉簌杂音,除此之外,就是时断时续的小曲了,连林三酒都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长时间而感到了脖子有点僵。 “先这样吧?”那男声冷不丁响起来,叫她一个激灵。“唔……大概框架有了,再一步步填好了,反正主要是看人……” 他所谓的“框架”,绝对是指一个游戏的框架吧。那个能够把世界转化成文字来操纵的生物,毫无疑问,现在正在设计一个游戏。但是他到底干了什么,林三酒却什么都看不见——她身边仍旧只有一片苍苍雪白。 “唔,这里似乎有空子可以钻……”那男声很低,似乎离得很远,比联络器更远。“加一条规则?” 余渊伸出手,点了点林三酒的肩膀。 刚才赶紧伏了回去的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又坐起来了,正朝自己身后指了指。她顺着他的手指一扭头,差点贴上了一张挨得极近的人脸——从对方鼻孔里喷出的热气,甚至吹动了她额头前的碎发。 林三酒这一惊登时没按住,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了一声惊呼;等她手忙脚乱地往后跃出去好几步时,那个不知何时贴上来的人仍旧站在原地,直直地望着她,脚下白纸大地深处,小曲和自言自语的声音都停了。 站在不远处的,是一个相貌平庸疲惫的男人,一头黑短发像窝似的趴着,穿着一件棕黄色的夹克外套。他往前探着腰走了两步,看看林三酒,又看看余渊,那神色就像——就像他在家里墙壁上发现了一块水渍,值得靠近一点儿去看,却不值得为此露出什么神色来。 林三酒想问他是什么人,却不敢出声。余渊慢慢站起来,三个人成三角形站在原地,除了那男人仍在来回四望,一时间静静地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动。 “……停。” 随着脚下深处响起的这一个字,那个穿棕黄夹克的男人猛地顿住了动作——下一秒,林三酒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在雪凉中恍然大悟。 那个男人刚一停下来,登时化作了几个与人一般高的文字:看着,似乎有点像是汉文字中的「黄」「克」「凡」。这三个文字有前有后,形成了窄长的一列,就像是一个正在行进中的队伍似的;林三酒仅仅是往那文字笔画之间多看几眼,脑海里顿时就被直接印进来了许多信息——四十一岁,有一个儿子,捡到一部手机他自己留下了,没告诉家人,在单位里上班时降临了末日…… 这……这是真人化作了文字又化作了人,还是文字形成的NPC? 不等林三酒想明白的时候,脚下大地深处有人说话了。 这一次,那男声清晰多了,似乎走到了离白纸大地很近的地方。 “这里怎么会有人?”他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一切反应正如任何人类一样,除了他不存在于这个空间,却仍然能看见林三酒二人——“你们两个是怎么进去的?” 别说林三酒了,连余渊都下意识地转了几圈,想找到他是从哪儿看见自己的。 “难道你们是来阻止新游戏发布会的?”那声音中的惊诧、兴味,都越来越浓了,“不会吧,还真有人能靠那么一句话,找到这里来?” 林三酒没有说话——即使以她过往的末日经历,她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真可惜,你们误会了,新游戏发布会不是这么阻止的。我是不是得把你们处理掉啊……”那男声说到这儿停下来,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忽然一笑说:“啊,正好用你们来试试这一个游戏好不好用吧。” 东拉西扯也不能掩饰假条的本质 今天这章我觉得出不来了,得饶尾处且饶尾,谢谢各位父老乡亲了。 1.我也试着写了一点,我觉得我脑中的景象超出了我文字的表达能力,写了好几次开头,都觉得表达不出来,着急,恨不得给你们画出来。 2.最近心态有点崩,看着求助信息哭了几次,但按不住不去看的手,感觉不去追踪关注,就好像是在故意对苦难和灾难转过头;不转头,心态又快受不了了。这个很大地影响了我,不光是更新,生活都受影响了,想调一调心态(不知道该怎么调,欢迎大家建议)。 3.前两个月种的上海青,现在长得歪瓜裂枣,放荡不羁,其中一个因为过早开了花,拔得老高老高,我保证你们没见过可以当鞭子抽人的上海青。漂亮还能活久一点,这么丑,就都被我吃了。丑是真的丑,多汁脆嫩也是真的多汁脆嫩,到什么地步呢,我拔下叶子时,空气里汁水飞溅。 4.回家以后开始堆肥了,买的堆肥桶被卡在武汉,我就用了布花盆。找对方法就不臭,也不招虫,目前我为地球减少了两根香蕉皮,一堆上海青杆子,咖啡粉和鸡蛋壳将会产生的温室气体,地球说:toolittle,toolate。 5.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E.B.White(写夏洛特的网那个),写了很多散文随笔。他写的东西吧,不像JohnUpdike那样成精似的灵气,特别踏实,稳当,慢慢渗透了你。读上一会儿,心就逐渐静下来了,看到了散文里的天地,农场,和农场上的人。风雨,换季,死亡和收获;人接受了世界,世界接受了人。 6.炫个富吧,我有两个猫。 7.……双倍猫屎。 8.我吃饭时喜欢看电视,一定要喜剧,最近看到一个小珍珠,Kim’sConvenience。一家两代韩国移民在加拿大的生活喜剧,我做不好内容简介这种工作,不过一想起它啊,脑海中就是满满的阳光透过了旧木门,映进了装潢老气的便利店。就是这么温暖,推荐你们看看。 行啦,扯完了,我也知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絮叨絮叨。 大家明天见。 1497 谁说环境描写不重要 【这是防盗,正文很快了,大概20分钟吧】 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伸手揉了揉脸,混沌的画面和片段渐渐地从脑海里消退了。海天青睁开眼睛,带着初醒的迷茫,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三个熟悉的背影上。 热雨和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退了,在星色耀人的夜空下,三个影子围坐成一圈,相互之间离得远远地,气氛沉重古怪。 “你们在干什么?”海天青坐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太阳穴隐隐地一阵疼。“我怎么会在这睡着了?” 他刚刚站起身,正要朝同伴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发觉了不对。再用神感受了一下后,他脸色顿时铁青。 “我的进阶能力呢?【健身教练的荣光】,怎么不见了?” 这时,他前方三个僵直了半天的影子终于动了,胡常在慢慢地把头扭了过来。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动作似乎做得十分不情不愿—— “海干部,你醒了?”他声音里很有几分勉强:“你不用担心,你的能力在小酒身上,连带着一些你的特殊物品,马上就可以还给你了。” “……难道那个对抗赛不是我在做梦?” 海天青瞪着他,深深拢起的眉头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啊,那是真的,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顶着满满一脸几何花纹的胡常在,几乎连表情都看不太清楚;随着他干笑了几声,皮肤上两排如同计算机主板电子回路一样的墨色纹路,也微微弯曲了。几何纹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进了他的衣领:“我们在游戏里不小心吃下了一种叫乌苏毒的东西,所以就成了这样……” 还不等海天青惊诧的目光投向余下的一人一兔,林三酒和兔子已经主动地、认命似的转过了脸来。 林三酒一双微微上挑的猫眼,此时被几圈繁复的花纹包住了,看起来好像一只黑眼圈被雕了花的熊猫——虽然古怪,看久了倒觉得还行。 只是当海天青看见棕毛兔的时候,他就傻住了。 兔子仅戴着一只黑色皮革制的眼罩,剩下的一只眼睛上,画着浓重乌黑的烟熏式眼妆;三瓣嘴上涂着紫色的一圈唇膏,长耳朵上挂着金属环……它颈间的皮套也不见了,一个黑色镶满尖刺的项圈取而代之。在如此哥特的打扮中,最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是遍布在它皮毛上的一个个小小的粉红胡萝卜图案。 “太、太猎奇了。”海天青不知不觉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二人一兔的表情一瞬间都仿佛沉入了谷底。 “吃下乌苏毒后的副作用,就是会在脸上或身上生长出花纹。”林三酒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沉痛,“至于会长出什么样的花纹来,全看你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东西。” 胡常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背,它们也都布满了精密的电子回路似的花纹:“……我听成了脸上‘和’身上……所以到处都被花纹盖满了……” 哥特兔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但林三酒却没放过它:“兔子嘛,它的打扮是一件特殊物品造成的。胡萝卜才是花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想到那种睡衣一样的图案。不过好在这个乌苏毒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海天青这才松了口气,几步走了过去,想在兔子身边坐下来——但没想到他才刚要弯腰,剩下的三个人同时跳了起来,口中喊了一句:“离我远点!”随即不约而同地各自退开了好远。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海天青脸色算不上太好看。 林三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乌苏毒】 介绍:来自希克利药物公司实验室的新型病毒。最初吃下该病毒本体的人,会成为病毒携带者,自己本身不会受到乌苏毒的危害。但如果有人与病毒携带者有任何皮肤、肢体上的接触,就都会受到病毒感染,患上无法医治的血液病,在短时间内毛孔流血致死。如果两个携带者互相接触,那么两个人都会死。皮肤中间有阻隔物的话,就不会被感染。 时限:在毒死6个碰到自己的人以后,乌苏毒的效力就会消失了。 副作用:脸上或身上会浮现出脑海中想到的花纹,持续6个月。 听完了,海天青主动坐得远了一点。他的体格足是其他人的两倍大,可承受不起一不小心碰到谁的后果。 “从好处想,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防御手段,现在谁也不敢碰你们一根指头了。不过,兔子这身打扮、还有我的能力……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兔互相看了看,还是由受灾情况最轻的林三酒,从第四轮游戏开始,将整个情况给海天青解释了一遍—— ……游戏结束后,坐在餐桌边发楞的三个人,眼看着点先生笑眯眯地站起了身,开始公布起了结果——明明是海天青的嘴巴张开了,可声音却从不知在哪儿的喇叭中传了出来,响彻了整片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原来幸存者还不止他们四个——钟俊凯因为早早地昏迷了过去,保持了最小的体力消耗,反而因祸得福地活了下来;白队的长腿女人本来几乎没有幸理,可她求生的欲望太强,竟然挤出了队友尸体的血,硬是靠着喝人血撑到了最后。 至于重伤的老太太、手下败将等人,早就支撑不住死亡了。 然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却无法从死者的身上提取能力了,因为据点先生说,是因为超过了“保存期限”。 在叫醒了钟俊凯,又给他喂了一点东西以后,点先生就把白队众人的能力都列了出来: 胡常在的2个进阶能力:【辨伪识真】、【真话炮弹】 海天青本身的1个进阶能力:【健身教练的荣光】,从兔子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兔字成语】,以及从连小怜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我见犹怜】 长腿女人的1个进阶能力:【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一共6个能力,其中4个是自己人的,实在只能算是惨胜。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力还是依据贡献的大小、及本人的意愿,分给了红队成员。【兔字成语】和胡常在的能力都给了兔子,海天青和长腿女人的能力都给了林三酒——虽然钟俊凯在第四轮游戏中处于缺席状态,但他毕竟是连小怜的男友,林三酒还是作主将连小怜的能力给了他。 至于从白队成员身上搜出来的5件特殊物品,她可就好好地收起来了——除了林三酒以外,其余的三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好东西,正是需要特殊物品的时候。点一点数,算上之前赢回来的3件物品、从老太太身上搜出来的3件物品,几人这一回也算是大丰收。 从木箱子里取出了3个小光团,看着它们融入了自己的皮肤后,林三酒抬头问道:“点先生,我们每人是不是还可以要求一个特殊奖励?” 她可是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呢。 点先生依然保持着海天青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出自己的真身来:“可以啊,你们提吧。” 躺在一旁了无生气的钟俊凯,忽然眼睛一亮,勉强爬起了身。 林三酒抬起了木箱子的一角,伸手从底下拿出了她早就贴在下面的日记卡。低头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日记卡以后,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对点先生笑着说:“我和兔子都想要这个木箱。” 突然被她代表了的棕毛兔一愣,随即有些不满:“喂,我还没想好呢!” 林三酒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日记卡递了过去。 棕毛兔用前爪按住了卡,低头一看,顿时也没了言语。 因为在日记卡上,详细地记录了林三酒在第二次游戏时将木箱转化成卡片的一次经历——尽管林三酒害怕被点先生惩罚,只将木箱卡片化了不到一秒就又将它放回了原处,可是因为她事先就叫出了日记卡,因此关于木箱的所有信息都被记录下来了,甚至包括以后几次使用木箱的过程,也都完完整整地在卡片上呈现了出来。 正是这个木箱子,有着拿走别人能力、收为己用的神奇之处。 有了它,他们就能够将能力归还给海天青二人了。不光如此,这个木箱连新死之人的能力都可以提取,也就是说,有了这个木箱,几乎等于有了一件作弊器! “这个木箱可不能给你们呀。”点先生却突然笑了,“给了你们,我就没有了。” 一直以来信心满满的林三酒愣住了——她竟然忘了,点先生从没说过他不能拒绝。 点先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仿佛很高兴看见她此刻无措的模样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一个复制品。” 林三酒和兔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拿到了复制品箱子、又分配完了特殊物品以后,副本终于结束了。走出了副本时,他们发现原来外面的白雾都已经消散了,重新展露出这个被毁坏了一大半的世界来。想想也是,在副本里的时间相当于过了两三个月,外面的雨势再大,也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向海天青解释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摊开手,叫出了【劫贫济富箱】。 深红色的复制品很小,大概只有饭盒那么大,顶多只能叫做木盒——她一边将手伸进了箱子里,一边朝海天青轻声道:“这个复制品可就弱多了,每个箱子只能用两次,一次只能抽取一个能力,而且还不能用在死人身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能力是可以还给你了……” 为了把能力还给胡常在,兔子手里的箱子已经用完了两次机会。 海天青低头一看,递过来的木盒子里,正微微地漂浮着一个光球。他一探出了手,光球像是知道回家的路似的,立刻一头撞进了他的手里,随即便融入了皮肤消失了。 活动了一下臂膀,海天青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又回来了——他朝林三酒点点头,将木盒递了回去,同时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既然特殊物品也都拿了,能力也可以还给我了……那你们为什么还坐在这儿不走?” 此刻没有了热雨,月朗星稀。白雾和狂风都消失了,黄沙被雨浇过了,混成了泥,暂时不能继续在空中放肆了——这样的天气,视物清晰,正是上路的好时机。 胡常在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哀叹的语气说:“……海干部,你看见咱们的车了吗?” “呃?”海天青一愣,立刻站起来四周望了一圈。 此时空旷的马路上孤零零地坐着三人一兔,街边倒着几辆糊了厚泥的破败车体,身后除了一片废墟之外,便只有一栋摇摇欲坠的楼。海天青这才意识到,装满了食物和水的两辆车不见了。 “在副本里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咱们的车早就被偷了。”林三酒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里传了出来。“……因为我无法卡片化那么重的东西,它们一直就在路边上停着。” 1498 【连标题都没有,意思是大家可以去睡了…】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498 换你你也会同意的 那面挂着电视的米白墙壁,看上去很像是谁家的电视墙,还贴着花式老气的墙纸,孤零零立在那儿,总令人觉得底下应该还有一部电视柜才对。它看上去确实格格不入,然而从地点上来说,它与周边景物却浑然一体、难分你我——因为,它正站在一片荒草地上。 肉眼可见的地方,纯白色纸面已经少得可怜了。 只有零星一团一团的空地,雪球一般点缀在几个文字群形成的地面之间;很显然,当游戏全部写完时,这一整张“纸”都会变作一个完整的游戏世界,正如林三酒此前参与过的所有游戏一样。 掀起头上白布往外看一眼,一片青山连绵下,淡淡薄雾笼着野草地,将那面电视墙都遮掩得朦朦胧胧。只要她走入那片草地,她就会被卷入游戏里;不,正确来说,只要走入那一片空气里,游戏就会抓住她。 “那你要怎么过去?” 在一大张白布底下,余渊跟她紧紧挨着,因为地方太小,林三酒不得不金鸡独立,剩下那只脚还与他彼此抵着。“这个距离太远了,即使是你的跳跃能力,你也过不去。” 林三酒张望了几眼前方的野草地,知道余渊说的没错。 “你也不可能用那一个穿行空间的能力。”余渊继续说道,“倒不是说,你可能会出现精神失常,那个我可以恢复。主要是你穿行时,把握不准方向和距离的精准度。越过墙壁或门时,准头差一点无所谓;但是你若是没能准确踩中那堵墙,你就会落进游戏里。”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 身为数据体,余渊在这种时候还挺灵敏的:“你看我干什——哦,我明白了。” “我不能准确落在那堵墙上,但你可以啊。”林三酒很高兴,“你带着我落在那墙头上,问题就解决了。” “我真的不愿意带你过去。”余渊说,“你全是靠猜的,这个办法成功的可能性连我也计算不出来到底有多低——” “你不能看着我倒霉,对不对?”林三酒问道。曾经的余渊是她的朋友,不需要劝服就会与她守望相助,如今不同了,她只能给对方晓以利弊。“你大老远来找我,我如果倒霉了,谁还帮助你恢复人身呢?” “可能,”余渊强调道,“我说的是‘可能’。” 林三酒仍旧笔直地望着他。 他如果有叹气的情绪的话,现在可能就该叹一口气了。“你抓住我,”他思考了几秒之后,答道:“我带你穿行过去。” 林三酒立刻一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一手调整了一下白布,将它在下巴底下攥紧了。远方草地上的那面墙,正在沉默地等待着。 在出发之前,余渊反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空间穿行能力,比你的要强一些。” “是啊,所以才需要你带我……” “而且,我的空间穿行能力,不能算是完全的空间穿行能力。” “什么意思?” “除了你可能会经历的世界与空间之外,它还可能带我穿行处于其他时间点的空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与我身为数据体相关……因为我看到的那些,都是我曾经去过的地方。或许我数据中储存的地点,也在这个能力发动时,一一被实体化了。” 他……可以穿行到过去? 还是说,在发动能力时,他能看见过去? 林三酒刚刚一愣,还不及问他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眼前已经蓦地一花——余渊动了。 一开始,她根本辨别不出自己穿行过的究竟是哪个世界,哪段日月。就像是当她自己穿行空间的时候,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万花筒一般渐次靠近、打开、远去的层层世界里,她只能被动地去看,没有选择能力地沉迷下去。 ……直到她激灵一下,发觉自己似乎被抛入了一张床铺上。纱帐从日光中垂下来,几粒灰尘悠悠打转,仿佛要这样永远漂浮下去。坐在床边,穿着一身大红衣裙的女人,轻轻低下头,黑发滑落下肩膀,蓝眼睛仿佛要灼烧起来一般。 这种程度的美貌,林三酒这辈子只见过几次而已。 Bliss轻声问道:“你伤还没好,去了新世界怎么办?” 是余渊被传送到奥林匹克之前的那一幕! 林三酒心中一惊,正想要转头看一看当时余渊养伤之处,她就又被拉入了下一个空间。 接下来那转瞬即逝的那一个地方,却不合常理地携带了大量信息——她感觉自己只瞥了那个地方一眼,大概还不足半秒钟,但是她却将那一片沙漠、蓝天、枯树、风滚草,以及余渊身下被鲜血浸透的沙地,都看得清清楚楚。 比这更不合理的是,她还完完整整地听见了余渊与女娲的对话。 “你是无救的,”女娲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间,仍旧像当初一样,带着几分遥观人间兴衰冷暖的凉薄慈悲。“……只有我能帮你。” 余渊那时的声气,在重伤之下虚弱得叫人听不清楚。 “这附近生活着一群很有趣的生物体,名叫数据体。”她仍然在慢慢地说,并不去听余渊说了什么。林三酒看不见她,只能听见她的声音。“他们最近招募移民的手段升级了,说起来,还得感谢林三酒。这种手段,你是无法抵抗的,你肯定会同意加入他们。” 女娲停下来,听了听余渊含糊不清的回应。 “我会帮助你,给你留一条后路的。”她轻声答道,声音像视野角落里的烟雾,既远又近。“当然,我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你最终将会替我把林三酒带到我的面前,为此,我需要提前感谢你。” “你……你要对她……” “准备好了吗?”女娲低低地问道,似乎从地面上拿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发出窸窣一响。林三酒很快就知道那是什么了——“我要替你发出信号了。” 那是她给余渊的【特殊物品】,她那时要余渊将它拟化成联络器,给礼包发求救信号;只是那时她也没想到,最终带走余渊的却会是数据体。 当然,现在看起来,女娲是早就想到了。 ……这是她脑海中最后一个有逻辑又清楚的想法。 几乎就在女娲声音消失的下一刻,林三酒不断遭受冲击的神智就又一次像是被风吹散了的沙,蓦然飘散在了半空里。她只觉认知仿佛被分成了千万个微小的颗粒,每一颗都受着焯烫搅动,令她只想嘶喊、只想痛叫,却发不出声音。 她仿佛在四分五裂、化散成灰的分裂感中,挣扎了不知多少年,才突然被两个字给拉出了深渊。 “到了。” 余渊平淡的声音响起来时,她的神智显然也被又一次恢复了原状;林三酒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墙头上滑下去,再回过神来时,一身都是冷汗。 还好,还好,她的推测对了,他们没有被卷入游戏里去。 白布仍然包在二人头上、身上,从他们的脚边垂下去,遮住了一半的电视墙——应林三酒的要求,这次余渊编写出来的白布尺寸大了好几倍。 “你、你见过女娲?”这是她回过神后,第一句问出口的话,声音已经有点沙哑了。 余渊蹲在白布下,答道:“是啊。 林三酒几乎想扯着头发叫起来。“她还说什么了?她到底对你怎么样了?” “我不记得了。”余渊看着她,神态比她平静多了,“遇见数据体之前,我有一部分记忆被抽走了。在我决定变成数据体之后,出于机缘巧合,我获得了一个……唔,姑且叫它留言吧。只不过这段留言里,携带的是我失去的一小部分记忆。” 林三酒慢慢用手握紧了电视墙,保持住了平衡。 “也正是恢复了的这一小部分记忆,使我知道了,我当初之所以会自愿加入数据体,”余渊顿了顿,说:“……是因为数据体给我制造了一个我绝对会自愿加入的前提条件。” “什么前提条件?”林三酒心脏都缩紧了——毕竟听女娲的意思,似乎数据体这个手段还不知道怎么,与她有点关系。 “他们利用了我的情绪能力。”余渊平平淡淡地说,既不怨愤,也没有不平。“那个时候,我还是有能够体知情绪的能力的,甚至我对于情绪的敏感性,曾经比一般人更高。” “我……我不明白……” “他们让我体会到了一段情绪,”余渊轻声说,低下头,望着自己垂下电视墙的一只脚。“在那种心境下,我同意移民了。基本没有任何挣扎,一陷入那心境中,我就立刻同意了。” 情绪?数据体自己都没有情绪,他们是哪里来的情绪让余渊体会? 更何况,还是这么强大而具有感染力的情绪……还跟自己有关…… 林三酒开始感觉到自己皮肤上渐渐地泛开了一片鸡皮疙瘩。 说来也巧,脚下白纸的另一端,正好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自言自语声:“奇怪了,怎么少了一个字?”——紧接着,二人身下的电视墙一震。 当二人随着电视墙的文字,一起被直直拽向了白纸大地的时候,林三酒的猜测也脱口而出了。 “……他们那时给你体验的,是人偶师的情绪?” 1499 无缘无故的恨 【看见有标题就知道,正文快了!今天还有点顺利,但不知道质量到底怎样】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00 敲门声 【妈呀这就1500章了!怎么办啊,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完结啊,请问现在要加入什么团体购买什么服务才有帮助网文作者潜逃的的啊,我难道真的要写到5001章才能完结么】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人偶师。” 这是一身怪异装束的男人,走上高台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他脚下所踩的,是一个由贝雷帽们合力放倒了的集装箱。就在刚才,这个自称人偶师的男人,被一队队的人偶和模特恭敬地迎上了高台——没有麦克风,他说的每一个字却清楚地传进了在场两百一十九个人的耳朵里。 从两个集装箱里走出来的人们,被塑料模特们强行排成了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围在中央——本来是不止两百一十九人的。 少的那十几个人,在试图反抗、逃跑以后,大腿此时都从身体上被连根分离了;他们被模特们扛在肩上,一个接一个地走过高台下,似乎在给人偶师过目。那男人把每一个人的额头都碰了一次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塑料模特们随即甩胳膊一扬,就把他们都扔进干涸的大海里,再不管生死了。 此时离林三酒不远的地方,就躺着一条裹着牛仔裤的人大腿。 “不想受伤害的话,我建议你们配合我。我对大家的要求很简单,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受伤。”人偶师微微一笑,听起来彬彬有礼。 人群隐隐地起了一阵骚动,但是这骚动像春天里最后一点北风似的,在周围怪人们的注视下,迅速消失了。 人偶师目光转了转,虽然面上仍然在微笑,目光却依然沉沉的。 这是一个看不出来年纪的男人——他偶尔一举手一投足时,像个少年;拢手站稳了,又阴沉沉地苍老了起来,仿佛说他多大岁数都不为过。 从衣着上,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因为那一身装束太奇怪了——上半身被一条一条的黑色皮革长条包裹起来,露出了一格一格苍白瘦弱的肌肤,看起来好像是把一件皮衣给挠碎后才穿上了似的。 他背后还装着一个巨大的、有点像是鸡冠子一样的鲜红装饰物,随着步伐一晃一晃;下身是一双一直高到了大腿的黑皮长靴。 “我有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你们这219人当中,有哪一个是签证官?” 人群静默了。一脸迷茫、仿佛想从别人身上得到答案的,大概是刚刚进化的人——极温地狱是他们经历的第一个新世界,还不知道签证官的事;低着头不说话,或者一脸恍然之色的,应该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了。 等了半刻钟,仍然没有人出声。 “噢——果然219人这个基数还是太小了呀。”人偶师有点不满意似的轻叹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好吧,那么谁手上有关于签证官的消息?” 林三酒心里一颤,想起了方丹——跟身边的胡常在对视了一眼,明知道人偶师不太可能从两百多人里发现自己,仍然忍不住掩饰似的低下了头去。 这一低头不要紧,她忽然发觉站在自己前面的矮个男人,双腿正在剧烈地颤抖。 她疑惑了。 现在的局面,好像也没有那么吓人—— 然而矮个男人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了,简直下一秒就要摔倒了似的;但没想到他却壮着胆子说话了,声音颤颤巍巍地传了开去:“人、人偶师大人……” 在一片寂静里,虽然他声音不大,仍然被高台上的人偶师捕捉到了。 人偶师……大人? 这人太狗腿了吧? 自称人偶师的男人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说。” “是、是……我花了四五个月的时间,到处寻访这个区域的签证官,但是有传言说他去了北方了……您在这儿找,可能找不到啊。”矮个儿诚惶诚恐地答道。 林三酒注意到他说了“这个区域”四个字——想想也是,地球这么大,如果只有一个签证官的话,那想遇上签证官的几率未免也太低了。 人偶师的笑容消退了,“唔”了一声,转头问道:“还有其他人有关于签证官的消息吗?” 人群沉默着。 “唉,好吧。不是我不信任你们,不过我总要挨个查一遍,才能知道签证官没有藏着。”人偶师的声音仍然那么柔和有礼,一边说一边走下了高台。一队塑料模特立刻跟在了他身后,如同保镖似的。 他走到了第一排打头的人身边,那个年轻小伙子顿时有点防备:“……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人偶师的语气很轻柔,哄孩子似的,却仍然叫在场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签证官而已,检查一下又不疼。” 说着话,他已经出手如电地在年轻人额头上碰了一下。 看那年轻人的样子本来是想反抗的,没想到自己武器还没拿出来,对方已经完事了,的确又不疼又不痒——顿时十分尴尬局促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人偶师面色有点儿失望,没理会他,继续走到第二个人身边时,小伙子才喊了一声:“我不是什么签证官,那我可以走了吧?” 人偶师头也没回:“当然,不过你要等一等。”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个塑料模特就迈了一步,挡住了年轻人的去路,年轻人半信半疑地不动了。 这时,站在前方的矮个男人低低清了一声嗓子,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笨蛋”——他双手不安地抓住自己裤子,看起来十分紧张。 林三酒心里一动,压低嗓子问道:“喂,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矮个男人一愣,回过了半张脸,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跟自己搭话。他生得虽然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却很灵活,目光在林三酒的脸上逗留了一秒后才答道:“冰雪暴。你也是……?” 林三酒点点头,对暗号似的说:“黑死城。” ——这还是当初从任楠的签证上看见的名字。 矮个男人“噢”了一声:“我去过,黑死城现在也算逐渐稳定下来了……唉,这次被送到极温地狱这个乡下地方,什么都不方便不说,没想到……” 话没说完,他打了个颤,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林三酒顺着矮个儿的话头往下感叹了一句:“就是说呢,没想到这次这么倒霉,竟然遇见了人偶师……” 矮个儿叹了口气:“原来你也知道他。” 林三酒没让心中的迷茫露出来半点,只应了一声是。 “难得,难得,原来你也是去过‘中心十二界’的人……唉,看你的样子,你大概还没有听说过人偶师最新的传闻吧?”矮个儿男人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噢,对了,我叫申连奇,交个朋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在中心十二界碰面了……” 强忍着没有问“中心十二界”是什么,林三酒报上了名字,随即有点迫不及待地问:“最新的传闻是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申连奇,他的脸又白了。“据说人偶师的能力升级了,挺邪门的……连总跟人偶师对着干的那几位,最近也避开了他的风头,传送到别的新世界去了。毕竟到了那些个大人物们的级别以后,想升一次级可太难了!谁都说不好以后会怎样,人人都盯着形势呢。咳,本来这样的大事,跟咱们这种小虾米有什么关系?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尽管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林三酒还是飞快地记下了他的每句话。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她选了个最有可能让申连奇开口的问题:“你说,人偶师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唉,我也是猜的。”申连奇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人偶师的身影——每当人偶师触碰过了一个人的额头之后,就有一个塑料模特站到那个人的身边去。他很不安地动了动,说:“我听说,他身边的那几个随从前阵子失踪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假人,笑都不能主动笑了,能力却还保留着。” “你也知道,这些人偶没有进化能力,要不是靠着’兵工厂’,再多也只是菜。传言说,他如今的能力,已经可以把活人变成人偶了,所以想要多召集一些活人,来摆脱兵工厂。但是在中心十二界那样的地方不好随便下手,可不就到这些新形成的末日世界来了吗。” 申连奇一说起自己热衷的大事件和小道消息,就滔滔不绝了起来,没注意到林三酒和身旁屏息聆听的同伴们,一下子也白了脸。 “你的意思是,他是想把这219人,都变成他的人偶?” 申连奇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唉,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咱们各凭本事逃生。” 林三酒惊疑不定地望着不远处的人偶师,与同伴们交换了一下目光。这个申连奇看样子是经历过不少世界,想必有几张底牌,可是自己这几人怎么逃? 人偶师动作很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检查了近一百个人,离林三酒一行人不远了——随着鲜红的鸡冠越来越近,人偶师走路时,皮革所发出来的吱嘎声也清晰可闻了。 “小酒,我突然想起来个事,”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兔子的声音,“他不是要碰一下每个人的额头吗?” 林三酒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你的乌苏毒,几秒钟之内就能把他干掉了,咱们有什么可怕的?” 兔子的声音同时传进了三个人的耳朵里,几人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刚才被什么人偶师、中心十二界之类的名称给占据了头脑,险些忘了他们身上的乌苏毒……既然塑料模特们是人偶师的能力,那么只要他一死,这些模特们也不足为惧了。 有了这个底气,在人偶师将手指从申连奇的额头上拿下来的时候,林三酒甚至希望他能快点把手伸过来。 人偶师朝前走了一步,来到了林三酒面前,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下。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人偶师的面庞奇妙得慑人——他细长眼睛周围的一圈金粉,在夕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虽然个子很高,可由于皮肤苍白、身形瘦弱,却让他看起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人偶师温柔地笑了笑,抬起了一根手指。 林三酒屏住了呼吸。 手指一直伸到了她的额头前,在离皮肤只剩下几毫米的地方停住了。 “哦,你身上有乌苏毒啊。” 1501 救死扶伤,这是道义之本 【这一章写了一半,有熬夜习惯的可以等等,我写得还算不太卡】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502 【大家好,我是自动防盗bot,作者现在行踪未定,希望大家早睡早起,不催更】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502 诚实 上一个林三酒认识的女王,是实打实的、族群唯一的女王——别管人家长相如何,人家确实是生物学和社会学双重意义上的女王。 夜星女王就…… 林三酒在这个念头完整浮起之前,就把它压了回去。别管这女孩的名字怎么来的,她确实救了自己,这么想人家总是不大厚道。 “太谢谢你了,”林三酒又重复了一次,没有对她的名字发表评价——余渊就更不可能了,对方叫夜星女王还是叫白日女鬼对他来说都全无分别。“我们现在还有很多情况弄不明白……” “不明白你们跑来干什么?”夜星女王——除此之外林三酒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好,忽然有点儿敌意了,连珠炮似的说道:“你以为这个地方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来么?这里是游戏世界重地,你们不知道么?既然随便闯进来,就得对后果有心理准备。” 她整了整身上的粉红毛衣,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幸好你们遇见了我……我就是心慈手软,有时候连原则都顾不上了。” 林三酒能清楚感觉到,身边的余渊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又在张口之际生生咽了回去。 “这里到底是——” “你们先把你们的情况说一遍吧,”那女孩打断了她,“我连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能随便透露机密?哦,你们先转过身去。” 虽然不明就里,林三酒还是和余渊一起转过了身。她猜对方大概又要用上文字了;只是对方不像是要攻击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拿出文字来干什么—— “好了,转回来吧。” 林三酒下意识地一转身,刚才脑海里的问题就立刻得到了解答。一看就能认出是「誠」「實」二字亲戚的巨大文字,此时正立在女孩身后,淡淡散发着浅光,结构刚硬清透,笔画中正端方。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说谎啊。”她听见自己立刻说了一句。在「誠」「實」二字的影响下,这句话自然也是诚实的。 “那你肯定不介意我谨慎一点了,”那女孩答得也很快,“行了,从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这就要从礼包失踪的公寓游戏开始说起了,但林三酒不愿意把礼包的一切都暴露给陌生人听——她挣扎了一会儿,暗自动用了不知多少意志力,这才强忍着没有全盘托出,仍旧保证了每一个字的真实。 “我们只是来到这个游戏世界里的进化者而已……我怀疑我一个朋友被带到这下面来了,我想救他,再加上当时又有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快被文字化了,也需要救,我们就顺着电梯这条通路,掉进了一片白茫茫的纸片世界里。后来,一个男人正好要在那张纸上写字,发现了我们,我们就随着别的文字一起,被他从纸片中直接带出来了。” 这个过程本身就足够叫人迷惑的了,那女孩不免多追问了几句掉入纸片的细节,以及和百合目前的情况,反而忽略了礼包的身份信息。对于不涉及礼包的部分,林三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就让夜星女王满意了,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我明白了,”等她回答完以后,那女孩又让他们转过身,把文字收了起来。等他们回过头时,房间里除了夜星女王之外,空空荡荡。“这么说来,要怪也得怪写公寓游戏的那个人,和战栗之君了。” 林三酒忍住了想抹一把脸的冲动。“这个战栗之君是……” “哦,就是之前这个房间里的,给你留下一堆蝗虫的那个男人。”夜星女王摇了摇头,说:“也是你们倒霉,恰好得罪了我们游戏创造人之一啊。” 假如“战栗之君”的意思是,那个男人本人很容易颤抖的话,可能还算得上名副其实——但林三酒不觉得这是对方的本意。“这些名字是自己起的,还是……” “这是我们游戏创造人的名号,”夜星女王转开脸,没有正面回答,说:“你管这个干什么?重点是,我接下来得拿你们怎么办才好。” “我希望你能帮我,”林三酒立刻把名号给抛到了脑后,诚心诚意地说:“我绝不会辜负你的好意。如果我有任何能回报你的地方,比如你要是想离开,我一定……” 她发现自己在夜星女王面前,很少有机会能把一句话讲完,因为对方又切断了她的话头。“你这话真好笑,我又不需要你帮,你回报不回报的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你明白吗?在这里,你以前那些什么战力啊,能力啊,不值一提的,它们什么都不是。我和其他游戏创造人才掌握着世界上真正的力量呢。” ……但如果要把你的胳膊拧下来,我还是可以办到啊。 林三酒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隐隐有点莫名怒气,赶紧说:“我明白了。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夜星女王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胳膊不知在想什么,出了一会儿神。“要我帮你,救你那两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林三酒这一次没接话,等她把话说完。 那女孩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只不过呢,你不懂,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要帮你,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如果他们要攻打我,阻拦我,我虽然不怕,但是也很头疼。唔,我得想想这个情况下我该怎么办……” 即使有可能被阻挠,她依然想帮自己。林三酒松了一口气,对自己刚才的怒气有点惭愧了——毕竟世上不会说话的人很多,不代表他们心底不善良。 “这样吧,你们跟我来,去我的领地。”夜星女王一边思考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这里曾经是战栗之君的地盘,不安全。虽然他说他不会再来了,但是人说话嘛,哪有说出就一定要做到的道理?” 余渊这一次把话咽回去时的咕噜一声,林三酒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二人跟上夜星女王的脚步,来到了铁门门口。“你来开门,试一下。”那女孩回头冲林三酒笑着说。 在试了好几分钟以后,额头上都渗汗了的林三酒总算放弃了:“不行,我打不开。” “怎么会呢,很简单的呀,”那女孩伸出手,一转门把手,门就轻松滑开了,看着好像连锁都没有锁。“嗯,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是通过旁门左道才挤进来的,没有我们这些游戏创造者的权限。” “你们为什么要创造那些游戏?”林三酒看她心情不错,刚才忍着没问话的也问出口了,“是不是有什么条件,你们必须要创造游戏才能保证生存一类的……” “真是笑话,游戏世界没有游戏,那世界不就都崩塌了吗,”夜星女王一句话“啪”地一下打过来,“世界崩塌了,你们这些不知情的进化者就都要死了!” ……好像这话也对。 林三酒没出声,与余渊一起,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门。这里和她参加“房间里的大象”游戏时的地下空间很像,全是灰水泥抹出来的一个个盒子,根据大小宽窄是否有门,能勉强看出哪里是房间、走廊、大厅……最大的区别,在于地下游戏空间里,总是不缺面色惶惶、精疲力尽的进化者;这里,三人走了好一会儿,连个活物也没遇上。 夜星女王一个人走在前头,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林三酒,和她说几句话。自从知道余渊“不是人”之后,那女孩就再没和他说过话,没正眼瞧过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余渊把半张纸递给林三酒的时候,夜星女王压根没有察觉。 “你注意到了吗?”余渊的字迹非常工整,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她在介绍自己情况的时候,就把诚实二字给收起来了。” 1503 厄舍府的惨呼 【正文快了,我昨天没发防盗,因为感觉替换时间会太长,不想让大家等太久。反正我也没有全勤这一说……】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04 【在让大家久等与漏更之间考虑了一下,最后结果是大家可能需要久等…我最近状态一般,不是说写作状态,是整体心态,导致我生活无趣无望无力,啥都不想做。】 “你不知道,像超市这种物资丰富的地方,往往也是变故最多的……” 卢泽和林三酒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黑乎乎的货架当中,时不时盯一眼对方的背后。他们一人手里举着一支红酒瓶子——没办法,超市门口那儿除了这个还有点杀伤力,其他的都没法用。当然用红酒对付堕落种是不太靠谱,但是砸出去就跑还是能办到的。 玛瑟被他们刻意放平了,摆在门口两具尸体中间,一眼看上去就跟死人一个样。只不过她醒来以后会不会不高兴,就是卢泽的事了…… “咱们到熟食区——”卢泽低声说。他刚想说一会儿先从熟食区开始吃起,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恶臭。不甘心地拿起了一盒蔬菜土豆沙拉,才一入手就扔了:“全都坏了!都化成水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林三酒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两个人才摸黑将超市从头到尾地走了一圈。除了超市深处躺着几具尸体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这下就不用再继续警戒了,两人放下了红酒瓶子——一直举着也怪累的——并肩往回走。 “虽然没有阳光直晒,可是地下超市一没有了光,也太黑了……你知道哪儿有手电筒吗?”卢泽有点烦,“自从来了这个极温地狱,我一直就在黑暗里呆着。” “一会儿找找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卖的,毕竟是一家高端进口超市。”林三酒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食品区,各自抓了几包看不清是什么的食物,抱在了怀里。“不过,我记得他们有卖香薰蜡烛的……只要有光亮就行了。” 一边低声跟林三酒说着话,卢泽一边摸索着打开了包装袋。 “哎,这个是薯片……”他才刚刚惊喜地叫了一句,只听安安静静的超市里忽然回荡起了一声:“卢泽,你给我滚出来!” 正是玛瑟的声音。 “玛瑟?玛瑟,你醒了!”卢泽一听,忙拉着林三酒就跑,没几步就回到了门口。借着外面投下来的光一看,玛瑟正嫌恶地站在两具尸体中间,一头红发和一张黑脸看起来反差特别明显。 卢泽忙嘻嘻哈哈地解释了几句,又拿自己手里的薯片讨好了玛瑟半天,她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随即,她将目光放在了林三酒身上,似乎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 林三酒不知怎么顿时有点儿紧张,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望着玛瑟问道:“我的数据有问题?” “也不算是有问题……或许是我之前的样本太少了吧,”玛瑟安慰她似的笑了笑,说:“你的数据,跟我以前测量过的,都不太一样。” “怎么说?”林三酒忙追问了一句。 “光说也说不明白,还是你自己看看吧!”玛瑟话音一落,食指上的指甲立即伸长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指甲尖端泛起了淡淡的金黄色光芒。 玛瑟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有些暗的地方,示意二人跟上来。接着,她用食指在空中写起了字来——每一个写出来的字,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漂浮在了空气里。 林三酒想压抑一下惊讶的表情,可惜不怎么成功。 “左边是你的数值。”玛瑟一边写,一边解释:“我会把卢泽的也写下来,给你做个对比。” 【林三酒的基础能力】 高温适应:有效抵抗高达125°高温环境。 敏锐直觉:时灵时不灵,但是灵的时候比较多。 第三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林三酒的身体数值】 身高:168cm 体重:56公斤 百米平均速度:秒 神经反应速度:较快 视力: 脂肪含量:% 肌肉含量:% 潜力值:高 玛瑟刷刷地写完了,卢泽首先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呃?”,倒把林三酒给弄得心里一提。玛瑟白了他一眼,接着对她说:“你的数值还不止这些,我是把重要的几项挑出来了。一会儿咱们对比完了,我再一一给你写下来。” 林三酒朝她点点头,快速地将自己的数据都读了一遍。 她打小体能就很不错,身手也颇敏捷。在女生们都头疼的体育课上,她一向是如鱼得水的,高考的时候还靠体育加了不少分。当然从小到大,她也没少被男生嘲笑过“四肢发达”什么的……总而言之,除了一个潜力值,其他的数据在她看来都很正常。 在林三酒出神的时候,卢泽的数据也都一一浮现在了空中。 【卢泽的基础能力】 极端气候适应:能够在极度高温和低温的情况下生存。 身体强健:体能改善增强。 速度优化:比之前身手敏捷多了。 鹰眼:大大增加视觉范围,在黑暗中视物也会相对清晰一些。 攀爬跳跃:如同猫科动物一般敏捷。 第六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卢泽的身体数值】 身高:174cm 体重:70公斤 速度:120 力量:89 最大打击力:101 潜力值:192 只写了几项,林三酒就已经明白了——玛瑟见状,停下了指甲。“你现在也看出来了吧?卢泽的数值,是被我的能力高度概念化以后得出的,就像……嗯,就像游戏人物一样。” 林三酒点点头,目光在“潜力值”一行上流连了几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数值却无法被概念化——也不是说无法,而是没有必要。你的每一个数据都是实打实的测量值,都是体能测试中可以得出的结论……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潜力值。”玛瑟平静地解释道。 “所有人——至少,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里,潜力值都是一个具体数字。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罕见的机缘,否则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了……而你是第一个例外。” 卢泽的“192”仍然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玛瑟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在进化人类中,卢泽的潜力值算是比较高的了,也就是说,你至少也应该跟他是同一水平……” 204。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来:“任楠!任楠的潜力值是204,我对他的尸体运用了能力,所以他的许多资料都写出来了……这么说来,我的数值还真的不大一样!” 卢泽仿佛被一拳打中肚子了似的叫了一声:“怎么那家伙的潜力值居然比我高?不可能啊,我是潜力小天王啊……” “你是笨蛋小天王还差不多。”玛瑟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头面向林三酒:“没错,你现在明白了吧?你的资料太不寻常了……我现在也没法给你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没事——”林三酒笑了笑。她本来对这些数值啊、能力啊什么的,概念就不太清楚,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资料不一样,想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她刚要招呼玛瑟也坐下吃东西,忽然卢泽愣了愣,问道:“你说……任楠的尸体你还保留着?” “对啊。”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摸口袋。不想一摸一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发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想来任楠的卡片被她留在之前那条裤子的口袋里了。“就在楼上,怎么了?” 卢泽重重地一拍大腿:“太好了!现在太阳出来了,咱们休整休整,晚上上去,搜一搜他的尸体……” 想起任楠诡异的死状,林三酒就忍不住有点不舒服。“搜他的尸体干嘛?” 在文字淡淡的金光下,她一双琥珀色的猫眼颜色更浅、更亮了。 卢泽一脸的得意:“当然是去看看他都留下来什么东西了。像他这种经历过几个世界的,一般身上都会带点有价值的东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人是你清除掉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玛瑟好像怕她误会,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林三酒倒是不在乎这个,她笑了笑:“行,那咱们晚上上去瞧瞧。现在呢?”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一包消化饼递给了玛瑟。 玛瑟取出两块来吃了,说道:“这个地方我看挺不错的,有吃有喝还没有阳光。一会儿咱们找些能照明的东西,先把超市清理清理吧……”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远处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这倒是——虽然空气很干燥,可是温度这么高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尸体不会腐烂。 三人都是又渴又饿了,当下风卷残云似的将一小堆食物吃了个干净,又喝了些水,卢泽第一个跳起来:“走,咱们去找那些香薰蜡烛去!” 已经知道超市里没什么危险了,这一次几人的行动速度就快多了,没一会儿超市里就亮起了柔和的蜡烛光芒——随着烛光,一股柔柔的香气也填满了超市。 “我们也经历了两个世界了,这还是头一个这么有浪漫气氛的。”卢泽一边走一边对林三酒笑着说,手里的死人肩膀一颠一颠的。 “你搬着尸体还能觉得浪漫?”林三酒抬着尸体的脚,有些哭笑不得。“天王,你赶紧的吧!” 两人抬着尸体,一步一步地挪上了电梯。玛瑟在电梯口张望了一会儿,回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这是她和卢泽在战争世界里学到的军用手势。两人赶紧加快几步,走到一楼,将死人丢在了另外一堆尸体上。 这些曾经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林三酒有些不忍,心里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几具?” “不多了,就剩护肤品那边的两三个了。”卢泽抹了一把汗,小兔子似的白皮肤上红通通的。 一边说,三个人一边下了电梯,朝护肤品区域走去。 ——忽然“咚”的一声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超市里。 1504 创造者的立场 可是,门—— 这个念头才一冲上脑海,只听前方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了一条缝。能撞开这门的,肯定是游戏创造者无疑;紧接着,夜星女王的尖叫声就从门缝里响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第二声叫就已经从门后退远了,像是被人生生拽走的一样。 林三酒尤其听不得女孩呼救。在余渊似乎正要开口的时候,她一蹬地面就朝厄舍府大门扑了过去,腾腾几步击在地上,激起了数道灰烟时,人影已经一掠而过;她赶到时,那门正被人从门后推上了一半,她当即重重一脚,力逾千钧地落在了门上。 明明本体是一扇铁门,但是踹起来的脚感,却好像它真的是木门一样——连门后一个肉体被沉重地击打到墙上时,那“啪”的一声,听着都清清楚楚。 那人连惨呼都没发出来,从鼻腔喉咙里响起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就栽倒在了地上;林三酒闪身进了大门,目光立刻落在了趴在门厅里不远处的夜星女王身上。那女孩似乎受了攻击,蜷着身子倒在地上,正望着她,呼哧呼哧地喘气。 “你没事吧?”林三酒一惊之下问了一句,正要走上去,夜星女王忽然一抬头,声音近乎凄厉地冲她喊道:“你后面!” ……有危险? 尽管林三酒脑中始终没有拉起警报讯号,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拧过了身子,扬手一鞭狂风就朝后方大门打了过去。【龙卷风鞭子】里扑出的铅灰色浓烈狂风,登时遮蔽了视野中的一切,以呼啸之势吞没了整个门厅;在风暴轰隆声中,她只听有人急促匆忙地叫了一声,随即就被彻底淹没了。 ……那叫声的来源,似乎仍旧是在门后地板上。 林三酒心中一紧,赶紧一甩手收回了鞭子。风暴虽烈,却没能对这间门厅造成多大破坏,仿佛只是门没关好让夜风吹乱了家具摆设;等狂风散去时,夜星女王几步窜了上来,站在林三酒身边,和她一起望着门后地上那个一动没动的男人,小声问:“他死了吗?” 听她语气,似乎竟有几分期待。 林三酒转头瞧了她一眼。 “不是要找他打听公寓游戏吗?”她问道,“人死了还怎么问?所以我留手了。” “他刚才攻击我啊!”夜星女王比她生气多了,“你留什么手,你没了他还有我,不都得靠我才能给你找人?” 不等林三酒回应,她已经转过头,两步走了上去,在那男人身边谨慎地停下了脚。后者猝不及防连续受了林三酒的两击,此时竟还能有呼吸,已经算是个奇迹了——毕竟这位“爱伦坡”与其他人的战力水平差不了多少,属于给林三酒打下手都嫌碍手碍脚的层次。 夜星女王低头看看他缓缓一起一伏的后背,没出声地观察了几秒钟。 “林三酒?”余渊这个时候总算赶到了,在门外空地上叫了一声,“你们……” 林三酒刚刚循声朝大门外转过头,眼皮忽然一跳。余光里,夜星女王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掏出了一把尖刀,直直朝地上那人后背上扎了下去——她怒喝一声,抢步冲上去,抬手打向了那把落下去的刀;论速度,夜星女王怎么能和林三酒比,“当啷”一声,刀片就远远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夜星女王怒视着她,问道。 “我还要问你干什么,”林三酒几乎快要被她气笑了,“怎么回事你就要杀人?” “杀人怎么了?”那女孩发怒时,眉毛高高吊着,眼皮却紧紧地发沉:“你没杀过人?” 余渊站在大门口外,探头往里看了几眼。面对二人的争吵,他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找他打听了?” “他就是没有打听的价值了,”夜星女王嘴角向下沉着,一张脸发紧:“你快点给我动手解决他!” 她越是这样催,林三酒反倒越不会动手了。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见到这些人,她心底越来越浓的疑虑不安到了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印证的方式——她一把将那男人拎起来,扫了他一眼。 刚才他或许是真的昏迷了过去,被林三酒这么一拎,却叫她发现,对方此时已经醒过来了,眼皮底下,眼珠骨碌碌转了几下,始终没有睁开眼。 “快点呀,”夜星女王显然误会了,嘴角浮起了笑意,“然后我们赶紧去继续找你的朋友……” 她手上是正晃荡着一根胡萝卜,只可惜林三酒不是驴。 “不要杀掉这个男人,” 不等她回应,余渊先在门外喊了一声,很实事求是地说:“他是我们交叉验证的消息来源。我认为,我知道夜星女王的计划了。” “什么计划?”林三酒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句,目光捉着那女孩不放。 “你还准备听一个物品的胡说?”夜星女王怒道,“你不动手我也不逼你,你对我这副态度,我也不必受着,你让开,我这就走!” 她的怒意全都落进了死水里,没激起多少回应。 “战栗之君叫出了文字,自己就立刻走了;而夜星女王走不了,就把自己的文字收起来了。这只能说明,”余渊神色淡然地站在门口,说:“这些游戏创造者叫出的文字,会影响自己,也会影响我们这些外来的进化者,但不会影响其他创造者。” 林三酒看了看手中的爱伦坡,又看了看夜星女王。 “好笑了,这么强大的能力,结果却只能影响自己,你觉得可能吗?”那女孩一口否认道。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你要选择让林三酒攻击爱伦坡,”余渊一指那个被抓着后领的男人,问道:“为什么你要自己出刀捅向爱伦坡?你有威力强大的文字能力,怎么不对他用上呢?” 他没有等夜星女王回应,丝毫不留情面地继续说:“自己叫出来的文字,反而只有自己才会受其影响,这种设置,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彼此之间自相残杀。我一直在考虑,你们都是平常的进化者——太平常了,战力低下,属于末日世界里数量最多最普通的那一批。你们这些人,突然不约而同地获得了同一种调遣文字的能力,这都只能说明,该能力是由某种外力给予你们的。而且,这种外力还不愿意看见你们自相残杀。” 夜星女王都忘了反驳,只是愣愣盯着门外的余渊,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他们的战力确实都很一般,”林三酒喃喃地说,“要是靠打架来自相残杀,也没法造成什么大面积伤害……” “对,打个比方,两头熊打架,可能会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两只鸡打架,就是掉一地毛罢了。”余渊说,“他们这些人的功能就是一个,不断创造游戏。要是人死了,还怎么创造游戏。” “那她的目的是……”林三酒看了那女孩一眼,心下已经有点明白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想要杀死其他游戏创造者。”余渊答道,“看见你时,恐怕她就意识到了,你会成为一把最快的刀。在你的面前,这些人没有一个支撑得住。” 夜星女王这个时候退了好几步远,才止住了脚。“我说过,你的战力在这是没用的,”她仍梗着脖子说,“不信的话,你就攻击我试试看好了。” ……正像余渊说的一样,她果然太有底气了。她或许已经用上了某种能保证自己安全的手段? 想到这儿,林三酒也没吭声,只是抬手轻轻打了爱伦坡几巴掌。 “睁眼吧,我知道你醒了。”她晃了晃对方领子,“你好好回答我的话,我们就好好给你疗伤。”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男人猛然一拧身,反手就打向了她的手腕;尽管他身手一般、速度也不快,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林三酒一松手又一抓,就再次将他的后领给攥进了拳头里,只是不料那男人的目标却不是她的手,反而是自己的衣领。 在“哧啦”一声布料碎裂的响声里,他跌跌撞撞地一头冲出去,将后背紧紧靠在了门厅墙壁上;林三酒耸耸肩,也不去追,松开手,手里一截破布料飘落下来。 “你用了治疗之类的文字么?”她问道。 那男人沉沉地喘了两口气,看了看夜星女王,又看了看林三酒。“这个人你是从哪弄来的?”他没有回答,先问了夜星女王一句。“你刚才假装被我攻击乱叫,我还以为你在发神经,原来你是打算让她来杀我?” 被他一问,夜星女王几乎要原地燃烧起来了,脸色涨得暗红暗红,猛一扭头,对林三酒喝问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我?” 林三酒重道义,也没重到要被人捏住搓摩的地步。她打量了一番厄舍府的内部,先吩咐了爱伦坡一句:“你把改造关上。” 爱伦坡这一次还算配合,拍了拍巴掌,府邸、乌云、荒草地都消失了。在一个宽大得像宴会厅一样的水泥灰大房间里,他和夜星女王看起来都像是被拔去了彩毛的山鸡,看着都有几分落魄忿恨的样子。 “你们的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余渊问道。 二人都没回答,彼此看了一眼。 “晚了,”爱伦坡忽然一笑,伸手拉开了自己的外衣拉链。“你们现在已经拿我没办法了。” 在他外套下方,细细密密地浮着许多小小文字组成的光网。「防護」、「甲冑」之类的文字,组成了一层铠甲,被他套在了衣服下。 1505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 【这章很快了】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506 走在山林里看小说 【正文很快了,这章比较短】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507 写手余渊 【这一章还早,大家先去睡吧,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至少】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07 扔下一个死字就跑 余渊不会产生情绪,但他理智上知道,人类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能会产生哪些情绪——比如说现在,他应该产生的情绪大概是古怪和好笑。 笼子外的八个人,此时正将他和夜星女王团团围在笼内。夜星女王的笼子带了一个水泥盖顶,当他们八人贴近上来的时候,由于光被水泥盖顶挡住了一部分,他们的脸上被投上了一层暗影,模糊了他们的五官与神色。 若是换成了战力出众的进化者,这一幕无疑会增加他们的威慑力;只是换了这八个人,却只能叫人想起一群连镜头都不肯给他们打准了的围观群众。 【鸿雁家书】被余渊叠成一个小块,压在了掌心里。 “就是他吗?”一个梳着短刘海的年轻男人微微弯着腰,从笼子栏杆之间往里窥视着问道。 “还有一个女的,你们弄哪儿去了?” 这嗓音一响起来,余渊就认出来,是老熟人战栗之君。战栗之君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了个战,也不知是怒、是怕还是肾上腺素,却果然对得起名字。“那女的,我早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早点解决了早心安。我设下了解决他们的陷阱,是谁给他们放出来的?”他说着说着,脸都慢慢涨红了。 爱伦坡立即说:“夜星女王呀,你说说你,为了一己之私把他们放出来,像话么?现在你对得起我们大家伙吗?” 夜星女王大概万没料到他一上来就把自己招了,腾地转过目光,恨不得钻进他脸皮底下去似的:“你干什么?” “你在屋里时,口口声声跟那女的说,你对她来说是救命恩人,要她怎么怎么报答你。”爱伦坡语重心长地说,“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想瞒着谁?” 他这话一落,另外七个人都静了下来,朝夜星女王纷纷抛去了几眼。笼子一共四边,正好两人站一边,这种均匀分布令余渊感到了数据上的平衡,很舒服——他是没有人的喜好了,却多了数据体的喜好。 “看什么看,”夜星女王的声音发尖发颤,“有人通知我了?我怎么知道房间里什么人?他早发现有人闯进来,怎么早不通知?我看是没安好心吧!” “不要吵了,”一个外表过于平常、以至于余渊只能以他身上的蓝衬衫来称呼他的男人,和事佬似的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个刺青男人交给我就行,”夜星女王立刻说,“他的战力比较低,经不住我跟他动手,你们不用担心他。你们先想办法把屋里的那女人解决了吧……对了,在这儿能把她给文字化吗?” 她这问题一出,其余七人都彼此看了看,竟然好像谁都不知道答案。 “有的游戏里可以……”一个女人小声说道,模样瑟缩怯懦,好像不敢被人听见。 “废话,我当然知道有些游戏可以。问题是这里呢,可以吗?”夜星女王的话像是一巴掌似的拍了回去。 看来他们只会调度组合文字而已,更深一步的文字运作规律,似乎就全然不明白了。 夜星女王这一句话,叫众人中有好几个都厌烦了起来。人都是这样的,没有谁会喜欢被人追着提醒自己力有不逮的事。 “不能化作文字有什么关系?”一个看着年纪特别轻的女孩子,变成进化者时恐怕最大也不超过二十岁,歪着头说:“开门丢个死字进去,再立刻把门关上呗,嗯,我太坏了……不过我给自己打一百分。” 余渊感到有几个人都朝她看了一眼。 爱伦坡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呵了一声,笑着问:“你刚来的吧?” 那女孩面色涨然一红时,一个年纪最大的男人忽然背着双手发话了。“她敢于提建议,我觉得是好事嘛,再说意见也不坏,非常值得考虑。新人怎么了,我看头脑很活的,我们要多鼓励她,学她这个灵活劲。” 爱伦坡转过脑袋,隔着笼子和栏杆,看了看那个胖男人。 空气里似乎有某些细微的东西正在悄悄产生变化,但余渊一时之间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个特别年轻的女孩面色缓和了不少,隔着那个怯懦女人朝胖男人看了一眼,好像要道谢也道不出口,只是嘻嘻一笑。她模样不算漂亮,只是胜在年轻,皮肤弹嫩饱满,而她似乎也因此产生了对自己外貌的误判。 “我也觉得她这个主意好,”短刘海点点头,“经过这一次,你的名号也就有了,‘女死神’……” “啊呀,太俗了,我喜欢比较古怪可爱的。嗯……‘叫你死的小恶魔上线了’,怎么样,会不会有点长啊。”那女孩子彻底从爱伦坡的反问里恢复过来了,隔着笼子看了一圈,笑着说:“那我去试试看了哦?” 余渊的目光也从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战栗之君吊着一边眉毛,活像胸口里有便秘一样——在林三酒的记忆中,波西米亚就这么形容过别人,余渊觉得现在用上很合适——也不知道他在纠结犹豫什么。 蓝衬衫抱着胳膊冲那女孩点点头;爱伦坡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其他人,不再出声了;怯懦女人垂着脸,只看着余渊的鞋尖。 夜星女王倚在栏杆上,脸上神色复杂。余渊想了想,在脑海中比对了成百上千的人类情绪与细微表情,觉得她又像在等着看好戏,又像是有点兔死狐悲——还有可能是饿了。 那女孩一转身,大步走向房门,咳了一声,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虽然读者,也就是林三酒,现在实时掌握着门外的一切动态,但在这么短短的数分钟内,她不可能已经跨越过山岭,自然也不可能抓住那女孩打开门的一瞬间机会。 不管怎么看,林三酒都只能被动承受着她丢进去的死字,余渊平静地想。 “对了,我在里面放了一座山,把那个女的拦在山后了,”爱伦坡说,“你不用担心她会借机冲出来,把文字赶紧扔进去就行了。” 那女孩用眼角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一把拉开了门,另一只手在门缝里一甩,立即收回来,拉上了门。 在同一声“砰”的闷响里,门合拢了,她也栽倒了。 笼子旁边的六个人,和里头的一人一数据体,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刚才还面色发红,有点自我陶醉的年轻女孩子,现在身体僵直地趴在地上——她的面孔直直砸在地板上,仿佛一截断木头,半晌过去,一动未动,身体再也没有了起伏。 “……她为什么死了?” 过了几秒钟,余渊慢慢地开口问道。战栗之君刚才也是扔了文字就关上了门的,蝗虫并没有袭击他;之所以这个女孩死了,也许只能解释为“死”这个字本身特殊吧?尽管他脑海里已经成形了数个猜测,却还是想问一问掌握着正确答案的人。 虽然没人回答他,但他的声音似乎解除了空气里的某种气氛——忽然一下,剩下七个人都纷纷活动了起来,有的转开眼睛,有的低头咳了两声,有的拉了拉外套。 “哎呀,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该做的事还是要做,”那个中年男人说话时,被下巴淹没的脖子上,一大片皮都在震动:“她的主意其实还是不错的,我们可以换别的字丢进去嘛。你们想想,丢什么进去比较好?” 这么说来,刚才的死字根本没有影响到林三酒,只是叫那女孩自己死了而已——而另外七个人,看样子都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战栗之君仰起头,没有去看地上的死尸,盯着笼子的水泥顶盖,似乎不太高兴。“浪费了,”余渊听见他低声嘟哝道,“挺白一个女的……” “能扔的字很多,”蓝衬衫往房间门口走了一步,像是没看见地上的尸体,说:“比如极寒、辐射,你们看怎么样……” “哦,或者幻象,”爱伦坡又高兴起来,“看我名号也知道,我最擅长制造各种恐怖幻象。” “我上次放了蝗虫,这次还可以放个吸血虱之类的,”战栗之君的注意力也被拉了回来。 既然连游戏都能编写,那他们能调用的文字,恐怕不计其数。单个或几个挑战,也许林三酒还能对付得了;若是几十个、几百个不同的文字群一起在房间内化作现实,那么她肯定撑不下来。活命都是问题的话,遑论帮助自己恢复人身了。 “你们不可能杀死我的主人的,”余渊知道自己不必假装,他的语气就足以让人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类了——夜星女王像是被人踩了一脚,腾地朝他扑过来,要拽他似的,却也晚了;余渊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身为她的人形物品,我的用途,就是成为她的转世还魂道具。” 为了尽量给林三酒争取时间,他飞快地编好了瞎话:“你们如果把她弄死了,那么她就会带着一切能力从我身上转生,等于你们反而把她从房间里放了出来。而我身为特殊物品,你们是破坏不掉的。” 数据体说完,发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扫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正紧紧地盯着他——目光之热烈,就连数据体肚子里也有点暗暗打嘀咕。 1508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抱歉我昨晚没放防盗,我最近睡眠太奇怪了,你们看我更新时间非常没有保证吧,那是因为我睡眠完全就是碎片式的,晚上七点多就睡着了,12点多醒过来,四五点又睡着了,中间几个小时完全是昏头状态……正文现在快好了,稍等一下】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509 静静的数据体 【这一章也快了】 再次见到玛瑟以后,林三酒真是松了一大口气。尽管还有不少疑惑,不过慢慢去解开也就是了——接下来的事,是要把田鼠揪出来。既然上次在负一层里见到了他,那就说明田鼠也住这栋楼,一个个房间找过去,还怕找不到? 不过叫林三酒吃惊的是,一连三天,她竟然真的连田鼠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过去三天中,她趁着早上大家入睡了以后,悄悄爬起身搜寻。负一层里每一个单间她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收获。为了保险,林三酒把负二层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找不到田鼠这个人。 难道不在这个楼里?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有点棘手了。因为这栋楼的生活干事小雨,最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刺激着了,神经总是保持着高度紧张,每到睡觉的时候,她就搬一张椅子去楼梯口坐着,似乎生怕有人白天出去的样子。 平静而毫无收获的第四天又过去了,林三酒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地焦躁起来。 这几天她的“敏锐直觉”跟个警报器一样,一直在脑子深处发出嗡鸣,搅得她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晚上给绿洲的人打打下手,倒是能暂时忘记这种焦虑,可一到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躲不过去了。 林三酒闭上眼睛,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它吐了出去。这样重复几次以后,她的心神就全投注在了自己的呼吸上,杂念像夏天的冰雪一样渐渐消融了,淡出了意识的角落。 脑海里是一片浓浓的黑蓝色,什么都看不见,如同万物俱寂的深海。林三酒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她自己反倒像一个外人,正在静静地观察着 “林三酒”的意识深处。目光顺着海浪向下,在水波轻缓的拍打里,她突然发现水里藏着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庞然巨物。 它太大了,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它就是海! 这巨物好像有引力一样,猛地将林三酒吸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跟它撞上的时候,巨物忽地轰然一声,从海面破水而起—— 与此同时,林三酒猛地睁开了眼,腾一下坐起了身,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她清楚地感觉到,“敏锐直觉”升级了! “升级成了什么?……让我看看……”林三酒闭上眼,再次调整呼吸,进入了刚才的冥想模式里。 【意识力学堂】 就像拉小提琴的人知道自己会拉小夜曲、踢足球的人知道自己会带球一样,她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刚才坐起来只花了一眨眼的工夫,但是当她再次进入意识的深处时,林三酒就发现景物完全不一样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头小凳子上,脚下是厚厚的垫子,房间里散落着许多玩具熊、小汽车之类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张看图识字,胸前还戴着一朵小红花——在一个成年女性的身体上,显得十分怪异。 这……什么地方啊? “各位同学大家好!”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惊得她忙抬头一看——四周没人,只有墙上挂着一张银幕,银幕两旁的两个喇叭正随着声音而嗡嗡地震动着:“我是你们的幼儿园老师意阿姨!恭喜大家突破了敏锐直觉阶段,成功进入意识力学堂幼儿园部就读!” 林三酒张着嘴,看了看周围。房间里除了她之外,的确还有几张凳子没错,可是……上面坐着的是小熊、芭比和变形金刚。 你这根本就只是在给我上课吧! 那对喇叭可没管自己的听众是谁,语气轻快地开始了:“大家一定很奇怪直觉和意识力之间的联系吧?……所谓直觉,其实就是人基于过去的经历、体验、感情等等因素,而对眼下状况做出的一种判断哦。所以就算是‘敏锐直觉’,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直觉的基础,正是我们不为人知的潜意识。而意识力,就是从潜意识中发展出来的力量,是很厉害的哦!”喇叭的语气还真像跟小孩子说话似的,“那么,大家接下来就要学习如何掌握意识力——学习它的第一步,是对它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小熊同学,请不要摸芭比同学的腿。” 林三酒刷地扭过了头去,想看看这个如果放在过去一定会被扫黄掉的幼儿园学生。 小熊静静地坐着,芭比脸上也还是一样的笑容。 “……好了,果然林三酒同学被老师活跃气氛的话给转移注意力了呢。你们看,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身处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环境里,可是还是会因为这种八卦而转移心神……”喇叭得意满满地说。 这什么老师啊!有没有正经啊! “因为在人类意识的深处,充满了遗传基因带给你的影响。在涉及人类生殖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在这件事上投入注意力。你自以为无意识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潜意识在作主哦。” “怎么听怎么像随便找的借口……”林三酒的脸色依旧很差。 好像听见了她的抱怨一样,喇叭生硬地转开了话头:“那么现在进入今天的学习时间。请大家把手里的看图识字卡拿起来。” 林三酒拿起来一看,纸上画着一个电脑主板——说真的,没有小朋友能看懂这种东西。 “这是我们今天要讲的内容,潜意识里的资料库。” “许多人为了锻炼观察力,费尽心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人没有留意的状态下,有多么庞大的信息量,都被你的眼睛、鼻子、耳朵,甚至身体、皮肤,记录了下来。只不过,这些信息是常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因为它们都存在潜意识里。” “拥有意识力以后,潜意识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自动过滤分析它存储的大量信息……这么说有点不好懂,咱们来看一个例子吧。” 喇叭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银幕上出现了一碗泡面的大特写。 “喂,我很不喜欢这一脑袋的红头发啊。”玛瑟的声音忽然在喇叭中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两只林三酒非常熟悉的手,撕开了调料包。 她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就是她的。这碗面她也有印象,在地下超市的那一个月里,她经常吃这种泡面——只是玛瑟说过的这句话,林三酒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你已经被分裂出来了。”这是卢泽的声音。 “那你也可以把我变成娜塔莉波特曼嘛。” “别开玩笑了,不说一直开着能力会累死我,娜塔莉波特曼杀堕落种,粉丝可不会高兴的吧!” 画面一黑,林三酒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了。紧接着影像一换,变成了她第一次在朱美家见到卢泽和玛瑟二人时,他们两个都变成了自己父母的模样—— 卢泽可以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另一人变形! 明明从一开始就见识过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完全忘了? “那么也就是说,冯七七不是非要自己变成玛瑟不可。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别人,把他变成玛瑟……或者,把那个人变成自己……”林三酒喃喃地说。奇异的是,明明应该很生气的事,她却一点愤怒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冷静。 银幕上忽然黑了,喇叭里又传出了意老师的声音。 “林三酒同学不记得了,不是因为她肌肉比大脑发达——虽然她的确是这样的人——是因为常人把这些信息都储存在了潜意识里,平时根本没有察觉。” “秒的一个扫视,潜意识记录下来的内容,可能就长达数十页。那么运用意识力,可以将有用的信息调出,分析,做出判断……最终形成了堪比名侦探的观察能力。当然,每一次调用潜意识中的信息,都会造成很大的意识力消耗,希望同学们谨慎使用——不到必要的时候,可别随便调用信息哦。” “好啦,幼儿园的课程到此结束,希望大家多多运用新知识,争取早日升入小学部。下课!” 这就结束了?林三酒满肚子的疑问,还来不及问一句,喇叭里的声音就消失了。紧接着,景物逐渐地模糊了,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入眼的是她窄小的单间。 1510 第九个游戏创造者 【正文很快了,因为这章短】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511 【一看到没有标题,就知道正文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两天在看一本纪实自述,主角的父亲是韩国人母亲是日本人,50年代被爹带回去了北韩,几十年后逃出生天。值得一看。】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511 真·灵魂拷问 爱伦坡悄悄地潜回坡下大厅之前,像只壁虎一样,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往下方观察了好半天。等他确定那高个儿女人果真走了之后,他才敢把松下来的一口气吐出了声音,尽管他外套底下的保护性文字一直都在,他还是觉得,对方走了自己才敢安心。 那女人不仅带走了人形物品,还把舟仙给带走了。从他此时所在之处望下去,尽管只能看见一半大厅,但舟仙被那女人两手一夹击就昏过去的地点,却正好在他视野范围之内,此时空空荡荡,早没了人影。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另一半被遮蔽的大厅里也始终一点声息都没有——走了,肯定是走了,终于走了……他|妈的,好端端踩一脚狗屎。 爱伦坡慢慢爬下缓坡,看着四周光秃秃的灰色水泥大地,真想给谁骂上一顿才好。这么大一片山谷,他当初处处都要设计调整、找出合适文字,才能最终呈现出那么爱伦坡风格的一副景象;如今全都要重新一点点再来,和大风刮倒了屋子自己再砍木头盖起来,有什么区别? 如果放弃爱伦坡小说式的视觉呈现,那对他来说就轻松多了,反正爱伦坡其实也没有读过爱伦坡。他只看过《厄舍府的倒塌》前两页,其中一页还是厄舍府插图;但他知道爱伦坡的格调,就是比斯蒂芬金高——可惜他没有看过但丁《神曲》的插图,不然他肯定要来一个那个。 一边下坡一边出神,他直到走进了大厅,都快要重新回到自己房间门口了,才忽然一愣,原来那个叫林什么的女人没有把死尸带走——想来也是,谁要动一具死尸? 那具年轻女孩的尸体,仍旧保持着刚死时的原样,躺在房间门口;她侧脸瞧着爱伦坡的方向,双眼圆睁着,似乎还有几分期待激动之色,被永远地凝固在了黑瞳孔里。 爱伦坡离得远远的,原地转了两圈,终于一跺脚,大步走上去,用几个手指尖拽住了女尸的裤脚,将她从门口扯了开去;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扔尸才好,就扯出去了十几米远,扔在大厅中央了。这里不是没有人管的,一具死尸丢出去,很快就会被收走了……对吧?话说回来,运营维系着这个新游戏发布空间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人吗…… 爱伦坡在裤子上抹了抹刚才碰过死尸裤脚的手,这才将门拉大了,目光在里头检查了一遍。他把山岭等文字收起来以后,这儿又恢复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型房间,虽然大,却一眼就能看完四壁。他看了觉得没有异样,正要抬步往屋内走,忽然听见身后低低地响起了一阵沙沙之声。 听起来,就好像布料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一样。 爱伦坡慢慢转过头去,但是这个空荡荡的大厅中,除了他和那一具女尸之外,什么人也没有。他的目光落在女尸身上,与她四目相对。一时间,他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把她拽过去扔下的时候,女尸最后到底是面朝什么方向的了。 一脚迈入门间,身后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又像草丛中的长蛇一样,轻轻地跟上了他。爱伦坡头皮一炸,急忙再次拧过身——正好瞧见那女尸双手撑着地面,脖子软软地,歪着一颗没有支撑的头,似乎想要爬起身来。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她的下巴直指着天花板,嘴唇连分都没有分开,声音却从喉咙里慢慢漏了出来。 一声他自己都听不明白的惊叫,顿时从爱伦坡的口中响起来了。 他闪身就冲进了房间,反手要拉上房门时,却发现怎么拉也没有拉动。他汗毛都站了起来,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一巴掌长的门缝之间。从门缝里,一张已经隐约浮起了尸斑的白色人脸,就像颜色惨淡的圆月渐渐升上了地平线,升入了他的视野里。 女尸的手仍在门外他看不见的地方,应该正紧紧攥着门把手。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她歪垂着头,眼珠仿佛跟着跌进了眼角里,深深地转出了另一头的大片血丝。发出声音时,她的嘴唇、喉咙、胸口都没有丝毫动静,再往下一看,她的两只脚也正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姿态,向外边两侧斜着,倒在地上。 ……没人能以这种模样活着。 爱伦坡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倒了。“不、这不怪我啊,”他一手捂着外套,不断暗暗提醒自己是有文字护身的,说:“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看规则……” 女尸慢慢往门缝里送进来了一个肩膀,似乎正侧着身要挤进来。 “我本来是要提醒你的!”爱伦坡急忙喊道,“是张师……张师鼓励你继续的,你还记得吗?我那时正要跟你解释……可是,可是张师在这里时间最长,我听说已经快到期限了,他肯定最希望能够多留一阵子……” 女尸停住了动作。她似乎想要正过头来,但稍微一动,那脑袋就像跷跷板一样又歪着落到了另一边去。爱伦坡激灵一下打了个战,险些咬着舌头,问道:“你、你其实没死,对不对?是不是……啊,我明白了,是不是这里对于游戏创造者有什么保护,是我们还不知道的……所以,你死了又复生了?” “到期限,”女尸的眼睛并不是看着他的,反而好像只盯着他的两只脚,嗓音含含混混:“到什么期限?” 不仅仅看起来活像一个丧尸,似乎连大脑、思维都随着死亡一次而受损了。爱伦坡虽然认定了对方现在没死,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但也不得不鼓起胆气答道:“对,你是新来的,可能很多东西还不知道。在新游戏发布会满员的情况下,我们每一个创造者,最多只能在这儿待上十个月而已……唯独在少了人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创造游戏的时限才有可能被延长……直到新成员被送进来,再次组满了九人为止。所、所以,就有那一些丧心病狂的人,想要永远保持着缺口,自己就能多留几天了……” 1512 【没有标题就意味着遥遥无期,大家睡吧。我把暗夜之河看完了,推荐能买到的人都看一看。】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512 出来混肯定要收小弟的 这个新游戏发布空间,原来是以一个宽广的圆厅作为中心,再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在各个伸出去的“枝节”上,都住着一个游戏创造者;枝节空间有大有小,各人的改造装饰也不一样,若是能够从半空中往下看,想必就像是一个水泥圆盒,连接着许许多多不同的小人间。 相邻的两个居住地应该也是相连的,像是刚才夜星女王从战栗之君的房间,走到了爱伦坡的居住地时,就没有经过这个中心圆厅。不过林三酒没有一一深入,只在远处略略一扫,确定了前方有人住,就会转身扑去下一个地方。 以她的速度和隐蔽能力,在她将整个空间都扫过一遍、掌握了大概地形之后,恐怕还没有一个游戏创造者看见过她的背影。 连意老师都忍不住发了一句感叹:“在这儿,我看你的意识力总算有机会恢复了。” 被她刚才饿虎下山似的那么一扑,林三酒觉得,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有游戏创造者还敢出门了。她重新回到圆厅,仔细看了一圈——老实说,不管看几次,这里都实在太像是什么大型网络公司里的员工设施了。 用餐区一看就是有人经常用的。四台下带烤箱的炉灶边上,溅出来的油点子还没被擦干净,旁边是长长的流理台和数个水池;一张十座长餐桌,一个厨房岛,甚至还有一个冰箱。林三酒打开冰箱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也是,把吃食放这儿,万一被下毒怎么办。 除了另一边的沙发、书架、棋牌桌之外,最多的还是柜子和小仓库,装满了海量各种密封包装的食品药品,罐头、速食品、干货、米面、抗生素……林三酒数着数着就放弃了,怀疑这些存量够自己吃用一辈子——她原本还想把它们全部卡片化,这样面对游戏创造者时能占上风;可没一会儿卡片转化数量就到了上限,山海似的物资瞧着却还没下去一个角。 准备这么多物资干什么呢?林三酒也没想到自己在此时此地倒是忽然添了这么多存货,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时,心里尽是疑惑。他们都有调用文字的能力,不能用文字写食物么? 她拿出一面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外形面容,收好了,掏出一盒吞拿鱼罐头。刚才还看见有土豆和鸡蛋,正好能做个沙拉……要是余渊知道自己现在正慢悠悠吃罐头,不知会做何感想? 管他呢,反正不会生气。 林三酒吃到第五口的时候,就听见了远远传来的一个脚步声。 那脚步声又慢又迟疑,在地上趿拉着,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几秒,似乎那走路的人得休息一下才能继续。她耐心等那脚步声快要走近圆厅的时候,才放下罐头,望着那条脚步声传来的走廊——当一个人吸着凉气,慢慢现出身形时,二人目光正好撞上了。 “你……你是谁?”蓝衬衫一手捂着额头,又是痛苦、又是警惕,脸都扭曲变形了。他被撞之后到现在,血瘀青肿开始浮现出来了,鼻子也微微地歪了,每一下呼吸都像是在嘶气似的,听了都疼。 林三酒赶紧站起来,后退两步,四下看了看,才小声说:“你、你又是谁?我……我刚到这儿……” 蓝衬衫慢慢放下手,盯着她看了几秒,血肿的脸上透出了几分狐疑。“你刚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被安排到哪儿去了?” 谁知道他们刚来的时候有没有“新人培训”一类的事,林三酒不得不小心回避一点,往她觉得应该是那女尸生前所住的方向一指,答道:“我来没多久呢,你的脸怎么了?” 蓝衬衫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说:“这你别管,我只是一时大意了,下次再也不可能吃这种亏。这也就是我,换了别人命都没有了。你说你刚来……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高个子女人?脖子上系着绷带的。” “没有,是另一个游戏创造者吗?是她……打人了?” 蓝衬衫沉默了下来,眼睛一下下扫过林三酒,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林三酒把两手交握着,作出一副略有点局促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取信于人——她对余渊威逼利诱、说了半天,才叫他为自己编写出了一件可以改变外形的特殊物品;不止是面貌,连身高、声音、气质,包括流露出的战力水平,都能改变得天衣无缝。 比如说,她现在就是一个灰头土脸、其貌不扬的矮个儿男人,年纪很轻,几乎没有什么能被人记住的地方。 “我回去了,”蓝衬衫终于开了口。他现在肯定已经穿上了保护性文字,但是听说林三酒不知所踪时,仍然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紧张。他看起来对面前这个新人毫无兴趣,在觉得对方不可能与林三酒有关系之后,转身就要往回走——压根没想到要提醒新人一句,现在有人正追杀游戏创造者。 “等一下,”林三酒赶紧叫住他,匆匆穿过大厅走上去,问道:“我刚来,有很多地方不太清楚……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我、我这儿有疗伤的道具。” 她刚才在柜子里翻看时就发现了,这儿储存的外伤药只有一些止血纱布、碘酒、抗生素之类的东西,若是受了伤,也得像普通人一样,靠己身的自愈能力恢复。她“道具”二字一出口,果然就吸引了蓝衬衫的注意力:“是什么?” 余渊储存的物品数据,那自然是相当好的,但为了符合自己此时的身份,林三酒特地要求数据体给它减弱了不少效果;蓝衬衫听了介绍果然没有意外,正自犹豫间,她又斟酌着补充了一句:“我初来乍到,也希望能多认识前辈,给我指指路……我、我感觉你挺厉害的,好像已经是末日里的老手了。要是有什么危险,还希望你能多提点提点。” 对方连对着一个陌生人时,都要为自己的“一时失手”而辩白,似乎非常看重面子;林三酒试着把这话一说,蓝衬衫面色果然缓和下来不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四下看了看,说:“我一般不愿意多管闲事,但我看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挺朴素老实的。你第一个游戏要求你什么时候开始写?” 听这话风,似乎还有时间限制。 林三酒胡诌了一句“好像是二十分钟”,自己心下也没底;蓝衬衫点点头,没起疑,吩咐说:“我不是贪图你那点道具,明白吗?我都是有经验的人了,知道写什么文字能帮我恢复,根本用不着……唔,你非要给我,那也是你的一片心意。这样吧,你跟我来,正好可以看看我写到了一半的游戏。” 1513 逆行的米兰昆德拉 【这章很快了,大家稍等一下,马上就好,抱拳】 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伸手揉了揉脸,混沌的画面和片段渐渐地从脑海里消退了。海天青睁开眼睛,带着初醒的迷茫,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三个熟悉的背影上。 热雨和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退了,在星色耀人的夜空下,三个影子围坐成一圈,相互之间离得远远地,气氛沉重古怪。 “你们在干什么?”海天青坐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太阳穴隐隐地一阵疼。“我怎么会在这睡着了?” 他刚刚站起身,正要朝同伴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发觉了不对。再用神感受了一下后,他脸色顿时铁青。 “我的进阶能力呢?【健身教练的荣光】,怎么不见了?” 这时,他前方三个僵直了半天的影子终于动了,胡常在慢慢地把头扭了过来。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动作似乎做得十分不情不愿—— “海干部,你醒了?”他声音里很有几分勉强:“你不用担心,你的能力在小酒身上,连带着一些你的特殊物品,马上就可以还给你了。” “……难道那个对抗赛不是我在做梦?” 海天青瞪着他,深深拢起的眉头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啊,那是真的,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顶着满满一脸几何花纹的胡常在,几乎连表情都看不太清楚;随着他干笑了几声,皮肤上两排如同计算机主板电子回路一样的墨色纹路,也微微弯曲了。几何纹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进了他的衣领:“我们在游戏里不小心吃下了一种叫乌苏毒的东西,所以就成了这样……” 还不等海天青惊诧的目光投向余下的一人一兔,林三酒和兔子已经主动地、认命似的转过了脸来。 林三酒一双微微上挑的猫眼,此时被几圈繁复的花纹包住了,看起来好像一只黑眼圈被雕了花的熊猫——虽然古怪,看久了倒觉得还行。 只是当海天青看见棕毛兔的时候,他就傻住了。 兔子仅戴着一只黑色皮革制的眼罩,剩下的一只眼睛上,画着浓重乌黑的烟熏式眼妆;三瓣嘴上涂着紫色的一圈唇膏,长耳朵上挂着金属环……它颈间的皮套也不见了,一个黑色镶满尖刺的项圈取而代之。在如此哥特的打扮中,最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是遍布在它皮毛上的一个个小小的粉红胡萝卜图案。 “太、太猎奇了。”海天青不知不觉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二人一兔的表情一瞬间都仿佛沉入了谷底。 “吃下乌苏毒后的副作用,就是会在脸上或身上生长出花纹。”林三酒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沉痛,“至于会长出什么样的花纹来,全看你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东西。” 胡常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背,它们也都布满了精密的电子回路似的花纹:“……我听成了脸上‘和’身上……所以到处都被花纹盖满了……” 哥特兔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但林三酒却没放过它:“兔子嘛,它的打扮是一件特殊物品造成的。胡萝卜才是花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想到那种睡衣一样的图案。不过好在这个乌苏毒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海天青这才松了口气,几步走了过去,想在兔子身边坐下来——但没想到他才刚要弯腰,剩下的三个人同时跳了起来,口中喊了一句:“离我远点!”随即不约而同地各自退开了好远。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海天青脸色算不上太好看。 林三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乌苏毒】 介绍:来自希克利药物公司实验室的新型病毒。最初吃下该病毒本体的人,会成为病毒携带者,自己本身不会受到乌苏毒的危害。但如果有人与病毒携带者有任何皮肤、肢体上的接触,就都会受到病毒感染,患上无法医治的血液病,在短时间内毛孔流血致死。如果两个携带者互相接触,那么两个人都会死。皮肤中间有阻隔物的话,就不会被感染。 时限:在毒死6个碰到自己的人以后,乌苏毒的效力就会消失了。 副作用:脸上或身上会浮现出脑海中想到的花纹,持续6个月。 听完了,海天青主动坐得远了一点。他的体格足是其他人的两倍大,可承受不起一不小心碰到谁的后果。 “从好处想,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防御手段,现在谁也不敢碰你们一根指头了。不过,兔子这身打扮、还有我的能力……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兔互相看了看,还是由受灾情况最轻的林三酒,从第四轮游戏开始,将整个情况给海天青解释了一遍—— ……游戏结束后,坐在餐桌边发楞的三个人,眼看着点先生笑眯眯地站起了身,开始公布起了结果——明明是海天青的嘴巴张开了,可声音却从不知在哪儿的喇叭中传了出来,响彻了整片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原来幸存者还不止他们四个——钟俊凯因为早早地昏迷了过去,保持了最小的体力消耗,反而因祸得福地活了下来;白队的长腿女人本来几乎没有幸理,可她求生的欲望太强,竟然挤出了队友尸体的血,硬是靠着喝人血撑到了最后。 至于重伤的老太太、手下败将等人,早就支撑不住死亡了。 然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却无法从死者的身上提取能力了,因为据点先生说,是因为超过了“保存期限”。 在叫醒了钟俊凯,又给他喂了一点东西以后,点先生就把白队众人的能力都列了出来: 胡常在的2个进阶能力:【辨伪识真】、【真话炮弹】 海天青本身的1个进阶能力:【健身教练的荣光】,从兔子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兔字成语】,以及从连小怜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我见犹怜】 长腿女人的1个进阶能力:【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一共6个能力,其中4个是自己人的,实在只能算是惨胜。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力还是依据贡献的大小、及本人的意愿,分给了红队成员。【兔字成语】和胡常在的能力都给了兔子,海天青和长腿女人的能力都给了林三酒——虽然钟俊凯在第四轮游戏中处于缺席状态,但他毕竟是连小怜的男友,林三酒还是作主将连小怜的能力给了他。 至于从白队成员身上搜出来的5件特殊物品,她可就好好地收起来了——除了林三酒以外,其余的三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好东西,正是需要特殊物品的时候。点一点数,算上之前赢回来的3件物品、从老太太身上搜出来的3件物品,几人这一回也算是大丰收。 从木箱子里取出了3个小光团,看着它们融入了自己的皮肤后,林三酒抬头问道:“点先生,我们每人是不是还可以要求一个特殊奖励?” 她可是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呢。 点先生依然保持着海天青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出自己的真身来:“可以啊,你们提吧。” 躺在一旁了无生气的钟俊凯,忽然眼睛一亮,勉强爬起了身。 林三酒抬起了木箱子的一角,伸手从底下拿出了她早就贴在下面的日记卡。低头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日记卡以后,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对点先生笑着说:“我和兔子都想要这个木箱。” 突然被她代表了的棕毛兔一愣,随即有些不满:“喂,我还没想好呢!” 林三酒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日记卡递了过去。 棕毛兔用前爪按住了卡,低头一看,顿时也没了言语。 因为在日记卡上,详细地记录了林三酒在第二次游戏时将木箱转化成卡片的一次经历——尽管林三酒害怕被点先生惩罚,只将木箱卡片化了不到一秒就又将它放回了原处,可是因为她事先就叫出了日记卡,因此关于木箱的所有信息都被记录下来了,甚至包括以后几次使用木箱的过程,也都完完整整地在卡片上呈现了出来。 正是这个木箱子,有着拿走别人能力、收为己用的神奇之处。 有了它,他们就能够将能力归还给海天青二人了。不光如此,这个木箱连新死之人的能力都可以提取,也就是说,有了这个木箱,几乎等于有了一件作弊器! “这个木箱可不能给你们呀。”点先生却突然笑了,“给了你们,我就没有了。” 一直以来信心满满的林三酒愣住了——她竟然忘了,点先生从没说过他不能拒绝。 点先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仿佛很高兴看见她此刻无措的模样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一个复制品。” 林三酒和兔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拿到了复制品箱子、又分配完了特殊物品以后,副本终于结束了。走出了副本时,他们发现原来外面的白雾都已经消散了,重新展露出这个被毁坏了一大半的世界来。想想也是,在副本里的时间相当于过了两三个月,外面的雨势再大,也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向海天青解释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摊开手,叫出了【劫贫济富箱】。 深红色的复制品很小,大概只有饭盒那么大,顶多只能叫做木盒——她一边将手伸进了箱子里,一边朝海天青轻声道:“这个复制品可就弱多了,每个箱子只能用两次,一次只能抽取一个能力,而且还不能用在死人身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能力是可以还给你了……” 为了把能力还给胡常在,兔子手里的箱子已经用完了两次机会。 海天青低头一看,递过来的木盒子里,正微微地漂浮着一个光球。他一探出了手,光球像是知道回家的路似的,立刻一头撞进了他的手里,随即便融入了皮肤消失了。 活动了一下臂膀,海天青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又回来了——他朝林三酒点点头,将木盒递了回去,同时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既然特殊物品也都拿了,能力也可以还给我了……那你们为什么还坐在这儿不走?” 此刻没有了热雨,月朗星稀。白雾和狂风都消失了,黄沙被雨浇过了,混成了泥,暂时不能继续在空中放肆了——这样的天气,视物清晰,正是上路的好时机。 胡常在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哀叹的语气说:“……海干部,你看见咱们的车了吗?” “呃?”海天青一愣,立刻站起来四周望了一圈。 此时空旷的马路上孤零零地坐着三人一兔,街边倒着几辆糊了厚泥的破败车体,身后除了一片废墟之外,便只有一栋摇摇欲坠的楼。海天青这才意识到,装满了食物和水的两辆车不见了。 “在副本里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咱们的车早就被偷了。”林三酒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里传了出来。“……因为我无法卡片化那么重的东西,它们一直就在路边上停着。” 1514 潜伏的目的 【正文快了,可以等等】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1515 发布会内部 【这章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卡】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1516 【没标题就意味着遥遥无期,大家去睡吧】 ……林三酒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硌得隐隐地发疼,已经好半天了。她困得厉害,也不愿意动,只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了一阵“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划破了静谧的夜,听起来分外刺耳。 谁的手机铃声放得这么响?自己住在38楼都能听见,也太扰民了吧? 林三酒忍着困意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橙黄色的圆环把手——对了,我不是在38楼公寓——是新世界啊…… 她坐起身,目光落在一排排堆满了各种货物纸箱的公交车座位上。林三酒身边的车墙上,还挂着一个绿色标语:老弱病残孕专座。车窗外难得的一点星光,将标语的轮廓照亮了。 落客门的上方,贴着一张大概是线路图之类的东西,不过只能看见一个“3”字。 公交车车门忽然被人一阵急敲,“小苹果”的歌声更大了,歌里还伴随着田鼠的声音:“哎,已经十点了,你们起床吧!咱们该出发啦!” 林三酒揉了揉眼睛,现实的记忆像潮水似的漫进了大脑。 是了——今天下午已经同意带上田鼠一起走了。随后大家还坐进车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了很长时间……虽然田鼠看起来一副很胆小不可靠的样子,但实际上接触过以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为了给晚上节省体力,大家很快就去休息了。唯一有手机的田鼠自告奋勇地设了一个闹钟,打算晚上十点准时出发。林三酒跳起来,到司机驾驶座上按了一个钮,公交车车门一下打开了,露出了仍旧穿着一身不合适西装的田鼠。 林三酒有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还不赶紧把闹钟关了?万一引来堕落种怎么办?再说这声儿也太大了吧!” 田鼠“哦哦”了两声,连忙把手机关了。小苹果一消失,林三酒只觉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田鼠笑着问:“玛瑟小姐呢?还有小卢,他们起了吗?” “他们在后面……”林三酒应了一句。 正说着,玛瑟打着呵欠走过来,用矿泉水漱了口,睡眼惺忪地坐在了驾驶座上。卢泽朝田鼠点头示意了一下,揉着眼睛往卡车处走,背影瞧着也是没精打采。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啊——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田鼠倒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来来回回地把发动机都检查了一遍,见都没有问题了,这才干劲十足地一挥手:“太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略微洗漱了一下,坐上卡车后好一会儿,林三酒的困劲儿慢慢退去,这才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手边的地图,找了一下通往西郊工厂区的路,首先发动了车子。 西郊是这座城市很出名的一个产业区,聚集了多种行业的工厂和加工厂。这些工厂里一般都是带宿舍和食堂的,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态圈了;只要到了那儿,到时无论是备用电源、物资,还是能够容身的庇护所,都将不是问题。 跟在卡车后面的三辆车,也随着她缓缓地开动了。 不得不说,让田鼠加入进来还真对了:他除了对维护汽车很有一套,最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然还从车里拿出来了几套对讲机——虽然间隔距离不能太远,但现在车与车之间,在行驶的时候总算是能互相联系了。 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卢泽轻松愉快的声音:“小酒,咱们离工厂区还有多远?” “看路况吧,要是没有被车子堵死的话,咱们走最近的这条路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爬完这个上坡,就能看见标牌了……”林三酒正说着,忽然胃里一阵咕咕怪响,她立刻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声音果然被卢泽抓到了:“哈哈,那什么声音啊?要不要我们停下来给你一点时间解决啊?” 对讲机里响起了噗嗤一声笑,分明就是玛瑟。 “我只是肚子饿了,”林三酒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你这小鬼一定没有女朋友!” 一面说,她一面忿忿地伸手找了一包曲奇饼,拆开吃了一块,任其余几个人在对讲机里笑得开心。 说来也挺幸运的,这一路上的车子基本都老老实实地停在了路边。有时候遇上被废弃车辆堵塞住了的路,从旁边擦边儿也能挤过去——现在因为路面沙化得严重,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也不再分明了。因此开了十来分钟,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倒还一直行驶在通往工厂区的捷径上。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你们听见了没有?”开着开着,玛瑟忽然问了一句。 田鼠立马担心地接话了:“玛瑟小姐,不会是你的发动机出问题了吧?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太模糊了,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没声音了。” “如果又听到了的话,我就再为你检查一下发动机吧!” 听了这话,林三酒不禁从后视镜里朝后方看了一眼。跟在第二辆卡车之后的公交车,此时正开得好好的,隐约还能看见驾驶座上的玛瑟,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她不以为意地顺手打开了车窗,灼热的夜风一下子呼呼灌了进来,她一头长发顿时在空中飘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每一件都像电影回放一样,发生得很清楚,也很不真实。 几乎是突然间,只听对讲机里响起了一声拔高了的惊叫——声音是卢泽的,至于他说了什么,却根本听不明白。林三酒心里猛地一颤,一句“你怎么了”还含在嗓子眼里,只听身后猛地发出吱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便是一声撞击似的轰然巨响。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顶着窗外的烈风探头一看,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在被黑发切割成了碎片的视野里,卢泽的卡车一个拧头,几乎是打横拦在了路中央。他身后的公交车仓促之间,一头狠狠撞进了卡车车头里,登时冒起了一股浓烟。卢泽的身体一下子从驾驶座里被撞飞了出来,无数玻璃碎片飞溅开来,他的身体却凝固了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肚子上贯穿着一根尖刺似的长长口器,口器的另一头,隐没在卡车里。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一个眨眼都来不及。 林三酒双眼顿时红了,猛地大喊了一声,一脚停住了车,推开车门就朝卢泽跑去。 然而还不等她跑近,公交车的车头忽然轰地一声爆炸了,随着浓烟和火光,大量的玻璃碎片从事故发生的地点激射开来,四散在空中,林三酒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被玻璃雨给划得浑身是血。 她一下子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浑身都是伤口。然而林三酒却恍如未觉,仍呆呆地坐在地上——因为她看得清楚:随着玻璃碎片一起落下的,还有片片血肉,和一些眼熟极了的红发。 开、开玩笑的吧? 开在最后的雪铁龙差点一头撞进公交车里,开门出来的田鼠吓得脸色蜡黄,大声问:“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林三酒愣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一句话也不说,双目赤红地就又要往卡车处跑。喘着粗气的田鼠忙一把拉住了她,喊道:“你冷静一点——” 一句话没说完,田鼠忽然觉得头上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他一抬头,愣了。 刚才被林三酒一脚刹住的车,大概因为没有挂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眼前。田鼠松开了拉住林三酒的手,转身要跑,然而卡车太近了——他的步子才刚提起来,卡车庞大的钢铁阴影就已经吞没了两个人…… 第一回,全军覆没。 1517 套话得先上头 【这章很快了,大家可以等一下,最近老是卡文】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来了,终于来了 请假条! 其实最近我这个更新频率,啊,怎么讲,属于掩耳盗铃蒙眼偷东西我不发防盗你们就发现不了我偷偷鸽的自欺欺人式频率。这不我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正经理由,立马浮上水面请假来了。 我下午要去看医生(放心我没有感染肺炎),做个初步咨询,不知道大概要多久等我明天再来吧 话说我最近作息太奇怪了,每一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碎片状睡眠随机分布在24小时以内,有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更了没有。 谢谢理解的旁友,对不住不理解的胖友,这段时间状态不佳,等我调整好了,一定报复性更新。 1518 思想工作 【正文快了,可以等等】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1519 辨认敌我需要智慧 【这章快了……】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20 目前正文有光荣的157字了,你们要等也行,拒绝事后索赔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521 正文才写了三分之一,大家睡去吧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522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们睡吧,你们肯定熬不过我,我刚睡了一个短觉醒了……别问我这是哪国作息,我也不知道……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523 没有标题,意味着我要死在电脑上,你们梦里玩吧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523 送神难 ……大厅里一片寂静。 在很多年以前,在仍旧正常运转的现代社会里,林三酒有一次曾经目睹过同样的沉默。 她当时正在收银台后排队等待结账,无聊时四下看来看去,恰好看见一个老年男人,站在后方一个货架边上,手里抓着一条巧克力棒。背对着走道上来来往往的顾客,他低垂着脑袋,站在那儿把巧克力棒一口一口吃了——吃完了,顺手把包装纸一扔,丢在地面上。 “诶!”林三酒一反应过来,马上从队伍里喊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那男人几乎毫不吃惊,简直像是早知道会有人看见一样,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一片麻木。 “你为什么偷占这种小便宜?”林三酒一边冲他喊,一边下意识地打量他的衣着,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个流浪汉——但他的衣着干净正常,甚至称得上体面。“你吃了的要结账才行啊!” 那男人始终垂着眉眼,也不吭声,也没有表情,不管她说什么,活像针扎在了死肉上,连皮也不会跳一跳。他维持着这一副麻木神色,沉默地收回目光,沉默地转过身,走了。 此时林三酒坐在圆厅里,所感受到的,就是同样一种沉默。 她等了近五分钟,她一声不出,另外六个游戏创造者就也一声不出。这是一种虫豸式的沉默,在没天敌叼走之前,就仍低头趴在生命的树枝上,一动不动的同时,或许仍在嗫嚅着、沉默地吸吮树汁。 要不是她其实真的拿游戏创造者没有好办法,林三酒都简直有点想笑了。 “那个,”爱伦坡忽然凑过来了一个脑袋,问道:“您……要不,我给您去把他们带出来吧?” ……嗯? “我替您想过了,”他弯下腰,在林三酒身旁说,“您要是上门一个个地抓,那他们要是在门外放了什么文字的话……啊,您当然不用害怕,就是处理起来多麻烦呢?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去替您把门打开,把人拖出来,我不怕麻烦。” 林三酒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张瘦骨嶙峋的脸上,面皮灰暗着,仿佛在往后退,眼睛里却烧着光,好像在往前拱。 “你也知道我打不开这里的门?”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爱伦坡急忙摇头道,“您虽然没有权限,张师可还没死啊,您当然打得开门。我的意思是,能少一点麻烦就少一点,这不是……” 他的眼神忽然微微一滞,随即又笑了:“哎哟,他们在骂我了。” “我看可以,”余渊冷不丁插话道,“你现在先把那些文字叫出来,别耽误时间。” 什么文字? 这个疑惑同时从爱伦坡和林三酒面上划了过去,爱伦坡却是先一步反应过来的。 不等其余监视他们的游戏创造者回过神,这个男人一挥手,圆厅里就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了各个巨大文字。“人身自|由”、“解脱”、“复原”等等词汇,迅速占据了圆厅,顶着天花板立住了,像一片冷冽的森林。 “把松字也叫出来,”余渊大概是看一次,就记住了电脑上文字清单里都有哪些文字,接连吩咐道。直到爱伦坡表示自己已经把能叫的限额上限,一共十个字词都叫出来了,他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林三酒说道:“能叫人恢复自|由的文字,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个人叫出来,其他人就用不了了。” “那你是打算……”林三酒也明白了。 “他这个主意可以,”余渊说,“我给他拿点东西,用来抓人,再让他比其他人强一点、快一点,这都可以做到。我跟他一起过去,你就等着我们带人回来就行了。” 他给爱伦坡提供的束缚道具,那不用问,肯定是末日世界之中一流的;没了文字帮助,那些游戏创造者摆不脱道具束缚,放出的攻击性文字对爱伦坡又不起作用,自然只有被拖出来的份——而且,爱伦坡没有浪费自己刚刚急升了一截的战斗力,还真是把人给“拖”进圆厅里来的。 林三酒坐在椅子上,望着他熟门熟路地消失在了走廊里,在她生出对方会不会就这么跑了的狐疑时,爱伦坡又满头热汗地重新进了圆厅,手上拖着一大长条裹住了人体的渔网;透过粗大的渔网孔眼,她认出来了,这是短刘海。 当游戏创造者与林三酒面对面处于同一空间里时,他们就不敢再叫出攻击性文字来了。 虽然她其实不能把游戏创造者们怎么样,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尤其是爱伦坡为了表示忠心,还主动表演一场,卸掉了身上保护性文字;因此短刘海一从渔网里被倒出来,赶紧也把保护性文字给撤了,一眼又一眼地扫过林三酒,似乎生怕自己撤得晚了一秒,就会被文字给勒死。 “你、你……你要干什么?”他这话却绝不是质问,反而是好声好气地商量,“阻止了新游戏发布会,也没有什么好处的,真的……” 爱伦坡和余渊的效率还挺高,短刘海绞尽脑汁才吭哧出几句话,从第二个游戏创造者的住所方向,就传来了一声差点能掀掉天花板的嚎叫。饶是林三酒都未能免去一惊,紧接着,整个圆厅里就炸开了号叫声、哭骂声、扑腾的闷响,一波一波地占满了空气,几乎要把人都从空间里挤出去。 “你是什么东西啊你是,”那中年妇女在地上扭来扭去,用尖利嘹亮的声音长长地哀嚎道:“你敢动我,我跟你拼了,命不要了,我不活了,我|操|你妈的,你等着我出去——” 等她被咕咚一声丢在林三酒脚下的时候,她没有找爱伦坡算账。她面色涨得血红,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不住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踢腿、挥甩胳膊,号叫声震耳欲聋。她眼睛紧闭着,高高鼓出了眼眶,好像除了她自己的哭嚎,再没有别的东西存在于她的世界里了。 这种哭闹法,林三酒还只在婴儿身上看见过。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过一句话,“如果哭闹的婴儿在那一瞬间可以毁灭世界,他就会毁灭世界。” 她一把扯过了桌上的张师,将他半死不活的那一张脸贴上了中年女人——后者在地上翻滚扭动时撞上了张师的脸,一下子给她吓得惊叫了一声,清醒了不少。 “把你们拖出来,是为了要给你们留一条活路,”林三酒仍旧平静地说,“我不愿意多杀人,不过给你舌头拔下来,你也还算是活着,对不对?” 虽然不能动手,战力差距带来的压迫感,却结结实实地叫她闭上了嘴。 接下来被拖出来的夜星女王一声不吭,除了时不时用眼睛瞥一下林三酒,简直像个雕像。她显然听见了那一句“给你们留活路”的话,作出了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接下来,面色阴沉郁怒、连咬肌都高高凸起的战栗之君,也加入了一言不发的行列,尽管他看起来像个不稳定的火药桶。那个畏畏缩缩的女人,始终带着点儿疏离感,也不与他们靠近,只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舟仙是最后一个被拽出来的,或许是刚才传话时哪里没有沟通清楚,兀自闹不明白状况;在原地看了一圈,还急忙喊了一句:“少了一个人吧?新来那小子不在这里,你们不能只放过他啊!” 林三酒指了指自己,就让他面色一白,住了嘴。 “我们要是离开这里的话,” 在余渊、爱伦坡将这六人像赶羊一样赶在一起之后,夜星女王沉着脸,小声说:“……你能保证不伤害我们吗?” 除了令人讨厌,似乎很难说这群人究竟有什么罪过——就连那些游戏,应该也是模版的问题,他们只是受环境影响、被规则限制的个人,暂时还不能说他们本心就是要犯坏。话是这么说,林三酒点头时,仍然不得不用了几分力气,才点下去了头:“我不会伤害你们。” 他们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余渊告诉她,这群人里没有一个是抓走了季山青的,那她自然可以让他们走了——要留下来继续写游戏,可万万不行。 “那,那我现在就走。”夜星女王倒是很识时务,小声说:“这个地下设施里,就有一个出入口……” 林三酒倾过了身子。“什么样的出入口?”不等对方搭话,她干脆站起了身,说:“走,全部过去。” 爱伦坡可真是一个再好的牧羊犬没有了。他一个人跑前跑后、呼呼喝喝,就能让六个人都走得老老实实,驱赶到了出入口那儿,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他负责来回前后地赶人,余渊负责在一旁监督,林三酒走在最后负责押阵;在有组织性的情况下,少数人就能牢牢将多数人给控制住。 夜星女王这次没有说谎,所谓的出入口,看起来更像是一根插在天花板与地板之间的巨大透明吸管,内部足可以容纳两三个成人。打开“透明吸管”的大门后,里头只是空空荡荡的一根管道,据夜星女王说,每逢要来新人的时候,就会有一块透明板子载着新人落下来——若是要走,他们也拥有随时走的自由,只需要按动旁边的控制键,从管道里落下一块板子来接人就行了。 “你们谁先进去?” 等接人的板子落下来之后,林三酒站在六人身后,冷冷地问道。 “那就我先来吧,” 战栗之君站在众人前头,闻言微微回过了身,说道。他看了看那个瑟缩的女人,向她告了个别:“那我走了,咱们外面有机会再见吧。” 话音未落,下一秒,他忽然猱身扑上、一把拽住了余渊的胳膊,将他甩向了那根透明管道里。 1524 【大家先睡吧,看没有标题就知道,遥遥无期】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关于消失了的1524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524 四散成沙 余渊作为数据体,此刻最大的短板就是这具身体。这只是他为了行走方便才用的,什么战力反应、运动能力,全都不在过去余渊的水准线上,当即就被抓了一个正着。 林三酒一直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里,眼角余光中一瞥见突变,当即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几人,迅速扑向了战栗之君——她的反应确实是快无可快了,在她扑过去的时候,战栗之君才刚刚将余渊推了出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手松开。 然而眼看就要能将余渊及时拦下来的时候,从另一头却忽然响起了爱伦坡的一声惊呼;他被人推搡着跌出了人群后,又被那人一脚踢上了后背,正好朝林三酒撞了过来。 “你们都进去吧!”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声。 她眼睛也没有眨,准备硬扛下这一撞——因为余渊已经被甩出去好几步远了,她现在只要一停顿,就要错过抓住他的机会了;她在这时心中一动,微微一低头,她瞥见了地面上从自己身后投下来的光。 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这种莹润、流动的光,她已经看见过好几次了。 林三酒猛一拧头,目光扫过时,果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树立起了巨大文字。在这个白驹过隙的关头,还不等她看清那文字究竟是什么,就已经先一步体会到了它的威力。 那股力量是不容置疑的——它并不很重,也并不迅猛,若是换了一个人来的话,她甚至能反手对抗住这股力量;但正因为它是文字带来的效果,是绝对有效的,正在往前扑的林三酒几乎不由自主地,就被这股笔直纯粹的推力给推了出去。 身边原本像羊群似的几个人,此时都各自四散逃开了几步,一见林三酒、余渊,包括爱伦坡,都一起被推向了传送管道,登时不由纷纷发出了欢呼声:“干得好,再推一把啊!” 其实用不着再推一把了,林三酒身后出现的那个文字「推」只要没有消失、没有把人推出效力范围之外,就会一直起作用;哪怕是一脚蹬在墙上抵住自己,这股绝对的力量也会持续前进,直到将人的腿骨、脊梁骨全部挤碎。 林三酒是唯一一个受文字影响的人,尽管她本来是要去拉余渊一把的,结果自己却先他一步被推到了那个透明管道附近的墙上,离门口只有几步远了。哪怕她都已经被推到了墙上,但身后文字的力量却仍旧不曾消减:那股力量如同物理规则一样,沉默而绝对地按在她的后背上,将她按得半步也不能动。 战栗之君是胆子最大的一个,将余渊甩向管道后原本已经跑远了一些,此时一看有了机会,竟又调过头来,跃跃欲试地要再将她也撞进“吸管”里去。 ……他倒是很小心,在冲过来之前,还特地先解除了身上的保护性文字。 林三酒心中一动。 她人被推在墙上,可手却还是自|由的,正要伸手出去攥住他的咽喉时,她余光一扫,看见余渊又被另外两人给推搡着、朝管道门口内跌了进去。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战栗之君打飞出去,让余渊跌进传送管道里;另一个是她假装不敌,被战栗之君给推进传送管道里。 想了想,林三酒咬住了牙关。 她盯着那一张因狂怒和兴奋而扭曲了的脸扑到眼前——那张脸涨得这么红,就好像把四周空气都给染得热了,嘴唇被唾液浸得湿亮,脑门上一层热汗,整个人就好像被仇恨、狂喜、暴戾给充斥成了一个膨胀光亮的东西,令人忍不住想起了烧伤皮肤上高高的、亮亮的水泡。 林三酒忍住没动,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推入了传送管道里,与余渊撞在了一起。 爱伦坡倒是唯一一个支撑住了、没被推进管道的人。他是游戏创造者之一,别人的文字对他不起作用,加上余渊刚才还给他加强了体力,他一通疯狂踢打,登时叫身边的其他游戏创造者都纷纷退开了——他们本来就是一盘散沙,众人一拥而上时还有点凑热闹的勇气,一旦有可能受一点点伤,登时就全放弃了,一个比一个后退得快。 “快,快去按按钮,”夜星女王自己远远站在人群后头,高声叫道,“别给他们机会出来了!” 那个“推”字大概就是她叫出来的,她自己同样受了影响,被一路推出去很远;直到林三酒进了传送管道,她应该才把文字收起、重新站稳了脚跟。 “难道我们要放过爱伦坡吗,”那个中年妇女脸上泪痕犹在,却又重新变成了一个成年人,吼道:“谁来都行,把他推进去,快点呀!” 战栗之君此时是离传送管道最近的一个人,仿佛早就被仇恨烧入了脑,当即喊了一声“我来!”;他看了一眼爱伦坡,先叫出了一个巨大的「牆」字拦在传送管道门口,随即朝那瑟瑟缩缩的女人吩咐道:“你过来,准备好按按钮!还有,”他对另外两个男人吼道,“我们一起把他给弄进去!” 那个女人本来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发呆,此时一个激灵,低着头缩着肩膀,小步赶到了门口,将一只手放在了按钮上。 “我不出去,”在看见几个男进化者都一起朝自己围了上来,爱伦坡疯了一样,也忘了什么打斗招数了,活像陀螺一般拼命甩着胳膊,怒喝道:“我不出去,谁也别想让我出去——” 在几人陷入一团又拉又扯、模样难看的混乱时,林三酒从管道内部的透明板子上站直身,伸手将余渊也拽了起来,低声说道:“没事吧?我马上带你出去。” “你打算要用梵和的穿行能力吗?” “是,”林三酒隔着「牆」字的笔画缝隙看了一眼外头,轻声快速说道:“你要多久能恢复我的神智?” “至少要两三分钟,”余渊答道,“你得走得远一点,不能落入这群人之中。否则他们一旦反应过来你那两三分钟内是神志失常的状态,我们两个都要在劫难逃。” 林三酒点点头——在几句话的工夫里,爱伦坡双拳难敌四手,已经落入了下风;他被几人反扭着手臂,硬是又推又搡的,将他给生生塞进了撤去「牆」字后露出的传送管道出入口里。 爱伦坡一跌进来,林三酒就发动了能力——没有带上他。 她想解散掉这一个新游戏发布会,爱伦坡自然也包括在内。后者似乎误会了,以为自己只要成为走狗,就可以逃掉被放逐出去的命运;是,少了他的话确实有种种不便,但在林三酒看来,这些人每一个都要走,没有一个人有资格留下来,用他人的代价享受性命安全——谁先谁后,自然就不重要了。 在她面前即将要打开一层新世界、在她即将要落进去的时候,她仍然留在“吸管”里的身体,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在仿佛被拉得极为漫长的这一刻里,余渊也朝上方抬起了头。林三酒要抬头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一边感受到头顶上呼啸而下的一股疾风,一边落入了面前的新一层空间里。 意老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上面有一块带着人的板子,即将要落下来了。” ……什么? 在她带着迷惑开始穿梭过层层世界时,爱伦坡在身后世界中那骤然爆发出的一阵惨叫,就像是回荡在长长走廊中一样,横穿了重重空间,经久不散。 “在他们把爱伦坡塞进去的时候,恰好在这时候,真正的第九个游戏创造者补充进来了。”意老师作为潜意识,已经先一步领悟出了来龙去脉,解释道:“原来 这管道里不止有一块板子……底下的板子被他们操控着冲上去,上面第九个人的板子正在往下落……唔,这二人恐怕都活不下来了。” 林三酒在恍恍惚惚之中,想要回答一句什么话,却很快就随着神智的消散而一起消散了。 ……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余渊正在她的身边,刚刚将一只手从她的太阳穴上拿了下来。她明明听从了余渊建议,走得远了一些,此时已经从传送管道所在之处,退回了走廊与圆厅的连接处;但那一群人的声音太响了,她耳边简直是一锅几乎快要炸开的沸腾开水,震得她脑子发疼。 林三酒缓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正坐在水泥地上。她慢慢站起身,遥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走廊尽头,听着那一团全部混杂在一起、模糊震荡的呼叫声。那中年妇女又哭嚎了起来,声调一扬一落,形成了尖锐刺耳的背景音;夜星女王近乎无措地不断尖叫,反反复复只会重复一句话:“她去哪了?她去哪了?她去哪了?” 战栗之君近乎疯狂的暴怒,是最嘹亮、最不容错认的。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其实已经认不出意义了,因为字词都被含混地搅在了一起,变成了近似于兽的吼叫声;在某种最原始的仇恨里,属于文明产物的语言与词句,好像都没了存身之地。 “你干什么!”短刘海蓦然一声怒喝,连远远站着的林三酒都听得一清二楚。紧接着,那中年妇女的声音近乎嘶嚎着答道:“是你们要动手的,我本来要走,是你们不肯走,是你们要对她动手的,这都是你们的错,我杀了你们,她不会怪我——” 林三酒愣愣地站在走廊口,简直不知道自己听见的是什么。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意老师忽然提醒了她一声:“有人来了。” 她和余渊赶紧精神一震,躲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工夫,那一个瑟缩沉默的女人,就小步从走廊深处跑了出来。她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把新生婴儿独自留在家里的母亲,除了要迫切地赶快回家之外,眼里什么都容不下了,就连林三酒悄悄跟在身后也浑没察觉——她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急得连门都没关严。 带着一种瘾君子重新获得毒品似的满足,她继续开始了编写游戏。 1525 游戏模版 【皮格马利翁项圈】重新凉了下来。 奥林匹克上空也有一块巨大的金属墙壁,同样遍布着人头大的孔洞,只是少了神之爱的那个“大厅”。被气流般的强大力量裹着,林三酒一行人像子弹一样冲出了金属墙壁,一头扎进了一片深蓝虚空里,悠悠地飘了起来。 久违了的深邃宇宙。 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的银白丝线,仍旧像记忆中那样漂浮在幽暗星空里,将这片宇宙分割成了块无数棋盘格似的深暗蓝。 两人一虫重新恢复了形体,互相交换了一个目光,都提防了起来。 人偶师眼周亮粉像是干涸了的鲜血一样,深浓得近似漆黑。他单薄得像纸板人一样的身体周围,仿佛忽然阴沉沉地压下了浓重的乌云,叫人甚至不敢直视他的表情。他身上的伤还是一样触目惊心,贯穿了半个身体。 “那个变|态呢?” 大肉虫来回转了转,四下看了一圈。它看起来如同无数大肉筋拧成一条的毛巾,模样让人头皮发麻;与其惦记一套生殖系统,林三酒觉得还不如先让数据体给它整一下容。 “你们记住,”在二人一虫分散开、去搜索最高神的踪迹前,林三酒低低地对两个同伴道:“不要碰到那些白色光线。那是数据体用来储存流通信息的管道,我们一踏足进去,它们整个族群都会知道我们来了。” 她这句提醒往常一定会惹得人偶师不耐烦,但此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转身,留下了一个黑沉沉的背影。 漫无目的地在虚空中游荡了一会儿,林三酒打量着面前无尽的银白丝线,抿了抿嘴角。其实根本用不着搜寻,只要目光一转,就能把这一大片宇宙盛进眼里了;当然,哪儿也没有最高神的影子。她刚想到这儿,碰巧灵魂女王也远远地传来了一句话:“这儿到处空空的,根本没有能藏身的地方,他肯定已经跑了。” 难道最高神已经进入了那些白色光丝里? 那可就糟糕了……假如最高神已经和数据体汇合了,那他们一行人随时可能被数据体抓住。 “我说,要不咱们趁着没人,赶回神之爱吧。”灵魂女王像条肥蛇一样游了过来,“何必非要和数据体打架?早点回去才是正事。” 正如林三酒挂念着身处神之爱的猫医生和胡常在一样,灵魂女王也惦记着它的族人。 “你们走吧,”人偶师远远听见了,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我不需要你们。” 唯有人偶师无须惦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惦记他。 大肉虫一愣。它不清楚云守九城那段重现的记忆,刚想说话,人偶师传来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冻结冰霜的刀锋一样,切断了它的话头。“要么我捣毁这个地方,要么我死在这里。不用劝我,你们早点滚。” 林三酒和灵魂女王不由对视了一眼。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大肉虫伸出一条红红的肉肢,朝人偶师的背影挥了几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 它话没有说完,后颈上肉皮就被人一把揪了起来。 “那可不行,”林三酒忍着滑腻触感,将灵魂女王的嘴捏住了。“谁知道你把猫医生藏哪儿了?不跟你一起回去,我不放心。” “我可以告诉你。” 林三酒歪头想了想,开了口。 “万一你骗我呢?再说,我看见你这种自以为自己是英雄的样子就恶心。”她有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像对方一样尖酸,“你觉得就你厉害?就你了不起?就你能打数据体?” 人偶师猛然一拧头,眼周颜色急速深邃幽黑了下去;但微微一顿,颜色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浅淡起来,直至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灰。 那句话人偶师不知对林三酒说过多少遍,她听得都腻了;现在把后半句改了一下,可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一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灵魂女王在她手底下微微颤抖了几下。如果这个时候放开手,想必它一定会第一时间和林三酒划清界限。 人偶师的背影像是凝住了一样,仍旧立在不远处。要不是他露出来的皮肤实在太过苍白,他看起来几乎要与远方深黑的宇宙融为一体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没回头,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当然,我也不想劝你。” 灵魂女王怔住了,大概没有见过如此好脾气的人偶师。“二位,”大肉虫挣扎着从林三酒手里拔出一张嘴,“你们斗志旺盛是挺好……可是咱们拿什么去打?” “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哟。” 当这句话传入几人脑海时,二人一虫不由蓦然一惊;林三酒回头一瞧,目光落在身后金属墙壁上,心下登时明白了:“最高神还在金属墙壁上的洞里!怪不得我们哪儿也看不见他,原来他一直等在洞口里没出来!” “答对啦。” 在二人一虫迅速警戒起来的目光下,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从一个人头大的黑洞里扑了出来——不过那也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心理作用。转眼之间,金属墙壁前就多了一个缓缓站直身体的高个儿男人;他仍然是那么俊美,也仍然赤|裸裸地身不着寸缕。 人偶师像是一道黑夜中的疾风,身子一晃就不在原地了。 然而身处于数据流管库,有一个最大的讨厌地方:人像是飘在水里一样,即使平时是闪电一般的速度,此刻也迟滞沉缓了。唯独不受这条法则影响的,偏偏是最高神;他游刃有余地原地一跳,在脚下没有支撑点的情况竟高高地腾了空,恰好躲过了人偶师。最高神长长双臂一舒展,反手抓住了金属墙壁,居高临下地望着二人一虫笑了。 “也想把我变成人偶?”最高神年轻俊美的脸上,又一次泛起了快活的神气,仿佛世间万事万物,于他都只是一场游戏。“在奥林匹克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在这儿呢?” “这里又怎么了?”林三酒有意问道。 “你们不也很清楚嘛。”最高神朝远方的银白丝线抬了抬下巴,绿眼睛里亮着光。“这儿是数据流管库呀,是数据编写和解读的天堂。” “你这么会编写,怎么不给自己编写一条裤子?”灵魂女王猛地尖尖问了一句,“别晃了!赶紧下来!” 最高神居然还真从善如流地双手一松;由于缺少重力,他从金属墙壁上悠悠地掉了下来。他一边控制自己往下落,一边看了看人偶师,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你们真是我在奥林匹克里遇见的最有意思的进化者了。我现在,有一种很骄傲的、当爸爸的感觉呢……” “等等,”林三酒突然拦住了蓄势待发的人偶师,紧紧盯住最高神的脸。她一向直觉敏锐,此时不由脱口而出:“你和数据体……关系不好吧?” 最高神总算是落到了几人眼前。 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像是被冰水洗过了一遍,只剩下隐隐约约、毫无笑意的一点影子:“……你怎么这么说?” “你比我们早进来,在这里的速度又那么快。你不去通知数据体,却躲在金属墙壁里听我们的谈话。”林三酒顿了顿,“而且,你听见我们讨论怎么和数据体作战,你就出来了……这不难猜。” “对,不难猜。”灵魂女王像回声一样赶紧附和了一句。 最高神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抓了抓一头蓬松的金棕色短发。“嗯,算你说得有点道理。得知你们和数据体也是敌人,爸爸就放心了呀。” “少说废话,你到底是什么人?”林三酒立即问道,“你和数据体有什么联系?” “刚才还有点聪明人的样子,这么快就又原形毕露了。”最高神叹了一口气,“我凭什么就要乖乖告诉你呀?”说到这儿他一笑,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涡。“这样吧,你再猜猜,我接下来要干什么?猜出来我就告诉你。” 林三酒一怔,刚一皱起眉头思考,却见对面的赤|裸男人一个拧身,脚尖一点,就转身朝身后金属墙壁直扑了过去——这一次,他的目标不仅仅是墙壁本身了;最高神在眨眼之间,一把抓住了一个孔洞的边缘。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最高神明明已经攀住了孔洞边缘,还不等翻身冲进去,却猛一缩手,从金属墙壁前飘开了。在他眼前就好像多了一个无形的橡皮擦,将墙壁上的孔洞迅速地擦掉了一大片,露出了底下灰灰白白的一片,什么也没有。要是他刚才缩手慢了,也许连那只手也会被一起擦掉,变成灰白色的底格。 头一回,最高神略微变了脸色。他回头看了一眼,人偶师慢慢地拧起了半张脸,勾起了一边嘴角。 “我这个物品的使用限制很多,不过你运气真好,它的时限刚刚恢复了。” 他阴沉轻柔的声气,仿佛不用真说出口,也能回响在林三酒脑海里。“你不应该露头的……我的人偶里,正好少了一个神。” 1526 虚无生出的笑声 小时候,林三酒有一阵子曾经很害怕往自己床底下看。不管什么时候,床下总是黑漆漆的,吞没了一切投进去的光线。妈妈胡乱塞进床底的几包杂物和旧衣服,袋子口总是打开的,落满了灰。有一个夜里她鼓起勇气,趴在床上,借着台灯光往床底下看。 床底黑幽幽一片,一件红色高领毛衣慢慢地从袋子里探了出来,长衣领像是从黑暗中蜿蜒伸出来的一条脖子,软软地搭在地上。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太记得了,那个时候她毕竟还小。现在想想,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光怪陆离的,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都不稀奇。 只不过时隔多年,如今当林三酒真正钻进床底以后,小时候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竟然又一次活了。意识力没有了,纯触也不太起作用,四周漆黑得连一丝光都不透;她好像又回到了手无寸铁、无能为力的小时候。 林三酒爬了一会儿,顿住了动作,伸长手臂摸索了一下前方的黑暗。 她有点儿担心自己会摸到一张脸,一条毛衣脖子,一具尸体,或者是其他什么古怪的东西;不过好在前方黑暗里只有一片干燥的水泥地。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微微喘了一口气,她又向前爬了出去。 手肘、膝盖,在沙沙的摩擦声中领着身体一点点往前挪。动作都机械化了,不用多想就能完成。在黑暗中爬了一会儿以后,林三酒的心越来越凉。 ……她已经爬了足足一分钟了。 一分钟其实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就算是再大的床,一分钟也应该足够她爬出来了,更何况它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张双人床。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发现她爬进来的入口蒙着一层暗光,遥远得缩成了一个小光点,看起来就像是她钻进了一条隧道一样。 难道这床的面积也像其他家具一样,会无限增加? 她趴在地上,轻轻地抬手碰了碰头顶,仍然是那一张木板床的质感。 要不要收了它?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发动【扁平世界】。这毕竟不是一件寻常家具……思虑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不再前行了,前方黑暗越来越深、看上去简直没有尽头。她像只蜘蛛一样勉强转过方向,朝来时的入口再次爬了出去。 听着一片寂静中分外响亮的“沙沙”摩擦声,她从床底窄窄一截空间里往外望出去,发现自己刚才经过的那张高脚茶几、那只大衣柜的柜脚,都在朦胧夜色中逐渐靠近了,不由松了口气。 幸亏出口的距离没有无限增加,要不然她恐怕真要困死在这张床下了。 在林三酒终于来到了床边的时候,她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停住了动作,低头朝外边打量了一圈。她不能冒冒失失一头冲出去,得先看看—— 她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被冻住了。 她已经停下不爬了,但是那个衣料摩擦表面的“沙沙”声却没有停下,仍然正贴着她的耳边响。 林三酒血液几乎都倒涌上脑了,猛地一拧头,本以为会在身边看见一张人脸——但触目间只有漆黑一片,连气流好像也没有一丝波动。 “沙沙”声突然停了下来。 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猛然叫出一条浴巾在身边挥出了一个半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浴巾在黑暗中却什么也没打着,“啪嗒”一响,毫无阻滞地落在了地上。 她身边的黑暗中似乎什么也没有。 但是刚才那个声音,确实离她非常近……一股热热的、呼吸一样的微弱气息,吹上了她的头顶。 林三酒慢慢地抬起头,正好在木板的缝隙之间对上了一只白白的眼珠。 刚才她在床底下爬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在床板上一直跟着她爬吗? 林三酒根本来不及去想了——她后背紧紧贴在水泥地面上,不敢从咫尺之遥的床边爬出去;只狠狠一甩【龙卷风鞭子】,朝那只紧贴在她头上的白眼珠击出了一股旋风。 轰轰风势顿时击碎了床板,在一片木料飞溅的炸响中,同时掀起了一声尖叫。比床底浅淡一层的黑暗终于重新笼了上来,迎面扑来一阵外头带着霉腐味的凉空气,她立刻跳了起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别,别——” 一个尖细尖细的嗓子惊叫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影子一边叫,一边飞快地就要钻进旁边那一摞桌子中间去,却“轰”地一声将整摞桌子都撞翻在地,余音在夜里回荡不绝。 “啊,”那个小得出奇的影子被砸了个正着,被埋在桌子下方,使劲乱踢着一双腿,“别、别过来……” 见这人如此害怕自己,林三酒倒放松多了。她四下望了一圈,见最高神似乎没有要出现的迹象,几步冲过去,一把拽住了那人的双脚。她从来没有握过这么细的脚腕,两只脚腕合在一起,可能还不如一把筷子粗;骨头直接抵住了她的手心,叫她不由浑身都没来由地一颤。 “出来!你是什么人?” “别、别碰我,”那人又尖叫起来,声音细细的,分不清男女。林三酒一使劲将他拽了出来,却险些被他吓了一跳;即使在黑暗模糊的夜色里,她还是被这人的相貌吓了一跳。 硕大的头颅被一段细细的脖颈支撑着,躯干、四肢都细如柴棒;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他的皮肤泛着一种死人白——要不是这种白法,林三酒只怕还会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饥饿的非洲儿童。 他的身量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佝偻着身体,骨头软软地已经变形了。他瞪大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球,断断续续地叫道:“不要杀我……痛,痛……” 林三酒微微松开了一点他的脚腕,皱着眉头又问了一次:“你是什么人?” “我,我,”他似乎惊恐至极,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我妈叫我小皮蛋……” 林三酒一楞。 “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他嘶嘶地抽着冷气,浑身都在发抖:“我妈妈说我五岁了……但是她后来不见了……” “你妈妈不见多久了?” “好久好久了……”说到这儿,这男孩突然一顿,一双凸出得分外厉害的眼睛里干巴巴地甚至泛不起水光了,只有哭腔浓重了起来:“妈……她……没了。” “你怎么来到这儿的?”林三酒也不忍心继续捏着这孩子的脚腕了,她忍着心惊,扶起了这个瘦骨嶙峋的男孩。她不敢在原地耽搁,领着他迅速穿过床的碎屑——那张床现在看上去又是一堆正常大小的碎片了——绕过一地桌子,挤进了两个柜子中间。 “妈带我来的,”小皮蛋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声气忽然低得像是奄奄一息。“我家、街上到处都是火……妈跟我说,等我过五岁生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火了。然后我们就来这里了。” 这孩子说话还算清楚有条理,林三酒问了几句,总算捋清楚了脉络。他原先的世界遭遇末日以后,他妈妈一直带着他艰难求生,好不容易撑过了14个月,居然还幸运地拿到了两张签证,于是带着孩子来到了奥林匹克。 结果这儿最终成了那一位母亲的葬身之地。 她费了不知多少心思带在身边的儿子,就被抛在了最高神制造出的家具墓场里,日日夜夜流浪徘徊到现在,似乎已经有好几年了。他对谁都没有威胁,谁也提不起兴趣去杀他,所以竟然保住了一条命;只是瞧他的样子,要是没遇上林三酒,这条命也保不了很久了。 “你都吃些什么?这儿有水吗?”林三酒问话的时候,已经将【出前一丁泡面】卡片捏在了手里。 “好久没有吃过了……”小皮蛋有气无力地说,“有时跟在像你一样的人后面,他们会给我一点东西吃……有时我吃一点棉花和木头……” 在性命攸关的奥林匹克里,想来愿意给他发善心的人也不会很多——否则他也不会饿成这个样子。想到自己刚才差点一抬手把这孩子杀了,林三酒就不免内疚起来;她对小孩很不在行,于是干脆将吃食当作补偿他的办法,不仅给他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还又拿出了不少干粮,装了一只袋子,让小皮蛋背在身上。这孩子刚才一边吃面一边哭,不知道到底遭了多大的罪。 “你今天绝对不能多吃,”她生怕小皮蛋一个控制不住把自己撑死了,“明天再吃下一顿,听见没有?” 小男孩点头的动作,直叫人担心他的头会掉下来。 见他精神活泛了一些,林三酒四下张望了一圈。远处【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已经微弱得几乎要快看不见了,短短几分钟之内,又离她拉开了远远一段距离。放眼望去,她好像也变成了另一个迷失在家具墓场里的小皮蛋。 “我问你一件事,”林三酒一向学不会那种温柔的、哄小孩的语气,硬邦邦地问道:“你今晚有没有看到除了我之外的人?” 小皮蛋又点了点头。 林三酒眼睛一亮:“什么样的人?往哪里去了?” “一个、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小皮蛋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身上包了白白的布,布上还有血……衣服咯吱咯吱地响。” 1527 农庄生活 林三酒完全不认识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 醒过来也有好一会儿了。她有些茫然地伫立在冷风中,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件事说得通——她试着将下副本以前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列出来,但是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儿。 身后的肉腔在她跃步跳了出来以后,就像个受伤的动物一样,一直在微微发着颤;牛奶似的白色烟雾从炸碎的裂口里源源不断地漏了出来,持续了好几分钟。原本还十分戒备的林三酒,不久就发现这些“牛奶”一旦流进了外界的空气里之后,就像被稀释了一样,失去了原本的特质后,不由自主地消散在了冷风里。偶尔被她不小心呼吸进去的一点儿,也仅仅让她头脑飘忽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影响。 粗糙、冷硬的岩石沉重地压迫在身子两侧,仿佛随时都能够合拢、吞掉林三酒似的。石壁间的空隙狭窄而不规则,令她背后的骨翼成了一个很头疼的东西;无论她怎么吃力地调整骨翼的角度,总是磕磕碰碰地不太舒服。唯一宽敞的空间,就是肉腔所在的地方了:像是石壁被凿出了一个口袋似的,肉腔正好处在中央,周围还留了一圈空地。 林三酒早就不再抬头看了——以她进化者的视力而言,石壁一直延伸到了她视线的尽头,才在头顶上画出了一条浅白色的线;第一次抬头时,她花了几秒钟的功夫,才意识到这条线原来是无比遥远的天空。 叹了口气,她摸索着石壁,朝前又走了几步。石头缝间覆盖着薄薄的泥土,从这稀薄的营养里,钻出了几丛疏疏拉拉的暗绿色叶片,看起来就像肉腔里的人一样,仿佛马上就要死了。 她明明跟随着微笑人鱼的成员一起进了一个副本——然而为什么她却在深渊下的一个肉腔子里醒了过来,林三酒没有一点头绪。 被打碎了的肉腔,流出了一地黏黏滑滑的液体,每走一步就在鞋底“咕叽、咕叽”地响。在稀薄而昏暗的天光下,肉腔原本那种令人牙酸的深红肉色渐渐地枯败了,泛起了一种濒死的深褐色来——无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林三酒的那一击,都将它送上了死路。 把人搬出来这件事,比她想的还要困难的多——虽然少数人看起来还算健康,但大部分人由于长时间的昏迷和缺乏营养,都已经消耗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林三酒在试图抱起一个女孩的时候,不小心擦过了她的大腿一下,“喀拉”一声,那女孩的腿骨就从盆骨处脱离了开来,只剩一层薄薄的干黄色皮肤,连接着腿和身体。 在没有了“牛奶”以后,或许这些人都会慢慢地醒过来,但林三酒不打算在这儿等到那一刻。从肉腔里救出来的人,大概有三四十,都被她小心地放在了甬道上;做完这一切后,她又从卡片库里找出了水,给每个人都喂了一些。接着,她踩着人体与人体之间可怜的空地,像个芭蕾舞娘一样,林三酒有几分辛苦地朝石壁夹道的深处走去。 另一侧光线稍微亮一点儿,地势也略高的方向,走不了两个小时就只有泥土和岩石组成的死路了;尽管林三酒十分不愿意,但目前唯一的的出路,就只剩下面前黑峻峻、越来越窄的石头缝隙了。 这是林三酒走过的,最叫人难受的一条“路”了。在离地面几千米的距离下,在岩石层深处不知怎么被分开的一条缝隙里,在足以叫任何人患上幽闭恐惧症的、狭窄漆黑的小小空间里,林三酒挣扎着,不知道走了多久。 一开始她还只是疑惑、还有一些担心;但走到后来,她心里只剩下了对自己身后骨翼的痛恨——磕碰和摩擦还只是小事,有一些地方窄得根本不容许巨大骨翼通过;就像是将四肢硬生生掰向一个不可能的角度一样,林三酒咬牙忍痛把骨翼打开拉长,有时甚至还要折叠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最终是怎么挤过来的——不过好在,在如此深的地底,也没有人能听见她吃痛发出的惨叫。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把骨翼掰断扔掉的前一刻,石壁间的空间终于逐渐宽敞了起来——光线越来越明亮,甬道越来越宽广,坡度越来越往上延伸了,手脚并用地爬了几个小时以后,林三酒发现自己摸回到了地面上。 喧杂的人声、偶尔飞船从空中划过的引擎声、不知是什么发出的轰轰闷响,跟着其他千百种声音一起涌进了耳朵,一瞬间令她几疑自己从地狱返回了人间。 ……两轮巨大的圆月垂在无数足有几百层的破败大楼上,被层层叠叠的电线分割成了无数块,熙熙攘攘的人流裹着嘈杂的声音,充斥了每一处灯光照得到、或者照不到的角落。 她似乎仍然还在赛博区。 大地上明明被撕裂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但对过往行人来说,似乎马路中间出现深渊已经成为了一个司空见惯的事;从林三酒爬出来的地方,仅仅只有一条黄带子围了一圈,以警示人们小心掉别进去而已。当她钻出来的时候,皮肤被坚硬的岩石划割得鲜血淋漓,头脸、四肢上也尽是泥灰尘土,浑身上下无一不痛——然而并没有谁多看她一眼。 林三酒忍着痛找出了地图。 “……好奇怪,我们怎么又回到这儿了?”在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以后,脑海中的意老师先说话了。 虽然她对红鹦鹉螺不熟悉,但是却并没有妨碍她迅速地找到自己的所在之处——横跨了大半个赛博区的深渊,被这儿的人命名为“大峡谷”,像条伤疤一样呈现在地图上。“大峡谷”的一端是一片荒地,而林三酒此时正在靠近商业区的另一端上——当初从鉴定师家里的窗户往外看去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一次“大峡谷”了。 但大峡谷跟微笑人鱼的领地之间,还隔了一段遥远的距离;林三酒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跑到深渊底下去。 从丢失了那本《少女的悲伤》以后,没有一件事说得通,连得上。 林三酒烦躁地揉了一下地图,手又顿住了,因为她想起了花在地图上的红晶。“我不知道——”她有点没好气,“不过,不管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害得我,就让今天算成他们的幸运日好了——我现在要去买船票。” 她虽然善良,但并不傻——当十几个中晶从一个她正搬出肉腔的人身上掉出来的时候,林三酒就知道自己的船票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虽然这钱拿得不是特别理直气壮,但就连一向道德标准比较高的意老师也同意,也许在深渊底下昏迷着的人更需要的是食水,而不是红晶。 “但是……那个正在吞噬红鹦鹉螺的副本呢?你也不管了吗?”意老师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这个我没法不管,”林三酒承认道,“但是这个副本在哪?” “你明明知道的,就在微笑人鱼的——” “按理说,我也应该在微笑人鱼的领地里。”她打断了意老师没说完的话。“然而我醒来以后却在这儿。” 意老师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那……也有可能是因为副本吞噬到这儿了……” “我看不出来跟以前有什么分别。” “那是因为萨杰说——”意老师刚说到这儿,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停住了。 林三酒微微一笑,但是眼睛里却并没有多少笑意。“……对呀,都是萨杰说的。我们跟她一起进了副本,她却并不在那个肉腔里。” 那个外表很不正常的女孩一定知道什么,却没有告诉林三酒一行人。 “等我见到了楼野他们,会借助成长者联盟的力量回来调查萨杰。”她一边朝飞船登录点的方向走,一边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在我找到那个女人之前,只好盼望红鹦鹉螺的势力们能够聪明一点儿,别让事情发展得超过控制了。” ——或许这个想法并不是那么不靠谱;直到林三酒走进人流穿梭的飞船登录点,站在电子信息板前看了很长时间以后。 她明明记得微笑人鱼已经得到“吞噬副本”的相关讯息了,但是从“赛博时事”上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针对这件事的蛛丝马迹,反而尽是一些什么“CLASH从一A级世界成功归来”、“12个新末日世界信息录入系统”、“有人高价收购植物类特殊物品”之类的新闻。 “怎么回事……”林三酒皱着眉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摇摇头,她大步走向了售票的柜台,融入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 在那个拖着骨翼的高个儿女人离开以后,售票的年轻姑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电子信息板,再次浏览了一遍四个月后的签证拍卖价格。对于D级世界来说,她的出价果然还是太低了;正当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时候,她感觉到又一个人影来到了售票台前。 “你好,”年轻姑娘半职业化地抬头笑了一下,随即声音就冻在了喉咙里。 这个女人的眼睛如同两个深深的枯井,没有一点眼白。即使每天都要见到上百个奇形怪状的人,但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不像人类的东西,让年轻姑娘忍不住打了个颤。 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包着一条厚围巾的女人低头看了看金属台面的倒影,随即才又一次抬起了头。这一次,她的眼白出现了;好像是用力捏了一下黑眼球,才好不容易露出来了一点眼白似的,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笑了。 “刚才那个骨头翅膀的姐姐去哪?我也要一张去那里的票。” 1528 引路的余渊 林三酒顺着坡道滑了下去,脚刚一落地,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立刻扑了她满头满脸——这气味黏腻厚重,又像是生了刺似的一个劲儿扎人喉咙眼儿,即使是她,也忍不住从胃里反起了一股酸汁。 地洞里幽深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头上那些堕落种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飘了下来,更衬出了下头一片静谧。她捂着自己口鼻,打开“纯触”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感觉不到一丝有人活动的迹象,这才叫出了【能力打磨剂】。 银光一洒,林三酒顿时明白了臭气的来源。 所有地洞看起来都是相通的,在沙子下方连成了一片;无数条窄窄的甬道蜿蜒出去,将这片原本应该十分宽敞的空间,分割成细细的许多长条。成千上百的肉人,大概就是在这一条条甬道里头生活工作的:他们排泄的尿水,粪便,汗液,散发的体味,吃剩的虫子残肢气息,拧在一块儿,与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神像一起残留在这个空间里。 忍着臭气,林三酒伸出两个指尖,搛起了一个巴掌大的神像。这些肉人因地取材,连神像也是用沙子混上了不知什么胶捏出来的,造型也难免不太精准——不但不太像个长鼻子老头,反倒像一个妙龄女性。 林三酒皱起眉头,顺手将这个沙制神像一扔——毕竟沙子捏的不牢固,一撞在别的东西上,顿时就碎裂成了几块。她手中银光一扫,发现在那几个碎块下方,是一层一层、各种各样的雕像,什么材质都有,草编的、木头雕的、石头打的…… 然而没有一个是长鼻子老头模样。 林三酒一脚踢开了上面几个堆积在一块的神像,在当啷啷的一串响声里,银光一圈又一圈地从底下无数具神像上转了过去。每一具都被雕画成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性——假如不看那一颗绿豆般、小得跟身体不成比例的头,倒真还算是赏心悦目。 她捡起了一个手臂长、用树枝缠出来的神像,顺手把它卡片化了,在刺鼻的空气里又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甬道深得仿佛没有尽头,又彼此相连,走起来兜兜转转,不仅半晌也走不完,而且很快就迷失了来时的方向。 好在林三酒知道,不管她在底下怎么转,出去以后都仍然在头顶的沙地上,因此也不着急——走了一会儿,见每一条甬道里都尽是神像,和肉人生活后留下的痕迹,她也不再浪费时间了,用“纯触”感受了一下甬道内的气流,便朝最近一处时不时有细风涌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她走近那条通往外界的坡道前,林三酒突然住了脚,慢慢地将【能力打磨剂】举高了,眯起眼睛。 在散乱一地、四分五裂的神像之间,倒着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两条腿都被雕像给埋住了。这个人身材矮矮壮壮,胸口中央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圆洞——即使他是脸朝下趴着的,也能透过那个大洞看见被他压在身下的雕像。 林三酒走上前去,将死尸扳了过来,银光从他脸上一晃,顿时一震。一个长长的、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一样的巨大鼻子,软软地从死尸脸上低垂下来;与其他部位的皮肤一样,它皱皱巴巴,遍布着灰白汗毛—— “诶?”她吃了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借着银光又仔细看了一遍。 不管她怎么看,她都觉得这个死者实在太像是枣棘描述的那一个老头神了。 难道外头的堕落种们没有说谎? 林三酒满腹狐疑地将尸体踢了回去,站起身,走到了坡道边上。根据枣棘的消息,这一片沙漠本来应该是老头神的领地才对——如今他死在了这儿,肉人和堕落种都失控逃散了出去,连他所有的神像都换成了另一个神的模样,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但不管是谁杀了老头神,那个神怎么就把这些神像、肉人,随随便便扔下不管了呢? 她一边往坡道上爬,一边疑惑地想道。外面的新鲜空气和淡淡星光,已经一齐落在了眼前,令她的五脏六腑都迫切地尖叫着,想要赶紧从这一洞臭气里脱身出去——就在这时,林三酒忽然感觉背上的绳子一松,顿时有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就滑了下去。 她赶忙一转身,探手就去抓哥哥的半截身体,却因为光线昏暗,手中一空,什么也没有抓住。 绑在身上时间长了,身体适应了这份重量以后,林三酒几乎都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一半人类身体了;大概是一路颠簸,绳结松了,只见哥哥的身体咕咚咚地顺着坡道滚落下去,砰地掉在了洞中地面上,顿时又激起了一片浓浓的刺鼻气味。 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脑海中猛地闪过去了一个“算了,不去捡了”的念头。 哥哥始终不死,身上好像也藏着不少秘密,但是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拿这半截身体怎么办好—— 只不过犹豫了几秒,林三酒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再次爬下了坡道,再次叫出了【能力打磨剂】。 “得了,看来你还是得跟着我一段时间,”她捡起绳子,向哥哥一笑,“也不知道你是宁可呆在这儿,还是——” 话没说完,林三酒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直直地盯住了哥哥的脸。 在雪亮的一片白光里,哥哥竟根本没有在意她;他不能转动脖子,因此将一双眼珠子拧到了眼眶边角里,只留下了一片挂着血丝的白眼球——林三酒顺着他直直望去的方向一看,目光正落在了那一具老头神的尸体上。 ……她疑虑丛生地站起身,再一次来到老头神的身边。 死尸看起来还是跟之前一样——除了死得惨一些,甚至连他是一个神都看不出来。想了想,林三酒蹲下身,这一次把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扁平世界】立刻发动了,老头神的尸体倏地消失在了原地;同一时间,她感到了手心里硬硬地一硌。 卡片刚一入手,她还来不及看,猛然间只听地洞外响起了震雷一样的吼声:“进化人,进化人!出来,你在哪里!”——正是枣棘。 伴随着他的吼叫声,头顶的地面也开始一震一震地颤抖了起来,好像枣棘终于除去了伪装,一步步地行走在了沙地上。黄沙顿时扑簇簇地从头顶上落了下来,扑了林三酒满头满脸都是;她一抹脸,急忙收起了【能力打磨剂】和老头神的卡片,抱起了哥哥的半截身子,退到了坡道上。 按理来说,流沙之下是挖不出这样一个地洞来的;大概是全凭了老头神的能力,这才硬生生在一层层沙子下面造出了一个领地。如今造出这个地洞的神已经死了,林三酒不知道它还能在枣棘的脚步下坚持多久,唯恐自己被突然崩塌的黄沙给埋在底下,赶紧一手夹住哥哥,一手攀着坡道向外爬。 幸亏她反应得快:就在林三酒刚刚爬上沙地,才一收回脚时,她身后的地洞转眼之间轰隆一声塌了——无数黄沙骤然滑落了下去,重重砸进了地洞里,扬起了漫天的呛人黄尘。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地洞塌方了,遍布沙漠的其余地洞也紧跟着一个接一个地崩成了一片沙尘,就像是平地而起了一股沙暴一样,一时间除了浓浓的尘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林三酒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猛烈地咳嗽了一阵,这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她就看见了两条如同天柱一样、因为下蹲而被挤出了肌肉的小腿。 “你怎么去这么长时间?”与他震得人耳朵生疼的话音一起扑上来的,还有被枣棘吹出的一股股腥臭的风。 林三酒不能怪他踩踏了地洞——假如连一个踏了的地洞也要抱怨,难免就要令枣棘怀疑她的能力了。她一边喘息着,一边重新将哥哥的半截身子绑在自己后背上,问道:“底下太大了。你为什么出来了?那些堕落种呢?” “都死了。”枣棘平静地答道。直到这个时候,烟尘慢慢地落下去了一些,林三酒才发觉他的脚趾缝里沾满了黄沙——似乎是原本踩上了一脚底板的粘稠液体,又毫不在乎地走在沙地上,因此粘上了一层层沙团,被染成了腥味扑鼻的褐红色。“我觉得那些肉人和堕落种一定是别的伪神的陷阱——其中有一个,好像闻着我的气味就能找到我的方向了。为了谨慎起见,我就把他们都踩死了。” 林三酒干干地咽了一下嗓子。 她要是早出来一会儿,大概那些肉人还不会死…… “你杀得太早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自己声音冷冷地道:“这里原本的神,的确被另一个神杀死了,之前那个堕落种没撒谎。” 枣棘一愣,登时沉下来了一张脸:“被谁杀了?那雕像——” “雕像都变成了这个神,”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扔出了她之前卡片化的神像来。 几乎是神像才一落地,枣棘就猛地站直了身体——他愤怒的声音,滚滚地从天边响了起来:“是沙女!又是她坏我的事!” 他看样子是动了真怒,来回走了几圈,震得大地摇摇晃晃,连沙地上一切植物、残尸都踩得稀烂——过了一会儿,枣棘才猛地一伏身,冲林三酒喊道:“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告诉我?现在你跟我一起找沙女,我不管你怎么样,你必须要把她的那个进化者帮手给我杀掉!” 林三酒一愣,好像刚才走了神,这才惊醒过来似的;她忙将双手背在后头,避开了枣棘的视线,匆匆应了一声“好”—— 在她的手心里,攥着才叫出来的老头神卡片。只不过那不是一张,而是两张。 1529 你去找十个义人 空气都好像随着这个问题而静止了一下。 “这、这个吗?”王宫总管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问起这面镜子。“前不久刚刚晋封的一位爵士,将这面镜子献给了国王……它很值一点钱的,你想要的话可以拿走,只是快放开王子殿下!” 林三酒一动没动地盯着镜子,过了几秒钟以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位爵士是不是长了一脸蓝胡子?”她的声音里简直怀着侥幸,希望总管能够摇摇头。 然而总管脸上却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明知故问。随即他点了点头,后头又说了什么,林三酒是压根儿就没听清——她脑子里全让这件不合逻辑的事给占满了。 从刚才听见的对话来看,马戏团里即将与老头儿仙女做交易的,肯定是蓝胡子无疑。但是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怎么可能又是过去、又是未来? 林三酒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总管的目光牢牢地黏在她身上,直到手掌下感受到某个硬块艰难的蠕动后,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攥着一个人的咽喉,这才忙松开手,跳起了身。 一旦能够重新呼吸,西德王子一张脸猛然炸开了血色,像个红番茄似的蜷起身子,猛咳了好一会儿。林三酒虽然还有点儿神思不属,但手上动作却很利落——佩剑刚刚“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正要转身喊人的总管就被一道黑影给击上了墙,后脑勺磕在灯台上,顿时昏了过去。 西德王子惊怒疑惧的目光顺着口器的收势,落在林三酒的手上,他面色一白,愣了几秒,突然捂着喉咙狠狠地笑了:“你这个女巫、魔鬼!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你也救不回你的同党……” 林三酒刚刚提起来、要往外走的脚步,又放下了。 “……你是什么意思?”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西德王子。 “给辛德瑞拉送去的晚餐里,已经下了剧毒——”男人骄横的语气,即使在面临着巨大危机的时候,也一时改不掉。“现在她大概早就死了吧!” ……妈的! 即使过去了好一会儿了,西德王子最后的那句话仍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林三酒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即放开了速度,呼呼的风声灌满了她的双耳,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走廊和房间在不断地飞速后退。 一路上被她撞翻的侍女,起码有一二十个——林三酒顾不得身后激起的一连串高声叫嚷,急急冲到门口,刚一脚踹开了门,正好瞧见一只装着沙拉的勺子,正要被灰姑娘送进口中。 “别吃——” 尾音尚没有完全吐出来,朝她扑去的林三酒,脚下就已经一个不稳,身子立时摔落进一片草丛里。 这一次,惊诧几乎没有持续半秒;林三酒就势一个打滚,马上在草地上站起了身。 湛蓝的天空下,和熙的阳光照在草叶上,散发出更浓郁的青草气息。 好像回到最开始时,她遇见小红帽的地方了。 树林、草丛、远方的云朵……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多了眼前这一方石碑。 她的心脏突然砰砰地跳了起来,肾上腺素迅速冲进了血管里——林三酒咬紧嘴唇,四处看了一圈,缓缓地走到石碑前。 这块从没见过的石碑上,写着一小段字。 第72次副本要求: ——三位主人公此刻都正在遭受生命危险。现在你只能够针对副本内容做一件事,来拯救三位主人公的性命。 为了能够更清晰界定“一件事”这个概念,你将获得5个行动点。凡是超过5个行动点、也即是超过了“一件”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做到。 从见到本石碑起计算,三十分钟内,若没有完成这件事,则算作失败。 PS:……相信我,你肯定会希望他们活着的。因为在做完这件事后,若三位主人公的性命都被救了下来,你才可以走过本石碑。 这段文字,以最后一句含混不明的话告终——林三酒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顶部的一行小字上,顿时明白了“走过石碑”的含义。 【边界线】 本石碑作为分割线,在石碑以后,即是美丽的伊甸园。 林三酒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石碑的后方,仍然是一片与脚下草地并无不同的山野——在它旁边,一丛野雏菊长得比同伴都高大,探过了边缘,完好无缺地探进了石碑后的空气里。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压制住了自己想要直接跨过去的冲动,原地坐了下来,盯着远方的草地,眉头渐渐地锁死在一块儿。 看样子,她是第72个进入这个副本的人。之所以会区分次数,大概是因为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遭遇不一样的内容吧…… 林三酒并不关心以前的人是死是活,她只愣愣地坐着,绞尽脑汁地回忆起自从她踏进副本后,所遇见的每一个细节。 对于拯救主角这件事,她其实心里早已有了隐隐的预感——一连三次,她都在几人性命攸关的时刻被传送走了,似乎这样的要求也是顺理成章……但是她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限制。 做一件什么事,能够同时拯救三个人? 不不,或许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件事发生了,自然就会引起未来的变化……林三酒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才刚刚一亮堂,突然想到了灰姑娘皇宫中同时存在的两个蓝胡子,顿时又卡了壳。 一想到30分钟的时限,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林三酒就焦躁了起来。她顺手抓起了一块石头向远处抛去,没想到一抛之下,石头竟然没扔出去,仍牢牢地黏在手上。 她低头一看,石头上正浮现出一行字:扔石头,耗费5个行动点。确认吗? “不不,不确认,取消!我不要做这个!”林三酒吓了一跳,急忙胡乱喊了好几句,石头应声从她手里滑落,掉在了草丛里。 好险——她擦了一把冷汗,慢慢地、小心地站起身,又试探性地迈出了一只脚。 ……如果连走一步都要耗费行动点的话,那还不如干脆认栽算了。 不过好在,哪儿也没有文字冒出来。 “就是说,只要我不与副本内的物件、人物进行互动的话,怎么样行动都没问题?”林三酒心里有了点底,朝前走了好几步,果然什么事也没有。 能放开胆子行动,就好办多了——林三酒一时想不出来自己该做什么,便决定先去看看周围环境,至少也得弄明白自己是在哪个故事里。 身为一个成长型,她的确能感觉到自己体质缓慢的、不停息的增长——现在当林三酒以全速奔跑起来后,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看见了一处很小的村镇。 这个镇子上最显眼的标志,是一栋宅子上竖立的铁片风向鸡。涂绘了漂亮颜色的公鸡,正随着风势,朝西方一下一下地摇摆着。 这儿并不是辛德瑞拉居住的地方…… 林三酒一面走在路上东张西望,一面小心地尽量不碰到什么。这其实并不容易——因为所有人都像瞧不见她似的,把她当作一团空气,经常直直地撞上来。 两个小孩又跑又打地冲了过来,林三酒险险一避,他们丝毫没觉察身边有什么异样,高声叫着一句“……听说那些人,都可漂亮了!”,就跑远了。 林三酒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动,追了上去。 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副本的安排——当她见到十八九岁、下巴尖尖的爱玛时,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您就收下我吧,我学东西真的很快。”爱玛游刃有余的成熟风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诚惶诚恐的晶亮双眼。“如果没有这份工作,我和我的女儿,都会活不下去的……” 途径小镇、准备前往皇宫的歌舞团,驻扎在竖立风向鸡的房子里,第二天就要继续上路了。这个消息几乎在一瞬间就传遍了小镇,也吸引了毛遂自荐的爱玛——歌舞团的团长是一个目光很挑剔的中年女人,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爱玛的腰身,似乎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你的女儿怎么办?” 林三酒站在屋子中央,二人谁也看不见她。 “我可以把她托付给我的姨妈。”爱玛低下头,似乎想掩饰自己脸上的难堪。“如果我能赚钱寄回来,姨妈也会待她很好的……” 林三酒抱着胳膊听到这儿,突然被一个念头震了一下。 如果此刻阻止爱玛加入歌舞团,她就只能与女儿相依为命。既然不是艳舞女郎了,那么在将来有了小红帽以后,祖孙三代也不至于分开住……不分开住,就不会遇见狼人。这样一来,小红帽就救下来了。 而且,没有了爱玛,说不定猎就人不会去包围那间小木屋……狼人如果没混进猎人里,袭击过路的王子的话,很可能连辛德瑞拉的命也保住了! 林三酒一颗心刚火热了几秒,突然又凉了下来。因为无论她怎么想,“阻止爱玛”都跟莱拉扯不上半点联系,她还是逃不出一个死。 这么一耽误,眼看着团长点头应允了,爱玛脸上放光地离开了屋子。林三酒暗暗叹了一口气,忙也跟在她后面,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她现在像个幽灵似的,连开门这个动作都因为要耗费5个行动点而不敢做,十分不方便。 正是因为不能用手推门,即使身体素质再优秀,也还是多多少少地让视线受了点影响——林三酒刚从大门中钻出来,突然一个小小的影子就撞上了她的小腿。 林三酒忙稳住身子,目光定在了面前的一块石砖上。 “撞倒幼年蓝胡子,耗费5个行动点。确认吗?” 1530 回不回头看 在抗辐射这方面,林三酒和一个平常人丝毫没有两样。 从被传送到伊甸园开始,到她的身体机能崩溃,这段时间可能还不到十分钟。 在十分钟里,症状已经迅速危及到了生命,可想而知这个世界中的核辐射量是多么恐怖——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像是一条毛巾一样,狠狠地绞着疼;高烧没有预警地就窜了起来,让她的皮肤灼热地烫人,每一次转头,都会有一把落发掉下来。从林三酒的鼻孔、耳朵、嘴角,都争先恐后地渗出了血,她自己却还没有丝毫意识。 高温适应、体能增幅……都没法改善她的状况,林三酒忽然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接着陷入了朦胧的昏沉之中。 当初身处于绿洲幕后的堕落种们,在极温地狱之前也是人类,就是因为没有适时地进化出“高温适应”,而导致他们都成了堕落种。 现在的林三酒,很不幸地落入了同样的处境里。 因为她的身体始终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三酒缓缓地睁开眼睛,随即又合拢了。她在身体的机能即将枯尽,意识模模糊糊之间,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会生成任何抗辐射能力了。 原来在这种濒死关头,身体竟然能够把讯息这么清晰地传达给大脑——不是她的潜力值还不够高,而是受限于她本身的基因缺陷,林三酒天生无法拥有这样的能力。 人人的身体里都有无数个带有缺陷的基因,只是没想到,她的竟然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死亡的面孔突然清晰了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坐在她床头的妈妈。 ……林三酒不怕死。 她只是担心死还不是她的最终结局;她怕自己死了以后,尸体还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在辐射的作用下变成了畸形的一张脸,茫然地独自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意识像是沾了水的肥皂,迅速地从指间滑了出去,在它身后跟着涌来的,是一片名为死亡的黑暗——就在林三酒的双眼即将被这黑暗笼罩的前一秒,她已经昏花了的视线里走来了一个人影。 假如我是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来救我的吧——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跟自己开了个玩笑,随即就再度昏迷了过去。 逐渐走近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摩托车头盔似的东西,一双眼睛在头盔玻璃罩子的后面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人。 一看就是一个新来的。 在这种高辐射的世界里,不但身上连一件防护服都没有,甚至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紧身短背心,大片的皮肤都暴露在了充满了浓浓辐射的空气里——当然了,林三酒的死活是不会被放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的心上的,这个带着头盔的人之所以会走过来,是因为他另有目的。 陌生的头盔男蹲下了身,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身体,当目光落在林三酒的绷带上时,目光忽然一亮。 “我知道你还没死透,所以先跟你说一声抱歉了。”头盔男忽然低低地说话了,声音在头盔的后面有些听不清楚。“反正一个死人,什么特殊物品也都没用了,对吧……” 说着话,他已经摘下了手套,抬起林三酒的下巴,在她的绷带上按了按,果然感觉到了下面皮格马利翁项圈硬硬的质感。 头盔男不急着拿东西,反而扶着她的肩膀给她翻了个身,将手伸进了她的后裤袋里,似乎在找其他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砰”地一下,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林三酒的身上咽了气——后者被这样一砸,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由于【乌苏毒】的关系,从头盔男脸上、身上渗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头盔的玻璃上,顺着边缘流了出来。 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就这么叠着躺在苍茫灰沉的天地间。 倒毙的尸体所在之处,离玻璃罩其实并不远——林三酒在肌体飞速病变的情况下,根本没得来及走上几步,就已经摔倒在地了。 在玻璃罩子里,几个面色红润、干干净净的人驻了步子,对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转头又各自散了。 一片寂静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动了乌黑色的草丛。几只人头大的丑陋甲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凑近了二人,触须来回地摆动了几下,正要上前时,忽然被一声长长的吸气声给吓了一跳,迅速钻回了土块下面。 这一声吸气,带着声带受损后的沙哑和枯竭,仿佛声音的主人已经好久没有用空气滋润过干枯的胸膛了——林三酒睁开了眼。 她在睁眼后的几秒里,疲惫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当她被自己喉咙间的血呛得一阵咳嗽时,发现血停止了外涌,虽然身体仍然很疼,但似乎高烧正在消退。 但是林三酒却很清楚,自己仍然没有生成抗辐射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原因,肯定是出在这个死去男人的身上了。 原地躺了一会儿,林三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努力地咚咚跳着,试图给身体灌入一点力量——等她手刚能够动一动的时候,她就挣扎着拽下了头盔男的背包。 背包的搭盖关得不严,一把闪着红光的透明小圆球顿时滚了出来,咕噜噜地落了一地,看样子正是刚才玻璃球城市里,那个年轻人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吃的东西。 林三酒抓住了一颗小圆球,极富弹性的质地被捏在手里还不到一秒,就变成了一张卡。 【】 由伊甸园实验室研发出产的抗辐射零食,保证绝不添加天然果汁或维生素C,口感像皮鞋,咬也咬不断,并且总是散发出一股腥甜的劣质糖精味道。吃下本品后,将短暂地大幅增加身体的抗辐射性。由于本品并不是最新版本,因此效用只有三天左右,需要定期服用,每次请最少吃十粒。 注:这个橡皮糖只能当做补充剂,请配合其他抗辐射手段一起使用,效果更好。 林三酒顿时不知从哪儿涌出来了一股力量,一口将刚刚解除卡片化的小圆球吞了,又拼命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寻找刚才掉出来的橡皮糖,很快额头上汗就下来了。她被头盔男的尸体压在下面,身体又虚弱,能动的只有一只胳膊——但是好歹,她总算找到了七八粒,立刻一把都塞进了嘴里。 虽然还不到十粒,但是吃下去不到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感觉一股活泼的气息从腹腔中蔓延了开去,昏沉、头痛等症状顿时为之一轻,好受多了。 她躺在地上,大喘着气,感觉到了鲜绿色的生命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血管里。望着坠满了辐射云的阴沉天空,她眼角不知何时悄悄地滑下了一道眼泪。 即使是不怕死的人,也是不想死的。 有了点力气,林三酒喘息着推开了头盔男的尸体,慢慢坐了起来,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血染出来的人形印子。 在吃下橡皮糖之前,到底是什么救了她的命呢——这个问题,林三酒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黑色的头盔依然静静地坐在地面上,里面的人头和它连着的尸体却不见了。林三酒指间夹着一张画着一个死去男人的卡片,低头读起了卡片后面的文字。 【耳导的尸体】 姓名:耳导 种族:人类 状态:死亡 潜力值:152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础能力:高辐射适应、体能强化、鹰眼、身体改造。 进阶能力:离弦之疯狗、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离弦之疯狗虽然名字古怪,但本身却十分平平无奇,只不过是一个大幅增加了速度的能力而已,倒是剩下的那个十分耐人寻味。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林三酒使劲眨了眨眼睛——因为刚才受到的辐射伤害太大,她的视力仍然有些模糊。在确认了自己的确没看错以后,她忍不住调出了进阶能力的详细信息。 【辐射驱散血液粒子】 在血液中生成一种微小粒子,可以立刻驱散体内60%的辐射。仅仅只有“高辐射适应”这一项能力的话,人体仍然相当于处在中等强度的辐射波中,长此以往,对身体也是有一定危害的。除了保护身体健康之外,这种粒子还有一个用法,就是可以将之喷洒在辐射变异生物的身上。 驱散了对方体内60%的辐射以后,无论是什么变异生物,威力都会被大大地削弱,效用可以维持一天——可以说,这是一项无视了基本科学定理的能力。 “怪不得……”林三酒恍然大悟,看着自己满手臂的血,心里一瞬间感觉复杂极了。 这个叫做耳导的男人,大概是见她垂死,所以过来搜尸体的,结果没想到在他碰着了林三酒的皮肤以后,自己却先一步因为乌苏毒送了命。接着,从他体内流出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身上,反而替她驱散了60%的辐射…… 原地怔了一会儿,林三酒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耳导的背包。 1531 审判者与保存火种者 叫林三酒猜一万次,她恐怕也不会想到,“碰碰卡丁车”项目,居然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碰碰车游戏。 当她坐进那辆小小的电力车里,有点吃力地将身后的两只骨翼摆放好以后,她还是不太敢相信——林三酒双手紧攥着方向盘,仍然准备听见某些出人意料的规则。 毕竟,这可是一个副本啊。 场馆内部的天花板上,一排排的灯投下了均匀的光,映亮了下方巨大的碰碰车场。车场比普通的碰碰车场地大了不止十倍,铺着铅灰色的光滑地面,已经被车子划出了一道道浅浅的白痕;至少几十辆各种颜色的碰碰车正停在边缘处蓄势待发,但是除了林三酒和灵魂女王之外,其余的每一辆车都是空的。 ……难道要叫我和灵魂女王互相撞吗? 林三酒想到这儿,扫了一眼入口处的“工作人员”——老太婆穿着一身明显有些粗制滥造的F1赛车服,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入口的铁门上朝外张望。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头来,干巴巴地冲着场内喊了一句:“……没有别的玩家过来了,可以开始了。” 随着老太婆按了一下门边的什么东西,林三酒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车子“嗡”地一下启动了,像是活了过来。 “规则很简单,活到第一局结束,就算赢了。”老太婆懒得理会这句话给玩家造成的震惊,连一局多长时间都没说就把脸埋进胳膊,竟似乎打算小憩了。 活到——?林三酒还来不及想她的话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远处无人操控的几十辆车都纷纷开始动了—— “别被它们撞到了!” 眼见一辆黄色碰碰车正直直地朝自己冲了过来,她忙吼了一声,随即一打方向盘,身下的蓝色小车即刻平滑地扭过了头,在林三酒猛踩下的油门声里,“轰”地直射了出去——速度快得甚至叫她也吃了一惊。 “这还要你说!”灵魂女王尖尖地叫了一句,立刻也朝着反方向开了过去——几十辆无人的空车从各个方向四散而出,一时间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一人一灵魂都恨不得自己全身长满眼睛才好。 【意识力扫描】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打开了;凭着它带来的一点点微弱优势,林三酒一口气避过了三辆横冲直撞的碰碰车,随着“吱嘎”一声尖响,她又险险地从第四辆碰碰车边擦了过去。 当她的目光从那辆粉红色色碰碰车上划过的时候,林三酒差点没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刚、刚才那一行字,是写的……”她甚至在脑海里叫了意老师一声,“……‘公主泡’吗?” “对,”意老师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别跟我说话,维持你的【意识力扫描】和【防护力场】!” 林三酒果然乖乖闭了嘴——不光是因为意老师,刚才被她抛下的两辆碰碰车“吱”地扭转了方向,再度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车尾了。 仿佛是闻见了血腥的鲨鱼,前方的车场里,从不同的方向冲出了好几辆颜色各异的碰碰车,以疯狂的势头也扑了过来;林三酒狠狠一拧头,蓝色小车甚至被她带得歪了一下,在前后的车子即将合围之时,千钧一发地冲出了包围—— “咣”的一声,她一头撞上了一辆她刚才一直没有留意到的紫色碰碰车。 车子带来的冲撞力道出乎意料地大,她手臂才刚刚一麻,已经听见从对面小车里播放出了一个悦耳的女音,似乎是早已录好的人声:“……撞击到浅紫色碰碰车,效果为精神狂乱,持续时间5秒。” 这个时候,林三酒才看清楚对面小车上写着一句话——“不利于精神健康”。 “发生什么了?!”从车场远远的另一头,传来了灵魂女王的高叫声。 林三酒哪有功夫理会它?刚才人声播报时的那短短一瞬间里,身后的碰碰车似乎都停了下来,然而紫色小车的话刚一说完,七八辆碰碰车“嗡嗡”的启动声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来不及去想“精神狂乱”是怎么回事,林三酒飞快地瞥了一眼,手上方向盘一转,便打算躲过从左侧冲过来的一辆黄色车子—— 但是蓝色小车却没动地方。 “诶?不会是坏了吧?”林三酒一愣,随即死死地将方向盘拧到了底——然而这一次,车子不但没动,反而缓缓地朝后退了——后方,几辆碰碰车正急急地迎了上来。 当蓝色小车猛然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甚至违反物理常识地“蹦”了一会儿之后,林三酒就是再笨,也明白了。 “我X,精神狂乱是指车子失去控制?”她骂了一句,声音都被身下不住颠晃的小车震得一抖一抖:“……妈的,又来车了!” 当最先一辆粉红色小车尖啸着撞上来的时候,林三酒的车还在来回摇摆“跳舞”;眼看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也顾不得这算不算违反规则,一咬牙,骨翼猛然朝下张开,重重一顶地面,将蓝色小车从那辆粉红色碰碰车的爪牙里掀了出去——失去了平衡,她连人带车地翻滚在了地上。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5秒钟的时限也已经到了,林三酒慌忙一撑身子,以单手的力量把终于平静下来的蓝色小车翻了回去,坐稳了。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周围有点儿异样地安静。 她此时正处在一个圆圈的正中央——很难不注意到,包围住她的五辆车,都是显眼的黄色——刚才那个差点儿撞上她的粉红色小车,正徐徐地从包围圈里退了出去。 五辆黄色碰碰车静静地没有动地方,然后不知从哪辆车里,再度传来了那个女声。 “……黄色碰碰车已形成包围,效果为炸洋葱圈,持续时间3秒。” 一股仿佛被扔进了滚油里煎熬的究极痛苦,瞬地从脚尖上传遍了全身—— 当林三酒如猛兽般的嘶吼声传遍了车场的上空时,灵魂女王也终于因为反应不及,被一灰一红两辆碰碰车给一口夹在了中间;悦耳的女声同时从两辆车上传了出来,差点叫人无法听清楚它们说的都是什么: “撞击到灰色碰碰车,效果为柔软的枕头,持续时间10秒。” “撞击到红色碰碰车,效果为吸血鬼之初拥,持续时间3秒。” “两辆不同颜色的碰碰车已形成对冲,效果为针尖麦芒,持续时间5秒。” 紧紧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突然像空壳一样瘪了下去;这种模样极难描述,像是原本支撑皮肤的什么东西,正在被飞快地吸干似的,迅速变成了瘪瘪干干的一条。人皮挂在上头,堆叠成一折一折的样子,又像个皮袋子似的晃荡着。 然而灵魂女王刺耳的嘶叫声,却全部被堵在了它自己的喉咙眼里;从方向盘里弹出了一个安全气囊模样的东西,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了它的头脸;它所在的这辆白色小车,正逐渐被某种大力挤压成了扁扁的一片——随着车体变形,灵魂女王的身体也被这巨力持续地压迫着,很快就有地方的皮肤爆裂了开来。 “哦,到一分钟了。” 老太婆忽然把脸从手臂里抬了起来,灰茫茫一片的目光扫过了场内,随即伸手按了一下铃。 几十辆碰碰车瞬地没有了声息。林三酒挣扎着从车里爬了出来,觉得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响亮得好像整个副本都能听见——她浑身的毛孔里都渗出了血珠,抹了一把脸,她摇晃着两条腿,走过去将灵魂女王吃力地扯了出来。 如果不是事先被“吸血鬼之初拥”吸干了一小半的话,灵魂女王此时恐怕连这张人皮也保不住了——即使如此,当它被林三酒从变形的车里拽出来时,模样依然恐怖得叫人起鸡皮疙瘩:半张脸已经没了支撑,在鼻子下方堆着软软的人皮;原本是四肢的地方,人皮松松地挂在了一小条干硬的灵魂肉体上。 “喏,你们的5点体力值已经给了,”老太婆依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现在要参加下一局吗?” “什么下一局?”林三酒好不容易走到门边,闻言一愣,将灵魂女王扔到了地板上。 “这才是‘碰碰卡丁车’的第一局,一共三局呢。”从老太婆半闭的眼睛里,扫了一眼半死的灵魂女王:“……下一局难度为第一局的3倍,无需再购买入场门票。现在要开始吗?” “不,不开始!”灵魂女王扭动着抬起头,居然还能发出声音——它尖叫一声,随即一个“现实”便甩向了猝不及防的林三酒—— 因为刚才的碰碰车游戏,后者早就已经心力交瘁,此时万没料到灵魂女王突然发难,一下子便中了招:一道电光从林三酒脚下骤然亮起,她狼狈地一跌身子,险险躲过去了之后,忙叫出了【诺查丹玛斯之卡】。 当卡片的电池上再度亮起了5%的字样时,林三酒一抬头,发现灵魂女王已经颤巍巍地走到了门口。 “你站住!”她吼了一声,那个皮肤堆叠成一个人形的背影果然住了脚。“你留下来,我还是一样帮你;你不留下来,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的好!” 灵魂女王缓缓地拧过脖子,从它半融了一般的脸上,居然依稀能看出一点不可置信之色来。 “……难道你还要参加下一局?”它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你如果是想寻死,那所谓的帮我,也只是放屁。”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挫败感。 “不,尽管不甘心,但我也不是傻子……现在不到两点,我们还可以退出游乐园。等做好了准备,再来一次。” 1532 什么才是相称的惩罚 【写好了90%,卡在了最后10%上,要等也行,风险自负】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猫医生走了以后,或许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形凶器的原因,连堕落种也出现得少了。楼氏兄妹俩每天只觉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似的,之前的生死历险好像全被他们忘了,每日大呼无趣,到了后来,两个孩子甚至还天天拉着林三酒出去逛街、找副本——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来如月车站就是为了历练的嘛!” 在他们这样令人敬佩的努力下,几个人果然如愿以偿地踏进了一个连环副本。 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这个副本简直可以说是令人焦躁之最——刚在里面过了没两天,林三酒就被烦得忍不住先把楼氏兄妹给揍了一顿。最后能够从那个副本里挣脱出来,除了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以外,还全靠了不少运气成分——而在被揍过一顿以后,两个顶着一身淤青的孩子也老实了,发展出了不那么危险的爱好。 “……今天不如试试这个好了,”楼琴的头都埋进了一本菜谱里,只能听见少女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虽然没有新鲜的鲍鱼,但是可以拿厨房那些冻虾替代嘛……” 盘腿坐在舒适大床上的林三酒,倒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末日世界的舒服之处。 多亏了两个孩子的少爷小姐精神,他们此时正住在一家漂亮的五星级酒店里。 或许是前两个世界给林三酒造成了惯性,她从未想到过其实自己不用随便找个角落打地铺的。如月车站里时断时续的水电,在这儿得到了最大的利用——林三酒可算是过了一把洗澡的瘾,每天都至少要在按摩浴缸里泡上半个小时;自从发现酒店厨房里冷冻食材一应俱全以后,楼琴就天天开始对着酒店菜谱琢磨吃什么好——至于楼野。因为特别喜欢楼顶的游泳池,几乎已经快成了半个水池维护工了。 ——这样舒适而自在的日子虽然不长,也缓解了不少林三酒对于下一个世界的担心。 这家五星级酒店足有20层高,从这间总统套房的窗户边正好能将大半个城市都纳入眼底。当初他们遭遇楼灵的那一片住宅区,如今好像是一个正处于换牙期的孩子,楼房稀稀拉拉地仿佛被拔掉了不少;连当时给他们不少苦头吃的那一幢楼灵,如今它的所在之处也只剩下了一片空地——大概是当时被斯巴安给收走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同样来自十二界的人。也有不少将目光都投在了这家酒店上的;但是如今林三酒在重新拿到了自己的特殊物品卡片以后,战斗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可以说是凶名远播——人人都知道这酒店里住着一个脖子上扎着绷带的高个儿女人。非常不好惹,也就没有人再来了。 在这样无风无浪的状态里,楼氏兄妹传送的日子缓缓逼近了。 “……既然胡医生没拿上,那么这些就给你吧。阿酒。”楼野带着一种非常痛心的表情将几根深红色晶体放进林三酒手里,“看见这个大一点的了吗?它能够换10个小的……这些红晶只有三种大小。都是以十进位进阶……” “这种最小的,花四五个就能吃上一餐饭了,所以你去了可别被傻乎乎地骗了钱。”楼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精明。 “红鹦鹉螺界是十二界里地理面积最小的。所以找到接头地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楼野嘱咐道,林三酒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得给你讲讲几个常见的标示……免得你头脑一热。和不该打架的人打了架。”楼琴边说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了纸笔,以一种简直称得上是可悲的画功示意道:“老鹰翅膀下卷着战锤的标志。你已经知道了,是兵工厂的——这些人除了被人求惯了、所以眼高于顶之外,倒也没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就行;这一个三根竖线的,是红鹦鹉螺本地最有名的一个佣兵组织,人特别多,怎么说呢……他们……挺肉麻的。” 不顾林三酒诧异的目光,楼琴接着说道:“你真正应该小心的,是耳朵上佩戴一个小小提线木偶耳环的人——这些人全是人偶师的手下,有活人,也有他的人偶。啊,不过,你脖子上的这个绷带能拿下来么……呃,这样啊?那还真没办法了……噢,主要是因为当时人偶师给出的特征之一,就是这个绷带,所以……” 林三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绷带,心里倒没太在意。 自从经历了被“新人”细胞改造一事以后,她不光是身高猛然拔高了近十厘米,连五官也似乎更深了一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现在颜色浅淡得几乎能让阳光折射——如今站在镜子前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更何况是人偶师手下的人? 只是说到这个,林三酒突然想起了一件令她隐隐有些在意的事。 不过抱着一种鸵鸟心态,她迅速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转而朝两兄妹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别担心了。回去以后,要记得找到猫医生啊。”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楼野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你说过要和以前的同伴聚头,不过那个聚头地点可不在红鹦鹉螺——我记得好像那是诸神黄昏界的一个挺有名的接头点吧?那个世界,嗯,怎么说呢,虽然我还没去过,听说也挺不好混的……总之,恐怕你还得等到下下一次传送才能过去了。” 只要能相见,早晚并不是问题;更何况有了一个本地人小依在,林三酒也不太担心——她应了一声,把这事记在心里以后,又跟两兄妹聊了一会儿天,问了一些关于诸神黄昏界的问题,眼看着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 楼氏兄妹的身影,忽然在空气淡了下去。 “那么,两星期后见了。”楼琴朝她歪歪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两星期后见。”林三酒也笑了。 1533 再一次看见余渊 “跑!” 林三酒写出这个字的同时,楼琴显然也意识到了同样的一件事——三个人里,有两个是伤残病弱,唯一一个还有一战之力的楼琴,还偏偏早就把压箱底的波纹球给用完了。 少女身为一个成长型,原本战力便不特别强;此时要照顾着身边的人,又要对战不知道身上数字是几、完好无损的朱明春,很显然胜率太低。 决心一下,楼琴连头都没回一下,紧了紧哥哥的手臂,掉头就跑。 “你们真以为能逃过去?”背后响起了一声粗野的笑,“真是天意,竟叫你们几个把旦力他们收拾了……正好让我做这个黄雀!” 朱明春显然是得意得不知怎么好了,他脚下一边发力追了上来,一边还不住畅快地笑,声音震耳,惊得楼琴更像一只被猎犬所追逐的绵羊了。 楼琴虽然速度不慢,但身上毕竟还是背了一个人,脚下也没有穿鞋;尽管她已经连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然而朱明春与他们一行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在渐渐缩小。 如果这样跑下去,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楼琴焦急得无法可施,正犹豫要不要干脆停下来决一死战算了的时候,只觉肩膀上趴着的骷髅头忽然一升,掉头竟朝后飞去了。 以她那副半死了的样子,是想怎么打啊? 楼琴心里一急,还来不及犹豫,脚下便也来了个急刹车,将哥哥放在地上以后,她也掉头跑了回去。 听见声动,林三酒回头一看,简直让她给气了一个仰倒。 她觉得自己突然回头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想给楼氏兄妹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林三酒身为一个意识体,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往天上一飞就完了,料想朱明春也没有什么飞行工具能够来追她。 可就因为没有把话说出来,楼琴也没想到,居然傻乎乎地跟了回来,倒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时机——可恨她没有嘴! “这才对嘛。”朱明春阴阴地低下了脸,眼睛里闪过冷血动物似的光。他跟他的同伴黄晓霓显然不一样,不爱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身子一低,便一言不发地冲了上来。 朱明春是一个肉搏系的,连他的进化能力也显然偏重于肉体搏击方面;在他还未近身地时候,林三酒已经瞧清楚了:他两只手臂正以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化为了铁灰色,在夜色中隐隐地泛着金属似的光芒。 朱明春的拳头没到,已经先在空中激起了一股风势,从他的势头来看,万一楼琴挨上了这一拳,绝对会落个受伤不轻的下场。 林三酒凝聚起所剩不多的意识力,仗着自己此刻体型小,“嗖”地就朝他脸上迎了过去;与此同时楼琴也叫出了拂尘,一矮身子便朝朱明春腿上扫去。 朱明春两处同时遇袭,却一点儿也不慌乱,灵活地一拧身体避过了拂尘以后,仿佛钢铁做的拳头向上一勾,便直直撞向了林三酒。 以现在的意识体强度来说,林三酒不敢硬碰硬。当她凝聚起意识力的时候是可以被碰触到的,因此立刻“嘭”一声在半空中散开了——拳头从烟雾一般的意识体中穿了过去,朱明春还来不及反应,突然一跃后退了数米:原来楼琴的拂尘又到了。 交了几下手以后,双方拉开了一点距离,林三酒和楼琴对视了一眼,不由都有些犯愁。 朱明春的武器还没有拿出来,双方只是单单交换了几下拳脚,二人就已经发现自己奈何不了他了——一旦他用上了特殊物品一类的东西,恐怕情势更加不容乐观。 如今楼琴早就失去了逃跑的机会,现在不管怎么样,也只有硬打这一仗了——这个念头才刚升起来,林三酒便瞧见朱明春右手一摆,叫出了一支战旗。 暗血红色的战旗刚一在空中展开,登时无风自动地开始猎猎作响,朱明春“嘿嘿”笑了一声,随即浑身骨头“咔咔”地发出了一阵响,身形在几秒内已拔高了丈余。一旦变成了史前巨兽一样的大小,他浑身上下的气势也登时一变,充满了一种迫人的威胁感。 “糟了!”楼琴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句。 朱明春高高在上的双眼轮了一下,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他猛然发出一声吼,如同猛犸象似的身形一动,一只巨大的右拳便挟着半边身体的力量轰然砸向了楼琴。 “先死一次吧!”朱明春的声音在夜空里嗡嗡回荡,震得几座残余的建筑都微微地发出了回响。 楼琴不由自主地发出半声尖叫——朱明春的手掌几乎已经有她半个身子那么大了,她腿上又有伤,本来就无法发挥出最大速度逃避;眼看着小山似的黑影迅速罩了下来,牢牢地将楼琴给覆盖住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高呼,拼了命地朝前冲去—— 就在这时,一片小小黄白色影子从她眼前飞速掠过,“啪”地一下打在了朱明春即将碰到楼琴的手臂上。 呃? 林三酒愣愣看着那片影子腾地消融在了空气里,朱明春明明十拿九稳的一砸,居然突然拐了个弯似的从楼琴身上滑了下去,“砰”地砸在了地上。 “哥!你醒了!”险险逃过一命的少女半滚半爬地跑开了,一抬头,惊喜地叫道:“你用了黄历?” 楼野趴伏在地上,嘴角未干的血迹上又染上了新吐出来的血;他脸色白得简直堪比堕落种,喘息了一会儿,才无力地应了一声:“……对。” 看样子,他的伤势远比内脏受到震动更为严重……林三酒一颗心提了起来,又听楼野断断续续地说:“宜搬迁、宜……宜摆宴,忌、忌争斗……。” ——再没有比这一张更合适的黄历了! 楼野声音虽轻,也被朱明春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本来像是还不信邪,试着攻击了几次,却发现对方两人滑不留手地怎么也打不中;反倒是当她们攻过来的时候,自己身子又沉又懒,没有一分钟就挨了楼琴好几下拂尘,一整条腿上的肌肉都像麻花似的拧了起来。 再这么打下去,自然什么好也捞不着了。 情势逆转,朱明春见机得快,一把拔起战旗转身就跑;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奔跑过程中不住地缩小,终于变回了原本的大小——见楼琴转身想去查探哥哥情况,林三酒一把拦住了她,飞快地写了两个大字:“抓他!” 楼琴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跟上了烟雾似的骷髅头,几个飞跃便将拂尘重重扫在了朱明春脚后跟上——一旦涉及到了争斗,他的动作立刻慢得像一个没进化的人似的,几乎没怎么挣扎,便在拂尘的威力下扑倒了。 “说!数字是怎么回事!”楼琴一脚踏住了他麻花似的右腿,在对方的痛嘶声中喝道。 1534 你看今天几号 *对的,虽然有章节号还有标题,但这其实是一张假条。不客气,我又给大家上了一次人生教训,不能轻信长得跟娜塔莉尾特曼似的网文写手。 *游戏世界的底牌已经亮出来了,这个世界也快走到头了,接下来得好好安排一下才行。 *我昨晚基本没怎么睡,现在虽然喝了很多咖啡,还是好像一个醉鬼样的,往哪儿一坐就自动滩成一片。码了500多字,手一直在动,结果大脑拒绝跟上,所以码完一看,比梳打饼干还要干燥无味。 *假是请了,但还可以随便唠一唠嘛。咱们假设一下啊,假如我真的中了彩票,比如四千五百万美金什么的,你们平心而论,真的还会让我继续往下写吗?希望大家借这个问题设身处地一下,是时候剖析自己残存的人性了,你们只要一点头,我就立马去买彩票。 *昨天看到好像有人让我分享一下中文书单,我回头就找不着了,在这儿说一下吧,我特别,特别推荐朱生豪。人家写的才叫中文,真的,典雅有趣真实活泼,语言是活的,散文信件写得比徐志摩还强。我写的这个不叫中文,顶多叫伪装者2。你们别瞧不起伪装者2,告诉你们,外面还有好多异形呢。可惜他的好多文作都散佚了,现在留存不多。 *再想起来啥,就在评论区和你们聊吧。这个假条的特点是,每一段和上一段都不挨着。 1534 卡文的林三酒 她卡文,我还蛮快的,稍等一下就好 “刺啦”一声,一片墨绿色的布料被林三酒轻轻地从裤腿上扯了下来,被她随手扔向一旁,落在了之前从意识体脱落下来的衣物上。现在穿起来已经嫌太短了的野战裤,被她漫不经心地扯下了裤腿,成了一条短热裤的样子;从她旁若无人般的态度看起来,简直像是没有把对面的二十余个进化者看在眼里。 而这二十多人,居然也没有一个在这期间动一动的。 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脖颈关节,林三酒望着他们微微笑了。 她方才不笑的时候倒还罢了,此时目光与众人刚一碰上,立刻便有人打了一个寒战。 因为此时站在面前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太像……人。 很明显,这个女人不是堕落种;然而她身上也绝对没有正常活人那种真实而鲜活的生命感。 不知是哪里令人有了这种感觉,这感觉也不太好形容:但她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一种死亡气息,仿佛是从地狱里刚刚冒出头的一个巨大生物,正强自克制着自己汹涌奔腾的食欲,低头看着己方一行人。 能够活到今天、甚至靠自己的力量进了一趟中心十二界的,都不是只有蛮勇的人了。对于进化者、尤其是十二界的进化者来说,一个几乎可以决定他们能活多久的特质,并不是进化能力或者攻击有多强——准确判断出对手的力量层次,从而不会冒冒失失地向人偶师这样的对手发出挑战,才是能在十二界生存下去的前提。 即使在医院新规则的束缚下他们别无选择,但依然迟迟没有人愿意首先出手,大家绷着劲儿,似乎都在找一个两全的、能够保命的办法。 不管换作是谁,让你面对一个马上死、和十天后再死的选项,恐怕都要同样地禅精竭虑。 林三酒忽然低低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活动了一下十指。 ……她忍得真的好辛苦。 无数原本并不属于她的细胞,混着女娲那热烈而陌生的意识力,依然在她体内奔腾游走着,与之前相比丝毫也没有减弱;在这样一波波的侵袭下,林三酒觉得自己终于有点了解“新人”们了。 她现在虽然情绪半点也没有起伏,但她却奇妙地感觉到,只要一个控制不住,她就会平静地走过去,一个一个地将对面进化者的痕迹从这个星球上彻底抹掉,而不会加快半分心跳。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一个主妇会波澜不惊地拿起抹布,抹掉桌上的污渍一样。 “你可千万要控制住啊,”意老师警告道,“万一真的打起来收不住了,只怕会给你体内的那些东西一个可趁之机……” 这一点,她也知道——如果不是潜意识里隐隐觉得这样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恐怕林三酒早就忍不住这么干了;她又呼了一口气,歪头扫了一眼对面的进化者。 污渍。 她脑海中又蹦出了这个词。 不知何时才能擦干净…… 这个念头一起,林三酒突然一个激灵,还没真正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只听空气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细甜的声音:“……我说,你们如果不想动手的话,不如把地方让开吧。”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这道声音引了过去——一只黑白花小猫似乎不是很高兴的背影正稳稳地坐在地上,无论是声音还是气场都非常严肃;只是两只微微有点秃了毛的耳朵尖似乎泄露了它非常低落的心情。 猫医生奇妙的能力立刻发挥了作用:站在前头的几个能看见它的人,立时换上了一脸尊敬的神色;丝毫也不顾后头人像是见了鬼的表情,一个男人弯下腰诚恳地向胡医生请教道:“……我们也不是自愿来闹事的,您应该也理解……” “你们也是被医院内的规则给逼得没办法了,”猫医生点点头,循循善诱道:“医者父母心,我也不希望病人在这家医院里出事。这件事,你们不动手也是有解决办法的。” “什么、什么办法?”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又马上辩解道:“我们也不愿意仗着人多,欺负这么一位姑娘……”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立刻就被身边的人甩出什么消了音;要是林三酒感觉被小瞧了,因此而发了怒,可就更没法收场了。 “你们真傻。”猫医生冷笑了一声,“居然连这一点都没有想透。”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进入了一幢变异建筑,被内部的规则困死了;那么解决办法是什么?”小猫的尾巴在地上轻轻地一摇一摇,看在与它相熟一些的楼氏兄妹眼里,总觉得猫医生似乎在计划着什么:“——拆楼不就行了!” 大概是出于本医院医生的口中,猫医生的话听起来非常有威信;见进化者们神色一动,林三酒也登时松了一口气。 凭本心而论,在身体内部还没有稳定下来的时候,她也不愿意动手——解决杂兵倒还不是问题,她担心的是可能因此而产生的一系列副作用。 说来惭愧,论起伶牙俐齿来,在场所有的人类可能都比不过地上这只黑白花小猫;猫医生舌灿莲花的几句话以后,众人便自觉地分出了一条道,眼睁睁地看着猫医生领着人形凶器和一对少年男女离开了医院。 那烂成了一滩泥的护士,甚至傻在了原地。 刚一出医院门,猫医生立刻眼睛放光地朝几人摆了摆爪子。 “来,我们躲这边看着他们拆楼,”胡苗苗一头钻进了灌木丛里,随后探出来的一张小小猫脸上充满单纯的快乐:“我刚才是胡说的,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身边的三人都静了一息。 林三酒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只听轰然一声爆炸响,医院的二楼扑出了一股滚滚浓烟,艳红的火光给几人都染了一条红边。 “从我老家开始就是这样,”她有几分无奈地说,“我走到哪儿,建筑就跟着塌到哪儿……” 1535 行走的投影 在经过了短短的一个白昼以后,如月车站的夜,又一次悄然而至。 残余着的一点点天光,仿佛仍然不甘心这样离去似的;在浓墨一般的黑色里纠缠着,渲染着,最终双方妥协了,天空被映成了一片深深的蓝,连云看上去也是浅蓝色的了。 风轻轻地吹过发际,失去了人类以后的世界只由风声送来了更深沉的寂静。 如月车站成型的时间应该还不长,但脚下的楼体已经爬上了枝枝蔓蔓的绿芽。站在大楼天台上举目眺望,远方不知何时,零零落落地亮起了几盏小小的橘黄灯光,成了死潭一样的天地间唯一的一点儿活气。 “……应该是堕落种开的灯,为了引诱幸存的人们过去吧。”似乎注意到了林三酒眺望的方向,一旁的黄晓霓忽然毫无预兆地说了一句。 林三酒被她的观察力吓了一跳。 ——虽然说好了由楼氏兄妹这一边负责警卫工作,但也许是因为还不敢完全对这些外来者放心,跟林三酒搭配巡逻的,是被旦力派来的黄晓霓。 在晚上吃过了一次饭以后,她的嘴唇再一次鲜润红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补上的唇膏;每当她迈开步子时,高跟皮靴就会发出响亮的“磕哒、磕哒”声,隔了老远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但黄晓霓似乎毫不介意,仍旧穿着高跟鞋,一点儿也没想把它们换下来。 这样一个横冲直撞的人,观察力却偏偏特别敏锐。 见西面的街道静静的,好一会儿也没有半丝异动,二人便转过身,朝另一个角走去。 “你这个能力也挺奇怪的,”两人间静默了半天,黄晓霓还是忍不住说话了,“是为了吓人用吗?”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只摇了摇头。脖子上的肌肉随着她的动作一阵阵地收缩,呈现出叫人肉酸的形态,黄晓霓立刻转过了目光。 ——为了能够留一手,她始终没有在旦力一行人面前靠写字沟通过。 跟个哑巴巡逻,只怕也比跟这个丑巴巴的鲜红肌肉人巡逻来得有趣些——黄晓霓嗤了一声,扭过头不理她了,蹬蹬朝前走。 林三酒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在末日里生存下来的。 大概是十二界居民专有的奢侈吧?即使身处于备战状态,黄晓霓的妆容仍然完好,大波浪也仍然整齐,身上穿了一件高领酒红短背心和一条紧身短裙——虽然包裹出来的身体线条很好看,却叫人无法想象她要怎么战斗。 或许她的能力是可以远距离操纵的?林三酒忍不住想道。 四周静得甚至可以称之为安宁。她跟黄晓霓的这一班警卫,已经是今天的第二轮了;上一班是楼野和旦力,同样也是什么异状都没发现。 出于警惕,林三酒意识力扫描的范围一直维持在直径六七百米的大小上;然而好几个小时下来什么动静也没有,反倒消耗了不少意识力,让她左边小腿的腓肠肌都缩小了一圈——想了想,林三酒干脆将范围调整成了方圆两百米。 “真是的,还得跟它一起巡逻两个小时才能回去……” 黄晓霓在远处低低的自言自语,清晰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脑海里。 像这样的抱怨,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只是转着脖子四处扫了一圈——就算意识体还不算是真正的身体,林三酒仍然很珍视这个久违了的感觉,一有机会,总喜欢活动活动。 当她把脖子扭回来了的时候,黄晓霓几缕烫成了大卷的长发忽然朝着天台边缘的反方向飘了起来。 起风了吗——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了个头,林三酒甚至还来不及真正反应过来,她已经突然觉出了不对,身体在直觉的操纵下,猛然直直向后飘出了一段距离,避过了擦着她鼻骨尖过去的风。 的确是起风了,只不过这阵风却是被空中一个圆圆的球状物鼓起来的;球状物像一颗炮弹一样,从远处高楼的另一个天台上发射出来,呼啸着扑向了林三酒二人所在的地方,势道之猛,使风势尖利得仿佛可以刺破人的皮肤。 “敌袭——!”黄晓霓立刻高声朝联络器里吼了一句,颇有几分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这时,空中的圆球已经摸近了天台,在边缘处突然打开了,一张人脸吐着舌头一笑,伸出手来抓住天台边,一个翻身落了进来——刚才的圆球竟然变成了一个深褐色皮肤、赤着上身的男人。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另外的那六人在哪里,只知道光是眼前这一个就很不好对付了;事到如今,再说什么“只是来做警卫的”也不现实,她当机立断,压低了身体迅速地朝那男人扑了上去。 “哇,这是什么啊!”深褐色的男人一愣,连忙避开了她的这一下冲势。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脸颊,目光在林三酒压低了的背部一扫,登时神情一变,接着几个腾翻闪到了一边,正好堵住了黄晓霓的去路。 “我不想跟你打!”男人朝林三酒喊了一句,制止住了她的步子,转头对黄晓霓嘿嘿一笑。“你才是我的目标呢!” “别不自量力!”黄晓霓喝了一声,猱身而上,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团盈盈的光影,就往那深褐色皮肤的男人头脸上罩去——出乎意料的,她竟然选择了近战。 林三酒故意压住了步子,没有冲上去帮忙。 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正好可以顺便一探黄晓霓的虚实——看了几眼,林三酒发现她果然是有几分实力的:几下连攻抢占了先机,逼得那男人连连后退,眼看快要退到天台门口了,这时从楼梯里也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看来听见警报后前来支援的旦力一行人正好将深褐色皮肤给堵在了中间。 深褐色皮肤骂了一句什么,灵活地一矮身子,从黄晓霓的攻击下钻了出来,紧接着一口气也没敢喘地冲到了天台边缘。当朱明春撞开了天台门闯进来的同时,他已经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朱明春和黄晓霓立刻跟了上去;只是他们没有从高楼上跳下的本事,两人只好趴在天台边上往下张望,嘴里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很显然那个男人是从空中逃掉了。 “怎么样?你没伤着吧?”跟随在旦力身后的楼氏兄妹正好扑了个空,没看见刚才那一瞬间的短短激战,只满面担心地跑到林三酒面前——楼琴当然又是迅速地挪开了眼——“刚才发生什么了?” 林三酒看着他们没说话。 旦力一行人就在身边站着,她不能写字。 ……当那个深褐色皮肤的男人跳下楼去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他的后腰上写了一个“7”字。 1536 互相寻找 现在想想,仅仅打碎了一个人形纸板就觉得自己可以与如月车站世界相抗争,是一件多么天真的事啊。 林三酒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忍住即使是羽绒服也无法抵挡的一阵阵寒意。 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子此时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张脸,目光木木地落在林三酒的身上,咧开嘴角而形成的笑容十分巨大:“……你要去哪儿?不来玩游戏吗?” 这扇窗子既不属于205室,也不属于207室——这是林三酒的房间。 晴天娃娃仍挂在天花板上,从楼下仰头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陈河头上慢悠悠地转。 陈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芒,面部如同假人似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呈现出十分标准的样子,脖子直直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跟帝岭小学时所见的师生一模一样。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发觉呢? 现在仔细想想,每天他都挂着这种标准得仿佛快要裂到耳根一样的笑容,不是很不正常吗? “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吧!”脑海里意老师的声音恶狠狠地响了起来,在陈河有些疑惑地慢慢抬起目光时,林三酒也再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沉沉了,她慌不择路,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朝远离旅馆的方向逃跑;冻得僵硬而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并不配合,才跑了不到十分钟,肺部已经火烧火燎地,仿佛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并没有什么人或东西从这片死一样的黑暗中跟上来——不过当然,远处宾馆的灯光也早就不亮了。林三酒扶着膝盖,顿住脚步,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又僵又木,身体素质简直像是回到了进化前。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片的树林拢了上来。尽管只是个摆设,但是连路灯也没有了。 她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神经质地回头朝身后望了望——好在寒冷并不会影响视力,她的目光一往无前地投了出去,然后猛地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这条路的后方,在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空乘小姐人形纸板。 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的空乘小姐,看的并不是车站的方向。 人像的眼珠似乎一直跟着林三酒转,此时她猛然一转身,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空乘小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白的八颗牙。 “我不介意再把你砍碎一次”这种狠话,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别的不说,这家便利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明她此时正站在通往竹林山的路上。 “不要去竹林山哦。” 陈河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林同学,你把意识力防护打开吧。”意老师的声音也发着虚——林三酒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板,林三酒赶忙按照之前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开启了刚刚学会的【防御力场】—— “你的每一滴意识力现在都可能关系生死,所以我不会再挪用了。”意老师听起来十分严肃,“包括我的存在也是一种意识力上的消耗,在【防御力场】开启的这段时间,为了让它尽可能地更强固,我也会暂时消失。” ……一旦意老师消失了,茫茫黑暗里便又会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林三酒的头,点得有些艰难。 当沉默忽然笼罩下来,并且持续了几秒钟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意老师已经没了。 默默发动了【防御力场】,她周身果然立刻亮起了白光,只是闪了闪,又迅速暗了下去。随着她一咬牙,全身再次白光大作——只是这一次暗的比上次还快。 如果意老师还没有销声匿迹,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连连叹气了。 第一阶段、自然状态下的【防御力场】,按理来说是轻轻浮在皮肤表面的一层微光,不细看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而林三酒此时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个没完,正说明了她在这个方面有多么缺少练习。 不光要控制好意识力的“流度”,让它始终保持在一个细水长流的输出上;由于此刻的林三酒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她还必须脚下飞快地赶路——可不管再怎么艰难,她此刻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拼命地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 ……在下一步朝哪儿走的问题上,林三酒就首先遇到了困难。 如月车站世界里,没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她此时背朝着旅馆的方向,千万个不愿意回头——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一转身,就会发现那个纸板人像又往前进了一点。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眼下的状况。“似乎与’人’有关的,都很危险……那么我还不如进山呢。” 起码山里没有人形纸板、没有死人穿过的衣服…… 然而抬步在昏黑无光的夜路上前行了没有多久,林三酒便苦笑着发现了【防御力场】的一个致命害处。 不是说这个能力不好,只是由于她现在根本还掌握得不熟练,力场一打开,周身就像个要坏的灯泡似的不断一明一暗;亮的时候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亮度,暗的时候就“唰”地一下全灭了下去,近乎没有。 在黑夜中用过手机的人或许能够理解,当你的视线从明亮的屏幕边缘投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要比往常更黑。 尤其是这样一闪一闪的,她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已经又变化了。 要提心吊胆地一头扎进前方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里,脚步自然不会很快;这么走了五分钟,林三酒才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将自己骂一个狗血淋头。 怎么一开【防御力场】就忘了,她不是还有一个【能力打磨剂】吗! 想到马上就有光了,林三酒舒了一口气,忙叫出了打磨剂,顺便把【粒子高频震荡切割刀】也叫了出来,一手拎着光,一手提着刀,身上的【防御力场】还时不时地发起白光,顿时让她觉得自己有底气多了。 ……只不过这个底气并没有坚持多久。 走了一会儿,她就觉出了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左后方的空间好像比其他地方要暗一些。 她慢慢转过头去。 在她身后不远处,银亮与昏黑交界的混沌里,走着一个几乎有五米高的长身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慢下来的脚步,他也弯下了长长的脖子。 雪白、没有五官的平板脸,正好与林三酒对了个正着。 ……果然不能够在黑暗中走路,因为你不知道什么东西会在何时跟上来。 1537 林三酒的视线 今天略不在状态,有点慢,大家等不等都可以啦,但是半小时到一小时之内是肯定能发出来的……我迫不及待要发了去玩动森呢】 新世界降临以来,林三酒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堕落种。 小灰的警告声才刚刚吐出来,就已经被一阵阵兴奋的“嗡嗡”蜂鸣给淹没了——从马路两旁楼房的窗户中,爬出了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堕落种的身影。一条条口器不断地在半空中挥来扫去,甩得四溅的涎液,像粘稠的雨点一样洒了众人一身。 这情景,让林三酒联想起了大量蜜蜂进进出出的蜂窝。 到底有多少堕落种,是数不清也没时间数的——不过肯定的是,在场6个人就是全死了,大概还不够它们每人分到一碗的血水。 “我X……这就是所谓的‘一小群’?”高飞已经傻了眼,喃喃地轻声骂了一句。不光是他,一行六人全都楞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在此起彼伏的尖利蜂鸣中,离众人最近的一只堕落种身手灵活地从窗台上翻了下来,眼看着一下子就顺着外墙爬下了两层楼——冯七七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他大喊了一声:“还不快跑?”接着转身就要逃——但没想到,他才刚迈开了步子,就差点撞在了疾冲过来的小灰身上。 “不许往回跑!”身后立刻响起了徐晓阳拔高的声音。 小灰冷着脸挡住了来路,与冯七七对峙着,一动不动。 “这么多堕落种追着我们跑回去,绿洲所有人都别想活了!”徐晓阳一张小脸发白,也不知是急得还是气的,“你们跟我冲过去,把堕落种引开!” 除了小灰之外,剩下的四个人一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飞看了一眼前路,有点结巴地说:“队、队长,你没开玩笑吧……前面的楼上,全是堕落种啊!” 林三酒一颗心“砰砰”地猛跳着,迅速扫了一眼——在右前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已经有好几个堕落种快爬到一楼了。 徐晓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灰紧接着就开腔了:“谁要回头的,先从我这儿过去。” 一句话说完,她右边白嫩修长的胳膊,已经像吹气球一样肉眼可见地膨胀了起来。一块块涨大的肌肉撑裂了衣袖,粗壮的青筋浮突在皮肤上,跟纤细的身段形成了惊人的对比。哪怕是教训铁刀的时候,小灰的身体也没有出现过这样诡异的变化——看来她是要动真格儿的了。 高飞面色难看地吞了一口口水,一时无人说话。就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不远处那几个堕落种跳到了地面上。 “跑哪边都行,咱们还是快点儿走吧!”林三酒终于没忍住,一把拽过冯七七喊道:“我来保证他肯定不往回跑,行了吧?那边堕落种要来了!” 情势的确再拖不得了——徐晓阳朝小灰叫了一声“走!”,后者脚下一蹬,冲到了徐晓阳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拔腿就朝前飞奔。余下四个人也不敢耽误,纷纷使出了全副力气跟了上去。 小灰的右臂仍然保持着那诡异的状态,在奔跑的过程中几下挥打,就把刚刚落地的堕落种一个个儿地全给远远击飞了。有了她开路,后面的几人只要专心跑就行了——众人也不知自己在朝着哪个方向跑,跟在小灰身后一口气跑出去了一条街。然而随着堵在前方路上的堕落种越来越多,只靠小灰一个人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了——终于,后面的堕落种也追了上来,一行六人如同陷在了泥沼里,速度越来越慢。 一只堕落种忽然从一间小商店的遮阳棚顶上跳了下来,一头扎进了队伍里。紧接着,只听落在最后的胡常在爆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往前一扑,一下子滚倒在了林三酒的脚边。他没有经过体能强化,可以说是最弱的一个了——林三酒目光一扫,发现他小腿被堕落种的口器给刮掉了一条肉,出现了一条鲜血淋漓的深坑。 根本没有多想,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拉着冯七七的手,飞快地甩出去一张卡。卡片在半空中化为了一条警棍,带着呼呼的风声,打得那只堕落种退了几步,与它一起摔在了地上——随后她拽着胡常在的领子,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胳膊放上来!忍着疼,尽量跟上!”她大声吼道。 胡常在一张脸没了血色,强撑着把身体都压在了没受伤的腿上,跌跌撞撞地随着林三酒跑出了一段路。可是他的体重比林三酒还沉,这样拖着勉强跑了一会儿,她喘着粗气发现,二人已经跟队伍落下了老远的一段距离。 至于跑在第一个的小灰,都彻底看不见了。 好像察觉出了现在的情况,一只只堕落种都放慢了脚步,发出了阵阵让人肉酸的怪叫声,掉头朝着这两只落单的羊包围了过来。 “我,不、不行了……你自己跑吧,谢、谢谢你了……”胡常在嘶哑着嗓子说,一脸壮烈:“我做鬼也会保佑你的……”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林三酒粗着嗓子把他后半截话骂了回去。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前划落下来,穿过眉毛落进了眼睛里——眼睛被刺得一阵痛,可是她却忍着不敢去抹,紧张地四处扫视了一圈。 夜幕下,远处一个个代表着堕落种的黑影,模糊地连成了一片汪洋。他们身边的包围圈缓慢而坚定地逐渐厚重起来,干热灼人的空气中弥漫开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现在包围圈还没有合上,但是从堕落种的数量上看起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没办法,咱们进那栋楼吧!”林三酒一咬牙,死拽着胡常在冲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栋灰白色、看起来堕落种不多的楼——她下了狠心,决定赌这一把:堕落种都从楼房里出来了,那么里面应该是安全的吧? 绝境里,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都能让人迸发出最大的力气来求生。抬头看了一眼那栋小楼,胡常在强忍着失血和剧痛,竟然也连滚带爬地跟上了林三酒的脚步。两人几乎都快疯了,林三酒转化了两根铁棍,给了胡常在一根,一路不停地挥打—— 连意识都模糊了,深陷在堕落种汪洋中央的二人,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带领他们前进的,不是麻木了的大脑,只是肌肉习惯性的动作——就在林三酒以为自己永远也到不了那栋小楼的时候,二人浑身浴血地撞在了小楼的大门上。 坚实的玻璃门让林三酒的思维略略清醒了一点,她抹掉了脸上的血水抬眼一看,发现大门边还有一块落满了灰、几乎看不清了的牌子: 升海市公安局龙华分局。 1538 通过道具的对话 没有很快,大概半小时?可以等】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1539 行善很容易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极温地狱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1984 Valid/From生效日期:1984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极温地狱签证官发放 “你看,我说了吧?”田鼠在刀尖下软成了一团,连手里攥着的签证都颤抖得直响。“这是别人要的,还没给出去,幸亏带在身上了……” 林三酒仔细看了一眼签证——没错,确实和当初在任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开给谁的?这上面可没名字。”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签证放进了自己兜里。 田鼠一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我给冯七七的!签证都是没有名字的,但开给谁就是谁的……就是你拿去了,你也用不了啊。” “这个暂且不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要问你。”林三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趁着田鼠倒下去的时机,拎起了他的后脖领:“我现在带你去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刚才那把刀突然从我手心里滑出来就不好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不要签证了,看看咱俩的能力哪一个速度快。” 温凉的手指隔着衣服,仿佛带了千斤力道一样沉。田鼠一下都不敢乱动,只能口里连连答应。 这个家伙为人油滑,连离之君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实话,就必须得让胡常在帮忙。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不止二十分钟了,现在方丹她们应该已经走了——听了听声音,林三酒打开医务室的门,“砰”一声就把田鼠扔在了地上,随即门一关,她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腿。 屋里果然只有胡常在一人——他被这样一吓,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田鼠现在依旧顶着卢泽的模样,他果然误会了。 林三酒没回答他,脚下用力踩住了,才冷冷地说道:“这人不是卢泽——田鼠,你在这儿只要说一句假话就会被发现。现在我问你,你和冯七七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胡常在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头,皱着眉坐在一旁,紧盯着田鼠。 二对一,形势很不利——田鼠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识时务,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说了。胡常在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田鼠说完了以后,他朝着林三酒点点头说了句“都是真话”,叫她松了一口气。 按田鼠的说法,是这样的: 从副本逃出来以后,田鼠没有了车,一路找车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了关于绿洲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他比林三酒几人早了几天来到绿洲,很快就跟陈今风熟络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楼门口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当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的模样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给林三酒的那一个。 不用问,肯定是林三酒一行也来到绿洲了——虽然田鼠压根也不想见她,但捡起对讲机后他还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三酒来了。不但如此,胡常在和她的一番对话,也都落入了田鼠的耳里。 因为副本一事,田鼠是既不敢相认,也不敢冒头,生怕被秋后算账;只是把定时炸弹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找上了陈今风,骗他说林三酒手里有好东西——想勾起陈今风的贪欲,简直近乎轻而易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绿洲派进化者出去送死也是一个惯例了,因此陈今风根本没拿这当什么大事儿,当下就拍板将林三酒几人外加一个胡常在,全编进了徐晓阳的小队里——当然,陈今风临时单独留下了玛瑟。 只不过叫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林三酒他们竟然安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田鼠就被陈今风叫走了,在他的介绍下认识一个新“帮手”——见到那人以后,田鼠差点转身就跑,还以为自己掉进陷阱里了;因为那个帮手,居然正是卢泽。陈今风赶紧解释了一遍,田鼠才明白现在的卢泽已经不是卢泽了,而是冯七七——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存了心思想要解决掉这几个人;既然双方目的一致,自然一拍即合。 在玛瑟失踪以后,冯七七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田鼠变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变成了玛瑟,两人合起手来,把林三酒蒙了好几天——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脸,林三酒心里的怒火简直止都止不住:“怪不得,‘玛瑟’这几天一直在夸那一天的沙暴厉害,是想打探我的能力吧!” 她几次想告诉玛瑟实情,可是正好这几天她被敏锐直觉所发出的警报给搅得心烦意乱,因此一直没说。 没想到,一旁的胡常在听到这话,突然白了脸色。 “‘玛瑟’其实不是本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刚、刚才她和方丹来拿药,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我……告诉她了。” 血液突然加快了流速——要不是顾及到一旁还有个田鼠,林三酒险些要喊出声来。她稳了稳心神,在胡常在慌乱的解释和道歉中开口问道:“……你说了‘那个’的原理了吗?” “没、没有!我只说了……你有’那个东西’而已!”胡常在瞥了田鼠一眼,忙说。 田鼠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 林三酒沉默了下来。 “田鼠,我问你,你和冯七七二人变形的事情,陈今风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道。 “不、不知道。”田鼠忙回答。“是他走了以后,冯七七才要求我这么办的……” “这样啊……”她看了看田鼠,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胡常在,忽然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鼠立着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胡常在听完了以后连忙点点头,一脸将功赎罪的表情,又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了几句。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猜测的念头才刚冒个了头,田鼠就被自己右肩上传来的一阵类似于翅膀震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碧绿螳螂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那一双被浓黑色花纹包围的血红复眼,几乎跟他的脸一样大,三角形的螳螂头在田鼠的眼前左右摆动。两把凉凉的镰刀紧紧地贴在他脖子根部,似乎随时都可以切开皮肤——田鼠刚刚才站起来,这下脚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惊恐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要你去给我办一件事……如果你不听话,只要一调动能力,那么这只东西就会把你的头切下来。”林三酒淡淡地笑着说。 1540 林三酒拿走的和林三酒给予的 【这一章比较长,我目前只写了三分之二,你们可以先睡】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541 你们看,没标题……就意味着我还得12个小时呢,先睡吧 昨天晚上突然生成的第三项基础能力,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在黑暗中林三酒一个闪身,躲过了从员工室里扔出来的一把菜刀,心中暗暗地感谢了一下老天。要不是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别说绿藤那迅诡的攻击了,就连王思思突然扔出来的这把臭菜刀,她也未必能躲开。 菜刀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发出了呛啷一声——趁着王思思一击不中的工夫,林三酒身手迅捷地往后一跳,顺势“砰”一声地关上了门,挡住了它的攻势。直到这时,她才听见从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拖拽声,接着卢泽和玛瑟模糊的声音响了起来。 隔了两道门,玛瑟声音里的焦急依然遮掩不住“小酒,你没事吧?快点离开,我们没有钥匙进不去!” “我没事!我已经出来了!”林三酒忙高声应了一句。“小干尸刚才把她口器上的刀拔下来扔我,不过我没受伤!” 王思思愤怒地啸叫了一声,林三酒顿时感到自己倚靠着的这扇门一震一震的,似乎正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重重击打着,应该是王思思的口器——她忙从门边退开了几步,重新拿钥匙锁好。听着王思思不甘心的尖叫声,她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亮了。 自从有了体能增幅以后,她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就是没有光,也能看清楚个六七分,不必跟个瞎蛾子似的四处找光源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刚才她一心想着赶快回超市,也没来得及查看四周,见到一扇门就往里进——这才跟王思思干瘪变形的脸打了一个照面。 现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她干脆借着火机的光芒探查起地形来。目光一扫,林三酒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排排足有两人高的货架。这些货架一瞧就与超市里的不同,几乎碰到了天花板,每一层的架子上都堆满了包装完好的货物箱子,能看出来其中饮料食品占据了大部分。 她强抑住激动的心情,小跑着来到货架前,忍不住轻轻用手抚摸起一箱箱的矿泉水来。 ——昨天晚上在她进化出能力以后,三个人又重新回头,将超市里的食水都点了一遍。毕竟是经过一番洗劫的,尽管超市的货存还有不少,可经过了三个人几天的吃吃喝喝下来,剩下的也就只能够维持两个星期了。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仓库呢……”林三酒笑得双眼熠熠生辉,自言自语地轻声骂了一句“原来藏在这里,有个干尸给你们看门儿啊。” 看来回去以后,得想个办法把仓库里的东西都收起来才行。 包裹着一瓶瓶生命之源的粉红色塑料硬壳,在打火机的光芒下沉默着。看着这满满一货架的矿泉水,正好口干舌燥的林三酒干脆动手拆开了一箱,取出一瓶喝了。 这时从员工室的另一头,再度传来了玛瑟和卢泽的声音“小酒,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想办法回来?” “我没事!我发现了这家超市的仓库……”林三酒应了一句,一屁股坐在员工室的门口,打算调整休息一下。她的声音里含着一种强韧的自信 “我肯定能想办法回去的,你们别担心。” 员工室的另一头响起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话,似乎是两人嘱咐了她几句什么,随后就没了声息。 林三酒啪地关上了打火机,仓库里又重新回到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这个时候,恐怕门后的王思思也在想对策呢吧?林三酒喝了一口水,感受着清凉的液体从喉间滑进身体里,一边暗暗地想。这个小干尸还真不能小瞧,刚才自己匆忙间掏钥匙开门,可是闹出了不少动静。但王思思硬是屏气凝息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让林三酒根本没想到自己开的是员工室的后门——要不是门一开扑出了一股死尸腐臭的气味,让她警觉了一下,恐怕她还真躲不过王思思的攻击。 现在返回超市的两条路,都牢牢地占据着一个拦路虎。大厅里,是奇诡莫测的植物林;员工通道里,又必须经过王思思。 所谓两害权其轻——不知等了多久,林三酒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无声地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将火机、水瓶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了一边。随即她搓了搓手,轻呼了一口气。 是时候来看看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到底有多强大了。 钥匙轻轻地被插进了锁孔,向右一转,金属锁发出了细微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里,简直响亮得惊人,王思思绝对不可能听不见——紧接着,就像在印证她的想法似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串低沉的咕咕声,林三酒能感觉到门后有个东西走近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缓缓地滑开了一个人那么宽的距离。 浓重的黑暗依旧保持着沉默,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细长的黑影忽然唰地一下从门缝里射了出来,直直地刺向了门把手的后方。这速度太快了,即使有了体能增幅,林三酒也绝对躲不过去—— 可是这十拿九稳的一击,却依然落空了。 “咦?”房间里的王思思时隔许久,又发出了人声。她用口器在门外来回扫动了一会儿,发现林三酒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竟然哪儿都没有。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王思思谨慎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口器中响起了一个甜美的童音“姐姐,你在哪里呀?思思不想跟你打架,你放思思走,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半开的门外,仍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没有林三酒的人影,也没有任何响动,就像从来没有过人似的。 门缝中伸出了一只干枯得几乎不像人的手,似乎要去推门——可是顿了顿,又放下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形状可怖的东西,悄悄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正是王思思。 几日没见,它变得更加干瘪了,如同那个保安一样皮肤都堆叠了起来。因为被卢泽踹的那一脚,胸口还深深地陷了一个大坑下去,连最后几分人形都消失殆尽。门缝不大,不过对于王思思来说,却足够了。 “姐姐,姐姐,我出来了,你别伤害我,好不好?思思只是想回家,找妈妈……”两只雪白的眼球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仓库,可始终没有半点林三酒的踪影。 口器焦躁不安地在空中挥了挥——它能闻见空气里属于活人的血气味道,就是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这让好几天没进食的王思思又冲动又烦躁。它口器里发出的童音含着浓重的哭腔“姐姐,你不出来,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思思这就走了,回家去了……” 小女孩的声音还回荡在黑暗里,口器已经朝门后飞刺了下去——这是唯一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了!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口器,一下子刺了一个空。 “……你要去把你妈也吸干了么?”一个淡淡的、嘲讽着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来。 王思思一惊,忙要抬头。就在它还来不及从门后收回口器的时候,一个黑影迅捷地扑了下来,借势向后一蹬,门“哐”的一声狠狠夹住了口器。王思思的一声嘶叫还来不及出口,它的头顶白光一现,已经被一把厨师刀给贯穿了。顿时,王思思连身体带口器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见地上的干尸一动不动了,林三酒这才呼了一口气。她刚才一直蹲坐在窄窄的门边上——维持着绝对的安静,还要从门上扑下来伺机袭击,这确实是太艰难了——她在新世界降临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像忍者一样的事。 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从死尸的身边走过,林三酒打开了员工室的另一扇门。 随着门一打开,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如月光一样地泻了出来,照亮了林三酒的全身。堵住门的货架刚才就被另外二人合力推开了,卢泽和玛瑟一个站,一个坐,正静静地等着她。 “欢迎回来。”卢泽一手提着能力打磨剂,靠在墙上笑嘻嘻地说。 1542 虽然没标题,但是我这一章感觉不会太慢,习惯晚睡的可以等……吧? 昨天晚上突然生成的第三项基础能力,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在黑暗中林三酒一个闪身,躲过了从员工室里扔出来的一把菜刀,心中暗暗地感谢了一下老天。要不是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别说绿藤那迅诡的攻击了,就连王思思突然扔出来的这把臭菜刀,她也未必能躲开。 菜刀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发出了呛啷一声——趁着王思思一击不中的工夫,林三酒身手迅捷地往后一跳,顺势“砰”一声地关上了门,挡住了它的攻势。直到这时,她才听见从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拖拽声,接着卢泽和玛瑟模糊的声音响了起来。 隔了两道门,玛瑟声音里的焦急依然遮掩不住“小酒,你没事吧?快点离开,我们没有钥匙进不去!” “我没事!我已经出来了!”林三酒忙高声应了一句。“小干尸刚才把她口器上的刀拔下来扔我,不过我没受伤!” 王思思愤怒地啸叫了一声,林三酒顿时感到自己倚靠着的这扇门一震一震的,似乎正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重重击打着,应该是王思思的口器——她忙从门边退开了几步,重新拿钥匙锁好。听着王思思不甘心的尖叫声,她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亮了。 自从有了体能增幅以后,她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就是没有光,也能看清楚个六七分,不必跟个瞎蛾子似的四处找光源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刚才她一心想着赶快回超市,也没来得及查看四周,见到一扇门就往里进——这才跟王思思干瘪变形的脸打了一个照面。 现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她干脆借着火机的光芒探查起地形来。目光一扫,林三酒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排排足有两人高的货架。这些货架一瞧就与超市里的不同,几乎碰到了天花板,每一层的架子上都堆满了包装完好的货物箱子,能看出来其中饮料食品占据了大部分。 她强抑住激动的心情,小跑着来到货架前,忍不住轻轻用手抚摸起一箱箱的矿泉水来。 ——昨天晚上在她进化出能力以后,三个人又重新回头,将超市里的食水都点了一遍。毕竟是经过一番洗劫的,尽管超市的货存还有不少,可经过了三个人几天的吃吃喝喝下来,剩下的也就只能够维持两个星期了。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仓库呢……”林三酒笑得双眼熠熠生辉,自言自语地轻声骂了一句“原来藏在这里,有个干尸给你们看门儿啊。” 看来回去以后,得想个办法把仓库里的东西都收起来才行。 包裹着一瓶瓶生命之源的粉红色塑料硬壳,在打火机的光芒下沉默着。看着这满满一货架的矿泉水,正好口干舌燥的林三酒干脆动手拆开了一箱,取出一瓶喝了。 这时从员工室的另一头,再度传来了玛瑟和卢泽的声音“小酒,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想办法回来?” “我没事!我发现了这家超市的仓库……”林三酒应了一句,一屁股坐在员工室的门口,打算调整休息一下。她的声音里含着一种强韧的自信 “我肯定能想办法回去的,你们别担心。” 员工室的另一头响起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话,似乎是两人嘱咐了她几句什么,随后就没了声息。 林三酒啪地关上了打火机,仓库里又重新回到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这个时候,恐怕门后的王思思也在想对策呢吧?林三酒喝了一口水,感受着清凉的液体从喉间滑进身体里,一边暗暗地想。这个小干尸还真不能小瞧,刚才自己匆忙间掏钥匙开门,可是闹出了不少动静。但王思思硬是屏气凝息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让林三酒根本没想到自己开的是员工室的后门——要不是门一开扑出了一股死尸腐臭的气味,让她警觉了一下,恐怕她还真躲不过王思思的攻击。 现在返回超市的两条路,都牢牢地占据着一个拦路虎。大厅里,是奇诡莫测的植物林;员工通道里,又必须经过王思思。 所谓两害权其轻——不知等了多久,林三酒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无声地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将火机、水瓶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了一边。随即她搓了搓手,轻呼了一口气。 是时候来看看这个全面体能增幅到底有多强大了。 钥匙轻轻地被插进了锁孔,向右一转,金属锁发出了细微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里,简直响亮得惊人,王思思绝对不可能听不见——紧接着,就像在印证她的想法似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串低沉的咕咕声,林三酒能感觉到门后有个东西走近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缓缓地滑开了一个人那么宽的距离。 浓重的黑暗依旧保持着沉默,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细长的黑影忽然唰地一下从门缝里射了出来,直直地刺向了门把手的后方。这速度太快了,即使有了体能增幅,林三酒也绝对躲不过去—— 可是这十拿九稳的一击,却依然落空了。 “咦?”房间里的王思思时隔许久,又发出了人声。她用口器在门外来回扫动了一会儿,发现林三酒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竟然哪儿都没有。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王思思谨慎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口器中响起了一个甜美的童音“姐姐,你在哪里呀?思思不想跟你打架,你放思思走,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半开的门外,仍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没有林三酒的人影,也没有任何响动,就像从来没有过人似的。 门缝中伸出了一只干枯得几乎不像人的手,似乎要去推门——可是顿了顿,又放下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形状可怖的东西,悄悄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正是王思思。 几日没见,它变得更加干瘪了,如同那个保安一样皮肤都堆叠了起来。因为被卢泽踹的那一脚,胸口还深深地陷了一个大坑下去,连最后几分人形都消失殆尽。门缝不大,不过对于王思思来说,却足够了。 “姐姐,姐姐,我出来了,你别伤害我,好不好?思思只是想回家,找妈妈……”两只雪白的眼球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仓库,可始终没有半点林三酒的踪影。 口器焦躁不安地在空中挥了挥——它能闻见空气里属于活人的血气味道,就是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这让好几天没进食的王思思又冲动又烦躁。它口器里发出的童音含着浓重的哭腔“姐姐,你不出来,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思思这就走了,回家去了……” 小女孩的声音还回荡在黑暗里,口器已经朝门后飞刺了下去——这是唯一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了!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口器,一下子刺了一个空。 “……你要去把你妈也吸干了么?”一个淡淡的、嘲讽着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来。 王思思一惊,忙要抬头。就在它还来不及从门后收回口器的时候,一个黑影迅捷地扑了下来,借势向后一蹬,门“哐”的一声狠狠夹住了口器。王思思的一声嘶叫还来不及出口,它的头顶白光一现,已经被一把厨师刀给贯穿了。顿时,王思思连身体带口器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见地上的干尸一动不动了,林三酒这才呼了一口气。她刚才一直蹲坐在窄窄的门边上——维持着绝对的安静,还要从门上扑下来伺机袭击,这确实是太艰难了——她在新世界降临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像忍者一样的事。 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从死尸的身边走过,林三酒打开了员工室的另一扇门。 随着门一打开,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如月光一样地泻了出来,照亮了林三酒的全身。堵住门的货架刚才就被另外二人合力推开了,卢泽和玛瑟一个站,一个坐,正静静地等着她。 “欢迎回来。”卢泽一手提着能力打磨剂,靠在墙上笑嘻嘻地说。 1543 【大家可以等一下,不过过渡章,等不等都行】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544 掉入兔子洞 真是没想到一走就是一个星期,我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45 露营小屋 林三酒是在打了个寒颤的时候,恍恍惚惚意识到,她所有进化能力都不见了的。 仿佛做梦一样,当她生出这个意识的时候,她并不吃惊,反而像是早就隐约知道了——就像梦境里,人有时候不会对最奇异的东西吃惊一样。说起来,无法使用进化能力也不是头一次了;只不过自己的能力用不了,却能够用别人的,对她而言还真是头一次。 当然,这么说还不算是很准确。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做一场特别清醒、特别真实的梦。 车内气温越来越低了,她感觉到自己抬起手,一边摩擦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转头对司机说:“我们还要多久才到?” “一个多小时吧。”司机闷声答道。 林三酒十分确定,坐在副驾驶座上问出那话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男的。她似乎正从那人背后,透过他去看周遭的世界——既是她自己,又不是她自己。她就像是个背后灵,或者说进入了他人的躯壳里;若是她愿意,她似乎也能举起那个男人的手臂,使用他的进化能力,只不过她说不好,到底主宰身体的是她还是那个男人。 “在梦里,我不知怎么变成了一个男人……”类似这样的描述,不是时常能听到吗? 只不过,这绝对不会是一场梦。因为林三酒能清晰感受到,夜色下的车窗玻璃冰凉透骨,偶尔用手一碰,就能叫她起一溜鸡皮疙瘩。 但她是怎么忽然落入眼前处境的呢?她在坐上这辆车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她记得,他们的旅程已经绵延伸展了至少数百公里,一整天的时间里,车窗外划过去了无穷无尽的树林、山丘、风车,以及被白雪覆盖的田野;在下午阳光正盛时,这还称得上是一场公路旅行,等夜黑透了,就变成了沉甸甸的不安——好像他们车上的四个人,都被世界给完全孤立了。 “没有暖气吗?”后座上的阿比抱怨着问道。阿比今年三十七岁,有时说话行事还像个孩子一样,似乎在末日世界里也一样被保护得不知世事,简直令人咋舌——等等,这是她自己的印象吗?林三酒好像不认识一个叫阿比的人吧? “我们汽油不多了,”在她疑惑时,司机简短地答道。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就是莫名对车上其余三个人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开车的司机是彭斯,个头高大肌肉壮硕,当他像小山一样立在人眼前的时候,恐怕不管是谁都要在心里多掂量掂量。与阿比一起坐在后座上的翠宁,闻言“啊”了一声,似乎有点担心,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汽油不多了?”将长发染成金色的阿比,个性比翠宁直接多了,顿时将脑袋探入吉普车前排两个座位之间,问道:“那怎么办?万一到不了怎么办?” “不开暖气应该就够,”彭斯以一口浓重的口音答道,“我负责就行了,女人不懂汽车,不用管了。” ……即使是末日世界里,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也是很难改掉的。 正是因为察觉到了彭斯身上的一些特质,林三酒“附身”的这个男人才只是在心中一哂,没有当着后座两个女性的面去纠正他,这种末日社会之前生产的汽车开暖气其实是不耗油的——他们几个才刚刚相识不久,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事,让彭斯对他保存几分友善总是没有坏处的。至于冷就冷点吧,一车进化者,还怕冻感冒吗? 林三酒想着,转头看了看自己在车外后视镜中的倒影。她看见了一个属于男性的下巴和脖子,脖子上最显眼的是喉结,而不是绷带——这种感觉可真是太古怪了;然而更古怪的是,对于“作为林三酒的自己”去哪儿了,她竟一点也不害怕不担忧。 她“附身”的这个男人,此时的想法、情绪和状态,似乎占据了主导地位;哪怕她还具有“林三酒”这一身份认识,她也仍旧会跟着那男人的思绪跑:等到了那栋露营小屋的时候,该怎么行事才好?需要作什么准备? 他们一行四人,都是因为身任“副本测练员”一职而彼此认识的。哪怕是十二界里,时常也会有旧副本消亡、会有新副本生成;有时候生成在要地或闹市里时固然免不了一番麻烦,要是生成在荒郊野外无人之处就好办了,立个牌子警告一下也就罢了,用不着特地派人去检验测试——林三酒现在去的这间露营小屋,虽然说正是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副本,却因为它情况特殊,还是由四个来自不同组织的副本测练员一起上了车,朝它奔去了。 等一等,所以这儿是十二界呗? 她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上了一个十二界“副本测练员”的身?正在以他的眼睛看待他经历的一切? “还真麻烦,”阿比听见彭斯的回答之后,没忍住做了一个表情,才坐回后座上说:“这个副本分作两个对称部分,偏偏我们几个这么倒霉,被抽到了鸟不拉屎的这一个里来。” 说起来,这种形貌的副本也挺奇怪的。林三酒记得——或者说,这个她附身的男人记得——这个副本的另外一半,正好出现在一个组织的据点基地里,是在某一个早晨悄悄多出来的一扇门。听说是那组织里有人为了拿东西而误走进了门,才发觉自己进了副本;而且还不是完整的副本,为了能让里头的人出来,就必须要完成副本一次运行,而要完成一次运行,就必须要有另外四个人奔赴副本的另一半,也就是一间位于山林深处的露营小屋。 反正能拿到这份工作也是好事,起码谈的报酬很丰富……物资钱财倒还两说,能避过传送时的不确定,才能叫人心里放下一块大石。 在又走了天知道多久之后,吉普车终于拐上了分支小道,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在一间黑黢黢的木屋前停了下来。车灯光芒下的木屋,被白光从黑林中“拉”了出来,被搅醒了一般沉默而不满。 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时,都已经打足了全副戒备;但直到他们推开门走入木屋,仍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旧而略带潮气的家具,在黑暗里横七竖八地堵满了空间,威胁着要撞上不小心的人的腿脚。他们不敢贸然行事,站在门厅处打亮了几支手电筒,四下转了一圈——杂乱的光圈在半空中纷纷划过,最后不约而同地定在了壁炉上方的电视屏幕上。 “欢迎大家来到露营屋!都很累了吧,大家愿意的话,不妨先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探索吧。”一个动画形象笑吟吟地说——电视里传出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昏黑的木屋里。 1546 大家早点休息 【你们是不是以为这是请假条……我其实没脸再请假了】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547 要进来的人 【这章我写了两天,其中产生过“不如鸽了吧”“不如死了吧”等积极乐观的思想情绪】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548 坐在沙发上 、四个人屏气凝神、一声不出地戒备在门边,等了足足五六分钟,终于慢慢放松了警惕。他们彼此看了看,还是阿比用气声低低说道:“可能……从门前走了吧?” “对呀,”翠宁小声赞同道:“从门外往前走,几分钟就进林子了……” “除了人头的黑影,你还看见什么了?”彭斯问道。 他们没有一个人怀疑屋一柳是不是看错了——屋一柳想到这儿,只想苦笑一声。自从刚才眼花了那么一下,他现在自己都对自己丧失了信心,想不到同组成员对他倒还是这么信任。 不,仔细想想,他刚才应该没有看错。虽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背着个定时炸弹,但是就算那种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也不会让他无中生有地产生一个影子似的幻觉。毕竟在他的出生地里,他们能看见的只有…… 屋一柳及时将念头压了回去,连带着还有被它一瞬间勾起来的幽绿恐惧。 “我只看见了一个影子,就像有人站在窗外往里看似的。”屋一柳压低声音,又将他回头看时发现窗外没人、然而再一转头时影子却还在的事都说了;昏暗中,另外三个人的脸色越绷越紧——虽然知道他看见的不会是正常人类,但几人还是纷纷将门窗全锁严实了。 “另外,既然副本不管我们出声说话,那我就有个问题要问问了。” 屋一柳顿了顿,在一片昏暗中,小心地伸脚在四周划了两圈——他的靴子尖果然碰上了门口长桌前的一双鞋。这间木屋一进门不远处,就是沙发的靠背;沙发背后放了一条摆着装饰品的长桌,而那双鞋就规规整整地立在长桌前,仿佛有一个人正穿着它们,站在那儿,伸腰往沙发上瞧似的。 “我们谁都没有脱鞋,那么这双鞋……”屋一柳想到自己刚才就躺在沙发上出神,不由背上微微一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 另三个人顺着他的示意低头看看,都静了一静。屋一柳简直好像能够听见他们无声的一惊,就像他刚才那样——“这是谁的鞋?” “我不记得了,但是好像在我们走的时候,它们还不在这里。”阿比首先说,“我们刚进来时忙活了一通,进进出出的,这里有鞋子的话早被发现了……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的鞋呢。”最后半句话,她是对着屋一柳说的。 屋一柳记得,在他翻过沙发去关灯的时候,他双脚落在长桌旁边时,好像还没有这双鞋。那就是关灯之后出现的了? “这里是新出现的副本,所以它们也不可能是之前进化者留下来的。”屋一柳蹲下身,检查了一遍那双登山靴;从大小上来看,应该是一双女鞋。“这说明,它们一定是这个副本内容的一部分。” “说起来,”彭斯忽然说,“这里不止是有一双鞋。” “什么意思?”阿比腾地扭过头。客厅另一头的壁炉上方,卡通人像凝固在电视屏幕上,仿佛在一声不吭地听他们说话。 “我在房间内四处检查的时候,在床头柜抽屉里发现了一件叠起来的套头衫。”彭斯答道,“我抖开看了一下,原本以为是给我们准备的换洗衣服,但是不管是衣柜还是抽屉里,都再没有别的衣服了。” 他转头就进屋去将那套头衫拿了出来;那衣服显然是一件男装,即使是彭斯的体格,穿了恐怕也宽松有余。 孤零零一件套头衫躺在抽屉里,也是挺古怪的——屋一柳怎么猜,也猜不出这个副本摆出一些衣服鞋子是要干什么。他们将衣服鞋子都放在沙发旁一张椅子上,暂时没去动。 副本好像忘了在不到十分钟之前才强硬地要求过他们都去休息,尽管几人现在都正站着说话,却再也没有半点反应了。大概是受了鼓励,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各自分头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物件;只不过他们还是没敢开灯或掏手电,只能在昏暗屋子里四处摸索。 “翠宁,”屋一柳尽量稳着自己的声音叫道,“你跟我一起找找?” 翠宁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愣,点点头。她好像是那种没有什么脾气意见的软和人,尤其是在小事上;连一句“怎么啦”也没问,她就跟在屋一柳身后进了厨房。 在她开开关关柜门的时候,屋一柳始终在眼角里留心瞧着她。翠宁将长头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露出了一整张脸来,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上去,她都没有任何问题。别看她性格软和,似乎不缺乏勇气;在黑沉沉、连天光也挨不上的厨房里,她也敢将手伸进漆黑洞穴一样的柜子里摸索。 厨房不大,除了一些必要的餐具厨具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了。他们重新回到客厅里时,阿比和彭斯还没从卧室里出来;简单看了看洗手间,二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了。 在身体陷入坐垫的那一个瞬间,屋一柳能清晰地感觉到,沙发坐垫往下微微一沉——这当然很正常,尤其是翠宁也在他身边坐下了,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觉得哪里隐隐有点令人不舒服。 “……所以,我觉得这个副本是生存类的。”翠宁似乎没有产生他这种感觉,在他出神时轻声解释了一会儿:“尤其是现在,副本很显然已经开始运行了,还是没有规则,说明我们得从这种情况里自己摸索着活下来……我觉得,我们接下来直到副本运行结束,都不要离开这儿了。” 这间屋子里也未必安全,屋一柳心想。“你们刚才去探索副本范围,有什么结果吗?” “我们是分头往山林里走的,我一直走了将近十分钟,还是平平常常的山林,分不出……”翠宁说到一半时,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 屋一柳转过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那一双黑漆漆的细长眼睛里,瞳孔似乎都像猫一般扩大了。 “你在干什么?”她安安静静地问道。 什么? “你在干什么?”这一次,翠宁的声音更轻了,仔细听甚至有点发颤。 屋一柳听不明白。在对方稍稍垂了垂眼皮的时候,他顺着翠宁的目光低下了头。 他手里正拿着那双登山靴中的一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拿起来的,此时正在往自己的脚上一下一下地套。 1549 改变心意的彭斯 当林三酒随着屋一柳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上的鞋子时,那一惊几乎叫她的魂都要炸开了——她下意识地想要跳起来,但却被屋一柳的身体所限住了,就好像他的皮肤变成了她的牢笼,她连跳也跳不出去。 她因为无法逃离而生出的一瞬间惊恐,很快就被屋一柳本人产生的另一种惊恐给淹没了,淹得没了声息。 “什——什么时候,” 屋一柳仿佛被烫了一下,扬手就将手里的鞋被远远地扔了出去。他蹬着那只鞋影翻转着落在地上,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往它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我,是我拿来的?” 翠宁坐在沙发上,此时换了个方向看去,她就只是一个坐在昏暗中的黑影。“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这可绝对不是他记忆力的问题。 屋一柳喘了口气,答道:“不是我忘记了,恐怕是我拿起鞋的这一个行为,压根就没有被我的大脑所察觉。” 如果他连认知都没有认知到,那自然谈不上是不是忘记了。 “那就是说……”代表着翠宁的黑影头颅左右转动了两下,低声说:“是有某一种力量,让你不知不觉这样开始做了?” 屋一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抹了几下额头,却没有带来多少松快感。在卧室里四处检查的二人此时好像也被外头的声音给吸引了出来;阿比走在最前方,手里用指甲尖掐着一顶帽子的边缘,似乎压根不肯碰上它,口中问道:“怎么了?” 在翠宁将事情解释完一遍的时候,阿比急忙一甩手,将那顶帽子也给扔出去了——它与那只落单的鞋掉在一处,另一只鞋和套头衫仍摆在椅子上。 “这是你刚找到的?”屋一柳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都是……个人服饰用品?” “是,”阿比好像想说点什么,又因为不确定而吞回去了。彭斯从她身后走进客厅,沉声说:“我什么也没找到。你们呢?” 这么看来,整栋木屋里,只多出来了三件东西:登山靴、套头衫和一顶帽子。它们出现得全无章法,也显然不是给进化者准备的必需品,甚至连人数都对不上——到底代表了什么,屋一柳实在想不出来。 “要是你刚才把鞋穿上了会怎么样?”阿比问道。 屋一柳哪里能够答上这样的问题,回头望了一眼电视,那儿果然连一条提示或规则都没有。“穿不上的吧,”他只能含糊敷衍地说,“那是一双女鞋。” 说到这儿,他倒是被自己提醒了。套头衫是件男装,登山靴是女鞋,帽子可以调整大小而不分男女……不像是同一个人身上扒下来的,倒像是分别为三个人准备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最好是要离这些东西远点,”彭斯一边说,一边往手上套了一只手套。他走到那几件东西前,把它们都装进塑料袋子里扎紧了,全程都在留神着电视机上人像的反应——这个行为本身,也是对副本的一种试探,只不过直到他拎起一袋东西准备丢出门去的时候,电视上也没有丝毫动静。 “先别开门了吧?”阿比抱着胳膊,有点不安的样子。“东西等天亮了再扔吧,万一屋一柳刚才看见的那东西还在外面……” 彭斯不以为意地喷了一声气,但想了想,还是将袋子放在了门口。 “接下来谁也别去动它了,”阿比立刻说道,“最好今天晚上我们四个都在一个地方待着,不要落单。” 若是作为一个副本测练员,这种办法未免太保守、太被动了,更合适活命,而不适合发掘副本规律,但此刻谁也没将这一点说破。说来也有意思,哪怕副本里铺满了刀山火海、闯不过关就要掉胳膊,恐怕也不会叫他们的行为突然变得这样保守、紧缩——如今几件衣饰鞋帽就做到了。 在一团昏黑中,四人将客厅里的沙发和椅子都挪到中央,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每两人都面面相对,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确保照看到四个方向。翠宁身上带了夜视镜,之前以为要“休息”而没用上,现在也拿出来一人一副地分了——幽黑的房间里霎时一层绿给染透了,家具、人影、房间都在深深浅浅的荧绿色中显了形,除了颜色光调叫人不大习惯,倒是能将周遭看清个七七八八了。 屋一柳正好对着正门口,望着静静闭合着的大门,心中却始终像是被一根线提着。他正对面,是背对着大门的阿比;左边与右边分别是翠宁和彭斯。 “大家目前对这个副本有什么猜测?”翠宁低声问道。 “是个冒险类的,”彭斯的口气十分笃定,就好像他看到过剧本似的。“之前电视上不是说了吗?灯光会吸引不受欢迎的生物,凡是有这种超现实的危险生物的,一般都是冒险战斗类型游戏。” 若是换个情景,那么屋一柳也会赞成他,现在却没法点头了。 “或者,”这么想的人看来还有翠宁,后者小声说:“也有可能是密室类的游戏……” 几人商量一会不得要领,又在平静无波之中过了一两个小时,彭斯似乎有些累烦了,站起来走向洗手间,脱下眼镜、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洗手间就在客厅一角,彭斯将门敞开着,始终没有走出同伴视线,就连弯腰洗脸的时候,从翠宁的角度也能看见他伏下去的后背以及洗漱台上方的镜子——等水声停了,彭斯直起腰,站在洗手间里,有一会儿没说话。 “怎么了?”翠宁问道。 彭斯探出头,四下看了看。“刚才在我洗脸的时候,你们说话了吗?” “没有,你听见什么了?”屋一柳立刻警惕起来。 “其实也没听见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高大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我去门口看看,确认一下……” 就在屋一柳蓦地从椅子上腾空跃起的时候,彭斯也像饿虎扑食一样朝那一个塑料袋扑了上去——后者终究是离目标近了一半距离,抢先一把抓住那袋子,“哗啦”一声将它撕开了。 1550 四人三服 【困得不行了,很快发】 ……林三酒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硌得隐隐地发疼,已经好半天了。她困得厉害,也不愿意动,只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了一阵“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划破了静谧的夜,听起来分外刺耳。 谁的手机铃声放得这么响?自己住在38楼都能听见,也太扰民了吧? 林三酒忍着困意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橙黄色的圆环把手——对了,我不是在38楼公寓——是新世界啊…… 她坐起身,目光落在一排排堆满了各种货物纸箱的公交车座位上。林三酒身边的车墙上,还挂着一个绿色标语:老弱病残孕专座。车窗外难得的一点星光,将标语的轮廓照亮了。 落客门的上方,贴着一张大概是线路图之类的东西,不过只能看见一个“3”字。 公交车车门忽然被人一阵急敲,“小苹果”的歌声更大了,歌里还伴随着田鼠的声音:“哎,已经十点了,你们起床吧!咱们该出发啦!” 林三酒揉了揉眼睛,现实的记忆像潮水似的漫进了大脑。 是了——今天下午已经同意带上田鼠一起走了。随后大家还坐进车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了很长时间……虽然田鼠看起来一副很胆小不可靠的样子,但实际上接触过以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为了给晚上节省体力,大家很快就去休息了。唯一有手机的田鼠自告奋勇地设了一个闹钟,打算晚上十点准时出发。林三酒跳起来,到司机驾驶座上按了一个钮,公交车车门一下打开了,露出了仍旧穿着一身不合适西装的田鼠。 林三酒有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还不赶紧把闹钟关了?万一引来堕落种怎么办?再说这声儿也太大了吧!” 田鼠“哦哦”了两声,连忙把手机关了。小苹果一消失,林三酒只觉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田鼠笑着问:“玛瑟小姐呢?还有小卢,他们起了吗?” “他们在后面……”林三酒应了一句。 正说着,玛瑟打着呵欠走过来,用矿泉水漱了口,睡眼惺忪地坐在了驾驶座上。卢泽朝田鼠点头示意了一下,揉着眼睛往卡车处走,背影瞧着也是没精打采。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啊——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田鼠倒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来来回回地把发动机都检查了一遍,见都没有问题了,这才干劲十足地一挥手:“太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略微洗漱了一下,坐上卡车后好一会儿,林三酒的困劲儿慢慢退去,这才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手边的地图,找了一下通往西郊工厂区的路,首先发动了车子。 西郊是这座城市很出名的一个产业区,聚集了多种行业的工厂和加工厂。这些工厂里一般都是带宿舍和食堂的,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态圈了;只要到了那儿,到时无论是备用电源、物资,还是能够容身的庇护所,都将不是问题。 跟在卡车后面的三辆车,也随着她缓缓地开动了。 不得不说,让田鼠加入进来还真对了:他除了对维护汽车很有一套,最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然还从车里拿出来了几套对讲机——虽然间隔距离不能太远,但现在车与车之间,在行驶的时候总算是能互相联系了。 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卢泽轻松愉快的声音:“小酒,咱们离工厂区还有多远?” “看路况吧,要是没有被车子堵死的话,咱们走最近的这条路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爬完这个上坡,就能看见标牌了……”林三酒正说着,忽然胃里一阵咕咕怪响,她立刻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声音果然被卢泽抓到了:“哈哈,那什么声音啊?要不要我们停下来给你一点时间解决啊?” 对讲机里响起了噗嗤一声笑,分明就是玛瑟。 “我只是肚子饿了,”林三酒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你这小鬼一定没有女朋友!” 一面说,她一面忿忿地伸手找了一包曲奇饼,拆开吃了一块,任其余几个人在对讲机里笑得开心。 说来也挺幸运的,这一路上的车子基本都老老实实地停在了路边。有时候遇上被废弃车辆堵塞住了的路,从旁边擦边儿也能挤过去——现在因为路面沙化得严重,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也不再分明了。因此开了十来分钟,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倒还一直行驶在通往工厂区的捷径上。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你们听见了没有?”开着开着,玛瑟忽然问了一句。 田鼠立马担心地接话了:“玛瑟小姐,不会是你的发动机出问题了吧?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太模糊了,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没声音了。” “如果又听到了的话,我就再为你检查一下发动机吧!” 听了这话,林三酒不禁从后视镜里朝后方看了一眼。跟在第二辆卡车之后的公交车,此时正开得好好的,隐约还能看见驾驶座上的玛瑟,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她不以为意地顺手打开了车窗,灼热的夜风一下子呼呼灌了进来,她一头长发顿时在空中飘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每一件都像电影回放一样,发生得很清楚,也很不真实。 几乎是突然间,只听对讲机里响起了一声拔高了的惊叫——声音是卢泽的,至于他说了什么,却根本听不明白。林三酒心里猛地一颤,一句“你怎么了”还含在嗓子眼里,只听身后猛地发出吱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便是一声撞击似的轰然巨响。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顶着窗外的烈风探头一看,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在被黑发切割成了碎片的视野里,卢泽的卡车一个拧头,几乎是打横拦在了路中央。他身后的公交车仓促之间,一头狠狠撞进了卡车车头里,登时冒起了一股浓烟。卢泽的身体一下子从驾驶座里被撞飞了出来,无数玻璃碎片飞溅开来,他的身体却凝固了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肚子上贯穿着一根尖刺似的长长口器,口器的另一头,隐没在卡车里。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一个眨眼都来不及。 林三酒双眼顿时红了,猛地大喊了一声,一脚停住了车,推开车门就朝卢泽跑去。 然而还不等她跑近,公交车的车头忽然轰地一声爆炸了,随着浓烟和火光,大量的玻璃碎片从事故发生的地点激射开来,四散在空中,林三酒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被玻璃雨给划得浑身是血。 她一下子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浑身都是伤口。然而林三酒却恍如未觉,仍呆呆地坐在地上——因为她看得清楚:随着玻璃碎片一起落下的,还有片片血肉,和一些眼熟极了的红发。 开、开玩笑的吧? 开在最后的雪铁龙差点一头撞进公交车里,开门出来的田鼠吓得脸色蜡黄,大声问:“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林三酒愣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一句话也不说,双目赤红地就又要往卡车处跑。喘着粗气的田鼠忙一把拉住了她,喊道:“你冷静一点——” 一句话没说完,田鼠忽然觉得头上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他一抬头,愣了。 刚才被林三酒一脚刹住的车,大概因为没有挂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眼前。田鼠松开了拉住林三酒的手,转身要跑,然而卡车太近了——他的步子才刚提起来,卡车庞大的钢铁阴影就已经吞没了两个人…… 第一回,全军覆没。 1551 执子之手 “逻辑就是这个逻辑,”彭斯挥了挥手,说:“你相信穿上这个东西对你不好,那你别穿,没有人会逼你。而我觉得不管是测试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也好,有穿上的必要,那么你也别来管我穿不穿。” “我们都是一起进来的测练员——”屋一柳忍不住说。 “正因为我们是进来测试副本的,所以我才认为不能什么都不干。”彭斯打断他时,声气比他的还直还壮,因为口音浓重,叫人听起来甚觉费劲:“你选择明哲保身,我选择尽责职守,谁都没有错,不要拿动手来威胁我,我这个人对威胁的反应可不好。” 这简直是笑话。且不说他真正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一共才四个人,若是三个都遭了殃,他一个人就更难离开副本了。既然彭斯显然已经不可能被劝住,翠宁又叫他心底隐隐生惧,屋一柳转头看着阿比,问道:“你呢?你准备怎么办?” 彭斯干脆两步走上来,一脚将地上离他较近的那一只登山靴踢向了阿比。她站在那儿,一时间似乎还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变成争执的焦点,讶然之下,盯着那只靴子“啊?”了一声。 “你不放心的话,登山靴你收起来都可以,但千万别——”屋一柳这句话还未劝完,忽然眼皮微微一跳。他的余光捕捉到了彭斯在那一瞬间极细微的反应,只是眼珠和眉稍的轻轻一动,却立时叫他明白屋内出了变故。 当屋一柳霍然转过身去的时候,翠宁站在身后窗外投进来的天光里,头上多了一顶鸭舌帽。 一时间,屋里谁也没有说话,死寂中只剩下了几人的呼吸声。 “……翠宁?”阿比颤声叫了一句。 翠宁半低着头,面孔掩埋在帽子带来的阴影下,即使在夜视眼镜中,也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神色。屋一柳往后退了半步,忍不住想要退回到另外二人中间去,尽可能地离翠宁远一点——世上叫他害怕的事情不多,来自出生地的噩梦却总能让他感觉自己在即刻间,就变成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软弱小儿。 “翠宁?”阿比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带上了隐隐的警惕。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露出了翠宁仍旧正常的一张脸。“没有感觉,”她喃喃地说,似乎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了:“戴上之后,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电视上……什么也没有?奇怪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电视——因为太久没有操作,那电视屏幕早已经暗下去了,此时也没有因为她戴上了帽子而重新亮起来。假如这个衣帽确实如他们所想,是副本中的一个优势,那怎么会在穿上之前之后都没有反应呢? 林三酒此刻只想从屋一柳的“身上”挣脱出去,将后背紧紧贴在一道墙壁上,但是她挣扎不动——不,就连想要挣脱出去的念头也维持不住,她仍旧不得不随着屋一柳一起,将后背暴露在黑沉沉的凉空气里。 “我试试,”彭斯见状终于没忍住,也顾不得屋一柳刚才的警告,扬手就把衣服往自己脑袋上套;屋一柳没有阻止他,看着他的头又从领口里重新钻出来,胳膊把袖子填满了,下摆拉平整——然后就愣愣地站住了,仿佛不知道下一步了。 几个人不尴不尬地在静默中站了一会儿,谁都不知道自己等的究竟是什么。那衣服、那帽子,看起来平平常常,甚至叫人觉得为了它们而兴起的争论、流下的冷汗,都有几分荒谬好笑。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彭斯强笑了一声,似乎想要用言语抚平刚才几人之间差点掀起的波澜。“他妈的,什么破玩意,害得我们几个都疑神疑鬼的。” “假如真像屋一柳所说,穿上它们就等于赢得了某种凭证,那么优势可能要到了一定时刻才能看出来……”阿比并不傻,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两圈,低头将登山靴捡了起来。“我先拿着它好了,”她这句话是对屋一柳说的,“如果你下了决心不碰它们的话,我就把它们拿着,当道保险。” 目前的情况,与屋一柳心中猜测的实在相去甚远。他始终感觉那些衣帽鞋子,就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想要从他们未曾留意的角落里钻进来,缠绕上他们的身体——但是真正穿戴上了以后,怎么会反倒这样平静? “可能是一种二桃杀三士的手法,”阿比似乎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犹豫着说:“你也许会以为我是为了得到登山靴,故意这么说……不过,我觉得真的有可能,副本是想让我们出于错误判断,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而互相残杀。” “我不要,你拿着吧,但千万注意别穿上。”屋一柳点了点头,望着她弯腰捡起了另一只靴子,说道:“我会随时盯着你,提醒你的。” 他谈不上信任阿比,但与另外两个尚未到存亡时刻已经只顾自保的人相比,阿比此刻算是最接近盟友的人了。他从夜视镜中望出去时,所得的画面清晰度自然比不上以肉眼观察,所以扫了彭斯和翠宁几眼,他也瞧不出二者脸上是否有一丝不好意思。 他们毕竟是临时收到任务凑在一起的副本测练员,原本彼此之间就没有多少信任或义务。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好呢?”翠宁小声问道,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阿比似乎对她存了几分怨气,只紧紧地抓着那一双以鞋带系起来的登山靴,说:“我怎么知道?你们刚才主意挺多的。” 出乎意料的是,首先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局促的人,居然是彭斯。 “虚惊一场,今晚上发生的都是些没影子的事,还差点闹起来。你也别怨我说话不好听,毕竟总得有人迈出这一步……这样吧,我们今晚轮流值班看守休息,”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在屋一柳的肩拍一拍似的,只是又在碰上之前缩了回来,顺手往衣兜里一揣,说:“大家都在客厅里不出去了……诶,这是什么?” 几个人的目光都被他刚刚从衣兜里掏出来的手给吸引了过去。他仍然穿着那件套头衫,手里的东西也是从套头衫里翻出来的;在几人炯炯的目光下,彭斯微微颤抖着,慢慢张开了手。 一只女性的小手握在他的手上,看起来仿佛是一对情侣在手拉手——只是那一只多出来的手上,没有连接着身体。 坦诚的东西总是让人难受的 从三月开始,到4月大半个月,末日的更新基本上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停停很长时间,更的时候也很短小。 虽然大家不说不催,但我自己比谁都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更新上的怠慢迟滞,我知道是很不负责任的。 除了确实有翻旧文找坑的原因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我一直不愿意说……可我这两天看着自己梳梳零零的更新,觉得你们可能是最有资格知道的一群人了,所以尽管对我来讲开口是很艰难的事,我还是准备坦诚以告。 铺垫了这么多,说白了其实只有一句话,我在三月份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抑郁症发作。完全措手不及就被击沉下去了,毫无招架之力,持续了两三个星期吧可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因为以前没有过,我不懂。 不是说会特别难受伤心,虽然这种时刻也有,但更多的时候,我所有的精力都像是吸干了;第二批养的上海青刚发芽就全部枯死了,两盆蕨都黄了,因为我根本不可能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浇水。不想吃饭,连着一两天不睡,再连着睡一两天。懒得张嘴说话,注意力无法集中,看书超不过两行字,仿佛脑子里的东西全部变成碎片了,大脑就是一片不断喧嚣撕裂对抗的混乱,连日常照顾自己的最低限度,比如洗脸洗头、吃饭喝水都难以保障。 那个感觉是什么呢,我的皮肤就是我的牢笼,即使窒息也挣脱不出去(这句话眼熟吗),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为其量身打造的地狱,我就在这个我的定制地狱里。 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的更新我是怎么写出来的,因为任何想要专注在某个事物上的努力,都会被狂风暴雨一样的混乱思绪全给扯碎。我自己根本不是我自己了,像是被杂念和幽暗拼命抽打的一根草,一个不小心会被连根拔起。 诱因是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疫情和后续影响的原因吧。 其实好像是有读者发现了的,但我那时什么也没说。我很不愿意把这件事讲出来,因为我会有一点羞耻感,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我也知道,这种想法本身不太健康。 目前我可能用693个字让你们也跟着不开心了,这不是我的本意——写娱乐文的作者让读者跟着沮丧,这不是行业之耻吗? 我联系过几次医生,但是因为还没有重新营业,所以我也只好在家自救,试了很多办法,好像最近慢慢开始有一点效果了,脑子里的风暴有一点要渐渐平静下来的迹象了。 让我觉得最有帮助的是冥想,不要笑,我以前也觉得冥想和睡觉的区别就是一个有音乐一个没有…… 不过我从mindfulnesspractice开始,觉得练习五分钟好像头脑就清醒了一些,后来再一看,发现原来这就是冥想啊?而且冥想是越做越久的,从一开始五分钟到现在每天三十分钟,做完了我还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碗……长期来看,感觉帮助很大。 所以大家不要为我担心,如果有人有相似困扰,欢迎来私聊我,我们一起努力。我也希望能尽快恢复自己的状态,恢复能写更新的状态。 接下来我想聊一聊冥想。 【以下内容可能引起争议,请21周岁下的人在家长或专业人士指导下谨慎阅读,请21周岁以上已有定见的人士放弃阅读】 我对人类改变精神状态这一领域非常感兴趣,尤其是涉及到Psychedelics的东西,所以那本很火的Howtochangeyourmind我第一时间就看了。当时看的时候,我注意到有这么一段信息,是说擅长冥想的和尚们,他们的脑部活动和区域,与使用Psychedelics后的人的脑部活动和区域,是高度相似的,都是日常人类大脑中不会被激活的地方。 我那个时候当然还没开始练习冥想,但我有过Psychedelics使用体验(老子是合法使用的,非法的事我不干举报狗出去);如今两者都试过之后,我不得不说,用户体验是真的很近似。 有一个StoneApe理论,是这么认为的:人类祖上这一支猿猴,与其他猿猴本来没有本质区别,那为什么这一支猿猴就能开始进化成人呢,是因为它们在一次大迁徙的过程中,路上发现了蘑菇……吃了蘑菇之后,激活了平时激活不了的大脑回路,才开始产生了人类进化的可能性。(我特别着迷于这个理论所以我认为它就是真的,别人说啥都不好使) 当然了,我不是劝大家去吃蘑菇,也买不着蘑菇,我的意思是,这不是还有更加健康、对心智更有好处的事嘛,就是冥想练习啊。(是的,我是在卖安利,如今这年头带的货不用花钱的po主,你们除了我能找到谁) 做完冥想之后,我个人体验是,整个精神和大脑都变得特别清晰、锐利,连视野都仿佛被鲜明锐化了,类似于近视眼第一次戴上眼镜,大脑版的。专注变得容易多了,对文字意义的理解变得更快、更轻松,打个比方,就跟电脑上了发条一样(。 不仅是对抑郁症的人来说,长期冥想有积极作用,我觉得对于压力大、疲累或者单纯只想拥有更好体验的人来说,都非常值得一试。 虽然末日是一本娱乐小说,但大家相识就是有缘嘛(何况还花了钱),所以我也希望能在更新不力的文余,跟你们多分享一些东西,一起看不同的世界,体验到更好的人生体验。 (所以这样讲大家可以原谅我在更新上的无能了吗) 1552 临窗伫望 【这一章已经快好了,很快就能发】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53 出生地的噩梦 【这一章嘛……目前只有三分之一,但是我知道大概要写些什么了,所以应该不会熬太久。大家可以先去睡】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554 大学生屋一柳 【看到大家鼓励我调整更新频率,于是不太要脸地把一天更新量分成了三天写……很快就能发了】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555 逃出生天 【这一章很快啦】 极温地狱里有一件事,虽然无关生死,但是却很叫人讨厌:在温度可怕的白天,由于什么事也不能做,所以只能够找个地方睡觉——可是无论在哪儿,刺眼的亮度都让人一点也睡不安稳。 所以,当身处于这样幽暗、寂静的环境里时,林三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周围无声的黑暗,就像是母亲的子宫一样,让她在睡梦中也感到安心。 她睡得太香了,甚至对身边焦躁的“唔唔”声都充耳不闻。 被绳子五花大绑、吊在了客船上的申连奇,由于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急得一双鱼尾不住“啪嗒啪嗒”地击打着船璧,声音在空荡荡的铁船里传出去了很远,回音激荡了好一会儿,才算终于是把林三酒给叫醒了。 “啊?你醒了?”林三酒揉了揉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将他嘴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由于两颊长了鱼鳃,申连奇就算嘴被堵上也不觉得憋得慌。他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海娜小姐他们呢?” 林三酒抱着胳膊看了他半天,才慢悠悠地出声了:“申连奇呀申连奇……我简直佩服你,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就算你变成了人鱼,可是你难道没有审美?你到底是怎么看上那只堕落种的?” 都被绑上吊了起来,申连奇仍然抽空儿脸上一红:“你不要那样说海娜小姐。虽然她皮肤是松弛了一点,但心是善良的……林小姐,我不跟你开玩笑,他们人呢?” “死了,先冻成了冰,然后一脚下去就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块。”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残忍,故意把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变成冰之后好看多了,起码不再黏黏糊糊、到处滴尸液了。” 不是说人鱼无法处理负面的情绪吗?她倒是要看看,申连奇身上剩下的人类部分,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有所反应。 墙上挂着的人鱼愣愣的,半晌没出声。 “我不相信。她真死了?”好一会儿,申连奇才开口问道。 “要不要我下水去帮你捞一块上来?噢,可能不行,一冻再一烫,应该已经不成形了。”林三酒口中说得详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那三个堕落种心机倒是够用了,可是大概自新世界降临以来就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因此皮格马利翁项圈的5分钟时限才刚刚过了一半,几个堕落种就全被林三酒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变成了一地的冰碴碎块,滚得满甲板都是。 兔子所描述出来的急冻能力确实了不起。再一次,林三酒羡慕起了那些一开始就生成了实战技能的人——她如今每当要作战的时候,还得一手一脚地去打,哪里像个进化人类? 将冻得梆硬的碎尸块统统扫进了海水里之后,银光一照,她在船尾处发现了昏迷着漂在海面上的申连奇。 幸亏他现在是个鱼人的身体,一昏过去就自动从水面里浮了起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自己不太会游泳,又不能碰到申连奇的皮肤——把他弄回船上的这个过程,真是费了林三酒好大的工夫。想了想,她还是拿布包住了手,然后从客船里找来了一些系窗帘的窗帘绳,将他捆了一个严实,随后吊在了墙壁上。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他在听了海娜的死讯以后,会是怎么个激动法? 可是叫林三酒万没想到的是,申连奇低头默默不语了一会儿之后,再抬头的时候叹了口气,竟微笑了一下:“那也没办法,人终有一死嘛。不是人鱼的人,就是活不长呀,还是做一条人鱼好。” 就这样? 林三酒有点呆。 这不叫永远乐观,这叫没长心!明明那个海娜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她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忿忿不平了:“喂,我说,我可没打算放你下来。我想好了,一直到这个世界的14个月结束为止,你就在墙上呆着吧。” “那我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呢?”申连奇歪着头问,既不着急也不生气。 “……我喂你。” “哎呀,那就谢谢你了,有劳了!”申连奇放心地哈哈一笑,丝毫看不出来他对林三酒有任何恨意。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怕我揍你。”她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申连奇基本上已经算是彻底告别人类思维了,林三酒看见他就来气,自顾自地掉头进了轮船的深处——现在她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饮用水。 养成液肯定是不能再喝的了,按理说这么大的轮船,船上应该有储存水才对。她举着【能力打磨剂】当照明,将水面上的客船部分都找了一遍,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什么也没找着,一直到潜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时,才找着了仓库。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仓库里所有玻璃瓶的饮料都打碎了,但还有成箱成箱的塑料瓶矿泉水。尽管塑料瓶子在热水里已经被泡软了,但在一层箱子的保护下,仍旧存留了下来,看起来两个人节省着喝上几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来来回回地把水都搬了出来,林三酒喘着气经过驾驶室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借着光芒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装着【人鱼养成液】的纸箱完好无损,外面还画了一男一女两只形态诡异的人鱼,正手牵手地在水里游泳—— 想想也算运气,幸亏她喝得不多。林三酒想到刚才她从自己手肘上找到的一片摇摇欲坠的鱼鳞,恶心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虽然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东西,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68瓶全部挤在了一只箱子里,将它卡片化了。 在船上转了一圈,又给申连奇喂了点清水,林三酒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了——自打新世界降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想了想,她找了个听不见申连奇絮絮叨叨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敛息静气,检阅起自己的能力和物品来。 她身上的特殊物品如今可真不算少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由他人所描述的一项能力,将被完整地赋予给项圈主人,时限5分钟。 【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作用是凑字数以及使听到笑声的男性失去一切坏念头,时限1分钟。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恋爱次数。 【猫砂】:虽然是亮橙色,但却是掩盖行迹的好帮手。 【糟糕!钱包不见了】:询问他人是否坐过300路,可以冻结对手身上一切特殊物品,使其15分钟之内无法使用。 【防卫版晴天娃娃】:挂在有顶的地方,可以作为警卫员使用,就是叫声太难听了。 【录音机】:物如其名,非常朴实。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长期饮用可以将人改造成人鱼,但不漂亮…… 【能力打磨剂】:说明上只写了打磨能力用,其余的都不明白,现在沦为了林三酒的手电筒。 ……在红白对抗赛里赢回来的其余物件,都被她以一人两件的数目,分给了海天青他们。而她自己如今有了足足8件特殊物品,顿时生出了一种穷人乍富的错觉来——只是跟阵容丰富的物品们一比,她自身的能力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进阶能力一共有三项。 【扁平世界】:第一次升级后的扁平世界,允许林三酒每天转化8件物品。在这8件物品之内,解除、生成卡片化的次数不限。质量越重的东西,转化起来就越困难、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以她如今的体能来看,超过一吨以上的物品,就无法被转化了。当她的体能增长的时候,这个重量的上限也会逐渐上移。 卡片虽然十分轻薄,但是在离手后35米的距离内,可以适度控制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超过35米后,就归地心引力管了。 扁平世界目前还可以召唤日记卡一张,日记卡用于记录方圆五米内,三个小时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三个小时时限满了以后,日记卡必须被召回,清空内容,才能进行下一次的记录。 林三酒数了数自己的卡片库,除了特殊物品之外,她有一张【口器】,由于出奇地长而尖锐,成为了她近来最常用、也最趁手的兵器。虽然她很喜欢这条长鞭似的武器,可是最近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肯拿出来用了——毕竟是从堕落种的脸上拔下来的,一些残留在口器内部的组织已经开始发臭了,另外没有手柄,也不是太方便。 警棍小刀之类的东西,因为派不上用场,早就让她扔了。卡片库里还有一张【劫贫济富箱】,剩余可使用次数为1次,剩下的多半就是一些日用品:一条替换用的野战裤、没吃完的咖啡和巧克力、一些卫生用品和内衣裤、任楠的尸体…… “等等,这个不是日用品吧!”林三酒忙拿起了【任楠的尸体】。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张卡片的存在,如今再回头看它,心里竟起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 除了扁平世界之外,剩下的能力分别是【无巧不成书】、【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多亏用后者把同伴们都打飞到了天边,才从人偶师的手里堪堪逃过一命。 进阶能力虽然实战价值不高,但是好歹还算叫人省心;当林三酒想到【意识力学园】的时候,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还是沉下心,进去看看情况吧?”她叹了口气。“得想办法激活它——” 话音未落,忽然从远处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开了。 是堕落种?她蹭地就跳了起来,警戒着四处张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再仔细侧耳一听,又觉得这声音跟堕落种的口器振动起来时听着不一样,似乎是一个很小的东西——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只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像鸟一样的东西,正以高速震动着翅膀,在她的视野里,从远方逐渐地由小变大,很快就飞到了林三酒的眼前——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纸鹤在她面前停住了,似乎用那两只画上去的眼睛确认过了林三酒的身份后,这才突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能跟海哥哥在一起,我才不会浪费我的纸鹤去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呢!你们知道这纸鹤有多贵吗,按次数使用的,在中心十二界……哎呀?已经开始录音了!不要,海哥哥就别跟她说话了吧,嗯,兔子,对,快快,你来说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正当林三酒满腹疑虑的时候,纸鹤里紧接着竟传来了棕毛兔的声音:“小酒,你死哪里去啦?叫老子好找哎!我跟你说,我吃上了新鲜白菜了,你呢?是不是还在舔巧克力啊,哈哈哈!” 胡常在的声音不耐烦地从背景里响起来:“你说正经的!” “噢对……那个什么,这个纸鹤可以把你的声音录给我们听,所以只要你现在不是昏迷了或者死了,一定要在‘哔’的一声后留言啊!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啧啧啧,你知不知道海天青他——” “你闭嘴!” 海天青随之怒吼了一声,兔子的声音一下子好像就被掐断了,随即纸鹤传来了“哔”的一声。 林三酒愣住了。 1556 逃亡与同伴 【怎么好像变成很稳定的两天一章了……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557 太阳底下无新事 【这章比我想的要短,所以这么早就快好了……】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1558 回忆中的回忆中的回忆 【标题不是我抽风写错了!正文马上就要好了,最近状态真的肉眼可见有所恢复呢】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猛地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以为又要看见一张雪白的脸了。她呼地一下翻身坐起,甩甩头,借着一点微光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往常偶尔会来买个进口零食尝尝鲜的漂亮超市,此时好像死了过去似的,昏暗,幽静,一片狼藉。 一个瘦瘦的白人女性,将脸埋在她茂密的红发里,睡得正熟。玛瑟的另一边,躺着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此时听见了林三酒的动静,微微地睁开了眼。 “你睡醒了?”刚刚醒来的卢泽含含糊糊地问,他看了一眼超市墙上的钟,“噢,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弄醒的玛瑟,也疲倦地揉了揉眼,坐了起来。“怪不得我饿了呢……”林三酒听见自己胃里一直在发出滋滋响,她喝了一口水,喃喃地说:“那个小干尸也安静下来了嘛。” 确实,员工室的方向一片静谧,货架也好好地堵着门,仿佛王思思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卢泽说了一句:“我去拿点吃的来,”随即起了身,拖着脚,打着呵欠走进了食品区,拿了一些鸭掌鸡腿之类的真空食品回来。 醒来以后,睡前那不安、紧张的气氛此时几乎都消弭干净了,三人很是放松地围坐成一圈,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我说,你可一点儿也不像上过战场的人。”林三酒找到了一包自己以前就很爱吃的曲奇饼,心情大好地打趣卢泽。 玛瑟闻言哼了一声:“你可别提了,我们俩加入了部队以后,我天天受训练,他可好,仗着自己能变形,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哎,快给我说说!”林三酒笑着追问。 听见两人在一旁叽叽呱呱,偏偏卢泽嘴里塞着食物,完全没法为自己辩解,急得他够呛,猛灌了一口水想把食物都吞下去,还差点噎着……顿时,久违了的笑声在超市里响了起来,几人笑笑闹闹地,一时间觉得好像这个新世界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听见外面的笑声,王思思不甘心地撞了一下门,发出一声尖利的叫。 三人早上就是听着她的尖叫声入睡的,此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了,连眼也没眨一下——淡定地吃完了东西,伴着王思思刺耳的背景音,卢泽还心有不甘地咂咂嘴:“要是能吃上炒菜米饭就好了。”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林三酒,她猛地一拍手:“咱们一会儿不是要上楼去找任楠的尸体吗?房子里是有炉子的,应该还能用——咱们带点大米上去,炒菜不敢说,但起码肉粥还是能来一碗的。” 这个提议一出,当即赚了两人不少的口水。卢泽头一个跳起来,十分有干劲儿地拉着玛瑟一趟趟地在超市里跑,不一会儿就预备好了食材:泰国米,矿泉水,真空包装的肉…… 但叫人失望的是,翻遍了整个超市,也没见有手电筒。三人只好一人拿了一个打火机,权当照明用了。 休息了几个小时,估摸着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彻底黑了,几人背好了东西,离开了超市——为了以防万一,走前把卷帘门也锁上了。上了电梯一看,太阳果然已经消失了,一楼大厅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但叫人意料不到的是,由于购物中心特殊的构造,太阳洒下的热量全被锁在了建筑内部,没有了往日的空调凉风,一楼大厅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温蒸笼。 这叫人难受的热量极富侵略性,才几秒钟,就把三人的后背给汗湿了。加上早上搬出来的尸山在高温下开始散发出隐隐的臭味了,导致林三酒一秒也不想在一楼多呆,连忙冲出了购物中心的大门,皮肤这才感觉到了一点点风。 看来要趁早想个办法处理掉尸体才行。 今天一早她和卢泽穿行过的车龙依然堵在购物中心前面,只是与早上不同的是,大半的车辆已经耗光了油电,毫无生机地沉默了下来。只有偶尔几辆仍然在苟延残喘的汽车,发动机仍然在嗡嗡地响着。 车龙如同一条垂死的蛇一般,在高温中一动不动。 林三酒领着两人飞快地绕过了马路,一眼也没往车里看——对于死人,她实在已经看够了——曾和任楠一块住过的小区距离购物中心不远,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三人就已经来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 自从高温来临,毫无防备的人类几乎一天之内就死了七八成,因此一度瘫痪的电网再也没能亮起来——如今几个人只能靠一双腿爬上38楼了。 作为唯一一个男丁,卢泽只好当仁不让地背起了大米和水等分量沉的东西,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呼哧呼哧地爬楼梯。 虽然三人都是所谓的“进化人类”,可一口气上到25楼楼梯间的时候,几个人还真都有点受不了了——林三酒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头一个瘫坐在了楼梯上,一个劲地直摇手:“不行了不行了,咱们歇一会儿……喘口气,喝点水。” 玛瑟用打火机谨慎地照了照四周,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拧开了一瓶果汁,递给了瘫在楼地上的二人。 清甜的蓝莓味道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卢泽刚想夸一声好喝,只听26楼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有人在吗?老公,是你吗?”一个带着几分惶恐的女性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 一秒钟都没用,三个人同时跳起了身,全神警戒。王思思带来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此时不用多说,玛瑟已经沉声喝了一句:“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你是什么人?” 26楼的女人似乎没想到楼下真的有人,吓得啊了一声,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说:“我、我住在这里……我是出来找我老公的。你们是谁?” 三人对视了一眼。林三酒想了想,扬声说:“我也是这里的住户。你现在慢慢地走到楼梯旁边,把脸露出来给我们看看。” “啊……这又是为什么?”女人一边说,一边还是照着做了,一步步走到了楼梯旁。三人都仰起了脖子,借着玛瑟手中打火机的光芒往上看。 橘红色的光芒中,一张正常的、干净的人类女性的脸,出现在了扶手边上。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猩红色睡衣,眉目间生得很有几分风韵,只是眼圈红肿,一脸的惶恐无措却是遮不住的——一眼扫见了林三酒,女人这才突然松了口气似的:“啊,是你,我在楼下见过你!” 林三酒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既然不是堕落种,几人也就收起了戒备,上了楼。 女人似乎觉得见到了林三酒很亲切,忙对她说:“你大概没留意过我,我却见过你好几回了,你和你男朋友总在楼下散步。他个高高的,可帅了,对不?”说到这个,她目光在唯一的男性卢泽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玛瑟,显然很是困惑,但还是识相地没有问什么,只自我介绍说:“我姓孔,孔芸。你们见过我老公吗?” 林三酒几乎都记不得上一回看见正常的活人是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字也不想提任楠,正要开口,卢泽在一旁说话了:“……孔大姐,你老公什么样啊?没跟你一起在家吗?” 这话让孔芸的眼泪一下子泛了出来:“昨天晚上,我们俩是一块儿上床睡觉的。可是睡到半夜忽然停电了,给我热醒了,我再一看,我老公人没了……床上就剩下了他的睡衣。他肯定是出来了,我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白天我也不敢走动……” 大概是好久都没见过活人了,孔芸有一股要把情绪都发泄出来的趋势:“你们说,这鬼天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吓人呢……我下楼找保安,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全躺在地上,吓、吓得我……” 林三酒一边听,一边安慰似的点着头,忽然觉得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她一回头,只见玛瑟冲她使了个眼色。 玛瑟才刚靠近了林三酒的耳朵,卢泽仿佛脑后长眼睛了似的,适时地往前踏了一步,正好遮住了她,叫孔芸一点异状都没看出来。 “咱们是冲着任楠尸体上楼的,不能让她跟着,免得节外生枝。”玛瑟低低地说。 确实,看孔芸的样子,要是给她看见了尸体,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林三酒点点头,扬声对孔芸说:“孔大姐,我现在要上楼取点衣服。你看要不然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来找你,到时看看怎么办,好么?” 看来一张熟面孔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孔芸马上就答应了。 “对了,你要不要补充点水分……”林三酒瞥了一眼她干燥的嘴唇,伸手就要去拿刚才剩下的小半瓶果汁。 “啊,我、我,我不……”孔芸忽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将目光来回转了几转。“嗯,我是说,好吧,我喝点。谢谢你啊!” 不提上过战场的两人,就连林三酒也是生死关头绕过两圈的人,感觉都十分敏锐——孔芸这副模样一摆,三人都不由牢牢盯住了她。 1559 乔元寺看样子要活不过第一天 【这一章中间卡了一次,但整体还算满顺利的,稍等个十分钟就能发了。最近的剧情虽然不断套娃,写起来还挺顺手,大概是真的快恢复了。恢复之后把单章拿掉吧……?不然好像老是在博同情……】 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三个人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也像噩梦一样的热。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1560 一个小区别 前面才说要尽量恢复日更,一不小心,这一章又写了两天。人脸的作用是什么,就是拿来打的】 “真幸运啊。” 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这句话几乎是同时被两个人从唇中吐了出来。 说话的人,一个是对上了海天青的胡常在;另一个是对上了方丹的雅痞。 3:02AM,绿洲东南角。 “你小子觉得面对我很幸运?” 海天青额头上的一根青筋一跳一跳的,攥着一把斧头的手背上,血管浮突了起来。他啐了一口,低头盯着胡常在阴沉地说:“但愿你五分钟以后,还能这么想。” 被他吐出的那口痰像子弹一样打在地面上,竟然冲起了淡淡的烟尘。 胡常在故作镇定地推了一下眼镜,后退了两步。刚才一直仰头看着海天青,实在是叫他脖子都酸了——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过如此体格的人。 这种庞大的身型,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他虽然不算高大,但身高好歹也有一米七八了;可是往海天青的面前一站,他的头顶只能勉强够着对方的腰;他肩膀宽阔得起码能容下三个胡常在,颈部和后背上的肌肉发达得像小山一样,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体里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海天青手里的斧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居然跟胡常在一般高。 “那个……海干部,”胡常在旧习难改地叫了一声,决定坦白。“老实说,其实我还没有生成出体能强化呢。” 对面小山似的男人沉默了一秒,随即海天青诧异的大脸忽然逼近了他:“……啥?难道说,你还是普通人的体能?” 胡常在有点难堪地点了点头。 “你这是打算投降了?”海天青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个可不行。如果我被你们抓走了,那得让其他人多头疼啊。” 海天青直起腰,“……那么,你就别怪我下手狠了,谁让你偏偏要帮助人类的叛徒。”他手里的斧子离开了地面:“你有什么遗言?” 胡常在摇了摇头,小腿肚子直打颤。看着眼前的斧子逐渐地升高,忽然他一咬牙,猛地朝海天青的腰上扑了过去。 对方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左手一抓,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在了空中。 胡常在在空中不断扑腾着腿,空气正一点点地、飞速地从他身体里被榨干,没过两秒脸就紫了。他挣扎着,意识都模糊了,反手一把抓住了海天青粗壮的手腕——不过这一点点反抗的力量,简直像蚂蚁搬山,在对方看来,跟没有差不多。 海天青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大概是想不明白胡常在垂死抵抗的原因吧——就在这时,只听手里像个小鸡似的被抓起来的青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让他没听清。 “什么?” “……你昨天,说谎了。”虚弱的字句,勉强从胡常在的牙齿间流了出来。 还不等海天青反应过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左手腕内部好像多了一个什么东西,手臂上的皮肤分明鼓起了一个小包,正顺着他的血液急速地朝肩膀游来。 海天青一把扔开了斧子,忙用另一只手试图按住它——“轰”地一声,小包游速太快了,一按之下,猛地在靠近他左肩的部分炸了开来,顿时大量的血肉、皮肤、筋膜碎片,都随着爆炸的气波四溅在半空中,像下了一场血雨似的,把胡常在给浇了个透。 海天青的一整条手臂都不成形了。他痛苦地挤出了一个破碎的声音,坐倒在地。 然而他却并不在乎自己的伤,或者是那个诡异的小包,反而艰难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说的那个谎?” 胡常在倒在地上,无力地咳嗽了几声,肺部仍然火烧火燎地疼:“我不知道。但是从你的伤势看起来……这个谎言非常大啊。” 胡常在的能力:【真话炮弹】 介绍:去伪存真升级后,可以辨别一个人在过去24小时内是否说过谎。当该目标确实有过撒谎行为后,只需二人皮肤接触,胡常在就可以在对方的身上种下一个真话炮弹。目标的谎言越大,时间距离越近,真话炮弹的威力就会越大。真话炮弹的目的地是心脏,但是如果中途受到阻挠,则会在被阻之处爆炸。 此时海天青的伤势,就已经十分靠近心脏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自以为战力高,却这么快就被你这样的人打倒了。是我轻敌了。我……会死吗?” 胡常在也说不好。他虽然在来绿洲之前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可从没杀过人。如果海天青真的死了,他就会成为自己杀掉的第一个活人……想到这儿,胡常在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他喘匀了气,勉强爬起来就要走。 海天青看了看他的背影,忽然“哈”了一声,用完好的手遮住了眼睛。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要死了……”他用很轻的声音低声地自言自语。“而且还是被人类的叛徒……” 刚刚抬起来的脚步又落了下去。胡常在回过头,一张脸仍然残留着极度缺氧后的青紫色:“……你就当我是好奇吧。你昨天说的谎,是什么?” 3:03AM,绿洲西侧。 方丹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出声。 不是她不想说点什么,是完全没法说话,也没法动。 因为雅痞离她太近了—— 男人温热的鼻息从她的耳廓旁边划过,一束长发被雅痞捏在了手指间。“方丹,对吧?”他的声音里还有几分漫不经心,“……资料说你很早就来了绿洲,虽然是自然进化者,不过能力并不出众,体能也没有经过强化。” 方丹咬着下唇,努力想让自己的腿不再发软。 毕竟是五干部之一,雅痞即使看起来又自恋又不正经,此刻从他身上散发的威胁感仍然让她的血液流速加快了不少。 雅痞晃着步子,又走回了她的面前。方丹才刚刚抬起头,忽然被他重重一拳打在肚子上——简直就像是被一辆汽车迎面撞上似的,她的身体立刻被击飞了四五米,沉重地在地上砸起一声闷响。 过了好几秒钟,那个男人都没有走过来追击,方丹也根本无法从地上坐起来。五脏六腑好像已经移位了,她努力地张开嘴,但腹腔里某个东西仿佛断了似的,叫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诶?没想到你还真的没有经过体能强化啊?”雅痞好像还真有点吃惊似的。随即他有点无聊似的耸了耸肩:“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真是没意思……嗯,要不要留活口呢……” 绕着地上死鱼似的方丹走了两圈,雅痞最终下了决心:“还是不留活口了。你身上挺脏的,一路拎回去,会把我也蹭脏的……” 就为了这种破理由就要杀人吗……方丹表情都扭曲了,她十分想动,想跑——但是她的身体像块破抹布似的,丝毫聚集不起来力气。 雅痞哼着不知道什么歌的调调,忽然猛力一脚踏在了她的肚子上,原本以为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方丹,竟然又能发出了一点点破碎的呻吟。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就让我实验一下我的新能力好了!” 昏暗的夜里,雅痞的脸上突然浮起了兴奋和期待,他用脚尖踢了踢方丹的脑袋,见她一双眼睛睁着,眼珠仍然在活动,这才笑了:“嗯,能听见我说话就好。” “上帝还真是不公平啊。有你这样连体能都没强化过的人,也有我这样昨天刚刚生成了新能力的人……”雅痞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马甲,手插在了裤兜里,低声说了一句:“发动吧,【三流写手】。” 雅痞男的新能力:【三流写手】 介绍:要想自己的故事拥有读者,起码应该做到逻辑自洽,使人信服,这是每一个三流写手对自己的基本要求,不能像须尾俱全一样没有底线。以目标为主人公,编一个简短的小故事,如果该故事逻辑通顺,设定易于让对方接受,那么目标身上最终将会发生与故事内容同样的事情。 “……先试试这个吧。”雅痞男垂着眼皮,看着脚下缩成一团的女人。 “大学毕业以后,你在职场上遇到了年轻帅气的上司——就是我啦。交\往了一段时间,你发现他原来有一个在国外的女友,你深觉自己受骗了,愤而离职,躲到了外地。没想到上司的女友只是家里安排的对象,他深爱的还是你……找到你又解除了误会后,你和上司共坠爱河。” 明明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比这还烂俗的故事,但地上的方丹却突然一下泪盈于睫,嘴唇微张着,一脸幸福的凄楚:“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的感情不会是虚假的……” 雅痞愣了一下,看了看方丹,随即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好玩,这个好玩啊!” 上一个故事被他一挥手就收掉了,方丹的面色立刻恢复了原状。 一股红潮迅速地从她耳根升起,染红了她一张脸——不是羞涩,而是气恨——方丹嘶哑地说:“要杀就杀……少在这里玩弄别人的感情了!” 雅痞充耳不闻,又开了口。 “……相恋七年的男朋友,马上和自己就要步入婚姻了。新房也买好了,婚礼也在筹备当中了,你觉得十分幸福。毕竟在一起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眼看着马上就要修成正果……” 方丹的怒火忽然消失了,她脸上浮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雅痞。后者沉浸在自己新能力带来的愉快里,瞥了她一眼,没有停下来。 “可是这个时候,男朋友却说,他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要求你放手。经过很长时间的痴缠、苦求、威胁自杀……种种手段都无效后,他还是和别的女人走了。这个时候,你发现你怀孕了。” “你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生下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仔细想想,孩子的爸爸也是没有办法——他爱上了别人,这不是他的错,谁也没法控制爱情。你安心地养了九个月的胎,联系到了好医生,但是在最后关头——” 雅痞的脸逼近了,声音也凉了下来。 “生下来的是死胎。你抱着孩子,跳楼自杀了。”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互相凝视的两个男女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呼的夜风,卷着黄沙从中刮过。 故事越详尽,威力就越大。雅痞望着地上女人木无表情的脸,嘴角的笑浓了起来—— 忽然,就像变戏法似的,雅痞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高高地扔向了空中,随后“啪”一声,像个摔烂了的西瓜似的,在地上瘫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手脚扭曲着,血从他嘴角里缓慢地渗了出来。 方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了身。 二人的位置互换了,她低垂着眼睛,看着惨状如同跳楼了一样的雅痞,轻声说:“你很不了解女人啊。” “为……为什么……不应该的……”雅痞勉强咳出了一口血。他故事里的那种女人,现实中是的确存在的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方丹冷冷地笑了。 “白痴。”她皱起了眉毛,露出了一个好像被恶心到了的表情。“你说的前半部分,是真的在我身上发生过。” 雅痞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男友出轨后,我却发现我怀孕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在三个月的时候,我特地选了一个黑诊所,把孩子流了下来,然后把死胎放进一个盒子里,作为新婚礼物送到了他们的婚礼上。当然了,那段时间我精神也不是太稳定,随后就被家人送去看心理医生了。” 雅痞双手发着抖,说不出来话。 “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了。”方丹学着雅痞刚才的样子,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头。“看你的样子,你的能力是有反噬的,对吧?当一个故事在目标身上不成立的时候,结局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果然是三流的能力啊。” 地上的男人,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一动不动的身体下,血渐渐地洇开了一滩。 1561 樱水岸的决定 你们看这一章没名字,就知道离写完还远……目前正文只有1200,大家睡吧,这是我为了恢复日更而做的努力……】 前两次开车行驶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卢泽走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 根据离之君的情报,那个堕落种经常会在他住的楼房附近游弋,寻找落单的行人。可是卢泽在离开那栋楼五百米的距离上走了好几圈了,也没有见到那个堕落种的影子—— “看来那家伙还挺谨慎的,不肯走远呢。”对讲机里传来了林三酒若有所思的声音。“那么,你就再靠近一些好了!记住,发现它的时候一定要躲好,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卢泽“嗯”了一声说:“放心吧,这方面我有经验。” “好,保持联络。” 按掉通话,卢泽收起对讲机,朝堕落种搭档所在的那栋楼缓缓地走去。“鹰视”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最大,在这个范围里,只要有一点不对头,他立刻就能发觉。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卢泽的心砰砰直跳。 今天这次作战,重头戏其实都在他身上了,压力可想而知。 在谨慎地靠近楼房的这一路上,卢泽没有忘记时刻找掩体遮住自己的行踪。要是在发现堕落种以前,就被楼上的那个女人一枪轰掉,未免就太冤了……不过在战争世界里的那一年,卢泽学到了不少隐藏技巧,因此倒是游刃有余。 藏有狙击手的那一栋楼,在附近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这附近大概是还没有开始拆迁,还留下了不少六七层的居民自建楼。原本开着许多小店的街道上,此时就像死了似的,连尸体都化作了灰。 一个男人的身形拖着一根长长的黑影,忽然毫无预兆地从拐角处晃了出来,慢悠悠地拖着个脚——卢泽心下一惊,立刻往旁边一缩,躲在了一块落满黄沙的招牌后面。 目测这个距离上,堕落种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卢泽打开了对讲机。 “我看到它了。”他的声音压得要多低有多低,“小酒,你确定上次他说那个狙击手是‘他的女人’?” “没错,我百分百肯定。” “好,那我就发动了!” 话音一落,卢泽盯住了远处那个看起来十分悠哉的堕落种,心里默念了一句“女朋友”。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卢泽就看见自己肩头上披垂下了一片瀑布似的黑亮长发。——不管变身多少次,每一个新形象都还是让他觉得很新鲜——他伸手摸了摸顺滑的头发,又摸了摸小巧、光滑的脸,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也变得白皙柔嫩,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手镯。 “我成功了……我说,这家伙的女朋友看起来还是个白富美呢。”卢泽轻声地朝对讲机笑了一声。“胸大腰细长发,很不错呀……” 对讲机另一头的两个女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嗤”。玛瑟好像低低地叨咕了一句“青春期”什么的,林三酒声音里的无奈也很清晰:“你就不能严肃点?好了,赶快出去吧……哎哎,离、离之君,你干嘛——” 她惊讶的声音后是一阵杂音,听起来好像是手里的对讲机被夺走了,紧接着只听离之君凝重地喊了一声:“不要出去!” 卢泽才刚刚迈出去的一只穿着红色中跟鞋的脚,顿时僵住了。 离之君焦急的声音继续说:“我见过那个狙击手的样子,不漂亮,是个普普通通的短发女人!你变错形了啊!喂?喂喂!你听见了没有——” 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一点答复——因为卢泽已经默默地关掉了对讲机。 离之君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刚才卢泽才迈出去了一步,好巧不巧,正好撞进了堕落种往这边投来的视线中。就在离之君说话的功夫,堕落种已经一脸兴奋地全力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看这速度,用不了十秒钟,两人就能来个面对面。 卢泽压住紧张,硬是没有动地方,迅速地收起了对讲机。随即他抱起肩膀,很害怕似的用这个女人的声音“啊”地叫了一声。 果不其然,快冲到眼前的时候,堕落种猛地一下刹住了步子,就连那根长长的口器都没能遮掩住它脸上的惊讶:“美叶?” 卢泽一脸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现在那张美丽又娇柔的女性脸庞,白嫩的脸蛋上尽是泪痕。 接下来堕落种的一句话,立马让卢泽确认了:林三酒的情报没错,这他妈完全是个阴错阳差——“美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男朋友呢?” 我X。顿时,卢泽只有这一句话想说。 ……他这个能力有一个最大的缺陷,是林三酒也不知道的。在卢泽发动能力时,必须说出对方的关系人才能够变形。然而实际上,他只能变成“对方心里认为符合这种关系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堕落种很显然不觉得楼上的狙击手是他的女友,反而是这个叫美叶的、并且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的女人,才能称得上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说,我最讨厌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了!卢泽在心里咆哮了一句,面上却仍然是一片惊恐的楚楚可怜:“我、我跟他早就失散了……倒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堕落种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女人一遍,随即笑说:“我进化了一项能力,叫做肉体改造。别看我虽然不太好看,可是很厉害呢。” 为了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变形能力,卢泽在演技上可是下过大功夫的——哪怕听见了这种胡扯,他仍旧好像有点害怕似的轻轻点了点头,把目光从口器上避开了,抽泣着说:“现在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我说,你爸爸呢?那么有钱的人,不会连个后路也没有吧?”堕落种随口问了一句,忽然有点热切地问道:“还有,你进化了吗?进化了什么能力?” 原来是这样。卢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我们家……有一个地下避难室,食水准备了很多。我这段时间,就是躲在避难室里活下来的……对了,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呀。”卢泽一面说,一面悄悄地打量着它的神色。见堕落种听见“食水”两字,果然无动于衷——他又接着说:“……至于能力嘛,除了一个适应高温的能力,我好像就没有进化了。” 这一下,堕落种的脸色才慢慢地起了变化。 刚开始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如果是失望的话,大概现在变成想笑了吧?堕落种眼部下方的肌肉,逐渐地挤在一起,眼睛彻底地眯了起来——“没有进化啊……那你一个人怎么出来了?” 还没等卢泽想好怎么答,它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这样吧,你跟我回我那儿去,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一边说,那让人不舒服的半个笑一边变得更浓了。 是想回去再吸食掉我呢?还是想圈养起来慢慢吃……?卢泽心底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一副“得救了”的样子,感激涕零地说:“那可太好了!那么,我就跟你走了——” 堕落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竟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女士先走。 卢泽像女孩子一样羞怯地朝他笑了笑,提起步子走在了前面。 堕落种随即就跟了上来。 深夜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紧不慢地回响着。 “你还记得吗,美叶?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忽然身后的堕落种出声了。 卢泽心里一跳。变形能力可是不会给他提供任何信息的——所以他只嗯了一声。 “那才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只有你才是能够配得上我的女人。”这只堕落种大概是因为每天都不缺吃食,体内水分充足,此时居然还有心思追忆往昔:“咱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多快活呀……你都记得吧?” “是、是啊……” “因为你喜欢海滩,所以咱们把什么长滩岛、马尔代夫、大溪地……全去了一遍。现在想想,那时真像做梦一样啊?”说着说着,堕落种的语气忽然慢慢地渗进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要不是后来你爸硬把咱们拆散了……嘿嘿,我承认,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拿了不少钱——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呀。” 卢泽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想了想,只好又假模假样地抽泣了一声,说:“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为什么最后还跟那个富二代在一起了?你跟你爸爸一样,都觉得我不够门当户对吧?”堕落种猛地提高了嗓门,吓了卢泽一跳。不了它忽然又笑了,“美叶,你可不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真是太高兴了啊……” 卢泽后背上的皮肤,忽然感觉到空气一震,随即便是隐隐的风声朝自己袭来。他早就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警戒着,此时耳边风声一响,他的身子顺势一低—— 矮着身子往旁边跳的时候,他看见一根长长的黑影,正好从自己头顶上扫了过去。 没想到一击落空了,堕落种吃惊地盯着他。 卢泽冷冷一笑,将脚上的中跟鞋踢了出去,摆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美叶”的柔嫩双脚,直接踩在高温烘烤了一天的柏油马路上,烫得他微微发疼——不过,这一点点的痛感,反倒让他头脑更加清醒了。 “你……竟然能躲过去?” “看来你软饭吃多了,身手不太好啊。”卢泽笑了一声。 话音未落,口器已又朝他重重地抽了过来。 1562 短暂的人生交叉点 这一章花了两天时间,目前才写了一半,感觉到了有点难处理的时候……大家别等了】 “首先我们要掌握的是,上次那个堕落种的行迹。”望着身边的三个同伴,林三酒面色严肃地说:“一开始,是玛瑟听到了‘咚’的一声,对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此时四辆车队,正以和上一次一样的序列,依次停在了路边。四个人站在公交车的车顶上,眉头都皱得紧紧的。玛瑟闭眼想了一会儿,说:“我当时在开车,声音很大,我也说不好具体在哪里。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声很模糊,应该是在离开司机位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大概就是公交车的中后段了……林三酒踱步走到了中后段的地方,突然脚下一发力,在原地高高地跳了起来。如今她有了体能增幅,弹跳力也是不可小瞧,这一下足足跳起了一人多高。 随着她一双鞋底重重地落了下来,车顶的铁皮,只发出了不大的一声砰—— “这么点声音,在行驶过程中根本听不见。”林三酒下了结论,“堕落种的体重起码要比我轻一半吧?这么说来,那个家伙应该是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 从很高的地方……几个人都皱着眉,回想上次的一路上,都经过了哪些高楼。 玛瑟突然问道:“这个堕落种都已经落到了我的车上了,为什么不来杀我,偏偏还要舍近求远地去杀卢泽呢?要知道公交车的车头高,很容易就会被我看到的。” “大概是想让咱们连环追尾吧?”田鼠左右看了看,“第二辆车一出事,后边两辆都跟着完蛋。我的车就撞上了你的车尾……不过人倒是没撞坏。” “想造成连环追尾的话,去杀小酒不是更快吗?”卢泽反问道。 田鼠吸着气,想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了:“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堕落种就是有病,随手挑上你了。” “那这一次它还会挑我吗?还是又会随机挑别人?”卢泽越说越烦恼,“妈的!这个什么倒数,给的信息也太少了,咱们根本推理不出什么东西啊!” “别胡思乱想了。”林三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说:“我看要避开这起祸事也不难……因为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出事地点。我们在到达那个上坡之前,就把车停下来,在附近搜索、巡逻,见到一个堕落种就杀一个,我不信咱们过不去!”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立刻给其余的几人带来了信心。也是,不过是区区一个堕落种罢了! “没错……这一次,我们先发制人!”田鼠笑着附和着。 初步定下了计划,很快车队就又迎着灼热的晚风上路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一次的车辆顺序,跟上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所有的车窗都被放了下来,每个人的手边,都放了一把趁手的武器。 一路上,车速放得很慢,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立起了耳朵,不肯放过一丝丝微小的异动——林三酒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刚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喉咙,突然对讲机里玛瑟轻声地说:“来了!” “全员刹车!”林三酒朝着对讲机大喊了一句,一脚刹车踩到了底,迅速地熄了火,抄起手边的警棍就跳下了车。 上一次四人惨死的上坡路就在眼前,四辆车恰好停在坡底。几乎是同一时间,卢泽、玛瑟、田鼠,都从车里扑了出来,手持武器包围住了公交车,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车顶。 失去了人类文明的夜晚虽然没有了半点灯光,可是借着雪铁龙的车头灯,以及进化后的夜间视物能力,几个人都看清楚了:在公交车的中端,此时正趴伏着一团深色的影子。看那根长长的、不住摇摆的口器,不是堕落种是什么? 一见自己被包围了,那只堕落种猛地站起来,转身就朝后跑去——林三酒一下瞪大了眼,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堕落种的身体竟然一点都没有干缩,完全跟常人无异! 想达到这种程度,要吸掉多少人的全部体液才行?就连它奔跑的速度,都跟常人一样……要不是那根口器提醒着她,只怕林三酒真要以为那是个正常人了。 “杀了我还想跑?做梦!”卢泽第一个反应过来,狠狠地一咬牙,脚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一支箭似的,眨眼间已冲出去很远。林三酒、玛瑟紧跟着也冲了出去。 唯一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田鼠,跟着跑了没几步就呼哧带喘的停了下来,朝三人的背影大喊道:“我在这里放风——你们加油——” 尽管那堕落种的速度跟正常人差不多,可追踪它的三个人,哪个又是正常人?还要不了半分钟,三个人已经拦住了前路,对堕落种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势。 堕落种一动不动地盯着几人,三人也戒备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动手。 近距离、面对面地一看,三人立刻一阵反胃。 这只堕落种很显然是个男性,一身的皮肉饱满水润,光看身体的话,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类。也不光是身体,它细长眼睛上覆盖着眼皮,宽阔的额头很平滑……看起来都正常极了,没有半点恶心的地方。然而只有头部的口器是不变的——在这样一张正常、光洁的男性脸上,原本应该是口鼻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洞,一个巨大的蚊子口器从深洞里伸了出来…… 仿佛是刻意设计的一样,这种诡异的反差让林三酒宁可去看王思思。 “你们,怎么倒好像是有备而来的呢……”男性堕落种的口器里发出了人声,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恶心的笑意:“我刚来,你们就停车?是谁给你们报的信?” 怎么……听这意思,难道还有其他堕落种? “我不喜欢跟不是人的东西废话。”念头一闪而过,林三酒没有多想,微微一笑,掌心里白光连闪几次,左手里顿时多了一把卡片。 这是她反复试验自己的能力后,所开发出来的一种新用法。 随着她左手一挥,五张薄薄的卡片立刻顺着她的心意,笔直地朝前方激射出去,迅速欺近了堕落种眼前。接着五张卡在空中一分,笼罩住了它的面门。 没错,林三酒控制的正是卡牌在空中的速度和运动轨迹。这个用法虽然厉害,但是可惜的是限制也很大。目前她也只能控制卡片五秒钟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堕落种意识过来面前的情况,五张卡一个加速,直直扑向了堕落种的要害处。就在要碰到堕落种皮肤的前一刻,五张卡同时变成了锋利的刀片—— 尽管躲闪反击下,五把刀片没能全部奏效,但其中一把刀片深深地扎进了堕落种的左眼。尖锐的嘶叫顿时响彻了夜空,口器在半空里不住颤抖。 “快!趁现在!”卢泽立刻冲了上去,挥舞着警棍朝它重重一击。堕落种的下巴伴随着一阵令人肉酸的声音碎了。 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堕落种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忽然卢泽的视野里闪过了一点反光。 随即砰的一声——仿佛是枪响的声音,一下子炸开了,刚才的一点反光拉成了一道线,流星般地朝田鼠的胸膛射去。 田鼠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绝望地一挥手——然而手机才刚刚召出来,他的心口已经爆出了一团血雾,尸体和手机一起,重重落在了地上。随着田鼠圆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手机也在原地迅速地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三个正在跟堕落种缠斗的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望着田鼠的尸体楞了。 趁此机会,堕落种不敢恋战,一个翻身跳出了包围圈,转身就跑。 林三酒身形一动,正要追上去,忽然脑海里警铃大作,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就地一滚——又一声枪响,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上多了一个冒着白烟的洞。 这一下,她全明白了。 “我们被狙击了!你们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玛瑟和卢泽扑身躲到了公交车后,林三酒蹲在了雪铁龙的后面,几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失去了目标,枪声也停了下来,夜晚又恢复成一片波涛暗涌的安静。 “田……田先生死了……”玛瑟有些难以接受地低声说了一句。 “是刚才那个堕落种的同伙干的吧?”林三酒发觉自己一颗心仍在扑通扑通地跳,仿佛要撕破胸膛跳出来似的——“咱们真是运气差,竟然碰上了一个会狙击的堕落种!” 卢泽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是堕落种干的……我刚才看见了,在右边的楼房前面,浮着好多个金属光点。狙击了田鼠的‘子弹’,就是其中的一个光点。” 这样的描述……其余二人瞪大了眼:“那不是进化能力吗?” 进化能力毫无疑问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 卢泽恨恨地说:“没错,我看是有个进化了的败类,和堕落种搭档了。” 林三酒一时还有些消化不过来——“搭档?跟堕落种搭档,他又有什么好处……” 话音未落,只听头顶处响起了咚的一声。 她条件反射式地朝上一看,发现刚才逃掉了的那只堕落种,就站在雪铁龙的车顶上—— 它长长的口器,就垂在了林三酒的肩膀旁边。 =========大家好!上次我说完结了,是谁被我骗了?哇哈哈哈,早就想试试看把主角弄死一次了好吗!最近没什么人看,码字动力下降了好多。照例求个收藏和推荐…… 1563 独自一人的乔元寺 【正文很快了!我最近还是觉得一天3k字负担有点大,你们再给我一点适应期啊】 远方的黑暗里,有一个小山丘似的阴影,正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挪过来,玛瑟立刻警觉地顿住了脚。 那个影子虽然庞大,可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她放下急救箱,抱着胳膊等了好几分钟,那个巨大的影子才逐渐地接近了,在她眼前现出了原本的模样来。刚一看清楚,玛瑟顿时挑高了一边眉毛:“……你这是在干嘛呢?” 来人正是胡常在。 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条不知哪儿找来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系在昏迷不醒的海天青身上,正一步一步地死命往前拽——这情景简直像一只小鸡在拉一匹骆驼似的,累得胡常在气喘如牛,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呼、哈……帮、帮帮忙……” 一抬头,他倒先傻了:“玛瑟,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玛瑟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不是绷带就是药水,简直连本来的皮肤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伤口太多了,我就先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拿了点我觉得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别担心,都是皮肉伤……倒是你——陈今风被我杀了,可你拖着你的对手走,是个什么意思?” 胡常在的目光一落到急救箱上,咕咚一声躺倒在地,无力地摆了摆手:“先、先给他治伤吧……他和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具体、体的,等我喘、喘匀了气,再说……” 既然他这么说了,玛瑟也就拿出了酒精和针线,把海天青的创口简单处理了一下。都弄完了,又喂了药,她自嘲地用棉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自从来了绿洲,我都快成外科医生了……行了,就让他在这儿睡着吧,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扛过来了。” 反正以海天青的体格来说,再往哪儿挪都费劲——胡常在点点头,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随后有人低低地问道:“……是玛瑟吗?” 二人抬头一看,从夜幕里踉跄着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方丹。 方丹的皮肤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淤青,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她脸色却差极了:“太好了,可算找着你们了——”话没说完,身子竟就要往下滑。 胡常在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了,玛瑟连忙过来替她检查了一下,随即吃了一惊:“你的肋骨断了起码三根!你怎么还能到处走,太危险了……你的对手呢?” 方丹挤出了一个虚弱而得意的笑:“我还活着,他当然死了啊。” 说完她目光一转,落在一旁海天青的身上,当时就吓了一跳:“啊!这怎么回事!” 胡常在连忙给她解释了,方丹才将信将疑地闭上了嘴。玛瑟为她又做了一些紧急处理,眼看着她的情况不适合再走动,二人干脆扶着她,慢慢地在海天青身边躺下了。 “我们去看看小酒的情况,然后会马上回来找你的。虽然外面没有人,但你还是躲在海干部身边吧……”玛瑟轻声地说。 方丹点点头,靠在海天青粗大得犹如小树干似的胳膊上,神情渐渐放松了。 看她闭上了眼睛,玛瑟二人不敢多耽误,放开步子就朝干部楼赶去。 “……看不出来,方丹也、也是很厉害的啊!她是什么能力来着?”胡常在一边勉强赶上玛瑟的速度,一边喘着气问了一句。 玛瑟脚下一顿,诧异地回头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你们两个都在绿洲这么久,我以为你知道……” 胡常在愣了愣,倒也没放在心上——等方丹好点了,问的机会多得是。 这样跑了不到一分钟,干部楼已经遥遥在望了。两人一路飞奔所激起的烟尘,早就惹来了楼前几个人的注意——“一、二、三……不对啊,这儿除了小酒怎么还有三个人?而且小酒手里好像还提着个什么东西……”玛瑟疑惑地歪了歪头。 虽然一个人——手里到底是什么?——面对着三个人,但林三酒的样子却一点都不紧张;她远远地看见了玛瑟的身影,甚至还转头朝她挥了挥手,喊了声:“玛瑟你来了?到这儿来!” 伴着尘烟,玛瑟满腹疑问地在她身边刹住了脚。 她看了看林三酒对面的三个人,其中那个羊角辫小姑娘和妖娆女性,她都曾经打过照面,正是徐晓阳和小灰。另一个是个穿着一件白褂子的中年女人,一头短发,瞧着很面生,她从来没有见过。 想了想,玛瑟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兔子是在哪儿抓的,能吃吗?” 不能怪她,她已经28个月没吃过肉了。 “老子不是食物啊!你个傻X女人!”尽管耳朵还攥在别人手里,但觉得自己同盟军到了的棕毛兔,又恢复了它粗野的语气:“不要看我,滚远一点!” “这……怎么回事?”玛瑟也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兔子,目瞪口呆地问了句,忽然想起一旁还站着人呢:“还有他们是谁啊?” 说着话的工夫,胡常在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近了——林三酒没回答她,神色里带了点郑重地问道:“大家都还好吧?其他三个干部怎么样了?” 这话一问,对面的几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除了海天青之外,另外两个都死了。”玛瑟一抬下巴,余光瞥向了对面来意不明的三个人,见她们都变了脸色,这才低声地补充了一句:“方丹受的伤挺重的,现在正在和海天青一块儿养伤。” 见林三酒神色一愣,胡常在急忙插了一句:“这个我一会儿再解释……对了,小酒你呢?不是还有两个干部吗?” “嗯,这个就是其中之一——”林三酒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兔子:“来,打个招呼。” 兔子阴沉着脸不吭声。 “原来大家传说的兔干部,真的是一只兔子?”胡常在惊叫了一声。 “还有一个,在后面人事不知呢。”看着二人张大了嘴的样子,林三酒耸了耸肩。 还不等玛瑟二人有所反应,徐晓阳已经不可置信地哀叹了一声:“你们人数又少,有人连体能都没强化,我真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打败干部的?” “哦对了,”她好像这一句话终于提醒了林三酒,她冲对面抬抬下巴说:“徐队长刚才说她有一个请求,还有来得及说。既然你们也来了,就一起听听吧。” 徐晓阳听了,垂下了眼皮,表情沉郁,此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了。她的目光在身旁的中年女人身上转了转,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妈妈。” “你妈妈——?” 徐晓阳点了点头,羊角辫滑到了她低垂的脸蛋旁边:“我是白教授的女儿。” 几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了那中年女人身上。徐晓阳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妈妈她……也是服用了高温适应药的一员,她本身没有潜力值,所以也没有进化出任何能力。但如果你们要伤害她的话,我就算死——” “原来她就是白教授啊?”她的语气刚刚坚决起来,就被林三酒愣愣地打断了,“我们其实不认识白教授是谁……你刚才要是不说,我还打算让她走来着。” 徐晓阳迅速抬起头,五官冻在了一个追悔莫及的表情上。 “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轻易放她走了。起码在把话问清楚之前不能。”林三酒有些歉意似的朝她点点头,随即转过脸问道:“……你为什么豢养堕落种?” 徐晓阳身子一颤,忍不住就要说话。白教授却忽然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止住了她的话头。 她手里的棕毛兔楞了楞,随即嗤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定要一个人走下去。”对面中年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它,棕毛兔傻傻地望了过去。 白教授将目光投向了绿洲宿舍楼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开了口:“……昨天,有几个跟晓阳差不多大的孩子,第一次进了大棚。” 林三酒一怔,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们马上要学习生物知识了,所以由老师带着,亲手在大棚里种下了一些萝卜。明天、下个星期……他们等一段时间,这些萝卜就会渐渐长大……跟这些孩子一样。” 白教授转过了眼睛,轻轻一笑,几道纹路在嘴边深深地垂了下去。 “在那边五栋楼里,正生活着一千六百人。他们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青壮年,属于他们的明天还有无数个……绿洲是一个重建后人类社会的模型,而他们是人类延续下去的火种。” 深吸了一口气,白教授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温柔的笑。“为了能够保存下这些火种,为了让人类能够继续繁衍下去,即使我永远只能在黑暗里行走,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胡常在楞了楞,朝身边的同伴们点了点头,低声说:“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这……和堕落种又有什么关系?” 白教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如果我说,绿洲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全靠堕落种呢?” 对面三人一兔都吃了一惊,看着她说不出话。 “为什么会有人进化,这一点困扰了我很久。进化的就比普通人更优秀、更应该活下去吗?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你们只是变异的一小部分,真正需要繁衍下去的,还是那边普通的1600人。而我所做的,正是牺牲小部分,拯救大部分。” 徐晓阳紧紧抿住嘴唇,低下了头。 “说起来很惭愧,但是拯救了绿洲人的大部分技术,实际上并不是来自于我。一个堕落种给了我抗高温农作物的技术、给了我高温适应药、给了我水源采集的方式……而他和他的同伴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些自然进化人罢了。” “很显然,堕落种也是需要进化的……而它们进化的方式,就是吸食进化人。” 她的语气仍然轻柔,嘴角的笑也依然带着几分温和的无奈;然而她的眼睛里,正亮起了一种越来越盛、近乎疯狂的光芒。 半晌,才有人开口了。 “……也就是说,你以‘绿洲’的生活条件为诱饵,引来了无数自然进化者,然后就像那时对待我们一样,都叫他们去堕落种嘴边送死了?”林三酒的声音很低沉。 “这方面具体的事务,一向是由陈干部安排的,原来你们已经出过一次那样的任务了啊……”白教授点了点头,望着他们诚挚地说:“我代表绿洲同胞,感谢每一位自然进化人的牺牲。” 一直低着头的林三酒,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喝:“你这个白痴女人——!”紧接着,她就攥着一只拳头,合身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趴在海天青身边的方丹,忽然动了动。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慢慢睁开眼,看着从夜幕里走出的那个人,她露出了一个笑:“……是你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1564 烧成灰烬 不,不对……这太莽撞了,怎么可能呢? 乔元寺也知道,自己现在只能愣愣盯着金妍的模样一定很傻,很可疑。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外头走廊里的变形人们来来往往,谈笑声不绝,谁都没有怀疑咫尺之遥的办公室里,是否正在上演一出猜疑试探。 金妍不是已经看见了她挂在墙上的照片吗?为什么还敢下这样的结论?除非她是有意引蛇出洞,对不对? 可是如果金妍已经变形了,她是万万不应该从鸟食盒上察觉异样的。要得出“变形人不会喂鸟”这个结论,首先得有一个“变形人缺少怜悯心”的前提;然而变形人根本不会有这么一个前提——毕竟在他们自己眼里,他们都是很正常的人类。 要从鸟食盒上发现乔元寺不是变形人,就得有两样东西:一是对变形人本质的清醒认知;二是一个虽简单却完整的逻辑。这两样东西,变形人都没有——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她观察了这么多变形人,暂时还没有发现过反例。 按照这个思考得出的推论……那金妍是变形人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乔元寺咽了一下干干的嗓子,仍然没能说出话来。对面的女学生也正盯着她;前者的脸色越来越白,面上就像是逐渐灌进去了一层水泥,僵硬冻结得连眉梢也抬不起来了,却仍然能叫人看出她越来越浓的恐惧。金妍低下头,迅速抽回了原本搭在桌上、此时却微微抖得止不住了的手。 乔元寺突然明白了。 她不也是一样的吗? 不知有多少次,她都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了哪怕多一秒钟的窒息感了;她恨不得抓住那些当时还没变形的正常人,摇晃着他们的领子,指着一张张变形的脸,叫他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能叫醒一个同伴都行,就算被发现,被众人一涌而上地淹没了,她起码也在消逝前喊出过一声。失败了,那正好这一切也都会结束,她再也不必沉默地忍耐下去——新世界才开始了两个月,她才三十三岁,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过完下半辈子。 想必金妍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她尽量稳住嗓音,打破了房间中好像持续太久了的寂静。 “……你没有看见我的照片吗?”即使乔元寺对金妍能够感同身受,她也不敢贸然承认,因此问了一个最安全的问题。 金妍垂下了眼皮。“乔小姐……这是不是你设的一个,一个测试?你是不是在利用鸟食盒,吸引没有变形的人主动来找你?” 乔元寺一怔。 “我爸爸就是摄影师……我知道用裁剪和拼负片的办法,是可以修改照片的。其实摄影系的老师也肯定知道,你不怕他们产生怀疑吗?”金妍越说声音越小,连乔元寺要听清都有点儿吃力。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口,金妍大概是怕被来往的人听见。 “我之前去旁听过一堂你的课……从那时我就有所怀疑了……而且,什么人才反而更需要把自己面部变形的照片挂起来呢?我想应该只有正常人吧。” “既然你这么肯定了,那你在害怕什么?”乔元寺的心脏砰砰直跳,却还是没有承认。 金妍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我不知道,你设置这个……测试的目的是什么。”她回答时,也是死死闭着双眼的,就好像已经完全豁出去了。“乔小姐,你为什么想要找出其他正常人?” 身边的正常人越多,她就越危险。正常人越多,就越危险……在乔元寺脑海深处,这一句话正不断重复回响;她的手却不知何时放下了笔,探过桌子,握住了金妍的肩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乔元寺吐出嘴唇的气流都在发颤,“跟我走。” ……在汪洋大海一般变了形的面孔中,与金妍找到彼此的第一个星期,乔元寺感觉像是自己一定是受到了上天的祝福。 只要有了一个同伴,一切都立刻不同了:人类大概就是这样的生物,当他们被联结起来的时候,一加一是大于二的。为了安全起见,金妍最终还是没有候补上她的课;但这也无关紧要了,因为金妍说,她之所以坚持想要排这门课,也只是想要多观察一下乔元寺而已。 “乔小姐,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你的,”有时候金妍会这么说。 对于旧世界其实已经迎来末日这一件事,金妍似乎没有将它当真——不如说,她觉得这只是乔元寺看待世界、表达感受的一种说法罢了;在不谈及过去的前提下,乔元寺提了两次,见她不往心里去,后来也就罢了。毕竟接不接受,对她们的生活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与以前相比,她们生活的环境大框架没变,在许多方面却已经出现了细微混乱的恶化。成为了岌岌可危的边缘人后,乔元寺半是出于好奇,半是不得已地观察起了身边的世界:除了逐渐多起来的疏忽欺瞒、敷衍粗陋、低劣荒谬之外,治安好像也在慢慢变差了,其中一部分耸人听闻的新闻和故事,总叫她怀疑是进化者闯出来的祸。 作为一个隐藏在变形人之中的异类,一个苟活于末日世界的普通人,乔元寺清楚地意识到,她今后的生活只会慢慢地、一点点地越变越糟糕——如果她足够幸运的话。 要是运气不好,这个世界说不定会一夜之间急速变成她认也认不出来的样子;不知道哪一天,她会在踏出家门的早上,被这个世界一把攥住、烧成灰烬。 后来乔元寺知道了,她被烧成灰烬的时候,不是早上。 在倒数第十个月整的那一天,乔元寺进家门后,从自己的电话答录机上接到了金妍的一条留言。“乔小姐,”后者的声音略微有点儿激动,“你听了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不赞成我这么做……但是我这一次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我找到了另一个看得出变形的正常人!” 乔元寺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金妍头脑是清楚聪明的,但是她毕竟年纪还小,有时可以说是勇敢也可以说是莽撞;加上第一次接触别人就遇上了乔元寺,受到这种成功的鼓舞,她总觉得自己还能再找到一个乔元寺。 “你别担心,关于你的存在,我一个字也没有对他提起过。我们约好今晚七点在学校旁边的公园见面,到时我会仔细观察考量他……” 七点钟? 乔元寺抬腕看了看表,急忙抓起门旁挂着的帽子和围巾,转头就冲出了门。 金妍确实是加了考虑的。此刻时节已经渐渐入冬,七点钟的公园早就已经全黑透了。在一盏一盏的橘黄路灯下,公园里人迹稀稀零零,四下里视野开阔、四通八达,真要出了什么意外,金妍也有脱身的机会。 四处搜索的乔元寺,在看见远处长椅上的两个人影时,急急刹住了脚步,在花坛边沿坐了下来。她处于树荫的遮蔽下,把帽子拉低、围巾提高了,眼睛紧紧盯着那一对仿佛情侣般的人影上——那男生年纪比金妍大一些,相貌陌生,不像是学生,倒像是已经上班了的。 乔元寺远远坐着观察了一会儿,渐渐放下了半颗心。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她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见的;但是从二人互动时的氛围与肢体动作上,看起来一切都进行得很平稳顺利。二人交谈的时间不长,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对彼此点了点头,那男生先站起来走了。 还好,她另外半颗心也放下来了。乔元寺跟过来,只是为了要保证金妍安全,如今见那男生先一步走了,金妍还好好的,才终于松了口气——想了想,她站起身,远远跟上了那个男生。 那男生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安安静静地走在黯淡昏暗里。公园里人很少,只有一个上班族模样的男人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公司制服的女职员走了过去;接下来,两个年纪相似、胸前戴着工牌的女孩走了过去,又有一个穿着蓝色公司制服的中年人走了过去。 ……人少吗? 当乔元寺猛地刹住脚,扭头就往回冲的时候,在她的视野角落里,那个男生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公园大门。 在那个昏暗阴冷的冬天傍晚,记忆中的一幕幕,也变得像是黑白电影一样老旧而不真实了。 乔元寺记得自己一路都在拼命地往回跑,明明不过两三分钟的路程,却好像永远也跑不到头。而金妍,却像是冷不丁一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金妍仍旧原样坐在长椅上,不知何时低垂下了头,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在金妍身边,那个上班族的男性,那两个戴工牌的女孩,那个穿红色制服的女职员,那个穿蓝色制服的中年人,此时正站成一圈,将长椅上的女生围住了。在听到了乔元寺跌跌撞撞、又猛然顿住的脚步声时,他们接二连三地转过了头。 每一张都是人脸。 乔元寺在恍恍惚惚之中,对他们的视线浑然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金妍。 金妍终于也慢慢地转过了头。 血红色的粗大抓痕从她的眼角里爬了出来,仿佛血迹撕裂了大地,蜿蜒攀爬在她的面孔上,将她的脸撕成了几块。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下来,却没法将她脸上的血痕冲散哪怕一点点。 乔元寺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咙里发出了小小的一声,等她急忙将双手捂住嘴巴的时候,已经晚了。就像是听见了什么信号,那群公司职员朝她一步步走了过来。 “果然还有一个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1565 无题 晚春时节,窗外庭院里已有蝉了。 咝咝蝉鸣时断时续,比寻常更叫人心烦一些,仿佛因为夏天还未到,它们也下不定决心完全投入这一项事业。它们今年来早了;明明走近窗户时,外头的一团黑夜还冰凉似水,令乔元寺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泛开了一层细微的鸡皮疙瘩。 将鸟食盒放在外面窗沿上之后,她关上窗户,从餐桌上端起了两只马克杯,目光从旁边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一扫而过。杯子里的热茶太满了,在她小步行走时蒸汽熏腾,像粉雾扑开一般在眼前弥白了空气。 樱水岸见状从沙发上跳起来,几步走近她,将两只茶杯接了过去。 “泡得这么烫干嘛,”他低下头,从几丝凌乱的头发下看了乔元寺一眼,假装要将杯子凑上她的嘴:“来,你先喝一口我再拿过去。” “别闹了,”乔元寺作势抵挡了一下,笑道——只是这笑容马上又消散了。 时钟指针已近十点了,白天的热气喧嚣渐渐像雪点一样沉落下来,落成了一片寂静寒凉的夜。 乔元寺穿着吊带和热裤,盘腿坐在地毯上,捧着杯子嫌烫,不碰杯子手指又凉;樱水岸坐在对面沙发上,望着她手指忙忙活活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待他喉咙里这一声笑散去以后,二人又都陷入了沉默里。 他们上一次的相处太短,又分隔太久了,再见面时就像光影遇上坚冰,找不到交流相融的点。乔元寺一直低垂着头,过了几秒,才冷不丁问道:“你为什么回来了?” 樱水岸闻言揉了几下自己的乱发,往沙发靠背上一倒,吐了长长一口气。“我……我只是恰好路过这个地方,想起了你,过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乔元寺无声地点了点头,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她能感觉到樱水岸一次次扫过她的目光,与他数次话到嘴边的欲言又止——他好像没有意料到她会把自己像个蚌壳一样关闭得紧紧的,一时仍然在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敲一敲她的壳。 “我很好,”乔元寺低声说,看着自己被杯子热红的手指尖,说:“现在你看过了。” 樱水岸倾过身子,宽阔单薄的肩膀微微蜷起来,问道:“……你想让我走?” 乔元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下头,伸手抹了抹眼睛。 “既然你当初决定走,你就不应该再回来的。”她哑声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意思。” 樱水岸一怔,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每一个世界里只有十四个月的期限,我知道的。”乔元寺越说声音越低,“我知道,哪怕……哪怕你不走,十四个月后我也是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所以我早一点习惯这种状态,对我来说也是好事……只是,既然你都这样决定了,你又回来干什么呢?” “我……”樱水岸轻轻抹了一把脸。窗外的暗色云影飘过来,遮住了月白的天光。 “我好不容易才习惯的,”没让他说完,乔元寺此时整个人都快要缩到马克杯后方,躲在蒸腾的热汽里,说:“……我好不容易习惯了。” 他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这样一个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进化者,现在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手足无措。“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乔元寺还是只望着杯中茶。“我知道,我现在很好,我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得过去,你不用担心。五个月之前我脱了一次险,以后我也能继续照顾好自己……” “五个月之前?”樱水岸立刻升起了注意,“发生了什么?” 说到那一件事,就不能不想起金妍。 乔元寺闭上眼睛,近乎麻木地将当时她与金妍结识一事慢慢说了;当她的讲述来到那一天傍晚的公园时,她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低:“金妍那时才刚刚被感染,仍然是她自己。所以在那几个人朝我围上来的时候,眼见我要糟糕了,她突然喊了一声,从后方扑了上去,扑倒了两个人……多亏她给我争取了一点时间,我才能抓住机会逃跑。” 樱水岸紧紧抿着嘴唇,点点头。“可是她后来变形了吧?”他又靠近了一些,影子和气息一起浮在茶几桌面上,“变形人的记忆是连贯的,难道她没有——” “死了,”乔元寺打断了他。 樱水岸的神情凝在面庞上,在窗外月光下越发像是一尊石膏像。 “后来我将她送回家的时候,跟她说我会像当时你帮我一样帮助她。但是她被感染得很严重,我那时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其实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是她恢复不了,我就得丢下这里的工作和房子逃跑……结果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她死了。”她语调平平地说。 “自杀?”樱水岸立刻猜到了。 乔元寺无声地点点头。 台灯沉默的橘黄光芒流淌下来,慢慢填满了二人之间无声无息的空涸。樱水岸瘦了不少,T恤衫松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他低着头,忽然站起身绕过茶几,扑地一下坐在了乔元寺身边,激起的风吹动了头发和T恤。 “……对不起。” 他伸出手,在快要碰及乔元寺的时候,后者却忽然一转身、朝前扑进了他的胳膊里。樱水岸在那一刻浑身都僵住了,半伸出去的手臂停留在空气里,过了好几秒钟,才慢慢地回转过来,手指犹豫着,落在乔元寺温热赤裸的后背皮肤上。 乔元寺连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她再不肯松开手,只是仰起头,就像是藤蔓要攀依住树干一样,挽住了他的脖颈。面颊从他的喉结上擦了过去,她的锁骨撞上了胸膛,温热与冰凉的皮肤相贴,与呼吸发丝都凌乱在了一处。 “明天,”她听着自己低低的、喃喃的声音,像呜咽一样说:“明天,你走……然后再也别回来……” 樱水岸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近似痛苦的哑哑气息。 暗红色波斯地毯上的毛丰厚细密,一丛丛扎在后背上,承载托起、压塌陷落,像是一丛丛此起彼伏的波浪,乔元寺像小舟似的,只能无法自制地摇摆于其上。昏黄的台灯光裹卷着细小灰尘,随着呼吸波荡、流转,将一切都笼上了老电影般的愁容。颜色拉长融合了,客厅里伸缩变换着形状,最终变成了层层绵绵、无边无际的白光,照进了她的脑海里。 喘息着,乔元寺坐起身,伸手去够那杯已经凉了大半的茶。她渴得厉害,一口气喝下去了半杯;窗外的蝉最后悠悠地叫了一声,便再没有声息了。她侧耳听着,无声地笑了一笑。 樱水岸确实瘦了很多,后背上脊骨肌肉与伤疤都在昏黄灯光下清清楚楚。即使裸着上身,他还是似乎难以散去热意,走近餐桌边打开了窗户;探头看了看,他回过头问道:“怎么,现在已经有虫子了吗?” 是看到窗外的杀虫剂了吗?乔元寺点了点头,又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那本笔记本一直摊在桌面上,她还没有去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收起来的必要。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抓住了樱水岸的目光,他弯下腰,看了一会儿。 乔元寺倚在沙发扶手上,等着他抬头。 “将鸟食盒放在窗户沿上,” 在樱水岸仍然低着头、一声也不出地读那笔记本的时候,她按耐不住,哑哑地开了口。那是她在五个月前写下来的内容,她当然记得。“既然你当初决定走,你就不应该再回来的……我好不容易习惯了。” 樱水岸终于慢慢地,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抬起了头。 他皮肤白皙得不近人间烟火气,因此当他眼角处终于浮出了两点嫣红时,就像是血滴进了大雪中,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渐渐洇开。乔元寺根本忍不住自己的笑,她不得不捂住嘴巴,按下隆起的面颊,将笑声捂回进嘴里去。 “你……你已经,”樱水岸望着她,声音发颤,连吐出字句都有困难了。在他眼角化妆似的血色嫣红里,逐渐闪烁起了一点水光。“完全变形了?” 1566 第二次 “果然还有一个啊。” 直到她后脑勺重重地撞上石板路面,她都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 这是乔元寺那天傍晚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在这句话之后,一切都变成了沉默的哑剧。远处坐在观众席上的,是一个面部变形的世界。 零碎几个还记得的片段,在记忆中播放时缓慢得简直不真实。 乔元寺的脚踢进空中,无声地踹上那红制服女职员;一双手落下来,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地上不能动弹;有人的高跟鞋狠狠地、静默地踩进了她的肚子里;脚被按住了,有沉重的手指死死扒开了她的眼皮。 那天恰好下了第一场雪。 从幽蓝灰暗的天空里,一片片雪飘飘悠悠地旋落下来,从高空中细不可察的小小白点,变作越来越大的模糊雪团;一开始是灰蒙蒙的白,经过路灯时染作橘黄,最终在她眼中变成了深血红。 金妍好像在他们一涌而上的时候,踉踉跄跄地跑了。等乔元寺一边咳嗽,一边从地面上吃力地爬起来的时候,公园里只有她和越来越盛的雪,越来越震耳欲聋的沉默。 是她的反抗激怒了那几个人,导致感染过程变成了一场长长的、不必要的殴打折磨。乔元寺勉强在晕头转向中站起身,拖拽着脚走过自己的血迹,一步步往公园外走,每一步激发的痛都像尖锥一样,扎进泪腺里。 路上遇见的行人,都瞧不见她身上的伤,只会关注地在她脸上看一看;等看到了他们想看的东西,便都转开脸走了。 乔元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车子被留在公园外了,她就这样在漫天雪雨里慢慢拖着身体走,等到家之后,她双手双脚已经全木了,好像一碰上热的东西,就会断掉跌落下去。 她的手变成了两块冻透死肉,抽书也抽不出来,拿笔也拿不稳。但她还是挣扎着,把自己在上一次恢复时看过的所有书、用过的所有物件、听过的所有唱片,全都堆在了客厅那张暗红色波斯地毯上。 ……虽然少了最重要的那一个。 乔元寺扑跌在地上,在书堆里拼命翻起来,滴落的雪雨、污血、眼泪染湿了书本纸套。那天晚上,她仰躺在地毯上昏迷了过去,那堆东西就像是一堆寒夜里希望的火堆,随着夜深逐渐熄灭。 等她第二天下午醒来的时候,她在地毯上愣愣地坐了一会儿,除了浑身都还在痛之外,那种仿佛沉沦直堕地狱的绝望却消失了。 接下来两天,她不得不请假在家里养伤;但是堆在地毯上的那一堆唱片书本,她却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过了几日,乔元寺开始认真考虑起樱水岸这个人了。 她当然没有忘记他,这个来自其他末日世界的进化者;她也知道他确实是有一点特殊手段的——上一次,不就是因为他自己才受了那么多无谓的磨烦吗? 如果他又回来怎么办?要知道,他在这里的时限可还有十一个月呢。从他们以前相处的时光上看,难保他不会在走之前回来看她一眼。 二人若只是坐下来讲两句话,那她倒是还能伪装蒙混过去,可是乔元寺不傻——她能感觉到,如果樱水岸时隔许久又终于忍不住回来看她了,那可能就不只是“一眼”了。 不,其实哪怕只是一顿饭的工夫,她也没法装那么久而不露馅。 所以乔元寺特地抽出一天时间,准备好笔记本和笔,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啊,我那个时候才刚刚受感染,如果不赶紧把那些心情、想法和注意事项记下来的话,我怕过一阵子会忘掉。就算只是忘掉细节也不好办啊,因为现在你再让我模仿着说,我也说不出来那些话了。” 乔元寺倚在沙发扶手上,笑声在胸膛里像一连串一连串水泡似的、“咕嘟嘟”地涌上来,她不得不使劲忍住,才能继续说话。 “说起来,你只能怪自己吧。”她歪着头,满足地叹了口气,说:“你不回来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樱水岸双手撑在桌面上,仍旧维持着同一个姿态,直直地看着她。他的面色逐渐变得更白了,仿佛是雪雾落下后积成了他的皮肤,衬得眼角的嫣红愈发令人心颤。 他想说点什么,嘴唇微微张开时,似乎又忘了。他抬起手,颤抖的指尖慢慢摸了一遍自己的眼角,鼻尖,面颊和下唇,好像想通过手指触觉,找到那些血红痕迹。 “你不回来的话,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到时候就走了,我也不会去找你。谁叫你要回来?你回来,很可能就会发现我的不对劲……是你自己威胁我的啊,你说如果我变了,那你就要杀了我。”乔元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是不减笑意的:“连这个方法都是你告诉我的呢。我为了自保,你也能理解的吧?” 顿了顿,她玩着自己一绺头发,笑着说:“以后不用再流浪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啊。再说……你又不吃亏。” 她这一句话才刚刚落下,就觉得眼前一花——客厅天花板上的吊灯被撞碎了,细碎的玻璃片像冰晶一样被裹进风暴里,随着那人影一起打在她的身上。 乔元寺的头被“咚”地一下撞上了沙发,铁钳般的手指牢牢箍死了她的喉咙;几个眨眼间她气管中流淌的氧气就被切断了,血管在绝望中逐渐扩张,仍然得不到一丝丝的供养——她挣扎着试图推了几下,樱水岸的手纹丝不动。 他此刻做的事情,就好像是愤怒之下想要杀她一样,可是他静默得没有一丝杀气。 “你、你想杀我吗,”她这句破碎不成形的话,断断续续得很难听清楚,“你、你接下来……一个人……我想留下来,陪你……” 樱水岸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手指的力量沉沉地在她气管上压了数秒,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正在一点点地松弛。 他低下头,黑发凌乱地垂落下来,和他的气息一起,像是一幕帘席似的将她笼住了,从世界之外切分了出去。血红正在慢慢流出他的眼角,让他看上去好像正在无意识地哭。 “这句话,也是你写在笔记本上的吧。” 的确是。 在受到感染之后,哪怕什么努力也不做,也有24小时的时间段,思想上是暂时还不会发生太大改变的。乔元寺当然要考虑,在他发现自己感染了之后会怎么样,自己——或者说,几天之前的自己会说些什么话,才能让樱水岸放过她一命。 “无所谓,我不在乎你现在说的话,是不是全部都是预先写好的台词。”他仍然像是一场酝酿中的风暴似的压在她的身上,只需要重新加一点力气,她的喉管就会碎掉。但是他不会的。 他这个人啊,是那种看起来很坚强、很强大、很游刃有余的人,但是实际上却会很快就接受、沉默地忍耐的类型。 樱水岸骤然松开了她,站直了身。 乔元寺拼命咳嗽起来,一半是真的难受,一半是装得难受,因为想让他对自己心生恻隐。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反正以后也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下去的,还何苦为难她,对不对?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摘下脸来,就是还不想吓着他,要让他现在仍对自己存着好感和幻想才行。以后嘛,以后他也会变的。 樱水岸从地上捡起T恤衫,一声不出地套上了,抬手将黑发拢向脑后,露出了那双嫣红似血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 “跟我去浴室。” 诶?这个命令,倒是乔元寺没想到的。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去浴室啊……她脑海里划过去了很多猜想,但是万万没想到樱水岸的第二个命令是:“坐进浴缸里去。” 现在只好照办了。 “你干什么?”乔元寺坐进去之后,才扭过头想要表现得可怜一点,手腕就被他一把拽了过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迅速用一只链条式的手铐将她的右手腕拷在了浴池的水龙头上。 “这也是我的特殊物品,你闲着没事大可以试着挣脱一下,看看你出不出得来。”樱水岸说话的时候,一眼都不看她,仿佛这只是一个公事公办的必要程序。 “等一下,”乔元寺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樱水岸一声也没吭,转头就出了浴室。“我不去上班,他们会来找我的!”她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他要把她丢在这里饿死吗? 从外面传来了樱水岸的脚步声——很重,都不像是他了——以及翻箱倒柜、东西落地的闷响。乔元寺是变形了,智力可没减,立刻明白了:他在找当时那些给她做恢复时用的书。 糟了,那些东西她没处理掉啊,乔元寺一边想,一边使劲拽了几下手腕——除了叫她自己疼得不行,那链条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完全掐灭了她的那一点点幻想。 浴室是她家隔音最好的地方了,外面又是一片绿化带,呼救也没人听得到,偏偏樱水岸居然连这一点都还记得! “你已经感染得太多了哦,”焦躁之下,乔元寺又朝门外喊道,“没有用的,就算你能缓解变化的速度,你也——” 樱水岸高高瘦瘦的影子一步踩进门框里,截断了她的后半句话。他手上空空的,很可能是找到东西后,又都塞进了他的戒指里。 他走进来时,有一瞬间风吹开了他的刘海,血泪一闪而没。随即他蹲下身,从宽荡荡的T恤里扑卷起一股咸咸的、大海似的气息,叫乔元寺微微一怔。 “在这里等我,”他哑着声音说,没有看她,将手指轻轻插入了她的头发里。“如果需要救下这个世界,才能救回你,也可以。” 1567 笔记本上的声音 【这一章很快了,但是我最近作息又完蛋了,现在困得快死了,根本不知道写的质量如何……】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568 Absence is presence 【这章比较短,也很快了,可能十几二十分钟就好】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1569 乔元寺 【我今天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这一章虽有标题但目前只开了个头,大家可以去睡了】 在女NPC被白线消灭的同一瞬间,【马克吐温集:《王子与乞丐》】的效果也消失了——林三酒迅速一摸脸,当她发现她的手指摸着了自己高高硬硬的鼻骨,而不是女NPC圆圆软软的鼻头时,她立即解除了下一件物品的卡片化。 【马克吐温集:《王子与乞丐》】 这是一个王子与一个乞丐互换身份的故事。故事本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学作品在人们心中引起的长久共鸣。在文学的力量下,凡是浏览过本故事的人,都可以选定与另一人互换容貌,不过仅此而已。 时限:一分钟。 注意:双方交换的只有面容,能力、行动、衣着、声音均不受本物品影响。 使用方法:先在自己脸上摸一把,再摸一下目标的脸。 宫道一给她的下一件物品,是一盒圆球形的彩色糖果。当她急急忙忙地把其中一颗糖咽下食管的时候,门口警卫们也都纷纷涌了进来,“人呢?”、“这儿有血!”一类的喊声此起彼伏,不知多少只脚从她身边接连走过——她埋下头,紧缩着肩膀等了几秒,直到她终于慢慢坐起身来,却始终没有一个警卫朝她多瞧半眼。 【你们班上应该有这样的人吧】 初中同窗三年,临到毕业照了一张大合照,你才忽然仔细看了看照片上后排一张小小的脸,有点吃惊:“这个人是谁啊?”你问同学,“我们班上的吗?” 同学答道:“诶?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班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我从来没有留意过他。” 你们班上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沉默寡言,有点驼背,成绩不好也不坏……老实说,就算你闭上眼使劲想,能想起来的好像也就只有对方的性别而已。这不是一个很方便好用的特质吗? 时限:五分钟。时限过后,可以马上再来一次,只要本物品的数量足够就行。 注意:本物品的效力只能达成一定程度的“视而不见”,请不要以为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为所欲为了。如果你的脸上具有特别鲜明、特别引人注意的特征,请遮好脸。如果你想和别人聊天,请做好心理准备对方会注意到你。如果你突然想在火圈上表演杂技,请不要。 顶着一张通缉犯的脸,应该算是“特征鲜明”了吧? 林三酒用余光看了看,发现大部分警卫们都聚集在地上那一滩被压坏的尸体周围,正在讨论这具死尸是不是被劫持的女NPC——在他们看来,通缉犯毫无疑问已经被白线消灭了。 看来她这么一通闹,让医院院方认为她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比黑泽忌还大多了;黑泽忌只是被抓走了而已,轮到她的时候,居然处理手段就变成了当场格杀。 身后的导师已经早早就重新化作一张卡片了。林三酒叫出一条毛巾,系在脸上,遮住了口鼻。她沿着墙角站起来,绕过了还在不断涌进来的警卫,深深地低埋着头,小步小步朝门口走了过去。两个警卫正好迎面朝她走来,一个额头以上全是黑洞,另一个脸上却五官完好;二人一边交谈,一边从她身边经过时,没有人朝她回一下头。 她把头垂得更低了,只盯着脚下地面,朝门口微微加快了速度。 就在林三酒只要一个转弯,就能从门洞里钻出去的时候,从转角处却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在喧腾得像沸水一样嘈杂的环境里,她没能分辨出来人的脚步声;那个警卫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从门洞里现身,彼此都来不及收势,二人“砰”一下就撞了个正着。 在这一瞬间,林三酒明白了黑泽忌的意思。 明明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连普通人都能很快稳住身子;她却觉得所有的力量都猛地全部从身体里逃亡了。她就像个失去了支撑的肉皮袋子,脚下一软,就沉闷地摔到了地上。 “噢,” 幸亏她用毛巾遮了脸,那个警卫一时间还没察觉到异样。他只是有点儿惊讶,好像没想到林三酒一撞就倒了:“没事吧?” 直到她彻底摔倒在地上,与警卫断开了肢体接触,她才又一次感觉到力量回到了身体里。林三酒一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同时仍旧低垂着头,含糊不清地说:“没,没事。” “我扶你,”别看他脸上五官都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黑洞,没想到这个警卫却是个热心肠,弯下腰一把抓住了林三酒空荡荡的左袖管,随即一愣:“诶?” 下意识地,警卫的手掐了掐袖管又松开了,朝袖管上方伸去,好像想握住它——在袖管下,是她的半截上臂。 意识力如同出洞灵蛇一般弹射而出,从她的左边半条手臂上一划,就将警卫的手打飞了;在那只手扬进了半空,警卫惊疑不定地朝她一抬眼的时候,林三酒迅速发动了第四件物品——这是宫道一给她的最后一件物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最强力的一件物品。 【时间回溯】 是的,你没看错,末日世界中真的存在效果如此惊人的物品!解决一切后悔,悲伤,遗憾的最佳机会,让你的人生能够再来一次,这一次实现真正完满!机不可失,限量供应,请尽快拨打屏幕下方的热线购买电话:888-9242-000。 注意:本物品每一次只能提供最多一分钟的回溯。本物品不得连续使用,每24年只能使用一次。不管影响多大,涉及多少人,只要符合以上两个条件,就可以达成时间回溯效果。 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选择回溯的是人生中哪一分钟。比如当你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你甚至可以选择回溯到少年时期的某一分钟,扔掉自己手里的人生中第一根香烟——当然,最终结果也许还是你会得肺癌,不过至少你在那一分钟里没有抽烟嘛。 就像是电影倒带一样,林三酒清清楚楚地看见被她打飞的那只手又循原路回到了她的袖管上;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动作倒退着重新上演了一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发现自己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正猫着腰,准备从门洞里钻出去—— 林三酒急急地一刹步子,门洞处果然立刻闪现出了刚才那个警卫的影子;她住脚住得及时,二人几乎只剩一线之隔就要撞上了——那警卫扫了她一眼,只扔下了一句“小心点!”,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之后,心跳声这个时候才像响雷一样打进了她的耳朵里;真不知道这样的惊险,她还得经历几次,才能最终从这儿脱身。 一进走廊,林三酒抬眼一看,发现三三两两的警卫们都正戒备在一排机器的旁边。这几台机器都有几分眼熟,从半空中的铁臂上垂下来一块块板子似的东西,正面对着房间内部;她走过时装作不经意地一扫,隐约在机身上瞧见了“X光”之类的字样。 这里的医疗仪器还有这个作用? 她一边想,一边垂着头、加快了脚步,迅速进入了没有人的反方向走廊。采购部与医疗记录与信息部离得太近了,藏在这里她依然不大放心;一口气又拐了几个弯,等喧闹声都被远远扔在身后,听得几乎不太清楚了,她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屏息听了一会儿,确定里头没有人以后,林三酒慢慢转动门把手,悄悄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她回头将门反锁起来,匆匆将一张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清扫空了,将自己刚才收集起来的文件都摊开在了桌上——除了一叠叠的文件、装满了东西的抽屉、成摞的文件夹之外,还有一部拔了电线的台式电脑。 经过分门别类之后,她将印着《病人入院登记表》一行字的文件,厚厚地堆积在了自己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每一份登记表都有两张纸,第一页上除了姓名之外还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像是在lava世界里偷拍的一样,只能勉强让她辨别出病人的容貌。接下来,就是病人的伤势介绍、治疗手段以及抵押欠债等一系列信息了。 说来也巧,第一份病人登记表恰好属于一个她知道的名字,元向西。字迹已经模糊了,照片也因为泛黄而看不清楚,林三酒直接把它抛在了一边。她像个在地里刨库存的松鼠一样,把头都埋进了文件堆里,一份接一份地不断翻找;无关的人、不认识的人,就统统扔去与元向西作伴,需要留下来仔细看的,就摆在面前。 翻了二十多分钟以后,她面前的文件逐渐增多、增厚,变成了薄薄的一小叠。当林三酒终于将所有文件都翻完了之后,望着摆在最上方的文件,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果然没猜错。 她就知道,医疗记录部里之所以有人现在还在加班,是因为他们正在寻找她这个通缉犯的入院登记信息表——至于他们找到了登记表之后要干什么,林三酒就不清楚了。不过,她的收获可不止是自己的登记表。 写着“Authorizedpersonaleonly”的红色印章打在登记表上方;底下,在应该是病人姓名的地方却是空白的,只有旁边那张小小照片上,模糊不清地呈现出了人偶师面色阴沉的脸。 1570 第三条路 【正文很快了!】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71 成为进化者的办法 【我的正常作息最多只能坚持两天,两天之后,准保扭曲成东欧时区作息……不过这一章很快了,倒是可以等,虽然我完全不知道写得好不好,感觉跟我当初的脑中大纲开始逐渐出现偏离了】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猛地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以为又要看见一张雪白的脸了。她呼地一下翻身坐起,甩甩头,借着一点微光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往常偶尔会来买个进口零食尝尝鲜的漂亮超市,此时好像死了过去似的,昏暗,幽静,一片狼藉。 一个瘦瘦的白人女性,将脸埋在她茂密的红发里,睡得正熟。玛瑟的另一边,躺着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此时听见了林三酒的动静,微微地睁开了眼。 “你睡醒了?”刚刚醒来的卢泽含含糊糊地问,他看了一眼超市墙上的钟,“噢,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弄醒的玛瑟,也疲倦地揉了揉眼,坐了起来。“怪不得我饿了呢……”林三酒听见自己胃里一直在发出滋滋响,她喝了一口水,喃喃地说:“那个小干尸也安静下来了嘛。” 确实,员工室的方向一片静谧,货架也好好地堵着门,仿佛王思思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卢泽说了一句:“我去拿点吃的来,”随即起了身,拖着脚,打着呵欠走进了食品区,拿了一些鸭掌鸡腿之类的真空食品回来。 醒来以后,睡前那不安、紧张的气氛此时几乎都消弭干净了,三人很是放松地围坐成一圈,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我说,你可一点儿也不像上过战场的人。”林三酒找到了一包自己以前就很爱吃的曲奇饼,心情大好地打趣卢泽。 玛瑟闻言哼了一声:“你可别提了,我们俩加入了部队以后,我天天受训练,他可好,仗着自己能变形,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哎,快给我说说!”林三酒笑着追问。 听见两人在一旁叽叽呱呱,偏偏卢泽嘴里塞着食物,完全没法为自己辩解,急得他够呛,猛灌了一口水想把食物都吞下去,还差点噎着……顿时,久违了的笑声在超市里响了起来,几人笑笑闹闹地,一时间觉得好像这个新世界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听见外面的笑声,王思思不甘心地撞了一下门,发出一声尖利的叫。 三人早上就是听着她的尖叫声入睡的,此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了,连眼也没眨一下——淡定地吃完了东西,伴着王思思刺耳的背景音,卢泽还心有不甘地咂咂嘴:“要是能吃上炒菜米饭就好了。”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林三酒,她猛地一拍手:“咱们一会儿不是要上楼去找任楠的尸体吗?房子里是有炉子的,应该还能用——咱们带点大米上去,炒菜不敢说,但起码肉粥还是能来一碗的。” 这个提议一出,当即赚了两人不少的口水。卢泽头一个跳起来,十分有干劲儿地拉着玛瑟一趟趟地在超市里跑,不一会儿就预备好了食材:泰国米,矿泉水,真空包装的肉…… 但叫人失望的是,翻遍了整个超市,也没见有手电筒。三人只好一人拿了一个打火机,权当照明用了。 休息了几个小时,估摸着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彻底黑了,几人背好了东西,离开了超市——为了以防万一,走前把卷帘门也锁上了。上了电梯一看,太阳果然已经消失了,一楼大厅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但叫人意料不到的是,由于购物中心特殊的构造,太阳洒下的热量全被锁在了建筑内部,没有了往日的空调凉风,一楼大厅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温蒸笼。 这叫人难受的热量极富侵略性,才几秒钟,就把三人的后背给汗湿了。加上早上搬出来的尸山在高温下开始散发出隐隐的臭味了,导致林三酒一秒也不想在一楼多呆,连忙冲出了购物中心的大门,皮肤这才感觉到了一点点风。 看来要趁早想个办法处理掉尸体才行。 今天一早她和卢泽穿行过的车龙依然堵在购物中心前面,只是与早上不同的是,大半的车辆已经耗光了油电,毫无生机地沉默了下来。只有偶尔几辆仍然在苟延残喘的汽车,发动机仍然在嗡嗡地响着。 车龙如同一条垂死的蛇一般,在高温中一动不动。 林三酒领着两人飞快地绕过了马路,一眼也没往车里看——对于死人,她实在已经看够了——曾和任楠一块住过的小区距离购物中心不远,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三人就已经来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 自从高温来临,毫无防备的人类几乎一天之内就死了七八成,因此一度瘫痪的电网再也没能亮起来——如今几个人只能靠一双腿爬上38楼了。 作为唯一一个男丁,卢泽只好当仁不让地背起了大米和水等分量沉的东西,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呼哧呼哧地爬楼梯。 虽然三人都是所谓的“进化人类”,可一口气上到25楼楼梯间的时候,几个人还真都有点受不了了——林三酒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头一个瘫坐在了楼梯上,一个劲地直摇手:“不行了不行了,咱们歇一会儿……喘口气,喝点水。” 玛瑟用打火机谨慎地照了照四周,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拧开了一瓶果汁,递给了瘫在楼地上的二人。 清甜的蓝莓味道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卢泽刚想夸一声好喝,只听26楼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有人在吗?老公,是你吗?”一个带着几分惶恐的女性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 一秒钟都没用,三个人同时跳起了身,全神警戒。王思思带来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此时不用多说,玛瑟已经沉声喝了一句:“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你是什么人?” 26楼的女人似乎没想到楼下真的有人,吓得啊了一声,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说:“我、我住在这里……我是出来找我老公的。你们是谁?” 三人对视了一眼。林三酒想了想,扬声说:“我也是这里的住户。你现在慢慢地走到楼梯旁边,把脸露出来给我们看看。” “啊……这又是为什么?”女人一边说,一边还是照着做了,一步步走到了楼梯旁。三人都仰起了脖子,借着玛瑟手中打火机的光芒往上看。 橘红色的光芒中,一张正常的、干净的人类女性的脸,出现在了扶手边上。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猩红色睡衣,眉目间生得很有几分风韵,只是眼圈红肿,一脸的惶恐无措却是遮不住的——一眼扫见了林三酒,女人这才突然松了口气似的:“啊,是你,我在楼下见过你!” 林三酒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既然不是堕落种,几人也就收起了戒备,上了楼。 女人似乎觉得见到了林三酒很亲切,忙对她说:“你大概没留意过我,我却见过你好几回了,你和你男朋友总在楼下散步。他个高高的,可帅了,对不?”说到这个,她目光在唯一的男性卢泽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玛瑟,显然很是困惑,但还是识相地没有问什么,只自我介绍说:“我姓孔,孔芸。你们见过我老公吗?” 林三酒几乎都记不得上一回看见正常的活人是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字也不想提任楠,正要开口,卢泽在一旁说话了:“……孔大姐,你老公什么样啊?没跟你一起在家吗?” 这话让孔芸的眼泪一下子泛了出来:“昨天晚上,我们俩是一块儿上床睡觉的。可是睡到半夜忽然停电了,给我热醒了,我再一看,我老公人没了……床上就剩下了他的睡衣。他肯定是出来了,我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白天我也不敢走动……” 大概是好久都没见过活人了,孔芸有一股要把情绪都发泄出来的趋势:“你们说,这鬼天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吓人呢……我下楼找保安,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全躺在地上,吓、吓得我……” 林三酒一边听,一边安慰似的点着头,忽然觉得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她一回头,只见玛瑟冲她使了个眼色。 玛瑟才刚靠近了林三酒的耳朵,卢泽仿佛脑后长眼睛了似的,适时地往前踏了一步,正好遮住了她,叫孔芸一点异状都没看出来。 “咱们是冲着任楠尸体上楼的,不能让她跟着,免得节外生枝。”玛瑟低低地说。 确实,看孔芸的样子,要是给她看见了尸体,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林三酒点点头,扬声对孔芸说:“孔大姐,我现在要上楼取点衣服。你看要不然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来找你,到时看看怎么办,好么?” 看来一张熟面孔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孔芸马上就答应了。 看来一张熟面孔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孔芸马上就答应了。 “对了,你要不要补充点水分……”林三酒瞥了一眼她干燥的嘴唇,伸手就要去拿刚才剩下的小半瓶果汁。 “啊,我、我,我不……”孔芸忽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将目光来回转了几转。“嗯,我是说,好吧,我喝点。谢谢你啊!” 不提上过战场的两人,就连林三酒也是生死关头绕过两圈的人,感觉都十分敏锐——孔芸这副模样一摆,三人都不由牢牢盯住了她。 1572 踏上目的未知之路 【没标题,意味着啥大家都清楚,该睡了……最近可能状态有点回落,导致更新不是很跟得上】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573 过去三个月里,他们风平浪静 这一章还挺快的,我自己也蛮吃惊……再一会儿就可以替换成正文了】 “哈哈哈!” 当目光落在光幕上一字排开的死人头上时,阿利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畅快,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他从没发觉,原来当这些一直以来处处掣肘、面目可憎的敌人,只剩下一个个血流满面的头颅时,看起来竟然这么顺眼。 “还剩下哪些人需要解决的?”他敲着桌子,朝一脸苍白激动的副官问道。“不多了吧?” 副官赶紧打开一个表格,凑上去低声说了几句。 光幕的另一头,在浑身浴血的进化人之间,气氛却很凝重。偶尔目光交错,人人脸上都是一片焦虑的茫然。 进化人们已经进进出出好几次了,地上的人头也越来越多。派出去的小队现在已经回来了十之八九——不是她们甘心回来继续听阿利巴调遣,而是有不少负伤了、行动不便的同伴们,都被军警部队看守在市政大厅里当作人质,她们不得不回来。 很快,屏幕上又亮起了阿利巴新的一轮任务—— “走吧。”白小可当先站起身,面首也跟着她一块动了起来,将薛衾背在肩上。她一脸不高兴:“呆在这儿也是憋气,不如出去一趟。” 剩下的两人也无言地跟上了,一起领了任务。 这一次的目标,离那个被她们盘踞了一夜的、广朱的房子并不远。或许是察觉到了外头的不对劲,这位科技部部长的房子里已经布下了重重防卫——不少一看就是出自伊甸园实验室的产品,叫薛衾等人很是费了一番周折,这才将那个部长的人头拿到手。 从二楼卧室的窗户边,看着那个尖声哭叫的家仆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远了以后,薛衾这才表情淡漠地垂下了眼睛。 她才不关心会不会打草惊蛇——反正以后总归是阿利巴的问题。 另一边,董好好几人正在搜屋子;一般来说,位高权重的人总会藏有几件特殊物品的,对身无长物的她们来说,也算不无小补。 白小可手里拎着一条棍子,将衣帽间捣了个稀烂,转出来的时候烦躁地叹了口气:“……这家伙的特殊物品太少了,尽是些伊甸园实验室出产的破玩意儿。” 实验室产的东西其实不是不好——刚才还给了她们不少苦头吃,也算得上威力大——只是这位部长收藏的东西,一个个儿的体积都太大,很不好拿。 “要是小酒在就好了,不管什么都能收起来。”她怅然地说。一想到林三酒,白小可心里就忍不住焦虑起来,她放下棍子,再一次试着呼叫起梨桃。 在机器平平的响声中,另几人抬起了头;可是见一连几次呼叫都没有人应答以后,她们也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搜索上——到底是失望还是麻木,倒有些分辨不出了。 “妈的,算了。”白小可暗骂一声,伸手去按中断通讯。 然而就在她手指碰上按钮的前一秒,联络器的呼叫声突然消失了——白小可一愣,紧接着就看见了光幕上出现了梨桃的面孔。 对方微微一笑,干净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是你呀,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她看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白小可心下飞速划过这个念头,但它随即就一头扎入了潜意识,被她给忘了。充斥在脑海中的,只有无尽的惊喜:“——你终于接通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儿?你找到小酒了吗?” 张口就问了一连串问题的白小可,这时才有闲暇打量了一下梨桃身后的背景。 对方正站在昏暗的一片空间里,只有淡淡的月光还隐约可见。 ……她在什么地方? “说来话长,我找到她了。”梨桃微微一笑,声音打断了白小可的思绪。她看了看围上来的一群女人:“你们神色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先告诉我,你们那边怎么了?” 几人不及细想,忙你一句我一句地将此时的处境都说了。 “我看现在阿利巴的敌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对付我们……”白小可焦虑地抹了一把脸,这时才意识到她们一直没看见林三酒。 “小酒呢?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她不是去摧毁玻璃罩的吗……现在是什么情况?”薛衾忍不住问了一句。 梨桃微微张嘴,好像正准备要回答她们——就在这时,光幕啪地一下黑了。 只剩下一众人目瞪口地看着联络器,屋子里静了下来。 “……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也知道了她们的处境。”在光幕的另一头,梨桃悠悠然地将联络器从手腕上摘了下来,轻轻揉了揉,联络器就化作了簇簇铁粉,漫漫扬扬地从她指间洒落。她抬头看了看林三酒,笑着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林三酒抿紧嘴唇。 由于受到冲击,她心里的震惊和愤怒本来如海潮一样汹涌——但是不知怎么,在听说了同伴们的处境后,反而突然一下退潮了——此时林三酒心里,只剩下了澄明平静。 不管怎么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找你求证一下。”林三酒开口时,她冷静的语气甚至叫梨桃也楞了一愣。 后者随即笑了:“你说。能够回答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第一,你为什么做这个实验?总不会是为了要看死人吧?” 第一个问题似乎就很不好回答,叫对方皱起眉头,踌躇了一阵。 “嗯……简短地来说,应该称之为‘人类可回收再利用性测试’的实验吧。你看,”她将手指放在玻璃上,朝下方的城市点了点。“现在的伊甸园,是劣币驱逐良币后的结果;实事求是地说,这里面装的只有垃圾。” 林三酒强烈地感觉到,她说到“垃圾”二字时,没有半点情感波动,只是在平静地阐述事实。 “像你这样的人,热血、正义……虽然缺点也多得要命,但离垃圾还差一段距离,你可能会对伊甸园的人感到不齿、愤恨……但就本质而言,你跟下面的人,是一样的东西。” 林三酒努力忽视掉自己心中被冒犯的感觉,忍着不高兴往下听。 “如果你能成为我的试验品的话,我在一年之内,可以将你也变成不比他们好多少的一块垃圾——噢,这并不是在侮辱你,也不是在瞧不起你。包括我自己,也是一样的。”梨桃的语气轻柔,的确没有任何敌意似的。 “毕竟,这就是人类啊。” “真正的末日,并不是指人类死光了。”女人淡淡地说。“世界末日,是人类的繁荣昌盛。应该说,每一个遭遇末日的世界,都在治病……生灵涂炭,只是在为了摆脱人类这个肿瘤时所必须经受的一个应激反应。” “我在轮回末日世界中流浪了十多年,早已反复认识到这一点了:人类像恐龙一样,早晚会灭绝干净的。那么,他们身上有值得拯救、留存的地方吗?” “五十九年的大型实验以后,我仍然什么都没找到。” 梨桃转过身,圣彼得立刻像得知了她的意思,向前走了两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利用基因技术以及合成生物学制造出来的——‘新人’。” 在窗外投进来的淡淡月光下,圣彼得看起来更加高大了。它杏仁形状的头脸上,生着一双吊起来的乌黑大眼,鼻子只是两个小小的圆孔。它无疑是跟人类有些相似的,但是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的时间越久,越能从它身上感觉到一种叫人悚然的平静——在这下面,是一种属于异类的、不敢探知的深渊。 “它们是没有攻击性的——除了当我下令的时候。”大概看出了林三酒的紧张,梨桃轻轻地安慰了她一句。“我希望有一天,它们会代替人类,行走在每一个星球上。” “你回答的,比我想象的还要详尽得多。”林三酒平稳下来自己的心跳,看着圣彼得走了回去。明明是如此高大的一个生物,但走起路来却无声无息,轻盈的体态甚至叫她想起了猫。 没什么好说的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无疑是一个疯狂的反人类者。 月亮好像快融化了的冰片,在深蓝色的云层里,越来越薄,越来越黯淡。没有了月光,日光也尚未亮起,黎明之前正是一片乌沉沉的黑暗。 星子独木难支的微光,映在黑塔顶层的玻璃上,偶尔亮起一点白来。 玻璃后面的两个女人,已经交谈了好一会儿工夫了。 “最后一个问题。”刚刚被一个冲击性的消息,震得脸色发白的林三酒好不容易缓了缓气,瞥了一眼梨桃,忽然一笑。“梨桃不是你的真名吧……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女娲’。” 窗下的女人淡淡地笑着说。 她并没有夸大其词——能够制造生命,的确已经步入了神的领域。 对手是“神”啊……林三酒有几分茫然地想道。 “女娲。”半晌,她重复了一句,点了点头。“可以请圣彼得先生帮我也倒一杯茶么?折腾了一个晚上,还真有些口渴了呢。” 女娲似乎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楞了一下,随即转头朝圣彼得看了一眼。高大而沉默的奇异生物,好像顿时领会了她的意思,转身走向厅后,没过一会儿,就端了另一杯茶出来。 茶香混着热汽,飘在圣彼得长长的手指之间,林三酒咽了一口唾沫,说了一声“谢谢”,伸手去接。 在她的手快要碰上杯子的那一瞬间,林三酒猛一发力,将杯子击向了圣彼得——热茶和杯子的碎片顿时高速飞洒开来,隐藏在后的拳头直直朝它的头冲去。 圣彼得似乎也是一惊,身体以奇异的方式一卷,林三酒的拳风即刻落了个空。 像皮尺一样卷成一团的奇异生物,在半空中舒展开来,却没有反击,只是稳稳地落回到了地面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女娲不高不低的声音,顿时止住了林三酒想要前冲、继续攻击的步伐。“你以为没有我的指令,圣彼得就不会自保吗?”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林三酒暗里苦笑了一声,骂自己有点想当然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她也干脆直说了:“抱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管不了。但不论是为了我同伴的安全也好,还是为了以后的进化人也好……这个伊甸园都不能够再存在了。” “如果不能摧毁防护罩,那我就要一点点地把它轰塌;如果你们要阻挡我,那我也只好先放倒你们。” 她攥紧了两只手,【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早已开启,脚下也多了一只【录音机】。 没想到女娲听了后,竟忽然嗤地一笑。 “好的,”她亲切地说。“那你试试吧。” 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忽然滑开了四个门洞。 一个门洞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而从另外三个门洞里,走出来了与圣彼得一模一样的三个高大生物。 “如果你战胜这第一批‘试投放型号’的话,我就将解体防护罩的方式告诉你。”女娲双手交叠,静静地看着一头冷汗的林三酒。 1574 兔子给狼的下一步 有一件事虽然无关生死,但是却很叫人讨厌:在温度可怕的白天,由于什么事也不能做,所以只能够找个地方睡觉——可是无论在哪儿,刺眼的亮度都让人一点也睡不安稳。 所以,当身处于这样幽暗、寂静的环境里时,林三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周围无声的黑暗,就像是母亲的子宫一样,让她在睡梦中也感到。 她睡得太香了,甚至对身边焦躁的“唔唔”声都充耳不闻。 被绳子五花大绑、吊在了客船上的申连奇,由于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急得一双鱼尾不住“啪嗒啪嗒”地击打着船璧,声音在空荡荡的铁船里传出去了很远,回音激荡了好一会儿,才算终于是把林三酒给叫醒了。 “啊?你醒了?”林三酒揉了揉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将他嘴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由于两颊长了鱼鳃,申连奇就算嘴被堵上也不觉得憋得慌。他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海娜小姐他们呢?” 林三酒抱着胳膊看了他半天,才慢悠悠地出声了:“申连奇呀申连奇……我简直佩服你,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就算你变成了人鱼,可是你难道没有审美?你到底是怎么看上那只堕落种的?” 都被绑上吊了起来,申连奇仍然抽空儿脸上一红:“你不要那样说海娜小姐。虽然她皮肤是松弛了一点,但心是善良的……林小姐,我不跟你开玩笑,他们人呢?” “死了,先冻成了冰,然后一脚下去就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块。”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残忍,故意把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变成冰之后好看多了,起码不再黏黏糊糊、到处滴尸液了。” 不是说人鱼无法处理负面的情绪吗?她倒是要看看,申连奇身上剩下的人类部分,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有所反应。 墙上挂着的人鱼愣愣的,半晌没出声。 “我不相信。她真死了?”好一会儿,申连奇才开口问道。 “要不要我下水去帮你捞一块上来?噢,可能不行,一冻再一烫,应该已经不成形了。”林三酒口中说得详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那三个堕落种心机倒是够用了,可是大概自新世界降临以来就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因此皮格马利翁项圈的5分钟时限才刚刚过了一半,几个堕落种就全被林三酒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变成了一地的冰碴碎块,滚得满甲板都是。 兔子所描述出来的急冻能力确实了不起。再一次,林三酒羡慕起了那些一开始就生成了实战技能的人——她如今每当要作战的时候,还得一手一脚地去打,哪里像个进化人类? 将冻得梆硬的碎尸块统统扫进了海水里之后,银光一照,她在船尾处发现了昏迷着漂在海面上的申连奇。 幸亏他现在是个鱼人的身体,一昏过去就自动从水面里浮了起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自己不太会游泳,又不能碰到申连奇的皮肤——把他弄回船上的这个过程,真是费了林三酒好大的工夫。想了想,她还是拿布包住了手,然后从客船里找来了一些系窗帘的窗帘绳,将他捆了一个严实,随后吊在了墙壁上。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他在听了海娜的死讯以后,会是怎么个激动法? 可是叫林三酒万没想到的是,申连奇低头默默不语了一会儿之后,再抬头的时候叹了口气,竟微笑了一下:“那也没办法,人终有一死嘛。不是人鱼的人,就是活不长呀,还是做一条人鱼好。” 就这样? 林三酒有点呆。 这不叫永远乐观,这叫没长心!明明那个海娜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她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忿忿不平了:“喂,我说,我可没打算放你下来。我想好了,一直到这个世界的14个月结束为止,你就在墙上呆着吧。” “那我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呢?”申连奇歪着头问,既不着急也不生气。 “……我喂你。” “哎呀,那就谢谢你了,有劳了!”申连奇放心地哈哈一笑,丝毫看不出来他对林三酒有任何恨意。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怕我揍你。”她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申连奇基本上已经算是彻底告别人类思维了,林三酒看见他就来气,自顾自地掉头进了轮船的深处——现在她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饮用水。 养成液肯定是不能再喝的了,按理说这么大的轮船,船上应该有储存水才对。她举着【能力打磨剂】当照明,将水面上的客船部分都找了一遍,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什么也没找着,一直到潜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时,才找着了仓库。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仓库里所有玻璃瓶的饮料都打碎了,但还有成箱成箱的塑料瓶矿泉水。尽管塑料瓶子在热水里已经被泡软了,但在一层箱子的保护下,仍旧存留了下来,看起来两个人节省着喝上几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来来回回地把水都搬了出来,林三酒喘着气经过驾驶室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借着光芒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装着【人鱼养成液】的纸箱完好无损,外面还画了一男一女两只形态诡异的人鱼,正手牵手地在水里游泳—— 想想也算运气,幸亏她喝得不多。林三酒想到刚才她从自己手肘上找到的一片摇摇欲坠的鱼鳞,恶心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虽然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东西,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68瓶全部挤在了一只箱子里,将它卡片化了。 在船上转了一圈,又给申连奇喂了点清水,林三酒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了——自打新世界降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想了想,她找了个听不见申连奇絮絮叨叨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敛息静气,检阅起自己的能力和物品来。 她身上的特殊物品如今可真不算少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由他人所描述的一项能力,将被完整地赋予给项圈主人,时限5分钟。 【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作用是凑字数以及使听到笑声的男性失去一切坏念头,时限1分钟。可使用次数等于使用者恋爱次数。 【猫砂】:虽然是亮橙色,但却是掩盖行迹的好帮手。 【糟糕!钱包不见了】:询问他人是否坐过300路,可以冻结对手身上一切特殊物品,使其15分钟之内无法使用。 【防卫版晴天娃娃】:挂在有顶的地方,可以作为警卫员使用,就是叫声太难听了。 【录音机】:物如其名,非常朴实。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长期饮用可以将人改造成人鱼,但不漂亮…… 【能力打磨剂】:说明上只写了打磨能力用,其余的都不明白,现在沦为了林三酒的手电筒。 ……在红白对抗赛里赢回来的其余物件,都被她以一人两件的数目,分给了海天青他们。而她自己如今有了足足8件特殊物品,顿时生出了一种穷人乍富的错觉来——只是跟阵容丰富的物品们一比,她自身的能力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进阶能力一共有三项。 【扁平世界】:第一次升级后的扁平世界,允许林三酒每天转化8件物品。在这8件物品之内,解除、生成卡片化的次数不限。质量越重的东西,转化起来就越困难、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以她如今的体能来看,超过一吨以上的物品,就无法被转化了。当她的体能增长的时候,这个重量的上限也会逐渐上移。 卡片虽然十分轻薄,但是在离手后35米的距离内,可以适度控制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超过35米后,就归地心引力管了。 扁平世界目前还可以召唤日记卡一张,日记卡用于记录方圆五米内,三个小时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三个小时时限满了以后,日记卡必须被召回,清空内容,才能进行下一次的记录。 林三酒数了数自己的卡片库,除了特殊物品之外,她有一张【口器】,由于出奇地长而尖锐,成为了她近来最常用、也最趁手的兵器。虽然她很喜欢这条长鞭似的武器,可是最近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肯拿出来用了——毕竟是从堕落种的脸上拔下来的,一些残留在口器内部的组织已经开始发臭了,另外没有手柄,也不是太方便。 警棍小刀之类的东西,因为派不上用场,早就让她扔了。卡片库里还有一张【劫贫济富箱】,剩余可使用次数为1次,剩下的多半就是一些日用品:一条替换用的野战裤、没吃完的咖啡和巧克力、一些卫生用品和内衣裤、任楠的尸体…… “等等,这个不是日用品吧!”林三酒忙拿起了【任楠的尸体】。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张卡片的存在,如今再回头看它,心里竟起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 除了扁平世界之外,剩下的能力分别是【无巧不成书】、【天边闪亮的一声叮】——多亏用后者把同伴们都打飞到了天边,才从人偶师的手里堪堪逃过一命。 进阶能力虽然实战价值不高,但是好歹还算叫人省心;当林三酒想到【意识力学园】的时候,才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还是沉下心,进去看看情况吧?”她叹了口气。“得想办法激活它——” 话音未落,忽然从远处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开了。 是堕落种?她蹭地就跳了起来,警戒着四处张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再仔细侧耳一听,又觉得这声音跟堕落种的口器振动起来时听着不一样,似乎是一个很小的东西——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 一只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像鸟一样的东西,正以高速震动着翅膀,在她的视野里,从远方逐渐地由小变大,很快就飞到了林三酒的眼前——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纸鹤在她面前停住了,似乎用那两只画上去的眼睛确认过了林三酒的身份后,这才突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能跟海哥哥在一起,我才不会浪费我的纸鹤去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呢!你们知道这纸鹤有多贵吗,按次数使用的,在中心十二界……哎呀?已经开始录音了!不要,海哥哥就别跟她说话了吧,嗯,兔子,对,快快,你来说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正当林三酒满腹疑虑的时候,纸鹤里紧接着竟传来了棕毛兔的声音:“小酒,你死哪里去啦?叫老子好找哎!我跟你说,我吃上了新鲜白菜了,你呢?是不是还在舔巧克力啊,哈哈哈!” 胡常在的声音不耐烦地从背景里响起来:“你说正经的!” “噢对……那个什么,这个纸鹤可以把你的声音录给我们听,所以只要你现在不是昏迷了或者死了,一定要在‘哔’的一声后留言啊!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啧啧啧,你知不知道海天青他——” “你闭嘴!” 海天青随之怒吼了一声,兔子的声音一下子好像就被掐断了,随即纸鹤传来了“哔”的一声。 1575 屋一柳没有告知读者的事 屋一柳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硌得隐隐地发疼,已经好半天了。她困得厉害,也不愿意动,只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了一阵“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划破了静谧的夜,听起来分外刺耳。 谁的手机铃声放得这么响?自己住在38楼都能听见,也太扰民了吧? 林三酒忍着困意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橙黄色的圆环把手——对了,我不是在38楼公寓——是新世界啊…… 她坐起身,目光落在一排排堆满了各种货物纸箱的公交车座位上。林三酒身边的车墙上,还挂着一个绿色标语:老弱病残孕专座。车窗外难得的一点星光,将标语的轮廓照亮了。 落客门的上方,贴着一张大概是线路图之类的东西,不过只能看见一个“3”字。 公交车车门忽然被人一阵急敲,“小苹果”的歌声更大了,歌里还伴随着田鼠的声音:“哎,已经十点了,你们起床吧!咱们该出发啦!” 林三酒揉了揉眼睛,现实的记忆像潮水似的漫进了大脑。 是了——今天下午已经同意带上田鼠一起走了。随后大家还坐进车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了很长时间……虽然田鼠看起来一副很胆小不可靠的样子,但实际上接触过以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为了给晚上节省体力,大家很快就去休息了。唯一有手机的田鼠自告奋勇地设了一个闹钟,打算晚上十点准时出发。林三酒跳起来,到司机驾驶座上按了一个钮,公交车车门一下打开了,露出了仍旧穿着一身不合适西装的田鼠。 林三酒有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还不赶紧把闹钟关了?万一引来堕落种怎么办?再说这声儿也太大了吧!” 田鼠“哦哦”了两声,连忙把手机关了。小苹果一消失,林三酒只觉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田鼠笑着问:“玛瑟小姐呢?还有小卢,他们起了吗?” “他们在后面……”林三酒应了一句。 正说着,玛瑟打着呵欠走过来,用矿泉水漱了口,睡眼惺忪地坐在了驾驶座上。卢泽朝田鼠点头示意了一下,揉着眼睛往卡车处走,背影瞧着也是没精打采。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啊——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田鼠倒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来来回回地把发动机都检查了一遍,见都没有问题了,这才干劲十足地一挥手:“太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略微洗漱了一下,坐上卡车后好一会儿,林三酒的困劲儿慢慢退去,这才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手边的地图,找了一下通往西郊工厂区的路,首先发动了车子。 西郊是这座城市很出名的一个产业区,聚集了多种行业的工厂和加工厂。这些工厂里一般都是带宿舍和食堂的,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态圈了;只要到了那儿,到时无论是备用电源、物资,还是能够容身的庇护所,都将不是问题。 跟在卡车后面的三辆车,也随着她缓缓地开动了。 不得不说,让田鼠加入进来还真对了:他除了对维护汽车很有一套,最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然还从车里拿出来了几套对讲机——虽然间隔距离不能太远,但现在车与车之间,在行驶的时候总算是能互相联系了。 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卢泽轻松愉快的声音:“小酒,咱们离工厂区还有多远?” “看路况吧,要是没有被车子堵死的话,咱们走最近的这条路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爬完这个上坡,就能看见标牌了……”林三酒正说着,忽然胃里一阵咕咕怪响,她立刻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声音果然被卢泽抓到了:“哈哈,那什么声音啊?要不要我们停下来给你一点时间解决啊?” 对讲机里响起了噗嗤一声笑,分明就是玛瑟。 “我只是肚子饿了,”林三酒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你这小鬼一定没有女朋友!” 一面说,她一面忿忿地伸手找了一包曲奇饼,拆开吃了一块,任其余几个人在对讲机里笑得开心。 说来也挺幸运的,这一路上的车子基本都老老实实地停在了路边。有时候遇上被废弃车辆堵塞住了的路,从旁边擦边儿也能挤过去——现在因为路面沙化得严重,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也不再分明了。因此开了十来分钟,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倒还一直行驶在通往工厂区的捷径上。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你们听见了没有?”开着开着,玛瑟忽然问了一句。 田鼠立马担心地接话了:“玛瑟小姐,不会是你的发动机出问题了吧?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太模糊了,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没声音了。” “如果又听到了的话,我就再为你检查一下发动机吧!” 听了这话,林三酒不禁从后视镜里朝后方看了一眼。跟在第二辆卡车之后的公交车,此时正开得好好的,隐约还能看见驾驶座上的玛瑟,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她不以为意地顺手打开了车窗,灼热的夜风一下子呼呼灌了进来,她一头长发顿时在空中飘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每一件都像电影回放一样,发生得很清楚,也很不真实。 几乎是突然间,只听对讲机里响起了一声拔高了的惊叫——声音是卢泽的,至于他说了什么,却根本听不明白。林三酒心里猛地一颤,一句“你怎么了”还含在嗓子眼里,只听身后猛地发出吱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便是一声撞击似的轰然巨响。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顶着窗外的烈风探头一看,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在被黑发切割成了碎片的视野里,卢泽的卡车一个拧头,几乎是打横拦在了路中央。他身后的公交车仓促之间,一头狠狠撞进了卡车车头里,登时冒起了一股浓烟。卢泽的身体一下子从驾驶座里被撞飞了出来,无数玻璃碎片飞溅开来,他的身体却凝固了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肚子上贯穿着一根尖刺似的长长口器,口器的另一头,隐没在卡车里。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一个眨眼都来不及。 林三酒双眼顿时红了,猛地大喊了一声,一脚停住了车,推开车门就朝卢泽跑去。 然而还不等她跑近,公交车的车头忽然轰地一声爆炸了,随着浓烟和火光,大量的玻璃碎片从事故发生的地点激射开来,四散在空中,林三酒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被玻璃雨给划得浑身是血。 她一下子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浑身都是伤口。然而林三酒却恍如未觉,仍呆呆地坐在地上——因为她看得清楚:随着玻璃碎片一起落下的,还有片片血肉,和一些眼熟极了的红发。 开、开玩笑的吧? 开在最后的雪铁龙差点一头撞进公交车里,开门出来的田鼠吓得脸色蜡黄,大声问:“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林三酒愣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一句话也不说,双目赤红地就又要往卡车处跑。喘着粗气的田鼠忙一把拉住了她,喊道:“你冷静一点——” 一句话没说完,田鼠忽然觉得头上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他一抬头,愣了。 刚才被林三酒一脚刹住的车,大概因为没有挂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眼前。田鼠松开了拉住林三酒的手,转身要跑,然而卡车太近了——他的步子才刚提起来,卡车庞大的钢铁阴影就已经吞没了两个人…… 第一回,全军覆没。 1576 屋一柳离开的第一天 当屋一柳弯下腰,深深地往肺里灌了几大口空气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从身体各处泛起来的酸意。为了逃过圣诞老人,她刚才一瞬间爆发的速度极其惊人,以至于在停下脚以后,腿肚子都还在发抖—— 比圣诞老人先动身了十来秒的时间,却还是差点被追上了…… 蕾娃和扎格格二人,早就在奔逃的过程中失散了,不知道是走上了哪一条路,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听着自己“咝啊、咝啊”的喘气声,林三酒直起身子,目光越过碰碰车赛场,朝门口扫了过去。 一身幽绿的圣诞老人,此时一动不动地站在场馆门口的边上,笼在了大门所投下的阴影里;在仿佛即将要化成一片的浓绿影子里,一双雪白的眼睛正死死地黏住了林三酒。门框将他眉毛往上的部分都遮住了,当眼珠在阴影里轮下来的时候,好像马上就要滚出眼眶来似的阴森。 面对这样的圣诞老人,林三酒的目光也丝毫没有躲闪地迎了上去——她挑起一边嘴角,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抬脚便进了身边的一辆碰碰车。 圣诞老人顿时眯起了眼睛,脚下动了动,似乎想要进来;在林三酒心一提的同时,他却立刻又顿住了动作。 二人对视着僵持了几秒钟以后,当穿着F1赛车服的老太太毫无气力地按下开始按钮后,圣诞老人终于阴阴地笑了一声,转身便消失在了场馆大门外。 猛然呼出一大口气,林三酒跌坐在了碰碰车座位上。 刚才她的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圣诞老人刚才那一转身,她差点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虽然星空游乐园是为了成长型预备的,但毕竟其中规则含糊、不清不楚的地方太多了:两个成长者同时进入一场游乐项目时,以战力高的那一个为游戏的难度标准——但如果圣诞老人也进来了的话呢?是以成长型的水平为难度标准,还是以战力更高的非成长型为准? 若是后者的话,恐怕林三酒先要吃一个大亏不可。 当抗衡星空游乐园时,圣诞老人大概只能有死无生;但在他倒下以前先拖死林三酒,恐怕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二人的实力差距在那儿摆着,实在太过悬殊。 幸亏圣诞老人不了解情况,见她入了场以后投鼠忌器,到底还是没有跟进来…… 现在的林三酒,只能暗暗祈祷阿科尔的话是真的:她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圣诞老人的能力效果到今天就结束了;假如她在今天结束之前必须拿到“礼物”的话,那么林三酒也跟死人没有两样了——这种情况下,圣诞老人是绝对不可能再把“礼物”给她的。 碰碰车比赛她已经玩过好几次了,此时没有黑泽忌在,当然更加轻松——转过车子,林三酒避开了另一辆碰碰车,心思又忍不住转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那个绿圣诞帽磁铁,看来也是一件特殊物品,能够将圣诞老人从别的地方,“吸”到磁铁所在的那一点上——按照圣诞老人的计划,他大概是想用它规避路上所有的游乐项目,直接到达林三酒的所在之处…… “如果我是圣诞老人的话,”在打完了第一局之后,林三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借此整理思绪:“……费了这么多事才走到了这一步,肯定不会就此罢手。那么……接下来我大概会把磁铁捡回来,在入口处守株待兔,换一个成长型,让他带上磁铁……” 但不管怎么说,在确定圣诞老人的能力失效以后,这些就统统和林三酒没关系了——甚至包括成长者联盟阿科尔的计划,也跟她没有关系了:只要在这帮人之前找到人偶师,问出楼氏兄妹的所在之处,那么林三酒就终于能从这个星空游乐园副本里脱身了。 至于什么阿科尔、人偶师、圣诞老人……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好了。 大概也只有黑泽忌,才会认为这儿是一个既能锻炼战斗力、又能吃到各种甜食的天堂了吧。 在战力上升之后,三局碰碰车游戏的难度也相应地提高了;但是林三酒可是打过“黑泽忌”难度的人,自然也没花多少功夫,就将整个游乐项目打通了关。 “恭喜你获得了46个体力值,”老太太垂着眼皮给她加上了20点通关奖励,“……接下来要换路吗?” 顿了顿,林三酒来了一点兴趣。 “我能换到什么路上去?” “游乐园内的其余11条路,每一条你都可以去。”老太太看起来永远是一副缺少生机的样子,打着呵欠说:“……不过你只能换到第一和第二个游戏项目之间的这一段距离上。” 剩下的11条路,每一条都是由一个动物或者什么卡通人物来命名的;光从名字上看起来,林三酒一点也分辨不出它们到底彼此间有什么区别。 “那我随便选一个吧——”她有点儿犹豫地想了想。上次见到阿科尔就是在这条青蛙之路上,现在她磁铁也丢了,跟圣诞老人大概也没关系了,那么多一事不妨少一事,避开他们一行人算了:“……大熊之路,啊不,算了,还是天鹅之路好了。” 那一个被圣诞老人摘了人头的成长型,正是从大熊之路出来的……林三酒想道。这就等于说那个死掉了的成长型,已经帮她探过一次大熊之路了…… “好,换到天鹅之路。” 老太太声音缓慢地重复了一次,在她的操控下,碰碰车场馆的后半部分墙壁再一次徐徐地打开了——隆隆的声音里,投下了白亮的天光;一条装饰风格明显不同、铺满了细白方砖的走道,在户外叮叮咚咚的广播音乐声中,从视野中延伸了出去。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林三酒依然深深觉得,副本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在“天鹅之路”上,连空气闻起来都不一样了。甜甜的蛋糕香气,混着烤辣肠的鲜香味道,一路飘漫了很远,也不知道卖这两样小食的店家到底在哪儿。与“青蛙之路”不同的是,这条路上有不少书店、杂货店以及化妆品店,真叫人想不明白它们能做什么用。 顺着“天鹅之路”走上五分钟,林三酒还没有瞧见下一个游乐项目。 经历了前两天的战斗,她此时积累了一身的伤;战斗时肾上腺素激升,这些伤痛也都被掩藏得感觉不到了,如今一平静下来,好像每走一步路都要费尽了力气似的—— “咦?”当林三酒在心里哀叫了好几声以后,没想到她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家来得恰到好处的店面。“这是……‘治标不治本’药局?” 在一个烤玉米的小摊子后头,蓝白相间、装修清爽的一家药店,正好从摊子后面露出了半个门面来,一个蓝色的大十字,和“治标不治本”五个大字,也说不上来是哪一个更显眼。 “……谁起的这种名字啊,”林三酒一边嘀咕,一边有点犹疑地推开了门。“真的会有生意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这笔生意还是上门了。 药店里倒称得上窗明几净,一排排的药架子列得整整齐齐,却似乎没有人在的样子—— “欢迎,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呀?想找什么药?” 连纯触状态都没有发觉丝毫异样,从药店大堂的角落里忽然亮起了一声热情的招呼;一个套着一件白大褂、身手灵活的胖子迅速从药架后面钻了出来,在完全静止的气流里,满面带笑地朝林三酒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是人吧。 “……要说哪里不舒服,那可就多了。”非人生物也见了不止这一个了,林三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目光在身边的药架子上扫了一圈——她此时站的地方也不大对头,入眼处尽是一些什么“雄风丸”、“肾宝胶囊”之类的东西,价格还很不便宜:“……你是医生吗?” 胖子一听,顿时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来了:“唉,我倒正用得上一个医生呢!这个破地方,想招一个医生太难了……本来大熊之路上有一个来着,这一转眼又不知道去了哪儿……” 林三酒一边想着自己身上的伤,一边来到了外伤药的架子前;听他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但胖子的话音未落,她伸出去拿“续骨油”的手突然顿住了。 “……你说大熊之路上有一个医生?” “对啊,”胖子的目光跟着落在了续骨油上,立刻把话头给忘了,朝她笑道:“哎呀,这个可好!你是身上有骨头断了吗?哪儿,是肋骨吗?噢噢,那么内脏也受到了震动了吧?诶,不是我说,这个只要抹上十分钟,你就能感受到骨头重新生长连接了……” 副本里卖的东西,当然不会是平常药物—— 在林三酒意识到她拿在手里的是一个特殊物品的时候,她也意识到了另一个非常惊人的问题。 “那个医生……是一个玩家吗?” “噢,那当然了。我们游乐园里这么点人我都认识,可没有医生——不过那医生大概离开了,现在不在园里了。要我说,你也用不着医生,”胖子并没有放弃推销的努力,热情地拎来了一个小筐:“……看看,本店新开业庆祝,全场九折,这个续骨油我只收你41个体力值!不贵吧?” 这家店里没有价格标签,但胖子一口叫出来的价格,却恰好只给她留下了一个下一个游乐场馆的门票费用……林三酒捏住了装着【续骨油】的盒子,眯起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十二界里人这么多,要说来了一个以医生为职的人,也实在不奇怪——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几句话的功夫,胖子在字里行间泄露出来的讯息。 “……啊呀,40个体力值有点贵啊,”林三酒吸了一口冷气,好像因为这价格而吃了一惊似的:“我还打算去买根烤辣肠吃呢……毕竟受伤了不吃东西可不行。” 胖子眼巴巴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药,有点儿为难:“我们这儿可不议价……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噢,我也没说不买嘛。” 女人手指里晃悠着的【续骨油】,一荡一荡地就是不往筐子里掉,“老板,你这个药呢,我要了……但是41个体力值光买这一个药,有点不大划算,你再搭我一个东西吧。” “搭、搭个什么?”胖子开店以来,大概也是头一回遇见跟副本生物讨价还价的,表情也有点愣。 “你刚才说大熊之路上有一个玩家是医生,但是现在不知道哪儿去了……”林三酒冲他一笑:“也就是说,即使不在同一个区域,你也知道游乐园里某个玩家的动态和位置,是这样吗?” 胖子的笑容像冰雪一般,渐渐地从脸上融化消失了;他抿着嘴,一声也没吭地盯住了林三酒。 林三酒把这个反应当作了默认,笑容又大了一点儿。 “既然能知道一个玩家的位置,想必没有理由不知道其他玩家吧?可别告诉我你只能检测到医生……我可不信。” “好吧,”在她的目光下,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突然一下垮下了肩膀,“……你想问哪一个玩家的消息?但是你必须先买了药,我才能告诉你。” 林三酒心脏怦怦一跳——她猜对了! 看来这个星空游乐园中可待发掘的东西,远远不止公告牌上表面的那一点规则而已…… 按照胖子的要求,她眼也没眨地买下了【续骨油】,随后斟酌着词句问道:“……这个人我有好几年没见着了,不太清楚他现在外貌什么样子。不过他自称人偶师,是一个大概这么高的男人……你知道他的位置吗?” 在她尽可能地将人偶师的外形描述了一遍以后,胖胖的药店老板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1577 假副本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578 NPC屋一柳 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屋一柳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也像噩梦一样的热。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1498”。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1579 跟着钱走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1580 屋一柳用决心打开的路 大联欢。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581 假戏真做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1582 工蚁屋一柳 “搞什么鬼啊啊啊——” 在急速奔跑的过程中,【能力打磨剂】的银光抖成了不断摇晃的一团,反倒叫人看不清周围了——但即便是只靠刚才那一眼,林三酒也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是赶快跑。 当黑影初初笼罩上她的时候,她的危机感竟然一点儿都没冒起来。 因为这影子太大了,甚至超过了打磨剂能照亮的范围,远远地融进了黑暗里,叫人一时意识不到这居然是一个生物—— 直到林三酒下意识地一转身,与身后的东西四目相对时,这才傻了。 人的一生中,能够见到几次足有四五层楼高的……螳螂? 林三酒将手里的亮光抬高了一些,正巧照亮了它两只灰白得如同死泥球似的眼睛——显然是因为生活在黑暗之中,眼睛已经退化了——螳螂似乎有所感应,光芒才刚照上来,一道长长弯弯的黑影就从半空中凌厉地破空而下。 傻子也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以这只螳螂的体积来看,要是被它的两只镰刀击中,恐怕登时就会变成稀烂的一团。 林三酒连多一眼都没敢看,转身就跑。昏暗中,也不知道四周的黑暗里是不是还潜伏着别的危险,她只好憋着一口气朝前方巨大苹果的所在之处逃——至少刚才她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苹果有什么异样的,总比其他地方来得安全些! 身后立时传来“隆隆”的沉重响声,听起来就像是一栋楼拔地而出、追逐着她一样。这螳螂明明连眼睛都退化了,但镰刀的攻势却一下比一下精准——比林三酒整个人还大的前爪好几次险险擦着她的身体过去,风势将她掀倒在地,她就手忙脚乱地打个滚,翻起身继续跑。 至于战斗,林三酒是连想也没想过。 先不说光线暗得完全占不到便宜,就算只是拆一座同样大小、不会反击的楼房,都足够她费劲了! 苹果比她想象得更远——这一段路,以林三酒的速度竟也足足跑了十多分钟。勉强又躲过了脑后几次尖啸的风声以后,在水波一样剧烈晃动的银光里,她终于渐渐地靠近了苹果。 林三酒顿时觉得自己方才吃惊得太早了。 如果不是刚才从远处看清楚了一个大概,恐怕她现在根本连这是什么东西都认不全——在苹果的底部抬头朝上看,只有一片朦胧、庞大的黑影,在昏暗中划出了一条隐隐约约的曲线。 这得有多大啊……? 心里一边惊叹,林三酒脚下也一直没停。她拿出了最大速度,几乎是转瞬之间,已经扑到了苹果的脚下。 ……诶? 脚步顿了顿,她这才觉出了一点异样。 刚才隆隆的声音消失了,时不时便会尖啸着袭来的风势也不见了——她转过身一看,不远处那个模糊的巨大黑影停在了原地,代表螳螂头的影子左右转了转,竟然没有追上来。 因为奔跑时拎着【能力打磨剂】不方便,林三酒便把它攥紧在手里,此时的银光从她的指缝间泄出了零零散散的一点,就被黑暗遮掩住了,以至于一切都看不大清楚。 不远处,螳螂的影子动了动,似乎在犹豫什么,随即竟然慢慢地开始后退——没过一会儿,它便彻底消融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林三酒全身“唰”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有点不敢回头看了。 后面不是只有苹果吗? ……到底是什么,让那只螳螂感到了危险? 从林三酒后脖颈上立起的每一根寒毛,都恨不得像天线似的,心惊胆战地探听着空气里的动静。 侧耳听了听,身后一片安静。 林三酒生怕惊动到什么,极缓慢地一点儿一点儿转过了身。面对那一片模糊的黑暗,她慢而无声地抬起手,打开手指——银光登时重得自由,瞬间染亮了眼前的一小片。 ……第一眼看起来,她只觉得这个苹果的表皮有些古怪。 既不红也不绿,皮一看就非常厚,透着一种不知怎么叫人觉得有点恶心的肉粉色。它大概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不短了,在林三酒的脚边,她还能看见一片一片不新鲜了以后泛起来的黑色,像大片霉斑似的。 虽然这苹果看起来很诡异,但似乎并不危险……啊——? 心里的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苹果忽然左右摇摆了一下,林三酒以为它要发生什么异变,刚要一蹬脚跳出去,却见它并没有朝自己而来,反而直直地拔空而起,竟然像飞升一般离开了地面。 “这……”林三酒稳住身子,楞楞地吐出了一个字。 苹果怎么会突然飞起来? 她心里仍然大惑不解的时候,猛然之间不知从哪儿亮起来的刺眼光芒,一下子将周围映得如同雪地白昼似的,【能力打磨剂】与它相比,简直如同黯淡珠光,不值一提——光亮来得太突然,林三酒忍不住闭了闭眼,过了半秒才终于又强迫自己张开了眼睛,半眯着眼朝身周望去。 半空里,有一张脸正直直地盯着她。 林三酒浑身一下子就凉透了。 那个突然之间飞起来的苹果,原来并不是飞起来了,而是被这个“人”捡了起来,握在手里。 而螳螂为什么会突然退走,原因也一清二楚了:并不是苹果有什么问题,而是它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发现了这个站在苹果后面的巨型“人”,因此才慌得连眼前的猎物都不要了,掉头就跑。 ……说是人,也只是因为林三酒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它了。 这是一张扁平的脸,硬角质的皮肤在脸部下方裂了开来,才叫人意识到原来是嘴。它的嘴巴很长,边缘深深地开到了耳朵旁边——如果它有耳朵的话。 不管是皮肤上的纹路也好、那双毫无感情色彩,专属于冷血生物的眼睛也好,都让林三酒恍惚想到了蛇。 然而这张蛇脸下,却还有一只五趾颀长、正抓着苹果的手。与林三酒视线平齐的地方,她就看不出来那是什么身体部位了:因为实在太大了,前后见不到头,只有一片覆盖着棕黑色花纹的皮肤,浮现出硬角质的纹理,皮肤上每一块自然形成的小圆斑,都跟她的头一样大。 它很显然是正处于一个弯下腰来的状态,因为林三酒目光一扫,就彻底连最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在这一只蛇脸人的身后,遥远的高处上还漂浮着许多张相似的脸。至于它们的身体,由于离得太远,只能在雾气一样的空气中,朦胧地看见一个轮廓而已。 她只觉脚底冰凉,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这些怪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她——在这样的体量差距上,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反抗大概不会有任何成果。 然而过了好半晌,蛇脸人却直起腰,转过了目光。林三酒一愣,眼前巨大角质皮忽然开始挪动起来,伴随着一节一节的花纹从眼前爬过,脚下也传来了微微的震颤——看来它正在掉头离开。 来不及想为什么,林三酒慌忙像那只螳螂一样转头就跑,一直跑到了一个差不多安全的距离,一头扎进了几棵植物里,心脏才好像再一次恢复了砰砰的跳动。 如今有了光亮,她也看清楚了:这几棵比她还高半个头的植物,只不过是普通的小草罢了。 与其说惊讶,不如说这才是意料之中。 林三酒苦笑了一下,想了想,也差不多明白了。对于这个蛇脸人来说,林三酒顶多也就一只蚂蚁那么大,虽然蛇脸人的目光正对着这个方向,但如果不是弯下腰仔细找,谁会发现一只躲在草棵里的蚂蚁? 她觉得连番意外之下,自己脑子都乱成了一团浆糊——她稳了稳呼吸,悄悄地探出头去。 ……要一直将脖子仰到极限,她的目光才能勉强越过地上的草丛,将远方半空中的情形看清楚。 正如林三酒所猜测的一样,这里没有天空。 笼罩在她头顶极高处的,是一片嶙峋的岩石层;在一个蛇脸人手中光球的映照下,块块岩石明暗交接,在线条严峻的阴影中越发清晰了。 从岩石穹壁直直落下几千米的地方,是几棵高大的苹果树——当然,从林三酒的角度看起来,她只能看见一个局部;还是看见了刚才那个蛇脸人举起手中的苹果,指着几棵树似乎在对同伴说着什么的时候,她才连蒙带猜地想到,苹果大概正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不光是苹果,连她也是从这棵离得最近的苹果树上掉下来的—— 看着像悬崖峭壁一样高耸的树干上,刻着长长的一道刀痕,林三酒忍不住浮起了这个念头。 在雪地白昼似的光芒下,刚才的螳螂早已不见了踪影;四周看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林三酒看了一眼远处不知在互相说些什么的蛇脸人,忽然从草棵里钻出来,迅速朝苹果树跑去。 在极温地狱里,她就爬过几千米的峭壁;此时攀爬这不比峭壁差多少的树干,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了——除了要时刻注意着周围免得被什么巨大生物袭击了之外,林三酒爬到一根树枝上的过程,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这根树枝的末梢,正挂着两三只一模一样的肉粉色苹果;没有了不新鲜的灰黑色,它们看起来反倒更加恶心了一些。 ……树根在星球的另一面上吸收了那么多生物,就是为了结出这些怪果子吗? 林三酒盯着那几只肉光致致的大苹果,心里充满疑惑。 以兔子他们被吸进根茎的时间来看,大概此刻仍然在树干中的某个地方……但是怎么找呢?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只生着长长五趾的手忽然不知从哪儿伸了出来,拽下了一只苹果,顿时带得树枝一阵猛烈摇晃——要不是林三酒此刻相比之下实在太小了,树枝对她来说简直像金门大桥一样,非得给这一下摇晃下去不可。 扁平的蛇脸从树的另一端露了面,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附近的。 林三酒吓得一缩头,见它没有朝自己的方向看,这才壮着胆子瞧了瞧——这家伙虽然生了一对手臂,但身体看起来却仍然是一条蛇的样子,只是蛇身的上半截肌肉异常发达,倒让人想起了人类的胸肌和腹肌。 蛇脸人一点也察觉到有个小东西正在观察自己——它此刻眼里只有手里的苹果,似乎很满意的样子。随即它张开了大嘴,整张脸顿时被一分为二,一整只苹果一下就消失了在它的喉咙间。 当它合上嘴的时候,一阵刺耳之极的尖声哭叫这才隔着皮肤,隐隐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 1583 乔元寺的那一头 三个人没有出声,只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面上浮起了警惕之色。 乔元寺的问话在空旷的超市里带起了一点回音,还不等回音消失,紧接着又是一阵猛敲,这一回她甚至提高了嗓门:“你们过来开门呀!我知道你们在这儿的,刚才的那个大米,你们不就是从这儿拿的吗?开门!” 是了——她就住在附近,想必经常在这儿买东西,因此一眼就认出来那袋原装进口米的来源了。 三人还没想好说什么呢,没想到她的叫喊声却成功地把员工室里的王思思给唤醒了,在一声刺耳的尖啸后,紧接着员工室的门就被她大力撞得砰砰响了起来——林三酒忍不住了,猛地起身走到了铁门边。 似乎是王思思的声音震住了孔芸,铁门外面安静了几秒。 等了等,林三酒忍着气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楼上的那个姑娘吗?”孔芸反问了一句。 “你跟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林三酒重重地喝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跟你老公一样,乖乖地让你吸收吗!” 另一边的孔芸顿时沉默了。顿了一顿,她的声音才幽幽地隔着铁门传了过来:“……我其实就是想过来谈谈。老实说……我需要来说一声谢谢你。” 林三酒咬住嘴唇,没说话。 “要不是你点醒了我,恐怕我一直等下去,周围没有人让我吸收,最后也是一个死。可是吧……我又真的恨你。”孔芸的声音极不稳定,语音忽高忽低的,听得让人难受。“被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夺走了我的希望……我好痛苦,真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告诉我,是我杀了他?我不甘心,我,我,我想杀了你,心里才好受呢。” 林三酒一愣,不由退后了半步。即使有一扇铁门相阻,她也仿佛能嗅到空气里那股不正常的疯狂。 对面的孔芸又说话了:“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如今你开不开门也没有什么分别。你不开门,我就跟你说说话……你开了门,我就把你的骨头化成汁儿喝了。” 林三酒面色被她激得一白,正要张口,可是孔芸好像知道瞧见了屋里的人想说话似的,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道:“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一个小时内只能发动一次能力。对我来说活的生命,比死掉的尸体能量要强得多,而人又比其他的东西强得多。而在吸收的时候,我和我的……猎物,在十分钟之内都不能动。不管是主观还是被迫,只要我一动,就完全前功尽弃了,只能等到下一个小时再吸收。可是我在初期需要吸收的量太大了,承担不起一连几个小时都无法吸收的局面……” 这么看来,吃过鸡肉粥后孔芸一直在拖延时间了—— 忽然玛瑟“啊”的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刚才一直没对我们下手。不是你不想,而是你根本没机会!其余的人只要一发现不对,你既暴露了自己,又浪费了一个小时!” 她话音一落,卢泽就低声但清晰地爆出了一句国骂。 “没错,”虽然看不见,可林三酒却不知怎么觉得孔芸脸上此时应该浮起了一个笑,“我本来在等你们中间的谁落单来着……可没想到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倒真舍得,把自己的老底揭得真干净啊。”林三酒对她这番话半信半疑,冷笑着刺了一句。 “说了又能怎么样?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死。”孔芸的语调高挑了起来,“我还怕死?你杀了我,我就能见到我老公了,到时我还要谢谢你呢。” 林三酒一怔,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在她身后的员工室里,又猛地响起了王思思的啸叫。 “那是什么东西?”这种非人的啸叫听起来很有震慑力,铁门外静了一会儿,才又传来了孔芸的声音。 “什么都不是,”林三酒一个字也不想告诉她关于堕落种的事,“大概是什么人快要死了——” 明知道她在胡扯,孔芸还是笑了一声,“好吧,希望咱们两个再也不见。” 她倒是干脆,话音才落,只听铁门外的脚步声便转了方向,上了电梯,逐渐消失得听不见了。 刚才林三酒虽说一直努力强硬着,可听见她走了,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走回了超市里铺着浴巾的地方,林三酒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耳边依然回响着王思思一声比一声刺耳的尖啸,可是三个人好像都习惯了——谈论了一会儿孔芸以后,玛瑟和卢泽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起了物资;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把剩下的食水都搬出来,顺便点一点数。 “你俩去吧,”林三酒只觉身心俱疲,一点也不想动了,挥了挥手说,“让我躲一会儿懒吧。” “别在意,那个女人不能把你怎么样,”玛瑟以为她还在惦记孔芸,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起身和卢泽走了。 能力打磨剂在小瓶子里盈盈地亮着,照着周围都是一片流动的银光——要不是王思思的撞击和尖啸声坏了气氛,此时还真算得上是宁静。 躺了一会儿,林三酒发现自己脑子里此刻拥挤极了——任楠、新世界、自己的能力、死去的父母、朱美、孔芸……各路人马在她的脑海里熙熙攘攘,此起彼伏,差点叫她喘不过气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点事做——林三酒翻了几次身,终于烦躁地跳了起来,打算去找另外两人一块儿清点食水。 不料身子才刚刚离地,猛地一阵热流从头贯到了脚底,一刹那间,林三酒只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急速地颤抖着,血液像疯了似的在血管里涌动起来,连牙关都打起了战。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仿佛身体失控了似的怪异感觉,一声低呼从嗓子眼里不能自制地滑了出去。 碰巧这时王思思也刚停住了,这一声立马在超市里传开了。紧接着,玛瑟急急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三酒很想张口说话,可是她的肌肉、舌头根本就完全不受控制,耳朵里只有牙关在高速震颤下猛烈撞击发出的声音。 “咱们过去瞧瞧!”卢泽喊了一声。 两人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对于林三酒来说是那样模糊不清——一直到两人在身边蹲了下来,她才感觉到了玛瑟冰凉的气息——“这、这是怎么了?” 卢泽的声音听起来也慌乱极了:“她的、她的脸,不,全身,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的林三酒,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块巨大的、果冻做成的人形,正在什么外力下不停地摇摆颤动——她的皮肤、头发、肌肉,都像水波似的剧烈地波动,足足过了近一分钟,这种奇异的震颤才逐渐地消失了,身体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林三酒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两张大脸,正近距离地、不安地看着她。 “我……我刚才是怎么了?”她迷茫地掐了掐自己身上的皮肤。年轻女性紧致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正常,皮肤下的肌肉、骨骼和血液,也似乎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卢泽和玛瑟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点儿茫然。 “我给你抽个血,检查检查吧。”玛瑟一边说,一边伸长了指甲,在林三酒身上划了一下。 林三酒也正有此意,忐忑地看着自己的第二滴鲜血落入了玛瑟的手心里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数据打底,这一次她忐忑不安地等了还不到二十分钟,玛瑟就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林三酒,嘴角向上高高地挑了起来,眼角处挤出了几丝笑纹:“小酒,恭喜你啊,你有喜了!” “噗呲”一声,正在一旁喝水的卢泽,喷了林三酒一个满头满脸。 林三酒连自己眉梢睫毛上的水都顾不得擦:“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是必然的规律呀。”因为疑惑,玛瑟的笑容消了几分,她来回看着卢泽和林三酒二人:“生成了第三项基础能力难道不是喜吗?” 她看着对面二人张大了的嘴巴,十分不解:“而且第三个基础能力还是个高级别的体能增幅能力呢,哎你干什么……等等,卢泽,你干嘛不拦着她,啊!疼!” 1584 完全的劣势 被高温侵袭吞噬掉得面目全非的街道上,一条长长的影子正卷在了两个不断缠斗的人影中间。那个个子稍矮一点的影子,躲闪的速度极快,因此长鞭似的口器一连挥击了近二十次,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如果还有嘴巴的话,堕落种现在一定已经累得大口喘气了。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美叶!”堕落种恼怒的嗡嗡声,一阵比一阵响亮地传来。问话的工夫,他瞅准了时机,口器猛地朝卢泽的脸上打了过去。 眼见口器即将挨近,卢泽一眨眼,身高忽然一下子矮了下去——口器从这个“农村小姑娘”的头顶上再次抽了个空。 还没等堕落种收回口器,小姑娘脚下一蹬,飞快地滑至堕落种脚边,在踢出一个扫堂腿的同时,已经成了一个模样高大危险的男人——分明就是黑泽忌。堕落种脚腕上受了重重一踢,脚腕骨头登时碎了,它惨嘶了一声,哐地一下滚倒在了地上。 ……虽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卢泽都无法获取变化对象的能力值,但是却会受到变化对象能力上限的影响。 如果说卢泽本身的力量为89,保安妹妹的力量为14,那么卢泽就只能发挥出14的力量。而变作了黑泽忌以后,由于黑泽忌的力量比卢泽高了不知多少倍,因此他毫无疑问地发挥出了自己力量的最大值。 89的力量全部踢在堕落种的腿上,白森森的骨茬立刻扎破了它的小腿,伸在了空气里。 这一下,堕落种可站不起来了——它在地上嘶嘶地抽着冷气,口器无力地垂在地面上,被滚热的马路烫得不住地颤抖。 保持着黑泽忌模样的卢泽,冷着脸走到了堕落种身边,俯视着它。 “好,好……我认输、我认输。”堕落种变了口气,抽着气说:“我袭击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美叶那个贱人。纯粹是私怨、私怨啊!既然你不是那贱人,咱们何必打架?” “不打也行。”卢泽笑了一下——在他原本面目上应该清秀可人的笑容,在黑泽忌的脸上看起来简直好像要吃人一样——“让我把你的口器切掉。” 刚才带着点可怜、带着点讨好的表情,立刻像冰雪一样从堕落种的脸上消融掉了。 没了这个就没法吸食人类,那跟杀掉它有什么区别? 它猛地一个翻滚,勉强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接着扬高了口器—— “又来?你再试几次,也碰不到我的……”卢泽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见口器猛地挥了下来——只是却没有朝着卢泽的方向,反而冲着堕落种自己的小腿猛扎了下去。 一声尖啸,骨茬碎裂的小腿掉了下来——竟然是被它自己从膝盖处给卸掉的。 “只要吸收掉你,腿这玩意儿要多少条也能长回来。”堕落种死死地盯着卢泽,比起刚才来显得阴沉极了:“本来我还有点拿不准该不该用这个的……不过现在嘛……” 卢泽心下一惊,后退了两步,警戒地望着它。 堕落种冷笑一声,手一翻,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卢泽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分明是一个保鲜饭盒。 “多亏我带了这个。”堕落种嗡嗡地笑了,打开了饭盒盖。 在卢泽惊讶的目光中,一只只粉红色的气泡晃晃悠悠地从饭盒里浮了起来,飘满了二人剑拔弩张的半空,把夜空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粉色。 卢泽一楞,目光不由随着粉红气泡转了开去,忽然一下子警醒过来——再望向堕落种站着的地方时,发现它竟然已经消失了。 仔细一看,不光是堕落种,周围街道上残存的商店残骸、破旧落灰的招牌、几辆废弃的汽车……通通不见了。 入眼处,只有漫天的粉红色气泡。透过气泡望出去,只有更多的、颤巍巍的气泡,在天空中闪着漂亮的微光,形成了一个如梦似幻的美丽世界。 “这就是那女人的’陷阱’?”卢泽啐了一口,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由有些懊恼;沮丧之下,他扬声骂了一句:“从没见过你这样吃软饭的,竟然还要拿个饭盒把软饭带出来吃!” “你给我闭嘴!从刚才就软饭、软饭地说个没完,妈的!” 没想堕落种破口回骂的声音,竟然立刻从粉红色气泡的深处传了出来——卢泽立刻竖耳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不过却失败了:气泡像是一个个小播放器似的,声音环绕着他响起,却根本不知道说话人在哪个方向。 “如果我是你,可不会乱动。这里的气泡可不全是无害的,还有爆炸性、腐蚀性的,连我也分不清楚——你要是想测试一下,我也很欢迎!” 卢泽面色凝重地看了一圈,每一个气泡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一直保持着变形的话,体能消耗就太大了;在这种环境下,卢泽立马解除了变形,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啧啧,还是个孩子嘛,可惜活不长了。”堕落种的声音透过千百个气泡,嗡嗡地在整个空间里回响着。 卢泽没有理会,目光仍一遍遍地在身边的空间里扫视,想找出气泡的规律。 忽然只听轻轻地一声“啪”,仿佛是气泡爆开了的声音,在他身后方响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尖利的口器挟风从身后激射了过来。 刚才的那一声早就提醒了卢泽,他一个拧身,随即往后一跳,轻巧地躲开了口器——但因为身边到处都飘满了气泡,在他躲闪的时候,手肘一下子陷入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里,气泡“波”一声破了。 紧接着,随着“嘶”地一下轻响,卢泽的手肘竟然冒起了一阵白烟——剧痛让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低头一看,手肘像是被什么给烧伤了似的,褪去了一大块表皮,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肌肉。 “哈哈哈,我不是都说了吗,你别乱动呀!这一次还只是硫酸,下一次谁知道是什么!”堕落种猖狂的笑声随即响了起来。 忍着疼痛,卢泽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刚才破掉的泡泡在他眼里,与其他千百个根本没有区别—— 堕落种哪里会给他时间慢慢研究,这一次口器换了一个方向再次袭来。 这个家伙的意图很明显:对于卢泽来说,口器的攻击不算什么,他轻易地就能避开。那么,就用这些危险的气泡将他可能闪躲的每一个地方都填满——要不就被口器刺中,要不就被气泡所伤,卢泽现在没有了别的选择。 再一次躲过口器的卢泽,后背撞破了一片气泡,这一下,足有三四个同时“轰”地一声在他背后炸开了——小型爆炸的气流卷走了他后背上破碎的布料,底下是一片炸开的血肉模糊。 卢泽刚刚想要弯下腰,后背就是一阵令他眼前一黑的剧痛——他呼呼地喘着气,嘴唇被咬得泛出了血色。 “运气不太好,是爆破气泡啊!”堕落种兴奋地笑了一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呀?这里除了无害的气泡,其他十八种碰到了都会很疼……还不如早点让我吸食掉,把宝贵的体液都白白浪费了。” 卢泽白净的脸上,沾满了爆炸后的烟灰和自己的血迹。他忽然垂下了眼脸,有些羞涩似的露出了一个清秀的笑,兔牙在红润的唇里显得特别白——他脾气上来了,轻声说:“软饭男的废话都是这么多的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随着堕落种的一声尖啸,口器再一次从卢泽的右方激射了出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来到眼前的口器,忽然身子一晃,化作了刚才那个十来岁小姑娘的模样,不但没跑,反而脚下一踩,直朝着口器迎面而上。 “噗”的一声,口器刺进了“小姑娘”的肩膀里,溅起了一蓬血花。 还不等堕落种发笑,卢泽竟然忍着痛再次加速——口器立刻就穿透了小姑娘单薄的身子,但他像没有知觉一样仍然继续向前冲——半秒钟后,卢泽在自己的肩膀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同时冲开了周围的气泡,扑到了堕落种的面前。 气泡接二连三地破了,但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解除了变形,卢泽还不等惊愕的堕落种反应过来,伸手成爪,一把捏住了它的咽喉——比起肉体力量,堕落种还是稍逊了一筹。 “……分不清楚哪个气泡有危险的话,站在你身边不就可以了?顺着你的口器冲过来,也不是很难嘛。”卢泽呸了一口血唾沫,喘着气笑了:“我知道你们住的楼里都是陷阱,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堕落种的脸憋涨成了紫色,大量的液体从口器根部渗了出来。它无暇去想这个少年是怎么知道情报的,只想甩动自己的口器,却绝望地发现被卢泽的肩膀给固定住了——血肉在它的动作下翻腾着,少年身体颤抖着,却依然一动不动。 “……你是怎么上楼的?” “我、我……不傻,说了,你,你就会杀死我……” “错了。我只是想杀掉那个女人而已。不过你要是不说的话,我才真的会杀死你。”卢泽乌亮的双眸看起来很真诚:“你的命和那个女人的命,你选一个吧?” 这个选择题在堕落种看来,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当它说完了以后,卢泽慢慢地把堕落种放了下来,手上却逐渐加了劲道,有点怀疑地问道:“你没骗我吧?” “没,没有!你不信的话,可以把我绑起来,带着我一起去!这样你就信了吧?”堕落种的眼珠子被大力挤得都已经突了出来,绝望之下,连忙想了个能救命的主意。 “这倒是个好办法。”卢泽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看了它一眼。 堕落种一愣。 “对不起,我刚才说谎了。” 堕落种霎时瞪大了眼。它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自己咽喉碎裂时发出的“喀啦”轻响。 1585 阶下囚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586 无路之路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伴随着女性怒气冲冲的喝骂声,一只靴子重重地踹在了公交车车门上,立刻震得落客门一阵摇晃。然而头顶上方写着一个鲜红“1”字的牌子,依然稳如泰山地挂着。 在林三酒背后,是在低着头叹气的玛瑟,以及刚刚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的卢泽。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吗?”林三酒喘着气,两眼通红,无名火更旺了:“这是谁在背后搞鬼啊!” 玛瑟无奈地轻声安慰道:“小酒,你别生气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许这个倒数反而救了我们一命……要不然,说不定咱们早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可一时间林三酒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谁耍了一样……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火气,双手死死地攥着裤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卢泽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也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下车走了几步,夜风卷着砂砾一阵阵地打在身上,微微的疼痛让林三酒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周遭静寂极了,没有半点杂音,人甚至能听见血液从耳朵里流过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好静啊。不过……是不是有点儿太安静了?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脏脏的雪铁龙上。 对了……前两次这个时候,田鼠不都已经过来叫他们起床了吗?怎么这一次都到现在了,也没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响?难道他还没醒? 想到这儿,林三酒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雪铁龙前,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田鼠!你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车里依然毫无动静。 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车窗上的灰,弯腰往向里看去。 车里副驾驶的座位被放了下来当床用,旁边随意扔着几个吃了一半的食品包装袋。喝空了的饮料瓶、几件脏脏的衣服——唯独不见田鼠的人影。 林三酒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在车队附近一边张望一边绕了几圈。周围什么也没有,十分空旷,树木早都化作了飞灰,一眼就能看出去很远。可是两圈走下来,她却连田鼠的脚印都没看见一个。 正巧这时卢泽和玛瑟一边说着话,一边开门下车了——林三酒听见响动,忙跑过去去扬声喊道:“田鼠不在车里,不见了!咱们要不要去找找他?” 他们一楞,都没想到田鼠竟然失踪了。玛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从车顶上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我说,你们还是不要找了,找也找不到的。” 三个人顿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朝车顶望去。 在夜晚银白硕大的月亮下,两个黑影一站一坐,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炎热的夜风从他们身上流过,影子浸在月光里,看不清楚面目。 刚才说话的,好像是那个坐着的人。他姿态闲适极了,从车顶上垂下了一只脚,声音里含着戏虐:“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觉得我好看?” 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林三酒张张嘴,“你们把田——”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没说话的男人轻轻“嗤”了一声,打断了她;他朝前走了一步,忽然踏着雪亮的月光一跃而起,化作一道影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顿时激起了一阵烟尘。 这个男人身材非常高大,一身强健得如同野兽般的流畅肌肉,充斥着危险的爆发力。他背上负着一把长长的、略带弧度的刀,与武士刀有些形似——可是却没有刀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系在身上的。只有钢铁铸成的刀身,在黑夜里流着微光。 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不难做到——可是不知怎么地,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东西一瞬间拉响了林三酒等人的警报,他们的神色都戒备了起来。 男人抬起头,朝几人缓缓扬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凶狠的微笑。 一瞬间,一股从没体验过的气势,如同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好像被这个人抽走了空气一样,三人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刹那。这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就连站着都变得很困难了——强撑了一会儿,玛瑟第一个坚持不住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 卢泽一脸的不甘愿,额头尽是冷汗,慢慢地屈下了一个膝盖。 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对面的男人给捏住了,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想要支撑她站稳。她战栗着,努力压制住自己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野兔在草原上遇见了美洲狮。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对方和自己,根本就不是食物链上同一层的生物。 这个时候,林三酒“敏锐直觉”早已全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她: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 就在她支撑不住,即将要转身就跑的时候,一直坐着说话的男人轻飘飘地跳了下来——就好像平地里起了一阵化冻春风,吹开了千万梨花,微微地抚过林三酒的脸颊——刚才要杀人一般的威势,立即减轻了不少。 一跳下来,他就指责了一句:“你吓唬他们干什么?”接着转头安慰三个人:“没事没事,他就是这个臭毛病,你们别害怕。” 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哼了一声,嗓音沉沉的:“是他们太差劲了。” “……你们是什么人?”心跳缓缓地镇定了下来,越听这两人的声音,林三酒就越觉得耳熟:“你们找我们是想要干什么?” “还有你刚才不让我们去找田鼠,又是什么意思?”卢泽扶着玛瑟站了起来,听见林三酒发问,也忙插了一句。他虽然年纪小,可见事却很灵敏——自从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跳下来以后,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好像没打算对他们动手。 就凭对面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如果真的要杀他们,可能还要不了三十秒。 刚才坐着的男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如同一瓣桃花似的,白牙闪闪发亮。他看了看三个有点狼狈的人,忽然笑着说:“你们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呢吧?” 三个人没说话,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忽然开口了:“不但差,也很笨。” 林三酒顿时皱了皱眉头——可刚才的恐惧感仍残存在心里,她最终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他们毕竟是刚开始没多久嘛……”桃花男打了一句圆场,朝几人说:“好了好了,我会从头把事情告诉你们。看样子,你们没怎么经历过‘新世界’吧?” 卢泽和玛瑟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我们经历过两次新世界,只有小酒还是第一次。” 桃花男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睁圆眼睛望着他们:“两次?难道你们连着两次经历的都是E级世界?” “……E级世界是什么?”卢泽迷茫地问了一句。 “咦?”桃花男顿时一副很棘手的表情:“……真是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这么新的新人。听好了,在新世界降临的众多平行空间里,按照生存的难易度不同,是分了从E到A五个等级的。你们玩过游戏吧?对,就是像游戏一样——你问谁分的?某个地方的人分的,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总之,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新世界,就划分了这么五个等级,E级可是最轻松的。” 听见“最轻松”三个字,玛瑟脸色顿时一变,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她身边的卢泽却一下跳了起来,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忍着气说:“最轻松?在战争世界里,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到后来,适龄士兵都死完了,战场上厮杀的尽是瘦成骨头一样的小孩子……这怎么能算轻松!” “身为平常人,居然能在末日来临以后还坚持了这么久,真是一个轻松的世界啊。”桃花男像是故意气人一样,笑容凉凉的:“你要知道,一旦过了E级,哪怕是进化人类也都变得像草芥似的,保得住今天保不住明天……就像你们现在一样。” “极温地狱……是哪个等级?”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桃花男看了她一眼,笑着说:“D级。” 林三酒脸一白。 这个叫他们一连死了两次的地方,仅仅只是D级而已?那C级和以上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儿,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这个级别,是怎么判定的?” “说到这个,就跟你们眼下的处境有关系了。”桃花男恢复了刚才暖意融融的笑:“所有E级以上的新世界,都会随机出现……嗯,怎么说呢,相应难度的地区陷阱。我们叫它‘副本’。” “副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句。 “就是一个名字,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这个名字最通用。总之,副本里一般是各种各样的生死危机……就像游戏里一样,只有活着闯关成功,你们才能从副本里走出去。对于这个副本而言,每一次死亡,倒数就会减少一次,三次机会用完了,到时也就真的死了。” “那……我们现在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了!”林三酒怔怔地说。 “没错。”出乎意料的,开口的是背着武士刀的男人。“你们前两次的表现,真是差得叫人想哭。” 林三酒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要说的话——确实,连着两次全军覆灭,好像是有点太那个了…… 眼看气氛被同伴一句话打击到了谷底,桃花男忙苦笑着说:“也不能怪你们,你们的对手比你们经验丰富太多了……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离之君,他叫黑泽忌。这一次,我们是来帮忙的。” 1587 困兽的挣扎 “首先我们要掌握的是,上次那个堕落种的行迹。”望着身边的三个同伴,林三酒面色严肃地说:“一开始,是玛瑟听到了‘咚’的一声,对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此时四辆车队,正以和上一次一样的序列,依次停在了路边。四个人站在公交车的车顶上,眉头都皱得紧紧的。玛瑟闭眼想了一会儿,说:“我当时在开车,声音很大,我也说不好具体在哪里。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声很模糊,应该是在离开司机位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大概就是公交车的中后段了……林三酒踱步走到了中后段的地方,突然脚下一发力,在原地高高地跳了起来。如今她有了体能增幅,弹跳力也是不可小瞧,这一下足足跳起了一人多高。 随着她一双鞋底重重地落了下来,车顶的铁皮,只发出了不大的一声砰—— “这么点声音,在行驶过程中根本听不见。”林三酒下了结论,“堕落种的体重起码要比我轻一半吧?这么说来,那个家伙应该是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 从很高的地方……几个人都皱着眉,回想上次的一路上,都经过了哪些高楼。 玛瑟突然问道:“这个堕落种都已经落到了我的车上了,为什么不来杀我,偏偏还要舍近求远地去杀卢泽呢?要知道公交车的车头高,很容易就会被我看到的。” “大概是想让咱们连环追尾吧?”田鼠左右看了看,“第二辆车一出事,后边两辆都跟着完蛋。我的车就撞上了你的车尾……不过人倒是没撞坏。” “想造成连环追尾的话,去杀小酒不是更快吗?”卢泽反问道。 田鼠吸着气,想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了:“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堕落种就是有病,随手挑上你了。” “那这一次它还会挑我吗?还是又会随机挑别人?”卢泽越说越烦恼,“妈的!这个什么倒数,给的信息也太少了,咱们根本推理不出什么东西啊!” “别胡思乱想了。”林三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说:“我看要避开这起祸事也不难……因为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出事地点。我们在到达那个上坡之前,就把车停下来,在附近搜索、巡逻,见到一个堕落种就杀一个,我不信咱们过不去!”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立刻给其余的几人带来了信心。也是,不过是区区一个堕落种罢了! “没错……这一次,我们先发制人!”田鼠笑着附和着。 初步定下了计划,很快车队就又迎着灼热的晚风上路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一次的车辆顺序,跟上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所有的车窗都被放了下来,每个人的手边,都放了一把趁手的武器。 一路上,车速放得很慢,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立起了耳朵,不肯放过一丝丝微小的异动——林三酒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刚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喉咙,突然对讲机里玛瑟轻声地说:“来了!” “全员刹车!”林三酒朝着对讲机大喊了一句,一脚刹车踩到了底,迅速地熄了火,抄起手边的警棍就跳下了车。 上一次四人惨死的上坡路就在眼前,四辆车恰好停在坡底。几乎是同一时间,卢泽、玛瑟、田鼠,都从车里扑了出来,手持武器包围住了公交车,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车顶。 失去了人类文明的夜晚虽然没有了半点灯光,可是借着雪铁龙的车头灯,以及进化后的夜间视物能力,几个人都看清楚了:在公交车的中端,此时正趴伏着一团深色的影子。看那根长长的、不住摇摆的口器,不是堕落种是什么? 一见自己被包围了,那只堕落种猛地站起来,转身就朝后跑去——林三酒一下瞪大了眼,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堕落种的身体竟然一点都没有干缩,完全跟常人无异! 想达到这种程度,要吸掉多少人的全部体液才行?就连它奔跑的速度,都跟常人一样……要不是那根口器提醒着她,只怕林三酒真要以为那是个正常人了。 “杀了我还想跑?做梦!”卢泽第一个反应过来,狠狠地一咬牙,脚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一支箭似的,眨眼间已冲出去很远。林三酒、玛瑟紧跟着也冲了出去。 唯一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田鼠,跟着跑了没几步就呼哧带喘的停了下来,朝三人的背影大喊道:“我在这里放风——你们加油——” 尽管那堕落种的速度跟正常人差不多,可追踪它的三个人,哪个又是正常人?还要不了半分钟,三个人已经拦住了前路,对堕落种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势。 堕落种一动不动地盯着几人,三人也戒备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动手。 近距离、面对面地一看,三人立刻一阵反胃。 这只堕落种很显然是个男性,一身的皮肉饱满水润,光看身体的话,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类。也不光是身体,它细长眼睛上覆盖着眼皮,宽阔的额头很平滑……看起来都正常极了,没有半点恶心的地方。然而只有头部的口器是不变的——在这样一张正常、光洁的男性脸上,原本应该是口鼻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洞,一个巨大的蚊子口器从深洞里伸了出来…… 仿佛是刻意设计的一样,这种诡异的反差让林三酒宁可去看王思思。 “你们,怎么倒好像是有备而来的呢……”男性堕落种的口器里发出了人声,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恶心的笑意:“我刚来,你们就停车?是谁给你们报的信?” 怎么……听这意思,难道还有其他堕落种? “我不喜欢跟不是人的东西废话。”念头一闪而过,林三酒没有多想,微微一笑,掌心里白光连闪几次,左手里顿时多了一把卡片。 这是她反复试验自己的能力后,所开发出来的一种新用法。 随着她左手一挥,五张薄薄的卡片立刻顺着她的心意,笔直地朝前方激射出去,迅速欺近了堕落种眼前。接着五张卡在空中一分,笼罩住了它的面门。 没错,林三酒控制的正是卡牌在空中的速度和运动轨迹。这个用法虽然厉害,但是可惜的是限制也很大。目前她也只能控制卡片五秒钟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堕落种意识过来面前的情况,五张卡一个加速,直直扑向了堕落种的要害处。就在要碰到堕落种皮肤的前一刻,五张卡同时变成了锋利的刀片—— 尽管躲闪反击下,五把刀片没能全部奏效,但其中一把刀片深深地扎进了堕落种的左眼。尖锐的嘶叫顿时响彻了夜空,口器在半空里不住颤抖。 “快!趁现在!”卢泽立刻冲了上去,挥舞着警棍朝它重重一击。堕落种的下巴伴随着一阵令人肉酸的声音碎了。 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堕落种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忽然卢泽的视野里闪过了一点反光。 随即砰的一声——仿佛是枪响的声音,一下子炸开了,刚才的一点反光拉成了一道线,流星般地朝田鼠的胸膛射去。 田鼠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绝望地一挥手——然而手机才刚刚召出来,他的心口已经爆出了一团血雾,尸体和手机一起,重重落在了地上。随着田鼠圆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手机也在原地迅速地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三个正在跟堕落种缠斗的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望着田鼠的尸体楞了。 趁此机会,堕落种不敢恋战,一个翻身跳出了包围圈,转身就跑。 林三酒身形一动,正要追上去,忽然脑海里警铃大作,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就地一滚——又一声枪响,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上多了一个冒着白烟的洞。 这一下,她全明白了。 “我们被狙击了!你们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玛瑟和卢泽扑身躲到了公交车后,林三酒蹲在了雪铁龙的后面,几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失去了目标,枪声也停了下来,夜晚又恢复成一片波涛暗涌的安静。 “田……田先生死了……”玛瑟有些难以接受地低声说了一句。 “是刚才那个堕落种的同伙干的吧?”林三酒发觉自己一颗心仍在扑通扑通地跳,仿佛要撕破胸膛跳出来似的——“咱们真是运气差,竟然碰上了一个会狙击的堕落种!” 卢泽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是堕落种干的……我刚才看见了,在右边的楼房前面,浮着好多个金属光点。狙击了田鼠的‘子弹’,就是其中的一个光点。” 这样的描述……其余二人瞪大了眼:“那不是进化能力吗?” 进化能力毫无疑问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 卢泽恨恨地说:“没错,我看是有个进化了的败类,和堕落种搭档了。” 林三酒一时还有些消化不过来——“搭档?跟堕落种搭档,他又有什么好处……” 话音未落,只听头顶处响起了咚的一声。 她条件反射式地朝上一看,发现刚才逃掉了的那只堕落种,就站在雪铁龙的车顶上—— 它长长的口器,就垂在了林三酒的肩膀旁边。 1588 分离与生机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也出现中暑死亡。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589 摄影爱好者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也出现中暑死亡。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590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伴随着女性怒气冲冲的喝骂声,一只靴子重重地踹在了公交车车门上,立刻震得落客门一阵摇晃。然而头顶上方写着一个鲜红“1”字的牌子,依然稳如泰山地挂着。 在林三酒背后,是在低着头叹气的玛瑟,以及刚刚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的卢泽。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吗?”林三酒喘着气,两眼通红,无名火更旺了:“这是谁在背后搞鬼啊!” 玛瑟无奈地轻声安慰道:“小酒,你别生气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许这个倒数反而救了我们一命……要不然,说不定咱们早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可一时间林三酒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谁耍了一样……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火气,双手死死地攥着裤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卢泽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也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下车走了几步,夜风卷着砂砾一阵阵地打在身上,微微的疼痛让林三酒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周遭静寂极了,没有半点杂音,人甚至能听见血液从耳朵里流过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好静啊。不过……是不是有点儿太安静了?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脏脏的雪铁龙上。 对了……前两次这个时候,田鼠不都已经过来叫他们起床了吗?怎么这一次都到现在了,也没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响?难道他还没醒? 想到这儿,林三酒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雪铁龙前,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田鼠!你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车里依然毫无动静。 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车窗上的灰,弯腰往向里看去。 车里副驾驶的座位被放了下来当床用,旁边随意扔着几个吃了一半的食品包装袋。喝空了的饮料瓶、几件脏脏的衣服——唯独不见田鼠的人影。 林三酒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在车队附近一边张望一边绕了几圈。周围什么也没有,十分空旷,树木早都化作了飞灰,一眼就能看出去很远。可是两圈走下来,她却连田鼠的脚印都没看见一个。 正巧这时卢泽和玛瑟一边说着话,一边开门下车了——林三酒听见响动,忙跑过去去扬声喊道:“田鼠不在车里,不见了!咱们要不要去找找他?” 他们一楞,都没想到田鼠竟然失踪了。玛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从车顶上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我说,你们还是不要找了,找也找不到的。” 三个人顿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朝车顶望去。 在夜晚银白硕大的月亮下,两个黑影一站一坐,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炎热的夜风从他们身上流过,影子浸在月光里,看不清楚面目。 刚才说话的,好像是那个坐着的人。他姿态闲适极了,从车顶上垂下了一只脚,声音里含着戏虐:“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觉得我好看?” 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林三酒张张嘴,“你们把田——”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没说话的男人轻轻“嗤”了一声,打断了她;他朝前走了一步,忽然踏着雪亮的月光一跃而起,化作一道影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顿时激起了一阵烟尘。 这个男人身材非常高大,一身强健得如同野兽般的流畅肌肉,充斥着危险的爆发力。他背上负着一把长长的、略带弧度的刀,与武士刀有些形似——可是却没有刀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系在身上的。只有钢铁铸成的刀身,在黑夜里流着微光。 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不难做到——可是不知怎么地,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东西一瞬间拉响了林三酒等人的警报,他们的神色都戒备了起来。 男人抬起头,朝几人缓缓扬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凶狠的微笑。 一瞬间,一股从没体验过的气势,如同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好像被这个人抽走了空气一样,三人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刹那。这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就连站着都变得很困难了——强撑了一会儿,玛瑟第一个坚持不住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 卢泽一脸的不甘愿,额头尽是冷汗,慢慢地屈下了一个膝盖。 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对面的男人给捏住了,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想要支撑她站稳。她战栗着,努力压制住自己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野兔在草原上遇见了美洲狮。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对方和自己,根本就不是食物链上同一层的生物。 这个时候,林三酒“敏锐直觉”早已全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她: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 就在她支撑不住,即将要转身就跑的时候,一直坐着说话的男人轻飘飘地跳了下来——就好像平地里起了一阵化冻春风,吹开了千万梨花,微微地抚过林三酒的脸颊——刚才要杀人一般的威势,立即减轻了不少。 一跳下来,他就指责了一句:“你吓唬他们干什么?”接着转头安慰三个人:“没事没事,他就是这个臭毛病,你们别害怕。” 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哼了一声,嗓音沉沉的:“是他们太差劲了。” “……你们是什么人?”心跳缓缓地镇定了下来,越听这两人的声音,林三酒就越觉得耳熟:“你们找我们是想要干什么?” “还有你刚才不让我们去找田鼠,又是什么意思?”卢泽扶着玛瑟站了起来,听见林三酒发问,也忙插了一句。他虽然年纪小,可见事却很灵敏——自从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跳下来以后,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好像没打算对他们动手。 就凭对面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如果真的要杀他们,可能还要不了三十秒。 刚才坐着的男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如同一瓣桃花似的,白牙闪闪发亮。他看了看三个有点狼狈的人,忽然笑着说:“你们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呢吧?” 三个人没说话,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忽然开口了:“不但差,也很笨。” 林三酒顿时皱了皱眉头——可刚才的恐惧感仍残存在心里,她最终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他们毕竟是刚开始没多久嘛……”桃花男打了一句圆场,朝几人说:“好了好了,我会从头把事情告诉你们。看样子,你们没怎么经历过‘新世界’吧?” 卢泽和玛瑟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我们经历过两次新世界,只有小酒还是第一次。” 桃花男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睁圆眼睛望着他们:“两次?难道你们连着两次经历的都是E级世界?” “……E级世界是什么?”卢泽迷茫地问了一句。 “咦?”桃花男顿时一副很棘手的表情:“……真是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这么新的新人。听好了,在新世界降临的众多平行空间里,按照生存的难易度不同,是分了从E到A五个等级的。你们玩过游戏吧?对,就是像游戏一样——你问谁分的?某个地方的人分的,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总之,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新世界,就划分了这么五个等级,E级可是最轻松的。” 听见“最轻松”三个字,玛瑟脸色顿时一变,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她身边的卢泽却一下跳了起来,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忍着气说:“最轻松?在战争世界里,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到后来,适龄士兵都死完了,战场上厮杀的尽是瘦成骨头一样的小孩子……这怎么能算轻松!” “身为平常人,居然能在末日来临以后还坚持了这么久,真是一个轻松的世界啊。”桃花男像是故意气人一样,笑容凉凉的:“你要知道,一旦过了E级,哪怕是进化人类也都变得像草芥似的,保得住今天保不住明天……就像你们现在一样。” “极温地狱……是哪个等级?”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桃花男看了她一眼,笑着说:“D级。” 林三酒脸一白。 这个叫他们一连死了两次的地方,仅仅只是D级而已?那C级和以上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儿,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这个级别,是怎么判定的?” “说到这个,就跟你们眼下的处境有关系了。”桃花男恢复了刚才暖意融融的笑:“所有E级以上的新世界,都会随机出现……嗯,怎么说呢,相应难度的地区陷阱。我们叫它‘副本’。” “副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句。 “就是一个名字,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这个名字最通用。总之,副本里一般是各种各样的生死危机……就像游戏里一样,只有活着闯关成功,你们才能从副本里走出去。对于这个副本而言,每一次死亡,倒数就会减少一次,三次机会用完了,到时也就真的死了。” “那……我们现在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了!”林三酒怔怔地说。 “没错。”出乎意料的,开口的是背着武士刀的男人。“你们前两次的表现,真是差得叫人想哭。” 林三酒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要说的话——确实,连着两次全军覆灭,好像是有点太那个了…… 眼看气氛被同伴一句话打击到了谷底,桃花男忙苦笑着说:“也不能怪你们,你们的对手比你们经验丰富太多了……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离之君,他叫黑泽忌。这一次,我们是来帮忙的。” 1591 以无力之身完成不可能之事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1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3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1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冲去。平时感觉不长的一段路,今天却漫漫无期——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 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几人顿时抱住了头脸,脚步在躲闪间慢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打、打吧!”方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谁有武器?” 正当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堕落种,浑身冷汗的时候,堕落种像是很高兴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它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它们身上往往是应该很腥的,但是现在,那个家伙身上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叫人非常熟悉—— 那是洗衣粉的气味。 在绿洲里,由于水源宝贵,只有干部楼里才有洗衣粉——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这个堕落种,穿了一件干部的衣服——或者说,它的衣服受到了干部的待遇。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觉得自己脑中突然浮起来的猜测简直太过惊世骇俗——大厅里此刻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林三酒骤然发难,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几乎是转眼间,林三酒就落得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她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长长的几次,方丹扔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骚乱声像潮水一样从地下两层里漫了上来;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从他身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与碎肢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她没有经过搏击培训,但这样看起来,她好像在武斗一途上,还算有点天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它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在这儿,”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也没有想到,投鼠忌器的代价竟然这么大。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叛徒为两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1592 个人即副本的设想 当屋一柳拼命翻滚到树丛边停下来时,他后背贴地、喘着粗气,连最后一丝力气都透支了。 ……没事,他还没事。 手背上的伤被刮开了、被磕碰了,掺进了沙石,痛得令他的脑子都像是着了火。但这份痛苦越强,却越令他感到安慰——说明他作为发动【副本取景地】的人,果然现在还是好好的,没有被卷进副本中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签证官。 场记板合上那一声,似乎将签证官给冻住了。他仿佛吃惊过度,连屋一柳急忙翻滚逃脱的时候都没有去管。此时他跪在地上,上半身直立着,瞪着前方黑漆漆的圆镜头,好像一时还不敢相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签证官呆住了之外,一切都和刚才并无分别。 等一下,不、不会是没生效吧? 屋一柳刚才没能把副本内容完整讲完,就不得不抓住机会发动【副本取景地】了,而且时间太紧迫,他勉强说出口的部分也有点含混不清、模棱两可——假如听者是人的话,甚至可以生出好几种理解和误会。 所以,这个特殊物品是否真的发动了,又是否按照他设想的那样发动了,都还是未知数。 屋一柳想跑不知道该不该跑,想留也不敢留,僵在原地不知怎么才好。想了想,现在总之要先拉开距离;他喘匀了一口气,慢慢地爬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眼睛一直盯着签证官。 他这一动,签证官似乎被唤回了神,朝他转过了眼睛。 “你……你设定的副本,”他哑着嗓子,声音干燥地问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屋一柳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又往后退了两步。签证官那样子,不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反而像是早已知道了答案,在等他去否定。 “你说话呀,”签证官低低地说,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爬起来的动作很小心,很慢,仿佛生怕动作稍稍一大,四肢或者头颅就会从身上滚落下来一样。 屋一柳突然生出了一个感觉,没有来由,却强烈得掐住了他的呼吸:【副本取景地】这个特殊物品,可能真按照他头脑中设想的一样发动了。 难道它可以读取发动人的想法吗? 这么说来,原本假副本的内容也是特别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概括总结…… “我现在……”签证官站直身体,神情近乎茫然地问道:“算是个什么?” 在他与自己的目光相碰时,屋一柳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颤。 “……我想你应该还是进化者,”他盯着签证官,小心翼翼地答道:“同时,你、你应该也是一个副本。一个人,就是副本本身了。” “噢?”签证官慢慢歪过头,看着他。“原来如此。” 这就是屋一柳的设计——【副本取景地】需要事先安排好场地内容,变形人甚至事先造了一个假副本,才能够将它变成真正的副本。可他仓促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准备,唯一的办法,便是就地取材,直接把人本身当成副本素材。 发动【副本取景地】时,按照他的设想,被镜头笼罩着的进化者本人就会变成一个副本,而副本内容就是一小片根据进化者特质产生的末日。 打个比方的话,如果说进化者是一根破皮的电线,那特殊物品产生的副本,就等于在他身边泼上了一滩水。他人只要走进这滩水里,就会触电——简单来说,【副本取景地】使进化者变成了一个小型末日的发生器。 这个世界上的变形人,不是在尽一切努力,要将末日世界的力量压住吗?那他就让末日世界多来几个好了,看看那群变形人是否还能压制得住。 当时屋一柳没有机会往深里想,进化者在变作小型末日发生器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自己又会怎么样——老实说,这确实也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现在他知道了,进化者本人似乎没有变化,至少外表上看不出来区别。 只不过,该产生的末日副本呢?在哪里,什么样,有多大——重要的是,他现在该跑吗? 他想进化,似乎就应该主动走进末日中去,哪怕只是进化者个人生成的“小末日”;但他清楚,现在被签证官生成的末日副本给卷进去,还不是一个好时机,因为未知数太多了,况且他还要去救乔教授。 那签证官盯着他几秒,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忽然毫无笑意地笑了一笑。他的面皮发着颤,渗着一层雪白的颜色。 “你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很低,仿佛也在发苦,自嘲似的说:“这个副本的设计,和我的能力真是太相配了。” 屋一柳确实刚才没有意识到,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变成了一个副本,我还能走吗?我还能传送吗?不管怎么样,我,我得试一试。”签证官喃喃地说,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了。“当然,你一个普通人,你什么也不懂。你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清楚的。” 屋一柳头脑中已经警铃大作了,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慢慢地往后退。假如签证官决心来抓他,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是很难逃得掉的。“什么?”他想借着说话的工夫,尽量拖延时间。 “我的能力还在,”他始终死死盯着屋一柳,在说话的时候,声音虽然不响,面颊上的肌肉却在一跳一跳:“我还可以继续开签证。” 话音未落之际,他手里一甩,指间就多出来了一张纸片。 那是什么?那就是签证吗? “哦,是荒野森林啊。”签证官低头扫了它一眼,再抬头时,发现屋一柳已经又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不由失笑道:“你的感觉倒是挺灵敏的。你放心,虽然这个世界只有C级,对付普通人可足够了。” 屋一柳再也不敢继续犹豫了。他原本担心自己转身跑的话,后背暴露给他会不会有问题——此刻哪里愿意再耽误,掉头拔腿就跑。 后方那张签证朝他破空而来的时候,在空气里响起了一道切割似的声音,笔直朝他追了上来。屋一柳跌跌撞撞、跑得已经尽可能快了;他的肺里一下子再度烧起了火,沉重的喘息声几乎要淹没过纸片破空的声音了。在他自己的脚步声、喘息声中,他知道自己即将要避不过去了,突然扬声怒吼了一句:“他在这里!” 喊完这四个字的同时,屋一柳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到了脑后。他往旁边闪躲是闪躲不过去的了,当即往前一扑,整个人直直地朝地面上跌了下去,顺势往旁边一滚,口中始终不忘喊道:“发动副本物品的那个人,就在这里!” 刚才签证官说过,有一台摄影机上线了,就是说至少有一个进化者正在往这边赶来——他毕竟还是普通人的速度,并没有能把签证官引开很远,要是那人已经来到附近的话,或许他这一声吼还有被听见的可能性。 但是,几乎是理所当然的,那张签证先一步落在了他的身边。 在卡片落地的那一霎那,即使没有产生光影声响,他还是好像看见了一圈波纹似的微光,以签证为中心,伴随着气流轰然炸开了,极速朝周围蔓延而去。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撞了一下,屋一柳刚刚要喊出口的下一句话,就被撞回了喉咙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景象已经全变了。 他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好像只是一晃神的工夫,郁郁葱葱的参天树林,就已经占据了视野的每一处角落。树木密集林立着,巨型蕨丛填满了树木与树木之间的空地,绿苔腐叶在湿润狭窄的林间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石头上,树干上,倒下的木枝上,到处都覆盖着一片湿漉漉的苔藓——屋一柳急忙想撑着地面爬起来,没想到手下一滑,又“咕咚”一声重新跌坐了回去。 晚了,他已经被那个签证官生成的小型末日副本给包进来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签证官对于自己的副本有没有掌控能力;还是说,末日副本只是复制粘贴了一小部分真正的末日世界?他当初设想的时候只有后者,他当然不会有意给予进化者能决定命运的生杀大权——但是他没来得及做出限制,就发动了【副本取景地】。 尽管屋一柳很清楚,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赶紧离开这里、去找乔教授汇合,他依然没抵抗住惊奇,坐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这里就是某个末日世界呈现出来的模样了,他会进化吗?他要在这儿坐多久,才会开始进化? “刚才是你喊的?”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密不透风的野山林后响了起来,惊了屋一柳一跳。他赶忙爬起来,循声望去时,却看不见那个说话的人影。 “发动副本物品的那个人,在哪里?”那个男声问道。“这里是他释放出来的……某种领域吗?” “你、你进来了?”屋一柳结结巴巴地问。 对于这个问题,那个刚刚赶来的男进化者没有回答,只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这么像一个……末日世界?” 屋一柳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在他的“个人即副本”设想里,“小型末日生成器”是一种可以传染的现象。签证官就像是一个零号病人,当其他进化者靠近他所生成的末日副本时,那一个进化者也会控制不住地开始产生副本。 他在等待这个世界上第二个末日的出现。 1593 一环接一环的困境 操。 玩大了,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不仅是玩大了,还顺手把自己给害了一把。 屋一柳将脸埋在血淋淋的手掌里,滑腻感像液体一样缓缓流下了面颊和脖子。 也许是他在极度紧张和疲惫下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精神状态,此刻该有的情绪他连一点都没有,反而却想放声大笑。越想越好笑,实在快要忍不住了,他的肩膀都开始颤抖了——屋一柳猛地抬起头,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高高地扬进参天绿树之间,惊飞了数只扑棱棱的鸟。 “什么事很好笑吗,”蹲在他身边的巨大鼠类,将尖尖的鼻头凑了过来,粗硬短黑的胡子,随着鼻翼张合一抖一抖,问:“把你笑成这样?” 屋一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放下手的时候,面颊上又是血又是泪,仍旧止不住地笑,笑得浑身发抖。他此刻坐在一圈两人高的灰黑大鼠中间,日光都被他们的身体给挡在了外面。 腥臭气浓郁地挂在空气里,偶尔一阵打磨牙齿的声音,极快地从他脖子后擦过去。他们胸膛以下的毛越来越稀薄,到大腿上时已经像人一样光溜溜的了,粉红皱皮上只偶尔冒起几根长长的黑毛;他们双腿蜷曲起来蹲在地上,长长的胳膊搭在脚旁边。 在分明属于啮齿类动物的长脸上,都长着人类的眼睛,形状像杏仁一样,上下两排睫毛之间,黑白分明。四五双人类的眼睛,此刻都集中在了屋一柳身上。 ……第二个进化者,也就是刚刚赶回来、想要阻止签证官的那个进化者,他受传染后所产生的“小末日”里,出现了这种人不人、鼠不鼠的巨大生物。 签证官比较特殊,他可以根据签证目的地,产生相应的副本内容——比如“荒野森林”,就将屋一柳吞进了一片繁密的雨林里。 而不能产生签证的一般进化者,在受到“个人副本”传染之后所产生的副本,似乎就是他本人的老家世界。 在这一群巨鼠窸窸窣窣从树丛中慢慢摸出来的时候,屋一柳听得很清楚:那个赶来阻止签证官的进化者,站在远处的树林里,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怎么和我老家……”他似乎重新想起了一场早已忘记的噩梦,惊慌失措中,连连喝问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这里?是我的幻觉吗?” ……或许使进化者经历的第一个世界,不管评级是高是低,永远都是本人最深沉的一段恐惧之一吧。 蹲坐在屋一柳对面的巨鼠,闻言抬起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嗅了几下——明明是兽类的行为,却叫人觉得矫揉造作,仿佛是故意做戏表演成老鼠的人一样。 巨鼠笑起来,从啮齿类动物的嘴里,露出了一排方块似的人牙:“这不是飞草吗?老朋友了呀,又见面了。” 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进化者,猛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嗝,似乎被惊得卡了一口气。屋一柳这个时候缓下来了,十分疲倦地坐在原地,问道:“连这些生物,都是你在老家世界里打过交道的吗?” 也就是说,他一手制造释放的“个人副本”,可以把每个进化者的老家世界都具像化,在他们身边变成副本。它们不仅具有传染性,而且可以互相叠加;一个传一个,各种各样的小型末日世界,全部绞错、交织、重叠在一起,像万花筒一样,像打翻了的油彩一样,让他出生成长的这个地方,彻底变成了混乱世界。 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状况。 假如屋一柳现在进化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若他变成了进化者,那他也会被传染;被传染了,他身边就会产生一个“小末日”——可是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个末日世界,就是这个混乱世界。 也就是说,他能产生的唯一一个“小末日”,就是这个混乱世界本身,它的缩小版。 于是混乱世界中,又多了一块混乱世界……在他以外,每一个进化的本地普通人,都代表着会产生一个缩小的混乱世界。这么多花样百出、层层交叠在一起的混乱末日世界,像无数爆炸后的蘑菇云一样盛开在这个星球上,难道不好笑吗? 而且,哪怕只是从纸面上理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都已经叫人觉得头疼了,何况是在其中生存下来呢? 他费了这么多心力,挣扎冲撞了这么久,可以说是一手将变形人世界给拉入了水底——可是到头来,屋一柳发现自己似乎也要陪葬了。 至少,他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从这种灰黑巨鼠身边逃走,逃出这片“荒野森林”。 屋一柳感觉到笑的欲望又冲了上来,但是这次没等触及面皮,就消散了。 “飞草,你怎么不出来呢?”那巨鼠说话时,他身边的几头巨鼠也一起转过了身子,腿仍蜷着,上半身都直立起来,望着同一个方向。“看见老朋友,不准备打打招呼吗?” 屋一柳听见隐隐的一声响动,还没等他明白那是什么声音,只见数只巨大灰鼠一齐转过了身去——签证官的影子从几棵树之间一闪,似乎是刚瞧见这些灰鼠,就急忙朝后退了好几步。 签证官对“荒野森林”显然很熟悉,一瞬间就明白出问题了,这些巨鼠不是“荒野森林”的一部分。当他转身就走,边跑边朝对讲器求援的时候,声音听上去也慌了:“你快过来,情况比我想的还乱,刚才有一个来到这里的进化者,也出现了——” 从遮蔽了大部分视线的密林深处,飞草的怒喝声远远地响了起来,朝他追了上去:“就是你干的吧?你发动了什么东西?你关掉!” 飞草和签证官撞上一起了,没人在乎现场一个普通人,现在原本是他逃走的最好机会才对。 一张庞大的啮齿类动物面庞,从屋一柳耳朵旁边垂下来,咧开了嘴。 那一排整整齐齐的方块人牙后方,“咯咯”地笑了几声;张开嘴时能看见一条粉红色的湿润舌头,模样和人舌一样,卷起来,打了一下牙齿。 “趁他们忙,我们好好相处一下吧。我就喜欢普通人,”那巨鼠假模假式地说,“非常娇弱,奶声奶气……” 自从他们现身之后——在屋一柳的心里,这些巨鼠不是“它们”,而是“他们”——他连坐姿都没有变化,始终盘腿坐在同一片厚厚的青苔上。 身边的蕨丛又满又密,长长地伸向四面八方,挂着湿润的水珠;空气里仿佛蒙了不知道多少层湿布,闷得人喘不上气。那几头巨鼠身体太大了,每一次转头、扫尾、弯腰,都要把绿植丛挤开一些;等他们一停下,无数贯穿了空气的树枝和蕨,就会再次在他们身边合拢。 “你们是因为飞草,才被创造出来的,”屋一柳慢慢地说,“这里不是你们的家乡世界,你们应该清楚吧?” 或许是过去一个多月里,他见识的、经历的太多了,他现在发现自己不怎么害怕。更何况,这种死法不符合他的审美;他都走出了这么远的路,绝对不要死在这么难看的东西手上。 几头巨鼠闻言,不由四下转了转头。他们的模样固然令人恶心,但有一点:他们显然和人类一样具有智能,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你们不想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吗?”他问道。 “什么地方?” “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话太多了,”几头巨鼠纷纷有了不同的反应。 “荒野森林,”屋一柳保持着平静,慢慢说道,“你们出现的地方,恰好是一个叫做‘荒野森林’的小末日。” “那又如何?”蹲坐在他身边的那一只巨大灰鼠,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他被“荒野森林”包进来之后,到飞草出现之前,中间有一小段时间,他是独自一人的——签证官当时明明知道他在哪儿,却就是不过来。 这就很奇怪了,因为签证官那个时候,怒气几乎能化成实质再一口吞了他;就算把屋一柳囊括进了小末日里,也远远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 所以屋一柳自然会开始思考:为什么签证官不来找他呢? 等他刚一有猜测,他就立马作出了行动——他迅速在植被稀疏处找到了一块大石,爬了上去,从那以后一直没敢再动一动。哪怕是这几头巨鼠慢慢从树丛里爬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跳下石头逃跑。 “你们彼此看看自己的后背嘛,”屋一柳尽量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们刚才转身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一只巨鼠的面孔仍然冲着他,却立刻将眼珠推进了眼角处,眼球这一滚,翻起来了一大片红血丝。 “什么也没有啊,”他望着同伴后背说道。 “你们个子太高了,”屋一柳轻轻说,“可我不一样。我平视的时候,正好能看见靠近你们尾巴根部上方……已经开始逐渐变得稀烂了呢。” 1593 一环接一环的困境 操。 玩大了,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不仅是玩大了,还顺手把自己给害了一把。 屋一柳将脸埋在血淋淋的手掌里,滑腻感像液体一样缓缓流下了面颊和脖子。 也许是他在极度紧张和疲惫下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精神状态,此刻该有的情绪他连一点都没有,反而却想放声大笑。越想越好笑,实在快要忍不住了,他的肩膀都开始颤抖了——屋一柳猛地抬起头,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高高地扬进参天绿树之间,惊飞了数只扑棱棱的鸟。 “什么事很好笑吗,”蹲在他身边的巨大鼠类,将尖尖的鼻头凑了过来,粗硬短黑的胡子,随着鼻翼张合一抖一抖,问:“把你笑成这样?” 屋一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放下手的时候,面颊上又是血又是泪,仍旧止不住地笑,笑得浑身发抖。他此刻坐在一圈两人高的灰黑大鼠中间,日光都被他们的身体给挡在了外面。 腥臭气浓郁地挂在空气里,偶尔一阵打磨牙齿的声音,极快地从他脖子后擦过去。他们胸膛以下的毛越来越稀薄,到大腿上时已经像人一样光溜溜的了,粉红皱皮上只偶尔冒起几根长长的黑毛;他们双腿蜷曲起来蹲在地上,长长的胳膊搭在脚旁边。 在分明属于啮齿类动物的长脸上,都长着人类的眼睛,形状像杏仁一样,上下两排睫毛之间,黑白分明。四五双人类的眼睛,此刻都集中在了屋一柳身上。 ……第二个进化者,也就是刚刚赶回来、想要阻止签证官的那个进化者,他受传染后所产生的“小末日”里,出现了这种人不人、鼠不鼠的巨大生物。 签证官比较特殊,他可以根据签证目的地,产生相应的副本内容——比如“荒野森林”,就将屋一柳吞进了一片繁密的雨林里。 而不能产生签证的一般进化者,在受到“个人副本”传染之后所产生的副本,似乎就是他本人的老家世界。 在这一群巨鼠窸窸窣窣从树丛中慢慢摸出来的时候,屋一柳听得很清楚:那个赶来阻止签证官的进化者,站在远处的树林里,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怎么和我老家……”他似乎重新想起了一场早已忘记的噩梦,惊慌失措中,连连喝问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这里?是我的幻觉吗?” ……或许使进化者经历的第一个世界,不管评级是高是低,永远都是本人最深沉的一段恐惧之一吧。 蹲坐在屋一柳对面的巨鼠,闻言抬起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嗅了几下——明明是兽类的行为,却叫人觉得矫揉造作,仿佛是故意做戏表演成老鼠的人一样。 巨鼠笑起来,从啮齿类动物的嘴里,露出了一排方块似的人牙:“这不是飞草吗?老朋友了呀,又见面了。” 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进化者,猛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嗝,似乎被惊得卡了一口气。屋一柳这个时候缓下来了,十分疲倦地坐在原地,问道:“连这些生物,都是你在老家世界里打过交道的吗?” 也就是说,他一手制造释放的“个人副本”,可以把每个进化者的老家世界都具像化,在他们身边变成副本。它们不仅具有传染性,而且可以互相叠加;一个传一个,各种各样的小型末日世界,全部绞错、交织、重叠在一起,像万花筒一样,像打翻了的油彩一样,让他出生成长的这个地方,彻底变成了混乱世界。 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状况。 假如屋一柳现在进化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若他变成了进化者,那他也会被传染;被传染了,他身边就会产生一个“小末日”——可是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个末日世界,就是这个混乱世界。 也就是说,他能产生的唯一一个“小末日”,就是这个混乱世界本身,它的缩小版。 于是混乱世界中,又多了一块混乱世界……在他以外,每一个进化的本地普通人,都代表着会产生一个缩小的混乱世界。这么多花样百出、层层交叠在一起的混乱末日世界,像无数爆炸后的蘑菇云一样盛开在这个星球上,难道不好笑吗? 而且,哪怕只是从纸面上理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都已经叫人觉得头疼了,何况是在其中生存下来呢? 他费了这么多心力,挣扎冲撞了这么久,可以说是一手将变形人世界给拉入了水底——可是到头来,屋一柳发现自己似乎也要陪葬了。 至少,他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从这种灰黑巨鼠身边逃走,逃出这片“荒野森林”。 屋一柳感觉到笑的欲望又冲了上来,但是这次没等触及面皮,就消散了。 “飞草,你怎么不出来呢?”那巨鼠说话时,他身边的几头巨鼠也一起转过了身子,腿仍蜷着,上半身都直立起来,望着同一个方向。“看见老朋友,不准备打打招呼吗?” 屋一柳听见隐隐的一声响动,还没等他明白那是什么声音,只见数只巨大灰鼠一齐转过了身去——签证官的影子从几棵树之间一闪,似乎是刚瞧见这些灰鼠,就急忙朝后退了好几步。 签证官对“荒野森林”显然很熟悉,一瞬间就明白出问题了,这些巨鼠不是“荒野森林”的一部分。当他转身就走,边跑边朝对讲器求援的时候,声音听上去也慌了:“你快过来,情况比我想的还乱,刚才有一个来到这里的进化者,也出现了——” 从遮蔽了大部分视线的密林深处,飞草的怒喝声远远地响了起来,朝他追了上去:“就是你干的吧?你发动了什么东西?你关掉!” 飞草和签证官撞上一起了,没人在乎现场一个普通人,现在原本是他逃走的最好机会才对。 一张庞大的啮齿类动物面庞,从屋一柳耳朵旁边垂下来,咧开了嘴。 那一排整整齐齐的方块人牙后方,“咯咯”地笑了几声;张开嘴时能看见一条粉红色的湿润舌头,模样和人舌一样,卷起来,打了一下牙齿。 “趁他们忙,我们好好相处一下吧。我就喜欢普通人,”那巨鼠假模假式地说,“非常娇弱,奶声奶气……” 自从他们现身之后——在屋一柳的心里,这些巨鼠不是“它们”,而是“他们”——他连坐姿都没有变化,始终盘腿坐在同一片厚厚的青苔上。 身边的蕨丛又满又密,长长地伸向四面八方,挂着湿润的水珠;空气里仿佛蒙了不知道多少层湿布,闷得人喘不上气。那几头巨鼠身体太大了,每一次转头、扫尾、弯腰,都要把绿植丛挤开一些;等他们一停下,无数贯穿了空气的树枝和蕨,就会再次在他们身边合拢。 “你们是因为飞草,才被创造出来的,”屋一柳慢慢地说,“这里不是你们的家乡世界,你们应该清楚吧?” 或许是过去一个多月里,他见识的、经历的太多了,他现在发现自己不怎么害怕。更何况,这种死法不符合他的审美;他都走出了这么远的路,绝对不要死在这么难看的东西手上。 几头巨鼠闻言,不由四下转了转头。他们的模样固然令人恶心,但有一点:他们显然和人类一样具有智能,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你们不想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吗?”他问道。 “什么地方?” “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话太多了,”几头巨鼠纷纷有了不同的反应。 “荒野森林,”屋一柳保持着平静,慢慢说道,“你们出现的地方,恰好是一个叫做‘荒野森林’的小末日。” “那又如何?”蹲坐在他身边的那一只巨大灰鼠,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他被“荒野森林”包进来之后,到飞草出现之前,中间有一小段时间,他是独自一人的——签证官当时明明知道他在哪儿,却就是不过来。 这就很奇怪了,因为签证官那个时候,怒气几乎能化成实质再一口吞了他;就算把屋一柳囊括进了小末日里,也远远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 所以屋一柳自然会开始思考:为什么签证官不来找他呢? 等他刚一有猜测,他就立马作出了行动——他迅速在植被稀疏处找到了一块大石,爬了上去,从那以后一直没敢再动一动。哪怕是这几头巨鼠慢慢从树丛里爬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跳下石头逃跑。 “你们彼此看看自己的后背嘛,”屋一柳尽量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们刚才转身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一只巨鼠的面孔仍然冲着他,却立刻将眼珠推进了眼角处,眼球这一滚,翻起来了一大片红血丝。 “什么也没有啊,”他望着同伴后背说道。 “你们个子太高了,”屋一柳轻轻说,“可我不一样。我平视的时候,正好能看见靠近你们尾巴根部上方……已经开始逐渐变得稀烂了呢。” 1594 师生的重逢 马上就好!五分钟!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伴随着女性怒气冲冲的喝骂声,一只靴子重重地踹在了公交车车门上,立刻震得落客门一阵摇晃。然而头顶上方写着一个鲜红“1”字的牌子,依然稳如泰山地挂着。 在林三酒背后,是在低着头叹气的玛瑟,以及刚刚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的卢泽。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吗?”林三酒喘着气,两眼通红,无名火更旺了:“这是谁在背后搞鬼啊!” 玛瑟无奈地轻声安慰道:“小酒,你别生气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许这个倒数反而救了我们一命……要不然,说不定咱们早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可一时间林三酒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谁耍了一样……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火气,双手死死地攥着裤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卢泽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也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下车走了几步,夜风卷着砂砾一阵阵地打在身上,微微的疼痛让林三酒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周遭静寂极了,没有半点杂音,人甚至能听见血液从耳朵里流过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好静啊。不过……是不是有点儿太安静了?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脏脏的雪铁龙上。 对了……前两次这个时候,田鼠不都已经过来叫他们起床了吗?怎么这一次都到现在了,也没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响?难道他还没醒? 想到这儿,林三酒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雪铁龙前,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田鼠!你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车里依然毫无动静。 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车窗上的灰,弯腰往向里看去。 车里副驾驶的座位被放了下来当床用,旁边随意扔着几个吃了一半的食品包装袋。喝空了的饮料瓶、几件脏脏的衣服——唯独不见田鼠的人影。 林三酒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在车队附近一边张望一边绕了几圈。周围什么也没有,十分空旷,树木早都化作了飞灰,一眼就能看出去很远。可是两圈走下来,她却连田鼠的脚印都没看见一个。 正巧这时卢泽和玛瑟一边说着话,一边开门下车了——林三酒听见响动,忙跑过去去扬声喊道:“田鼠不在车里,不见了!咱们要不要去找找他?” 他们一楞,都没想到田鼠竟然失踪了。玛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从车顶上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我说,你们还是不要找了,找也找不到的。” 三个人顿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朝车顶望去。 在夜晚银白硕大的月亮下,两个黑影一站一坐,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炎热的夜风从他们身上流过,影子浸在月光里,看不清楚面目。 刚才说话的,好像是那个坐着的人。他姿态闲适极了,从车顶上垂下了一只脚,声音里含着戏虐:“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觉得我好看?” 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林三酒张张嘴,“你们把田——”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没说话的男人轻轻“嗤”了一声,打断了她;他朝前走了一步,忽然踏着雪亮的月光一跃而起,化作一道影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顿时激起了一阵烟尘。 这个男人身材非常高大,一身强健得如同野兽般的流畅肌肉,充斥着危险的爆发力。他背上负着一把长长的、略带弧度的刀,与武士刀有些形似——可是却没有刀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系在身上的。只有钢铁铸成的刀身,在黑夜里流着微光。 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不难做到——可是不知怎么地,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东西一瞬间拉响了林三酒等人的警报,他们的神色都戒备了起来。 男人抬起头,朝几人缓缓扬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凶狠的微笑。 一瞬间,一股从没体验过的气势,如同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好像被这个人抽走了空气一样,三人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刹那。这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就连站着都变得很困难了——强撑了一会儿,玛瑟第一个坚持不住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 卢泽一脸的不甘愿,额头尽是冷汗,慢慢地屈下了一个膝盖。 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对面的男人给捏住了,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想要支撑她站稳。她战栗着,努力压制住自己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野兔在草原上遇见了美洲狮。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对方和自己,根本就不是食物链上同一层的生物。 这个时候,林三酒“敏锐直觉”早已全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她: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 就在她支撑不住,即将要转身就跑的时候,一直坐着说话的男人轻飘飘地跳了下来——就好像平地里起了一阵化冻春风,吹开了千万梨花,微微地抚过林三酒的脸颊——刚才要杀人一般的威势,立即减轻了不少。 一跳下来,他就指责了一句:“你吓唬他们干什么?”接着转头安慰三个人:“没事没事,他就是这个臭毛病,你们别害怕。” 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哼了一声,嗓音沉沉的:“是他们太差劲了。” “……你们是什么人?”心跳缓缓地镇定了下来,越听这两人的声音,林三酒就越觉得耳熟:“你们找我们是想要干什么?” “还有你刚才不让我们去找田鼠,又是什么意思?”卢泽扶着玛瑟站了起来,听见林三酒发问,也忙插了一句。他虽然年纪小,可见事却很灵敏——自从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跳下来以后,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好像没打算对他们动手。 就凭对面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如果真的要杀他们,可能还要不了三十秒。 刚才坐着的男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如同一瓣桃花似的,白牙闪闪发亮。他看了看三个有点狼狈的人,忽然笑着说:“你们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呢吧?” 三个人没说话,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忽然开口了:“不但差,也很笨。” 林三酒顿时皱了皱眉头——可刚才的恐惧感仍残存在心里,她最终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他们毕竟是刚开始没多久嘛……”桃花男打了一句圆场,朝几人说:“好了好了,我会从头把事情告诉你们。看样子,你们没怎么经历过‘新世界’吧?” 卢泽和玛瑟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我们经历过两次新世界,只有小酒还是第一次。” 桃花男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睁圆眼睛望着他们:“两次?难道你们连着两次经历的都是E级世界?” “……E级世界是什么?”卢泽迷茫地问了一句。 “咦?”桃花男顿时一副很棘手的表情:“……真是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这么新的新人。听好了,在新世界降临的众多平行空间里,按照生存的难易度不同,是分了从E到A五个等级的。你们玩过游戏吧?对,就是像游戏一样——你问谁分的?某个地方的人分的,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总之,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新世界,就划分了这么五个等级,E级可是最轻松的。” 听见“最轻松”三个字,玛瑟脸色顿时一变,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她身边的卢泽却一下跳了起来,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忍着气说:“最轻松?在战争世界里,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到后来,适龄士兵都死完了,战场上厮杀的尽是瘦成骨头一样的小孩子……这怎么能算轻松!” “身为平常人,居然能在末日来临以后还坚持了这么久,真是一个轻松的世界啊。”桃花男像是故意气人一样,笑容凉凉的:“你要知道,一旦过了E级,哪怕是进化人类也都变得像草芥似的,保得住今天保不住明天……就像你们现在一样。” “极温地狱……是哪个等级?”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桃花男看了她一眼,笑着说:“D级。” 林三酒脸一白。 这个叫他们一连死了两次的地方,仅仅只是D级而已?那C级和以上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儿,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这个级别,是怎么判定的?” “说到这个,就跟你们眼下的处境有关系了。”桃花男恢复了刚才暖意融融的笑:“所有E级以上的新世界,都会随机出现……嗯,怎么说呢,相应难度的地区陷阱。我们叫它‘副本’。” “副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句。 “就是一个名字,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这个名字最通用。总之,副本里一般是各种各样的生死危机……就像游戏里一样,只有活着闯关成功,你们才能从副本里走出去。对于这个副本而言,每一次死亡,倒数就会减少一次,三次机会用完了,到时也就真的死了。” “那……我们现在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了!”林三酒怔怔地说。 “没错。”出乎意料的,开口的是背着武士刀的男人。“你们前两次的表现,真是差得叫人想哭。” 林三酒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要说的话——确实,连着两次全军覆灭,好像是有点太那个了…… 眼看气氛被同伴一句话打击到了谷底,桃花男忙苦笑着说:“也不能怪你们,你们的对手比你们经验丰富太多了……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离之君,他叫黑泽忌。这一次,我们是来帮忙的。” 1595 纸鹤 今天很顺利,正文已经写好了,我再捋一遍错字,几分钟之内就能发,当然了,我捋了不代表捋完之后就没有错字了,大家,啊,要正确调整这个期待值,不退钱 “你不知道,像超市这种物资丰富的地方,往往也是变故最多的……” 卢泽和林三酒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黑乎乎的货架当中,时不时盯一眼对方的背后。他们一人手里举着一支红酒瓶子——没办法,超市门口那儿除了这个还有点杀伤力,其他的都没法用。当然用红酒对付堕落种是不太靠谱,但是砸出去就跑还是能办到的。 玛瑟被他们刻意放平了,摆在门口两具尸体中间,一眼看上去就跟死人一个样。只不过她醒来以后会不会不高兴,就是卢泽的事了…… “咱们到熟食区——”卢泽低声说。他刚想说一会儿先从熟食区开始吃起,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恶臭。不甘心地拿起了一盒蔬菜土豆沙拉,才一入手就扔了:“全都坏了!都化成水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林三酒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两个人才摸黑将超市从头到尾地走了一圈。除了超市深处躺着几具尸体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这下就不用再继续警戒了,两人放下了红酒瓶子——一直举着也怪累的——并肩往回走。 “虽然没有阳光直晒,可是地下超市一没有了光,也太黑了……你知道哪儿有手电筒吗?”卢泽有点烦,“自从来了这个极温地狱,我一直就在黑暗里呆着。” “一会儿找找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卖的,毕竟是一家高端进口超市。”林三酒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食品区,各自抓了几包看不清是什么的食物,抱在了怀里。“不过,我记得他们有卖香薰蜡烛的……只要有光亮就行了。” 一边低声跟林三酒说着话,卢泽一边摸索着打开了包装袋。 “哎,这个是薯片……”他才刚刚惊喜地叫了一句,只听安安静静的超市里忽然回荡起了一声:“卢泽,你给我滚出来!” 正是玛瑟的声音。 “玛瑟?玛瑟,你醒了!”卢泽一听,忙拉着林三酒就跑,没几步就回到了门口。借着外面投下来的光一看,玛瑟正嫌恶地站在两具尸体中间,一头红发和一张黑脸看起来反差特别明显。 卢泽忙嘻嘻哈哈地解释了几句,又拿自己手里的薯片讨好了玛瑟半天,她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随即,她将目光放在了林三酒身上,似乎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 林三酒不知怎么顿时有点儿紧张,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望着玛瑟问道:“我的数据有问题?” “也不算是有问题……或许是我之前的样本太少了吧,”玛瑟安慰她似的笑了笑,说:“你的数据,跟我以前测量过的,都不太一样。” “怎么说?”林三酒忙追问了一句。 “光说也说不明白,还是你自己看看吧!”玛瑟话音一落,食指上的指甲立即伸长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指甲尖端泛起了淡淡的金黄色光芒。 玛瑟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有些暗的地方,示意二人跟上来。接着,她用食指在空中写起了字来——每一个写出来的字,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漂浮在了空气里。 林三酒想压抑一下惊讶的表情,可惜不怎么成功。 “左边是你的数值。”玛瑟一边写,一边解释:“我会把卢泽的也写下来,给你做个对比。” 【林三酒的基础能力】 高温适应:有效抵抗高达125°高温环境。 敏锐直觉:时灵时不灵,但是灵的时候比较多。 第三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林三酒的身体数值】 身高:168cm 体重:56公斤 百米平均速度:秒 神经反应速度:较快 视力: 脂肪含量:% 肌肉含量:% 潜力值:高 玛瑟刷刷地写完了,卢泽首先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呃?”,倒把林三酒给弄得心里一提。玛瑟白了他一眼,接着对她说:“你的数值还不止这些,我是把重要的几项挑出来了。一会儿咱们对比完了,我再一一给你写下来。” 林三酒朝她点点头,快速地将自己的数据都读了一遍。 她打小体能就很不错,身手也颇敏捷。在女生们都头疼的体育课上,她一向是如鱼得水的,高考的时候还靠体育加了不少分。当然从小到大,她也没少被男生嘲笑过“四肢发达”什么的……总而言之,除了一个潜力值,其他的数据在她看来都很正常。 在林三酒出神的时候,卢泽的数据也都一一浮现在了空中。 【卢泽的基础能力】 极端气候适应:能够在极度高温和低温的情况下生存。 身体强健:体能改善增强。 速度优化:比之前身手敏捷多了。 鹰眼:大大增加视觉范围,在黑暗中视物也会相对清晰一些。 攀爬跳跃:如同猫科动物一般敏捷。 第六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卢泽的身体数值】 身高:174cm 体重:70公斤 速度:120 力量:89 最大打击力:101 潜力值:192 只写了几项,林三酒就已经明白了——玛瑟见状,停下了指甲。“你现在也看出来了吧?卢泽的数值,是被我的能力高度概念化以后得出的,就像……嗯,就像游戏人物一样。” 林三酒点点头,目光在“潜力值”一行上流连了几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数值却无法被概念化——也不是说无法,而是没有必要。你的每一个数据都是实打实的测量值,都是体能测试中可以得出的结论……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潜力值。”玛瑟平静地解释道。 “所有人——至少,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里,潜力值都是一个具体数字。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罕见的机缘,否则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了……而你是第一个例外。” 卢泽的“192”仍然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玛瑟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在进化人类中,卢泽的潜力值算是比较高的了,也就是说,你至少也应该跟他是同一水平……” 204。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来:“任楠!任楠的潜力值是204,我对他的尸体运用了能力,所以他的许多资料都写出来了……这么说来,我的数值还真的不大一样!” 卢泽仿佛被一拳打中肚子了似的叫了一声:“怎么那家伙的潜力值居然比我高?不可能啊,我是潜力小天王啊……” “你是笨蛋小天王还差不多。”玛瑟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头面向林三酒:“没错,你现在明白了吧?你的资料太不寻常了……我现在也没法给你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没事——”林三酒笑了笑。她本来对这些数值啊、能力啊什么的,概念就不太清楚,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资料不一样,想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她刚要招呼玛瑟也坐下吃东西,忽然卢泽愣了愣,问道:“你说……任楠的尸体你还保留着?” “对啊。”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摸口袋。不想一摸一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发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想来任楠的卡片被她留在之前那条裤子的口袋里了。“就在楼上,怎么了?” 卢泽重重地一拍大腿:“太好了!现在太阳出来了,咱们休整休整,晚上上去,搜一搜他的尸体……” 想起任楠诡异的死状,林三酒就忍不住有点不舒服。“搜他的尸体干嘛?” 在文字淡淡的金光下,她一双琥珀色的猫眼颜色更浅、更亮了。 卢泽一脸的得意:“当然是去看看他都留下来什么东西了。像他这种经历过几个世界的,一般身上都会带点有价值的东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人是你清除掉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玛瑟好像怕她误会,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林三酒倒是不在乎这个,她笑了笑:“行,那咱们晚上上去瞧瞧。现在呢?”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一包消化饼递给了玛瑟。 玛瑟取出两块来吃了,说道:“这个地方我看挺不错的,有吃有喝还没有阳光。一会儿咱们找些能照明的东西,先把超市清理清理吧……”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远处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这倒是——虽然空气很干燥,可是温度这么高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尸体不会腐烂。 三人都是又渴又饿了,当下风卷残云似的将一小堆食物吃了个干净,又喝了些水,卢泽第一个跳起来:“走,咱们去找那些香薰蜡烛去!” 已经知道超市里没什么危险了,这一次几人的行动速度就快多了,没一会儿超市里就亮起了柔和的蜡烛光芒——随着烛光,一股柔柔的香气也填满了超市。 “我们也经历了两个世界了,这还是头一个这么有浪漫气氛的。”卢泽一边走一边对林三酒笑着说,手里的死人肩膀一颠一颠的。 “你搬着尸体还能觉得浪漫?”林三酒抬着尸体的脚,有些哭笑不得。“天王,你赶紧的吧!” 两人抬着尸体,一步一步地挪上了电梯。玛瑟在电梯口张望了一会儿,回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这是她和卢泽在战争世界里学到的军用手势。两人赶紧加快几步,走到一楼,将死人丢在了另外一堆尸体上。 这些曾经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林三酒有些不忍,心里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几具?” “不多了,就剩护肤品那边的两三个了。”卢泽抹了一把汗,小兔子似的白皮肤上红通通的。 一边说,三个人一边下了电梯,朝护肤品区域走去。 ——忽然“咚”的一声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超市里。 1596 前因后果 今天这章主要是在答疑解惑查缺补漏多退少补(?),所以应该还挺快的,眼看要写完了,可以等! 夜里12点和1点间的温度有什么区别? 若是平时,恐怕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今晚显然不同。太阳早消失得不见了,可是空气里的灼热感却似乎正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而逐渐加温;更糟糕的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一丝风了。窗户外浮动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随时准备扑到你脸上来、叫人窒息的滚烫热沙。 就像有人传达了指令一样,城里最后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空调的人家,室外机也接二连三轰轰地转了起来。没有空调的人根本坚持不住了,酒吧、24小时便利店、公司单位……哪里有一丝凉气,就往哪儿钻吧。 三十分钟过后,随着磕哒一声轻响,38楼公寓里的几盏夜视灯突然灭了。房子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一直以来萦绕在卧室里的轻微“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中央空调不吹风了。 冷气停下来后没过多一会儿,林三酒便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没有了26°的冷气,她身上很快就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意,这层汗就像是个不透风的罩子似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唔……遥控器好像在床头柜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刚要伸手去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三酒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手,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朝上方看去。 一张雪白的脸悬在她面孔的正上方,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在暗夜里直直地盯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林三酒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喉咙却干干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张白色的脸微微侧耳听了听,刷一下猛地凑近了林三酒。 两个星期以前,她一次半夜里口渴醒了,一个起身,一下子就撞在了这张脸上。当时林三酒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开了灯,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任楠——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一张脸在黑夜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就像今晚一样。 当时任楠说,他从小就常常梦游。 如果不是林三酒心存怀疑,也许她还真就信了。此时的她强忍着恐惧,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颤声问道:“任楠,你又梦游了?” 任楠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裂开了一个笑,口齿清楚极了:“是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没吓着你吧?” “有、有点……”林三酒几乎逃似的下了床,站在了门口——这种随时能够逃跑的错觉让她冷静下来了一点,这时她才又感觉到了屋子里蒸笼一般的温度。 “怎么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 任楠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迅速地朝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落地窗。往常透过这扇窗户,林三酒看到的是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只是今晚,这座都市却失去了以前永不熄灭的光芒,连星光都识趣地隐去了,有的只是一片死黑。 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电力负担太大,看起来全城断电了呢。”任楠的声音仍然含着笑,透出来一股好整以暇。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绕过床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林三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不等他靠近,猛地转身跑向了客厅。这三个月来对这套公寓的布置打理总算为她提供了一点回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她依然顺利地冲进客厅入口处,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就啪地一声伸手砸下了电梯按钮。 预想中的红色没有亮起来——这么昂贵的公寓,居然没有备用电力系统? “后备电源只供给楼道灯,电梯——尤其是私人电梯,他们是不管的。”背后响起了她听了半年的声音。任楠还是那么温柔,可在咬字吐音的时候,林三酒却听见了一丝水响。就好像……任楠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了似的…… 黑暗中,那个代表任楠的模糊轮廓踱着步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林三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涌起了一阵后悔:“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人挺灵醒的,”任楠吸了一口口水,“应该早就有感觉了吧?不过你还是应该学着多听听自己直觉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跟我回到这儿来了。这几天,你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呀。” 林三酒自己没有发觉,可是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 “小酒,这么热的天,你出的汗多吗?”任楠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只出了一点薄汗——可是——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任楠很满意似的,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酒真棒!也不枉我培养了你半年……” 他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林三酒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打战得厉害。她心底沉沉浮浮了好几天的那个念头,使她问出了一句自己从前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你……是想要吃了我?” 黑糊糊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赞:“这个直觉,多敏锐呀。” 林三酒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恐惧、愤慨、迷茫,重重情绪参杂在一块儿,她好像也没那么无措了,接下来的话像潮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就找上我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她有意扯高了嗓门,一面暗暗希望有人能听见,一面悄悄地向客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摸去。 任楠叹了一口气。“好歹你也陪了我六个月,我就给你一个明白死吧。”说罢,他举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猛然“轰”地一声,客厅中一面玻璃墙突然碎裂成了千百片——伴随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声,一股林三酒从未体验过的热浪裹着玻璃碎片,席卷进了公寓。方才中央空调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凉度,瞬间被侵吞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么热?简直就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任楠温柔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地球了。在这个新世界里,按照你们的计量方式,现在是……哦,五十六摄氏度。” 林三酒傻住了。五十六摄氏度,已经足够平常人重症中暑、脱水而死几个来回了——这个念头一起,她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出乎意料地,林三酒身上却没再出多少汗。 “看看!我才养了你几个月,你就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敏锐直觉’两项了……真不愧是我当初一眼看上的高潜力种子。要不是新世界来得太早,我真想多养你两年,然后再吃……”任楠的语气里很有几分可惜。他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朝林三酒走来。“小酒,我好久都没吃过潜力高的好孩子了。” 玻璃墙碎了以后,客厅里洒进来了些微光。借着这一点点的亮,林三酒看清了任楠此时的脸。 往日男模特儿一般标致的五官,已经被他张得越来越大的嘴,给逐渐挤得看不见了。清亮的口涎没了钳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来——而这个时候,林三酒已经被逼退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吃我?还有,什么进化、能力的——你不是要给我一个明白吗,告诉我呀!” 哪怕多拖延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丝机会!林三酒借着喊话的工夫,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背后流理台上的刀架。 大嘴顿了顿,收小了一些,又露出了一些任楠原本的五官。“唉……你怎么这么笨?我当然是人了,任楠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这些落后种可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类,都会进化出不同的能力来……我拥有的能力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 任楠擦了一下湿漉漉的下巴。“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我的视力可是很好的。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我保证不疼——” “放你妈的屁!”他话音未落,又恐惧、又愤怒的林三酒已经手持一把尖刀,怒喝着扑了上来。 银亮的剔骨刀速度快极了,在黑暗中拉出了一条亮线——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任楠胸口的时候,他只轻轻往旁边迈了一步,林三酒就扑空了。她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玻璃碎片,再也没能保持住平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裂开至两腮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风一般地朝林三酒袭来——她慌乱之下只来得及翻了一个身,将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甩了出去。任楠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呛啷一声,刀子落在了远处。 恼羞成怒的任楠一把将林三酒按在了地上,盯着她的黑眼珠几乎缩成了针尖那么大。“牛扒就应该有一个牛扒的样子!” 在微光中,林三酒绝望地看着黑影朝自己的喉咙扑来。 1597 这个,大家憋等了,睡吧,我现在锅里还烧着茄子呢……股市亏钱没吃饭没饭吃,只好吃点茄子凑凑数这样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598 憋等了,现在正文才一千多字,我每到这个时候就感觉到饿……刚才破戒吃了6个香菇素菜包,吃得那个珍惜啊,因为一般不吃米面。反正已经破戒了,不如再来一碗螺蛳粉好了,大家都先去睡觉吧,除非你长得像螺蛳粉,那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也出现中暑死亡。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599 又爬出一层兔子洞 正文还差最后一小部分,估计30分钟到1小时内能发,习惯轻熬夜的人可以等等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也出现中暑死亡。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600 他人屋舍 憋等了,我现在才刚开始写,一般我在九十点左右坐下码字,但今天因为AliasGrace这本书我快看到尾了,我干脆一口气看完了,所以延后到现在……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也出现中暑死亡。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601 以故事对抗 这一章比较短,我今天有点累,所以先过渡一章,明天再说……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602 从空白的角落里复生 因为打了个漫长的电话,大家憋等了,正文才开了个头……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林三酒惊了一跳,忙回过身。 身后站着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看着模样倒挺斯文的,不过眉头却习惯性地拧着,显出了一脸的严肃相:“你丢东西了吗?” 随便敷衍过去就行——林三酒定了定神,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脸:“是的,我不小心掉了东西,不过现在却找不到了……” 这话没有哪儿不对,不过这戴眼镜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忽然一下把脸凑近了她,表情沉沉地——林三酒一时拿不准这人是什么毛病,赶紧后退了两步,有点儿不安地看着他。 没想到,这男人却哼了一声,说:“说话不尽不实——我就没见过不撒谎的女孩儿。” 哎?林三酒瞪大了眼。 “不过算了。东西确实是你的,这一点你倒没有说假话……”这男人不管说什么,都沉着一张脸:“好吧,既然你是物主,我就告诉你。大概几分钟以前,有个矮个子的男人把东西捡走了。” 矮个子男人……她才来绿洲,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不过,只要没被李姐他们发现就没什么,被不相干的人拿走了,就全当是丢了好了!反正当初从田鼠车里拿出来了不止一套的对讲机。 不过现在林三酒的心思可不在对讲机上了,她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一遍面前这个戴眼镜的男人,直到把对方看得有点不自在了,这才笑着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林三酒,谢谢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眼镜后面的眼珠子在她伸出去的、白皙的手掌上打了一个转,男人连动的意思都没有:“我叫胡常在,你们女孩子,突然献殷勤,一定是有事儿。” 饶是林三酒自认自己通情达理,笑容也不由凝固在了脸上。 ……握个手就是献殷勤了?这个人真应该感谢新世界!要不是人类文明体系都崩溃了,他还不得在社会上处处碰壁啊? 林三酒腹诽着,忍着气收回了手。胡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拉着一张脸说了一句“我走了”,转身就要走。 “是你的进化能力吧?” 身后的一句话,顿住了胡常在的脚步。 “你能看出别人是不是在撒谎?”林三酒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老觉得肚子里这些话不吐不快:“挺厉害、挺实用。但是当面说破,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了这话以后的胡常在居然很震惊——连眼镜都滑了下来,他赶忙扶了扶,盯着林三酒问:“你怎么对这个进化能力……有了解?” 林三酒也有点怔:“末日来临了这么久了……这都是常识了吧。” “啊——我懂了,你一定是刚从外面来的。”胡常在恍然大悟,拿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它,好好看了看林三酒。“来多久了?在外面呆了多久?听这意思,你也有进化能力?” 我为什么非得被你盘问啊。林三酒心里哭笑不得,不答反问:“绿洲的人不都是外面来的吗?难道这儿的人都还没有进化出能力?” 问这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李姐说的“药”了。到底这药和进化能力是怎么回事? 胡常在表情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是我先问你的,一问一答,你不会吗。” 跟这个人说话真是憋气——林三酒皱了皱眉,干脆转身就走。 她既然知道了绿洲的人进化能力上有点问题,也没必要非问这个家伙了,一千八百人呢,问谁不行!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身后就响起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胡常在却追上来了。他一边追一边喊:“你怎么脾气这么不好,哎,你走慢点,我还有话问你……慢、慢点——好好好,你问的我都告诉你,你停下来吧!” 林三酒这才停下了步子。她虽然体能超群,可刚才这几步连她速度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发挥出来,胡常在就差点没赶上——她皱了皱眉,问道:“你没有体能强化过?” 胡常在金边眼镜后头茫然的表情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体能强化应该是进化人类的标配啊。”林三酒很纳闷。 “什么啊——”胡常在一边喘气,一边满脸的疑惑:“我先问你一件事,你务必要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绿洲?” “就刚才,大概三十分钟以前吧。”林三酒想了想,答道。她生怕这人问个没完没了,赶紧抢先问了一句:“这儿的人没有进化能力吗?” 胡常在摇了摇头,一脸凝重:“绿洲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按常理来说,他们可能连最初的升温期都熬不过去,就会跟外面的人一样死掉……不过,白教授开发出了一种药,普通人服用了以后,能够强行催生出高温适应这一个必要的生存能力。不过也就止步于此了,毕竟没有潜力值,再吃药也不能开发出新能力。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呆的时间长一点,自然就会听说。” 这个白教授……还真是一个绝世的天才! 林三酒暗暗咋舌,忙又问道:“那你是什么情况?” “新世界以后的第七天,我就进入了绿洲。”胡常在很难得地,在严肃的表情之外叹了口气。“当时我已经进化出‘去伪存真’的能力了,不过还没有那个什么体能强化。这么久以来,我很少遇见跟我一样自然进化的人,所以刚才听你一口叫破我的能力,还真有点激动呢。” 林三酒一边听一边点头,忽然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忙脱口而出地问道:“等等——你那时已经有这个能力了?那么,他们怎么说?知道你的能力吗?” “那时应该还不知道吧……”胡常在猛地被这么一问,也有点摸不准她的意思,“绿洲对每一个新成员的讲话都是一样的啊,这个地方保护了人类的火种,很伟大——你什么意思?” 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没吭声。 “你心思太复杂了……我当时用了’去伪存真’,他们说的确实是真话。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也发现了,绿洲的人没有什么私心,都是********地想要拯救人类。” 没有私心? 林三酒又想起了李姐的那句话。“这三个人,应该算是我的吧?” 这么无私奉献的一个地方,怎么还搞得跟传销拉人入会一样? “不过,”胡常在忽然变得有点吞吞吐吐起来。“有件事我倒是想提醒你一下——” “你们不去睡觉干什么呢!” 一道含着怒气的女声猛地在大厅里响了起来,极不客气的喝问道。林三酒一回头,发现正是小雨站在楼梯口旁,正一脸薄怒地瞪着二人:“林小姐,你怎么转到这里来了?白天温度这么高,是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还不等林三酒做出反应,身边胡常在一句低低地喊了一声“糟了”,抬步就往外跑——他这个时候动作倒挺快,一下子就从大门里钻了出去,跑进了外面的烈日里。 “胡常在!我知道是你!你等着的,我非告诉陈干部不可!”小雨不依不饶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句,见他跑不见了,这才转过脸来,硬邦邦地朝林三酒扔了一句:“林小姐赶快去睡吧!” 也不明白这个小雨怎么突然一下态度变得这么差了——林三酒跟着她走进楼梯间,想了想,尽量语气平和地解释了一句:“我恰巧遇上他,聊几句,熟悉一下环境而已……” 走在前面的小雨步子飞快,跟没听见似的,一句话也不应。林三酒也有点来气了,干脆也闭上了嘴;她的心思很快转到了胡常在没说完的半句话上——他要提醒什么? 到了负一层门口,小雨看了看她,面上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消,试图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林小姐,我刚才语气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因为绿洲也是有纪律的,为了大家安全着想,到了点就不能出地下室了。我是42楼的生活干事,你们不守规矩,到时候是我挨罚……也请你理解一下。” 林三酒也不愿意第一天就与人闹得不愉快,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小雨立刻笑得跟以前一样爽快,跟她一块儿进了负一层。 楼层里很安静。看来绿洲的人都知道这个规矩,此时还在过道里的人几乎没有多少了——林三酒撩开了1629的布帘子,目光不经意地从远处一个人影身上扫过,立刻顿住了。 那人太眼熟了。 1603 Human Concerto 我有预感这章会卡……话说我怀疑很久了,我觉得请假的时候,一天只有一个小时,不请假的时候,一天有48个小时,肯定是有人针对我;这样算下来,我每次请假应该有48天才公平嘛!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604 残章 目前正文进展顺利,已有0字,愿意睁眼迎接天亮的,欢迎等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605 “门”中的屋一柳 今天也不困也不累也没打电话,纯粹是拖延症不想写,刚看了一个standcom,你们别等了,我才开始……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阅读网址:n. 1606 肉鸡的反击 身为肉鸡,最大的危险其实来自于他们对副本的一无所知——只要双方掌握的讯息量相等,屋一柳就自信他绝不会束手无策。 即使与其他副本测练员比起来,他见过、分析过、测试过的副本数量都是相当大的;几年下来,他也渐渐摸出了规律,把各种各样的副本总结成了几种类型。 第一种,是规则分明、中立公平的,大多是一些游戏类的副本,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都清清楚楚,玩家在规则画出的线里往下走,反而算是最省心的。 第二种,是将你放入一个故事情景里,只告诉你一个前进方向和基本禁止事项;至于该怎么往前走,全靠自己一点点发掘,一步步探寻边界,争取活动空间。在试错过程中面对的惩罚可大可小,但不试错就只能在原地滞留不动——这比第一种来说麻烦多了,却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 屋一柳最不喜欢遇上的,是第三种。 乍一看起来,第三种副本十分自|由。既没有主持人,也没有副本解说,好像走去哪儿都行,干什么都行——尽管每个人都知道,副本里肯定有一套隐形的规则,你只是不知道这套规则究竟是什么罢了。 即使偶尔有几条规则真被列出来了,用词也非常笼统;必要的时候,它们就像橡皮筋一样灵活,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能抻成多长,被解释成什么样。规则越含糊笼统,给人留下的活动空间反而越狭窄——谁知道干点什么就犯规了呢? “驾驶人”就属于第三种副本,甚至还更叫人头疼:从克里斯透的讲述中来看,它的立场好像竟是完全偏向玩家一方的,没给肉鸡们留下多少优势——有倒是仍然有,只是细微得可怜。 进入“驾驶人”副本的过程就像是投胎,有人命好,进入副本房间成了玩家;进了副本活动场地的,不管是被骗还是无意,都成了要不断自卫防备的肉鸡,一个不留意,就会像眼前的彭斯和翠宁一样,永远成为他人腹中之食。 ……屋一柳和阿比此时正站在林子边缘,遥遥地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露营小屋。 大雨停了,却也接近了日暮时分;刚刚展颜晴亮起来的天空,仿佛再次被人一头按入了深水潭里,挣扎不过,终于从西边逐渐浮上来了血色。 彭斯和翠宁一人站在一个灯光盈亮的窗框里,由于背光,叫人看不清他们昏暗面庞上的神色;但是至少他们的面庞形状都再也没有变化过。 他们好像也知道,屋一柳二人准备回来了,因此即使目光相对,他们也没有追出来;有那么几秒钟,双方只是隔着树林与空地,沉默地盯着彼此。 阿比首先有点受不了了。 “我们……我们真的要回去吗?”她小声问,“他们两个应该没救了吧?” 的确没救了。 理论上来说,屋一柳救回阿比的方法,也可以照样用在彭斯与翠宁二人身上——不过,那已经不可能了。 玩家们只要碰上头,彼此仍旧可以互相沟通,这一点屋一柳向克里斯透确认过了。现在小屋中重新亮起灯,就意味着彭斯和翠宁都已经被成功洗脑了——他们打开灯,就是为了要给另外两个玩家引路回去。 在屋一柳与克里斯透交谈的时候,“阿比”身上的效果也该消退了;后者失去了肉鸡的踪迹,相比起在茫茫昏暗中大海捞针,自然更有可能顺着灯光回到露营小屋去,等着克里斯透把二人赶羊一样赶回来。等“阿比”到了小屋之后,哪会不将一切过程都告知另外两个玩家? 向彭斯和翠宁讲故事的机会,在救回阿比的时候,就没有了。 既然没救了,就该考虑怎么利用眼下这个“没救了”的状况——屋一柳从来不会为了洒掉的牛奶落眼泪。 “走吧,”他低声催促了一句,“趁克里斯透还没回来,我们要抓紧时间。” 【牧师罗马领】一共有十分钟的效果时长,在倒数第三分钟的时候,屋一柳就停止了问话,给克里斯透下了一个命令:以最高速朝东边出发,尽可能走得越远越好——这是天父的安排,一颗皈依之心是否虔诚,就看他能在三分钟之内跑得多远了。 【牧师罗马领】生效时,双方必须在四十厘米距离之内;一旦生效,只要效果还没结束,克里斯透就始终会受到效果的蛊惑。所以即使看不见克里斯透离开,屋一柳仍旧很有把握自己把他支远了——估摸着那看不见的“灵魂”前脚一走,他就拉上阿比,马不停蹄地冲向了露营小屋。 阿比那时还有点犹豫,似乎还没完全放弃逃跑的打算。 “看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说实话。克里斯透说他们四个都是斋病院的人,我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组织。”屋一柳脚下维持着高速,说道:“他告诉我,露营屋里第一次开灯,就相当于是一次‘标记’,当时身处于露营屋里的人,就被标记成了肉鸡。” “第一次开灯就?这太不公平了,谁能想得到——” “你也是副本测练员,你应该很清楚,副本很多时候和陷阱没有区别。”屋一柳说话时气息波动,心绪却很平稳——他觉得自己是练出来了,但他也听说过,危急关头特别冷静的人,人格上都多少有些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旦变成肉鸡后,就跑不出去这片山林了,外人也进不来。” 阿比这一惊,险些叫她绊了一跤。 “我们可以往外跑,就像那些玩家也可以往外跑一样,只是不管你跑得有多远,山林都会无穷无尽地随着你的脚步蔓延下去。你发现了吗,我们在山林里走了这么久,却连下山的坡也没见过一个。” “逃不掉,也反抗不了,副本只给我们留了死这一条路?”阿比脸色都白了。 “倒是还有另一条路,”屋一柳答道,“靠传送就能出去了。” “我离传送还四个月,”阿比猛地刹住脚,说:“那我们就更不该往玩家聚集的露营屋跑了!你不是说,我们跑得多远,山林就有多广吗?那我一直往外跑,虽然出不去,但他们也有可能追不上我啊……” “连续跑四个月?”屋一柳回头看了看她,“你仍然是个肉身,迟早需要吃饭睡觉,灵魂状态的玩家们却是完全不知道疲倦的。他们滑过昏暗的速度,也远远快于你靠双脚穿过山林的速度。” “那我们怎么办才好?”阿比近乎祈求地看着他,问道:“我们有杀掉他们的办法吗?” 屋一柳并不想给她虚假的希望:“没有。” 阿比愣了几秒。“怎么可能?”她嘴唇颤抖着说,“我见过了好几十个副本,我从没有见过对战双方力量差距这么大的……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这么不公平的副本,我、我——” “我也是第一次见。”屋一柳没有浪费时间好好安慰她的打算,只是一拽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跑的时候说道:“差距大是真的,但对于肉鸡来说,还不是完全的绝路。假如肉鸡有通过语言对目标生效的能力或者特殊物品,反击也不是做不到,就像你的【牧师罗马领】一样。” “只有十分钟,而且又不能让他们做出伤害行为,又有什么用呢!”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玩家除了可以对我们耳语洗脑之外,也没法进行实质性的伤害。他们没有实体,别说伤害了,甚至没法从肉|体上阻拦我们。” 屋一柳现在也不知是脚步快还是脑子转得更快了,眼看着露营屋就在不远处的森林空地里了,他加快语速说道:“副本规则很含糊笼统,我觉得我们回露营屋试一试,或许反而有出路。比如说,他们选的洗脑物件如果被毁掉了,会发生什么?” “那、那你有什么办法抵抗耳语洗脑吗?”阿比问道。 阻隔听觉的办法有很多,却都派不上用场——耳语声是副本的效果,本来在大多数时候就是听不见的,堵上耳朵也堵不住洗脑。还没等屋一柳想好该怎么回答她,二人已经冲到了林子边缘,急急地刹住了脚;在空地另一头,露营小屋橘黄色的窗户里,彭斯和翠宁正盯着他们。 占据阿比身体的玩家,此刻也一定在露营屋里,他们只要一进门,就会对他们开始耳语洗脑。屋一柳不知道那玩家会选择谁;他和阿比紧紧拉着手,肩并肩地走进了露营屋里——二人紧挨在一起行动的话,不管谁被蛊惑了、要去拿毯子,另一方都会有所察觉的。 站在客厅窗前的一男一女,朝他们缓缓转过了身子。彭斯和翠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个人身上穿着套头衫,一个人脑袋上戴着鸭舌帽。那张毯子,仍旧软软地搭在沙发扶手上,离二人只有数步之遥。 或许是因为副本早就进行到了不再需要警告的地步,电视关上了,没了卡通人像,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电视一样。 “阿比,”屋一柳低声对身旁的金发女人说,“我要去做一些准备,我需要你将彭斯和翠宁二人制服,扔在沙发上。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受到耳语洗脑,所以你一定要速战速决,办得到吗?” 1607 收视率保证,屋一柳 大家先睡吧,我之前有点犯困,浪费了好久生命,现在才刚开始……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608 零和博弈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博弈 屋一柳的话音落下了半分钟,露营小屋中依旧只有电视剧的声音,幽幽回荡在死寂的客厅里,荧幕上忽明忽暗的光,波浪似的侵染着窗外的黑夜。 “行吧,” 他从沙发上的两人身上收回目光,张开了手掌,露出了一棵绿绿弯弯的、像豌豆苗似的小东西来:“那我开始了。” 阿比再次闭紧双眼,手死死攥紧了椅子边缘。 “等等!” 沙发上的翠宁冷不丁叫出了声:“先不急,我们可以谈一谈。” “你说这么多,肯定是因为你也不想变——变形的吧?”彭斯也说话了,只是顿了一顿,似乎对“变形”这个概念仍有迟疑。占据沙发上二人身体的玩家,都没有听过屋一柳的故事,现在应该才是第一次听说感染变形这回事。 “……克里斯透回来了?”屋一柳在房间里看了一圈。 沙发的二人头颈相交,后背互靠地半躺在沙发上,在他们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十分可笑;但是当他们说话时,又叫人觉得场面诡异了。 翠宁的脖子被系得紧紧的,声音被卡得又哑又尖,目光仍望着天花板:“你怎么知道的?” 屋一柳不知道。知道意味着肯定,而他只是猜测:一是时间差不多了;二是没听过故事的两个人,好像已经全盘接受了他的说法,只靠“阿比”一个人解释游说,未免太快了。 “抱歉,双方交涉时,怎么保证‘阿比’和克里斯透没有趁机悄悄对我们耳语?”他没有解释,继续说道:“在你们向我证明这一点之前,我不会停下来和你们谈的。” “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证明呀,”翠宁又出声了,似乎她的玩家地位要稍高一点。“驾驶人副本刚刚出现,我们都是第一批玩家,也不熟悉……” “我有办法。”屋一柳打断了她。 翠宁沉默下来,过了几秒,才问道:“什么办法?你怎么会有办法?” 办法不复杂。屋一柳已经将【牧师罗马领】还给了阿比;像许多特殊物品一样,这件物品不能被同一个人连续使用,但如果换阿比做牧师、对“阿比”发动,那它就能避开次数、目标等限制,再生效一次了——虽然仅仅只有一次,效果也只有十分钟。 不过,至少在十分钟内,“阿比”会在阿比要求下,尽心尽力为屋一柳两人监视其他玩家的动向。阿比手边准备好了纸笔,一旦有异动,虔诚信徒“阿比”就会通过耳语要她把情况写下来——这是考虑到在众人谈话时,阿比可能出现哪怕用心去听了,也听不见耳语声的情况。 “真是风水轮流转,”阿比都快忍不住笑了,摸着自己衣领间的一截白,对着空气说:“刚才你不是洗脑我吗?你没想到现在要被我控制吧?而且你还得自己主动凑上来受控制。” 估计谁都想不到——连屋一柳自己都没想到。以防万一,他又准备了一招:他将女鞋套在了翠宁脚上,又把自己和阿比的双腿绑在了椅子上。 “你在干什么?”翠宁问道,似乎不太高兴。 “我在绳结里藏了针。当我们给自己解绑,而被针扎痛了的时候,我就会发动我的捆缚物品。”其实他根本没有针,但是反正玩家也看不见那种小细节。 “四件洗脑物品都在翠宁和彭斯身上,一旦局面演变到我们都变形了的地步,你们四人就难免要内部竞争他们两个肉鸡了。”他笑了笑,补充说:“算是我的离间计吧。” “……电视不先暂停一下吗?”翠宁问道。 “不行,我需要给你们保持一个来自外部的压力。”屋一柳十分平静地答道:“它和你们的耳语洗脑不一样。你们如果把注意力都专注在我的声音上,专注在我们的对话上,对电视剧充耳不闻,那你们就不会受感染变形。很公平,我们也承受着同样的风险呢。” 另一重用意,他没明说,但是玩家们自己估计也想到了。 如果玩家想要在交谈时,绕过重重阻碍对他们洗脑,他们的注意力难免会从对话转移到“下命令”上——洗脑时给肉鸡们下的命令,内容简单重复,十分之一的心神也占据不了。玩家的注意力一旦松散游走了,就有可能把电视剧的内容听进心里去。当然,这不一定百分之百会发生,只不过哪怕是1%的可能性,屋一柳也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可惜的是,人不可能时时刻刻做到方方面面万无一失。 屋一柳把准备做尽,现在终于到了该冒险的时候:仅仅坐在椅子上谈话,他和阿比就已经是在冒生命危险了。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给自己争取筹码么,”控制彭斯的人,说话时语气横冲直撞,颇不客气:“你想怎样?” “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们,”翠宁缓声说道,“现在情况演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其实也不想继续下去了,能退出也就退出了。可是副本已经开始了,不受我们控制啊,除非按照它的程序运行满一个周期,否则是不会结束的。所以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确实,副本一般不会允许玩家自己退出。玩家要是都死了,那副本应该会结束;但是他们运气不太好,谁都没有能通过声音杀人的办法。 “你们要是输了的话,会面对什么惩罚?” 翠宁作为一个被驾驶的肉鸡,开口时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焦虑和恐惧。“不知道,”她答道,“副本介绍里没有明说。没有说明,反而比说明了更让人……担心。” 这倒可以理解。 “那么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屋一柳想了想,说:“我之前一直在想,副本产生的效果名为‘洗脑’,这一点就很有意思。你们洗脑时,具体怎么做?给我演示一下吧。我知道,肯定不止是反复下命令,要我们抬手指的。” 阿比有点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她一直在计时,大概想不明白屋一柳为什么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技术性细节上。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彭斯挑衅似的问道。 “我需要你们给我解释一下。”屋一柳耸耸肩,感觉双腿被绑得有点发木。“对你们没坏处,说不定还能顺便给我洗脑呢,对不对?” “从目标嘴里说出来的,就没有洗脑效果了。”翠宁解释了一句,打圆场似的说:“你说的没错,在下命令之前,和下命令之间,我们都需要反复给目标灌输一些讯息……与事实不符的讯息。” 就像是当他受到耳语洗脑时,明明当时是下午两点多钟,他的视野里却有一瞬间出现了夜景,而且感觉好像还很自然。屋一柳没有详细说,只说了一个字:“哦?” “比方说,你坐在一张红色椅子上,那我就会反复告诉你它是白的。你眼睛里看见的明明是红色,所以一开始你的意识自然不会相信我,那我就要反复讲它确实是白色,是你眼花看错了,红色是外面夕阳晒进来的,你眼睛出血了,出于某种原因你不愿意承认它是白色的……这一切都是在你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进行的。久而久之,你慢慢地就会相信我,觉得你坐在一张白色椅子上。人脑是很强大的东西,你心里一旦相信了,连眼睛里看见的椅子都会变成白色。” 翠宁说到这,轻轻地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副本进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们四个目标眼里的露营小屋,与当初你们第一次见到的屋子,模样已经天差地别了。” 屋一柳突然泛开了一片鸡皮疙瘩。 “我们看不清楚露营屋的模样,但是副本提供了可供洗脑的内容,有具体的也有抽象的,我们不需要实际看见东西,就可以反复给你们灌输扭曲了的讯息。”翠宁笑着说,“我看你刚才应该是把影碟机放在电视机下面了,对吧?” 屋一柳忍住了没接话。 “你已经忘了,所以没发现自己放影碟机的地方有什么不对。”翠宁慢悠悠地说:“电视机下面,是壁炉啊。真是太可惜了,壁炉里没有火,否则你的影碟机现在早就烧化了。” 花了很大力气,屋一柳才没有扭头去看——他很清楚,自己之前看见的只是砖墙而已,现在再看恐怕也不会有区别。 “我们看不见壁炉,自然也不会生火。”他强自镇定地说。 的确,经过翠宁这么一提醒,他隐约想起来了,刚来到小屋的时候,这里确实有个壁炉,他还生过火……然而他刚才倒腾了半天电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旁是个壁炉。 还有哪里是不一样的?他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们误以为是真实的东西,万一被玩家利用翻盘,他们就糟了。 “不过,你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翠宁问道。 “对于怎么结束这个副本,我有一个想法。”屋一柳慢慢说道,“如果我们双方都按兵不动,那么只要耐心熬上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通过传送一个个离开副本。我们双方都不会有任何危险。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想出一个办法,向我证明你们四人都同意这个计划,不会再对我们下手了。” 1609 敏锐直觉 ……十分钟一晃就过去了,尤其是在专注交涉的时候。 当阿比轻轻“啊”了一声的时候,屋一柳感觉好像她才刚发动【牧师罗马领】没多久——“时间到了,”她转头望着他,神色中担忧和期待参半。 他吐了一口气,直起上半身,重新靠在椅子背上。 “怎么样?”屋一柳歪过头,看着沙发上的两人轻轻笑了一笑。 他的经历若是教给了他什么经验的话,那有一点无疑令他获益匪浅:一个人的表面功夫,有时甚至比他实际上是什么人更重要。 每当屋一柳表现出他已完全掌控全场的时候,他发现,其他人就真的会渐渐将情况的掌控权交给他——比方说,现在。 “我……我们知道了,”翠宁带着几分犹豫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对我们来说,我们确实没有反对的必要。” “我们让你来实施这个办法,就代表我们同意上船了,对吧?你不会再对我们动什么手脚了吧?”彭斯还不太敢放心似的,又确认了一句。 屋一柳点点头说:“当然。” 要是让这四个玩家自己提一个行动计划,不仅他不放心,而且老实说,他也不觉得他们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是足以让他改变心意的。 他之所以会要求玩家们想一个办法,为的就是达到眼下这个效果:当对方商量、犹豫、绞尽脑汁、瞻前顾后的时候,屋一柳能够一点点把自己的想法渗透进去。 他时不时落下几个暗示、引导一下对话方向——最终当他们敲定了行动计划的时候,玩家们好像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个计划里每一个步骤,其实都是屋一柳的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屋一柳双手啪地一拍,仿佛如释重负似的露出了笑容:“挺不容易的,但我们终于站在一条战线上了,我很高兴。” 他看了看阿比——她和他一样,此时双腿仍然被绑在椅子腿上。她的双手平平静静地摆在膝盖上,手掌下压着纸笔;在交谈的过程中,他和阿比都没有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去解绳子,说明没人曾试图对他们洗脑。 “能忍住没有耳语,你们还是有诚意的。” 一边说,屋一柳一边弯下腰,将自己腿上的绳子结解开了——“解绳子”从警告讯号,变成了他计划中必须做的一步,不由让他生出了一个自嘲似的想法:要是连他以为是自己提出来的计划,其实是玩家耳语告诉他的,那可就好笑了。 当然,他也知道那不可能。 “我们哪有对你耳语的机会?”彭斯哼了一声,不忿之情都快要忍不住了:“你把方方面面都堵死了。” 他会这么不高兴,倒也可以理解。 屋一柳站起身,跺了跺脚,让血液重新从麻木的血管里流通起来,这才像散步似的,慢慢走到了沙发前头,低头观察了他们几秒。 作为已经没救了的人,他们可是活生生得过分了。这两具身体的胸膛仍在上下起伏,睫毛时不时地眨一下;由于颈部被勒住了,血红的额头上浮着青筋,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屋一柳低头看着这两具身体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想起多年前麦隆的那一句评语,“没有人味”。 ……或许她的确是说对了。 “等等等等,”彭斯突然叫了起来,“你说你还有几个月来着?” “三个月。”屋一柳望着他,歪过头说。张嘴的人是彭斯,但说话的人不是;他仍旧望着彭斯回答,算是给他最后的一点尊重吧。 “那个女的还有四个月传送,”彭斯加快了语速,说:“而你还要散个月。我们几个玩家,基本剩余时间都在五到七个月左右……我怎么知道你没说假话?万一你们全都先传送走了呢?” 如果肉鸡先一步全传送走了,没了可攻略目标,副本就会开始清算此次任务成败了;因此这一点也成了几个玩家最不放心的部分,跟他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同理,我也不能肯定,你们的传送时间确实在五到七个月之间啊。万一你们马上就传送走了一个人,我们到时又是三对三,作为肉鸡就吃亏了。”屋一柳耸耸肩膀说,“不过,你可以向克里斯透和洗脑阿比的那个人求证。在事情演变到这一步之前,我就告诉过他们,当进化者受感染变形后,他们就会失去进化能力,人也不能传送了。只要让翠宁受感染,她就会一直留在副本里;只要她在,你们又不来洗脑她,副本就不会结束。” 彭斯张着嘴,不说话了,眼睛仍然直直盯着天花板。 “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我就开始了。”屋一柳叹了口气,伸手解开了二人脖子上的毯子。 他将翠宁扶起来,让她倚着沙发靠背坐好,随即又包住手,将彭斯的套头衫扯下来,给翠宁穿上后,又把毯子裹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样一来,四件洗脑物品就全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了。 失去了翠宁的支撑,彭斯已经软软地顺着沙发滑了下去,在座垫上歪仰着头,露出了一截脖子——硕大的喉结高高凸起来,下巴底下还有一层新长出的胡茬。 屋一柳弯下腰,手指轻轻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微微一用力,只听“喀啦”一声,彭斯毫不设防的喉骨就像一截枯树枝似的,在他指尖下破碎了。彭斯喉头中“咕咕”响了两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挣扎抽搐了几下,随着屋一柳的手指越按越深,终于从嘴角里溢出一线血丝,和最后一口长气,再也不动了。 屋一柳直起腰,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 彭斯早就已经没救了,死了的话,反而还能起点作用。 他说过,肉鸡一般不会自相残杀,但那是在一般情况下。 “完全死了。”他检查着彭斯的生命体征,说道:“虽然大家应该都清楚情况了,但是让我再重复一次重点吧。现在这个驾驶人副本中,有四个玩家,三个肉鸡。” 屋子里没有人出声——除了身后电视上角色们的对话声之外,露营小屋里安静得就像只有他一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不执行传送计划,半途中生出其他心思,想要对我们下手的话……那么副本结束时,你们之中就肯定有一人落败。” 屋一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虽然看不见玩家,但玩家之间可以察觉对方;他正是要让几个玩家之间彼此互相监视。 当然,如果肉鸡能再少一个的话,他们之间的监视提防会更严密迫切——但是没办法了,他总不能杀掉阿比。 “你们谁都不愿意变成最后落败的那一个,对吧?”屋一柳微微抬高声音,说:“不过呢,总有那种见到机会就想动手,觉得自己肯定能胜出,不顾他人,从而不惜将整个计划付之东流的人……” 那个“阿比”,很显然就是这种人。 “所以我把四件洗脑物品,都放在了翠宁身上。”屋一柳说道,“我接下来给你们一些提示吧。如果有人想要偷偷洗脑肉鸡,占据一个目标的话,你们也不用着急。” 屋一柳说到这儿时,目光一扫,恰好在翠宁身旁的半空中,看见了一个浮着的人下巴,就像是那人听得入神、将身子前倾了——他明知道这是副本给肉鸡们的一种警告和提示,之前也见过几次,此刻突然瞧见,依然有几分不习惯。 他装作视若无睹地收回目光,继续说:“因为按照副本的洗脑方式来看,你们完全可以‘逆洗脑’——只要在耳语的时候,对我们灌输真实讯息就行了。” “原来……原来你刚才问怎么洗脑,是为了这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翠宁,坐在沙发上,喃喃地感叹了一句。 “对,就把我们几个,看作是必须争夺的阵地吧。”屋一柳笑了笑,说:“你们都知道,你们之中肯定有人忍不住跃跃欲试,要对我们下手,给自己争取一个肉鸡的。所以你们最好随时随地注意着点,确保我们没有被谁悄悄洗脑。” “你俩倒是安全了。”翠宁喃喃地说。 屋一柳就是要营造出这样一种局势:若是他们没被洗脑,那么玩家们都可以顺利出去;若他们被洗脑了,那么就要有一个玩家落败。 翠宁身旁半空中的那个下巴忽然上下动了几下,看上去似乎是在说话——在它消失后的几秒钟里,翠宁开口了:“克里斯透想问你,我们都离开小屋了,还怎么盯着你们安全?” “很简单,”屋一柳答道,“你们四个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就行了。一旦发现有人行踪不明,不管多久,也要赶紧进屋来观察我们的情况,确保我们没有被洗脑。” 没错——这就是玩家与肉鸡双方达成的协议内容:在杀掉一个肉鸡之后,几个玩家退出露营小屋,等待传送。为了保险起见,电视上将会一直循环播放影碟;屋一柳和阿比可以戴上耳塞、不看电视,但是进入小屋的玩家,就难免会有受感染的风险了。 看上去,这个计划似乎把方方面面都照料到了,也确实很有可行性——它好像没有给任何一方破坏计划的余地,按理说,大家应该都能顺顺利利出去。 林三酒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心中会生出一阵一阵的寒意。 1610 感染的种子 老样子,大家先去睡,其实我也有点困的不行 “首先我们要掌握的是,上次那个堕落种的行迹。”望着身边的三个同伴,林三酒面色严肃地说:“一开始,是玛瑟听到了‘咚’的一声,对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此时四辆车队,正以和上一次一样的序列,依次停在了路边。四个人站在公交车的车顶上,眉头都皱得紧紧的。玛瑟闭眼想了一会儿,说:“我当时在开车,声音很大,我也说不好具体在哪里。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声很模糊,应该是在离开司机位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大概就是公交车的中后段了……林三酒踱步走到了中后段的地方,突然脚下一发力,在原地高高地跳了起来。如今她有了体能增幅,弹跳力也是不可小瞧,这一下足足跳起了一人多高。 随着她一双鞋底重重地落了下来,车顶的铁皮,只发出了不大的一声砰—— “这么点声音,在行驶过程中根本听不见。”林三酒下了结论,“堕落种的体重起码要比我轻一半吧?这么说来,那个家伙应该是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 从很高的地方……几个人都皱着眉,回想上次的一路上,都经过了哪些高楼。 玛瑟突然问道:“这个堕落种都已经落到了我的车上了,为什么不来杀我,偏偏还要舍近求远地去杀卢泽呢?要知道公交车的车头高,很容易就会被我看到的。” “大概是想让咱们连环追尾吧?”田鼠左右看了看,“第二辆车一出事,后边两辆都跟着完蛋。我的车就撞上了你的车尾……不过人倒是没撞坏。” “想造成连环追尾的话,去杀小酒不是更快吗?”卢泽反问道。 田鼠吸着气,想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了:“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堕落种就是有病,随手挑上你了。” “那这一次它还会挑我吗?还是又会随机挑别人?”卢泽越说越烦恼,“妈的!这个什么倒数,给的信息也太少了,咱们根本推理不出什么东西啊!” “别胡思乱想了。”林三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说:“我看要避开这起祸事也不难……因为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出事地点。我们在到达那个上坡之前,就把车停下来,在附近搜索、巡逻,见到一个堕落种就杀一个,我不信咱们过不去!”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立刻给其余的几人带来了信心。也是,不过是区区一个堕落种罢了! “没错……这一次,我们先发制人!”田鼠笑着附和着。 初步定下了计划,很快车队就又迎着灼热的晚风上路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一次的车辆顺序,跟上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所有的车窗都被放了下来,每个人的手边,都放了一把趁手的武器。 一路上,车速放得很慢,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立起了耳朵,不肯放过一丝丝微小的异动——林三酒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刚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喉咙,突然对讲机里玛瑟轻声地说:“来了!” “全员刹车!”林三酒朝着对讲机大喊了一句,一脚刹车踩到了底,迅速地熄了火,抄起手边的警棍就跳下了车。 上一次四人惨死的上坡路就在眼前,四辆车恰好停在坡底。几乎是同一时间,卢泽、玛瑟、田鼠,都从车里扑了出来,手持武器包围住了公交车,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车顶。 失去了人类文明的夜晚虽然没有了半点灯光,可是借着雪铁龙的车头灯,以及进化后的夜间视物能力,几个人都看清楚了:在公交车的中端,此时正趴伏着一团深色的影子。看那根长长的、不住摇摆的口器,不是堕落种是什么? 一见自己被包围了,那只堕落种猛地站起来,转身就朝后跑去——林三酒一下瞪大了眼,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堕落种的身体竟然一点都没有干缩,完全跟常人无异! 想达到这种程度,要吸掉多少人的全部体液才行?就连它奔跑的速度,都跟常人一样……要不是那根口器提醒着她,只怕林三酒真要以为那是个正常人了。 “杀了我还想跑?做梦!”卢泽第一个反应过来,狠狠地一咬牙,脚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一支箭似的,眨眼间已冲出去很远。林三酒、玛瑟紧跟着也冲了出去。 唯一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田鼠,跟着跑了没几步就呼哧带喘的停了下来,朝三人的背影大喊道:“我在这里放风——你们加油——” 尽管那堕落种的速度跟正常人差不多,可追踪它的三个人,哪个又是正常人?还要不了半分钟,三个人已经拦住了前路,对堕落种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势。 堕落种一动不动地盯着几人,三人也戒备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动手。 近距离、面对面地一看,三人立刻一阵反胃。 这只堕落种很显然是个男性,一身的皮肉饱满水润,光看身体的话,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类。也不光是身体,它细长眼睛上覆盖着眼皮,宽阔的额头很平滑……看起来都正常极了,没有半点恶心的地方。然而只有头部的口器是不变的——在这样一张正常、光洁的男性脸上,原本应该是口鼻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洞,一个巨大的蚊子口器从深洞里伸了出来…… 仿佛是刻意设计的一样,这种诡异的反差让林三酒宁可去看王思思。 “你们,怎么倒好像是有备而来的呢……”男性堕落种的口器里发出了人声,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恶心的笑意:“我刚来,你们就停车?是谁给你们报的信?” 怎么……听这意思,难道还有其他堕落种? “我不喜欢跟不是人的东西废话。”念头一闪而过,林三酒没有多想,微微一笑,掌心里白光连闪几次,左手里顿时多了一把卡片。 这是她反复试验自己的能力后,所开发出来的一种新用法。 随着她左手一挥,五张薄薄的卡片立刻顺着她的心意,笔直地朝前方激射出去,迅速欺近了堕落种眼前。接着五张卡在空中一分,笼罩住了它的面门。 没错,林三酒控制的正是卡牌在空中的速度和运动轨迹。这个用法虽然厉害,但是可惜的是限制也很大。目前她也只能控制卡片五秒钟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堕落种意识过来面前的情况,五张卡一个加速,直直扑向了堕落种的要害处。就在要碰到堕落种皮肤的前一刻,五张卡同时变成了锋利的刀片—— 尽管躲闪反击下,五把刀片没能全部奏效,但其中一把刀片深深地扎进了堕落种的左眼。尖锐的嘶叫顿时响彻了夜空,口器在半空里不住颤抖。 “快!趁现在!”卢泽立刻冲了上去,挥舞着警棍朝它重重一击。堕落种的下巴伴随着一阵令人肉酸的声音碎了。 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堕落种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忽然卢泽的视野里闪过了一点反光。 随即砰的一声——仿佛是枪响的声音,一下子炸开了,刚才的一点反光拉成了一道线,流星般地朝田鼠的胸膛射去。 田鼠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绝望地一挥手——然而手机才刚刚召出来,他的心口已经爆出了一团血雾,尸体和手机一起,重重落在了地上。随着田鼠圆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手机也在原地迅速地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三个正在跟堕落种缠斗的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望着田鼠的尸体楞了。 趁此机会,堕落种不敢恋战,一个翻身跳出了包围圈,转身就跑。 林三酒身形一动,正要追上去,忽然脑海里警铃大作,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就地一滚——又一声枪响,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上多了一个冒着白烟的洞。 这一下,她全明白了。 “我们被狙击了!你们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玛瑟和卢泽扑身躲到了公交车后,林三酒蹲在了雪铁龙的后面,几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失去了目标,枪声也停了下来,夜晚又恢复成一片波涛暗涌的安静。 “田……田先生死了……”玛瑟有些难以接受地低声说了一句。 “是刚才那个堕落种的同伙干的吧?”林三酒发觉自己一颗心仍在扑通扑通地跳,仿佛要撕破胸膛跳出来似的——“咱们真是运气差,竟然碰上了一个会狙击的堕落种!” 卢泽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是堕落种干的……我刚才看见了,在右边的楼房前面,浮着好多个金属光点。狙击了田鼠的‘子弹’,就是其中的一个光点。” 这样的描述……其余二人瞪大了眼:“那不是进化能力吗?” 进化能力毫无疑问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 卢泽恨恨地说:“没错,我看是有个进化了的败类,和堕落种搭档了。” 林三酒一时还有些消化不过来——“搭档?跟堕落种搭档,他又有什么好处……” 话音未落,只听头顶处响起了咚的一声。 她条件反射式地朝上一看,发现刚才逃掉了的那只堕落种,就站在雪铁龙的车顶上—— 它长长的口器,就垂在了林三酒的肩膀旁边。 1611 艰难卓绝的感染之路 大家先睡,我嘛最近休息不太好,做事也有点难免拖拖拉拉……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1612 屋一柳的计划终点 5分钟 就在田鼠被捆成了一个粽子似的扔进了卡车车厢的同时,负一层的单间里,玛瑟在冯七七的身前蹲了下来。 “喂,醒醒。”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啪啪地拍打着冯七七的脸。 后者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刚一醒来,后脑上鲜明的剧痛也跟着醒了,冯七七“咝”地抽了一口凉气,这才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绑着我?” 玛瑟碧绿的眼睛盯着他。 “没什么,我突然想和你聊聊天。” “有什么话非要绑着我说?啊……是林三酒吧?她在这?”冯七七一念及此,立马警觉地抬起头,四周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玛瑟朝他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了,二人四目正好相对。 “……冯七七,虽然咱们俩的关系是最差的,一有机会就吵架——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次见到你以后,我们相处得还算不错。” “是不是林三酒跟你说什么了?”冯七七反问了一句,咳了几声:“我劝你还是听听我这一边的话……” 玛瑟根本不搭话,反而自顾自地笑了笑:“在除我之外的11个人格里,你是倒数第二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似的,冯七七突然沉默了下来,没有问“倒数第一个是谁”。 “那个Sociopath没出来真是太好了,对吧?唉,我中国话说得还不是很好,这个单词的中文是什么……”她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你也记得吧?那个时候卢泽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有好几个国际专家替他诊断,分别确认了我们11个人格的存在。” 女性温和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被绑着的男人却始终不发一言。 “只有最后一个人格,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见过,跟我们也都不熟。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第12个人格不存在的时候,来了一个女医生——记得么?长得还很不错呢……为了了解这个举世罕有的人格分裂病例,她跟卢泽整整聊了一晚……第二天被人发现赤条条地死在了办公室里。” “像个孕妇一样,肚子高高地隆着,里面装满了她办公室的抱枕、文件……听说全部都被血浸透了。肚子的缝线上写了一个‘第12人’,旁边还画了一个爱心。” “第12人。所有的医生,都只知道这个代号,没有人见过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全都不知道。只能从他出现时的表现,分析出他是一个……唉,中文叫什么来着……” 冯七七轻轻地张口说话了:“******的病态人格。” 他的语气很奇怪,咬字含混暧昧,软绵绵的,却带着一种扭曲了字句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多听他说几句。不论是卢泽,还是以前的冯七七,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说过话。 玛瑟的表情顿时变了。她尽量稳住了自己刚才以来不停颤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现在,怎么证明你是真正的冯七七?” 他抬起头,看了玛瑟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称得上纯真的笑容。 “那就算了。老是装成冯七七的口吻说话,也挺累的。”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词句又绵又轻,还有点不清楚,跟以前果然完全不同了。 玛瑟呆呆地看着他,半响都说不出话。 “奇怪……我为了不让你发觉,特地假装成你的死对头冯七七。如果是他的话,跟你对着干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就怀疑上我了呢?”冯七七——不,应该是12了——疑惑地歪着头问道。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玛瑟苍白着脸色一笑。 12点了点头,很赞同的样子。“怪不得。不过,现在掌握了卢泽身体的人是我。我可以把你分裂出去,就可以把你再收回来……虽然收起来有点麻烦。你不会忘了吧?” 玛瑟咬着牙,指甲刷地一声伸长了,盯住了他的双眼:“那你来试试看好了。” 12瞥了一眼她的指甲,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明明没有用,却还伸出来……哦,我记得你似乎升级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升级成什么样,就让我瞧瞧吧。” 如果一个塑料假人会笑的话,一定就是这样的。 “我警告你——”玛瑟一跃起身,指甲随即向12身上狠狠地挥了过去,卷起的风刮起了门口的布帘:“不要用卢泽的脸,做出那种表情!” 即使被捆成了一团,12却依然灵活得像条鱼似的——他双腿一蹬,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长长的指甲,挣扎着要从绳子里脱身。玛瑟哪会给他机会,五指成爪,再度向他抓了过来——12眼皮一跳,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 玛瑟的指甲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散发出金属的色泽。如今的指甲似乎成了一种哑光的材质,坚硬得叫人心惊——被指甲划过的墙面深深地开了花,透过破洞,甚至能看见隔壁的床。 明白了…… 当又一次攻击袭来的时候,12不躲反迎,一下子被指甲给划出了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他现在用的可是卢泽的身体——还不等玛瑟心疼,只见几段碎了的绳子纷纷落在了地上。 “谢谢你帮我解开这个绳结。”12很有礼貌地说,从破碎了的绳套里迈步走了出来。“接下来,你就回去好好看着我玩儿吧。” 玛瑟立刻站住了脚。 12笑了笑,往前迈了一步——刚要动手,忽然他低低地诧异了:“咦?” “能力不见了,是吗?”对面的女人出声了,语气里带着快意:“连基础能力都没有了,真是不巧啊!” 12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她。不管是什么表情,由他做出来总像是隔着一层似的,浅浅淡淡的没有真实感。 见到这个模样的“卢泽”,玛瑟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再次冲了上去—— 【洗衣服的肥皂自己也会变脏】 介绍:被指甲所伤的人,所有的进化能力(包括基础、进阶两种),都会在120秒之内被洗白。染过对方鲜血的指甲,在24小时之内不能再次使用,只有干净的指甲才能继续发动洗白能力。 失去了卢泽所有的能力以后,12变得跟一个普通人一样了——他的反抗还没有持续十秒,就已经被玛瑟击倒,一脚踩在了地上。他的双手被反剪过来,用床单捆好,接着她在心里向卢泽默念了一句“抱歉”,随即收回指甲,重重地在后脑处劈了下去,12顿时再次昏迷了。 第一次运用新能力,就放倒了12这种可怕的人,玛瑟松了一口气之余,觉得全身都瘫软了。 看着双眼紧闭的12,她皱着眉头,忽然觉得有点棘手。想了想,这事最好还是得知会一声小酒……玛瑟叹了口气,将他推进了床底,转身出了门。 刚才小酒走的时候,连去向也忘了说——就在玛瑟有些犯愁地站在楼门口,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玛瑟!” 她回头一看,是个一头黑长发的陌生女人。 如果林三酒在的话,马上就会发现那是方丹。 但是说起来,因为卢泽的人格分裂和变形能力,情况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悄悄地变得复杂了。 在12假扮成玛瑟的这几天里,通过林三酒的关系,跟方丹见过很多次,所以方丹认识玛瑟;然而在林三酒认识方丹的那一天,真正的玛瑟就消失了,所以玛瑟本人并不认识方丹。 “你是谁?”玛瑟警惕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刚刚经历了12、陈今风之类的事情之后,她不自觉地对人抱了一份警戒心。 方丹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她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一眼玛瑟,搞不明白对方是哪里不对头:“……如果你是找小酒的话,她在水井管理组!”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之前在去食堂的时候,林三酒嘱咐过方丹,如果玛瑟问起她在哪儿,就说在水井管理组——而假“玛瑟”并没有问,她就一直记在了心里。刚才玛瑟东张西望的样子,很显然就是在找人,所以方丹自告奋勇地把林三酒的嘱咐说了。 玛瑟尽管一脸迷茫,还是去了水井管理组。 水井组很远,这么阴错阳差之下,等她发现人不在,又出来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林三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十分钟。 听过玛瑟的一番话,林三酒惊得都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样一番曲折,等惊讶消化了以后,她仔细想了想,忽然脸色变得有点差:“……你就那么把人放在床底下可不行。万一他醒了,再把你收回去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分裂能力如果要再收起来,可不是动一个念头那么简单的……”玛瑟朝她安慰似地笑了笑,“就是以后要怎么办,可有点头疼。” 不过虽然这么说了,两人还是下了楼,朝玛瑟的房间走去。林三酒把田鼠的身份告诉了她:“……这次既然找到了签证官,咱们就没必要在这儿呆着了,拿上车就走——” 说着话,她掀开了帘子,弯腰朝床底看了一眼。 玛瑟看着林三酒一动不动的后背,笑了声:“我把他打得太惨了?” 林三酒慢慢扭过头来,一脸煞白:“……床下没有人啊?” 1613 一期一会 非常快了,我这几天作息又开始变得朝24小时均匀扩散开的状态……这个点了我刚起床没多久,睡一会儿起来一会儿……怎么讲,我反正已经与生活和解了…… 人偶师说过,林三酒如果聪明的话,应该希望自己饿死在大海深处里——而这句话,此刻看起来有点不太容易实现。 因为林三酒此时正站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 ……自从差点被人偶师活捉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林三酒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她没有淡水,一直靠喝咖啡活下来;神经整日都处于一个睡眠不足、强迫兴奋的透支状态里,一个月下来,她两眼下方已经被染上了浓重的青黑色。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放弃搜寻兔子几人的行迹。 近海的地方布满了塑料模特,似乎人偶师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码头安顿下来了,所以她根本不能靠近;只能用一圈一圈的迂回搜寻,一边往地势更深的地方行进,一边寻找着同伴们的影子。 可是渺无所获。 不光是这样,林三酒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其实想想,迷路很正常——如果把任何一个人扔到广袤的大海中央去,在没有航海地图、指南针的情况下,都会失去方向的。林三酒早就不知道陆地在哪儿了,这成了一件很致命的事。 没有了海水,海底大陆在日光的灼烤下蒸腾出了奇怪的腥臭味道,经久不散。海底平原没有持续多久,地形就逐渐被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海丘占领了,看起来如同一片山包森林似的。一连爬过了大半的小海丘,林三酒站在地势最高的一个山包上,迷迷糊糊地焦虑了起来。 她刚才数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巧克力只剩下三盒了。食物告罄了,而前路依旧渺茫。 她爬到山包顶点眺目远望,发现在大概近千米之外,地势仿佛忽然断裂了一样,只有黑幽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儿正是一条海底峡谷。 跳下了海丘,她来到了断谷的边缘。 尽管深海里更不可能有食物,但林三酒从来没见过海底峡谷;抱着好奇,她伏在边缘,低头朝下望去。 峡谷从脚下直直垂落,近得触目惊心。海底地面变成了悬崖,猛地一连下跌了几千米,连一个缓势都没有,就一头扎进了幽深晦暗的谷底。夜晚的星光根本照不进峡谷里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角度尖锐的陡峭崖壁。 看到这种地貌,还想下去的人必定是脑子有病——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一边吃力地攀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小心地往下爬。粗粝的岩石和盐沙磨得她手掌生疼,如果不是经过了体能强化,恐怕这个连专业攀岩家也望而却步的悬崖,早就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为什么刚才不回头呢?她有点后悔地问了自己一句。 就算迷路了,可是如果一直朝平地走的话,总比下峡谷来得更有希望吧? 她刚才的确准备掉头离去的——然而就在那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自从新世界降临以后,她几乎再也没听见过了。 那是水声。 听起来,像是缓缓的波涛声,正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岩石。 林三酒蹲下来,目光投向了那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无尽黑暗,在脑海中描摹出海水的样子——即使大部分的世界已经死去了,在这深深海底之下,依然有水,依然活着。 就像人类一样。 水浪的声音,叫人想起了过去,那个安逸寻常,甚至有些无聊的过去——林三酒伏在悬崖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波涛。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正当她出神地看着谷底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就像电源连接不是很灵敏了一样,那光亮连闪了几次,终于稳定地亮了起来。鲜艳饱满的黄色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在黑暗中投下了一圈“M”字形的光晕。 麦当劳。 有一瞬间,林三酒觉得是因为自己扛不住世界毁灭以来的种种,终于精神崩溃了。 否则为什么连世界都完蛋了,可在近万米深的海底,居然有一个麦当劳的招牌灯? 不,不止是一个招牌灯——林三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M”字形灯光的旁边,又闪了两次光,她耳朵里仿佛还能听见电流通过灯管时发出的“啪滋”声音——接着,一家灯火通明的麦当劳餐厅,就于黑暗中现身了。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门厅——因为离得非常远,有些看不清楚,可是那一排红色的“McDonald’s”却仍然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里。 一连喝了一个月的咖啡,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林三酒,虽然迷迷糊糊之间也知道这肯定不对劲,但她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已经踩住了一块岩石,朝谷底爬了下去。 在巧克力汁面前一点生机都没有的胃口,突然之间活泛了过来,鲜明的饥饿感一阵阵地冲击着林三酒的大脑;一边爬,她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炸得脆脆的辣鸡翅—— 几千米的峭壁,即使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也是艰辛至极的一件事:林三酒用来固定身体的小刀,半途中就已经卷了刃,变了形;手指上伤痕累累,又沾染了一手的盐粒,那种痛法,简直能一路疼进人的心里去。到了后半段,她几乎是滚下去的——没有了背心的保护,当林三酒爬起身的时候,早已遍体鳞伤。 但是,好歹终于下到谷底来了。 那个暖光融融的麦当劳餐厅,正在离她大概二百米的地方,像是一个美妙的梦。 透过干净的玻璃大门,能看见里面一尘不染的红砖地、散发着金属色泽的银色台面、亮度几乎刺眼的英文餐单……一个颜色漂亮、牛肉丰满、菜叶芝士厚得一口咬不下来的巨无霸,正在广告牌上亮着,仿佛一个诱人的海妖。 林三酒呆呆地朝它走了几步,踩过了泥泞柔软的湿沙地,一脚踏进了海水里,发出了“啪沙”一声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一家干干净净、还亮着电灯的麦当劳。 那自己亲眼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她不用扇自己巴掌,身上无数小伤口传来的鲜明痛意,已经说明了她此刻清醒得很。 玻璃门感应到了有人靠近,立刻无声地打开了,一股食物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林三酒像梦游似的走了进去。 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严了。 林三酒茫然地四周看了看,餐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食物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后厨的方向飘出来——她叫出了口器,谨慎地靠近了点餐台。 从这儿朝后头张望,什么也看不见,炸薯条的机器里也是空空的。林三酒觉得自己失望得好笑:万米深海下的餐厅里,怎么可能会有食物呢? 但是她的步子,依然不受控制地绕过点餐台,抬步就要走向后厨。 忽然不知从哪儿响起了“咕噜”一声,很低沉,好像来自厨房后面很远的地方。 林三酒顿足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又没有声音了。情况实在太过奇诡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不太适合轻举妄动,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进厨房,反而爬上了点餐台,伸直手臂将【防卫版晴天娃娃】贴在了房顶上。 刚一挂上去,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就撕破了空气——防卫娃娃找不到危险来源的固定方位,此时正疯狂地转着圈,几乎成了一道虚影。她被这样一惊,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赶紧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跳下台子就往门口跑。 玻璃门纹丝不动。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似脆弱的玻璃门,在林三酒用尽最大力量砸了几次之后,仍旧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她焦躁地去找窗户,这才发现这家麦当劳里根本没有窗户——偏偏晴天娃娃简直又像吓破了胆一样,虽然被摘了下来,尖利的哭叫声仍旧持续不停,叫人心烦意乱极了。 红色的地板砖上,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水,变得粘腻湿滑;灯光忽闪忽闪的,周围迅速暗了下来,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最叫人惊恐的是,地板慢慢地倾斜了,没过一会儿竟然直立成一个陡峭的坡度,仿佛有人将这个餐厅抬起了一边,誓要让林三酒顺着地板滑进后厨一样—— 地板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林三酒咚地一下摔倒在地,双手徒劳地在地板上抓着,试图稳住身子不掉下去,然而入手的,除了一片滑凉湿腻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像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下滑,点餐台忽然像融化了似的消失了,清空了她掉进后厨的路——那儿到底有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就在她拼命地扑腾着、挣扎着的时候,忽然餐厅顿住了。 地板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地放平了;虽然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从门口的方向忽地吹进来了一股海风,似乎是门开了。变故去得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林三酒趴在地板上,正兀自发着楞,忽然一股潮水猛地从后方涌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被这股腥臭的浪潮给冲出了门。 “啪叽”一声,她一头栽进了外面的海水里。 林三酒忙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周围没有一丝光,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四下静悄悄的,好像刚才诡异的麦当劳只是一个梦。 要是有光就好了——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划过,林三酒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叫出了一张卡片;随着手里银光一亮,方圆好几米登时被染白了,那正是从任楠身上找到的【能力打磨剂】。 在莹莹的、彷如会流动的银光之下,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东西,说不出来话。 这是一条巨大的鱼。 一双死白、没有瞳仁的眼睛正对着林三酒,足有地铁车厢那么长的嘴巴半张着,大量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如同密密麻麻的树林一样,从嘴里伸了出来。巨鱼的身体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半,深色的鱼皮上,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像无数股小型喷泉一样,滴滴答答地滴落进了脚下的海水中。 最叫人挪不开目光的,还是它下颌的一根长长的、灯管似的东西。 “林小姐……?这条深海龙鱼,是你干掉的?” 从巨大鱼头的身后,那片幽深的漆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1614 兔子洞外 五分钟!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616 山中迷路时的正确做法 五分钟!兰娘等我,陈郎一会儿就来!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可能这就是弃坑的前奏吧 我一点不夸张,从8号一直冥思苦想到10号,誓要搞一个大纲出来。接下来的故事确实有一个想法,但是吧,不敢写,也不愿意写,没有那么多心力可供消耗的。所以我今天决定再从头计划另外一个故事……然而大半天过去了,手一动没动,嘴倒是没闲着,已经吃了三顿饭,五种零食,喝了两杯咖啡,胃里有多满,脑子里有多空。七七八八的杂事全部处理完了,文档完成度53000。 卡文是一种很独特的痛苦,没体会过的人可能难以想象,打个比方,类似于清宫剧里那种酷刑,就是一张湿布一张湿布地往你脸上叠……一开始都不觉得自己会卡成这样,越卡窒息感越重,卡文三次而不弃笔的,我认为都有倾向…… 《末日乐园》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末日乐园请大家收藏末日乐园更新速度最快。0 须尾俱全 1615 山中迷路时的正确做法 五分钟!兰娘等我,陈郎一会儿就来!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m.fsxs8.com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阅读网址:n. 1616 买的没有卖的精 胖友们,给我五分钟,我克拉克·肯特就能换好超人制服了 “微笑人鱼”的势力范围内,有一块足有几千平方米的空地,既没有定居的人,也没有任何建筑设施;每当有风呼呼吹过时,一丛丛的荒草便会低伏下身去,谦虚地露出了它们身后的碎石和废墟来。m.xiaoshuo9999.com “自从发现这里是一个不稳定的副本以后,我们趁着它边界收缩的时候,就把附近的一些建筑都拆了。”带着经过筛选、最终留下来的五个进化者来到了空地旁时,青花瓷瓶“嗡嗡”地在瓶子后头说道,“如果不拆,如果副本扩展、又和建筑相叠了,还不知道会产生怎么样复杂的内容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空地却也未必就安全了。 “看见远方那个黄色的警告牌了吗?”青花瓷瓶指了指不远处,林三酒眯眼一望,果然在大概几千米外看见了一个黄色的隐约影子。由于没有阻挡,因此能见度倒是很好。 “那个是上一次副本的边界线。”青花瓷瓶露在外面的黑眼珠扫了一眼在场六人,“你们的任务之一,是找到新的副本边界线,然后把这个警告牌移过去。” 五个进化者不约而同地盯着远方的警告牌,一时谁也没有应声——青花瓷瓶忽然一笑,将身边裹在袍子里的羊蹄人朝前推了一把,道:“老羊负责带你们一块儿下副本,该干的事都会由他来一一告诉你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哪些任务是没完成的,到最后可是要扣钱的。” 林三酒本来还正纳闷,微笑人鱼怎么知道他们进了副本以后是不是在随便敷衍差事,现在顿时也有了解答。 虽然羊蹄人刚才并没有出手,不过这么看来,他的战力应该也不会差。 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了,青花瓷瓶又把羊蹄人拉到一边低低说了一些什么,随即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也不知怎么,他一离开,五个进化者都飞快地互相打量了几眼对方。 萨杰第一个跳到了林三酒身边。 “姐姐,我跟着你吧。”她连林三酒怎么称呼都还不知道,但形态举止已经很亲密了,抬起头,一双黑得仿佛要散开了的瞳仁直盯着她:“就咱们两个——女生,嘛。” 有的时候,她的断句方式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不过只有两个女生的确是事实——或许很少会有女生跟着陌生人走的原因,在场另外三个都是男性进化者。一个上了岁数、皮肤暗红的男人,头上身上插满了鲜艳而夸张的羽毛,赤|裸着上半身,只有腰间围了一条草裙,打扮得活像一个原始印第安人;另一个的相貌比他更要奇异,一半是人,一半的身体却已经变成了老树皮——据说在他老家迎来末日世界的时候,他在即将要变成堕落种的时候进化了,因此也把这个外貌保留了下来。 其实哪怕把林三酒也算进去,这几个人里头外表最正常的,也就是最后一个青年了。 “都准备好了吗?”羊蹄人的头在袍子里转了一圈,在众人都看不见他面容的同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袍子的遮挡里看见外界的。“走吧。” 说罢,他便朝远方黄色警告牌的方向迈出一步,羊蹄子无声地落进了一从杂草里。 在今天以前,这一行人谁也不认识谁,此刻都还陌生着。形同队长一样的羊蹄人说完这句话,几人就在静默里无声地跟上了他的脚步——除了萨杰蹦蹦跳跳地一边说话,一边不断想要拉林三酒的手。 “我们各走各的。” 林三酒尽管在没有争端的时候脾气平和,但也丝毫不吝拒绝别人——她将胳膊抽回来,淡淡地扔下一句话之后,随即稍稍将骨翼张开了一些。 森白色的骨头关节无声地迅速打开,随着她调整了一下角度,一些尖尖如刀锋一般的骨刺也变换了朝向,在林三酒与萨杰之间竖起了一道壁垒似的尖刺屏障。 萨杰丝毫也没有不愉快的样子,一双黑得要散开似的眼睛盯了一会儿她的骨刺,那种好像长在了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有变。 “姐姐,”即使不能拉手,她仍然尽可能地紧紧贴着林三酒走路——在得到意老师提醒以后,林三酒也清楚地听见了她字里行间停顿时,那明显太过沉重的吸气声了——“你觉不觉得有点儿怪呀?” 林三酒从肩膀旁的森森白骨之间,扫了一眼那双黑漆漆、没有光泽的眼睛。 仿佛得到了鼓励的萨杰,立刻雀跃起来了:“你说,微笑人鱼又不缺人,为什么不找自己的成员,进来?那样更可靠呀。” 林三酒只是微微一皱眉,倒也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这个副本不稳定,也就是说它的危险性也同样变幻莫测,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当然还是要派一些无关的人去打头阵才好;再说,虽然副本的资料重要,但那也是仅对于陌生末日世界里的副本而言的——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有副本,那么躲着走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去知道副本的详细内容。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萨杰要问这样的问题了——她的思绪才稍稍转开几秒钟,女孩已经从后头欺了上来,一只手好像马上就要摸着她的后背了。 只是她的手还来不及挨近,两根长长的骨已经刺唰地甩了出来,快得叫人连闪影都看不分明,它们已经像毒蛇一般将闪着锐利光点的尖端对准了萨杰。 “哎呀姐姐好小气。”她嘟起嘴巴,随即好像又深深吸了一口林三酒身上的气味。“我只是没见过嘛。” 林三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警告。 萨杰这个女孩,很显然不是会把言语警告放在心上的那种人。 其他几个人扫了这两个女孩一眼,都没说话,仍然各自闷头赶路——进化者之间,往往也都是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除了偶尔踢到石块、或者踩着建筑废墟走过时,会发出一点声响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风吹动草丛时那轻微的沙沙响。赛博区真是大得让人吃惊,回头再望一眼身后耸天的高楼,感觉好像那是另一个城市了似的。 这样走了不一会儿,黄色警告牌渐渐地在众人的视野里清晰起来。 “诶?”羊蹄人在警告牌旁顿住了脚,下意识地甩了甩蹄子。 虽然没明说,但众人也能猜到几分。都走到这儿了,还没有任何进入副本的迹象,看来这一次的副本边界是往里缩了。 “缩了总比扩展好,对吧?”一半人一半树皮的男人,声音低沉地说。 林三酒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低的音调,感觉听一耳朵,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下沉了似的。 “也许吧。”羊蹄人盯了一会儿警告牌,随即回头朝林三酒说:“这儿就你个子最高,你把它扛上吧。” 林三酒一愣,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力气这个玩意她有的是,当即上前一把将深深陷在地面里的标牌拔了起来,扛在肩上;却并不将它卡片化。 “好,从这里开始,大家都留意一些,”羊蹄人也难得地话多了,“每一次副本的变化都有可能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因此我手上也没有信息可以给你们参考——所以千万不要放过任何副本的蛛丝马迹。” 众人打起精神,都有点紧张了起来;再出发的时候,脚步也不由得慢下来了不少。 就这样一连走了二三十分钟,众人终于有点傻眼了。 “副本呢?”老印第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举目四望,黎明的天空下只有一片荒凉。 阅读网址:n. 1617 洗衣机不会吃汉堡 郎君啊,你是不是饿得慌,正文五分钟,晚饭我不管 当林三酒与高礼帽之间发生第二次对峙时,形式已经大大逆转了。m.bookeast.org 高礼帽一行人只剩下了三个,其中还有一个受不了不小的伤;而林三酒此时却几乎逼近了完全体状态,力量达到了空前的强大——在那个逃脱的人叫破自己一行人的行迹后,她甚至根本就懒得再暗中下手了,干脆一纵身,跃上书架顶部,随即从书架上一路飞奔,迅速冲至了高礼帽一行人面前。 即使没有直接碰到书架,但由于卷动的空气流速太快,当她猛地停下脚步时,气流打在了书架上,竟然激起了一股淡淡的白烟。 而直到这时,那个逃脱的人所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才刚刚消散在空气里。 高礼帽紧紧盯着林三酒脚下的白烟,即使没有出声,也仍然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脸色必定十分难看。 为什么才过去了两天功夫,这个无皮人的能力已经上升到了这种地步? 此时林三酒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场,如同一片深渊,又像是一只巨兽,逼得人呼吸都不太顺畅了;甚至不必交手,高礼帽就迅速做了决定。 “走!”他朝左右喝了一声,同时手一甩,向空中甩开了一片灰白色的布料。 【3D电影套装】 这可绝对不是为了圈钱,而胡乱搞出来的的3D电影。在目标面前播放出的内容,将清晰地重现出“另一个真实世界”般的效果,叫人以为自己走进了电影中世界一样,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不管用于迷惑、助攻、逃跑,效果都非常出色。 见高礼帽一行人要跑,林三酒跃下书架就追了上去——然而空气里似乎有什么微微一变,接着她的手臂就不知怎么挂住了一条藤蔓,还顺势将它扯了下来;她有些怔愣地一抬眼,发现面前是一片幽深的、黄昏时分的密林。 从地面上突起的树根,一脚踩上去的触感坚硬而真实;林三酒伸手拨开了挡在眼前的一片气根,四处望了望,哪儿也没看见高礼帽的影子。虽然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但林三酒仍然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脚——太真实了,她连图书馆的影子都半点瞧不出来了。 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时,身后传来了一串脚步响动,她一回头,原来是楼琴也从几棵树后走了过来。 “这……是他们放的障眼法?”楼琴半张着嘴,“不过,这个效果应该不会持续很久吧?” 林三酒也说不好,来回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毫无头绪地叹了口气。 事实证明,【3D电影套装】效果的持续时间的确不长。然而对于北馆小队一行人来说,一分三十秒的逃跑时间,已经完全够用了。 “喂,你们听见了没有?为什么不回话?”当密林的景象从眼前消失、再度变成昏暗的图书馆时,通讯器里才传出了楼野满腹疑惑的声音——看来这个电影套装连外界的声音也能够阻隔:“我说,戴帽子那个家伙往南馆跑了,你们听见了吗?” 还在左右张望的楼琴一激灵,忙应了几声,随即望向了林三酒:“进南馆了,还追吗?” 刚才他们就以为自己是南馆派来援手的人,现在一遇见了危机,又立刻逃进了南馆——林三酒往南馆看了一眼。 南馆被笼罩在一片幽暗漆黑里,书架区的影子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明明刚才跑进去了一行人,此时的南馆却静得彷如没有一个人似的,悄无声息。 “他们既然联手了,就不好对付了。”她想起那个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南馆女人,也感到了棘手:“算了,只剩下三个人了,想来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楼琴咬着嘴唇问。她的声气跟之前比,明显从容多了。 这一仗打下来,虽然他们手里仍然只有一本书,但是她和林三酒的生存数字都大幅度上涨了;楼琴此时的数字达到了“21”,林三酒的数字甚至达到了“29”,只有楼野的数字还没有动过。 “我们先去找你哥,再说书的事。”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北馆的栏杆边上,“他在下头动弹不得,也是够受的……”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对面西馆突然传出来一个微微有些高昂的难听声音,像磨着耳朵过去了似的:“……那不是北馆的人,看来他们确实往南馆跑了!” 西馆的人一直在观察这边?林三酒和楼琴都是一愣,立即找了掩体藏好身形,立起耳朵听着对面的动静。 看来跟斯巴安的一战,除了损失了一人以外,并没有伤到西馆的筋骨;他们嗡嗡的交谈声在西馆的方向持续地响了一会儿,猛然爆起了一声吼:“南馆的!你出来!” 发话的还是之前的那个领头人,当他抬高嗓门的时候,声音几乎能刺穿旁人的耳膜:“……明明说好了攻守同盟,但是怪不得你们刚才不派人助战——原来你们跟北馆还有一腿!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南两个分馆,果然也是结了盟的。 林三酒闻言,不禁又看了南馆的方向一眼。 那个女人能够在不知不觉之间跟两个分馆合作,甚至还叫他们彼此间都不知道,手段也算了不起…… 只是西馆的质问有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片回音。此时的南馆,一片死静。 总不会是心虚了? “蘑菇男”那个难听的声音又尖利地叫骂了几句,只是南馆的女人却像忽然聋了哑了似的,不但一声不出,甚至连半点响动都没有——正当林三酒微微疑惑起来的时候,南馆的方向忽然爆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呼,随即一个人影像一团破抹布似的,被什么力量抛进了半空,直直地往下掉去。 一顶高礼帽在空气中打了几个转,随着主人一起落了下去。 即使伴随着惨呼,颈骨折断、血肉拍在地面上时的闷响仍然能听得一清二楚,令人忍不住浑身窜起一片鸡皮疙瘩——在最后半声含着血的嘶叫里,高礼帽的每一个字,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南馆是的——” “噗嗤”一声,从南馆射出了一个小小光点,将高礼帽没说完的话连同他的生命一起终结了。 南馆是什么? 林三酒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正疑惑时,只听图书馆里忽然响起了斯巴安的声音:“这事情不对——我记得南馆之前留了两人在大厅里,你们有照明的,都把光打下去看看!” 南馆竟有两人一直呆在大厅里? 因为早就分头行动了,谁也没有留下来监视中央大厅的动向,因此一听这话,林三酒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楼琴也慌了,一叠连声地朝通讯器“喂”了好几句,只是却始终没有收到来自楼野的半点回音——仔细一想,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没有声讯的。 而那边斯巴安的话音一落,一道光柱已自他的手中刺破了黑暗,雪亮的光芒笔直地在大厅中映出了一个圆,顿时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最初几次巡弋,光圈内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些被光映得惨白刺眼的桌椅设施;然而当他的光柱扫向了Siri工作台时,林三酒终于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啊”。 楼野早就从藏身之处出来了;他此时捂着一边受伤的肩膀,正与一个人对峙着——然而直到光芒打向了那个人时,他才跟整个图书馆一起,第一次看清了对面那人的相貌。 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五官。 堕落种。 1618 扫雷与空中劈叉 很快啦,5-10分钟就上桌 巴掌大的青白色纸鹤,在它飞上了蓝天的时候,看起来几乎像是要隐没在了阳光中一样。直到当它回旋着从天空中落下了一半的时候,“嗡嗡”的翅膀震动声才传进了小依的耳朵里。 “纸鹤回来了!”她兴奋地喊了一句,刚伸出一只手,纸鹤就像活物似的,伸开翅膀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海天青几人精神顿时一振,停住了步子,纷纷围了上来。胡常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神情满是后怕:“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它坏在外头了呢,都快两个月了,这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 小依白了他一眼,随即往海天青的身边靠了靠,撒娇似的抬头对他嘟起了嘴:“海哥哥,也不知道你们的那个朋友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这种纸鹤一向是很快的,都是因为距离远……” “行了行了,快放吧!”兔子不耐烦地在地上拍了拍脚爪。 时隔了两三个月,林三酒清凉沉稳的嗓音,再一次传入了伙伴们的耳朵里。 纸鹤的录音时间不长,一共也就两分钟,可是几人都没想到,林三酒的留言,竟然连一半的时间都没用上—— 留言很快就放完了,几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常在头一个有点疑虑地说:“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出不来?她不会是被人囚禁了吧。” 听完了录音以后,要不是有毛遮着,兔子恐怕得青筋直跳:“什么囚禁!囚禁还能传话吗?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肯说明白,分明就是不想让咱们去!她竟然还叫咱们自己想办法开签证,不用管她了——我呸,谁要管她来着,自作多情,老子一定要去个舒舒服服的新世界,不带她玩儿!”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海天青皱着眉毛,装作没看见小依投来的灼灼目光。“小酒所在的地方,八成不太安全,或者真如她自己所说,进得去就出不来了,所以才不让我们知道她在哪儿……” “对啊,”胡常在叹了口气。“兔子,我们要是知道了她在哪儿,肯定没有不去的道理。万一真的也困在了那儿,咱们几个谁也没有签证,一传送出去,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了。你别闹了,咱们还是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小依突然插话了,看得出来,她是此刻四人中唯一一个心情挺不错的,笑眯眯地伸手去搂海天青的胳膊:“你们的朋友自己也说了,让我们去开签证嘛!只有开了签证,她日后才有可能找到你们……” 海天青迅速地抽回胳膊,拉长了脸:“再动手动脚的你就不要跟我们走了。问题是,签证官在哪儿?” 更何况,就算找到了签证官,胡常在和兔子也不能露面——谁知道人偶师是不是把他俩的名字和模样也都公布了出去,要是谁向人偶师报个信,那可就麻烦了。 小依嘻嘻地笑了一声,忽然对胡常在和兔子说:“你俩先进我的壳里去。” 虽然二者之间并不相连,但是漂亮的白色房间平时会随着小依的脚步而一寸一寸地缓缓前进——此时她一停下脚,房子也马上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啊?怎么了?”虽然不解,但胡常在还是很配合,抱起兔子就进了屋。 看着屋门关上了,小依朝海天青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一会儿海哥哥要奖励我哦”,不等后者追问,她忽然扬起胳膊朝远方喊了一声:“阿险险先生!美欢小姐!” 躲在屋里门背后的一人一兔差点呛着。 海天青有点诧异地瞪大了眼——因为远方仍然是一样的尘土黄沙,残垣断壁,他根本没看见哪儿还有人。 然而当小依一连喊了几声以后,从渺无人迹的半栋破败大厦后面,居然真的转出来了两个人影。 “谁叫我?” 一个看起来很不高兴的年轻矮胖子从大厦后探出头来,应了一声,神色有点戒备。 根本不用问,只需一眼,海天青就已经能断定他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本地人。阿险险的额头上用浓重的黑色墨迹画了一个特殊的符号,很抽象,看起来有点像是展翅欲飞的鸟。他一边的耳朵上,挂了十来个密密麻麻的金环,另一边耳朵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天生长了一副不高兴的脸,所以当阿险险的目光落在小依身上以后,即使认出了这是个熟人,表情也依然郁郁寡欢:“是你啊,怪不得一眼就找出我来了。” 大概是知道小依的走路速度慢,他也不耐烦等,一边说话一边朝二人走了过来。 小依扫了他身后一眼,却是一愣:“……这是?美欢小姐呢?” “随便乱说话,差点没把我也给连累了,谁知道现在在哪。”阿险险神情不变,仿佛谈论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一样,看起来也丝毫没打算介绍身后那个高挑女人的名字。“我说,你给我的这个‘睡袋’,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认识?要是每当要休息的时候,都能被人找出来,我还不得累死?” “没有别人了,没有了。”小依忙笑了笑,“阿先生,我想找你给我开四张签证。” 阿险险“咝”地一声抽了一口气,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就在海天青一行人有几分紧张地等着签证官回应的同时,林三酒身处在万米海底下,刚刚想到了同一件事,就被一声惨嚎给吓了一跳。 听起来几乎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的惨叫声,来自于挂在墙上的申连奇:“啊、啊啊!有人、有人吗!救命啊!救、救我啊……” 林三酒“啪”地扔下了手里一条刮了一半鳞片的鱼,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回身将银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没好气地问:“喊什么喊?你做噩梦了?” 被光一打,申连奇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过了几秒,才好像刚刚认出林三酒似的:“林小姐?!你、你为什么会……这、我这是在哪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一圈一圈捆得严实的身体,哀叫了一声:“你为什么把我捆起来?” 对于申连奇的反应,林三酒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自从送走了纸鹤后,这两个月里,她自然没有让申连奇沾上半点的人鱼养成液。头几个星期倒还罢了,从最近几天起,他就开始表现出了迷迷糊糊的症状——就像占据了他大脑的什么东西,由于没有了滋养所以后劲不足了一样,偶尔申连奇会忘了自己曾是一条人鱼的事儿。 但是像今天这样大梦初醒似的,还是头一次。 “你看看自己的脚。”林三酒坐了回去,继续开始刮鱼鳞。 申连奇腿上的鱼鳞,此时已经消退了不少,脸上的鱼鳃也渐渐闭合了;但是两只脚仍然保留了鱼尾模样,因此他的目光一落上去,当即就“啊”的又一声惊叫:“我的脚、我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诶……?” 他的语气变缓了。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你想起来了?” 申连奇的一张脸青白交加,连嘴唇儿都在发抖,跟前段时间那个乐观又开朗的模样完全不同了:“我我我……我为什么变成人鱼了?” 看样子,好像人鱼养成液的效力快消失了,要不了一会儿,他自己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起来。林三酒刚把申连奇从墙上解开,他一下子就出溜到了地上,看样子是捆的时间太长,手脚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有点儿好奇地问了一句。 申连奇一脸茫然,似乎被脑中闪现的记忆给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喃喃地回应道:“感觉好像……在看电影。事情我都还记得……可是就像在看纪录片一样……咦,等等?” 他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一脸马上要吐出来的样子:“那三个泡发了的是什么鬼东西?堕落种?尸体?啊,我竟然用这只手抓了那个女尸体的手臂?”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林三酒满意了,忽然起了坏心:“岂止是抓了她的手臂,你当时还很喜欢她呢,不好意思啊,我把你俩拆散了。” 申连奇的样子看起来快哭了——这感觉就像是睡一觉起来以后,发现自己梦游时吃了一坨屎一样,恶心得人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 过了好半天,他才渐渐地缓了过来,使劲地抹了一把脸,朝林三酒郑重地道:“林小姐,你救了我一命,我实在是无以为报,这个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你放心,以后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一定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我也没花多少功夫。”林三酒反倒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转开了话题:“饿了吧?我刚才下去捕了一条鱼,一块儿吃吧。” 申连奇“哎”了一声,目光刚落在那条鱼上,脸色又白了:“我们就就……就吃这个?” “怎么了?” “这未免也……太、太难看了……” 说难看简直都是在恭维这条鱼,其实要不是林三酒说了,没人会想到这竟然是一条鱼—— “别娇气了,”林三酒甩了甩手里的鱼,它肚子下的十多只长足顿时一阵乱晃。“你这两三个月,都是在吃这个啊。” 就在胃液一瞬间冲上了申连奇的喉咙口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顿时怔住了,连恶心欲呕的感觉都轻了不少。“林小姐,我们在海底多长时间了?” “这……暗无天日的,具体过了多久还真不太好说。不过最起码,三个月是有了。” 三个月,还是从见到纸鹤以后她估摸着计算的。 申连奇仰着头似乎在算日子,过了好半天以后,才猛地大声“啊”了一句。 “怎么了?”林三酒觉得他自从变回了人类以后,就老是一惊一乍的,从某种角度上说,倒不如人鱼的时候讨人喜欢些。 “快到日子了……”申连奇皱着眉头看向她,脸色有点苍白。“我传送的日子,应该就是明天晚上了——林小姐,你是不是也快了?”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1619 今天不行了,又热又困,感觉一闭眼就能睡过去……大家先睡吧,正文时间没准呢 高速公路上,无数车流汇成了一道钢铁的河,在蓝色路标牌下挤挤攘攘,朝前汹涌着,想开出一条活命的路。疯狂的鸣笛声、左冲右撞的汽车、尖声的哭叫和怒骂、车辆相撞后的残躯……都化作了一团巨大的恐慌扑面而来,迅速地蔓延了开去—— 然后,突然被按下了静止键。 林三酒一步一步地穿行在拥堵着一动不动的车流当中,万物俱寂。只有她的脚步声和远处一个持续不停的车喇叭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刺耳的车笛下,公路越发寂静如死。 这时,尖锐的喇叭声忽然戛然而止——远远地,胡常在从另一辆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车前直起了腰,这才抱怨道:“……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喇叭上。” 这句话传进了耳里,林三酒忽然想到当初卢泽走在尸体的背上时,他脚步轻快的样子——当时她看了还觉得很愤怒。可是如今,死人早就从一个不可想象的恐怖,变成了让他们麻木得连眉毛也懒得抬一抬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一眼蓝天下的路标牌。 被风沙和高温侵蚀了大半年,路标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林三酒使劲地眯起眼,原地仰头站了好几分钟,才算是勉强连蒙带猜地看明白了——她抬头朝远方的同伴喊道:“我们离盐平港还有六十公里!” “还有那么远?”离她最近的、一身哥特装扮的兔子,在一辆瘪下去的沃尔沃车顶上叹了一口气。“赢回来那么多件特殊物品,怎么就没有一件能让我们飞的呢。” 因为乌苏毒的关系,四个人在车龙里分散开了一段距离,各走各的。离那个奇怪的游戏副本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除了三餐不继、饥渴交迫以外。 四人上一次吃东西,还是两天以前的事了。 高温虽然已经不能再对几个进化后的人产生致命的威胁,但也造成了另一个叫人措手不及的状况。没有了食水的储备以后,几人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超市、食品工厂、便利店……等可能会有食物的地方。在一个大城市里,超市遍地开花,找一个没被洗劫过的,应该不难吧? 可是现实情况却不那么理想。 凡是真空包装的、干燥的食物,几乎都被搜刮光了,作为人人能想到的首要目标,许多超市里连一瓶水都没剩下——这还是幸存下来的超市情况。更多的超市,连着楼体一起在高温中倒塌了,堆积成了山一样高的废墟。 没有——到处都没有食物,甚至也没有清水,连城市水库都干涸了,只剩下了稀泥。 就在大家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失望的时候,林三酒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存放着远超过超市的巨量食水,而且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恐怕不多。 海关港口。 作为一个发达的口岸城市,升海市每年的进出口货物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而进口食品作为其中一项特殊的货物,在每次入关前都需要留在海关仓库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检验。 漂洋过海而来的食品,最低也是以一个货柜箱起算的,海上运输相对苛刻的条件,也要求了食品的密封性和抗腐性要好。而且货物港口附近的人烟稀少,相对来说也更安全。 还有比海关仓库更合适的栖身之地了吗? 所以尽管盐平港路途遥远,几个人也走得心甘情愿。 陷在车流里,走路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可是在没有地图没有GPS的情况下,也只能靠着高速公路的标牌前进;就这么默默地又走了一会儿,林三酒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她前方的一辆车上,一只深褐色的手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走下来的那只干瘪堕落种,手里一挥,出现了一条比对面还要长的口器——还不等那堕落种反应过来,它的头已经连着自己的细小口器远远地飞了出去。 “好久没见过这么干扁的堕落种了。”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混得真差。” 说罢,她跨过尸体,一脚踹上了车门,又向前出发了。 不远处的胡常在看了看她的背影,忽然几步接近了海天青的方向:“哎,海干部……” 海天青自觉地离他远了点,问道:“干嘛?” “你觉不觉得小酒把头发剪短以后,帅气了不少?” 海天青看了他一眼,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直男。” “唔,说的也是……”胡常在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诶?我也是直男啊?海、海干部,你这话什么意思——” 走在最前方的林三酒装作没听见。 就这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时近午后,太阳渐渐地毒了起来,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尽管人人都具备高温适应和体能强化,可依然感觉到了空气里灼人的热度,正混着沙尘,在肺里翻腾起来。 在过了几个岔道口后,公路上的车越来越稀疏了。日头渐盛,也不该继续在外头走了;就在几人忍不住想要找一辆车进去睡觉的时候,公路一个拐弯,露出了前面一个幽暗的隧道口。 “进隧道歇歇吧,里面凉快。” 几人鱼贯走进了隧道里。隧道很长,没有了路灯后,就如同走进了山的肚子里一样,黑幽幽的,只有回头看时,才能看见尽头的那一团光亮。 自打进了隧道,车流一下就稀疏了不少。从这儿开始,就只有去海边的路了;而极温地狱刚降临的时候,几乎没人想到要去海边避难。 兔子身量最小,对它来说,同样的距离要花上两倍的气力去走,早就累得不行了。没走两步,它就第一个跳上了车顶,占山为王似的喊道:“我就睡这辆车了!” 因为乌苏毒的原因,大家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一人一辆车地睡觉——否则要是睡时不小心碰到了谁,可就死得太冤了。 海天青找了一辆体格最大的SUV,胡常在选了另一辆吉普。只有林三酒,仍然来回地走,时不时弯下腰用袖子擦一擦车玻璃上的灰,朝里面张望一眼。 虽然大多数车都没锁,可也不是每一辆都合用的——许多车的车主至今仍然陈尸车内,腐尸烂肉混着枯血的铁腥气,一开车门就能给人熏一个跟头。只有那些主人弃车逃生了的,还能够勉强进去睡一觉。 林三酒一连看了几辆车都不合适,正有些无奈,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辆半开着门的陆地巡洋舰,立刻心里一喜。门开着,说明人可能早就走了;车子又大,足够她睡得舒舒服服的。她几步走向了驾驶座,拉开了门,就转头朝里望去。 车内,朱美朝她微笑——或许是微笑——了一下。 1620 叫你多手 很快了同学们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看,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第1624章 今天不行了,又热又困,感觉一闭眼就能睡过去……大家先睡吧,正文时间没准呢 高速公路上,无数车流汇成了一道钢铁的河,在蓝色路标牌下挤挤攘攘,朝前汹涌着,想开出一条活命的路。m.prpcoin.com疯狂的鸣笛声、左冲右撞的汽车、尖声的哭叫和怒骂、车辆相撞后的残躯……都化作了一团巨大的恐慌扑面而来,迅速地蔓延了开去—— 然后,突然被按下了静止键。 林三酒一步一步地穿行在拥堵着一动不动的车流当中,万物俱寂。只有她的脚步声和远处一个持续不停的车喇叭声,回荡在天地之间。ァ首发、域名、请记住 刺耳的车笛下,公路越发寂静如死。 这时,尖锐的喇叭声忽然戛然而止——远远地,胡常在从另一辆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车前直起了腰,这才抱怨道:“……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喇叭上。” 这句话传进了耳里,林三酒忽然想到当初卢泽走在尸体的背上时,他脚步轻快的样子——当时她看了还觉得很愤怒。可是如今,死人早就从一个不可想象的恐怖,变成了让他们麻木得连眉毛也懒得抬一抬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一眼蓝天下的路标牌。 被风沙和高温侵蚀了大半年,路标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林三酒使劲地眯起眼,原地仰头站了好几分钟,才算是勉强连蒙带猜地看明白了——她抬头朝远方的同伴喊道:“我们离盐平港还有六十公里!” “还有那么远?”离她最近的、一身哥特装扮的兔子,在一辆瘪下去的沃尔沃车顶上叹了一口气。“赢回来那么多件特殊物品,怎么就没有一件能让我们飞的呢。” 因为乌苏毒的关系,四个人在车龙里分散开了一段距离,各走各的。离那个奇怪的游戏副本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除了三餐不继、饥渴交迫以外。 四人上一次吃东西,还是两天以前的事了。 高温虽然已经不能再对几个进化后的人产生致命的威胁,但也造成了另一个叫人措手不及的状况。没有了食水的储备以后,几人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超市、食品工厂、便利店……等可能会有食物的地方。在一个大城市里,超市遍地开花,找一个没被洗劫过的,应该不难吧? 可是现实情况却不那么理想。 凡是真空包装的、干燥的食物,几乎都被搜刮光了,作为人人能想到的首要目标,许多超市里连一瓶水都没剩下——这还是幸存下来的超市情况。更多的超市,连着楼体一起在高温中倒塌了,堆积成了山一样高的废墟。 没有——到处都没有食物,甚至也没有清水,连城市水库都干涸了,只剩下了稀泥。 就在大家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失望的时候,林三酒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存放着远超过超市的巨量食水,而且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恐怕不多。 海关港口。 作为一个发达的口岸城市,升海市每年的进出口货物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而进口食品作为其中一项特殊的货物,在每次入关前都需要留在海关仓库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检验。 漂洋过海而来的食品,最低也是以一个货柜箱起算的,海上运输相对苛刻的条件,也要求了食品的密封性和抗腐性要好。而且货物港口附近的人烟稀少,相对来说也更安全。 还有比海关仓库更合适的栖身之地了吗? 所以尽管盐平港路途遥远,几个人也走得心甘情愿。 陷在车流里,走路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可是在没有地图没有gs的情况下,也只能靠着高速公路的标牌前进;就这么默默地又走了一会儿,林三酒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她前方的一辆车上,一只深褐色的手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走下来的那只干瘪堕落种,手里一挥,出现了一条比对面还要长的口器——还不等那堕落种反应过来,它的头已经连着自己的细小口器远远地飞了出去。 “好久没见过这么干扁的堕落种了。”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混得真差。” 说罢,她跨过尸体,一脚踹上了车门,又向前出发了。 不远处的胡常在看了看她的背影,忽然几步接近了海天青的方向:“哎,海干部……” 海天青自觉地离他远了点,问道:“干嘛?” “你觉不觉得小酒把头发剪短以后,帅气了不少?” 海天青看了他一眼,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直男。” “唔,说的也是……”胡常在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诶?我也是直男啊?海、海干部,你这话什么意思——” 走在最前方的林三酒装作没听见。 就这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时近午后,太阳渐渐地毒了起来,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尽管人人都具备高温适应和体能强化,可依然感觉到了空气里灼人的热度,正混着沙尘,在肺里翻腾起来。 在过了几个岔道口后,公路上的车越来越稀疏了。日头渐盛,也不该继续在外头走了;就在几人忍不住想要找一辆车进去睡觉的时候,公路一个拐弯,露出了前面一个幽暗的隧道口。 “进隧道歇歇吧,里面凉快。” 几人鱼贯走进了隧道里。隧道很长,没有了路灯后,就如同走进了山的肚子里一样,黑幽幽的,只有回头看时,才能看见尽头的那一团光亮。 自打进了隧道,车流一下就稀疏了不少。从这儿开始,就只有去海边的路了;而极温地狱刚降临的时候,几乎没人想到要去海边避难。 兔子身量最小,对它来说,同样的距离要花上两倍的气力去走,早就累得不行了。没走两步,它就第一个跳上了车顶,占山为王似的喊道:“我就睡这辆车了!” 因为乌苏毒的原因,大家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一人一辆车地睡觉——否则要是睡时不小心碰到了谁,可就死得太冤了。 海天青找了一辆体格最大的suv,胡常在选了另一辆吉普。只有林三酒,仍然来回地走,时不时弯下腰用袖子擦一擦车玻璃上的灰,朝里面张望一眼。 虽然大多数车都没锁,可也不是每一辆都合用的——许多车的车主至今仍然陈尸车内,腐尸烂肉混着枯血的铁腥气,一开车门就能给人熏一个跟头。只有那些主人弃车逃生了的,还能够勉强进去睡一觉。 林三酒一连看了几辆车都不合适,正有些无奈,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辆半开着门的陆地巡洋舰,立刻心里一喜。门开着,说明人可能早就走了;车子又大,足够她睡得舒舒服服的。她几步走向了驾驶座,拉开了门,就转头朝里望去。 车内,朱美朝她微笑——或许是微笑——了一下。 《末日乐园》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末日乐园请大家收藏:末日乐园更新速度最快。divdiv 第1625章 叫你多手 很快了同学们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m.kudu.me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ァ首发、域名、请记住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末日乐园》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末日乐园请大家收藏:末日乐园更新速度最快。divdiv 1621 在遥远的另一头 这一章其实早写好的,就是还在修修改改……很快就能发了(但是我想此刻醒着的人没多少吧,也就你姥姥我在) “你松松松松松手——!” 被林三酒胳膊一裹、就身不由己地被拽着飞奔起来的签证官,连舌头都在疾风里晃荡得不听使唤了:“我警告你——劫持签证官官官是要被通缉的!” 林三酒充耳未闻,脚下速度更快了。m.avsohu.com 刚才一拿定了主意,她就立刻放下了礼包,在这个黑眼圈浓重的男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签证官的武力值普遍很低,在他毫无用处的“啊啊”叫声里,他几乎一点反抗也没有地就被林三酒带着冲进了自由区弯弯曲曲的小巷里。 一路上尽量避开了人群,又从建筑物屋顶上跳跃奔跑了一会儿,当林三酒在一幢废弃小楼上转过头的时候,她身后不但没有了追兵的影子,连季山青也不见了。 喘了一口气,她将签证官往屋顶上一扔,后者顿时差点顺着屋顶斜度滑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身体,黑眼圈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地一抬下巴,傲气还没完全消失:“……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还用说吗?”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叫出了一张卡片。 签证官立刻冲她露出了一个冷笑,嘲讽似的开了口:“……所有十二界里加入协会的签证官,都对同一条原则发过誓,那就是即使付出生命,也决不在被武力胁迫的情况开签证。否则一旦一个签证官开了,就保证不了其——” 他正气凛然的话还没说完,迎面飞来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阴影,“啪”一下砸在脸上,一下子将他的话给砸了回去。签证官捂着鼻子一声痛呼,拎起那玩意儿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我知道你们屁事最多,”林三酒也坐了下来,紧盯住了他的一双黑眼圈:“看看袋子里,够开一张签证的不?” 签证官这才闭了嘴,一脸不情不愿地抽开了带子。 袋口一打开,顿时在他脸上映起了盈盈的红芒。 签证官一愣,随即一把握紧了了袋口;当他再望向林三酒时,眼神里就换上了满满的惊讶和疑虑。 “这……这可是一袋子的红大晶。”他斟酌着字句问道:“有了这些做交换,你足可以在协会里换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签证了……为什么非要劫持我?” “我就喜欢在没人的地方交易,不行么?” 签证官被堵了一句,摩挲着袋子没有吱声;想了想,他又说道:“我看你之前要上楼开签证的,为什么没去?你要知道,我手里的签证可没有那么好。” 林三酒没有回答他,只怀着侥幸问道:“你有十二界的签证吗?” “没有。” “空白签证呢?” “也没有——空白签证很珍贵的,一般主要供给十二界里大大小小的组织,因为他们财力比一般进化者大——就算你去协会二楼,我估计你也开不出来。”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那你有什么?” “老实跟你说吧,”签证官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一脸公正地说:“我连末日前六个月到达的签证都没有了,C级和以下世界的也全都开光了。现在我只剩下了两张B级、三张A级,还有几张不好判定级别的世界签证了……看你开价这么高,我也不追究你劫持我的事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林三酒闻言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愣了一秒,这才问道:“怎么还有不好判定级别的末日世界?” “那是当然的了,”签证官瞥了她一眼,“所谓等级,都只是我们进化者自己按照末日世界的难度分出来的,有些听都没听说过的新世界,连木鱼百科论坛里都没有资料,那么就算是签证官自然也不会知道它们是什么级别啊。” 这还真不好办了……林三酒皱起了眉头。 如月车站在十二界的评级里,仅仅只属于B级而已,已经叫她死过了一次,多亏了意识力她才捡回一命——只是后患一直到现在也仍然埋伏在她的体内。这一次没有了意老师,就算自己战力上涨,B级世界也总有些叫人提心吊胆…… “如果你非要找我开签证,又不愿意开高等级世界的话,”签证官也看出了点什么,眨巴着一双眼睛说:“那么你完全可以开一个暂无评级的末日世界签证,碰碰运气——毕竟低等级世界不管是从数量和概率上来说,按理说都比高等级的多。我每一次的签证开到最后时,往往都是没有评级的先开完,B级随后,剩下的A级没人要;至于A以上的世界,很少有签证官能开出来,反正不可能有人愿意去的。” 这倒也是,即使是随机传送,也未必会传进一个A级世界里去——林三酒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好吧,给我拿一张。” 签证官立刻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张纸,动作娴熟地双手按住了它,面无表情地问道:“姓名?” 现在不说也不行了。 林三酒十分抗拒地低声回答道:“林三酒。” “三个的三?喝酒的酒吗?”签证官问了一声,神色不变,显然这个名字并没有引起他的警戒心:“……行,好了,给你。”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那一张小小的纸片——她没有来得及看,顺手将它卡片化了收了起来以后,随即朝签证官扬了扬下巴道:“你先走。”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一双黑眼圈的男人也反应了过来,收起了红晶,嘟嘟哝哝地爬下了屋顶:“不就是开张签证嘛……” 没有应声,林三酒只是坐在原地,看着他一路消失在了自由区的街巷里之后,这才站起身,随意换了个方向冲了出去。 即使这个家伙回到签证官协会后马上发现自己是一个通缉犯,这中间的时间也足够林三酒彻底将她的痕迹融入自由区内了——在终于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了以后,她这才在夜色已深的时候回到了小依的落脚处。 ……签证官协会里的那一位大人物,绝对不会想到她在逃了半日以后,竟然又回到了协会附近。 一低头,从歪歪悬挂着的大灯牌下面走进了门洞里,林三酒的目光一扫,果然看见季山青正背靠着207号箱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 看见主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礼包马上跳起来发起了牢骚。 “姐,你以后不照顾着我点可不行,”林三酒还没走近柜子呢,季山青就开始嘀嘀咕咕地说倒:“你跑得太快了,我根本就追不上,才跑了没两步,身后就有人出来了,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真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发现了。” 林三酒“当”一声打开了柜门,转头问道:“你看见追我的人了?” “没有,”季山青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出来的好像都是一些小喽啰,我没看见那个什么‘院长’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个战奴训练营背后的王八蛋到底是谁。”林三酒轻轻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怕引起那个签证官的警觉,她真想问问“院长”是什么人的——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被追缉的力度有多大,自然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出去打听了。 “不管是谁,反正你这个签证一拿,在下个世界里就估计还得遇见这位院长的手下。”季山青扁了扁嘴。 这倒是没有办法——除非林三酒打定主意这辈子也不拿签证了,否则只要他们想查,总能查到她的下一个世界签证信息的。 “没办法,被追杀可不就是这样嘛。”已经深谙此道的林三酒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句。“对了,你先去找这儿的老板租一间房,租个干净点的……由你独自出面,总是安全一些的。” 季山青点了点头,拿着几个红晶上了楼。 自从拿到签证以后,林三酒一直还没来得及看;她一边掏出了纸笔,一边将签证解除了卡片化,顺手放在了柜子里。 只是目光还没落到签证上,她就感觉浑身猛然一阵“突突”直抖——就好像是每一块肌肉都被电流打过而颤抖了起来似的,一股久违了的、陌生而熟悉的战栗感瞬地吞没了她,叫林三酒一下子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甚至连摔倒都没感觉到——连神智都仿佛跟着一块儿颤抖着,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一阵奇异感觉终于逐渐消失了以后,林三酒这才发现她原来不知何时已躺在了地上;而季山青正面色苍白地紧紧盯着自己,一脸害怕。 “姐,”见她睁开了眼,礼包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刚才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啊,我不知道你死了我会怎么样啊!” ……真是直白得叫人生气。 林三酒一手撑起了身体,目光在林立着公共密码箱的门厅里转了一圈,有几分庆幸起这个破败的地方生意凋零了。 “没事,”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从战栗中逐渐地平缓了下来,果然正如以往一样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后遗症,忍不住喘了口气说:“……是我的能力升级了。” 见她手指仍有几分发颤地叫出了一张卡,季山青不由一愣。 【恭喜你升级了3】 介绍:不升级一次,你还当我是病猫呢。事隔了这么久才终于迎来了第三次升级,希望林三酒能够以感恩的心态好好珍惜它。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 升级次数:3 下次升级预测:还是先等着中彩票比较好 升级福利:单件转化物品的重量上限目前到达了三吨,每日转化物品数成为32件了,也就是说,林三酒可转化的物品数量,终于比她拥有的物品数量还多了,这真是对穷人的一种讽刺。如果仔细看一看卡片上的图,就会发现它们已经鸟枪换炮,每一幅都是看起来光影生动、造型准确的彩铅素描图,看起来真叫人心情愉悦。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今在每一个图画的下方都多了一处空白,在现阶段的【扁平世界】里,这个空白处没有任何作用,请林三酒千万不要多想。 这一次升级的【扁平世界】并没有出现像【日记卡】之类的功能卡,不免叫林三酒有些失望;她反复将手中的卡片看了几次,这才叹息着抱怨了一句:“……我这能力也太一般了。” 如果不算上日记卡、诺查丹玛斯之卡这两张功能卡的话,【扁平世界】唯一的攻击性,就只剩下丢出去、再转化成实物这一点了——可以说,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升级了三次以后的【扁平世界】,与当初她手刃任楠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 “难道我这真的就是一个储物能力?”林三酒嘟囔了一句,心有不甘地想起了人偶师。“这差别也太大了……明天我得去一趟木鱼百科论坛,好好查一查进化能力的相关讯息才行。” 毕竟从【极温地狱】开始,她这一路来都是身不由己地被命运推着走,许多事情还懵懵懂懂;既然来了十二界,那么当然要把握机会,多了解一下。 季山青对什么进化能力的事都不太懂,只是犹自有些担心似的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见她果然好好的,不由松了口气,伸手将林三酒扶了起来。 “你房间租好了?”林三酒一边拿起了签证,一边问道。 “租好了,一直租到了你传送的日子。”季山青应了一声,目光也落到了她手中的签证上——随即,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林三酒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又抬眼看了看季山青。 礼包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显然他一向的聪明机灵,此刻也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半晌,林三酒才有点迟疑地开口了。 “名字叫做【荤食天地】的末日世界……”她一边说,一边在纸条上写下了几句话,随即关上了柜门。“会是怎么样的啊?” 1622 窄路 很快了啊,今天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所以耽误得蛮久。我的作息果然又没坚持住,下午一点起床的…… “呼哈、呼哈……” 狭窄的迷宫过道回荡着喘气声和呼吸声,似乎发声之人已经耗尽了体力,在一片幽静里听起来粗重清晰。连小怜第一个撑不住了,步子缓了下来,好像马上就要软倒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头问道:“那、那……女人,还在追吗?” 还不等身后两人张口,一道长影从拐角处猛地抽了出来,回应了她的问话。 口器直冲着老王的方向而来,吓得他一缩头,两边嵌满了尖齿的口器就在墙壁上刮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碎砖石扑簇簇地落了下来。 “他\\妈的,都别跑了!”老王再抬起头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发狠地喊了一声后,一把拽住连小怜的胳膊:“我不信咱们三个人打不过她一个人!这个兔子不也被咱们联手打昏了吗?” 连小怜犹豫了两秒,随即眼角朝后方斜了过去。 “但那是因为兔子少了一个进阶能力,没有什么战力了。”钟俊凯带着几分惶急,对女友劝道:“要不你把兔子还给她,咱们去找小隔间,啊?” 连小怜顿时皱了皱眉,忍着烦躁一样冷着脸说:“找?你知道在哪吗?你现在带我去啊?我们当中,只有你的进阶能力一个都没少——你不帮忙,还尽说这种话!” “她现在也跟我们一样虚弱……小钟,你放心上吧。”见钟俊凯瞪着女友说不出话,老王冲他咧了咧嘴。“再说了,还有我和连小姐呢。” 望着不远处一步一步走来的林三酒,钟俊凯感觉到自己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他回过头时,却不知道是谁推的了,只遇上了自己女友一双血红的眼睛。 他咬了咬牙,终于矮下了腰,作出了一个冲刺的姿势,猛地朝林三酒扑了过去。 林三酒将他们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早就起了防备;此时见他冲过来的速度快得惊人,也不敢硬接,身子立刻朝旁边一让——但是没想到,钟俊凯却好像背后长眼睛了似的,一个急转弯,再度以凶猛的气势撞了过来。 【肇事逃逸】 富家子弟专有能力,给予肉体凡胎F1赛车一样的速度、高达几吨的自重,凡是被这样的冲撞撞上了的人,非死即重伤。但是作为加害者,反而能够安全无事地从现场脱身。 迷宫的过道实在太窄了,林三酒不过是避开了一次,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可以闪躲的空间——眼看着钟俊凯的身影如同野牛似的撞了过来,她急中生智,将手里的口器朝墙壁上方一砸,尖刺立刻深深扎进了墙壁里。随即林三酒脚下一蹬,借着势头将自己的身体甩向了半空—— 钟俊凯“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高耸入云、连绵一片的黑色墙壁甚至被他撞得晃了晃。 大概是他也没有想到已经陷入了困境里的林三酒竟然会突然从眼前消失吧,他扶着自己肩膀,不由愣了一秒。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秒工夫里,林三酒已经握着口器再次荡了下来,重重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起身——刚才鼓起来的勇气被一脚踹散,加上本来这一架打得就不情不愿,此时的钟俊凯捂着脸,挨打后生起的怒意,甚至还比不上他鼻子的疼来得更鲜明。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会,转头就要朝老王二人的方向走去——没想到才一抬眼,她倒是傻了。 过道的另一头,此刻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你这笨蛋!”她忍不住朝地上的钟俊凯迁怒道:“他们只是用你来做缓兵之计的!人家推你出来做挡箭牌送死,你就真的问都不问地来了!” “咦?”钟俊凯一张面皮更白了,半张脸都是鼻血,腾地站起了身:“小、小怜?我没事,你在哪儿啊?” 他急切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飘荡开来,被重重高墙消弭了下去,化成了含糊细微的一线;当传进连小怜的耳朵里时,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点点杂音了。 在她身边喘息得像牛似的老王,看了连小怜一眼:“就这么扔下了?” 个子娇小的女孩没答话,齐刘海在风里被吹开了,露出了她毫不动容的一张脸。 “这么一跑,他……也要饿死了,哈哈……”老王想伸手抹掉脸上的汗,但手臂却软绵绵的抬不起来。“费那么、那么大劲,才找着个天真少爷……” “你这人废话怎么这么多?”连小怜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又暗暗有点心惊。“什么乱七八糟的?”正说着话,面前的道路尽了,现出了两条分岔路来。连小怜刹住了步子,想了想,喘着气走进了右边的通道里。 老王紧追而上,嘴里没停:“我以前见过钟俊凯的爹——” 右边的路没走上半分钟,就到了头,原来是一条死路。这对于自己的身体来说,相当于又是半天没吃饭,胃里正不住地往外泛酸水……连小怜饿得只觉得自己的胃好像马上就要把其他内脏给吃了似的,听了这话,一双血红的眼睛幽幽地扫了过去:“那又如何?” 一边说着,二人一边掉头朝另一条岔路走去。 “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他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好几年,后来还是老钟吃不住,主动把儿子找回来了……”老王嘿嘿地笑了一声,“世界都毁灭了,你怎么还跟在他身边?” 连小怜望着不远处又一堵高高的墙壁,心里一瞬间焦躁得让她想扯着头发尖叫起来——但是好在又走了两步以后,她就发现原来在那堵墙壁前的右侧还有一条小路。连小怜松了口气,随口骂着应了一声:“你说谁来路不明呢?我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的物品,跟你有什么关系?世界都毁灭了,你怎么还这么多废话!” 面前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塑料纸,正在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响。 两个人带着几分疑虑地走上前,揭下了塑料纸。老王翻过来看了看,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这是什么画啊……” 空气里突然静了下来,没有回应。随即一声响亮的、咽口水的“咕咚”声,打破了寂静——老王感觉到身边连小怜忽然朝前走了几步,他刚刚回头一看,顿时也傻了。 过道中,在前方不远的地上,放着一盒饭菜。 被空中蒸腾的热气一烘,那个装得满满的饭盒所散发出来的香气,简直能把人的胃肠都勾出来——已经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新鲜热乎菜了?碧绿的香葱混在鲜黄嫩亮的大块鸡蛋里,看起来好像一口都咬不到底;炖猪手丰厚的肉皮颤颤巍巍,上面泛着一层红红的油亮,显得旁边的炒芥兰更加地青翠欲滴。 两人呆呆地走了两步,随即谁也没说半句废话,猛地冲了上去。 “不、不对吧……点先生不是说这里有张桌子吗……”老王强忍着自己口中汹涌而出的唾液,舌头泡在口水里,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这看着也不是四人份——” “那你说,这些吃的是哪来的?”连小怜眼皮也没抬,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似的,伸手就抓起了一大块又油又蓬的嫩鸡蛋,一下子就塞进了嘴里。“这里不是一共有四样东西吗!” 她连嚼都是匆匆忙忙的、敷衍了事的,急着想要这热腾腾的鸡蛋去抚慰自己饥渴交迫的胃肠。 老王一看她动了,自己也急急忙忙地抓起了一块猪手,又捞起一小块蒸米饭,大张了嘴,就一块儿往食管里送。“唔,好、好吃……” 味道真是太鲜美了——不是因为自己饿狠了,而是这食物本身,就是无上的美味——醇厚浓香的滋味伴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肥皮,在口中顺滑得仿佛立刻就要融化了似的,在唇齿之间化为了鲜美的一团。饿了这么多天,猛地一下吃肉对身体不好——老王一边想着,一边强迫着自己多嚼了几口,这才迫不及待地把猪手肉给吞了下去。 就在他伸手去拿鸡蛋的时候,只见连小怜正塞得满满的、正在咀嚼的腮帮子一下子不动了,只定定地看着他。 老王趁机将盒子里的鸡蛋都抓进了手上,疑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就往嘴里塞。 “扑通”一声,连小怜圆睁着眼睛,身子直直地砸到了地上。白沫混着她没来得及嚼碎的芥兰,一起从嘴角喷了出来。 还不等老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视界也一下子全黑了。 ……二人死去之后过了两分钟,一个身影才从拐角处踉跄地走了过来。 “【不能吃的午餐】……?怎、怎么它会在这里?”林三酒青白着一张脸,诧异地瞪着面前的场景。散落一地的米饭和菜肴上,躺着两个僵直了的身体,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变黄了……看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才反应了过来,急忙蹲在地上去掏老王的口袋。 软软地一动不动的棕毛兔,被她从口袋里拉出来的时候,腹部仍然在微微地一起一伏。 “吓、吓死我了……”林三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兔子放进了自己的野战裤裤袋里。她鼻腔里充斥着饭菜的香气,不得不狠狠地掐着自己手上的皮,才忍住了没有往食物上扑去。 然而她身后却突然冲来了一道黑影,朝着饭菜就伸手抓了过去,嘴里还无意义地发出了一声低吼——林三酒一个激灵,一脚将他踹远了,随即又拉住了他的猛扑,怒喝了一声:“别吃!你没看见他们两人都中毒死了吗?” 直到这时,钟俊凯才注意到了脸色已经变得鲜黄、连身子都僵硬了的女友。 他顿时忘了猪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想往后退几步,又颤巍巍地要向往前爬,最终还是僵在了原地:“林、林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难道不是你的东西吗?特殊物品,【不能吃的午餐】啊!” 【不能吃的午餐】还是在第一轮游戏里林三酒从宝箱里赢回来的。既然老王和连小怜毫不犹豫地吃了这个午餐,就说明东西肯定不是他俩的——那么除了林三酒和棕毛兔以外,就只剩下钟俊凯一个人了。 可是钟俊凯却盯着饭菜疯了似的直摇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不是我的!” 林三酒皱着眉想了想,忽然“啊”一声,拍了拍脑门。 是了,第一轮游戏红白双队都被扣掉了多件奖品,都被放进了宝箱里。那么她赢回来的,未必就是红队的东西……而自己觉得它无用,在第二轮游戏时交上去做了奖品,又被输给了白队。这么看来,它是回到了原主人的手里,被用来布置了这么一个陷阱,一举害死了红队的两个成员。 “这个迷宫这么大,红白两队人从两边出发,现在在这儿相遇了的话……”林三酒低声地自言自语着,跨过了尸体,朝前方走去。“也就是说,我们差不多走到迷宫的中央了。” “小隔间不可能设在离某一队特别近的地方,否则也太不公平了……”想到这儿,她一个激灵,立刻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 “晚餐桌子会不会就在附近?” 1623 后屋 10分钟,很快就好,因为我太困了 床底下,只有一截被扯烂了的床单。 玛瑟抓出床单一看,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打得还是不够狠——12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120秒的洗白效果消失以后,他就恢复了体能强化;体能一恢复,一条床单当然就困不住他了……后悔、无措,还有一点恐慌,迅速地侵袭了她。 ——如果不是耽误了那四十多分钟,他未必跑得掉。 不过眼下最大的问题,正像巨石似的压在了两人的心头:如果12故意跑出去很远,那玛瑟岂不是又要消失了吗? 一念及此,林三酒坐都坐不稳了:“玛瑟,他大概走不远,我们这就去找他吧?毕竟门口都被守住了——” 玛瑟闻言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离开绿洲,我能感觉得到。” 看了看同伴,她有些焦躁地解释道:“比方说,我可以在以卢泽为中心的100米范围内活动……那当我们之间距离到达70米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危机感。但是现在我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说明他离我还不远,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林三酒皱着眉头,简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虽然玛瑟暂时不会消失,但这也同时说明,12正在近距离上,暗暗地盯着她们。 问题是,在哪儿? 想了一会儿,她一拍手掌,终于下定了决心。 “玛瑟,我们走吧。”林三酒的神色很认真。“我有个想法,你听一听。” 现在签证官也找到了,绿洲这个地方又复杂,更别提陈今风还想对她们不利,如果不是前几天被牵制住了,傻子才会留下。现在既然12不见了,如果己方二人能早一步出绿洲,在绿洲外面守株待兔,那么总会抓住他的。 “绿洲虽然是工厂区改建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后面的门都封住了,培养农作物的地方也全都用高墙铁门给保护了起来。12如果要走,只有从正前方走……翻围墙,或者强行突破大门。不管他选哪一个办法,我们两个在外面守着也够了。” 尽管还只是一个大概的主意,但是却很有可行性——玛瑟听得脸上渐渐亮了起来,忧色少了一些:“你别说,这个办法的确值得一试。” 这个计划里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能让人和车都悄无声息地离开。 人倒好办,问题是车队……别说堂而皇之地开出去了,就算挪个位置,都能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我看,要不等白天的时候我们悄悄潜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吧。”林三酒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了这个不叫办法的办法:“白天大家都睡觉了,戒备应该会松一些。与此同时,你一定要保持警惕,一旦有和12分开太远、或者离得太近的情况,都要马上告诉我。” 玛瑟点了点头,神情惴惴不安。她算是那个死亡女医生事件的亲历者,以前和12同处一个身体里,谁也伤害不了谁也就算了——突然出现了眼下这种情况,过去的阴影全都浮了上来。 林三酒看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白天的行动计划,就都心事重重地安静了下来。 有一个杀人狂在身边窥伺着,她们也不敢分开,一起挤在林三酒的单人小床上,好歹算是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从一楼大厅传下来的人声、杂音,像涨潮了一样越来越响;随着人们的走动,空气里逐渐漫开了食物的气味——林三酒知道,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又到了晚饭的时候。 顾虑到白天的行动,两人尽管没有胃口,还是尽力吃下了不少东西。 回到床上又躺了两三个小时,当地下室里的光线微弱地变亮了一点点后,绿洲的人们都静了下来,接二连三地沉进了睡梦里,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感觉大家差不多都睡熟了,林三酒悄悄地坐起身来,向玛瑟招了招手。二人轻轻地走在过道里,步伐放得很缓慢。 1628号单间里,方丹放下了手里一本烤得焦黑的书,盯着布帘下过去的两双脚,歪了歪头。 “……我有点担心卢泽。”两人穿行在两百多个小隔间组成的过道里,玛瑟忽然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女医生那件事,他根本不知情。”玛瑟苦笑了一下,“事情闹开了的时候,正好是另外一个人格在。医生们和我们10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件事瞒着卢泽。” 她叹气说:“卢泽还没有成年,他还是一个孩子呢……当初认识我们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他觉得人格分裂很帅,很为自己有多重人格而骄傲。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藏了那么一个怪物,而且还用他的双手虐杀了一个无辜女人的话……” 说到这儿,她就停住了。 林三酒也沉默了。的确,尽管已经在末日里存活了两年,但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伴、也没有遭遇过太黑暗的经历,卢泽仍然还保留了柔软直爽的心性,就像许多普普通通的、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他肯定无法接受这种事——别说卢泽了,如果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会受不了。 玛瑟和他的感情很深,林三酒也不知要安慰些什么才好,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二人到了楼梯口,停下了脚。 果不其然,今天小雨也正坐在一把折凳上守着门,面色疲惫地靠着墙,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的。 “她怎么这么怕白天出去人?”林三酒疑虑地低低说了一句,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她正好坐在门的正中央,要出去恐怕还真有些难度。 正当林三酒走上前想试试的时候,她忽然心念一动,将刚刚纳入眼帘的那一幕重新从【意识力学堂】里调了出来——顿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刚才那短短半秒不到的一瞥里,居然容纳了这么大的信息量,真是让人忍不住觉得自己以前是个睁眼瞎。 小雨身边放着一个水杯、一张折起来了的纸,从纸背上隐隐约约地透出了黑色水笔写的内容——在五天前,林三酒在小雨的身边见过这样的纸。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又抽调出了那一天的景象——纸背上透出的字迹被拉近放大,正反颠倒一下,就迅速地得出了纸上的内容。 写着的是绿洲一共五名生活干事的名单,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两张纸一对比,林三酒发现在过去短短几天里,干事就被换掉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李姐——原因都相同:他们所在的楼里,有人在白天出去了。 小雨之所以神经过敏,大概源头就在这里。 “小心点,我们从她身边绕过去。”林三酒在自己消耗过大之前,赶紧停住了;缓了几秒,随即用气声低低地在玛瑟耳旁说了一句。 玛瑟点点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小雨的水杯上跨了过去。她行动一向十分轻巧,很快来到了楼梯门前,将手放在了门把上,一点一点地、极慢极慢地拉开了门。 她回头对身后的林三酒做了个口型,示意她跟上,两人无声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竟没有发出什么响动来。 这一切,小雨都丝毫没有察觉。她脑袋已经垂在了肩膀上,彻底睡着了。 当门被悄悄地关上时,不远处的过道里,伸出了一个脑袋。她疑惑地看了看小雨的方向,伸手将长发拢在了耳后——正是一时好奇心起,跟了出来的方丹。 左右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小雨也睡得很熟;这感觉就像做贼一样,令方丹双颊都微微地泛起了兴奋的红。学着刚才玛瑟的样子,她悄悄地拉开了门。 从负一层出来,就是通往一楼大厅的楼梯了。那二人的脚步声轻得根本听不见,方丹侧耳听了听,就上了楼。 楼道里没有灯,很黑。方丹摸着向上走,忽然间脚下一趔趄,差点被几块碎砖头给绊倒了,她急忙稳住了身子,然而有块碎砖被她一蹬,“咚咚砰砰”地滚下了楼梯,一下子撞在了负一层的门上,登时激起了一阵回音,好像还有门后的骚动声。 方丹的心都差点被吓出来,也不敢耽搁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梯,推门冲进了一楼大厅里——虽然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回去,但至少现在她不能让小雨抓着! 外面不知怎么,比她想象中的要暗多了。 方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属于白日的毒辣阳光,失去了一半威力;在这样本应烫人致命的时刻,大堂里竟然还有点昏暗。 目光一扫,她瞧见那两个人的背影,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口;外面的光透进来,两个身影都成了浓黑色——方丹回头瞧瞧身后,忙抬步就朝她们走了过去。 脚步声还没接近,林三酒简直像后脑长眼睛了似的,突然嗖地一下回过了头来——方丹吓了一跳,刚要说话,目光随即被门外的景象给抓住了,张着嘴愣在了那儿。 成群结队的堕落种,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对对乌黑的翅膀,在门外的天空中来来往往,连太阳光都被遮住了,在地上投下了一片片的阴影。绿洲几幢楼的楼顶上,至少有几十个来回走动的身影,翅膀是没有了,每一个都在脸前生着一条长长的口器。 林三酒脸色绷得紧紧的,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方丹千万不要出声。她早已是一头的冷汗,忙不迭地点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身后骤然响起的一声高亢尖叫,登时猛地撕破了空气;在那一声尖叫里,一瞬间,几个女人只觉自己血都凉了。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此时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满脸眼泪;她的嘴唇颤抖了好几次,终于又一次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尖声嘶叫:“啊、啊……啊!” 林三酒一句“糟了”还没有说出口,楼外的地面上,已经扑通通地落下了好几只堕落种,激起了一片尘烟。 1624 你会擦车吧 冷静一下想想,现在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候。 小屋一丝风也不透,闷热得令人喘不上气,谢风心里却正一阵阵紧缩发寒,身上、手心里,出的汗冷一层热一层,就好像要发烧似的。 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是最值钱的商品之一,这个道理放在全世界都通用,她不是不知道。谢风只是没想到,自己运气竟然这么不好——都不需要多大的想象力,就知道被卖掉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不幸中的大幸是,这所谓的蛇头还不知道自己露出马脚了,她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对方放松警戒,那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放自己走。 没人会拒绝一菜二吃,从一个人身上榨取两遍资源。她接下来要表现得坚信不疑,再说自己去筹钱给他,蛇头自然不舍得放弃平白多出的一笔钱……谢风想到这儿,刚一张开嘴说话,却发现自己嗓音哑了,急忙咳了一声——等她转过头时,发现蛇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的手机关屏了。 “你怎么了?”他慢慢地问道,“你脸色很不好呀。” 一滴汗划过额头,触感痒痒的,谢风不敢伸手去抹。她怕自己的动作会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到她的汗上。 “我……我想到要走,所以有点担心。”她一开始有点磕磕巴巴,所以狠狠掐了自己手心一下,才继续说:“但是我想好了,泪城留不得了,虽然现在还没明说,但是以后他们肯定也会安排我们结婚嫁人,看看别的地方就知道了……在那之前我非走不可。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走的。” 蛇头盯着她,也不笑。 他那张五官不错的脸上,空得令人害怕。 “我身上钱不够,要不你看这样,我先给你两千,”谢风真恨不得对面有个镜子,让她能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她一向不太会假装,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现在嘴巴里说的是一套词,但却能感觉到脸上肌肉都在发抖。“剩下的我去凑一凑,等发船的时候我再交齐,行吗?” 蛇头想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定金太低了,到时我给你留了位子,你却不来,我损失很大的。” 他肯讨价还价就好! 谢风松了半口气,赶忙又说好话、又下保证,最后还加了三百——这是她所有的钱了。那蛇头终于同意了,说:“我是看你这个小姑娘人不错,挺淳朴,我才破例同意的。” 只要她今天能走出这一家小商超,给多少钱都值得。谢风赶紧挤出了笑,向这一个准备卖掉她的男人连连道谢。 在那蛇头一张张数着她的钱时,谢风隔着小屋的木门,听见外面模模糊糊地响起了人声。她此时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里,一丁点外界的响动都能叫她一跳;那蛇头也听见了,顿时停下了手,抬头侧耳听着。 店老板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什么……哦,你找谁?一个女孩子……跟你什么关系……” 店老板的话音只能勉强叫人听清一个大概,至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就更低更不清楚了——谢风想,这也是当然的,那胖子干的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他跟踪尾随女人,自然不会理直气壮。 蛇头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走近门口了,二人距离一下子近了,谢风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刚刚老板说,他是来找人的?”那蛇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找什么人,你听清楚了吗?” 他刚才离门口远一些,所以好像没听全,不知道外面的人找的是一个女孩——否则就该对她生出怀疑了。 谢风赶紧摇摇头。 蛇头再次屏息听了一会儿。 “可能是问路的吧,”谢风装作没事似的,转移话题:“你看看钱对不对?” 蛇头没有坐回去,原地低头数钱,迅速数完了。“都对,”他一把将钱揣在兜里说。 对方已经完全相信她了,现在谢风却不能出去。 因为那胖子声音虽然低,却有一个词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我老婆”。 万一被那胖子在外头捉住了,说他们是吵架的夫妻俩,要带她回家,那么路上没有一个人会伸援手——不光是因为人人都觉得这是“家务事”;还因为一个女人的意愿,本质来说,就是不如一个男人的意愿重要。 相比之下,此时此刻,居然是这个人口贩子更安全一点。 “这扇门能走吗?”谢风看了看后门,问道,“这是通往哪里的?” “为什么不走前面?”蛇头重新坐回了小床上,问道。 “我……我不想被人看见。” 这个理由似乎让蛇头相信了。“好像是放垃圾桶的小巷,”他答道,“我也没走过,你去试一下,看看打不打得开门吧。” 谢风点点头,将背包带子紧了紧,尽管背包覆盖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热汗了。她绕过桌椅,从桌椅和小床之间的狭窄空间里一步步走向后门——那蛇头翘着二郎腿,并没有收起来的意思,大剌剌地占据了一多半的空间;她的小腿擦着他的鞋尖,走了过去,在门前停了下来。 她轻轻握住门把手,感觉后背都露在那蛇头的目光里,仿佛书包都起不到遮挡作用了。她吸了口气,扭了一下把手——它转动了,门没上锁。 刚刚露出了一条缝隙的门外小巷地面上,落着不规则的数点水渍,外面似乎开始下雨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谢风突然感到书包被一股大力给重重地往后一拽——她猝不及防之间,脚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登时摔了下去,后脑勺“咚”一下打在了桌子上。 她痛得连视野都黑了,身体像散架的玩具一样,毫无自制力地摔滚在地上;那蛇头的脚从她身边一步跨过去,一把拉上了门,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真以为我能让你走啊,”连他这句话,听着都像是浮在很远的地方。 谢风感到有一只手伸下来,抓住了她的领口,将她重新提拎起来,又推又搡地要把她往旁边的床上扔。她此时急怕交加,胳膊使劲往前扑抓乱打,指甲尖狠狠地划过了什么东西,那蛇头顿时痛得骂了好几句脏话。 “装得还挺像的,你个臭婊子,”他使劲将谢风掼在床上,一拳就朝她的面孔砸了下来——谢风尽管痛得眼睛都花了,在这种时刻居然往旁边一滚而躲了过去。男女体力差别太大,若是吃上几次这样的打,她恐怕就连站也站不起来了,更别说逃了。 但是这一滚,却叫她完全被堵进了靠墙的床角里,出路被堵死了。 眼看那蛇头的人影再一次扑了上来,谢风一声高叫脱口而出:“老公!老公,我在这里!” 蛇头登时顿了一顿。 “快来,我在后面的房间里!”谢风扭头朝门口喊了一句,又对蛇头连珠炮似的喊道:“他是记者,就是他叫我来假装找蛇头的,他现在就在外面!他就是来接应我的!” 她一点也不给蛇头反应的机会,刚一说完,又放大音量喊道:“你说对了,老公,这儿真有个人贩子,你快来啊!” 那蛇头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刚刚说了句“你以为我会上当”,却听外面响起了几下脚步——就在他朝门口一转头的时候,谢风的腿仿佛上了弹簧,朝他的裤裆间死命一踹,用劲之大,甚至令她怀疑自己的大腿都会脱离身体飞出去。 那蛇头就好像突然被人折成了两半,竟连一点点声气都发不出来了。谢风急忙跳下床,感觉他一只手勉强朝自己的小腿抓了过来——与刚才的气势可完全不同了——她抡起拳头,一下子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稀里糊涂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打的究竟是脸还是太阳穴,赶紧扑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逃出来了,连谢风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真的逃出来了。 她回头一看,那门仍然有气无力地半开着,蛇头一连串又气又急的脏话,正从门后像潮水一样滚出来。她脚下跌跌撞撞,却一点也不敢停,从挤着垃圾桶的阴暗小巷间,往巷口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或许是她踢人的力气还不够,当她第二次回头看的时候,她竟瞧见那蛇头从门口歪歪扭扭地走出来了。 谢风赶忙扭过头,忍住脑海中的眩晕,继续朝巷口跑去。巷口外是一条宽路,一般来说都时不时地有人和车经过;天光正渐渐灰暗下去,雨点几乎在眨眼间就密集起来,劈劈啪啪地打在了路上、身上,转瞬之间就演变成了一场如注暴雨。 “站住,操|你妈,”后面的叫骂声,即使在雨幕中也仍然清晰嘹亮——谢风冲过了马路对面,脚下磨损严重的运动鞋抓不住湿滑的地面,“咕咚”一下重重摔在了人行道边上。 她今天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也就是背包里那一个苹果。连续两次摔得狠了,此时要再挣扎着爬起来,却很难了。 下暴雨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路旁的商店灯光,在灰白色的蒸腾水雾中,模糊成了浮在氤氲天地间的色块,离她远得令人绝望。雨幕遮掩住了她的逃亡,雨声淹没了她的呼救,因为没有一扇门被人推开,看一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只有那个狂怒的蛇头,正从小巷里追出来,冲入了蒙蒙雨雾中的马路上,寻找她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激起了一片白水花。谢风昏头涨脑,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仍惦记着要逃,就在一地水洼中慢慢地往前挪——她爬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旁,再也没有了力气,崩溃一般彻底跌在人行道上,脸贴着湿脏的地砖,趴着不动了。 在这里躲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的,谢风即使脑海中天旋地转,也还是很清楚这一点。 她或许有一点脑震荡了,或许是因为雨声太过响亮,所以她一点儿也没听见车窗被人降下去的声音。直到过了几秒,谢风在晕晕沉沉中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才慢慢抬起了头。 黑色汽车的后座上,一个人正静静地望着她。 ……谢风在眩晕中,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濒死了,所以才看见了阴间的荼蘼花。 沾了血似的嘴唇,仿佛浮着笑意,又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厌烦透了。她懒懒地倚在窗后,一时看不出年纪,却带着花开至极浓艳时由盛而衰的颓败哀靡,正处于最浓郁与最脆弱的边缘。卷曲黑发浮在她病态般雪白的面孔旁,像飘绕着散不去的乌雾愁云,也像是她刚刚从其中浮现出来的黑渊。 “……你会负责把座椅擦干净么?” 什么? 谢风愣在地面上,怀疑自己撞得耳朵不好了。 “你身上很脏啊,”在昏暗了天地的雨幕之中,那个像快要开败了的荼蘼花一般的陌生女人,正以一口标准的帝国话,朝她沙哑地问道:“我让你上车的话,你会擦干净吧?” 1625 风投 当花、水果或小麦,在渐渐腐败发酵到一定程度,却还没有完全化酒的时候,往往会散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底调浓郁厚重,绵柔之中却还像是带了无数细小尖刺,愉悦你的同时,也在冒犯着你。 谢风在妈妈有一次酿梅子酒的过程中,曾闻过有点类似的味道;但加了冰糖的梅子酒,谄媚气太重了,不像此时的这一股陌生气味——它弥漫入鼻的时候柔柔的,却丝毫不遮掩它要侵略、要占领的意图。 此时这股陌生的气味,正裹着谢风的神智,像一块折断的木板,载着她在昏昏沉沉的梦境中颠簸起伏。 她隐约之间,感到自己在一个移动的过程中;她一阵阵地头晕恶心,想要醒过来却睁不开眼。她不知道自己在哪,是在上学的路上睡着了吗?地铁坐过站了没有?她今天想回家——不,不,能去学校也挺好的。 “哎呀,”一个与那气味同样陌生的女性声音,仿佛遥遥地说:“……哭了。” 谁?什么? “……东姐,真的要把她带回去吗?” 一个男人的帝国话响起来的时候,危机感就像一把尖刀似的扎进了谢风的意识里,叫她在一惊之下,神智清楚苏醒了一些——她控制住自己睁眼的冲动,仍旧闭着眼一动不动,感到浑身的汗都迎上了空调的冷气。对了,她正在一辆车里。 “我看她这种打扮,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很有可能是那些不安全分子啊,”那个帝国男人继续说道:“带回去不好吧?” 他称之为“东姐”的人,大概就是让她上车的那个女人吧。谢风还不敢肯定自己是得救了,还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那女人为什么要带自己走?带回哪里去? 那女人没有答话,车里安静了几秒。 等她的嗓音响起时,就好像她根本没听见那男人说话似的,只是突然问道:“路灯和发财树,你喜欢哪一个?” “啊?什么意思?”那男人愣住了,有点不知所以地答道:“发、发财树吧。” 那被称为“东姐”的女人听了,淡淡地说:“我哪一个都不喜欢。” 她在说什么啊?什么喜不喜欢的?谢风满肚子疑惑地想。 在“路灯和发财树”之后,那男人却再没说话追问了。车里一安静下来,谢风的神智就又迷迷糊糊起来了,不知飘向了何方;等到她再次苏醒的时候,她在一片昏暗中睁开了眼睛,伸手摸索了一下身边。 “你不是在车上还醒过来好几次么,”那一个已经有点熟悉起来的嗓音,带着几分抱怨地响起来,“怎么到了我这儿却跟一袋子土豆似的?” 谢风在茫然晕眩之中爬了起来,使劲眨了眨眼,渐渐看清了。 她此刻浑身衣服都被雨浇透了,在车上吹了一路的空调风,此时潮呼呼地糊在身上,又被人搭了一条沉重的毯子,叫她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活埋了;谢风掀开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脚尖踏在冰凉的地板上,不由一哆嗦。 鞋子被人脱掉了。 对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进来的天光却沉暗得像是笼了纱帘。泪城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全蒙在了窗外灰茫茫的雨雾之中;偶尔有提前亮起来的灯光刺穿了倾盆大雨,像触犯了禁忌,眨眼又被浓浓雾气涂抹遮掩住了。 一个人影坐在落地窗前,赤裸的双腿从丝缎睡袍里伸出来,搭在脚凳上。那个女人的一切细节都隐没了,深黑色的剪影轮廓上,只映着一线光滑而晦暗的昏白,滑过她的躯体起伏与光洁皮肤,像金属做的人。 房间里又冷又暗,不带一丝活人气。就连桌上剩的半杯酒、一只残留着酱渍的碟子、一团揉皱的餐巾纸,看着也像是年代久远的人类遗迹,而不像是刚刚被人动用过的——午餐?晚餐?现在几点了? 谢风猛地跳了起来,却头重脚轻地一个摇晃,差点又摔下去。她赶紧扶住茶几,等眼前金星退了,才用帝国话问道:“我……我在哪里?你把我带回家了吗?” “不,这里是我住的酒店。”那女人微微转过头,颧骨、下颌处被天光映成石膏似的颜色。“把你送去医院,你也没钱看病吧?” “我没病,”谢风立刻说道,“我只是摔了一跤……谢谢你,我这就走。” “我没赶你走呀。”她笑了一笑,说。 “我、我知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事需要赶紧回去处理。”谢风也感觉自己的态度对救她的人不太礼貌,找补了一句。 “回哪里?”那女人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 “不是说要回去么,回哪里?” 谢风张着嘴,明知道这是一个自己应该很快能答上来的问题才对,却还是结结巴巴了两秒,才说:“我……我住在一家旅馆里。” 那个窗前的人影忽然坐直身,弯下腰,从她的扶手椅另一侧拿起了一个什么东西——谢风的书包。 “你钱包里只有三个硬币了,”那女人将书包放在地上,问道:“什么旅馆,价钱这么亲民?” “你——你看了我的东西?”谢风感觉自己此刻应该生气,嗓门提高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愤怒也挤不出来。 “我把你领进门,总要知道你是谁。”那女人叹了口气,“万一你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得知道该联系谁。不过……正如我想的一样,没人可联系。” 谢风抿着嘴唇,没说话。 “你的苹果被我吃掉了。” “啊?”谢风一愣——这个女人讲话的风格,怎么这么随心所欲、跳来跳去的? 等一下,她的苹果! “可是……我就那一个苹果了……”谢风小声说道。 那个女人静了一会儿,终于将双腿放了下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慢走到了沙发前。由于背光,她的面容都隐没在暗影里;只能看出她个子不矮,大概有一米七,比起身型纤巧结实的谢风来说,高了半个头。 “我叫东罗绒,”她平淡地说,就好像刚才谢风问了她似的。“你叫我什么都无所谓。” 这个时候,谢风有点拿不准该不该自我介绍了。她不想撒谎,可她也不敢对一个帝国人报上真名。 “没有家,也没有钱。除了你自己这具身体之外,你一无所有。”东罗绒声音沙哑柔软,话却一点都不客气。她抬手指了指身后的落地窗,问道:“这里,和外面那一个世界,你觉得哪里更安全?” ……谢风留下来了。 谢风告诉自己,这是暂时的,她之所以留下来,主要是因为东罗绒说得有一点道理,再说她还给自己叫了一个房间服务。这个时候发扬高风亮节就有点不现实了,餐点被送上来的时候,谢风差点把脑袋都埋进盘子里去——她咬下一口羊肉时,就像是要比一比牙齿和叉子孰硬。 东罗绒似乎把她当成了一出娱乐节目,边啜着那杯冷酒,边看她吃饭。谢风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盯过吃饭,等塞了一半肚子时,她总算有空感到不舒服了,抹了一下嘴说:“那个,虽然我留在这里,但我还是可以继续去打零工……饭钱我会还给你的。” 可能再也没有比“厌恶”更适合东罗绒的表情了——当她微微一皱眉头、流露出厌烦之色的时候,谢风的思维忽然转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她有点懂为什么世间会有那种以受虐为爱好的性癖了。 “你别还给我,不要省钱,随便点,要点什么就点什么,就当是我还你的苹果了。”东罗绒说到钱的时候,表情就像看见了一只蟑螂:“你高兴的话,还可以把床单浴袍枕头全部剪碎,台灯、盘子和杯子都打烂,照价赔偿就是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让谢风觉得她已经干过不止一次这种事了。 “你和钱有仇吗?”谢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勉强开了一句玩笑。 东罗绒望着她,那双眼睛在灯光下仿佛带着酒波的色泽。 “是啊,”她十分认真地答道,“你要不要钱?我的钱包,首饰,手表,你可以随便拿,我的衣物都很贵,回收名品的二手店会要的。” 这个女人太奇怪了吧,谢风心想。 不光是鼓励她做贼;东罗绒不问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也不问她为什么会摔倒在雨里的马路边,连那一个追骂搜找她的男人是谁都不关心。相反,她却对谢风在街头上的生活、她的学校,她以前的经历和泪城里的逸事很感兴趣——谢风发现自己大概是一个很容易受外貌蛊惑的人,因为她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东罗绒是在打探抗议学生的消息。 等放下餐具的时候,谢风想了又想,终于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东罗绒此时将下巴搁在那一只空了的玻璃杯上,目光游转迷蒙,显然是酒量不佳。她歪过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爽。” ……很难和这个女人正常沟通的样子。 谢风自然不相信这个回答,却也不好再问了。 但东罗绒却继续说道:“还因为你是一个女孩。” 谢风唰地抬起头。 “因为你是女孩,所以我帮了你,你不至于对我生出绮念。”东罗绒挽起一绺落下来的黑发,再次露出了那一种厌恶、烦倦交杂的神色:“……幻想狐狸精会爱上自己的书生,是最叫人恶心的。” 谢风其实没太听明白——可能是有男人对她生出过类似的念头?真想看看得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以为这种女人能爱上自己。 想不到东罗绒的话还没说完。 “第三个原因,我在投资。”她歪着头,看着落地窗外雨雾蒙蒙下,灰色铅笔画一样的城市,柔声说道:“……万一你会进化呢?” 1626 短片 很快就好了,我的作息就是没有作息 前两次开车行驶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卢泽走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 根据离之君的情报,那个堕落种经常会在他住的楼房附近游弋,寻找落单的行人。可是卢泽在离开那栋楼五百米的距离上走了好几圈了,也没有见到那个堕落种的影子—— “看来那家伙还挺谨慎的,不肯走远呢。”对讲机里传来了林三酒若有所思的声音。“那么,你就再靠近一些好了!记住,发现它的时候一定要躲好,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卢泽“嗯”了一声说:“放心吧,这方面我有经验。” “好,保持联络。” 按掉通话,卢泽收起对讲机,朝堕落种搭档所在的那栋楼缓缓地走去。“鹰视”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最大,在这个范围里,只要有一点不对头,他立刻就能发觉。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卢泽的心砰砰直跳。 今天这次作战,重头戏其实都在他身上了,压力可想而知。 在谨慎地靠近楼房的这一路上,卢泽没有忘记时刻找掩体遮住自己的行踪。要是在发现堕落种以前,就被楼上的那个女人一枪轰掉,未免就太冤了……不过在战争世界里的那一年,卢泽学到了不少隐藏技巧,因此倒是游刃有余。 藏有狙击手的那一栋楼,在附近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这附近大概是还没有开始拆迁,还留下了不少六七层的居民自建楼。原本开着许多小店的街道上,此时就像死了似的,连尸体都化作了灰。 一个男人的身形拖着一根长长的黑影,忽然毫无预兆地从拐角处晃了出来,慢悠悠地拖着个脚——卢泽心下一惊,立刻往旁边一缩,躲在了一块落满黄沙的招牌后面。 目测这个距离上,堕落种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卢泽打开了对讲机。 “我看到它了。”他的声音压得要多低有多低,“小酒,你确定上次他说那个狙击手是‘他的女人’?” “没错,我百分百肯定。” “好,那我就发动了!” 话音一落,卢泽盯住了远处那个看起来十分悠哉的堕落种,心里默念了一句“女朋友”。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卢泽就看见自己肩头上披垂下了一片瀑布似的黑亮长发。——不管变身多少次,每一个新形象都还是让他觉得很新鲜——他伸手摸了摸顺滑的头发,又摸了摸小巧、光滑的脸,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也变得白皙柔嫩,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手镯。 “我成功了……我说,这家伙的女朋友看起来还是个白富美呢。”卢泽轻声地朝对讲机笑了一声。“胸大腰细长发,很不错呀……” 对讲机另一头的两个女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嗤”。玛瑟好像低低地叨咕了一句“青春期”什么的,林三酒声音里的无奈也很清晰:“你就不能严肃点?好了,赶快出去吧……哎哎,离、离之君,你干嘛——” 她惊讶的声音后是一阵杂音,听起来好像是手里的对讲机被夺走了,紧接着只听离之君凝重地喊了一声:“不要出去!” 卢泽才刚刚迈出去的一只穿着红色中跟鞋的脚,顿时僵住了。 离之君焦急的声音继续说:“我见过那个狙击手的样子,不漂亮,是个普普通通的短发女人!你变错形了啊!喂?喂喂!你听见了没有——” 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一点答复——因为卢泽已经默默地关掉了对讲机。 离之君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刚才卢泽才迈出去了一步,好巧不巧,正好撞进了堕落种往这边投来的视线中。就在离之君说话的功夫,堕落种已经一脸兴奋地全力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看这速度,用不了十秒钟,两人就能来个面对面。 卢泽压住紧张,硬是没有动地方,迅速地收起了对讲机。随即他抱起肩膀,很害怕似的用这个女人的声音“啊”地叫了一声。 果不其然,快冲到眼前的时候,堕落种猛地一下刹住了步子,就连那根长长的口器都没能遮掩住它脸上的惊讶:“美叶?” 卢泽一脸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现在那张美丽又娇柔的女性脸庞,白嫩的脸蛋上尽是泪痕。 接下来堕落种的一句话,立马让卢泽确认了:林三酒的情报没错,这他妈完全是个阴错阳差——“美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男朋友呢?” 我X。顿时,卢泽只有这一句话想说。 ……他这个能力有一个最大的缺陷,是林三酒也不知道的。在卢泽发动能力时,必须说出对方的关系人才能够变形。然而实际上,他只能变成“对方心里认为符合这种关系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堕落种很显然不觉得楼上的狙击手是他的女友,反而是这个叫美叶的、并且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的女人,才能称得上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说,我最讨厌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了!卢泽在心里咆哮了一句,面上却仍然是一片惊恐的楚楚可怜:“我、我跟他早就失散了……倒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堕落种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女人一遍,随即笑说:“我进化了一项能力,叫做肉体改造。别看我虽然不太好看,可是很厉害呢。” 为了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变形能力,卢泽在演技上可是下过大功夫的——哪怕听见了这种胡扯,他仍旧好像有点害怕似的轻轻点了点头,把目光从口器上避开了,抽泣着说:“现在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我说,你爸爸呢?那么有钱的人,不会连个后路也没有吧?”堕落种随口问了一句,忽然有点热切地问道:“还有,你进化了吗?进化了什么能力?” 原来是这样。卢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我们家……有一个地下避难室,食水准备了很多。我这段时间,就是躲在避难室里活下来的……对了,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呀。”卢泽一面说,一面悄悄地打量着它的神色。见堕落种听见“食水”两字,果然无动于衷——他又接着说:“……至于能力嘛,除了一个适应高温的能力,我好像就没有进化了。” 这一下,堕落种的脸色才慢慢地起了变化。 刚开始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如果是失望的话,大概现在变成想笑了吧?堕落种眼部下方的肌肉,逐渐地挤在一起,眼睛彻底地眯了起来——“没有进化啊……那你一个人怎么出来了?” 还没等卢泽想好怎么答,它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这样吧,你跟我回我那儿去,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一边说,那让人不舒服的半个笑一边变得更浓了。 是想回去再吸食掉我呢?还是想圈养起来慢慢吃……?卢泽心底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一副“得救了”的样子,感激涕零地说:“那可太好了!那么,我就跟你走了——” 堕落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竟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女士先走。 卢泽像女孩子一样羞怯地朝他笑了笑,提起步子走在了前面。 堕落种随即就跟了上来。 深夜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紧不慢地回响着。 “你还记得吗,美叶?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忽然身后的堕落种出声了。 卢泽心里一跳。变形能力可是不会给他提供任何信息的——所以他只嗯了一声。 “那才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只有你才是能够配得上我的女人。”这只堕落种大概是因为每天都不缺吃食,体内水分充足,此时居然还有心思追忆往昔:“咱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多快活呀……你都记得吧?” “是、是啊……” “因为你喜欢海滩,所以咱们把什么长滩岛、马尔代夫、大溪地……全去了一遍。现在想想,那时真像做梦一样啊?”说着说着,堕落种的语气忽然慢慢地渗进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要不是后来你爸硬把咱们拆散了……嘿嘿,我承认,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拿了不少钱——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呀。” 卢泽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想了想,只好又假模假样地抽泣了一声,说:“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为什么最后还跟那个富二代在一起了?你跟你爸爸一样,都觉得我不够门当户对吧?”堕落种猛地提高了嗓门,吓了卢泽一跳。不了它忽然又笑了,“美叶,你可不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真是太高兴了啊……” 卢泽后背上的皮肤,忽然感觉到空气一震,随即便是隐隐的风声朝自己袭来。他早就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警戒着,此时耳边风声一响,他的身子顺势一低—— 矮着身子往旁边跳的时候,他看见一根长长的黑影,正好从自己头顶上扫了过去。 没想到一击落空了,堕落种吃惊地盯着他。 卢泽冷冷一笑,将脚上的中跟鞋踢了出去,摆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美叶”的柔嫩双脚,直接踩在高温烘烤了一天的柏油马路上,烫得他微微发疼——不过,这一点点的痛感,反倒让他头脑更加清醒了。 “你……竟然能躲过去?” “看来你软饭吃多了,身手不太好啊。”卢泽笑了一声。 话音未落,口器已又朝他重重地抽了过来。 1627 模式 很快,5分钟!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但其实我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红红的火光跳跃着,在林三酒的脸上投下了忽明忽暗的光影。被高温一烘,油脂从肉里渗了出来,发出了诱人的“嗞嗞”声响,时不时有一些滴落进火里,火苗立刻窜高了。 “加上我对这片地方本来就不熟,所以我也没想到,向南跳跃了三百公里,竟然直接落进了海底。”说到这儿,申连奇苦笑了一声,万分心疼地摸了摸手中的一双鞋。“虽然这是兵工厂已经停产了的老版本,但是在黑市上价格还是很高的,没想到竟然因为泡了海水而毁了……唉,大概兵工厂当初设计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人穿着它往海里跳吧。” 林三酒也没想到,在万米深的海底,她竟然会遇见申连奇。 而且……是这样的申连奇。 ——两人毕竟是初识,直接问“那件事”,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林三酒努力了一会儿,终于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了转手里烤的半熟的肉——因为没有铁钎子或是木棍,所以她干脆剥出了一些长鱼骨代替,将肉一块块地串在了上面——这才目不斜视地问道:“……你在海底一直生活了一个月?” “对啊,”申连奇表情自如,“这儿是一条很深的海沟,没有了逃脱鞋,想从近万米的峭壁爬出去,太难了。不过好在还有一些变异后的海洋生物,饿不死人,而且时间长了,我反倒觉得这海底下的生活也挺悠闲的。” “那么刚才那条奇怪的大鱼……变异了?”林三酒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是为什么我会看见一家麦当劳呢?” “听说过深海龙鱼吗?就是下巴上有个发光器,用来引诱猎物靠近的……”申连奇一边说,一边在自己下巴上比划了一下,“我刚到这儿来的时候,运气好,这条龙鱼没发现我,反而对另一只变异的……咳,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下手了。那个发光器一亮,另一个东西不知道怎么了,跟被迷住了似的,傻乎乎地一步一步往龙鱼嘴里走……看它当时那兴奋的样子,我估摸着,在对方的眼里看起来,这个龙鱼鱼头可能变成了一个雌性巢穴的模样,引得它进去求欢,接着龙鱼一口就把它给咬成了两截。” 这么一说,林三酒也想起来了,她确实听说过一些深海生物会用发光器来诱捕猎物,顿时打了个冷战。她跟那些生物比起来,个头实在太小了,龙鱼用不着咬她,否则以她当时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一口就完了。 “说到这个,林小姐,你也太厉害了!这么大一条龙鱼,几秒钟就死透了……”申连奇感叹了一句,“你说是因为……‘乌苏毒’?” 没错——林三酒点了点头。 当时走进“麦当劳”的时候,玻璃门是自动打开的,她迈步走了进去,一直没有用手碰任何东西。一直到地板倾斜了的时候,林三酒一下子摔在地上,皮肤才跟“麦当劳”——也就是龙鱼的嘴,有了直接接触;所以六秒钟后,龙鱼就死于【乌苏毒】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哈哈!我看你烤鱼肉的动作可不慢啊!”申连奇说笑了一句,有点可惜似的咂咂嘴:“哎,这条鱼是被你毒死的,也就只有你能吃了……” 林三酒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身子。 你现在,怎么还能惦记着吃鱼肉?这句话从她心里滚了过去,强忍着才没有问出声。 “对了,我这件上衣你拿去穿吧,虽然这儿没人,一个女孩子也不能老没有上衣啊。”申连奇说着就脱下了身上的衬衫,笑着说;“反正我也用不上。” 林三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套在了身上。顿时,一股浓重的海腥气便扑满了她的鼻腔。 鱼肉烤得差不多了,林三酒抓了一把海盐洒在肉块上,顿时从鱼肉上扑出来了一股咸腥的肉香。深海龙鱼长得十分丑恶,肉也粗糙难嚼,只是吃在快一年没吃肉的林三酒嘴里,依然觉得口齿生香,味美极了。 一连吃掉了一公斤的鱼肉,林三酒终于停了手——不是她吃饱了,只是面对着如今这样的申连奇,她实在有点吃不下去了。 想了想,她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张口问出了那个一直占据着她的脑海的问题。 “申连奇,你……为什么变成了鱼?” ——说是鱼,可能还不太妥当。 虽然申连奇的两颊上,生出了两片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鱼鳃的东西;一双脚也变成了两只鱼尾巴,一片青白色的鱼鳞顺着他的小腿蔓延了上去,使他的腿看起来像是两条分叉的人鱼下半身——但是毕竟,他依然保留着人形。 “哈哈!”申连奇摸着自己的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我一开始也不习惯,不过时间长了,发现这样真的很方便!” 不,这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吧……林三酒呆呆地看着他一抬手,露出了胳膊下面一片鱼鳍。 ……明明半个身子都已经快变成了鱼了,可是不知怎么,总觉得跟在码头上的时候相比,他的性格似乎变了很多——更加开朗、沉稳了,与那个精明灵活却十分胆小的印象大不相同。 “对了,你这一问倒是提醒我了,来来,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能碰见我的朋友。”申连奇忽然站了起来——两条代替了脚的鱼尾,看起来十分强壮,稳稳地支撑起了他的身体。 朋友?这海底下,哪来的朋友? 林三酒满腹疑惑,但还是站起了身。她将切割下来的几大条龙鱼肉都转化成卡片收好了,跟着申连奇走到了水边。 “这片水域的后面,有一艘沉船,正好被卡在了岩石中,船体没受什么破坏,我现在就住在那儿。” 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林三酒手足并用地狗刨着;她游泳不太行,游不了一会儿就开始浮浮沉沉,呛了好几口水——申连奇看不过眼,示意林三酒用衬衣在他的腰上打了个结,由她拽住另一端,鱼尾一拍,二人便平稳地在海水中滑行了出去。 “你看,我都说了我这样很方便吧。”他有点得意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简直不知道应该回答他什么好。 申连奇似乎对自己如今的模样感到很自然——这么看来,说不定变成鱼人是他自己的选择,用的可能是“中心十二界”的一个神奇道具? 在一片黑暗中,一时只有海浪被划开时哗啦哗啦的水声。林三酒在漆黑的海水中被拉着游了一会儿,只听申连奇忽然说了一声“到了”,随即她就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将小瓶子高高地举在头顶上,银光顿时洒出去了很远。 清冷的光芒中,果然有一艘惨白的巨大客轮,被夹在两块岩石中间,一半歪着露在空气中,另一半沉在黑漆漆的水面以下。这客轮大概是被海浪打沉的,表皮虽然已经破败了,但样式还很新,似乎是一艘观光邮轮。 二人在岩石下停了下来,攀着石头爬到了顶,正好一跃跳到了客轮的甲板上。 申连奇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两只鱼尾前后摆动,熟门熟路地给林三酒介绍道:“……客房基本全淹在水里了,船长室和餐厅还在外面露着。哦,对了,我还在驾驶室里发现了不少瓶装淡水,足够咱们两人喝的了。” 林三酒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刚才还犯愁呢,以为得喝鱼血过日子了。” 那些宝贵的瓶装水,早已经被申连奇都搬了出来,码在了船长室里。这是一艘外国客轮,水也是国外的牌子,瓶子造型倒还挺新奇,只不过标签都被泡烂了。林三酒迫不及待地拧开了一瓶,清凉的矿泉水顺着她的食管咕咚咕咚地流进了身体里,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滋润开了。 感觉已经很久都没喝过清水了——她舍不得放下喝掉了一半的矿泉水,顺手将其卡片化了以后,跟申连奇一块儿走上了甲板。 “你先在这儿逛一逛,”他笑着说,“我去找找我的那几个朋友。” 大概是看见了她的表情,他忙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好人,我来了这儿以后,全靠他们帮了不少忙呢。你四处看看,我走了啊!” ……是其他因为各种原因流落进海底的人类吗?林三酒嘴里含着个问题,还没等问出口,申连奇已经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了。 没办法,像他说的那样,四处看看吧——林三酒举着【能力打磨剂】,在船上来回走了两圈。 第一次见到沉船的新鲜感渐渐消失了。 身边少了一个人以后,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黑暗犹如实质一样,逐渐包裹住了她。每走一步,脚步声都会在空荡荡的铁船里激起一圈圈悠长的回音。一想到自己此时正身处万米海底,林三酒的心情就会变得空旷而寂寥。 申连奇就这样一个人过了一个月吗?还真是需要一点意志力呢。 不想走了,她就收起了能力打磨剂,叫出了矿泉水卡片。刚将它解除了卡片化以后,林三酒忽然“嗯?”了一声,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还不等她仔细想明白,从船外已经传来了申连奇有点兴奋的声音:“林小姐,我的朋友们来了!” 1628 窠臼 五分钟!很快就好! “老子干死你们这帮不要脸的!自己在车、车里……开空调,让我们受苦!啊?” 伴着车门上沉闷的一声撞击,街边猛地响起了一个口齿不清的怒喊声——林三酒让那黑影一吓,一下子失了方向,她急忙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车子发出难听的一声吱嘎尖响,这才好歹是没撞到路边的护栏上。 往后一看,原来是个光着膀子、汗如雨下的男人,此时正抓着几块砖头朝刚才那辆红色马自达疯狂地砸去,一边砸,一边骂:“你们,你们不是好东西……给老子滚出来,滚……”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往后一栽,昏了过去。 显然刚才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呼了一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疯了似的狂躁、昏迷,有时还会出现幻觉,这都是极度高温下,身体重度脱水的标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加速,直直往朱美所住的小区开去。 朱美家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二十分钟后,当车头灯照在“荣军小区”四个字上的时候,林三酒缓缓地停住了车熄了火。取下钥匙,背上包,打开手电,她朝着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小区位置有些偏,平时附近就没什么人,这个时候更是寂静得有如一片死城。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大铁门前面的时候,林三酒突然心里一颤,停住了脚步。 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谨慎地又等了两分钟,见依然毫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敏锐直觉”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荣军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楼房了,就像所有的老建筑一样,小区的门口也设置了一个门卫处。因为这个地段不大安全,一过晚上12点,铁门就上了锁。不过要是夜里有人回来得晚了,只要敲敲铁门,门卫处里值班的保安也会拿着钥匙来开门。 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半。林三酒走上前,摇了摇锁得死死的铁门,沉重的黄铜大锁将铁门撞得哐哐响——声音分外刺耳,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了。然而四周依然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保安大哥,你在不在?我是来2单元找人的,麻烦给我开开门!”她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但别管林三酒的声音里含着多少希望,门卫室里仍旧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林三酒仰头看了看铁门上方一根根防止攀爬的铁条,头都开始疼了——别看小区老,铁门可是最近新装的,结实地不给人半分侥幸心理。 林三酒犹豫着,将手放在了铁门上。 “收起来!” 随着她的低语,掌心里再度一次亮起了白光。可这一次白光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似的,连连在她手心里闪了好几下,铁门依然故我。这还是林三酒第一次试图转化这么大、这么沉的东西——她只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肌肉也开始酸疼起来—— 感觉好像身上坠着几千斤的铁块似的,林三酒的手臂开始发起了抖。就在她马上要支撑不住、撤手放弃的时候,不知道是第几道白光伴随着“啪”的一声熄灭了。 铁门消失了,化作了一张卡片落在了地面上。幼稚园水平的蜡笔画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两扇铁门,卡片下角写着: 【铁门】 荣军小区在2012年装上的两扇铁门。除了沉没有优点。 功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装进墙里的时候站不起来。 ……林三酒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用的破卡,她顺手往兜里一揣,急急地朝朱美所住的2栋跑去。 身后的门卫室仍旧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当林三酒站在401室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呼哧呼哧地喘成了一头牛。刚才收起铁门的那一下实在耗费了她太大体力了,刚才又一口气爬了四楼,此刻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朱、朱美!你在不在……开门,我是、是小酒!” 401室也是静静的。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胃里——万一朱美在屋里昏了过去,她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从今晚12点以后,她已经转化了三样东西了:任楠的尸体、头发,和铁门。今天的名额只剩下了一个,可是朱美家却有两道门! 林三酒不甘心地一边叫,一边不断“砰砰”地砸门,心里焦躁极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气温似乎还在一直不断地攀升,从她烦热的体感来判断,此刻的温度绝对不止56°了,朱美一个平常人,能撑得过来吗…… 喊了一会儿,林三酒只觉嗓子都在冒烟,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将水瓶放回包里,她刚要抬起手再敲门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401室的入户门开了一条缝。 “朱美,你怎么样——”林三酒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忙用手电照了过去。 然而开门的人却不是朱美,而是一个年约五旬,生着一张鹅蛋脸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猛地被亮光一照,忙用手挡了挡——可就是这么一刹那,也足够林三酒瞧个清楚了。 “啪”的一声,林三酒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她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半晌才有了反应,手忙脚乱地摸起了手机——颤抖的手电光再一次打在了门上,林三酒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妈?” 她只觉自己的脑子浑成了一团浆糊。“妈,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女人几乎快要落泪了,她忙一把打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妈都要担心死了……” 林三酒浑浑噩噩地被她给拉进门,在门厅站住了。她一时千头万绪都盘旋在心头,就是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好;正愣着,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自己身旁是一个齐腰高的白色鞋柜——这个鞋柜她太熟悉了,正是她陪朱美一块儿买回来的。 一个问题瞬间脱口而出:“妈,你怎么会在朱美家?朱美呢?” 林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拉过一把椅子,示意林三酒进屋坐下。看她坐好了,这才哽咽着说:“……自从天气变得这样不寻常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今晚上听说这儿的电网瘫痪了,我赶紧就过来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先来朱美这儿,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可是……可是朱美好像不行了……” 林妈妈抽泣了几声,说道:“她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千万别太伤心。” 林三酒坐着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把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关掉了。屋子里重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来的路上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老天爷要收她,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的是,妈你一点事都没有,这比什么都强……”黑暗中,林三酒嗫嚅着说。 林妈妈明知道女儿看不见,依然点了点头。她擦了一下脸,笑着说:“你爸也没事,正在屋里休息呢。我这就去叫他——”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也去——”林三酒迅速站起身来。 林妈妈一边走一边点头,伸手去推卧室门:“喂……” 话才刚开了个头,只听脑后一阵疾风袭至,林妈妈猝不及防,头上已经“哐当”一声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背后林三酒的身形。 林三酒高高举着椅子的双臂几乎支撑不住,忙将椅子放下了——可放下了椅子,她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紧紧地攥着椅子把手,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卧室的方向。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卧室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猛地一下,卧室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宽肩高个的男人站在门口,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借着一点点室外的微光,能勉勉强强看见他一副酷肖林三酒的长相。 “你这是干什么?!那可是你妈!”他怒吼了一句。 对面那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此刻表情冷冷的。 “我比你还希望她是我妈。”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由于疲劳,正一跳一跳。“我爸妈十年前就车祸去世了,从认尸到下葬,都是我一手办下来的。……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我朋友又在哪里?” 1629 国恨 TheWildWind23:上次参与游轮夜店那件事的几个人,有人认识吗。 春花原野:是市政长官儿子的那件事吗? TheWildWind23:对。大群人多嘴杂,我觉得不安全,偷渡蛇头的消息不就是假的吗。 春花原野: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好像不是高中生吧,做事那么胆大。 好气呀:我朋友认识。 TheWildWind23:真的?我都没抱多大希望来着,是直接认识的吗? 好气呀:那倒不算直接,有一个人是我朋友同班同学的哥哥。你找他们做什么? TheWildWind23:我想问他们有没有下一步行动计划,我想加入。 春花原野:加入他们?可是他们的行动都超危险的……话说回来,你最近去哪里了? 谢风望着盈亮的手机屏幕,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 TheWildWind23:我不怕。最近大家好像都有点气馁了吧,我也是,还考虑过偷渡逃跑。 好气呀:这难免的啦……螳臂当车,说的不就是我们吗。 好气呀:虽然我也看不到什么希望……不过,或许我这条命的意义就是保卫泪城。 春花原野:我一点也不怪想要走的人,我都理解,我一个男的都受不了,女孩子要走我就更理解了。 纪井一田:要走也得快点走了,我听说最近要封锁边境。 TheWildWind23:谢谢你们,我不走的。 TheWildWind23:只是喊一喊口号,我觉得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我们再怎么抗议,有人肯低头听吗?他们连样子都不再装了,一个罪名下来,我们只是白白送兄弟姐妹去监狱而已。 春花原野:是的…… 小木偶人:和平不管用,那就只好不和平,我懂。 TheWildWind23:历史不就是由一个个重大事件塑造的吗,如果我们的呼喊已经没有份量了,那我想做一些更大的事情,改变历史。 好气呀:我私聊你。 ……谢风放下手机前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 窗外连绵了几日的暴雨,是连泪城人也少见的阵势,此刻终于停了,除了从玻璃上蜿蜒而下的水珠,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一片静默。只有往窗外看的时候,才知道是玻璃隔音好罢了:高楼间马路上,仍然流淌着无数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的灯光。 酒店每一条走廊都是笔直通往电梯间的,一眼就可以望见尽头,不存在躲避藏身之处。所以在秋长官进了东罗绒的房间之后,谢风马上回了自己房间,打开门,坐在门框内的地板上守着。这样一来,外面的人看不见她;而一旦电梯间里传来响动,她就可以立刻探头出去看一眼。 她已经这样坐了两三个小时,期间探头看了至少四五次,每一次出入电梯的人都不是秋长官。 谢风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搜索了一下秋长天这个人的资料。像所有帝国官僚一样,网上关于他的资料只有官方编纂公布的信息,字字光明伟正、严肃高尚——这不出奇,帝国官员在落马之前,都是克己奉公的好公仆,只有出了事,大家才会忽然作惊讶状,仿佛没想到似的。 让秋长天看着不太符合传统官僚形象的地方,倒是有一处:他仕途顺遂,年轻有为,却至今未婚。 这就蛮有意思的。不结婚的人,在仕途上很难受信任,他一路来走得却不错;只不过从他年纪看来,已经没有再拖两年的余地了。 假如他是结了婚的,谢风不知道自己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无论怎么样,她现在都离“好过”很远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网住了的野兽,却还懵懂地不知道;直到突然看见了绳网要挣扎逃跑,才发现太晚了。 东罗绒骗了她吗?没有。但是比骗她还要更可恨——明明东罗绒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谢风为了什么才流落街头,她知道谢风的家国之恨,她却什么也不说,她不肯骗谢风,不肯让自己沾上错处。 谢风自己难道就不可恶么?她是不是早就猜测过?开放给一个帝国女人的路途那么窄,又那么短,看着好像和男人一样,实际上到了适婚年纪后,许多路就断了;整个帝国都在女人头上压着,将她们压在一定高度之下,东罗绒走在常规之外,又是凭什么才有比一般中产男性还优渥的生活? 谢风问过吗,她一次也没有问过。她自己都那么懦弱胆小不敢问,怪得了东罗绒不全盘托出么? ……而且,东罗绒并不想要这种生活的吧。 可是那又怎么样,哪怕她跟的是一个富商,谢风都不会这样难受——偏偏对方是帝国官员,是一个代表帝国接收了泪城主权、镇压了无数泪城人的安全长官。 谢风想将怀中的枕头撕扯成碎片。她想发怒,却不知道该对谁发。她想今晚就离开酒店,和东罗绒断掉联系,却一次次想起她是如何救了自己,照顾自己的;她想找理由恨东罗绒,却恨不起来,反而忍不住设身处地想后者的苦处——谢风一时觉得自己应该帮她,一时觉得自己应该恨她,一时又害怕自己连累她。 东罗绒自己就是一头困兽,如今她也把谢风困住了。 ……后来谢风终于想通了。 她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偶然间帮助过自己的帝国人,如此辗转反复、犹豫不决。她是一个泪城人,她对于泪城是有责任的,有使命的。如今上天既然给了她一个实现目标的机会,她怎么可以因自己私事,辜负泪城,辜负那么多流血掉泪、不惜入狱的同胞? 行动的时候她要多加注意,别给东罗绒引来连带伤害就好——这个念头本身固然很好,只是怎么看怎么像是谢风给自己的心理安慰。 与游轮夜店事件的参与人联系上,比谢风想像得要快速简单多了。她原本还以为参与人肯定都躲起来避风头了,不会轻易与他人接触的。 谢风的手机无声地在她口袋里震了起来,她立刻拿出手机,将耳机塞进了耳朵里,一手掩住了嘴巴,悄悄“喂?”了一声。 两三个小时都过去了,秋长天还不离开,看样子今晚离开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谢风是吗,”电话另一头的那个男生,声音很清澈,听起来就算比她大,也决不会超出大学生的年纪范围。很难想象,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参与了游轮夜店那一件事。“……我听说过你。” “诶?”谢风吃了一惊,生出一种在演唱会上被歌手认出来的感觉。这么高关注度、官方出悬金搜捕通缉的人,居然知道自己? “你从安全兵手里跑掉那一幕,很有名啊。”那男生笑了一下,言辞语气之间带着十分微妙的一点绵软阴柔。 原来如此。既然对方知道自己,那就好办多了,起码谢风刚才思来想去如何证明自己的一番准备,算是用不上了。 “他还在酒店里吗?” “是的,我一直守在楼上,没有看见他出来过。”谢风没有详细说自己的经历,只是托词自己在酒店里恰好遇见了秋长官。“我看见他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好像没有随从保安什么的。” “一般来说,司机都会被安排在其他房间里。”那个年轻人沉吟着说,“我只是觉得,他这么光明正大地和女人上酒店很奇怪……肯定会被人看见的,他就不怕影响官声?还是他真的觉得泪城已经是他私人领土了?” 谢风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说:“是很奇怪,我也不懂。” 不管秋长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用在这一点上多花费心思,用那年轻人的话来说,一个帝国官员的行事逻辑关他们什么事,只要他们达到目的就好。 只是在激怒帝国、惹来更强报复,与发出诉求、达到目标之间,是一条很细微的分界线,他们走得再小心也不过分。 一个小时以后,始终苦等在门口、甚至还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的谢风,被电话震醒了。 “酒店附近的街上,停了两辆狗车。” 人已经到了?谢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还不等她开口解释,那个年轻人再次说话了,语气听着很满意。“这说明,酒店里真的有重要人物。” 太快了,尽管人是她找到的,消息是她提供的,谢风还是不免感到一切都进展得太快了,快得简直好像要失控一样。 “他确实还没走……但是你们很难进来而不被注意吧?酒店有摄像头啊。”谢风忍不住问道,“一定要赶在今天行动吗,会不会时间太仓促了?” “连我们在此之前都不知道今天要有一场行动,秋长天更加不可能想得到,他现在没防范,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再说,他恐怕以为泪城根本没有人敢动他吧。归顺都一年多了,在游轮夜店那件事之前,大家不就一直只是喊喊口号么?”那年轻人轻声笑了笑,说:“我们暂时先不进去,计划准备一下,过一阵再联络你。” 谢风挂了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蜷坐在门口已经太久了,久病初愈的身体又开始痛了起来。千头万绪、每个念头都在朝不同方向撕扯着她的大脑,好像要将她活活撕成碎片,然而她不会被撕成碎片,哪有那么幸运,她只会一直受折磨。 “……诶,没跑啊。” 伴随着那一股醉花般的奇特气息,东罗绒柔软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响了起来。 1630 剖白 很快就好了……其实早就应该写完了,犹豫了一个多小时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631 漩涡 正文很快了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632 瞬息 虽然有标题,但是至少还得好半天……可以等,如果你愿意伴我秃头。 背包里的东西不多。 除了一把长刀之外,林三酒第一眼瞧见的,还要算是那个白色的小纸袋了。一打开包,一阵眼熟的莹莹红光就从纸袋里透了出来,很显然,里面装着的正是【】——数了数,纸袋里只有十颗。 大概是因为耳导这个人的抗辐射能力比较强吧,她把背包翻了个遍,也再没找到更多的橡皮糖了。 沾在她身上的、耳导的血,有效期为一天;而每十颗橡皮糖,有效期为三天,而这两者必须配合使用,才能让林三酒勉强恢复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忍下所有的情绪,每天要把耳导的尸体解除卡片化、提取出血液,再把他的血抹在身上…… 幸亏物品在被转化成卡片的时候,会一直保持那一刻的状态,直到解除卡片化时,再重新计时;要不然等耳导的血液凝固时,林三酒还真要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算这样,她也只有六天的时间,去寻找下一批橡皮糖。 未来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林三酒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将橡皮糖卡片化后,对耳导的卡片说了一声“对不住了”,就将两张卡一起收进了身体——想想也是无奈,不知她犯了哪里的太岁,怎么在每一个新世界里,都要先收进一具尸体? 背包的角落里,还有一只脏兮兮的不锈钢保温水杯,转成卡片一看,只是一杯【受到辐射的清水】而已,倒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卡片转化的名额。 跟水杯放在一块儿的,是几片用纸包好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制成的肉干,又粗又硬,散发着一股腥臭的气味——林三酒手上还存了不少在海底时收集的鱼肉,因此连看的兴趣也没有,直接扔回了包里。没想到当肉干掉进背包时,忽然发出了“磕哒”一声响,似乎撞上了什么硬物。 她立刻探手进去,发现在背包底层的布料下面,藏着一个圆圆的、硬硬的盘子状物事。 这么珍而重之地收藏好的,肯定是重要的东西吧? 抱着这个念头,林三酒用手在上头一扫,拿出来一看,发现卡片上写的是【犬用飞盘】。 【犬用飞盘】:不管主人把飞盘扔得多远,狗都一定可以叼着它跑回来……有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狗为什么不会迷路? 其实答案就在飞盘中! 使用方法:飞盘的一边有一个供嘴巴叼住的部分,咬住了这儿以后,飞盘的方向灯就会亮起来,跟着方向灯,可以一路找回到“主人”的所在地。所谓的“主人”,其实是本飞盘的基座,飞盘会引导叼着它的人,走到基座被激活后所录入的那一个地点。到达后,灯光既灭了。 状态:本飞盘基座已被激活,基座名称,“家3号”。 “……所以说,要找到基座就得变成狗吗?” 看来有三窟的也不止狡兔啊。 林三酒试着将飞盘叼在嘴里,果然一个朝左的方向灯亮了起来,确定了方向以后,她将飞盘拿了下来,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头盔。 耳导明明知道自己嘴里可能会叼上一个飞盘,仍然戴上了这个头盔,说明这个头盔对他来说一定很有价值——林三酒瞥了一眼手里的卡片,松出了半口气。 【野望头甲】 洛克公司从升级式网游中得到灵感,开发出了一系列的“现实化游戏装备”。本头甲属于【野望套装】中的一部分,集齐全套装备后效果倍增。 主要功能:通过对头部施加的远红外刺激,加快脑部血液循环,使人更清醒、更有精力。 副作用:可以减少15%外来物理伤害,附带热能扫描监视以及轻微抗辐射能力。 “主要功能写反了吧!”林三酒举起头盔仔细看了看内部,双臂竟然因为这不到五公斤的分量而微微地抖起来了;就连想要笑一笑,都觉得面皮底下是虚的,直发颤。“这都是什么黑科技啊……” 仅仅是做了这么点事,她就难受地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然而犹如大病初愈一样的状态,还不是林三酒手头上最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她现在应该往哪儿走。 如果想要弄到橡皮糖的话,按理来说似乎应该回头。 可是玻璃球城市既没有入口,里面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让她进去的样子…… 即使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林三酒还是不死心地在玻璃上连敲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垂下了拳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干净漂亮的城市,扭头走了。 想想也是,如果这个罩子能够随意打开的话,也就起不到防辐射的作用了。 奇怪了,如果玻璃球城市是与外隔绝的话,那么耳导的橡皮糖又是打哪来的呢? 林三酒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那个橙黄色的盘子掏出来了。 飞盘会把她引向耳导的落脚地,那么说来,她也许可以在“家3号”里找到不少急需的物资…… 即使身处旷野,但当林三酒把盘子叼在嘴里开始迈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怪怪的,甚至看了一圈,确保四下无人。 “这破玩意到底是谁一拍脑门想出来的啊……”她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此时正当暮色四合,天地间笼了一层昏蒙蒙的灰暗,一眼望去,大地上死气沉沉,生机寥寥。 由于林三酒的身体一直处于隐隐即将崩溃的边缘,她走一段路就不得不歇上一会儿,这么停停歇歇走了大概半个小时,额头上已经控制不住地有汗下来了。她双腿软得好像要支撑不住,忙赶了几步,来到半间破败的屋子前,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了,大口喘了几口气。 屋子的房顶只剩下一半,斜插进房间里,墙上砖缝里冒出了一丛丛的荒草。林三酒瞥了它一眼,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在了越来越粗重困难的呼吸上。 会越来越不舒服,是不是因为自己少吃了一颗橡皮糖的原因? 林三酒想了想,确认了一下【犬用飞盘】所指出的方向,随即取下了盘子,换上了具有轻微抗辐射效果的【野望头甲】。头盔虽然挺有分量,但是戴上去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的精神慢慢好些了。 在头盔眼睛的高度上,有一个小小的按键,林三酒试着按了一下,眼前的图像登时一换:景物失去了外表,在灰茫茫的背景上只剩下了大致的轮廓,和黄黄蓝蓝的色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臂的轮廓上立刻出现了代表热度的红色。 她以前没有玩儿过热能扫描,不由有点好奇地转头四处看了看。没想到这一扭头不要紧,她忽然发现在身边不远处的草丛里,竟然有一个红红的模糊影子伏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她身边趴了多久了—— 林三酒急忙跳开了一步,热能扫描立刻被关掉了,她唰地一声抽出了耳导的长刀。 刚才从大小上看,那个东西肯定不是一个人。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一丛乌黑的草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一只灰白色的啮齿类生物,看样子像是老鼠,但它的身体足有五岁小孩儿那么大,全身生满了不规则的斑驳白点,毛从后背起就秃了,一双鲜红的眼眶显得十分狰狞刺眼。 但最叫人不敢直视的,大概还算是它背上隆起的大包了:皱褶灰白的皮肤被液体浸泡得发亮,成了半透明的,仔细看还能隐隐看见肿包里那只小一号、却一模一样的脸,闭着眼泡在黏液里。 这鬼东西是怀孕了么? 林三酒忍着恶心,刚刚举起了长刀,只听忽然从身后的半间破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喊:“别伤它!” 她一愣,带着几分狼狈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一个胖胖的圆脸男人从断壁处露了个头,一脸焦急的样子,冲她猛挥了挥手:“这只是我养的,你别动手!” 不等林三酒回应,胖男人吹了声口哨,那只灰白巨鼠果然犹豫了一下,掉头换了个方向,朝小破屋跑了过去。 一时间,林三酒不知该感叹哪一件事好——是他离自己这么近,她都丝毫没有发觉呢,还是有人竟然愿意养这么丑陋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能够少一场争斗总是好的。她缓缓放下了长刀,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肌肉还在一跳一跳,抖得令人心慌——如果放在以前,这点分量对她来说根本等于没有一样。 那男人似乎也瞧出来了她的体力不济,语气很不客气:“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说动手就要动手?这样的走地鸡,哪里还有野生的了,你就是饿了也不能说杀就……诶?” 他滔滔不绝的教训很显然只进行了一半,忽然眯起了眼睛:“等等……你头上戴的,不是耳导的头盔吗?” 糟了,林三酒心中暗暗叫了一声苦。 胖男人满面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下。 此刻林三酒的模样,堪称十分可疑:戴着别人的头盔,手里拿着别人的长刀,身上还溅满了一身血…… 就算胖男人立刻动手也不奇怪。 就在林三酒将【录音机】卡片捏在了手里的时候,只见那男人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就是耳导的女人吧?” 1633 剪辑 谢风以为自己会收到东罗绒的信息,但是手机上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东罗绒到底有她的手机号码没有,因为她就没有东罗绒的。 谢风将沉默的手机塞回书包,愤怒烧过去之后,只剩下一片疲倦,哪怕现在情况才刚刚进入最紧张的时候,她仍然感到提不起力气——或许是因为她才大病初愈吧。 意外顺利地抓到了人质之后,接下来就是一场追捕和逃亡了。 他们的优势是此时时间尚早,一向习惯晚起的泪城大街上,仍旧空旷寂寞,马路上一路畅通;只不过秋长天位高权重,他被掳走相当于是一起地震,肯定要把泪城所有的安全兵、军警、巡查、摄像头……全都调用起来。 “给你的副手打个电话吧。” 从一直保持通话的手机中,传来了阿城的声音:“跟他们说一声,是你突然心血来潮要独自走一走,叫他们不要劳师动众地多事。” 聪明,谢风在心里赞赏了一声。就算对方不会完全相信,至少也可以混淆视听,制造一层疑虑——别小瞧上层官员这一点点疑虑,哪怕是上头的一个暗示、一个话音,都能像波浪一般扩散下去,在底下执行人员之中造成想不到的效应。 “如果他问我去哪里呢?”秋长天问道。 “说你去太狮山上了。”太狮山是泪城一个很出名的休闲地,因为俯瞰大半泪城,所居之人非富即贵,秋长天去那儿好像也很合理。 秋长天按照阿城的吩咐,把阿城的话复述了一遍,全程都开着免提。几乎秋长天那一头电话刚刚挂断,谢风车内就紧接着响起了一个陌生的手机铃声——她一激灵,意识到对方把电话打到司机这儿来了。 “接了电话,你知道该怎么说吧?”短仔手忙脚乱地找出了那部手机,先威胁了司机一句。“精神点,好好说,就说是秋长官让你开走的,听见没?否则给你扔海里。” 司机咽下去一口口水,点点头。 “喂?”当短仔接通之后,他哑着嗓子对电话里应了一声,随即解释道:“哦,对,是是……没错……” 就在这个时候,谢风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她急忙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转身亮给那司机看,用气声吩咐:“说这个。” 短仔一愣,先凑过来看了一眼。 手机上的那句话很短,是“东姐也知道,长官说让她一会来”。 司机很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看见“东姐”二字,立刻扫了一眼谢风,嘴都张开了。 这样利用一把东罗绒的名字,谢风心里也略有点不舒服——可是若是祭出“东姐”二字,才能更好地取信于人。更何况,她也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解释,把东罗绒从中摘出去。 就在司机准备说话的时候,短仔却捅了他一把。“不要说,”他看了看谢风,以神色示意她等一下。 司机犹豫了一瞬,说话的机会就过去了。 谢风的手机还举在半空,顿了几秒,才收了回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点羞耻,想钻进地缝里似的。 “秋长官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免提电话中的声音问道。 “没,没有……”司机的目光在谢风和短仔之间扫了扫,果然还是没说:“有消息我告诉你。” 挂了电话之后,短仔咳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啊?东姐是谁?” “怎么了?”另一部电话中,阿城立刻问道。短仔解释了几句。 “我不是看到秋长天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吗,她进电梯之前,有个好像司机一样的男的,就管她叫东姐。”谢风嗫嚅着解释道,“我想突然出现一个熟人名字,他们肯定就更加会相信……” “短仔没有让他说是对的,”阿城弄清楚情况之后,说道:“毕竟我们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如果她只是一个高级伴游之类的,过一夜就走了,那我们说不定反而会露马脚。下次你有什么想法,先跟我们商量一下,不要临时起意。” 这场行动本身,不就是她临时起意的结果吗?再说,长官司机怎么会管高级伴游叫东姐,叫东小姐还差不多。 尽管有点不太服气,谢风仍然只是颇为局促地应了一声“好”。她不愿意因为这一点小事和他们争论起来。 阿城在秋长天身边,打电话也是通过耳机。秋长天听不见东姐二字,大概也猜得到他们在讨论他身边的一个女人——“高级伴游”四个字,反而证明了他们这伙人与东罗绒并不认识。 还好,虽然想要的效果没达到,至少也没有给东罗绒带去伤害……吧。 谢风闷不吭声地坐了回去,两辆车都在沉默之中跑了近十分钟。 阿城似乎早想好了要把秋长天带到哪里去,这个地方,甚至离绑架秋长天的酒店都不算远。司机自从打完电话之后,就被短仔用他的方巾把眼睛蒙上了;当谢风瞧见远方灰霾天空下逐渐开阔起来的大地与海面时,她不由精神一振,坐直了身体。 “我们去哪?”她用手机打字,亮给短仔看。 经过刚才那一件事,短仔似乎也有点过意不去,回答得很详细。 “最近暴雨导致海平线上涨,附近港口很多地方都淹了,你知道吧?”他递回来的手机上写道。 她在酒店里专心病了几天,还真不知道。 “淹了的地方,基本上人都撤走了,防洪带设置在港口外一圈,等于把整个港口都泡在了海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你听说我们,肯定是因为游轮夜店事件吧?” 她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市政长的儿子其实是开着一架游艇去那个海上游轮夜店的……在我们把他找到之后,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短仔笑了一声,继续打字:“他的那架游艇,现在还在水淹了的港口仓库里漂着呢。” “你们打算出海?”谢风用手机问道。 “不,这就是阿城聪明的地方了。”短仔回复道,“他们可能会派出海岸线巡查队,出海不安全。不过双层游艇下方船舱没有窗户,把人放进去,看不见外面,却能感觉到船在漂。” 谢风恍然大悟。 阿城的头脑果然够好用的,这样一来,谁不会认为自己是在海面上呢?这样一是绝了秋长天逃跑的念头,二是即使他想方设法传出讯息,传出去的也是错的。 “都淹了,那我们怎么进去呢?” “我到时候会先进港口,开船出来接你们。”短仔答道。 都能够把船开起来了?水位已经升得这么高了吗? 谢风咽下吃惊,看了一眼窗外灰沉沉的天空——马上又要来一场暴雨了,海平线看来还要继续升。 不过,现在天气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尽管计划简单清楚,实际上要实行,却花了他们不少力气和时间——尤其是和实际劫人逃亡的过程一对比。 秋长天的座驾,要分出一个人把它开走,藏起来;己方的灰色汽车应该还没有进入对方视野,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停在港口外面;秋长天本人也要被捆绑起来、蒙起眼睛,和司机、安全兵一起转移到船上;为了不暴露线索,去开船的短仔还把打湿的衣服给换了一身,不得不说他们几个人的心思实在够慎密的。 逃亡才花了十几分钟,这个转移过程却叫人满头大汗了足足半个小时。 等谢风喘着气,在双层游艇的楼梯上坐好时,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此刻脚下椅子上绑着的,真的是那一个位高权重、颐指气使的秋长官。 她不是在做梦吧?真的这么顺利就把人绑来了? 阿城走上去,将他头上的方巾解开了——不是做梦,的确就是那一张时常在电视上出现的脸。 这还是秋长天第一次看见参与绑架他的全员。尽管大家现在都蒙着脸,谢风也感觉他的目光似乎会穿透自己面上的布料。 他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却不太慌,甚至都不急着开口,反而在慢慢打量船舱、绑匪,和他被扔到一边的手下。 阿城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冲他笑了一笑。 阿城能作这一群人的首领,确实有点叫人吃惊,因为尽管他尽力遮掩了,行动说话之间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一点点阴柔气——跟女人特质挂边的往往不是什么好词,很难服众,不管“众”是男是女。 “你们打算怎么样?”秋长天沉着声音问道。 这个问题,谢风其实也想知道答案。 不必他说,他们都知道秋长天是动不得的。市政长的儿子不是帝国人,他被剥光了挂在路灯上,只是被殖民地内部的争斗,除了成为笑料之外,引不来帝国的报复——但是他们能把秋长天怎么办呢? 任何对他的伤害,都会使帝国震怒,不是因为他对于帝国而言多重要,而是帝国极要面子。若是帝国要对泪城下手,世界上没有人能拦得住它,这一点双方都清楚。 “不要着急,我们就是问几个问题罢了,你们不肯对市民作诚实的报告,我们只有出此下策。”阿城慢慢说,“第一,你现在到底抓了我们多少人?都关在哪里?是否真的送去了帝国?” 原来是这样吗……谢风沉吟着听了一会儿,发现阿城准备了不少问题,似乎是真心想要从秋长天身上得到答案——这两年来,泪城发生的不平事太多了,疑问太多了,答案却很少;没有人肯提供回答,也不允许人去寻找答案。这都是很重要的讯息,怪不得阿城冒险也要把人绑来问。 秋长天倒真不愧是官场混久了的人。 他知道一点消息也不提供是不行的,但是又知道不能和盘托出;他讲话滴水不漏,一张嘴就像是作报告,每一个字听着都是那么正确没毛病,实际上却不包含多少信息,更不包含多少立场,仿佛宣传部门住在他的喉咙里——简直像是奶茶里的珍珠,戳他一下,他的话就滑到另一头去了。 眼看着大家都隐隐焦躁起来,却仍旧只能按耐着性子继续盘问他,谢风也有点倦了。她一直不出声地听,场内也没有人对她投过多少注意力,所以当她突然开口时,连阿城都是一个激灵,好像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我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他吧?”这一次,谢风记得要先问问阿城的意思了。 经过了刚才二十分钟的盘问,阿城满面疲倦地点了点头。 秋长天第一次仔细看了她几眼。 “……谁都知道,邻星传来的那一段警告短片,最初是被帝国接收到的。”谢风轻声说:“你作为一个高等级官员,应该知道我这个问题的答案。那段警告我们邻星被进化者毁了的短片,你们是剪辑过才发出来的,对吧?” 1634 处置 正文很快就好了,也可以等……太困了,刚熬了一个30小时,据说24小时不睡觉,大脑状态就和含有5%酒精的状态差不多,也就是说,我现在酒驾呢…… 没有了火光以后,幽深的海沟又恢复了它以往的寂静,陷入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自亘古以来就是这样的黑暗。隐隐传来的水浪声,越发显得这儿一片死寂——直到有个轻轻的声音打破了它。 “这么久才来?我差点等睡着了。” 女性冷静平稳的声音刚一落下,一团银光就亮了起来,自黑暗中染出了说话人的身形。一头有些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双琥珀色、不含半分感情的眼眸——不知是因为她面上的神色,还是因为脖子上一圈雪白的绷带,她身上正散发着淡淡的肃杀之意。 对面的脚步声一顿,似乎有些愕然。 林三酒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人影,嘴边浮起了一丝笑:“是不是很奇怪?你们今晚要来动手,我怎么会知道呢,对吧?” 在银光的照耀下,三张浮肿惨白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表情。 半晌,还是海娜低低地发话了。“林小姐,你一直都不信任我们?” “……是因为这个。”林三酒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 跟着许多人一块儿,像沙丁鱼一样挤在公交车里的时候,一直忙到七点多才下班的你,觉不觉得很累? 坐在废墟之中,啃着已经霉坏了的饼干时,想到家人都死了,只有自己不知什么原因还在苦苦挣扎,觉不觉得很茫然? 生而为人,真的很痛苦,很不由自主。 如果有人能向你提供一条不一样的路,更加轻松、快乐、简单的路,你会接受吗? ……以上,是疯狂科学家A为他的最新实验室作品而想出的宣传词。正如宣传词中所暗示的一样,这瓶人鱼养成液可以在细胞的层面上,将人类的身体细胞逐渐替换成人鱼的细胞,如果长期或者大量饮用这种养成液的话,最终可以变成人鱼完全体。 介绍:人鱼是一种比人类更加先进、优秀的种族。(疯狂科学家A于6958年说。)人鱼几乎完全摒弃了人类头脑中的负面思维和负面情绪,因此人鱼是一种永远和平、永远快乐的生物,不知猜忌、疑心、欲望为何物。变成了人鱼后,从此你将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深海之中,再没有一丝烦恼。 历史:人鱼养成液在研制成功后的第二年便遭到了封禁,从那以后只有在偏远之处才能偶尔看见。 PS:吃下人鱼完全体的肉后,可以获得更强壮灵敏的身体、增加一百年的寿命、更加灵活的头脑——这几种功效随机发生,如果三种都想要,那么吃三个不同的人鱼就好了。 “这个东西,很明显是新世界生成的特殊物品,而不是这艘客轮上的储存水——作为这艘船上曾经的乘客,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事实,反而拼命引他去喝水?”林三酒嘲讽地笑着说。“是因为你们都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变成人鱼,好吃他的肉吧?” 对面三个堕落种沉默了几秒。 半晌,汉克开口了,声音很不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已经把标签都在水里泡过撕掉了……” 原来这些人鱼养成液以前是有标签的?这倒是解释了堕落种们为什么会了解它们的特性——林三酒没回答,轻轻哼了一声。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应该慢慢来。直接踩着脖子灌完一整箱,咱们早就把人鱼肉吃进肚子里了。”汉克抱怨了一句。 海娜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不去看她的脸的话,还真像是一股微风般舒心:“林小姐,可惜你身上有毒,不然我们也可以让你以人鱼的样子多活一会儿的……你去了那个世界以后,不要怪我们哦。” “哐当”一声,她的话音才落,远处的黑暗里就发出了一声撞击响声,好像是谁撞上了什么。 海娜迅速地转过头去,在她脖颈上一块组织脱落下来的同时,申连奇发白的一张脸也从漆黑一片中露了头。 几个堕落种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就在一边听着,猛然见到他露面,一时之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林三酒笑了一声,扬声对他喊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昏暗的光芒中,申连奇点了点头,看不清楚神色。 “咳,哈哈。” 从对面传来了这么低低的一声。叫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汉克眼睛弯了起来,竟然笑了。 现在的申连奇还不算完全体,计划等于说已经暴露了,有什么可笑的? 她的疑惑才浮上心头,下一秒,她就懂了。 申连奇一边脚步急促地朝几人走来,一边对她解释道:“林小姐,我相信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苛责汉克大哥他们了……” 语气竟然坚定又柔和。 “……刚才的对话,你没听见?”林三酒瞪大了眼睛。 “我听见了。”申连奇点点头,随即温柔地看向了海娜。“首先,我相信汉克大哥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他们的心地,我还不了解吗?其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真的想要我的肉,割一块给他们就是了,我也不会死……” 汉克又“哈哈”笑了两声,声音里含着一种叫人讨厌的味道:“林小姐,你做的这些事是没有用的,放弃吧。他已经是百分之七十的人鱼体了,在这个程度上,他的思维方式已经跟人鱼完全体基本没有区别了。” 林三酒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他当着申连奇的面,说完了这么一番话以后,后者不但没有该有的反应,反而十分赞同似的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句“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状态”。 这叫人鱼养成液?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竟然能把人洗脑成这样! 一旁的海娜忽然伸手握住了申连奇的手,低声又温柔地说了一句:“小奇,林小姐刚才说想出去,我们把她送过去。你去屋里睡觉,等我们回来,好不好?” 简直像是大脑被人抽走了一样,申连奇点点头,含情脉脉地应了一声“好”;他转过头对林三酒道:“林小姐,如果你想出去,那祝你好运,一路平安。你看汉克大哥他们对你多好——”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黑影忽地跃了起来,申连奇猝不及防,一只沉重的靴子已经踹在了他的后脑上,挟着沉重力道,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 当他的身体倒在甲板上的时候,林三酒气呼呼地骂了一句:“听你说话我就来气!” 这一脚的力道太大了,剧痛之下一阵迷糊,申连奇迅速昏了过去。 海娜瞧了他一眼,温柔地笑了一声:“这样省事多了。” 她的话就像是一个信号似的,汉克的口器立刻拦腰挥了过来,林三酒刚想要后退,只听身后“咕叽”一声水声,随即飘来了一股臭气,原来是大德刚才趁机绕到了她身后去。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避好了。口器也是堕落种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一旦与自己的皮肤接触上了,汉克也是个死—— 然而当口器近至眼前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了不对,脚下一蹬,侧身从大德旁边擦过;后者的口器随即紧跟了上来,林三酒急忙往地上一滚,这才险险地避过了。 停住了仔细一看,这才留意到原来他们的口器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从末端往上的一段距离,都被一截黑黑的什么玩意儿给包住了,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壳,在边缘处还闪着刀子似的利光。 三个堕落种见一击不中,汉克一脚将申连奇踢进了水里,随即排成了一个包围之势——身处于这样的包围圈里,林三酒想避过他们的口器碰到他们的身体,成了一件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真是的,我看你这样挣扎都累呢。”海娜柔柔地说。 林三酒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汉克没有听清,跟大德一起,两条口器朝林三酒左右夹攻了过去。“不必求饶了,留你,我们没用啊!” 林三酒躲了过去,笑了:“我没求饶。我想说的,只有一点——” 她一边说话,一边一低头,避过了海娜来自背后的偷袭。 “你们真的太土了。”林三酒好像忍不住笑意了,“不过也不能怪你们,毕竟从一睁眼,就在这黑幽幽的海底里。” 顶着几个堕落种异样的目光,她手里一动,一个80年代造型的大录音机就已经提在了手里。 这是她在红白对抗赛中赢回来的八件奖品之一,名字就叫做【录音机】—— 介绍:录音机。里面有一盘磁带,可以录音。除了不用电池就能使用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特殊作用。 这个东西,如果落在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手里,都是妥妥的一件废品。可是唯独在林三酒眼里,它的价值甚至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咳咳,好,老子第一个来说,你们都别抢啊。”按下了PLAY键以后,棕毛兔一本正经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几个堕落种愣了。 带着一丝电波的沙沙响,兔子一拍爪子说道:“急冻能力!从眼睛里面唰唰地射出冰冻射线,被小酒看见的人都会成为冰雕!哈哈哈,怎么样,哥们儿我的想象力不错吧……” 林三酒嘴角噙着一丝笑,在她绷带下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开始微微发热。 1635 变故 “我们真的要放了他吗?拍了影片再杀掉不好吗?” 短仔倚在游艇甲板栏杆上,小声问道。在确认几个囚犯都被捆严实了之后,他们一行人离开了底层船舱——刚才的决定是阿城临时下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疑惑,需要避开秋长天商量。 依靠着帝国军力,秋长天在泪城头颅上践踏了这么久,但凡有一点机会,大半个泪城的人恐怕都不介意看见他的浮尸漂在海里。如今有了这个机会,阿城却真心打算放了他,大家都不太理解。 “当然要放。” 在白光灯一闪一闪、半截都泡在脏黄海水里的宽阔仓库中,大家都压低了声音说话避免产生回音。阿城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才说:“我们杀了他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心里痛快了,除此之外,屁的帮助也没有。” 大家都望着他,等他继续说。谢风静静地站在一边,手不断地捏搓着自己的衣角。她现在非常想走。 “你们想想,影片拍完了,把人杀了,不管他的尸体有没有被找到,帝国方面都可以说他是被以性命要挟才拍出的影片,甚至没有尸体也可以造个尸体出来,说他死了。你说影片是真的,他说人到性命关头什么话都讲得出口……一旦陷入这种口水扯皮里,影片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短仔沉吟着点了点头。 “死了一个官员,到时候,帝国自然会对我们下手报复。”阿城看了一眼谢风,说:“说泪城团结起来只是理想,归顺都无法让我们团结,帝国也不会那么傻,用最笨的手段报复……他们报复的花样多得是,我们只为了杀秋长天出一口气,不值得。” 谢风没有说话。 事情演变到这一地步,她隐约产生了一个感觉。 眼下正在出一场大事,一场足以改变泪城未来命运的大事,她的那一个电话是促生它的契机——然而,这不代表她正参与其中。她只是在见证历史转向,这件事本身,并不受她的力量左右。她的意见,其实对它的走向毫无影响。 ……她只不过是恰好在场的一个旁观者。 这是一个让人很难下咽的感觉。泪城是她的祖国,这件事也是她促生的,然而当它真正滚动起来时,她发现自己似乎被隔开了一层——很难解释,她也说不好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个感觉。 “那……真的要给他两天时间,让他跑?”黑犬颇不甘心地说。 “不,那也不行。”阿城答道,“只要他不见了,帝国就会说他是被杀了。帝国当然也会担心他再冒头,私下里恐怕会追捕暗杀他;可是不管怎么说,他失踪了,就会对影片威力、影片的可信度造成影响。对我们而言,最好的结果是把他放回去,送回帝国人手里。” “哈?”短仔倒吸了口气——这一句话,显然谁都没有想到。 “听我说完,当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他的确平安回去了,人没事,再放出影片,才能制造最大的效果。来自内部人员的爆料或叛变,往往比外人的反抗伤害大多了。” 阿城的脸被烟雾遮掩得隐隐约约,但那一个充满恨意的笑却还是能看得见。“当然,我们也要注意把影片拍得自然点,最好拍得好像他只是在和旁人对话一样。比方说,前方设置一个镜头,让他以为他在对前方镜头坦白,但实际上我们是从旁边用手机拍的。这一点,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太狠了。 谢风手心里全是凉汗。 把秋长天完好无损地送回去才爆出影片,那么帝国就怪不到泪城头上来了,他们要对付的对象就只有秋长天这一个“叛徒”而已——不管这个叛徒究竟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他都会是第一个被收拾的。 谢风能想到的最狠辣的手段,就是把人杀了,可是帝国绝对有比这更折磨人千百倍的手段。 她当然不是担心秋长天。 当秋长天被平安送回去的时候,当他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一把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的疯狗,就谁也无法预料了。 谢风只能肯定一点:仰其鼻息的东罗绒,下场绝不会好。 一个物件如果可以用来泄欲,自然也可以用来泄愤。 其他几个人的面色,倒是越来越亮了。“那他能好好配合么,”短仔还是有点忧虑,“毕竟这事分量不轻……”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低声商量起具体该怎么逼秋长天就范的细节。只要他信了阿城的谎言,逼他就范是有可能的——而一个处于困境的人,又很容易以为自己抓住的是救命稻草。谢风一个人站在圈子外,兀自有点愣愣地。 该怎么保护东罗绒? 等他们讨论完的时候,大家都静默了一会儿。过了几秒,黑犬忽然叹息似的说:“……那我们这个世界,究竟会不会迎来末日呢?” “邻星毁灭这么大的事,帝国却第一个想到利用它拓展版图,这么看,他们说不定一点也不担心我们世界也会步上后尘。”阿城笑了笑,说:“他们都不担心,我们也不需要太担心。” 未必,谢风在心里想。位高权重的人就不会昏聩无能了吗?不会误下判断吗?要她看,历史上的所谓高位者犯过的错误实在太多了,因为他们自己不必承受错误的代价;他们的野心和欲望也叫人难以理解。 “假如邻星是被某种我们也有的因素所毁,那么帝国自然应该紧张起来才对,如今他们敢在这个问题上欺骗全世界,利用谁也没见过的‘进化者’恐吓全世界,说明我们星球上可能没有产生这个因素的土壤。” 阿城一边说,一边示意几人该回到船舱下层去了。 “那会是什么?”短仔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以再逼问他一下。” 听着几人交谈,谢风一直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船舱下层。阿城的分析倒也有可取之处;毕竟如果末日因素是一种近在眼前的东西,比如说,核危害,那帝国人恐怕得好好掂量一下再行动……毁灭邻星的末日因素,应该是一种让帝国人觉得遥远的东西,对午星造不成威胁吧?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在那一瞬间里,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记得那四个男生走在自己前头,鱼贯下了窄梯,推门进入了底层船舱——她正要跟着往下走的时候,却瞧见最后进门的发带忽然脚下一绊,失去平衡,后脑勺往前跌了下去。 摔跤了? 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来,她就紧接着听见从底舱内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了“咚”一声闷响;谢风刚刚踩下去的脚立即就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枪在这小子身上!”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吼道。 “短仔!”阿城的惊呼声伴随着又一声撞击响了起来,就像是椅子被掀翻了的声音。 出事了! 谢风一时连呼吸都忘了,两步就退回了游艇上层——从底舱里,男性扭打搏斗时的声音、喉咙里像是低吼一样的咆哮,砰砰乓乓的闷响,仿佛有实体一样在整间底层船舱里左冲右突;游艇被撞得摇摇晃晃,她脚下一个没站稳,当即就摔在了船板上,差点从栏杆之间滚出去。 怎么回事?不是都把人绑好了吗,怎么还可能打起来? “砰”一声枪响,骤然惊得谢飞停住了,仿佛连心脏都凝固在了胸膛里。她死死抓着栏杆,盯着窄梯,在接下来一连四五声轰鸣愤怒的枪火声中,耳朵迅速嗡嗡响了起来,好像被灌满了强烈的回音。 是……是哪一方? 仓库里的枪击声回音犹自激荡着,底舱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在谢风觉得仿佛过去了一辈子之后,她隐约听见底下传来了人声。 她赶紧使劲揉了揉耳朵,压了两下耳鼓,稍微听清楚了一点。 “长官,”之前那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模模糊糊地说,“您没事吧?” 谢风一颗心陡然沉入了深渊。 “解开我,”秋长天低声喝令道,“快点!” 在一阵窸窸窣窣声里,秋长天又说了些什么,断断续续地听不完全:“这次……你反应很好……怎么会被这些小孩给收拾了……” 最后一句话,她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这里才四个人,还有一个女的,应该在外头,解开我之后你立刻去找。” 不行,不行,她要快点动起来。 尽管谢风总是将死挂在嘴上,好像无论是自己死还是他人死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当死亡——尤其还是刚才还在和她交谈的人——可能真正发生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甚至连手脚都软了,眼睛也不知道何时被泪水模糊了。 在此之前的十九年,她甚至都没参加过葬礼。 她勉强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四肢着地,半滚半爬往游艇后方挪了过去,尽量没有发出声音。他们把秋长天捆得很紧,不管用什么办法解开绳子,都得花上至少几十秒才对——当她忍住想要呜咽出声的冲动,好不容易来到后方甲板上的时候,她听见一个脚步声咚咚地踩着窄梯上来了。 “欸?”那男人果然吃了一惊,含糊地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 这儿是仓库内部不是海面,显然是他没料到的。那人吃惊之下,四处张望一圈的工夫,对谢风来说就是保命的关键了。 接下来是关键——她绝对不能发出一点响动。再慌,也必须慢慢来。 那脚步声沉重地绕着前方甲板走了一圈。不用看,谢风就知道那双脚是属于谁的;安全兵靴子有多沉,她亲身领教过。 前方一无所获,那双靴子马上掉转方向,朝后头大步走来了。 ……然而当那双靴子到达后方甲板时,那儿也已经空无一人。 1636 一面 你聪明怎么样?计划周详怎么样?你觉得自己是在保卫家园,履行正义,又怎么样? ……在子弹面前,你什么也不是。 谢风在水中沉沉浮浮、连连咳呛,甚至好像还昏迷了一瞬间后,在她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了的时候,她终于挣扎着游到了仓库外一个脚手架上。 昏黑的暴雨又开始下了。 全身的力气都流逝光了,似乎都随着眼泪一起被脏黄污水冲走了。她好不容易才爬到高处、脱离了水面,被海风一吹,冷雨一打,湿布包裹的身体战战发抖,牙关敲击得好像要被震落了。 现在几点了?秋长天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他们驾着游艇,从这片被水淹没的海港中出去,自然比她顺利多了。 当安全兵绕到船后的那一刻,谢风已经从船后栏杆中挤了出去,扶着引擎,慢慢沉进了脏污的水里。 她原本想得很天真,觉得或许可以藏在船下、抓住什么地方,等他们启动游艇往外走的时候,顺便把她也带出去了不说,还可以躲过他们搜寻水面的目光——就像电视上那种抓着大鱼的小鱼一样。 结果一下水,她就知道这根本办不到。 为了不被发现,谢风只能在浑浊充满杂质的脏水中勉强睁开眼睛,使劲往深处潜;库房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些铁架子,她游到铁架子后方,借着它的遮掩,才敢悄悄浮上来换气。 那时的游艇上,秋长天正在发脾气。 他今天经历的也不少了,尤其还都是情绪上的剧烈波动:突然被绑架之后,他不可能不慌,只是勉强也冷静下来过、稳住过阵脚;在他认为绑匪是为了逼问同伴下落的时候,他大概以为自己掌握情况了,刚刚放下心,却又被谢风横插一杆,吃惊下露出了马脚。 在那之后,情况就开始急转直下、一泻千里。他觉得自己官途要完了,又觉得自己性命要丢了,一会儿怒骂一会儿哀求一会儿许诺一会儿恐吓,样子实在谈不上好看——当被自己的部下救出来之后,秋长天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找到了发泄口。 “几个小毛孩!就能把你们两个人都撂倒!这个安全意识哪里去了?自称安全兵可不可笑?规章制度都做到了没有?就这么干工作的?” 他的怒骂嘹亮地回荡在库房天花板下,谢风遥遥听了,都觉得耳鼓里嗡嗡的。“现在可好,抓贼还漏掉了一个,这里都是水,那女的能去哪?肯定跳到水里去了,还不下去找!” 谢风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使劲咬住牙关,才没有磕出声。 游艇上,那个安全兵小声地说了一些什么。他们二人此时都站在甲板上,司机半趴半坐在一旁,在秋长天的怒火冲刷下,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让你去你就去,你伤势恶化住院了能报销!” “我没听见跳水声,也许她刚才就走了……”那安全兵的声音竟大了点。 秋长天静了下来,看着他。 “……我这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可考虑好了。” 那安全兵再也不敢说话了。他扶着栏杆,把靴子外衣之类的沉重物件都脱了;他“扑通”一声跳下水的声音,让先一步躲入水下的谢风都听见了,惊得心脏一紧。 这个时候往仓库门口去可就太显眼了,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趴在水底憋着气,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被找到。 不过,这只是一场虚惊。 如此宽广的库房,即使没泡水,一个人将它走一圈也要好半天;那个安全兵身上有伤,又要游水,还得潜下去四处搜寻各个角落,其实任何人用理智一考虑,就知道不靠运气的话,他找出谢风的可能性不大。 有一次,谢风甚至是眼瞧着他从不远处水下游了过去的,与其说是在找人,不如说是在走过场。 在那安全兵上船两三次,又被赶下去两三次之后,秋长天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办法不太现实。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只是在泄愤,劈头盖脸将那安全兵训了一顿之后,又不忘打一巴掌揉一揉,给他夸了几句好话,许了一些承诺。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谢风倒是明白那安全兵是怎么脱身的了: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到那安全兵其实也是下去车库开车的,却没有想到要去搜一搜他的车钥匙——当时情况紧迫,没时间仔细搜身;而且也没人料到他的车钥匙上,正巧挂着一把多功能军刀,他就是用薄刃慢慢磨开了绳子。 “至于那些关于世界末日的胡话,你们也不必往心里去。”秋长天像安抚似的,对两个部下说:“他们没有让我解释,就先把事给认定了。视频确实截去了一小部分,但那部分和我们星球没有任何关系,不影响全局。这个保密性和敏感性,你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吧……” 谢风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不敢放过接下来任何一个字。 没有任何关系? 晨星和午星是境况很相似的两个人类星球,他们为什么这样有信心,晨星末日中有一部分因素,肯定和午星没关系? 可是能够解释这么两句,对于秋长天来说已经足够屈尊降贵,那二人自然也不敢多问,连连点头应是,这个话题就算结束了。 ……等他们终于启动游艇,轰鸣着离开之后,谢风已经冷得头脑一阵阵发昏,铁架子都有点抓不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扎着出去的。 她对港口一点也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休息的脚手架,在沉沉雨幕中四处张望了一圈,才远远看见了防洪带。 虽然难,但她总是能从这儿出去的。真正叫她忧心的,是她放在游艇上的书包——以及里面的手机。 谢风知道防范,不曾在手机中存过自己或朋友的私人信息;但如果顺着聊天群组顺藤摸瓜…… 她必须回到市内,才能想办法发出一条警告,可是整个安全部现在搞不好都被发动起来了,正在全城寻找她。 回去是不是自投罗网?不回去的话怎么办?为什么她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她的错吗? 在冲击着脑海的思维乱流中,她只有唯一一点安慰:秋长天如今仕途无恙,东罗绒也不会受到牵累了吧。 谢风爬出防洪带以后,在冰凉沉重的雨幕下,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在公路上,每一步都感觉好像是她此生能迈出的最后一步了。她从没有这么疲惫灰心害怕过,仿佛全世界都准备崩塌下来,将她埋葬。 路上偶尔会有一辆汽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溅起高高的水花。每看见一辆,谢风就使劲挥手,希望对方能停下来带上她;然而没有一辆车肯停——想一想,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一辆车倒是减了速,谢风看着那男驾驶,却又不敢上车了。对方一连问了几次“你上不上来?”,她只是摇头回绝;那人保持着低速,跟在她身边走了好几分钟,不住往外扫视打量她,直到后方又来了车,才开走了。 谢风浑身都在颤抖,简直想要昏过去,却不敢昏过去。 等她在沉沉大雨中跋涉了不知多久,终于又一次遥遥看见了东罗绒所在的酒店时,谢风在那一瞬间突然掉了眼泪。 她好想回东罗绒给她开的房间,像上次那样,被她用厚浴巾裹起来,向其低声哭诉坦陈;问她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问她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若是在她凉凉的、似酒非酒的气息中哭累了,就安心慢慢睡去。 两年多了,谢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未成年,也许还算是个孩子。 此时暴雨连绵,将天地都涂成一片暗哑无望的灰暗,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她一个人坐在雨里哭,也没有人来管她,她也无处可去;她独自哭了一会儿,哭得脑袋昏昏沉沉,觉得实在不像话,重新爬了起来。 尽管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谢风脚下却像是自有主意,在慢慢朝酒店靠近。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也不由一惊,顿住了脚——怎么还敢往那儿去?秋长天的部下说不定都把酒店封起来检查了。 她站在酒店对面一条街上,在一家便利店顶棚遮挡下避雨,装作在看橱窗上海报的样子,时不时扫一眼身后的酒店。她又渴望它,又不敢接近它,明知道该走,却下不了决心走。 地下停车场入口被黄带子封了起来,酒店侧门却好像还可以出入。附近马路上停着几辆车,谢风说不好到底是不是监视的便衣。 ……太危险了,还是走吧。再说,现在去见东罗绒,可能也只会拖累她。 谢风在心里叹了口气,咽了一下干燥焦渴的嗓子,将目光从店内的面包货架上拔了起来,转身准备要走。 “怎么我每一次看见你,你都这么狼狈?” 当这个嗓音从身后响起来的时候,谢风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可能呢,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自己假装看宣传海报的时候吗? 可是当她慢慢转过身去的时候,撑着一把伞站在雨下的,确实正是东罗绒。 雨水落在她的脚边,激打起白烟似的雾气,浮进昏暗天地之间。在雨里,红伞半遮住她的面庞,只能看见她尤其苍白的皮肤;她的嘴唇与雨伞一样,是仿佛是血迹干涸般的暗红色。 怎么我每一次看见你,都是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谢风试了几次,才勉强抬起了嘴角,却不知道自己逼迫出来的究竟是不是一个笑。 “你、你没事吧?”她小声说,“我这就走……你别被人看见和我说话。” 东罗绒静静站在雨下,一时没有出声。 谢风咬着嘴唇,不敢再多流连,转身就准备走。这感觉太古怪了,就像是穿长裙子时被人从身后踩住了一个裙角似的,她觉得自己的全副心神与灵魂,仿佛都被身后的东罗绒给踩住了。要转身走开,却这么吃力。 “进店说,”东罗绒的声音轻轻追上来,笼着她的耳朵。 ……那好吗? 谢风仍然不太安心,可是身体却已经顺从地走进了店门里。进门前,东罗绒在红伞下微微地笑了一笑,像在赞许她听话。 从昏暗雨幕中走入明亮的店内,感觉好像十分超现实。尤其是东罗绒,她收起了伞走入店里时,简直与充满烟火气的现实世界有些格格不入——谢风离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见收银台后的店员没有留意她们,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你……你都知道了吗?” “他们有一阵子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他到底是自己走的,还是被绑架的。”东罗绒看着面前雪柜,神色好像只是在决定要吃哪一只雪糕而已。“他安排给我的那个司机,人倒是蛮警醒,悄悄去你的房间里看了看。” 谢风悚然一惊。 “发现你不见了之后,他问我,你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东罗绒打开雪柜门,站在阵阵冷气里,一眼也不看谢风,继续说:“我说,我哪知道你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你说不定就是出个门办点事,凭你一个上午不在,就能认定你和这件事有牵连吗?” 谢风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一声也发不出来。 “……刚才我听说他又回去了,回安全部办公室了。”东罗绒仍旧是一副十分冷淡的样子,“砰”一声关上门,什么也没拿。“究竟他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听见进一步的消息。可有一点,如果你还不回酒店,那司机就要先把我给交代出去了。你帮我把司机给敷衍过去,随后你要去哪里,都是你的事。” 谢风又想哭,又想笑。 她怎么总能找到理由呢,说得就好像谢风回去了是在帮她忙一样。 “停车场摄像头……可能已经录到了我的面孔。”谢风低声说,“大厅里、电梯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不能让人看见你和我一起出现。你……你走吧,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东罗绒终于正眼看了看她。她的书包没了,浑身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说狼狈已经算是轻的。 过了几秒,东罗绒将手中一只小零钱包放在了货架上,望着它叹了口气。 “祝你好运吧,”她在走过谢风身边时,低声说,“等你知道进化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等谢风慢慢回过头时,她已经消失在了门外大雨里。 1637 仅仅是多了一点钱,谢风的处境顿时大不一样。 东罗绒那只零钱包里,不仅装了许多硬币,还有一叠被随意卷起来的皱巴巴钞票,大额面值的也有好几张,看起来,至少够她接下来一个星期用度。 谢风叫了一辆计程车,终于不必再靠双腿走在暴雨里;她怔怔坐在后座上,手指反复抚摩着东罗绒的零钱包——以及从包里抽出来的一张备用酒店房卡。 东罗绒肯定知道,谢风回去的话,对自己也不安全。但她还是给谢风留了一条后路——当安全部展开全城搜捕的时候,他们不太可能去找的地方,就是东罗绒的住处。 以前谢风看书,尤其是武侠小说里,描述两个好汉初识时,会写他们如何脾性相投、一见如故,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可是她从没有见过任何两个女性角色之间,产生过同样的经历。 如今她知道,不是没有,只是没人写。 “这雨真是他妈烦人,”看着雨刷拼命摇摆,出租车-司机抱怨了一句,“我活了三四十年,就没见过最近这么大的雨,下没完了!” 谢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在想怎么通风报信,别让聊天群组的朋友们被安全兵揪出来。上一次落脚的胶囊旅馆,现在应该没有进入安全部视野;她准备回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在,借个手机用。 那司机也不在乎她回不回应,自顾自地抱怨;他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家人住院、不慎挨了安全兵的流弹、孩子学校又因为课程不被帝国批准而关掉了,处处都耗费巨大,等等——“之前存了好久的钱,就想带孩子去邻星看看。现在可好,邻星没了,钱也没了。” “我以前也很想去看看的,”谢风被勾起回忆,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愿望。跟司机这样说说话,就好像她的世界还没有分崩离析,一切都是正常的、有点倒霉的一天罢了。 “对啊,我只在电视上看过那种红枫,又漂亮又高大……”司机感叹道。 笔直地拔地而起、仿佛要触碰宇宙的巨大红枫,一直是晨星的独特风景,据说人走在其中时,会有回到史前时代的错觉—— 谢风忽然直起了身子。 等一下。 对啊……两个星球如此近似,要说什么东西是晨星独有的,而午星上没有,那不就是红枫树了吗? 它与一般的枫树其实分属于两个科目。随处可见的红枫林,即使从电视上看也极宏美震撼,甚至还有城市整个就是依托红枫建造的,成了著名旅游胜地。假如末日与红枫有关,或者它就是造成晨星灭绝的原因,那么帝国人看了当然不会担心! 至于红枫如何能造成星球毁灭,她也不知道。 可是,进化者又怎么解释呢?哪来的啊?秋长天不像在说谎,晨星上确实出现了进化者呀,他们跟红枫又有什么关系? 谢风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车已经到了目的地。她付了车资,那司机还给了她一把伞,据说是别的乘客落下的——顶着暴雨,她撑着伞走向胶囊旅馆时,真的差点错觉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不幸中的大幸是,旅馆里还有一个也是街头上认识的朋友。虽然不熟,谢风还是借来了他的手机,尽可能全面地把警告发出去了一圈——她是彻底暴露了,她希望除了自己之外,最好不要有一个人受连累。 “别让人知道你我认识,”还手机的时候,谢风向那男生嘱咐道,“否则不只是我有麻烦,你也会有麻烦的。” 那男生迟疑了一下,也明白事情分量,问道:“那你呢?你有地方去吗?” 没有。 即使没有地方去,谢风也仍旧一刻不敢多待,即使外面暴雨仿佛要冲洗掉整个世界,她还是撑着那把被雨水打得战战栗栗的薄弱小伞,走进了雨里。那伞几乎没有用,风一吹,人就像走在海浪里。 好像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她想。 与东罗绒见了一面,已经是意外之喜,如今不必再担心其他朋友,谢风竟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反正也无处可去,躲过一天是一天吧,若是哪天突然迎来人生终点,她也都准备好了。 她抱着这样的心情,进了一家餐饮店,点了热乎乎一客咖喱饭,吃得满头冒汗。饭后捧着店家免费提供的热茶,谢风消磨了一个多小时——店外大雨无休无止,连绵不断,使天地间都昏黑得仿佛要入夜了,难以想象才是下午。 安全兵们要冒雨搜捕她,她却在餐厅里舒舒服服坐着,想一想不觉有点要发笑。 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娘也不来赶她;谢风独自坐着,加上一夜未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等她感到有人轻轻推她的胳膊时,她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差点一头撞到那人脑袋上。 老板娘也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怎、怎么了,”谢风一边问,一边起身。是她不让自己在这睡觉吧? 老板娘没吭声,先看了看玻璃门外连绵昏沉的雨幕,这才伸手指了指餐厅墙上挂着的电视。 谢风疑惑之下,回头看了一眼。 在播放着紧急新闻的电视屏幕上,正挂着一张人像;它模模糊糊的,似乎是从某张放大后的照片上剪切下来的。虽然画质不太好,但是属于谢风的五官细节、面庞特征,凡是认识她的人看了,都能认出来。 这张照片,谢风见过一次了:在高速列车上的时候,那个抓了她一把的胖子,给她看的就是这一张照片。 她想要苦笑:早知道这样,就不为了痛快而泼那一杯热咖啡了。 那胖子对她怀恨在心,肯定那一天就把她的照片提交上去了;秋长天对她的描述,和安全部已有的资料对应上了,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出了通缉新闻。 等等,莫非这意味着,停车场的摄像头没有照到她? 否则的话,安全部用监视录像截图通缉她岂不更好;毕竟一个是她一年前的样子,一个是她昨晚的样子。 老板娘取消了电视静音,画外音是新闻主持人一口标准的帝国话:“……在参与了今早一起恐怖活动的暴乱分子中,目前还有一个女性正处于逃亡中……提供有效线索、帮助抓捕的市民,可以领取奖金……” “放了好几分钟了,一直重复在放。”老板娘用一口本地话,低声在她身后说,“他们要我们街上每一家店都装摄像头,我还没装。我不会给他们打电话的,可是你最好也不要留在我这了,你走吧。” 谢风早就紧张起来了,抓起伞就往门口走,临到要出门想了起来,回身对老板娘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 老板娘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条街不能待了,其他的商家也说不定会有监控录像。幸亏有这一场连绵暴雨,在昏暗天光中,旁人很难看清伞下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再说,这种雨势下,路上也几乎一个人都看不见。 谢风不敢再搭计程车,只能在倾盆大雨中慢慢走,很快就又全湿透了。她断断续续从几家商店的电视上,听见了许多消息:原来阿城一行人中,有两人还没死,此时重伤在医院抢救,还给出了一个被层层看守起来的医院画面。市政长的儿媳妇哭诉着感谢秋长官,不仅抓到了惯犯,还找到了自家的游艇,那儿子是不好意思再露面了。 各路人马接受采访的有、发表评论的有,秋长天本人却一直没有在电视上露面。 这人平时抓到几个疑似进化者都要上电视讲半天,这么大一件政绩,居然不露面?他又没有受伤,在仓库里训骂属下时,不知有多中气十足。 谢风心中疑惑,却苦于不能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她只能站在门口听店里的电视消息,因为不敢将伞合上。她忍着心焦,又走了一条街,或许是上天怜悯她,竟叫她终于看见了一家电器店。 橱窗里的大尺寸高清展示电视上,全部都在播放着同一条新闻。 “秋长官以坚决智慧的手段,临危不惧的意志,不仅摆脱了危机,还抓住了犯罪分子……目前经检查无恙,正在休息,大家可以安心。”一个男主持人满面痛心地说,“这是抑制进化者、阻挡末日的中流砥柱啊!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将全城置于不顾!” 如果红枫才是造成了晨星末日的真正原因,那么说秋长天是中流砥柱也对——河里立个柱子,水从两边过去了。 谢风嗤了一下,又站在雨里看了一会儿新闻。消息看得越多,她心中那一个隐隐约约的感觉就越叫她十分不安。这感觉并没有扎实根据,更像是杯弓蛇影的猜疑。 所以说,秋长天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休息啊? 他不露面,岂不是助长了外界的猜测和流言? 他现在不去接受赞赏、建立形象、杀鸡儆猴、制造威信,难道真的就是为了在床上躺着吗? 东罗绒说,她的司机对谢风起了疑;如果司机将消息告诉安全部,或者说,直接告诉了秋长天本人…… 她在街上站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等来了一辆计程车。谢风跳进车里时,甚至连伞都没完全就收拢,就报上了酒店的名字,急急地说:“麻烦快一点!” 1638 虎口 谢风现在有点傻眼。 她刚才那么着急,不惜冒着被出租车-司机认出来的风险搭车过来,结果等到了酒店门口才意识到,自己顶着一张通缉犯的脸,没有进门的办法。 她原本以为能混在其他客人之间,或者从员工通道进入,然而因为大雨,出入的客人太少了,过了半天,也只有星星散散两三个;她远远绕着酒店走了两圈,发现不管是哪个门前,都有几辆一动不动的车。 尽管不敢多看,谢风还是注意到有些车里一直坐着人,似乎还带了对讲机。 一个和通缉犯年龄身材相仿的女人,即使光明正大地走进酒店,也会引来监视人员的注意吧?他们只要向酒店内提示一声,让内部工作人员查个证件——不,哪怕是多看一眼,谢风就完蛋了。 她自然希望是自己多虑了,他们不至于把每个进酒店的人都查一遍,可她也知道她没有侥幸的资格。 话说回来,倾盆暴雨里,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撑着伞徘徊不去,看着简直像是水鬼来复仇,也同样惹眼——她能去哪儿呢?她连进便利店买一包口罩都办不到,要知道下一个看见她的人,未必有上一个老板娘那么善心。 要怎么进酒店,而不引起怀疑? 酒店后门少有人走,连着一条静僻小巷,谢风躲进小巷的树下,才总算不至于被密集雨点砸得战战发抖。 靠近门口的小巷边,也挤挤挨挨停了几辆车,最前方一辆里,很显然是监视的便衣——那司机独自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盯着路面,唯有在谢风走近的时候,才稍稍升起了警惕性,扫了她好几眼。 谢风的心脏跳得都快要炸开了。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她连伞都要拿不住了,死死攥着拳头也止不住颤抖。等她走近便衣的车旁,一言不发、伸手就去拉副驾驶座门的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做这么异想天开的事。 车门果然上锁了,她一拉没拉开。 那便衣似乎也愣了,应该是想不到会忽然走来一个女的,二话不说就开他车门——不等他有反应,谢风抬起手,“砰砰”敲了几下窗户,喊:“开门呀!” 顿了好几秒钟,车窗才慢慢地降下去了一条缝,仿佛连汽车都浸透了主人的迟疑。 “干什么?”那便衣饱含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谢风始终站在雨里,就意味着她始终要撑着伞,可以遮住一半面孔;加上她站在副驾驶一侧,没有完全弯下腰,因此那便衣竟没有意识到,车外的女人就是通缉犯。 “你是来接我的司机吧,”谢风连珠炮似的一连串抱怨,马上脱口而出:“怎么回事呀,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守时呢,你看我约的是几点,这都耽误十好几分钟了,我在这么大雨里等十几分钟,浑身都湿透了!你快点开门啊,你车上有没有纸巾?” 她的紧张倒也有好处,语速快了不少,说是愤怒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是,不是!”那便衣在车里使劲挥了两下手,显然要辩解自己不是她约的私车司机;但是谢风冒险走来,可是有任务要完成的——她该输出的讯息,还没输出完呢。 “十几分钟啊,真是的,你电话里说的位置根本就不准,我准点从酒店出来,绕着酒店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就一直在挨雨淋!你看看我身上的水,说我掉河里都有人信吧!”她装作没听见便衣的话,一鼓作气把该说的说完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来接你的司机,”那便衣态度不耐烦起来,语气坏了几分,“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话一说完,车窗就再次关上了。 听着击打大地的哗哗雨声,谢风顿了顿,这才转过了身。 她直到这时,才敢徐徐吐出一口颤抖着的长气,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成功过了第一关。 她从车旁走开,背对着汽车,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好像真的在等人。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谢风一咬牙,转身就朝酒店后门走,在那便衣的目光下大步进了酒店。 转弯时以余光看去,他似乎没有动。 ……也是,住店客人等的车总也不来,一怒之下回去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对,是吧? 谢风紧张过头,反而头脑里有点开始发飘,好像一切都不太真实了。 她也说不好为什么,在进门时,她的目光捕捉到了门厅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原本正要收起伞的谢风,自然而然将伞一歪,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伞就滑了下去,直到被她的后脑勺顶住,完全遮住了她的脸,挡住了摄像头的“视线”。 伞滑下肩膀的同时,谢风也顺势蹲了下去,双手开始假装系鞋带。 趁着鞋带解开再系上的工夫,她从伞下悄悄打量了一下酒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门厅另一头,在连接着酒店大堂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行李生——他旁边,是一个满脸戾气的便装男人。 不止这一个人;遥遥一扫,就会发现酒店大堂正门处、电梯间门口,同样站着两三个便装男人,应该都是安全兵。连远远的前台服务处旁都挂着一个,好像系了绳子走不远的狗,在前台附近来去徘徊。 这可糟了。 是她想得不周全。她见门外有人监视,知道酒店工作人员肯定也会配合指示,只是她没想到大堂里竟然直接放了这么多安全兵——这是泪城人才会犯的错误:按理说,酒店内属于私产,公务部门必须有法院令才能进驻,她却忘了泪城早不是过去的泪城了。 ……这么森严的保全措施,恐怕不是为了捉一个按常理推断八成不会回来了的在逃犯吧? 谢风简直像是身上每根汗毛都变成了小天线,即使身在伞下,似乎也能感觉到那便装安全兵朝她投来的视线。 “是住店客人吗?”那个行李生遥遥朝她招呼了一声,“麻烦您出示一下房卡,报下房号……” 稍一抬伞,那个满面横肉的高壮男人果然早就转过身来了,眼光沉沉地压在她身上,等着她收起伞走过去。 这个时候再转头出去就不可能了。 谢风浑身冷透了,似乎被雨水带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了冰块似的一坨后悔,沉沉压在小腹里。 结果他们没抓到自己,自己却主动送上门了。 ……看来是逃不过被捕了,那就随便吧。 谢风很清楚自己此时被雨泡过后,皮肤发白,跟一年前的模样就更接近了——那天她真不该泼热咖啡,她该泼硫酸才对。 想一想,从她头上一直往空中升几十米,就是东罗绒。 二人之间仅仅隔着半分钟电梯;在另一个世界里,另一条时间线上,她们或许能够想搭电梯就搭电梯,想见面就见面,可以手挽手,在步行街上谈天说笑、分享一盒章鱼丸子,看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 如果自己迟早要被捕的话,能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被捕,那是最理想的,她日后总会知道谢风曾经回来过。 谢风心中已经近乎绝望,身体却还在拖延时间,仿佛肌肉中仍存有侥幸。她半侧着身子,慢慢收拢雨伞,抖了抖水——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厅另一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叫:“欸,你来拿个套子套一下嘛!不好搞得一地水呀。” 谢风一怔,意识到是在叫她。她循声一看,发现原来角落里是一个清洁女工,看来没少为了雨天的地砖而犯愁;在她身边,有一卷用来套雨伞的袋子。 “哦,好好,”她一边应,一边往那女工身边走,头也不回地对那行李生说:“等我一下啊!” 谢风垂着头,湿发从两颊落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遮挡目光的效果。那女工完全不在乎她长什么样,只在乎她有没有把伞套好,不要搞脏了刚擦的地板——谢风又多了一个拖延时间的事可做,慢慢将套子套上了。 其实她整个人都湿透了,也不差这一把伞,那女工瞧着她浸了水的鞋,也不大高兴的样子。谢风却忽然来了一个主意。 等她套好雨伞,终于朝行李生和安全兵走去的时候,她借着从兜里拿钱包、取房卡的动作低下了头。 最重要的是,此时态度一定要自然。 “1702,”还没走到二人面前,她就随便报了一个房号,“要查很久吗,我连鞋都湿透了,想早点回房换掉啊。” “不会,不会很久,”那行李生仍旧带着笑说。 在她准备将房卡递进行李生手里的那一刻,谢风装作脚下一滑、没站稳,整个人都扑到了地上去。那二人都是一惊;行李生急忙走上来扶,安全兵没动地方。 当行李生扶着她的胳膊,帮她站起来的时候,自然也就帮她挡住了一部分安全兵的目光。谢风赶紧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捂住半张脸,另一手将房卡给了行李生,含含糊糊地呼痛:“撞到下巴到脸这一块了,好疼啊……我能不能走了啊?” 这实在不算是什么高明办法。要是对方仍旧认出了她,她保证要变成整个安全部下半年的笑料。 安全兵的目光,在她被遮住一半、被“痛苦”扭曲了另一半的脸上扫了好几圈。 毕竟过去了一年,谢风很清楚自己瘦了、黑了,发型也完全不同,因为被一群安全兵殴打过,鼻骨还有点变形,再说,照片也不够清晰。 “证件呢?”那男人问道,“给我看看。” “我没带啊,要不我一会儿再拿下来。”谢风的眼泪说来就来——她近两年都是这样,要哭随时都能哭出来,没一会儿就能哭得抽抽噎噎的,脸都全涨红了,自己都能感觉到她把五官扭曲得厉害。“摔得好疼啊,我能不能走了?” 那男人深深皱起了眉头。 男人看见女性哭的时候——尤其是哭得很丑、或歇斯底里的时候——总有点避而远之的意思。 在谢风一颗心被紧紧攥住的时候,安全兵有点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说了一声:“走吧。” 1639 红酒 其实在上楼的时候,谢风就想清楚了: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不是为她准备的。 若以常理推测,她有什么理由需要回来? 这里既有见过她的人——东罗绒和她的司机——也是绑架秋长天的地点,如今绑架失败、自己也暴露了,回来只有危险没有好处。换作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人,早躲得远远的了,要搜捕她的话,重点绝不应该放在酒店。 既然不是为她,那是为谁,就很明显了。 虽然正是因为这一点,谢风才不可思议一般地混进了酒店,但是这也代表她不可能直接上去敲门了。 她记得电梯间有电话,可不可以用它打给东罗绒的房间?如果是秋长天接起来的,那她该怎么办? 她只是想要知道东罗绒没事,不管能不能见到面,只要一确认她安全,谢风打算转身就走——她一直垂着头、捂着脸,等电梯门徐徐打开的时候,她赶紧抬起拿着雨伞的手,用手背抹了一下脸,正好在迎面而设的一个摄像头前将自己的脸挡住了。 连谢风自己都有点想赞赏自己反应快了。 走进电梯间后,她刚准备去拿桌上电话,忽然动作一顿,随即假装在电梯间里照镜子的样子,侧过身,偷偷以余光扫了一扫。 ……东罗绒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此刻门口站了两个保镖似的男人。 秋长天真的在这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散了。 他不喜欢东罗绒,此前一个星期也不会来看她一次,却在逃出生天之后第一个来见东罗绒了,这可不是一个好迹象。 谢风抹了一下嘴唇,尽管双眼正望着镜子,却能感觉到走廊深处的那两个男人已经注意到她了。他们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走动,她仍旧清楚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是不是因为她太紧张,所以才比平常更敏锐、反应更快? 这个念头从谢风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在电梯间逗留太久不免可疑,盯着镜子望了一会儿之后,谢风只好转身走开。在她对面的那一条走廊,正好是她曾经那一间房所在之处;当她慢吞吞地朝那儿走去时,她捏着手中房卡,忽然浮起来一个疑问。 她一直以为,手中房卡是东罗绒那一个房间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东罗绒下楼之前,并不知道自己会遇见谢风,所以她拿的理所当然应该是自己房间的房卡,谢风此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谢风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决定试一把。 她大步走到自己昨晚落脚的房间前,在开门之前,先屏息留神了一下四周的声息,房间静静的,好像没人。 她微微喘了口气,将房卡贴在门锁上——随即绿光一亮,锁开了。 东罗绒给她的,居然真是她自己房间的门卡。 想一想,好像也有道理:房间本来就是东罗绒开的,加上谢风生病那几天,东罗绒照顾她时出入都靠备用房卡。如果她平时都是将卡塞进零钱包里的,那么当她下楼去便利店的时候,岂不正好就把谢风的房卡也顺手带上了吗? 话是这么说,谢风却不敢大意。 她悄无声息地转开门把手,等了好几秒,才一点点将门推开了一条窄缝,先听了一会儿房内的动静。 ……没有人在。 当她将房门彻底推开的时候,她发现屋子竟然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状态,甚至连她喝了一半的水杯都还原样摆在桌上。扔在沙发脚旁的浴袍,和她记忆中丝毫无差,仔细一翻,里面还有她的一根落发。 没有人来过——但是,为什么会没人来过? 如果那司机都把她这个人的存在供出来了,怎么会不告诉他们谢风的房间在哪里?知道了案犯的前落脚点,安全部怎么会不来搜查? 难道司机没有把她供出来? 她心中的疑问太多,简直怀疑这是一个陷阱,但房间里的确没人来过。 谢风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下这个问题,拎起床边电话话筒,使劲清了清嗓子,拨出了东罗绒的房间号码。 电话足足响了四五声,才终于“咔哒”一声被人接了起来。 秋长天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好像又是那一个官威迫人的长官了:“谁?” 谢风早就料到这个可能,事到临头仍然紧张得差点说不出话。她稍稍尖起嗓音,将话筒几乎贴在嘴唇上了——这样一来,气息会打在话筒上,扰乱另一头的收听质量——问道:“您好,请问您今晚需要开夜床服务吗?” “不需要!”秋长天不疑有他地答道。他的回答太短了,谢风什么情况都听不出来,赶紧在他挂电话之前抢着又说了一句:“东小姐说要送上去一瓶红酒……” “红酒?”秋长天忽然笑了一下——仅仅是两个字,但最后的声息却稍微降低下去了,似乎是他说话的时候,转头望旁边看了一眼,离话筒远了一点。 随即,他的声音再次靠近了,清楚了:“她以后都喝不了什么红酒了。” 不等谢风想出一个反应,那一头已经“啪”地挂上了电话。 谢风坐在床边,浑身一阵阵控制不住地发颤。冰凉沉重的湿布料一直裹在身上,但好像直到现在,她才忽然被冻进了骨头里去;或许是她的高烧去而复返了,或许是一直像气球一样积压涨大的情绪终于被这句话给戳破了——她听见房间里响起了混合着牙关打战的呜咽声,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口中传出的。 谢风再也支持不住,竟从床边滑了下去,“咕咚”一声栽到了地板上。 或许是因为她的神智都模糊起来了,因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的时候,谢风才在昏沉中猛然意识到,有人要进来了。 “滚进来,” 秋长天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想不到你还有这份脑子,”他冷笑了一声,走进了屋子,门“咚”一声关上了。“要不是我查了你的信用卡扣款记录,我还真想不到,你另外开了两个房间。看来你早知道她有不对劲,所以才用一个空房间骗小黄吧?” 1640 最好的投资 在进化人类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不去打探别人的能力。 由于进化出的能力都十分奇特、超乎想象,每一种不起眼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底牌,因此自然而然地,谁也不愿意将底牌暴露给别人看。 甚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就连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也成了忌讳。 这一点,卢泽已经跟林三酒提过了——那为什么玛瑟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别误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玛瑟笑了笑。她已不年轻了,这样一笑就显出了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以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无法得知你的进阶能力,只能分析出一些基本数据。了解一下自己的基本数据,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当然这都取决于你。来试试么?” “好!”林三酒痛痛快快地应了,伸出了胳膊。“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再说了,刚才跟堕落种纠缠了半天的时候,她和卢泽都没少暴露自己的能力。两人都不是笨人,自己能猜出来卢泽的大概能力,那么卢泽肯定也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估算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坚硬的指甲尖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在林三酒的胳膊上轻轻地一碰,甲尖就像是受到了邀请似的,平滑地陷入了肌肤里——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玛瑟就已经收回了指甲,笑着说:“好了。” 她将一滴浑圆的血珠滴在了手心里,血珠立时便消失不见了,随即玛瑟就闭上了眼睛。林三酒再一看,自己胳膊上的切口太细微了,早已停了血。 “玛瑟现在的能力还比较初级,所以读取你的数据可能会慢一点儿……”卢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道:“所有的进阶能力在使用中都是会慢慢升级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到了自己那怪怪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破卡片也会升级?会变成什么样?起码应该让她没有限制地转化物品吧……? 想到这个,她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可收了两次铁门——虽然第二次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两秒,但不知道今天的限额是不是也算用完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试验一下…… 趁着等待玛瑟读取数据的工夫,林三酒出于好奇,和卢泽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毕竟比她多见识了两个新世界,许多经历对于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听得她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好笑,一会儿又是提心吊胆。卢泽大概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时间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再一看玛瑟,她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玛瑟还要花多长时间读取数据?”林三酒终于问道。 “呃……看样子起码还得一两个小时呢。”卢泽有点尴尬的样子。“以前玛瑟分析我的数据时,好像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久?”林三酒吃了一惊。她随即伏下身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此时浓黑的夜色已经淡了许多,东方甚至已隐隐地现出了一抹灰白。坐回了原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担忧。 “怎么了?干嘛这副脸?” “天马上就要亮了。”林三酒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望着卢泽。“夜里已经这么热了,等太阳一出来,车子正好在阳光下晒着……到时温度会高成什么样子?” 卢泽一下被她问得哑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林三酒揉着眉心,有点儿疲倦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怕咱们都会成烤炉里的鸭子。” 虽然车子的油电都还充足,足以支持冷气维持一段时间,可是这凉意在外界凶猛的高温侵袭下显得如此脆弱——这还仅仅是在夜里。车里这部可怜的空调机,到时就算是烧断了线,恐怕也无法抵抗白天的熊熊烈日…… “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办法?”卢泽一直以来轻轻松松的表情也不由有点儿沉重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这个公寓社区附近,坐落着一所城市中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这幢建筑本身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商城中心设计了一片高高的热带植物林,为了达到通透自然的视觉效果,天花板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筑成的。以前,肩膀上洒着阳光,在浓绿的植物旁漫步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现在可就致命了。 可是在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却是一个占地广袤的进口超市。没有了阳光直射不说,还有大量的食水…… 林三酒将中心的情况一说,卢泽顿时兴奋起来:“超市!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我和玛瑟已经一年多都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在上一个新世界里,我俩天天吃压缩饼干、行军干粮,情况糟糕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哎呀,那个便秘得难受的呀,肚子里好像揣了石头……” 林三酒挑起眉毛看着他——卢泽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说过了头,忙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说的对,咱们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温度会升高多少,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轻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先把车子开到购物中心门口,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然后再由卢泽背着玛瑟,一块儿下到超市里去。进口超市中的食品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区域,加上仓库里的库存,供给3人份的口粮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这家超市的位置也十分理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超市里安顿下来,当成一个据点,度过平稳的一年…… 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实际情况大概不会如此理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中心门口”,此刻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购物中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处于城市心脏的主干道上。这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出名的不夜城,夜夜通宵璀璨,车流不息。碰巧,这个月又是购物中心的“五周岁纪念”,整个月份里每天都是24小时营业—— 在昨晚气温飙升的时候,无数人的第一念头,都是要逃来这儿乘凉。 此时主干道上的汽车,挤成了一条轰隆隆震天响的长龙,将林三酒他们的车给远远地推到了末尾;而每一辆还能发动的车,都处于发动状态——眯眼朝购物中心的方向一张望,只能隐约看见正门前喷水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地的人。 看来想要开车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林三酒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打算倒车。然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新的车子,将他们的奥迪给牢牢堵在了车流中央。 “都已经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身处在无数热腾腾的发动机中间,坏了一扇窗户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空调吹出的那点可怜的凉气,根本抵不住从窗户缝里汹涌侵袭进来的热度——卢泽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地现出了一片片红晕,活像一只大兔子。 林三酒叹了口气:“大概是想逃出城的吧……这是条主干道,从这儿走的话,可以上好几个城际高速。咱们等等,后面的车肯定也得走的——” 可就在这短短两句话间,车龙的尾巴又加入了几辆新车——打头的一辆首先发现了前面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慌得狠了,竟然一点警示也没有,一转方向盘就往回走,一下子撞进了后面来车的车头里,当即滚起了一股浓烟。 林三酒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骂了一句粗话。那辆往回走又撞上了的车是一台路虎,此刻它庞大的身子一打横,将半条路都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加上另一辆车的车头被毁,眼看是动不了了,这一下,退路被彻底切断。 远处一辆刚开来的车,立即慌慌张张地转了个弯,跑了。 除了不知身外事的玛瑟,车里的两人都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好弃车步行了。 天空变成了鸭蛋青色,虽不如白天那么明亮,可视物已经完全不成了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水?”卢泽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不无担心。 林三酒看了看背包——其实她不看也知道,包里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了,只有三罐没有开封的可乐,一摸还热乎乎的。 考虑到两人的身体状况,她扔了一罐可乐过去:“正好剩三罐这个,快喝了吧!补不了水,起码也补点糖——一会儿咱们的消耗可大着呢。” 没想到卢泽打开刚喝了一口,倒是愣住了,一边打嗝儿一边问“这是什么?”——原来在他原先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可口可乐公司。看他一边咂嘴一边喝光了饮料,林三酒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空罐,问道:“准备好了吗?” 卢泽点点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比之前似乎还要滚烫几十倍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 1641 杀戮天才 其实这一章早就写完了,但是起点后台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终打不开页面,给我5分钟找下错别字就能发了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伴随着女性怒气冲冲的喝骂声,一只靴子重重地踹在了公交车车门上,立刻震得落客门一阵摇晃。然而头顶上方写着一个鲜红“1”字的牌子,依然稳如泰山地挂着。 在林三酒背后,是在低着头叹气的玛瑟,以及刚刚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的卢泽。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吗?”林三酒喘着气,两眼通红,无名火更旺了:“这是谁在背后搞鬼啊!” 玛瑟无奈地轻声安慰道:“小酒,你别生气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许这个倒数反而救了我们一命……要不然,说不定咱们早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可一时间林三酒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谁耍了一样……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火气,双手死死地攥着裤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卢泽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也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下车走了几步,夜风卷着砂砾一阵阵地打在身上,微微的疼痛让林三酒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周遭静寂极了,没有半点杂音,人甚至能听见血液从耳朵里流过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好静啊。不过……是不是有点儿太安静了?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脏脏的雪铁龙上。 对了……前两次这个时候,田鼠不都已经过来叫他们起床了吗?怎么这一次都到现在了,也没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响?难道他还没醒? 想到这儿,林三酒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雪铁龙前,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田鼠!你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车里依然毫无动静。 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车窗上的灰,弯腰往向里看去。 车里副驾驶的座位被放了下来当床用,旁边随意扔着几个吃了一半的食品包装袋。喝空了的饮料瓶、几件脏脏的衣服——唯独不见田鼠的人影。 林三酒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在车队附近一边张望一边绕了几圈。周围什么也没有,十分空旷,树木早都化作了飞灰,一眼就能看出去很远。可是两圈走下来,她却连田鼠的脚印都没看见一个。 正巧这时卢泽和玛瑟一边说着话,一边开门下车了——林三酒听见响动,忙跑过去去扬声喊道:“田鼠不在车里,不见了!咱们要不要去找找他?” 他们一楞,都没想到田鼠竟然失踪了。玛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从车顶上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我说,你们还是不要找了,找也找不到的。” 三个人顿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朝车顶望去。 在夜晚银白硕大的月亮下,两个黑影一站一坐,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炎热的夜风从他们身上流过,影子浸在月光里,看不清楚面目。 刚才说话的,好像是那个坐着的人。他姿态闲适极了,从车顶上垂下了一只脚,声音里含着戏虐:“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觉得我好看?” 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林三酒张张嘴,“你们把田——”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没说话的男人轻轻“嗤”了一声,打断了她;他朝前走了一步,忽然踏着雪亮的月光一跃而起,化作一道影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顿时激起了一阵烟尘。 这个男人身材非常高大,一身强健得如同野兽般的流畅肌肉,充斥着危险的爆发力。他背上负着一把长长的、略带弧度的刀,与武士刀有些形似——可是却没有刀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系在身上的。只有钢铁铸成的刀身,在黑夜里流着微光。 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不难做到——可是不知怎么地,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东西一瞬间拉响了林三酒等人的警报,他们的神色都戒备了起来。 男人抬起头,朝几人缓缓扬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凶狠的微笑。 一瞬间,一股从没体验过的气势,如同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好像被这个人抽走了空气一样,三人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刹那。这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就连站着都变得很困难了——强撑了一会儿,玛瑟第一个坚持不住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 卢泽一脸的不甘愿,额头尽是冷汗,慢慢地屈下了一个膝盖。 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对面的男人给捏住了,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想要支撑她站稳。她战栗着,努力压制住自己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野兔在草原上遇见了美洲狮。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对方和自己,根本就不是食物链上同一层的生物。 这个时候,林三酒“敏锐直觉”早已全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她: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 就在她支撑不住,即将要转身就跑的时候,一直坐着说话的男人轻飘飘地跳了下来——就好像平地里起了一阵化冻春风,吹开了千万梨花,微微地抚过林三酒的脸颊——刚才要杀人一般的威势,立即减轻了不少。 一跳下来,他就指责了一句:“你吓唬他们干什么?”接着转头安慰三个人:“没事没事,他就是这个臭毛病,你们别害怕。” 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哼了一声,嗓音沉沉的:“是他们太差劲了。” “……你们是什么人?”心跳缓缓地镇定了下来,越听这两人的声音,林三酒就越觉得耳熟:“你们找我们是想要干什么?” “还有你刚才不让我们去找田鼠,又是什么意思?”卢泽扶着玛瑟站了起来,听见林三酒发问,也忙插了一句。他虽然年纪小,可见事却很灵敏——自从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跳下来以后,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好像没打算对他们动手。 就凭对面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如果真的要杀他们,可能还要不了三十秒。 刚才坐着的男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如同一瓣桃花似的,白牙闪闪发亮。他看了看三个有点狼狈的人,忽然笑着说:“你们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呢吧?” 三个人没说话,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忽然开口了:“不但差,也很笨。” 林三酒顿时皱了皱眉头——可刚才的恐惧感仍残存在心里,她最终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他们毕竟是刚开始没多久嘛……”桃花男打了一句圆场,朝几人说:“好了好了,我会从头把事情告诉你们。看样子,你们没怎么经历过‘新世界’吧?” 卢泽和玛瑟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我们经历过两次新世界,只有小酒还是第一次。” 桃花男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睁圆眼睛望着他们:“两次?难道你们连着两次经历的都是E级世界?” “……E级世界是什么?”卢泽迷茫地问了一句。 “咦?”桃花男顿时一副很棘手的表情:“……真是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这么新的新人。听好了,在新世界降临的众多平行空间里,按照生存的难易度不同,是分了从E到A五个等级的。你们玩过游戏吧?对,就是像游戏一样——你问谁分的?某个地方的人分的,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总之,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新世界,就划分了这么五个等级,E级可是最轻松的。” 听见“最轻松”三个字,玛瑟脸色顿时一变,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她身边的卢泽却一下跳了起来,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忍着气说:“最轻松?在战争世界里,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到后来,适龄士兵都死完了,战场上厮杀的尽是瘦成骨头一样的小孩子……这怎么能算轻松!” “身为平常人,居然能在末日来临以后还坚持了这么久,真是一个轻松的世界啊。”桃花男像是故意气人一样,笑容凉凉的:“你要知道,一旦过了E级,哪怕是进化人类也都变得像草芥似的,保得住今天保不住明天……就像你们现在一样。” “极温地狱……是哪个等级?”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桃花男看了她一眼,笑着说:“D级。” 林三酒脸一白。 这个叫他们一连死了两次的地方,仅仅只是D级而已?那C级和以上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儿,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这个级别,是怎么判定的?” “说到这个,就跟你们眼下的处境有关系了。”桃花男恢复了刚才暖意融融的笑:“所有E级以上的新世界,都会随机出现……嗯,怎么说呢,相应难度的地区陷阱。我们叫它‘副本’。” “副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句。 “就是一个名字,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这个名字最通用。总之,副本里一般是各种各样的生死危机……就像游戏里一样,只有活着闯关成功,你们才能从副本里走出去。对于这个副本而言,每一次死亡,倒数就会减少一次,三次机会用完了,到时也就真的死了。” “那……我们现在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了!”林三酒怔怔地说。 “没错。”出乎意料的,开口的是背着武士刀的男人。“你们前两次的表现,真是差得叫人想哭。” 林三酒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要说的话——确实,连着两次全军覆灭,好像是有点太那个了…… 眼看气氛被同伴一句话打击到了谷底,桃花男忙苦笑着说:“也不能怪你们,你们的对手比你们经验丰富太多了……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离之君,他叫黑泽忌。这一次,我们是来帮忙的。” 1642 你不会被丢下 有标题所以很快的,大概十分钟内就好! 巴掌大的青白色纸鹤,在它飞上了蓝天的时候,看起来几乎像是要隐没在了阳光中一样。直到当它回旋着从天空中落下了一半的时候,“嗡嗡”的翅膀震动声才传进了小依的耳朵里。 “纸鹤回来了!”她兴奋地喊了一句,刚伸出一只手,纸鹤就像活物似的,伸开翅膀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海天青几人精神顿时一振,停住了步子,纷纷围了上来。胡常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神情满是后怕:“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它坏在外头了呢,都快两个月了,这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 小依白了他一眼,随即往海天青的身边靠了靠,撒娇似的抬头对他嘟起了嘴:“海哥哥,也不知道你们的那个朋友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这种纸鹤一向是很快的,都是因为距离远……” “行了行了,快放吧!”兔子不耐烦地在地上拍了拍脚爪。 时隔了两三个月,林三酒清凉沉稳的嗓音,再一次传入了伙伴们的耳朵里。 纸鹤的录音时间不长,一共也就两分钟,可是几人都没想到,林三酒的留言,竟然连一半的时间都没用上—— 留言很快就放完了,几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常在头一个有点疑虑地说:“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出不来?她不会是被人囚禁了吧。” 听完了录音以后,要不是有毛遮着,兔子恐怕得青筋直跳:“什么囚禁!囚禁还能传话吗?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肯说明白,分明就是不想让咱们去!她竟然还叫咱们自己想办法开签证,不用管她了——我呸,谁要管她来着,自作多情,老子一定要去个舒舒服服的新世界,不带她玩儿!”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海天青皱着眉毛,装作没看见小依投来的灼灼目光。“小酒所在的地方,八成不太安全,或者真如她自己所说,进得去就出不来了,所以才不让我们知道她在哪儿……” “对啊,”胡常在叹了口气。“兔子,我们要是知道了她在哪儿,肯定没有不去的道理。万一真的也困在了那儿,咱们几个谁也没有签证,一传送出去,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了。你别闹了,咱们还是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小依突然插话了,看得出来,她是此刻四人中唯一一个心情挺不错的,笑眯眯地伸手去搂海天青的胳膊:“你们的朋友自己也说了,让我们去开签证嘛!只有开了签证,她日后才有可能找到你们……” 海天青迅速地抽回胳膊,拉长了脸:“再动手动脚的你就不要跟我们走了。问题是,签证官在哪儿?” 更何况,就算找到了签证官,胡常在和兔子也不能露面——谁知道人偶师是不是把他俩的名字和模样也都公布了出去,要是谁向人偶师报个信,那可就麻烦了。 小依嘻嘻地笑了一声,忽然对胡常在和兔子说:“你俩先进我的壳里去。” 虽然二者之间并不相连,但是漂亮的白色房间平时会随着小依的脚步而一寸一寸地缓缓前进——此时她一停下脚,房子也马上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啊?怎么了?”虽然不解,但胡常在还是很配合,抱起兔子就进了屋。 看着屋门关上了,小依朝海天青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一会儿海哥哥要奖励我哦”,不等后者追问,她忽然扬起胳膊朝远方喊了一声:“阿险险先生!美欢小姐!” 躲在屋里门背后的一人一兔差点呛着。 海天青有点诧异地瞪大了眼——因为远方仍然是一样的尘土黄沙,残垣断壁,他根本没看见哪儿还有人。 然而当小依一连喊了几声以后,从渺无人迹的半栋破败大厦后面,居然真的转出来了两个人影。 “谁叫我?” 一个看起来很不高兴的年轻矮胖子从大厦后探出头来,应了一声,神色有点戒备。 根本不用问,只需一眼,海天青就已经能断定他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本地人。阿险险的额头上用浓重的黑色墨迹画了一个特殊的符号,很抽象,看起来有点像是展翅欲飞的鸟。他一边的耳朵上,挂了十来个密密麻麻的金环,另一边耳朵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天生长了一副不高兴的脸,所以当阿险险的目光落在小依身上以后,即使认出了这是个熟人,表情也依然郁郁寡欢:“是你啊,怪不得一眼就找出我来了。” 大概是知道小依的走路速度慢,他也不耐烦等,一边说话一边朝二人走了过来。 小依扫了他身后一眼,却是一愣:“……这是?美欢小姐呢?” “随便乱说话,差点没把我也给连累了,谁知道现在在哪。”阿险险神情不变,仿佛谈论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一样,看起来也丝毫没打算介绍身后那个高挑女人的名字。“我说,你给我的这个‘睡袋’,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认识?要是每当要休息的时候,都能被人找出来,我还不得累死?” “没有别人了,没有了。”小依忙笑了笑,“阿先生,我想找你给我开四张签证。” 阿险险“咝”地一声抽了一口气,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就在海天青一行人有几分紧张地等着签证官回应的同时,林三酒身处在万米海底下,刚刚想到了同一件事,就被一声惨嚎给吓了一跳。 听起来几乎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的惨叫声,来自于挂在墙上的申连奇:“啊、啊啊!有人、有人吗!救命啊!救、救我啊……” 林三酒“啪”地扔下了手里一条刮了一半鳞片的鱼,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回身将银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没好气地问:“喊什么喊?你做噩梦了?” 被光一打,申连奇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过了几秒,才好像刚刚认出林三酒似的:“林小姐?!你、你为什么会……这、我这是在哪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一圈一圈捆得严实的身体,哀叫了一声:“你为什么把我捆起来?” 对于申连奇的反应,林三酒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自从送走了纸鹤后,这两个月里,她自然没有让申连奇沾上半点的人鱼养成液。头几个星期倒还罢了,从最近几天起,他就开始表现出了迷迷糊糊的症状——就像占据了他大脑的什么东西,由于没有了滋养所以后劲不足了一样,偶尔申连奇会忘了自己曾是一条人鱼的事儿。 但是像今天这样大梦初醒似的,还是头一次。 “你看看自己的脚。”林三酒坐了回去,继续开始刮鱼鳞。 申连奇腿上的鱼鳞,此时已经消退了不少,脸上的鱼鳃也渐渐闭合了;但是两只脚仍然保留了鱼尾模样,因此他的目光一落上去,当即就“啊”的又一声惊叫:“我的脚、我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诶……?” 他的语气变缓了。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你想起来了?” 申连奇的一张脸青白交加,连嘴唇儿都在发抖,跟前段时间那个乐观又开朗的模样完全不同了:“我我我……我为什么变成人鱼了?” 看样子,好像人鱼养成液的效力快消失了,要不了一会儿,他自己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起来。林三酒刚把申连奇从墙上解开,他一下子就出溜到了地上,看样子是捆的时间太长,手脚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有点儿好奇地问了一句。 申连奇一脸茫然,似乎被脑中闪现的记忆给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喃喃地回应道:“感觉好像……在看电影。事情我都还记得……可是就像在看纪录片一样……咦,等等?” 他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一脸马上要吐出来的样子:“那三个泡发了的是什么鬼东西?堕落种?尸体?啊,我竟然用这只手抓了那个女尸体的手臂?”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林三酒满意了,忽然起了坏心:“岂止是抓了她的手臂,你当时还很喜欢她呢,不好意思啊,我把你俩拆散了。” 申连奇的样子看起来快哭了——这感觉就像是睡一觉起来以后,发现自己梦游时吃了一坨屎一样,恶心得人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 过了好半天,他才渐渐地缓了过来,使劲地抹了一把脸,朝林三酒郑重地道:“林小姐,你救了我一命,我实在是无以为报,这个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你放心,以后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一定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我也没花多少功夫。”林三酒反倒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转开了话题:“饿了吧?我刚才下去捕了一条鱼,一块儿吃吧。” 申连奇“哎”了一声,目光刚落在那条鱼上,脸色又白了:“我们就就……就吃这个?” “怎么了?” “这未免也……太、太难看了……” 说难看简直都是在恭维这条鱼,其实要不是林三酒说了,没人会想到这竟然是一条鱼—— “别娇气了,”林三酒甩了甩手里的鱼,它肚子下的十多只长足顿时一阵乱晃。“你这两三个月,都是在吃这个啊。” 就在胃液一瞬间冲上了申连奇的喉咙口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顿时怔住了,连恶心欲呕的感觉都轻了不少。“林小姐,我们在海底多长时间了?” “这……暗无天日的,具体过了多久还真不太好说。不过最起码,三个月是有了。” 三个月,还是从见到纸鹤以后她估摸着计算的。 申连奇仰着头似乎在算日子,过了好半天以后,才猛地大声“啊”了一句。 “怎么了?”林三酒觉得他自从变回了人类以后,就老是一惊一乍的,从某种角度上说,倒不如人鱼的时候讨人喜欢些。 “快到日子了……”申连奇皱着眉头看向她,脸色有点苍白。“我传送的日子,应该就是明天晚上了——林小姐,你是不是也快了?”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林三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1643 限制中求生路 很快就好了,大概十分钟吧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也出现中暑死亡。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644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 有标题,就很快,目测20分钟内吧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伴随着女性怒气冲冲的喝骂声,一只靴子重重地踹在了公交车车门上,立刻震得落客门一阵摇晃。然而头顶上方写着一个鲜红“1”字的牌子,依然稳如泰山地挂着。 在林三酒背后,是在低着头叹气的玛瑟,以及刚刚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的卢泽。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吗?”林三酒喘着气,两眼通红,无名火更旺了:“这是谁在背后搞鬼啊!” 玛瑟无奈地轻声安慰道:“小酒,你别生气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许这个倒数反而救了我们一命……要不然,说不定咱们早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可一时间林三酒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谁耍了一样……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火气,双手死死地攥着裤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卢泽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也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下车走了几步,夜风卷着砂砾一阵阵地打在身上,微微的疼痛让林三酒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周遭静寂极了,没有半点杂音,人甚至能听见血液从耳朵里流过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好静啊。不过……是不是有点儿太安静了?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林三酒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脏脏的雪铁龙上。 对了……前两次这个时候,田鼠不都已经过来叫他们起床了吗?怎么这一次都到现在了,也没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响?难道他还没醒? 想到这儿,林三酒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雪铁龙前,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田鼠!你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车里依然毫无动静。 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车窗上的灰,弯腰往向里看去。 车里副驾驶的座位被放了下来当床用,旁边随意扔着几个吃了一半的食品包装袋。喝空了的饮料瓶、几件脏脏的衣服——唯独不见田鼠的人影。 林三酒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在车队附近一边张望一边绕了几圈。周围什么也没有,十分空旷,树木早都化作了飞灰,一眼就能看出去很远。可是两圈走下来,她却连田鼠的脚印都没看见一个。 正巧这时卢泽和玛瑟一边说着话,一边开门下车了——林三酒听见响动,忙跑过去去扬声喊道:“田鼠不在车里,不见了!咱们要不要去找找他?” 他们一楞,都没想到田鼠竟然失踪了。玛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从车顶上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我说,你们还是不要找了,找也找不到的。” 三个人顿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朝车顶望去。 在夜晚银白硕大的月亮下,两个黑影一站一坐,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炎热的夜风从他们身上流过,影子浸在月光里,看不清楚面目。 刚才说话的,好像是那个坐着的人。他姿态闲适极了,从车顶上垂下了一只脚,声音里含着戏虐:“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觉得我好看?” 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林三酒张张嘴,“你们把田——”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没说话的男人轻轻“嗤”了一声,打断了她;他朝前走了一步,忽然踏着雪亮的月光一跃而起,化作一道影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顿时激起了一阵烟尘。 这个男人身材非常高大,一身强健得如同野兽般的流畅肌肉,充斥着危险的爆发力。他背上负着一把长长的、略带弧度的刀,与武士刀有些形似——可是却没有刀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系在身上的。只有钢铁铸成的刀身,在黑夜里流着微光。 对于进化人类来说,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不难做到——可是不知怎么地,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东西一瞬间拉响了林三酒等人的警报,他们的神色都戒备了起来。 男人抬起头,朝几人缓缓扬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凶狠的微笑。 一瞬间,一股从没体验过的气势,如同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好像被这个人抽走了空气一样,三人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刹那。这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就连站着都变得很困难了——强撑了一会儿,玛瑟第一个坚持不住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 卢泽一脸的不甘愿,额头尽是冷汗,慢慢地屈下了一个膝盖。 林三酒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对面的男人给捏住了,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想要支撑她站稳。她战栗着,努力压制住自己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野兔在草原上遇见了美洲狮。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对方和自己,根本就不是食物链上同一层的生物。 这个时候,林三酒“敏锐直觉”早已全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她: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 就在她支撑不住,即将要转身就跑的时候,一直坐着说话的男人轻飘飘地跳了下来——就好像平地里起了一阵化冻春风,吹开了千万梨花,微微地抚过林三酒的脸颊——刚才要杀人一般的威势,立即减轻了不少。 一跳下来,他就指责了一句:“你吓唬他们干什么?”接着转头安慰三个人:“没事没事,他就是这个臭毛病,你们别害怕。” 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哼了一声,嗓音沉沉的:“是他们太差劲了。” “……你们是什么人?”心跳缓缓地镇定了下来,越听这两人的声音,林三酒就越觉得耳熟:“你们找我们是想要干什么?” “还有你刚才不让我们去找田鼠,又是什么意思?”卢泽扶着玛瑟站了起来,听见林三酒发问,也忙插了一句。他虽然年纪小,可见事却很灵敏——自从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跳下来以后,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好像没打算对他们动手。 就凭对面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如果真的要杀他们,可能还要不了三十秒。 刚才坐着的男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如同一瓣桃花似的,白牙闪闪发亮。他看了看三个有点狼狈的人,忽然笑着说:“你们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呢吧?” 三个人没说话,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忽然开口了:“不但差,也很笨。” 林三酒顿时皱了皱眉头——可刚才的恐惧感仍残存在心里,她最终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他们毕竟是刚开始没多久嘛……”桃花男打了一句圆场,朝几人说:“好了好了,我会从头把事情告诉你们。看样子,你们没怎么经历过‘新世界’吧?” 卢泽和玛瑟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我们经历过两次新世界,只有小酒还是第一次。” 桃花男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睁圆眼睛望着他们:“两次?难道你们连着两次经历的都是E级世界?” “……E级世界是什么?”卢泽迷茫地问了一句。 “咦?”桃花男顿时一副很棘手的表情:“……真是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这么新的新人。听好了,在新世界降临的众多平行空间里,按照生存的难易度不同,是分了从E到A五个等级的。你们玩过游戏吧?对,就是像游戏一样——你问谁分的?某个地方的人分的,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总之,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新世界,就划分了这么五个等级,E级可是最轻松的。” 听见“最轻松”三个字,玛瑟脸色顿时一变,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她身边的卢泽却一下跳了起来,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忍着气说:“最轻松?在战争世界里,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到后来,适龄士兵都死完了,战场上厮杀的尽是瘦成骨头一样的小孩子……这怎么能算轻松!” “身为平常人,居然能在末日来临以后还坚持了这么久,真是一个轻松的世界啊。”桃花男像是故意气人一样,笑容凉凉的:“你要知道,一旦过了E级,哪怕是进化人类也都变得像草芥似的,保得住今天保不住明天……就像你们现在一样。” “极温地狱……是哪个等级?”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桃花男看了她一眼,笑着说:“D级。” 林三酒脸一白。 这个叫他们一连死了两次的地方,仅仅只是D级而已?那C级和以上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儿,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这个级别,是怎么判定的?” “说到这个,就跟你们眼下的处境有关系了。”桃花男恢复了刚才暖意融融的笑:“所有E级以上的新世界,都会随机出现……嗯,怎么说呢,相应难度的地区陷阱。我们叫它‘副本’。” “副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句。 “就是一个名字,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这个名字最通用。总之,副本里一般是各种各样的生死危机……就像游戏里一样,只有活着闯关成功,你们才能从副本里走出去。对于这个副本而言,每一次死亡,倒数就会减少一次,三次机会用完了,到时也就真的死了。” “那……我们现在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了!”林三酒怔怔地说。 “没错。”出乎意料的,开口的是背着武士刀的男人。“你们前两次的表现,真是差得叫人想哭。” 林三酒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要说的话——确实,连着两次全军覆灭,好像是有点太那个了…… 眼看气氛被同伴一句话打击到了谷底,桃花男忙苦笑着说:“也不能怪你们,你们的对手比你们经验丰富太多了……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离之君,他叫黑泽忌。这一次,我们是来帮忙的。” 1645 故友重逢 目前正文写好一大半了,要是爱熬夜的,可以等,和我一起掉头发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646 轻歌碧海两徘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一切都紧迫、匆忙却顺理成章。 那蛇头也不知道带着多少女人孩子走过这条路了,哪怕是临时被人以武力强迫,竟也将事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当然也反抗过,比如看准时机,冷不丁从后方扑上谢风;或者是在带她们去码头的路上,故意走了错路,差一点绕到海岸巡防队的办公楼里——好在他种种努力都没有成功,而在谢风造出了第二件物品之后,蛇头终于彻底老实了。 离上一次造出台灯,差不多过去了十个小时;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造出下一件物品,似乎完全是不定时的,谢风只能听天由命。 “他现在……真的没问题吗?”当一行人终于来到被夜幕和暴雨笼罩的码头时,东罗绒看着匆匆走在前方的蛇头,小声问了一句。 雨太大了,即使以谢风如今增强了的耳力,也差点没听清楚。 原本那蛇头像狗一样被绳子牵着,如今全解开了,他却也不跑,一手撑着伞、一手举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小路上给她们带路,脚下激起了无数泥水。 时不时,他还转过头,十分挚切地劝二人走快点——“东小姐还能支撑得住吗?咱们得加快一点儿了,早出发早安心。” 他有这种转变,当然全得归功于那种奇妙的物品。 “没问题的,”谢风将手中的一只心形挂坠递给东罗绒,说道:“它的保质期有24小时,我想24小时以后,它会变回你的首饰。” 这心形挂坠原本是东罗绒一条钻石项链,即使只看设计手工,都能感受到它的昂贵;结果被谢风变成了特殊物品之后,它的质地变成了暗乌乌的银子,设计也成了普通心形——怎么看怎么便宜。 “它……能让他体会到我们的感受?”东罗绒却带着做梦似的神情,看着它喃喃问道。 【将心比心】 假如人人都能真正地换位思考,真正地体会到他人的心情、感受和苦难,进而作为一个种族,形成同理心的共振,那么世界一定会变成更美好的地方。 发动本物品的人,可以使施受对象体会到自己心中最强烈、最迫切的愿望或感受;让对方心有同感,身有同系,一起为发动物品者的目标而努力。 这段描述很古怪,是在谢风抚摩物品时浮上心头的——看起来,东罗绒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事。 描述听着很美好,但谢风制造它时,却一点也没有这么想过。她当时只是觉得,一个心甘情愿的人,总比一个被恐惧胁迫的人更有帮助。 “太神奇了,” 东罗绒的肩膀与手臂骨骼,清晰地透过衣服压在谢风的胳膊上,她小声问道:“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你的进化?” 这个问题,在谢风心里来回转过不知道多少遍,她却想不出答案。进化的条件是什么?要满足什么前提,人才可能进化?分人吗,东罗绒也可以进化么? 秋长天死了之后,那段来自邻星的影片里究竟说了什么,可能她们都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即使谢风进化了,她对进化这一回事的了解,却几乎等于没有。 谢风暗暗摇了摇头。眼下先逃出去,逃出去之后还有大把机会慢慢研究。或许下一件物品,她可以试着造出能解答疑问的东西…… “那里,” 蛇头在前面低声呼喊了一句,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黑漆漆的树林在前方十几米远处停住了,隔着树荫,远方黑夜稍稍浅淡了几分,仿佛接连不断的暴雨终于冲开了浓墨。他指着树林之间的开阔处,遥遥喊道:“你们当心一点,下坡的小路就在这里,路滑天黑,你们别摔倒了。” 说来讽刺,如今那蛇头对她们二人将心比心了,谢风也一点都没有要对他将心比心的意思。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刻意不问——因为等事后下手的时候,杀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总是要容易一些的。 “船就在这一个坡下?”谢风扬声问道。 蛇头解释得很详细耐心。“对,现在水位涨得厉害,整个码头都淹了,我们肯定是进不去的。但是呢,在发洪水之前,我们就先找到地方藏好了一条船。毕竟我们这一行,总要做很多事先准备……” 谢风用手电扫了两圈。 泪城有五个海港口,其中有一片海港附近恰好拔起了一片山崖。这片山崖属于太狮山一部分,海拔不高,顺山路可以直接下至海港;在整片港口都被淹了的时候,还露在水面之上的半截山崖,就成了连接大海的陆地。 “小心,东小姐,”那蛇头扔了伞,一手高高举着手电为东罗绒照路,一手稳稳扶着她的胳膊,语气担心急切极了:“你下去的时候不要怕,我拉着你,你要是觉得要摔了,就踩着我的脚,我站得稳,你拿我当肉垫儿……我没事的。” 东罗绒闻言,回过头,神色颇有点儿古怪地看了谢风一眼。 谢风不太好意思地挠了几下头。 “……你看我干嘛,”她咕哝着说,“话不是他说的吗。” 东罗绒没忍住,破开了一个笑。黑雨,昏白手电光,灰蒙蒙的水雾,以及她湿润的、比以往更鲜妍的嘴唇,仿佛忽然使谢风的思维定格住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一幕始终在她脑海里缭绕不散。 往下蜿蜒的山路,并不是人工建造出来的,倒像是一步步被人走出来的,泥泞而布满了碎石。在山路一半的高度上,有一处山石形成的小小平台,勉强可以挤下两三个人。 在风清日好的时候,这处平台并没有什么作用,如今水位一路不断上涨,它却变成了天然码头——一艘白色小船,此时正在山石平台之外不远的漆黑海面上,随着波浪一上一下地摇晃。有时它一挺身,仿佛要随着海浪晃开,又被绳索给拉了回来;绳索的另一头,系在从山崖冒出来的一棵细细小树上。 如果不是靠这蛇头,只凭她们自己,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该怎么出海。进化者只是体能增强了,必要时刻还是要借助他人的门路、资源,以及技巧——她们二人谁也不会驾船。 等一行三人好不容易都上了船,终于不必再受连绵大雨不断浇打,谢风才总算感觉能喘一口气了。她都是这样的感受,想必东罗绒更不好受吧? 东罗绒连一声也没有抱怨,抹了抹水,向蛇头问道:“我们接下来要走多久?雨下得这么大,这艘船没问题吧?” “很奇怪的,只是雨大,但是风浪还不算太剧烈……所以有些渔船才都重新开始出海打渔了,据说收成比以前还好点儿呢。”蛇头笑着说道:“这艘船上事先预备了物资和燃料,肯定是足够让我们顺利上渔船的,至于具体要多久……我得先联络一下他们的位置。” “那你快去啊。”谢风催促道。 但是,他可没那么容易打发走。 蛇头在中了【将心比心】的效果之后,对东罗绒又殷勤、又体贴,嘘寒问暖得连谢风看了都觉得脸上发烧。他不知从哪里找来唯一一条毛巾,只给了东罗绒;水壶烧热了水,先给东罗绒泡一杯茶——并不是追求女性时那种刻意讨好,反倒瞧着像个老妈子。 直到谢风快要恼羞成怒了,将他连骂带赶地轰去驾驶舱,他还不忘在走之前嘱咐道:“东小姐,一直穿着湿透的衣物可不好,要感冒的,船舱里有毛毯,你放心,我肯定不往后头来……” “快滚!”谢风吼了一声。 等蛇头终于滚了之后,很快她们就听见了引擎发动的声音;慢慢地,小船朝大海的方向转过了头。 谢风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回到了一艘船的底层船舱里,仔细锁好了门,打开了她从酒店里带出来的背包。 “他说得也有道理,”她头也不抬地说,“我给你找件干燥点的衣服先换上,你伤还没全好,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 东罗绒那一声笑,让谢风脸都涨红了。 “我又没有表演喜剧……”她继续咕咕哝哝地说,“有什么可笑……” “换衣服先不着急。”东罗绒慢慢走到她身边,一双赤足被水浸得雪白,隐隐的青色纹路仿佛是玉石的纹理。“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谢风抬起头,发现她手指着的地方,是一台唱片机。这想必是船主人的特殊爱好,因为她不知道多久都没见过这种老式唱片机了。东罗绒从柜子里翻出了几张唱片,随便挑了一张,金属音像金箔碎片一样点缀其中的凉凉音乐,从女人嗓子里流淌起来的轻软靡歌,渐渐融入了雨夜。 “我想了很久,要是说这个星球上有什么异样,可能会造成末日或进化,那么好像就只有最近的雨了。” 音乐响起时,仿佛已是不一样的世界了。东罗绒打开门,回头看了谢风一眼,后者梦游一般站起身,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 “我一直很想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看着大海在我面前展开。即使外面是这样的大雨……你也陪我去吧。”东罗绒一歪头,像是小女孩撒娇似的。 如果……如果真的是大雨让她进化的,那么是否也能让东罗绒进化? 谢风随她走上了甲板。 大雨声冲散了音乐,但歌声被打碎成了音符,像雾气一样,又从雨水与海涛声之中弥漫起来。分不清哪里是夜空,哪里是海面,在漆黑广阔的大海中,世界退远了,隐蔽去了幕布之后。 雨已经将她们从头到脚浇透了,反而感觉不出来了。 东罗绒牵着她的一只手,二人相倚着,伴随着若有若无、时起时伏的歌声,轻轻地在节拍上慢步摇摆起来。 1647 物品 如果记忆能被提取出来,刻在影碟一样的载体上就好了。 这样一来,她可以反反复复地播放它,体会它,想在那段记忆中生活多少次,就生活多少次。她不必担心每次回忆的时候,大脑会犯下人类难免会犯的错误:比如遗忘了哪些细节,比如不自觉地改变了某一部分……最终留下的记忆,与当年真实发生的事,或许已经截然不同。 如果谢风可以选择,那她会反复播放的,正是那一个雨夜里,与东罗绒在游船上共处的时光。 在游船启动的那一刻,谢风和东罗绒都体会到了同一种感觉:就好像长久以来一直蒙在脸上的厚布被人去除了,她们第一次能够自|由地呼吸。外面是暴雨,是汪洋,是黑夜,是没有落脚之处的逃亡路,头顶上还罩着一层末日的阴影——但是,一切都太好了。 假如这就是世界末日,那谢风会张开双臂、纵身跃入末日之中。 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包罗了她想也想不尽的可能,却唯独再也没有束缚和压迫;她有力量,有能力,让自己迎上海风,与海浪相撞——谢风想象,她会撞出黄钟大吕般的金属回荡声。 更何况,还有东罗绒。 在遇见东罗绒之前,谢风其实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旧的十九年,正在渐渐走向萎缩枯竭。东罗绒并没有救她一命——她伸手将失落了旧生命的谢风接住了,又像母亲的产道一样,将谢风送入了新生。 怎么可能有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感情呢,谢风对此十分怀疑。这样的感情,太不寻常了吧,以至于它一定逃过了文字所能覆盖的范围。 她和东罗绒在暴雨里的轻舞,那一张装着陌生音乐的唱片,掺着海水、雨水的烈酒,酒杯轻磕时的脆响,东罗绒向后仰头时发出的大笑声…… 谢风愿意反复播放这数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回忆,直到遇见巡逻军舰之前。 到了那一个时间点上,她会倒回去,从头开始,从她把蛇头吼出去开始,再放一遍,再看一遍。 但是,人没法控制——至少在很多时候,是没法控制自己思绪的。 沉沉大雨声从来没有如此响亮过,近乎狂怒似的击打着海面,波浪被拍得悸颤摇晃,每一股海流都好像有自己的意志,要搅碎冲散它们看见的一切。 对于船只来说不算特别剧烈的波浪,当人被抛入其中时,却能够叫人感觉这样绝望——发生了什么?谢风直到呛咳着从海面上露出头的时候,她脑海深处还是懵着的。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她在做梦吗? 在漆黑大雨下,黑沉沉而没有一丝光的海面上,重峦叠嶂似的怒浪此起彼伏。谢风以全身力量,蹬开深处的暗流,划开扑来的水浪,与每一波朝她轰然压来的海浪相抗;她冲破一层层的水幕,拼命朝船被打中的方向游去,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高声嘶叫,呼喊着东罗绒的名字。 那种人贩子偷偷转移猎物用的小游艇,怎么会是巡逻军舰的对手? 所以在出发之前,蛇头就跟她解释过几次,他们的路线是完全避开了海岸线巡逻队的。他不知在海上走了多少次,对于何时出发、怎么走才能大概率不被抓,自然十分有心得——当几人遥遥发现了远方一艘大船的时候,他惊得都愣住了。 “那、那不是海岸线巡逻队的船啊,这里早就超出他们巡逻的范围了,”他用望远镜看了几秒,转过头时,已经面无人色了。“那是一个……我从来没遇见过……好像是一艘护卫舰!” 蛇头不知道,谢风和东罗绒却很清楚——秋长天的死一定被发现了。 只是死了一个安全部长官,或许还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连这么遥远的海域里都布上了追兵;但他的死状,以及活下来那卫兵的供词,都能证明逃亡的人中有一个是进化者——出动军舰就不奇怪了。 另外一件其实不奇怪,但是当时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是那艘军舰甚至连一个确认身份的通讯都没有发过,就朝他们开炮了。 万一打死无辜的人怎么办,这个问题,似乎从来就不是一个问题。 船身被炮弹轰上的那一刻,谢风其实模模糊糊地记不清楚了,就好像她的回忆也像那艘船一样被炸成了碎块。 她记得一声震耳欲聋的重响,她记得眼前闪过碎片似的白光,她记得东罗绒的手从自己手中滑了出去,以及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上,被高高抛入天空,又“啪”一下砸在海面上,痛得她似乎失去了一时半刻的意识。 泪城的孩子水性一般都很好,但即使是谢风,也觉得她好像拼命游了一辈子,才终于往回游了一点点,终于在漆黑海浪上看见了几片模糊昏白的碎片——那是船的什么部分,她却几乎认不出来了。 其中有一片较大的、似乎是破碎甲板的影子,漂流的速度比其他碎片更滞缓,好几秒钟过去,竟然还没有漂开多远,就好像它身上挂着一个什么沉重东西似的。 谢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登时来了精神,脚下一蹬,就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朝它全速游了过去。 “这里,”遥遥一声呼喊,让重新露头的谢风,心一下子沉进了失望里——是那个蛇头的声音。 那蛇头一手扒在甲板上,只勉强露出了个脑袋,朝她拼命喊道:“救救我们,东小姐受伤了!” 谢风差一点连眼泪都滚出来了。 或许眼泪真的掉下来了,但是在海水和雨水里,她什么也分不清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游到那碎甲板旁的,伸手一捞,果然在蛇头的另一边手上摸到了一个人——被捞出水时,她的黑发缱绻地缠在谢风手臂上,身体冷透了,即使是从体内不断涌出来的血,都叫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别怕,别怕,”谢风的手指压在东罗绒的颈动脉上,意识到她还在,也意识到自己其实比谁都害怕。“我救你,我可以救你,你看看我……” 奇迹般地,谢风的声音好像唤回了一点东罗绒的神智。她在谢风的手臂里,轻轻发出了一点呢喃似的嗓音;不像是身受重伤后泡在冷海中的呻吟,却像是在一场长梦中偶尔苏醒过来,又要睡过去了。 “我没事……”东罗绒低声说,“就是有点痛……” 任何理智的人都会意识到,救下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但谢风的确还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是直到将东罗绒抱在怀里时,才突然强烈地冲击起了她的神经。 “我可以、我可以再造一件物品了,”谢风带着恳求似的说,“我突然感觉到的,我现在可以再造一件……” “没有……台灯了呀。”东罗绒似乎在微笑。 不仅是台灯,此刻茫茫黑海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东西,符合能被做成物品的资格。 但是有一个人符合。 原来濒死的人,是可以……是可以被做成人形物品的。 谢风抱着东罗绒,一时间浑身都发抖,说不清是寒冷还是害怕。 “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谢风将头埋下去,埋在她的耳颈间,她的血打在谢风的小腹上,还来不及一暖,就被海水冲成了冰凉。“作为……作为物品?” 短短片刻间,东罗绒好像就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似乎正在一阵阵失去意识,如果不是谢风不断地呼唤她,可能她早就远走了。谢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自私,或许是吧,但是东罗绒如果无法回答,她——她是不是可以替她下决定? 东罗绒忽然动了一下。谢风刚开始以为是海浪波动,直到她挣扎着又动了一下,谢风才意识到她在干什么。 那只心形银吊坠,【将心比心】,现在还没有过期,还挂在东罗绒的手腕上。 【将心比心】的效果,一次只能笼罩一个人;当那蛇头忽然大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谢风已经顶替上了他的位子,完完全全地浸入了东罗绒的心态里。 “……我不愿意。” 她明明没有说话,但谢风却听见了。 “我这一生……都是作为一个物件活着的。我是个摆设,是张挂画,是个幸运符,是掏钱的对象,是销售的目标……可是并不是人。我的生命很早以前就被夺走,而不再是我自己的了,我的愿望,梦想,喜恶……从未有人问过。如果我不能以自己的意愿活着,那我宁可……不再活着。” 她似乎又笑了一下。 “最后能到达大海,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真的,她的确很满足。 接下来的几分钟,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了。谢风小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她被母亲斥责得委屈,哭得特别狠,呼吸匀不过来,脑子里因为缺氧而昏昏沉沉,以至于除了哭,好像身外之物什么都不存在了。 此刻的不同之处在于,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在哭,还是因为受了东罗绒的影响,正在满足地微笑。 后来,有两件事终于闯破了她那种做梦般不真实的状态。 一,是雪白的探照灯光,随着军舰驶近,撕开了笼在海面上的黑幕。 二,是在探照灯光下,她看清了仍旧扒在甲板上的蛇头。他正直直地盯着谢风,眼睛越鼓越大,越来越远,正逐渐向脑袋两侧慢慢转了过去。他看起来像一只螳螂,海螳螂。 1648 林三酒骑着白马来了 “余渊!” 遥遥一声呼喊,急迫地冲过了海浪、暴雨和黑夜,那声音好像要一把抓住谢风,让她不要再往下沉了,不要再继续跌入无尽黑海的深处。 可是太晚了啊。 她的母亲,她的姐姐,她的挚友,她的伴侣……正在海浪中渐渐远去、下沉,她除了跟上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余渊,是我,你没事吧?” 那个声音仍不放弃、不消散,反而在片刻间就迫近了——从海面下翻卷的黑色乱流中,有人稳稳地抓住了她的肩头;那只手压在皮肤和衣服上,意外地干燥,令人一个激灵,心神就被拽了回来。 ……余渊慢慢眨了眨眼。 黑夜消失了,大海消失了,明亮天光映在眼睛里,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东罗绒沉去了哪儿——不,不对,数据似乎有混乱。 他从来不认识一个叫东罗绒的女人。 那是一个数据包内来自“谢风”的记忆,他只是不慎让其在自己脑内运行了;还没等完整运行结束,就被打断了。 “余渊?” 将他硬生生从那种做梦般状态中唤醒的女人——现在他认出来了,这是林三酒——此时正弯腰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浓浓地浸着一层忧虑和惊色,和……和几分高兴? 她是为了重逢而高兴的吗? 虽然数据体摒弃了情绪,但只要有足量的模式分析,就能够辨认出人类面孔上的情绪表达。他的数据处理恢复正常之后,余渊很快就把一切都回忆起来了,精准得甚至连分秒都可以敲定下来——他不小心触发了一个人的记忆,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自我意识,甚至还想到了那两个星球的末日成因;可是后来怎么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真真正正把自己当成谢风了? 以至于他甚至感觉怀中有几分空落落的——原本应该被他紧紧抱住的人,原来却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当余渊在头脑中追溯着“后台记录”的时候,林三酒忽然扑通一声跪坐在他的身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半躺在地上的。 余渊又眨了眨眼。此时林三酒脸上的神色,真的非常古怪。 她伸出一只手,有点儿颤、有点儿犹豫,但还是探了过来,很小心落在他的脸上。 余渊恍怔着,感觉到她的指尖在皮肤上轻轻抹了几下。 “你……你在哭啊。” 林三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泪水打湿的指尖,喃喃地说。 等她抬起头时,她的眼圈微微有一点泛红;她不自觉地将嘴唇抿紧了一些,种种细节都表明,她似乎也要哭了。 这真是莫名其妙。 作为一个数据体,余渊竟然会落泪,这已经说明他的体内出了问题;而林三酒看见他掉眼泪,自己也要跟着掉眼泪,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但是,更加莫名其妙的事还在后头:余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眼泪竟然还在热热地往外涌,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眼泪来得太凶,一阵一阵模糊了林三酒的脸,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自己此刻身周的环境,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错误,一时间只能坐在那儿,手足无措,任眼泪不断滚落。 “没事了,没事了,” 林三酒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她自己中了一刀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包纸巾,忙忙乱乱地,把好几张带着茶香气的纸一股脑地按在余渊脸上。“你肯定是也受了谁的回忆影响,那都是别人的记忆,没事了,你现在出来了……很快就可以冷静下来了。” 这么简单的结论,余渊在恢复意识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根本不需要林三酒说。但是他仍旧一声没吭,任她将一团纸巾在自己脸上糊来擦去,好几次还给他脑袋推得往后一仰一仰。 他一共掉了十七秒钟的眼泪。 等确认他的眼泪终于止住之后,林三酒似乎也总算松了口气。她收起纸,凑近打量了余渊几眼——余渊在这个时候早已恢复了正常,他想自己的神色肯定也回复成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林三酒好像在他脸上搜索什么,又没搜索到,有点失望地坐了回去。“没事了,”她又说了一遍,还拍了拍他的手:“你不会再踏入另外一个记忆里了,我已经想办法确保我们都安全了。” ……她已经破解了这个古怪空间,找到了一条绝对安全的路径吗? 在开口之前,余渊先转头看了一圈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掉入这个古怪空间后不久,就从种种迹象中分析出了它的大概性质。记忆场景本身的存在,并不等于记忆数据正在运行;他估计是有一个“核心”,需要人触发了,才会让记忆数据真正开始运行。 他不了解这个“核心”究竟是什么,在哪里,所以在“气泡”和“气泡”之间穿行的时候,余渊始终非常谨慎,行进时只贴着边缘走——据他分析,这是比较安全的路线。 可是这样的路线,自然带来的限制也不小。当余渊顺着上一个气泡的边缘,往前迈步走入下一个气泡的时候,就来到了一片大海上——他脚下是一条窄长的船坞,笔直地伸入了大海里。除了顺着船坞走向大海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选择了。 可是当余渊此刻止住眼泪之后,却发现自己并非坐在那一条船坞上。 与船坞一起消失的,还有大海与天空。事实上,他现在正坐在一块平凡无奇的地面上,头顶上是一片灰白;林三酒坐在身旁,往远处望出去十几米,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看清的是什么。 不管多么平凡无奇的地面,总得有一个模样,比如说,水泥地是灰泥抹的,土地也分黑土黄土、是否有杂草;但是余渊盯着身下地板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无法对它产生任何描述。 他看不出来这片地板究竟是什么样的,就好像它太平凡、太普通,哪怕一眨不眨地盯着,它都会从注意力之间的缝隙里滑走。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林三酒好像也明白了他的疑惑,解释道:“那种记忆领地,在被人的记忆塑造好模样之前,最初最原始的状态就是这样的……我也看不出来它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想可能正因为它的混沌状态,才可以被塑造成各种各样的场景吧。” 余渊不太习惯由林三酒作为提供解答的那一方。 他现在需要向林三酒询问,她是怎么破解了这一处空间的,并且获得尽可能多的空间信息,当他开口时,他也以为自己要这么干。 然而他听见自己说出口的却是:“……她死了。” “谁?”林三酒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是你触发的记忆中的人吗?” 余渊点点头,尽管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频频出错,但是话头一打开,继续讲下去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流畅而自然的事。“我从记忆很早的部分,就认出了谢风所在的星球,也知道那颗星球上后来发生的事……那两颗星球,都在我的数据库里。”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接下来又给林三酒大致讲了一遍谢风的经历。 “晨星的末日成因,正如谢风推断的那样,是那个星球上特产的巨型红枫树。它们的一部分树根分布在地面,当地面上出现死尸时,通过吸收死尸,融合了生物信息……打个你能听懂的比方,吸收了大量死尸后,它们成精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死尸?”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极端气候变化导致的随机死亡,越来越频繁。”余渊简短地答道,“但那是导因。最终直接毁灭人类世界的,是为了能吸收更多生物信息——人类信息——而疯狂活动起来的红枫树。” 从晨星上传来的影片中,被截去的就是这一部分内容吧。午星人觉得自己没有这个风险,只需要提防看上去是和红枫树异样一起出现的进化者就行了,却不知道大错特错。 “活动起来了?”林三酒忍不住惊讶之色,问道:“那……那谢风的世界呢?” 余渊顿了一下。“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末日成因,哪怕在我的数据库中,被这个原因终结掉的人类世界,也就只有谢风那一个星球而已。” 林三酒听得入神,微微往前倾过身体,好奇使她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着清晰的光泽——当初他与她一起闯过梦境副本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眼神,似乎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改变过。 “……是水中毒。” “啊?” “是短时间内过量降水,使星球水中毒了。这是最方便人类理解的一个说法。”余渊以一种实事求是的口吻说道,“你看,晨星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星球,但午星不是。午星是一个生物体,但是生活在它身上的人,谁都不知道。” 林三酒睁圆了眼睛,喃喃问道:“像……像斯巴安的那颗母王一样?” “可以这么说。”余渊解释道,“就像人身上也有无数的细菌群落,原本星球和人是可以继续共生下去的。但是午星在水中毒之后,产生了一系列的……唔,生理变化。它自身产生的毒素因为持续不断的降水而扩大、加倍,又伴随着水而漫延到了星球每一个角落。 “那段记忆还没有运行至最终点,就被打断了,”余渊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说:“但是我想它也离终点很近了……东罗绒已经死了,后来的事情我想也没什么重要的了。我真正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我受的影响会如此之大,甚至完全接纳了谢风的身份意识……不过,这都可以等等再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面对这个问题,林三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1649 恐怖|分子林三酒 当余渊还沉浸在谢风回忆中、礼包不知道流落到哪儿去的时候,林三酒已经用一种类似于恐怖分子的行事方式,揭开了这个古怪空间的幕布一角。 她和几个人形物品一起,好不容易把书店记忆的触发点——也就是那个店主老头——给塞到了天象公园的触发点附近。她的计划,就是为了要打乱这个空间的运行、产生混乱,而她果然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混乱。 ……当书店所在的记忆领地,仿佛堕落天体一样呼啸着直朝天象公园砸来的时候,连林三酒一时都不由慌了手脚。 “快回来,”她赶紧朝几个人形物品吼了一声,仅仅是转眼扫了一下导师的工夫,再将目光转回去的时候,十二界商店街已经比刚才扑近了一半的距离。 很显然,某个地方出大错了。 那一片街景不知何时开始旋转扭曲起来,仿佛做了电脑特效;然而有的店铺一起变了形,化作漩涡一部分,有的店铺却突兀直立着,好像是硌破了世界皮肤而生长出来的异物——即使还没撞上,只是瞧一眼,林三酒的头皮都在发麻。 到了性命关头,几个人形物品简直比她还机灵警醒,接二连三地往她伸出的手上一撞,就纷纷化作卡片消失了——包括导师在内。 怎么导师也这么快回来了?刚才不是还在天上吗? 林三酒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一愣。她再一抬头,气得恨不得能给谁骂一顿才好:这家伙为了逃命,想必是嗖地就跳下来了,那艘她花了大价钱买的飞行器却被导师给留在了星球旁边,此刻再想把它收回来,哪里还来得及? 眼看十二界商店街马上就要撞进天象公园了,林三酒掉头就跑。 “你欠我一艘飞行器!”即使卡片化的导师听不见,她还是怒喊了一声。 天象公园一定还连接着别的记忆领地,她若是能在冲击产生的影响扩大之前,就逃出冲撞范围、逃入另一个领地里,那她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林三酒飞奔的速度,快得似乎连空气都追不上她了,因为她感觉自己跑得马上就要缺氧了。她粗重费力的呼吸声,却在几个喘息之后,变得尤其清晰响亮——预想中天地相撞的巨响声没有响起来,反而每一步都踏进了迅速凝固下去的死寂中。 在天象公园大门口附近,她放慢了速度,回头扫了一眼,一个趔趄,赶紧顿住了脚步。 远处的天象公园好像变成了一幅巨型照片,喷印在软布上,此时被冲击而来的十二界街道给顶得“鼓”了起来。 在二者交接处,一家挂着“磨练、租赁、外接”牌子的商店,与天象公园微微泛白的淡蓝天空,近乎狰狞地扭绞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家商店的棱角、标牌,好像正在越来越尖锐,誓要将天象公园扎破一样。 “这……这怎么回事?”明知道不会有人应,林三酒还是低声问了一句。 一片死寂里,十二界街道忽然稍微扭了一下,仿佛一个活人发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要挣脱似的。这一挣没有挣开,天象公园却突然朝它挣脱的方向轰然“倾泻”出去了一大片——好几个游客顿时被拉成了一两米宽的薄片,却仍然在试图按原轨迹行动。 林三酒见过许多血腥、诡异,或壮丽的场面,这么……这么不对劲的,却很少有。 她下意识地又把导师放了出来。壮胆也好,商量也好,身边有个会说话的,似乎总能让人心里稳一点。 导师一出来,也有点呆住了。 “诶……我们好像在动,”他忽然拉了一下林三酒的胳膊,说:“你看后面。” 林三酒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一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在天象公园大门外不远处,是另一个记忆领地;但是此刻灰雾正从两个记忆领地之间的缝隙里不断升涌翻滚起来,逐渐浓厚,说明二者之间的距离正在被拉大。 再看看前方,十二界街道却还是与天象公园紧紧绞在一起。 “这说明……我们和十二界街道那一片领地,正在一起移动?”林三酒很快就醒悟过来,“这是要去哪里?” 她也知道,这个问题,不等两片记忆领地最终停下来,她恐怕不会知道答案。 “……天象公园与十二界街道,很快就一起被灰雾包围住了,” 林三酒坐在余渊身边,给他讲道:“原本连接着这两个地方的其他记忆领地,全都一一脱开了。只有它们两个拧在一起,在灰雾形成的海洋中穿行了片刻之后,我见到了一个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东西。” 余渊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不咬钩,就等着她往下说。 如果不是被打湿的纸巾还放在地上,林三酒简直不能相信她看见过余渊掉眼泪——不是那种难受得连脸都会发红、变形的哭法;他哭泣时,面上神情一动不动,眼泪却在不断滚落,与痛苦相比,仿佛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只不过,数据体哪里来的茫然无措啊,林三酒在肚子里叹了口气。 “……是Exodus。”她笑了笑,看着余渊说:“很不可思议,它就浮在两栋楼之间。我知道,它的体积早就应该把楼房都挤碎了才对,但它就那么浮着……看着简直像是某种视觉上的错觉。” 当时朝她迎面而来的,是拥挤繁华都市的一角:高楼群立,人流来往,街道上车水马龙。老巷子很窄,穿梭在旧居民楼里,被卖菜的棚子、垃圾桶、拎着菜的人群给踩得喘不过气来;大幅的彩色涂鸦,像刺青一样印在楼房外壁上和角落里,有的还新鲜,有的褪了色。 在熙熙攘攘的日常之上,雪白的巨大圆环飞船,就静静地浮在居民楼之间。一个满脑袋发卷的妇女,就在Exodus旁边不远处推开了自家窗户,点燃了一支烟。 林三酒在没有终结的人类世界中,曾见过许多类似的城市,但她十分确信,自己没有来过这一块记忆领地。 在她与余渊离开飞船后,Exodus应该是由礼包驾驶的;既然她在这儿看见了飞船,说明果然礼包也跟在她身后进了这个古怪空间——莫非他就在前方城市中? ……不,不会。 “快进卡片库里!” 她反应过来,拉了导师一把,后者还有点嘟嘟囔囔地不舍得,似乎想要留下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林三酒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导师就变成了一张安静的卡片;她自己扭头冲到了飞行器下方,几个翻滚跳跃,在半空中踩着其他漂浮的小星球助力,很快就用意识力把自己挂在了飞行器上,迅速爬了进去。 林三酒将飞行器转了半个圈,几乎是刚在橘红色星球身后一躲好,她就意识到天象公园停止了前进。 她悄悄从飞行器中打开门,趴伏在机翼上,顺着星球边缘,朝外头投出了一片【意识力扫描】。 ……不远处那一座城市,就像被人按下了静止键,一切都停下了。 行人一脚着地,一脚还在半空里,就凝固住了;从窗户里探头出来吸烟的女人,白烟漫在空气里,像罩子似的盖住她的脸,再不往外散开。 为什么她会被带到这里来,对面又为什么会突然中止“运行”,林三酒此时全无头绪。她只能静静盯着,屏着呼吸,感觉自己似乎快要触碰到这个空间的真相了,却不知道即将揭开的会是什么。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工夫,从绝对静寂的空气里,遥遥响起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它听上去趿趿拉拉,似乎是有人穿着拖鞋、又拖着脚走路时的脚步声,拖泥带水地打在石砖地面上。 这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林三酒的心也越缩越紧。 从挤满了人群的窄巷中,在一片静固不动的人群中,唯一一个走来的人影看上去尤其显眼。 等她看清来人的时候,她不由有点儿愣住了。 她设想过很多场景,可是没料到走出来的人居然这么……平常。 对方很显然是一个进化者,只是从【意识力扫描】中遥遥望去,实在不太像是一个能力超群的人——似乎顶多是十二界马路上随处可见的水平。那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皮肤略带暗黄,长相倒还算顺眼;他踏着一双人字拖,穿着大短裤和棉背心,胳膊底下还卷着一本杂志。 看起来,他就像是一个吃饱了晚饭、坐在户外乘凉看小道杂志的闲汉——林三酒简直想不出比这个男人更适合“闲汉”描述的人了。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那男人抬起头,打量着两个扭在一起的记忆领地,露出了不胜其烦的样子。“喂,有人在吗?”他竟然还招呼了一声。 谁会回应你啊。 林三酒连呼吸都屏住了,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死人。她在等那男人走进来,只要他一踏进来,她就会冲出去以武力制服对方—— 出乎意料的,那男人在两个记忆领地的交界线外停住了脚。 他挠了挠头,干脆原地蹲下来了,从胳膊底下抽出那本封面上写着“流产3次?富豪情妇面临被甩!”的杂志,一页页翻看起来。 1650 众里寻他 进化者之间对彼此的战力评估,其实只是一个很模糊、偏直觉的判断方式。 就像人类社会中,两个陌生人一见面,彼此通过衣着、谈吐和气质之类的外在特征,大概能感觉到对方属于什么样的出身阶层——当然,时不时会判断错误,但仍旧是人人下意识评量彼此的手段。 现在林三酒就很难说,她对那一个男人的战力评估到底是否准确:感觉上,似乎是她冲过去几拳头就能撂倒的类型……可是他毕竟是能操控记忆领地的人,看着越普通,林三酒就越不敢掉以轻心。 在一片死寂中,她听着一页杂志纸被“哗啦”一声翻了过去。 为什么他突然蹲下来看杂志?刚才不是还在为了两个拧绞在一起的记忆领地挠头吗?林三酒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却不知道该提防什么。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那男人恰好蹲在橘红星球的正前方;她若是想落地,一露头,就肯定会先落入他的视线范围。 如果他刚才为了查看情况走入了天象公园,那就不一样了:她自诩速度够快,应该能够在对方掉头逃返都市之前,就先一步拦截住他。 现在可好,他就蹲在天象公园边界线以外,当他发现有人朝他冲过来时,那他是怎么把天象公园弄过来的,他完全可以再怎么把天象公园弄走——林三酒不知道他的根底,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速度快,还是他操纵记忆领地的速度快。 ……但是,只要冲过去的速度,能快得叫他反应不过来就行了吧? 林三酒犹豫了几秒钟,在心里将这个主意翻来覆去地检视了一遍。 最坏的情况,就是那男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天象公园挪远——不需要挪得很远,只要二者之间的距离远得让人跳不过去就够了,到时战力高低关系就不大了,对方完全可以从容对付她。 所以,她得在对方一个念头转完之前就到达对面……如果算上刚刚露面时,那男人难免会先吃一惊、再作反应的过程,她可能只有一秒左右的时间。 林三酒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距离——至少也有近千米。距离越远,高速就越难以保持,这个距离要在一秒之内覆盖的话……对于进化者来说,也是难以想象的难度。 她低头看了看。 行,没问题。 决心一下,林三酒立刻收了【意识力扫描】,从机翼边缘小心地慢慢向后退去,尽量没有发出声响。 那男人仍旧没有察觉远处还藏着一个人,大大咧咧蹲在地上,对着杂志皱起了眉毛,好像这种主要负责刺激的杂志上能出现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内容一样。 “嗯?这不对啊……”他看了看杂志,又抬头看了看和十二界街道扭在一起的天象公园。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一点点松开了,似乎有一个疑问正在渐渐得到解答。他的目光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了天象公园半空中那一颗橘红色星球上。 就在那男人腾地一下从原地跃起身的时候,林三酒也紧贴着橘红星球下方,朝外轰然扑了出去——当然,不是她自己扑出去的。 飞行器从悬浮状态到突然加速,只用了一瞬间的工夫。 破开激起的气浪,海啸一般朝前拍打卷扫而去,尖锐呼啸声即使在机舱内都清晰可闻——连林三酒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越过了那男人头顶,远远地扑向了远方,眼看着快要撞进一栋高楼里了,才急急地刹住了飞行器。 要是反应再慢半拍,她恐怕就要冲出这个记忆领地,闯进下一个里头去了。 余渊给她开过来的这一架飞行器,性能实在优越;悬浮、加速再急停,依然又稳又流畅,灵敏迅速得如臂使指。她的技术不足以在高楼之间驾驶飞行器,等她开门一纵身跃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男人的后脑勺,正迅速消失在了一条街的街角。 “站住!”林三酒一落在地上,拔腿就追了上去;明知道对方不会老实站住,还是怒喝了一句:“站住,我不杀你,我只是要讯息!” 以他表现出的身手来看,哪怕先一步跑没影了,林三酒也不太担心——她的速度,压根就是不大多数人能够与之匹敌的;在这一句话喊完的时候,她已经紧咬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急速转过了同一个街角。 下一秒,沸沸扬扬的人声、车声、电视广告声……无数音浪,忽然从静寂之地深处轰然爆发,裹着光影交叠的浪花,一起迎面打上了林三酒。 她一个踉跄,紧刹住了脚。 在她面前,原本凝固的人群一个接一个纷纷活了,嘴里接上了说到一半的话,脚终于落了地、又抬起来,恢复了大城市的快节奏步伐;霓虹灯招牌缺损了一处的荧光继续嗡嗡跳动起来,笼着路边摊的淡白色烟雾终于被时间释放,散播出烧烤的香气。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然而在人头涌动的街道上,那个男人如同跌入海里的一滴水,融化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记忆背景中的活动“人板”,一眼就知道不是真人。假如他们都是真人,那还有被推开打飞、强迫清路的可能性;可是现在即使是林三酒,也不可能用武力将他们从自己的运行轨迹上推出去,反而自己倒是有被反作用力给弹一个跟头的风险。 她不得不挤在人群里连连闪避,又想放速奔跑、又要避开人群车流,在趔趄几次之后,终于意识到这是大海捞针的无用功。 ……这儿不一样。 这一片记忆领地不管是面积、建筑物、活动人数、细节之丰富,都远远不是之前任何一个可以相比的。这儿太真实了——这并不是说,其他的不真实;而是这一片记忆领地中对于细微纹理的琢磨,已经细腻到了连现实都无法追上的程度。 甚至由于一切都太清晰、太锐利、太强烈,这种比真实还真实的视感,竟然就能给人当面一拳似的冲击。连一屋一牌的细节都精微得好像能叫人看上数年,再配上物件和人物庞大的数量,令人扫一眼都市街道,都觉得要花好久才能消化。 要从这种环境中找一个不大出众的陌生男人,林三酒自问做不到。 奇怪了,是她刚才隔得太远,以至于才没有感受到么?这种清晰丰富的冲击感,好像是在一切都重新活动起来之后,才突然增强的…… 林三酒使劲闭了闭眼,令自己的大脑在短暂黑暗中喘了一口气,又做了一点心理准备,才总算能睁开眼睛,迎接下一波无尽细腻、强烈锐利的细节冲击。 她眯着眼,慢慢顺着街道,逆着人群往前走。当她经过一家电器商店的时候,从摆在橱窗里的音箱中,忽然传出了一个气急败坏、饱含谴责的声音。 “就是你胡来,把我们这儿两个回忆录给搞乱的?” 1651 谈判时的意料之外 好像很久没卡过文了,突然卡这么久,痛苦加剧…… 这是一张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的卡片,没有了简陋的蜡笔画,通体漆黑,十分漂亮。 翻个面,只见上面用银色的字写着: 【恭喜你升级了1】 介绍:第一次出现进阶能力升级时出现的卡牌。本卡会详细介绍林三酒的进阶能力,所以请该人类务必保存好,以免丢失,造成信息泄露哦。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 升级次数:1 下次升级预测:遥遥无期 升级福利:升级以后你可以每天转化8件物品了哟,而且卡片的图案也会好看很多。对卡片的遥控能力也终于进一步提升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拥有了召唤日记卡的能力喔! “什么乱七八糟的……扁平世界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头一回得知自己能力名字的林三酒忍不住喃喃地说了一句。“而且日记卡又是什么东西?” 黑卡仿佛有感应似的,字迹逐渐淡化消失了,另一篇文字浮了出来。 【日记卡】 虽然说是日记卡,不过并不是每天都能召唤得出来的噢。具体什么时候可以把它叫出来,就请你不断地尝试吧!体验,才是真人生! “再不说点正经的我就把你撕掉。” 字迹马上又换了。 【日记卡】 召唤出来以后,可以记录卡片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根据主人能力大小,决定细节的详尽程度。持续时间:三个小时,三小时后停止记录,卡片保留,下次记录前必须清空。记录范围:方圆五米,或以小于这个数字的实体墙壁为准。注:该卡片人人可见,不可遥控,易于损毁,请妥善藏好。 “哎?虽然不能实战,不过这个好像有点意思。”林三酒顿时来了兴趣,把解说卡放在了一边,摊开左手,轻声喊了一句:“日记卡。” 没有反应。 “日记卡。” 仍然没有反应。 “真的这么难叫出来啊……”林三酒郁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不经意地在解说卡上扫了过去。 只见黑卡上的字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变了,此时赫然写着:“召唤时请虔诚地说,我要写日记了。一叫就出来的那是狗。” 林三酒忍着头上一跳一跳的青筋——她真是怎么也适应不了,自己变化出来的卡片居然态度这么差——低声咬着牙喊了一声:“我要写日记了!” 在她做好心理准备,要像个傻子似的喊个七八遍才行的时候,手心里微微一硌,出现了一张纯白的卡片。 大小好像和以往的卡片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像笔记本似的,用一条条线划出了格子。 她想了想,咳嗽了两声——果然,卡片上迅速浮现了一行字:“林三酒咳嗽,两下。” “有意思!”她惊奇地笑了,随即心念一动,又把卡片收了起来。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林三酒开始感觉到了阵阵困意。要是早一天进化就好了,早上就不用冒险用对讲机了……把这张日记卡往哪儿一贴,不就是妥妥的监视器吗!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毕竟也是折腾了一个早上,她慢慢地闭起了眼睛,终于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她是被周围逐渐响起的说话声、走路声、碰撞声给叫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下室里已经亮起了灯。 虽然这么大的负一层里只亮起了十几个灯管,但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电灯光芒的林三酒,在醒来的一瞬间竟然感动得有些怔住了——仿佛人类文明会从这微弱的电光中,缓缓复兴一样。 似乎是起床的时间了。负一层里大部分的绿洲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封闭的空间里回荡着嗡嗡的说话声和杂音。她从床上茫然地坐了起来,想着要不要先去找找卢泽和玛瑟。 “哟,你醒了?”布帘被人一把掀开,露出了方丹总是木着表情的脸。“你收拾收拾吧,晚饭时间到了。” 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饿了——林三酒说了一声谢谢,又问道:“吃完晚饭以后,大家一般都会做什么?” “干活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比如我就是水井维护组的。” “这里有井?”林三酒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可以做饭呢!看来高温蒸发的只有地表水,地下的水依然还存留着。“不过,水井还要维护吗?” “那当然了。毕竟现在可不像过去,放着不管的话,连水井也会很快干涸的。再说,水打上来还要消毒、控制温度、运去食堂……都是我们的工作。”方丹想了想,对她说道:“今晚吃完晚饭以后,可能就会给你分配工作了。唉,好不容易隔壁来个人,就这么又没了。” 语气里简直已经把她当成个了死人一样。林三酒不由翻了个白眼,没搭腔——她正想要多几句关于白教授的事情,忽然只听楼层里几声尖利的哨子声划破了空气,顿时引得人群骚动了起来。 很快,无数匆匆的脚步从布帘下面经过,还不等林三酒问出口,方丹已经朝她招呼道:“食堂开饭了,走吧!” “等等,我还有两个朋友……” 林三酒刚刚迈出自己的单间,话才说了半句,从后方而来的饥饿人潮一下子就将她裹住了,卷着她就朝前涌去。她身不由己地被推着走出了好远,前方也被人群重重包围着的方丹,转过头远远地冲她喊了些什么,也听不清楚。 虽然自己力气比众人强,但总不能把身边的人都掀开……林三酒苦着脸,被人潮推挤出了大楼。 一直被挤到了楼前的空地上,她才终于算是能喘一口气了,停下步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 夜里的绿洲跟白天比,又是另一番气质。 每一栋的楼顶,都亮着一个大大的探照灯,交互辉映着照亮了整个工厂区。不知在哪儿的备用电源组正隆隆地发着电;远处用作食堂的三层楼灯火通明,人潮的喧嚣声像浪潮一样起伏着。 看见电灯、看见这么多人,鼻子里还时不时闻见饭菜香,林三酒怔怔的,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于极温地狱里。 “小酒!”忽然只听远远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尽力叫着她的名字。 林三酒回头一看,只见玛瑟正辛苦地挤出了人群,一个劲儿冲她挥手,一脸焦急。 “怎么就只有你?”她连忙迎了上去,四周看了看,问道:“卢泽呢?” 玛瑟喘了口气,这才答说:“我们往外走的时候,卢泽偏偏进化了!我一个人拖不动他,正好看见你了,快来帮忙!” 1652 你不是人 正文马上就好,今天这章伴早饭吃很适合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653 在救下余渊之前 【正文很快了!最近太懒散,所以都很短……】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看,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1654 原则的代价 林三酒后来很久都忘不了那一幕。 以前她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假如世上有什么是值得人为之而活的,那就只有美——当余渊所在的回忆录从翻腾灰雾中浮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那是一片暴雨沉沉下的黑海,破开了浓雾,漆黑海浪从灰雾中高高掀起,裹着令人战悸的、击碎世界框架的力量,于寂静之中咆哮汹涌而来,仿佛是从宇宙深处生出的千万怒意,席卷冲散了人对自身存在的任何一点满足——黑海如同暗世的毁灭与审判高压于头上,假如有一种美来自于极致,那么再没有比毁灭更极致的美了。 林三酒怔怔立在城市边缘处,在不明所以的颤栗中,看着黑海于浓雾中升起、压下、转眼之间迫近头上,有须臾片刻竟忘记了自己是谁。 “回忆录也经常变换形态呢,尤其是被人触发了之后。”阿全的一句话,将她从那种被摄魂般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我把他在的地方,掉转过来给你看。” 林三酒再回头望向黑海的时候,发现在水墨般颜色深浅不一的重重海浪之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远远看去,似乎正是余渊。 当那片回忆录碰上了都市,二者彼此接轨之后,它不再像是从天际压下的无穷怒海了,失去了那种令人心魂战栗的美;紧挨着狭窄而充满烟火气的城市街巷,是一片黑雨下波涛翻卷的大海,余渊正在远处的海里沉沉浮浮,影子小得如同一只落入水里的黑鸽子。 “我可以将回忆录暂停,”阿全和林三酒此时正站在窄巷和大海的交界线上,他解释道:“等你一迈过去,那片回忆录的一切进程都会被中止,回忆录会暂时消失,回归成最初还没刻入记忆时的原始状态。那时,他也能够被唤醒了。老实说,沉浸得如此之深,连自己身份都彻底忘记了的,倒也很少见,否则一般来说,回忆录停下,人也该醒了。” 林三酒刚要抬步,忽然明白过来了他话中的意思。“我……我要走过去,才能唤醒他?你不能把他接到这里来?” 阿全转过头看着她,露出了一个笑。 “我可以控制回忆录,但我不能控制其中的人。”他似乎完全明白林三酒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么,笑着答道:“比如刚才,我再想让你离开,也不能把你强行推出去。” 也就是说,一旦她决定去唤醒余渊,她就得主动离开阿全的城市回忆录。在离开之后,阿全是否还会留在原处……那就是一个问题了。 林三酒咬紧嘴唇,犹豫了一瞬。 他的用意可能有很多种,但是即使猜到了、踩中了某个可能性,其实也毫无意义。 世上事就是这样:任何一个局面都有潜在的限制与风险,当人处于十字关口时如何选择、往哪里走,即使是事前百般思考过,也无法预料控制事后的结果。 当然了,她可以先抓住阿全,那么接下来一切就好说了。 但是林三酒不愿意——不论后果如何,她希望能遵从自己的原则行事。 “我破坏了你的回忆录,的确是希望能逼出一些真相,找回我的朋友。遇见你,实在是意料之外。”她看了一眼阿全,说:“那么另一个……” “我现在就将他的回忆录调过来,”阿全立刻答道。顿了顿,他望着林三酒问道:“那么,你要过去吗?” 这个问题如同悬在空气里一样,凝住了片刻。 林三酒回头冲他一笑,抬脚就迈过了回忆录之间的分界线。 她以为自己会忽然落入水里,甚至都做好了游水过去的准备,没想到一步落下去,海水却霎时退散了出去,脚步落在了一种叫人说不出是什么的质地上:就像云雾忽然可以承托重量了,轻散、无形却坚定。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阿全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着冲远方一指——她转过身,拔脚就朝余渊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是不理智的行为,” 被她唤醒后过了十七秒才冷静下来的余渊,此时以一种手术刀般的精准冷漠,说道:“假如我一直沉浸在回忆中出不来,导致了我本人意识的紊乱,对你来说并没有实质损失。你救下我,也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一个余渊。但是你离开了都市回忆录,就等于失去了制衡操控者的唯一一条途径,离开的可能性急剧降低,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理解不了。” 林三酒听完了他的意见,没忍住笑出来了一声。她伸出手,做了一件原本她绝对不会对数据体做的事:她揉了揉余渊的头发。 “现在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余渊依然板着一张脸,教训她说:“我们分头走,你去看看阿全的都市回忆录是否还在原处,我去看看季山青所在的回忆录是不是被调过来了。你见过阿全,和他说得上话,你去找他比我有效。” 林三酒应了一声好,从地上一跃而起。现在整片空间都变成了最初始的状态,目光只能看出去十几米远,要分出形态、方向已经完全不可能;她想了想,干脆一边转头循着她觉得正确的来路走,一边喊道:“阿全!你出个声,我看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走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喊声似乎总算被阿全听见了;远远地,从看不出形态的远方传来了一声喊:“我在这边。” 林三酒发现自己没跑错方向,松了口气,加紧跑了几步,步子却逐渐慢了下来。 原因无他,因为那声音离得实在是太远了。 她已经往回走了不短的一段距离,但阿全的声音听起来却仍然细微得好像风中一根线。 “对不起啊,”阿全遥遥地说。 林三酒止住了脚步。 “……已经分开了吗?”她问话的时候,心中丝毫也不意外——这原本就是她为了找回朋友而愿意付出的代价。 “是啊。” 阿全的声音从无形态的混沌中遥遥透过来,说:“我把另一个孩子所在的回忆录接过去了,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他。我很感谢你刚才没有对我出手,你也应该感谢你自己,因为你若是碰上了我,你就会陷入我见过的无穷无尽的回忆里。虽然我认为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能冒险再让你回来了。我作为这个副本的创造者和管理人,作为人们回忆的看护人,我是有责任要履行的。” 1655 让人很不习惯 “你知道我为什么刚才没有对你动手吗?” 在林三酒这句话落下后,远方看不清形态的混沌里,静默了好一会儿。 当她怀疑是不是二者已经分离得太远的时候,传来了阿全略带迟疑的回应——“为什么?” “不是因为你异于常人,也不是因为你会触发什么东西。”林三酒答道:“因为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噢?” “我说过,我闯过不知多少困境,这里同样困不住我,尤其是当我找回我的朋友之后。”林三酒近乎平静地说:“不管是在你的地盘上也好,还是陷在某个回忆录里也好,我们肯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所以你故意使我离开,也没关系。” 阿全沉默着,没有回答。 “另外,我说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带你一起出去。”她继续说道,“我现在也还是这么想。” 这一次,阿全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响了起来,好像觉得这句话有几分好笑似的:“为什么?” “你说你是一个人,”林三酒也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语气,可能像一个固执的老头子。“人的话,就该活着,活着就意味创造新的回忆。你永远守在过去里,自己的过去,别人的过去……怎么能叫活着呢?” 过了一会儿,从看不见的远方传来了阿全的回应。 “你是这个空间形成之后,第一个闯进来的活人。要我想破头,也想不到闯进来的人会是你这样的人。”他似乎苦笑了一声。“但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你可以告诉我。” 这一句话说完,林三酒隐隐听见从后方似乎传来了一些窸窣的杂音,好像是有人正从很远的地方走来。 “在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进化者。我那时生活在十二界里,因为战力不强,只好做点小买卖,偶尔给大组织跑跑腿之类,混个生活。”阿全的语气没有多大变化,就好像那是另一个人的过去——“具体是哪一个跑腿的活使我最终落入今天的局面,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人发现了我,发现了我的能力。” “你的能力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记忆大师】。” 当阿全说到这儿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也靠近了,越来越清楚:那是两个人的脚步,似乎都听见了阿全的声音,正在循声走来。 “我可以提取出人的重大记忆,复制它,摘除它,改变它……”阿全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凡是你能想到的操作,几乎没有我办不到的。我甚至可以为人添加全新的虚构记忆,虽然只有很有限的一丁点。” 这、这也能叫普普通通的进化者吗? 或许是预料到了林三酒的震惊,阿全紧接着补上了一句:“听着很了不起,对吧?然而实际上来说,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我的战力很一般,做不到想制服谁就制服谁,再对他人实施记忆操作。而且,我还有一个最大的软肋。” 他显然并不介意让林三酒知道自己的软肋,继续说道:“要操作别人的记忆,首先我必须读取别人的记忆。我的读取方式,其实你也经历过,我要作为记忆主人,把那段回忆再活一次。 “只要对方不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变异心理,那我一旦进入目标的身份,以他的目光去看待世界,走过一遍他走过的路,就会对我的目标生出无法抑制的同理心……哪怕结束之后,我也会觉得,那好像是另一个自己。”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林三酒顺着声音一回头,已经能从混沌中勉强分辨出两个人形了——那两个影子彼此离得足有好几米远,好像谁也不想靠近谁。 “要我去操纵另一个曾与我息息相关的人,我办不到……当我被发现之后,我的弱点也一并被发现了。”阿全像叹息似的说:“既然我作为一个人,不能按他们的意愿操纵他人记忆,他们自然就用上了别的办法……那就是,让一个副本从我身上、从我的能力中,生长出来。” “姐姐!” 遥遥地,那两个人影也瞧见了林三酒。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唤,走在前方的那个影子猛地加快了脚步,像迷途的海燕找到归宿一样朝她急速飞扑过来——即使林三酒刚才想要对阿全说点什么,被这声“姐姐”一叫,也全忘了。 她半转过身,好像才刚一张开双臂,季山青就已经投入了她的怀里。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块碎片被拼回来了。在此之前,林三酒甚至不知道原来自己缺了一块。 “姐姐,”季山青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声音都发闷:“我还以为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身后远处,阿全仿佛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像幻觉一样不清楚;林三酒回头望去时,自然什么也看不见。她拍了拍季山青的头发,以示安抚,扬声朝阿全问道:“他们是谁?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可是这一次,她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响起阿全的声音。 她和礼包、余渊甚至走到了回忆录的边缘,却只看见了浓郁翻滚着的灰雾——阿全和他的都市回忆录,似乎都终于离开了。 “原来本质上是一个副本。” 如果季山青是一只猫,那林三酒几乎可以确定,他现在正靠在自己胳膊上呼噜着,一时显然指望不上了;余渊倒是发挥出了数据体的作用,神色冷静地分析道:“副本也分不同种类,看来这里是次元空间类的副本。如果副本规则不包含人类进出的话,那么怪不得阿全会说我们出不去。” 林三酒不由想到了自己遇见南归雁的那个气球空间。“难道我们要用强硬手段打破它?” “可以一试,”余渊仍旧一脸面无表情,“不过可能会对阿全造成未知的伤害。”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一般来讲,数据体会在意这一点么? 数据体在不在意她不知道,季山青很显然完全不在意。对他而言,每一个回忆录都是冗长沉闷、与己无关的赘物,此时朝余渊冷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搭错线了?你忘记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吗,打破了出去了,万一直接掉入宇宙间,姐姐怎么活?” 眼看着这两个数据体又要争执起来,林三酒脑袋都在嗡嗡叫。她赶忙插话道:“你们听我说!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二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她。 等林三酒将自己的主意讲完之后,二人一时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季山青嘟囔着说:“我本来以为,肯定是我救下姐姐的……” “我也以为你们会用上我作为数据体的强大能力,才能出去。”余渊说。 他们二人难得达成了一次共识——最终是林三酒变成拯救局面的那个人,真是叫人/数据体感到不习惯。 1656 狙击老实人 “我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但阿全现在其实很矛盾。” 在林三酒简要说了一遍自己的主意之后,发现要解释的太多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在原地来回绕圈子,全副身心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礼包和余渊二人坐在不远处,脑袋仿佛两朵向日葵,一会随她转向左,一会随她转向右。 “他不是个坏人,也不希望为难我们,只是因为情势所迫,他不敢冒险让我们乱来。毕竟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我们为了冲出去的努力,究竟会对回忆录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也不知道,他自然会担心。” 这段话说完了,余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却叫人觉得他好像在说“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礼包则连连点头,赞同道:“姐姐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 ……这还没真正开始说呢。 林三酒在肚子里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这种想法上的矛盾,就体现在了他的行动上。他一边把我们引出了都市回忆录这块要地,一边又忍不住给我提供了很多必要信息,都是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离开的。” 余渊可能睁着眼睛睡着了,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没反应。相比之下,季山青简直是最好的听众,往前倾过身子,催促道:“然后呢?都有哪些信息?” 他们两个真的会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吗?林三酒有点儿怀疑。 反正无人反对,哪怕是作为梳理思绪的办法,那也先让自己嘴巴吧嗒一会儿好了。 “他透露给我的最重要一个信息,是我们其实并不在真正的副本里。” 这句话好像带着某种魔力,将“睁眼睡觉”的余渊给突然唤醒了,季山青的神色也随之严肃了起来。二人彼此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随即礼包才轻轻说道:“原来姐姐也想到了。” 没错,假如这儿就是副本的话,那么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按照阿全的说法,因为他无法配合某一群人去操控他人记忆,所以他被那群人给活生生做成了副本。假设阿全没有说谎——他在这一点上没有必要说谎——那么很自然地,可以推断出这个副本目的,就是要“操控他人记忆”。 问题是,一个根本就没法让人类出入踏足的地方,猎物怎么进来? 猎物进不来,怎么改他的记忆? “而且你们经历了这么多回忆录,想必也发现了,它们都是被动的、静态的,如果没有人去动它们,那它们就不会变……哪怕我们动了它们,对我们自己的记忆也没有影响,这根本谈不上是用心险恶的副本嘛。” “我想不通的地方是,”余渊说道,“如果这里不是副本的话,那这些回忆录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得也有数据体想不通的事情,林三酒开口的时候,忍不住生出一种给爱因斯坦讲五线谱的感觉。“这一点,你和礼包可能理解起来都有困难,因为你们缺少这一部分的人……呃,感性。” 她打量了一下二人,见他们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才继续说道:“阿全自己也说过,他要操控记忆,就必须先读取记忆,可是一旦读取了,目标对他而言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假如他背后的那群人,要求他将……唔,就说屋一柳吧,要他把屋一柳的部分记忆删掉。当阿全已经对屋一柳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同理心时,他会甘心这么随随便便删掉对方的记忆吗?他说过,自己处理的只会是重大的记忆,不是鸡毛蒜皮,要彻底删掉,心理障碍就更大了。” 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可能受副本设定所限,他必须删掉对方的记忆。那怎么办?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偷偷保留下来一份原始的记忆。”林三酒想了想,打了个余渊可能最喜欢的比方:“我想阿全也是这么干的……这些回忆录,就是他的备份数据。” “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阿全创造出来的资料仓库。”季山青简明扼要地说,“仓库可以在无人出入的次元空间中,但副本必须要坐落在人类世界里。” “对,”林三酒见他们都有了认同的意思,忍不住高兴起来,“只要我们从仓库进入副本,就能从副本进入它所在的人类世界了。” “最大的难题在于,怎么从仓库进入副本。”余渊开口道,“我认为二者之间必有连接点,否则阿全也不能将他从副本中提取出的记忆,放进仓库里。这个连接点……” 他没有把话说完——其实也不需要说完,大家都想到了同一处。 阿全最不想让他们踏足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的连接点了——都市回忆录。 “所以第一步,我们得回去。” 说起来简单,可是阿全掌握着他们脚下这块回忆录的位置,他不肯把这块回忆录挪回去,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偏偏林三酒还真就有一个办法。 “对付奸猾恶人我只用拳头,”她一边说,一边叫出了一大张白纸和笔,递给了礼包。“但对付老实人……我主意可多了。” “这在人类语境里不算是好话吧。”余渊咕哝着说,凑头看着季山青接过纸笔唰唰写了起来。 “你也别愣着,你有任务的。”林三酒捅了他一下。 没一会儿,白纸上就写满了大字——林三酒看了看,挺满意,双手高高将它举了起来,朝向混沌灰蒙的天空。她自己也不知道阿全会不会看到,万一对方把他们放在一个“孤岛”上就不管了,那自己一动不动举着纸幅、颇像是进京告状的样子,不免就有点冒傻气。 最坏的可能性似乎正在成真:她举了好一会儿,胳膊都酸了,却仍然没有得到来自阿全的回应。 莫非他根本没在看吗? 林三酒将字幅放下了,与另外二人凑在一起,围成一个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 “我们可以通过文字给他传递信息,但是阿全没有方法向我们传递信息啊。这样吧,你先守在这里别动,”季山青安慰她道,“我和余渊沿着边缘去看一看……如果他真的调来了另一块回忆录,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 当二人分头走远了以后,原地只剩下了林三酒和那张字幅。 字幅上的信息很简单,也很合理:即使自己所在之处会被“隔离”也好,他们希望阿全能够调来一块适合休息落脚的回忆录,而不是混沌得能让人发疯的原始空白回忆录。 阿全人不坏,他只要看见了,很可能会同意这个要求:毕竟追根究底来说,他们一行人是在A回忆录里,还是在B回忆录里,只要是隔离开的“孤岛”,那就没有本质区别——何苦不让他们舒服一点呢? 果然在十几分钟之后,远方就响起了季山青的一声呼喊:“姐姐,他果然调来了一块新的回忆录!” 1657 不是一个人的阿全 五分钟,超级快,务必等我啊,兰娘!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小说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也出现中暑死亡。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658 正确的记忆 这章很快了!我没忍住又出门了……现在在酒店发新章 林三酒这个主意,她是在心里反复想过好几次的,当时实在看不出来哪里有毛病。斯巴安不能发声,但他仍然可以和自己的人形物品进行沟通,并且已经用某种手段把计划告诉给神婆听了——这一点,她刚才也和神婆确认过了。 只不过,他的计划涉及到了“未来”;而一旦涉及到了未来,神婆就会立刻发挥它的核心功效,也就是做个神婆,开始满嘴跑鬼话。那么,只要让神婆的这一部分功能失效,让它老老实实转述斯巴安的意思,不就成了吗? 真是,怎么想怎么完美。 她的计划是真的不错,神婆果然也按照她的命令,一个字不差地开始复述斯巴安的意思了。 可惜,林三酒忘了一件事。 “……shewilltrytohaveherterritoryofshelvesremainhidden,”神婆被她揪着领子推着走,在后方陈汉武还没有赶上来的时候,小声说:“thatis,ofcourse,tilltheendofthegameisnear......” “行了,你不用说了。”林三酒晃了它一下,觉得自己脑仁都疼。这还不如让它满嘴跑鬼话呢……神婆不仅发音标准,而且还真是一个字不差,连语气词都在;可惜她能听懂的部分,差不多也就是语气词了。 谁能想到都世界末日了还要学英语? 平常和斯巴安沟通得太顺畅,她竟然忘了对方一直用的是翻译器。看来她接下来也得弄一个才行了。 “你、你不要突然跑啊,”陈汉武在这个时候,也匆匆忙忙地赶了上来,他好像以为林三酒有什么后手,脸上尽是一片警惕:“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别担心,”林三酒现在满心烦躁,还得压着性子应付他。“我不是没跑出你的视野之外吗?刚才那样慢慢走,多耽误时间?前方没陷阱,就可以走快点了。” 二人说着已经来到了这条走道尽头,在H12货架前掉了个头,眼前又展开了一条由两侧货架形成的长长走道。最先迎接他们的货架编号是B10,依然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既然斯巴安的信息根本解码不出来,那她现在只好靠自己动脑子了。林三酒一边走,一边悄悄把【意识力扫描】全都放在了身边陈汉武的身上:这个黑皮肤年轻男生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转头,每一次眨眼……都被意识力忠实地记录下来,连脸上偶尔浮起的细微纹路也都被清楚地在她脑海里放大了。 她在等。 她不知道梵和小队的另外十个货架领域是哪些编号,但陈汉武知道。就算梵和指示过他不要说,在突然见到货架编号的那一瞬间,陈汉武不太可能会丝毫不为所动——即使是经验再丰富、心气再沉着的进化者,乍然一惊的刹那,也难免会表现出该有的生理表征:瞳孔微微地放大,心脏咚咚一跳,或者是鼻子里低低的、却比往常稍重一点儿的一声吸气。她就在等着陈汉武露出迹象。 不过看起来,这条走道上是没有他们的目标货架了。 陈汉武呼吸平静地走完了一整条走道,还没忘了在普通货架上东张西望——他想得倒是挺好,假如碰巧在货架上看见了有塑料板做的某商品模型,那就能推断出目标物品是什么了;只可惜相对整个商场的货量而言,目标物品的数量实在太少,即使有模型也早就被淹没在了汪洋大海里,找了一半他就放弃了。 就在二人要继续转入下一条走道的时候,只听商场天花板下忽然回荡起了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陈汉武吃了一惊。 原来他在吃惊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脖子啊……林三酒看着意老师重放的细节,暗暗想道。“好像是对面小队传来的,”她抬起头,视线被高高的货架给挡住了。“你在这等着,我爬上去看看。” 商场另一半的天花板下,斯巴安熟悉的影子正高高地立在货架顶端。 他好像发现了刚刚露出一双眼睛的林三酒,微微一笑,抬起脚一步一步地踩进了货架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商品里,货品不住在他脚下被压坏、被踩碎,或跌落进了走道里。金发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锁在梵和小队这一边,仿佛是心血来潮,要在货架顶部散步一样。 “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等她爬下来的时候,林三酒总算是对陈汉武说了一句实话。“可能是在监视我们这边的动静吧?” “或者在等着看谁先踩到他的陷阱,”陈汉武已经全盘相信了林三酒的胡话,闻言不太打得起精神。“啊,对了,那我们得通知一下梵和,让她……” 梵和哪里需要被人提醒呢。 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二人身旁、前后、以及刚刚走过的两条货架区里,所有的商品就忽然一下全部浮了空——仿佛世间万物是被螺丝拧进万有引力中去的,忽然来了一股力量,把这些商品的螺丝给拧松了。它们徐徐飘浮进了半空,就像是从天花板上垂下了无数道曲奇、果酱、橄榄油、通心粉……等组成的帘幕;在林三酒愣愣的目光下,所有商品都缓缓被聚集到了G2货架上方,紧密地挤成了一堵墙,将斯巴安的身影和目光都遮住了。 “我这么做是很吃力的,”梵和的声音冷不丁响了起来,“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找?” 陈汉武如梦初醒,叫了林三酒一声,拔腿就继续往前跑。 林三酒却没动。 “怎么了?”陈汉武回头问道。 “梵和她……”林三酒皱着眉头,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也对,梵和怎么会全盘信任他们两个人,而不留一点后手呢?“她怎么……她怎么知道我们检查过的货架都有哪些?” “你什么意思?” “你看,”林三酒回手一指,他们来的方向上,空荡荡的铁架子上剩下的只有荒凉感。“她挪动的所有商品,都是我们确定过的普通货架上的东西。可是她那个能力,明明已经被志愿者压制住了……她是怎么看得到我们的?” 1659 在声音的掩护下 这章很快了,我最近非常懒散,不想写太长的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660 连接点 这一章很快了! “诶……?人、人呢?” 此时风静了,广袤的天空里坠着厚厚一层乌云,夕阳逐渐被它们吞没了,天地间看上去像是被谁用灰色的颜料信手涂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 在不远处土红色的地面上,散碎的土块显示出一个浅浅的痕迹;一丛稀疏间生的杂草被压倒了一些,看不太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春之樱雪站立的地方,就在刚才那个男进化者的旁边,正好靠近山棱的边缘;地势在这条边缘后头缓缓地落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凹陷。 从春之樱雪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里,能隐约瞧见他迷茫的神色——他望着空荡荡的地面怔了怔,刚要抬步去查看情况,身后突然传来了兔子的一声断喝:“小雪!” “啊?”他转过了铜铃似的眼睛,“老大叫我啥事?” 此时其他人跟春之樱雪之间,恰好隔了十来步的距离;兔子站在众人最前方,一双涂着浓黑眼线的眼睛半眯着,神色沉重。 “小雪,你先不要动。”它难得用这么郑重其事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 春之樱雪果然不动了,愣愣地站在众人目光各异的视线中。 过了一会儿,林三酒也轻轻地开口了,彪形大汉迷茫的眼神顺势落在她身上:“……你现在慢慢地抬起脚来。” 这又是在干什么?春之樱雪满腹疑团,嚷嚷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照着她的意思抬起了一只脚,身子立即晃了晃。 第三个接话的是薛衾——她往常总是板得紧紧的神色消散了,只剩下了一头冷汗:“然后一定要小心地、轻轻地朝前迈一步,尽量走得慢一点……” 但是话没说完却已经晚了,由于金鸡独立式地站着,春之樱雪突然身子一个不稳,为了保持平衡,他抬起的脚“咚”地一下重重地落回在地。 他哎哟了一声,刚要重新再来一次,只听对面兔子忽然发出了一声高喝,还没等明白过来状况,一阵旋转,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片天空——原来身子已经瞬间离了地。 大汉一声怒喊还困在喉咙里来不及发出来,他的身体却仿佛突然有了自主意识似的,一眨眼的工夫,整个人扑棱棱地消失在了地面上。 “快!” 林三酒和兔子迅速弹射了出去,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会被袭击了,一个叫出长刀,一个爪套一亮,转眼就扑到了山棱边缘。 然而叫他们吃惊的是,底下的凹谷里空荡荡的,除了土坷碎石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刚才他不是被什么给摔到下头去了吗?”兔子嘶哑着嗓子问道。 林三酒摇摇头:“不……老实说,两次都实在太快了,我竟然没看清楚人是怎么不见的。” 在那个进化者刚从半空中掉下来,春之樱雪回头给众人说明情况的时候,大家就都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明明是昏迷着的男人,肩膀却忽然不自然地动了一动。 看那样子不像是他要醒过来了,反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头推他……紧接着,陌生进化者消失的速度几乎比春之樱雪还快,一转头的工夫,就唰地从边缘上不见了。 本来以为是凹谷下面有什么东西,所以才叫春之樱雪尽量无声地离开那个地方,可是现在看来却不是…… 在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都冲了过来——双胞胎姐妹赶紧重新叫出防范力场笼罩住众人,这一次,刚才听见过的女声却迟迟没有报出等待时间。 “没有给敌对方安排号码,这说明……”留着一模一样童花头的姐妹俩,一个刚说了上半句,另一个紧接着冷冷地补齐了下半句:“这里没有敌人。应该说,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大家都是一愣。 没有敌人,那么是谁把春之樱雪和另外一人带走的? “别发呆了,咱们马上下去找人。”还是林三酒头一个发了话,“保持现在的这个间距,不要走远,有什么情况立刻叫人。” 她的声音清冷,迅速有条理的几句话一说,众人不知不觉都按照她的意思动了起来。 坡度很缓,对于进化者来说,攀着石头几步就能爬到底部。然而底部只是一条长长宽宽的大土沟,什么都没有,只有旷野里空寂的风一阵阵打在身上。回楚燕有些害怕,快走两步跟在林三酒身边;白小可叫出面首,其他几人也都各自做好了准备,小心地检查环境。 白小可和薛衾最熟悉,此时不知不觉地,两人也走得很近。 “是不是叫他一声比较好?”白小可有点吃不准,踢开了脚边的一块石头:“也许能得到回音呢。” “万一惹来了什么东西怎么办?”薛衾也很犹豫。她从身体里叫出像一把铁拂尘似的面条,在地上来回扫,以防踏上什么陷阱。 “不会吧?” 白小可张望了一眼,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林三酒正一脸凝重地和肩膀上的兔子说着什么。五人组里剩下的几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安,时不时地窃窃私语几句,目前一切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想了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只能回头顺着薛衾的话往下说道:“咱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下来了,如果真有敌人,说不定早就知道——诶?” 她话尾一挑,薛衾立马住了步子:“怎么了?” 白小可脸色有些发青,终于意识到了少的是什么。从她的口中,问出了一句非常不合常理的话。 “你……看见我的面首了吗?” 面首是她能力作用的结果,白小可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与他失去联系的——如果放在一个未进化的普通人身上,就像是这个人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右手到哪儿去了一样。 薛衾的神情也不好看起来:“你的能力,你难道没有感觉?” “嗯,感觉的确还在……”白小可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好、好像他还在这附近,但是不动了,我叫他他也不出来……” 这感觉,像是明明能够意识到自己右手的存在,但就是看不见、也摸不着它似的。 “看来这个地方有点问题,”薛衾当机立断,立刻掉头朝另一边走去:“咱们到小酒那边去,把这事告诉她。” 在她身后,白小可慌里慌张地“哎”了一声,匆匆跟上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刚才试着关掉能力,再重新叫出面首,可这也不行了……” “你的面首大概像春之樱雪一样,不知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说不定在同一个地方!有了你来做感应,也许就能把人救回来了——”薛衾忽然想到了这一点,顿时精神一振,忙冲林三酒摆了摆手,叫了一声:“小酒!” 林三酒中断了与兔子说到一半的话,抬起头来看向薛衾。 “我有个想法,也许可以找到——”薛衾才刚开了个话头,却猛然被林三酒插进来的一句话兜头泼了一桶冷水——“白小可呢?” 呃?薛衾一呆,随即觉得身上都冷了下来。 当她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身后只有砖红色的土地,荒草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走过来的地方,还能看见刚才那半个盖着厚厚泥层的轮胎,以及被白小可踢开的石块——但却哪儿都没有了白小可的影子。 “刚、刚才明明还在我后面——”薛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听见,“不可能,如果有人抓走了她,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太不正常了! 林三酒暗叫一声不好,忙微微提高声音朝身边的人喊了一句:“大家别走了,快点上坡,赶紧离开这儿!” 双胞胎姐妹投来了疑惑的眼光,似乎还不甘心就这么走;其余几人也有些犹豫;只要是林三酒的话,回楚燕执行得是很麻利的,立刻扶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开始朝上面爬。 “磨蹭个屁,都给老子上去再说!”兔子也烦躁起来,一声吼,顿时震得几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坡度不陡,也并不长;下来的时候简单,上去的时候也不难。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悬念的短坡,在爬上来以后,却叫每一个人都黑了脸。 又少了一个人。 “刚才517明明就在我旁边来着!”绿肉瓜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不可置信地扒住了山棱边缘朝下看,但是下头一片空旷,仍旧什么也没有。“我就转开了视线一秒钟!” 兔子气得恨不得掘地三尺,但又拿这个地方丝毫没有办法,哑着声音一连叫道:“退后退后,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在众人忙不迭地朝后走的时候,林三酒再一次拿出了【犬用飞盘】,叼在了嘴里。 她记得,突变发生的地点,正是在灯灭了时的那一条线上——这么说来,退到那一条线后、也就是灯再次闪烁起来的地方,大概就是安全的了? 感觉上,这个想法似乎有一定道理。 但是当林三酒叼着飞盘,一连朝后退了一分钟,灯仍旧没有亮起来的时候,她的脸色难看了。 她可以百分百地肯定,她早就退过了那条“灭灯线”了。 “基座”的边缘,似乎正在不断地……生长。 1661 心理医生数据体 马上就好了,大家稍等一下就好!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极温地狱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1984 Valid/From生效日期:1984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极温地狱签证官发放 “你看,我说了吧?”田鼠在刀尖下软成了一团,连手里攥着的签证都颤抖得直响。“这是别人要的,还没给出去,幸亏带在身上了……” 林三酒仔细看了一眼签证——没错,确实和当初在任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开给谁的?这上面可没名字。”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签证放进了自己兜里。 田鼠一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我给冯七七的!签证都是没有名字的,但开给谁就是谁的……就是你拿去了,你也用不了啊。” “这个暂且不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要问你。”林三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趁着田鼠倒下去的时机,拎起了他的后脖领:“我现在带你去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刚才那把刀突然从我手心里滑出来就不好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不要签证了,看看咱俩的能力哪一个速度快。” 温凉的手指隔着衣服,仿佛带了千斤力道一样沉。田鼠一下都不敢乱动,只能口里连连答应。 这个家伙为人油滑,连离之君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实话,就必须得让胡常在帮忙。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不止二十分钟了,现在方丹她们应该已经走了——听了听声音,林三酒打开医务室的门,“砰”一声就把田鼠扔在了地上,随即门一关,她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腿。 屋里果然只有胡常在一人——他被这样一吓,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田鼠现在依旧顶着卢泽的模样,他果然误会了。 林三酒没回答他,脚下用力踩住了,才冷冷地说道:“这人不是卢泽——田鼠,你在这儿只要说一句假话就会被发现。现在我问你,你和冯七七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胡常在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头,皱着眉坐在一旁,紧盯着田鼠。 二对一,形势很不利——田鼠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识时务,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说了。胡常在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田鼠说完了以后,他朝着林三酒点点头说了句“都是真话”,叫她松了一口气。 按田鼠的说法,是这样的: 从副本逃出来以后,田鼠没有了车,一路找车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了关于绿洲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他比林三酒几人早了几天来到绿洲,很快就跟陈今风熟络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楼门口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当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的模样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给林三酒的那一个。 不用问,肯定是林三酒一行也来到绿洲了——虽然田鼠压根也不想见她,但捡起对讲机后他还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三酒来了。不但如此,胡常在和她的一番对话,也都落入了田鼠的耳里。 因为副本一事,田鼠是既不敢相认,也不敢冒头,生怕被秋后算账;只是把定时炸弹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找上了陈今风,骗他说林三酒手里有好东西——想勾起陈今风的贪欲,简直近乎轻而易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绿洲派进化者出去送死也是一个惯例了,因此陈今风根本没拿这当什么大事儿,当下就拍板将林三酒几人外加一个胡常在,全编进了徐晓阳的小队里——当然,陈今风临时单独留下了玛瑟。 只不过叫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林三酒他们竟然安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田鼠就被陈今风叫走了,在他的介绍下认识一个新“帮手”——见到那人以后,田鼠差点转身就跑,还以为自己掉进陷阱里了;因为那个帮手,居然正是卢泽。陈今风赶紧解释了一遍,田鼠才明白现在的卢泽已经不是卢泽了,而是冯七七——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存了心思想要解决掉这几个人;既然双方目的一致,自然一拍即合。 在玛瑟失踪以后,冯七七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田鼠变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变成了玛瑟,两人合起手来,把林三酒蒙了好几天——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脸,林三酒心里的怒火简直止都止不住:“怪不得,‘玛瑟’这几天一直在夸那一天的沙暴厉害,是想打探我的能力吧!” 她几次想告诉玛瑟实情,可是正好这几天她被敏锐直觉所发出的警报给搅得心烦意乱,因此一直没说。 没想到,一旁的胡常在听到这话,突然白了脸色。 “‘玛瑟’其实不是本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刚、刚才她和方丹来拿药,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我……告诉她了。” 血液突然加快了流速——要不是顾及到一旁还有个田鼠,林三酒险些要喊出声来。她稳了稳心神,在胡常在慌乱的解释和道歉中开口问道:“……你说了‘那个’的原理了吗?” “没、没有!我只说了……你有’那个东西’而已!”胡常在瞥了田鼠一眼,忙说。 田鼠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 林三酒沉默了下来。 “田鼠,我问你,你和冯七七二人变形的事情,陈今风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道。 “不、不知道。”田鼠忙回答。“是他走了以后,冯七七才要求我这么办的……” “这样啊……”她看了看田鼠,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胡常在,忽然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鼠立着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胡常在听完了以后连忙点点头,一脸将功赎罪的表情,又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了几句。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猜测的念头才刚冒个了头,田鼠就被自己右肩上传来的一阵类似于翅膀震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碧绿螳螂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那一双被浓黑色花纹包围的血红复眼,几乎跟他的脸一样大,三角形的螳螂头在田鼠的眼前左右摆动。两把凉凉的镰刀紧紧地贴在他脖子根部,似乎随时都可以切开皮肤——田鼠刚刚才站起来,这下脚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惊恐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要你去给我办一件事……如果你不听话,只要一调动能力,那么这只东西就会把你的头切下来。”林三酒淡淡地笑着说。 1662 新世界里的副本激活地 马上就好了,大家给我几分钟!新一卷卷名不太确定,可能以后会改 在小队出任务的时候,冯七七曾经对自己说过——卢泽的能力,他都用不了。 林三酒的速度快得几乎如同一个闪影,但脚下却没发出声音。陈今风的办公室就在前面了,门紧闭着,从门缝下透出了光。她刹住了步子,慢慢地走到了门边。脑子里一边转着念头,林三酒一边屏住了呼吸去听门里边的动静。 ……而卢泽的能力有两个,分裂和变形。 如果不能变形,同理,自然也不能分裂了。那么作为分裂能力产物的玛瑟,应该早就消失了不是吗? 门内半响都没有传出来一丝声音,似乎没人。 ……然而事实上,他们走之前玛瑟一直好好的,直到任务回来以后才发觉她不见了踪影。也就是说,其实冯七七一直以来都在维持着卢泽的能力,而玛瑟不仅知道这一点,而且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压根儿没跟自己提过。 没错,冯七七的谎言肯定是这个! 林三酒悄悄地转动了门把手,没锁。她庆幸了一句自己的运气,左右扫了一眼,一个闪身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进了屋,她轻轻走到桌边,伸手一摸,日记卡还在。 拿出来一看,只见日记卡上最后一行字是:“3:05AM,被污染与被伤害了的日记卡收回。” “现在没空听你抱怨。”林三酒白了它一眼,也来不及去看前面记载的一大段字,擦掉了胶饵,卡片随即消失在了她的手心里。 门没锁,说明陈今风走的不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她没敢耽误,迅速地离开了办公室。出来以后想了想,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负一层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说话声,那是提前完成工作回来休息的人。这样的人不多,因此声音回荡在地下室里,显得很空旷。林三酒径直回屋坐下,叫出了日记卡。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日记卡记录了整整十页的内容,都是因为陈今风太爱说废话的缘故。凡是林三酒认识的人,日记卡上就会出现名字;不认识的,就用甲乙丙ABC之类的来代替。她读了半天,发现除了陈今风一开始离开了房间十五分钟以外,其他尽是一些男甲来谈杂事、女A来问早餐吃什么……之类的鸡毛蒜皮。 一直拨到了第六页,林三酒眼皮一跳,说不出话了。 因为接下来的这一页,记录的是陈今风和女C的一次对话——说是对话,却没有多少内容——林三酒在硬着头皮看了不知多少行“嗯嗯啊啊”以后,她突然愣了。 陈今风:“还是你好……今天我找了一个外国女人,想尝尝味,却叫她给跑了,妈的!不识相……也不知道去哪了!” 女C:“嗯……讨厌,怎么有了我还找别人……” 这个王八蛋还对玛瑟出过手! 林三酒面色阴沉了下来,如果日记卡只是一张普通纸的话,此刻恐怕都叫她给攥烂了——忍着怒火,她迅速地看完了这一页,可陈今风之后却再没提过玛瑟。 她一直把日记卡读到了最后一页,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虽然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有点失望——突然“咦?”一声,她的目光顿住了。 2:48AM,田民波来到306室门口,敲门进入。 田鼠在绿洲! 自己上次在负一层中见到的人影,果然是他! 她压住惊讶,低头看起了卡片。 陈今风:“我他妈还找你呢!你的情报是怎么回事?” 田民波:“我的情报没错呀,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陈今风:“误会?那你怎么解释林三酒露的这一手?” 田民波:“我想她肯定是找着好东西了。陈干部,这对您来说是个好事啊!只要他们一死,副本脱离镜也是您的,那个沙暴也是您的了……” 陈今风:“哼。田鼠,我对你,是仁至义尽了。因为你怕被他们发现,所以连目击过你、又认识他们的胡常在,我都给派去出任务了。你现在也该起点作用了吧?” 田民波:“您说,您说。” 陈今风:“我正好要出去,一边走一边说!” 2:50AM二人离开房间,走出本卡记录范围。 偏偏这个时候陈今风出了办公室!林三酒咬牙骂了一句,收起了日记卡。 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没能从这团乱麻里理出一个头绪来。 “不想了!妈的,大不了我先把田鼠揍一顿,再把冯七七揍一顿,不信他们不张口!”她不爽地翻身下了床——想不出来就不想,跟着直觉走! 没想到刚刚把门帘掀起来,林三酒就差点跟人撞了一个满怀,她抬起头一看,当时就傻了。 眼前的人一头蓬松的红发,白皙的肌肤上生着隐约几颗雀斑——不是玛瑟是谁? “小酒受伤了?”玛瑟还是老样子,表情语气都没变:“……咳你可不知道,冯七七这家伙跑得太远了,结果能力没保持住,我就消失了。现在你们回来了,我才能再次出来。让你担心了吧?……” “敏锐直觉”突然像一根神经似的跳了一下。林三酒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刚想说点儿什么,忽然发现不远处又走过来一个人,模样她太熟悉了——正是冯七七。 看样子,他是和玛瑟一块儿来的。 这一下,林三酒是真糊涂了。如果说冯七七变作玛瑟的样子来骗她的话,那么又是谁变成了冯七七的样子?……难道玛瑟真的回来了?她看向玛瑟,犹豫地试探道:“我们走的这段时间,没事吧?” 这是她刚刚才在日记卡上得知的消息,除了当事人以外,应该没有别人知道了才对…… 玛瑟脸色突然一变,哼了一声:“可算不上没事——我虽然还算好好的,但陈今风那个家伙,迟早要付出代价。” 就像暗号对上了似的,这一下林三酒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她长长出了口气,轻轻抱住了玛瑟道:“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玛瑟也笑着回手抱住了她。 林三酒的目光在不远处冯七七身上转了转,忽然低声问道:“……对了,冯七七可以使用卢泽的能力吗?” 趁着玛瑟回来了,她想赶紧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当然不行啦。”柔和的女声在耳边说道。 1663 漫步云端 10分钟! 这是一张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的卡片,没有了简陋的蜡笔画,通体漆黑,十分漂亮。 翻个面,只见上面用银色的字写着: 【恭喜你升级了1】 介绍:第一次出现进阶能力升级时出现的卡牌。本卡会详细介绍林三酒的进阶能力,所以请该人类务必保存好,以免丢失,造成信息泄露哦。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 升级次数:1 下次升级预测:遥遥无期 升级福利:升级以后你可以每天转化8件物品了哟,而且卡片的图案也会好看很多。对卡片的遥控能力也终于进一步提升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拥有了召唤日记卡的能力喔! “什么乱七八糟的……扁平世界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头一回得知自己能力名字的林三酒忍不住喃喃地说了一句。“而且日记卡又是什么东西?” 黑卡仿佛有感应似的,字迹逐渐淡化消失了,另一篇文字浮了出来。 【日记卡】 虽然说是日记卡,不过并不是每天都能召唤得出来的噢。具体什么时候可以把它叫出来,就请你不断地尝试吧!体验,才是真人生! “再不说点正经的我就把你撕掉。” 字迹马上又换了。 【日记卡】 召唤出来以后,可以记录卡片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根据主人能力大小,决定细节的详尽程度。持续时间:三个小时,三小时后停止记录,卡片保留,下次记录前必须清空。记录范围:方圆五米,或以小于这个数字的实体墙壁为准。注:该卡片人人可见,不可遥控,易于损毁,请妥善藏好。 “哎?虽然不能实战,不过这个好像有点意思。”林三酒顿时来了兴趣,把解说卡放在了一边,摊开左手,轻声喊了一句:“日记卡。” 没有反应。 “日记卡。” 仍然没有反应。 “真的这么难叫出来啊……”林三酒郁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不经意地在解说卡上扫了过去。 只见黑卡上的字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变了,此时赫然写着:“召唤时请虔诚地说,我要写日记了。一叫就出来的那是狗。” 林三酒忍着头上一跳一跳的青筋——她真是怎么也适应不了,自己变化出来的卡片居然态度这么差——低声咬着牙喊了一声:“我要写日记了!” 在她做好心理准备,要像个傻子似的喊个七八遍才行的时候,手心里微微一硌,出现了一张纯白的卡片。 大小好像和以往的卡片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像笔记本似的,用一条条线划出了格子。 她想了想,咳嗽了两声——果然,卡片上迅速浮现了一行字:“林三酒咳嗽,两下。” “有意思!”她惊奇地笑了,随即心念一动,又把卡片收了起来。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林三酒开始感觉到了阵阵困意。要是早一天进化就好了,早上就不用冒险用对讲机了……把这张日记卡往哪儿一贴,不就是妥妥的监视器吗!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毕竟也是折腾了一个早上,她慢慢地闭起了眼睛,终于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她是被周围逐渐响起的说话声、走路声、碰撞声给叫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下室里已经亮起了灯。 虽然这么大的负一层里只亮起了十几个灯管,但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电灯光芒的林三酒,在醒来的一瞬间竟然感动得有些怔住了——仿佛人类文明会从这微弱的电光中,缓缓复兴一样。 似乎是起床的时间了。负一层里大部分的绿洲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封闭的空间里回荡着嗡嗡的说话声和杂音。她从床上茫然地坐了起来,想着要不要先去找找卢泽和玛瑟。 “哟,你醒了?”布帘被人一把掀开,露出了方丹总是木着表情的脸。“你收拾收拾吧,晚饭时间到了。” 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饿了——林三酒说了一声谢谢,又问道:“吃完晚饭以后,大家一般都会做什么?” “干活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比如我就是水井维护组的。” “这里有井?”林三酒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可以做饭呢!看来高温蒸发的只有地表水,地下的水依然还存留着。“不过,水井还要维护吗?” “那当然了。毕竟现在可不像过去,放着不管的话,连水井也会很快干涸的。再说,水打上来还要消毒、控制温度、运去食堂……都是我们的工作。”方丹想了想,对她说道:“今晚吃完晚饭以后,可能就会给你分配工作了。唉,好不容易隔壁来个人,就这么又没了。” 语气里简直已经把她当成个了死人一样。林三酒不由翻了个白眼,没搭腔——她正想要多几句关于白教授的事情,忽然只听楼层里几声尖利的哨子声划破了空气,顿时引得人群骚动了起来。 很快,无数匆匆的脚步从布帘下面经过,还不等林三酒问出口,方丹已经朝她招呼道:“食堂开饭了,走吧!” “等等,我还有两个朋友……” 林三酒刚刚迈出自己的单间,话才说了半句,从后方而来的饥饿人潮一下子就将她裹住了,卷着她就朝前涌去。她身不由己地被推着走出了好远,前方也被人群重重包围着的方丹,转过头远远地冲她喊了些什么,也听不清楚。 虽然自己力气比众人强,但总不能把身边的人都掀开……林三酒苦着脸,被人潮推挤出了大楼。 一直被挤到了楼前的空地上,她才终于算是能喘一口气了,停下步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 夜里的绿洲跟白天比,又是另一番气质。 每一栋的楼顶,都亮着一个大大的探照灯,交互辉映着照亮了整个工厂区。不知在哪儿的备用电源组正隆隆地发着电;远处用作食堂的三层楼灯火通明,人潮的喧嚣声像浪潮一样起伏着。 看见电灯、看见这么多人,鼻子里还时不时闻见饭菜香,林三酒怔怔的,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于极温地狱里。 “小酒!”忽然只听远远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尽力叫着她的名字。 林三酒回头一看,只见玛瑟正辛苦地挤出了人群,一个劲儿冲她挥手,一脸焦急。 “怎么就只有你?”她连忙迎了上去,四周看了看,问道:“卢泽呢?” 玛瑟喘了口气,这才答说:“我们往外走的时候,卢泽偏偏进化了!我一个人拖不动他,正好看见你了,快来帮忙!” 1664 直说就好了 很快啦,稍等我十分钟 时间往回倒三十分钟,当林三酒仍然在堕落种的汪洋大海中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时,当冯七七仍然跟在小灰高飞等人身后逃命时,玛瑟正坐在医务室里,将一套急救用具收好了,放进了冰箱里。 医务室大概是全绿洲——不,全升海市唯一一个地方,还有冰箱的地方吧?玛瑟有点佩服地暗暗想道。在高温下,针筒会融化,药物会变质,酒精会爆炸……想要好好地保存医疗用品,只能放在冰箱里。她想起当时卢泽受伤时自己在路边药店找到的急救箱,里面连纱布都发了霉斑……当时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幸亏有黑泽忌的药! “哎,你还没走吗?” 想到出神的时候,忽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探进来一张脸。 “是陈干部呀,我正准备要走呢。”玛瑟笑了笑,关上了冰箱。 陈今风打开门走了进来,在看诊用的桌子旁边坐下了,说:“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了铁刀——你包扎得很专业嘛!以前是干什么的?” “就是个坐实验室的。”她说得很轻描淡写。 没想到陈今风反而来了兴趣:“哦?具体研究什么?” “生命科学。”玛瑟简短地答了一句,“陈干部你坐着,我先回去了——” 话音没落,她在走过陈今风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后者冲她笑了笑:“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玛瑟迅速抽回了手,抬起眼睛。 顿了顿,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开腔了:“来来,你坐下……唉,我跟你说,绿洲里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少,但惟独没有医生。医务室里现在只有一个护士,小伤小病什么的倒可以,可是出了大问题就不行了。既然你以前是生命科学家,那么想必也对医学有了解吧?”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这儿给人看病?”玛瑟在他对面坐下了,有点儿为难地问道。 陈今风一拍巴掌,笑了:“对!你愿意吗?这可是治病救人的事啊!” “也不是不行……没有任务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过来。”玛瑟一边考虑一边说道,话才说到了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给覆盖住了——她低头一看,发现陈今风粗短的手指头,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玛瑟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今风对她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也跟着站起了身。他虽然健壮,可身高比玛瑟还矮半个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玛瑟的身上转了一圈,他笑了:“我一心扑在绿洲的事务上,虽然帮助了许多人,但是我也很寂寞的……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一边说,他一边站起来,关上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你干什么!”玛瑟一下子有点慌了,随即扫了一眼四周,想找些防身的东西。 “别怕呀,我就是找你说说话。” 陈今风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医务室的一张小床上。他看着玛瑟,粘腻地笑了:“……绿洲,不,世界上都没有多少人类剩下来了。人类要想复兴,光靠幸存者可不够,总要有新生一代的嘛。所以下一步,我打算号召大家,男女之间不要有什么忌讳……” 他拍了拍床,示意玛瑟坐到他身边去。 玛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股风似的冲到了门边,伸手去拧门锁。锁一下就开了,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劲,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难道这是他的什么能力……? 就在玛瑟惊怒不解之间,她忽然听见陈今风潮湿凉腻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难道你不想为人类复兴做出贡献吗?听说人种离得越远,生下的孩子就越聪明……” “你给我滚开!”玛瑟受不了了,一脚踹向了陈今风。 陈今风又矮又粗壮的身子,却是意想不到的灵活,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我劝你不要白费劲了。我的能力一展开,这整间医务室都是我的巢穴,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他一边笑,一边猛地扑了上来——玛瑟被他大力一撞,立即摔倒了,紧接着,陈今风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他似乎很享受身下女人不断的挣扎反抗,双手攥住了玛瑟的胳膊,也不动,坐在她的身上眯着眼看她。 他嘿嘿笑了起来,忽然重重一拳打在了玛瑟的肚子上,她立刻像虾似的缩起了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方都有过体能强化,按理说玛瑟怎么也该有反抗之力——可是她现在,正处于陈今风的巢穴里。 陈今风一把抓住了她,还不等笑起来,却不由一愣。他手下感觉简直不像正抓着一个人,一会儿满满的,一会儿又握了个空。好像这女人的身体会躲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 身下的玛瑟像老式电视机里信号不良的图像似的,忽闪忽闪,突然刷的一下没了,下一秒又“啪”地现了身。她没了的时候,陈今风的手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她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挣扎,抬起了一张如同模糊变形、电视画面一样的脸,厉声问道:“你不是说,走路到龙华路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吗?” 陈今风立即惊得跳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忽闪忽现的玛瑟,吃吃地说:“你……你怎么回事……” 那个颜色都浅淡了、像个光影似的人站起了身:“回话!” 情势一下变了,现在反而是陈今风躲着玛瑟了。——“谁知道他们闹什么鬼!”他有点惊慌地骂了一句,忽地觉得脖子有点痒,伸手一摸,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不知怎么地,这点伤却叫他突然戾气横现,发狠似的说:“今儿算你运气好。告诉你,你那两个朋友回不来的,以后老子要弄你,机会多的是!” 话音刚落,眼前的玛瑟“啪”一声,彻底消失了。等了几秒,房间里依然空荡荡的,空无一人——陈今风想不明白状况,只好迅速地收了能力,慌慌张张地开门跑了。 八分钟后,冯七七趴在了高飞的背上,一行人向绿洲走去。 1665 暗藏的人 这一章也很短,快了 “哎,你的战斗能力强不强?” 当胡常在凑上来,悄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三酒正打算看一看日记卡上的内容。 “啊?”她一时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回答,“应该算是一般般吧?” 说话的同时,一行六人正朝着龙华路的方向走去——六双鞋先后踩在落满了厚厚沙土的地面上,发出了“沙沙”的轻响。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人说话了;空气里弥漫着的,除了烫人的沙子,便是不住发出尖声怪啸的烈风。 胡常在落后了一步,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林三酒以为他放弃了对话的时候,他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压着嗓子说:“你知道吗,我本来不应该在这个行动队里的。” 林三酒“哦”了一声,没在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胡常在会忽然和她说起这个。用余光扫了扫,见他离自己还有点儿距离,她于是将手掌贴着身体摊开了。写着几行小字的日记卡,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我是说真的!我来绿洲这么久了,一直在备用电源管理组工作,主要负责给发电机降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把我调到了行动队里……虽然我进化了不假,可是我的能力哪儿能作战啊!”胡常在十分郁闷地一连抱怨了好几句——他自从进化以后,连架都没有打过一场,现在突然要去和堕落种厮杀了,他确实担心得有道理。 在他前方的林三酒,好像一点都没听见似的,仍旧低着头自顾自地往前走——胡常在叹了口气,闭了嘴。没想到突然之间,她脸色大变地转过了头来。 “你刚才说,他们今天突然把你调过来的?” 胡常在有几分摸不着头脑,推了推眼镜说:“对啊……我还纳闷儿呢。” 林三酒攥着日记卡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日记卡】 时间:晚上10:48PM 地点:团圆食品加工厂大门口 范围:方圆五米 男人甲:“……这个又是吗?” 男人乙:“可不!里头有个刚来的女的长得还不错,真可惜了。” 男人丙:“这个队伍有几个名额?” 男人乙:“队长手里的条儿上写着,这一次最多只能活三个人回来。” 男人甲:“队长肯定是要回来的,别看她小,手段可厉害。” 男人丁:“是啊,幸亏咱们哥儿几个不用出任务,也没怎么拦截过……” 男人丙:“对了,你上回不是得罪了一个干部吗?听说差点就被派任务了?” 男人丁:“可别提了,花了老子一大笔东西……” 男人丁吐了一口痰。 …… 后面的,除了一些看门人的闲话以外,无非就是林三酒跑回了大门口,把卡收了起来的记载。记录停在了“10:52PM,日记卡收回”这一行字上,林三酒盯着这行字,一时之间有点恍惚。 诚如那个男人甲所说,如果这个队伍真的有“生存名额”的话,不用问,队长徐晓阳肯定占一个。她身边那个忠犬一样的女人小灰,不出意外的话也应该在生存者的名单上。剩下的四个人——自己、冯七七、胡常在、高飞——里面,突然被调进小队的胡常在,几乎可以肯定是将会被放弃的了。 接下来,不管她怎么想,林三酒都觉得自己和冯七七就是余下的那两个死人。 一瞬间,方丹的那一席话又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怪不得……出任务的伤亡率这么高。”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加快了半步,拍了拍冯七七的肩膀。 玛瑟没有跟出来,在这个行动小队里与她关系最亲近的,就是冯七七了——看着转过头来的冯七七,不解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浮现了出来——林三酒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日记卡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 她压得非常低的声音一下子引起了冯七七的警觉——他接过了日记卡,小心地用手掌遮掩着,趁着没有别人注意,飞快地扫了一眼。 与此同时,林三酒放慢了步子,一把将胡常在拽到了自己身边。 “哎哎,你一个女孩子,这是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我有要紧事跟你说。”林三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去问队长一句话,然后看看她是不是说谎了。” “干嘛呀,什么话?” “你去问她,‘队长,我早上六点钟跟人有个约,你看我能赶得上吗?’”说话的时候,林三酒有意把“我”字咬得很重。 “问这个干什——”一句话没说完,胡常在不知想到了什么,迷惑的神色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脸色顿时变得有点难看。 林三酒的额头上渗出了汗,她看着胡常在,笑了笑:“你也不傻嘛。” 没多一句废话,胡常在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大步朝走在队伍第一个的徐晓阳而去。 二人的对话透过灼热的空气,模糊地传到了走在最后的林三酒耳朵里。胡常在果然一字不差地将那个问题问了一遍,只听徐晓阳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用脆生生的女童音答道:“……谁知道呢,不过六点的话,应该差不多。” 接下来,没有听见胡常在的任何回应。过了不到一分钟,他铁青着一张脸回来了。 这个时候,冯七七也把日记卡都看完了——将卡片还给了林三酒,他的表情也凝重到了极点。他看了看刚走回来的胡常在,比林三酒还先一步问道:“怎么样?” 胡常在沉重地摇了摇头。 “假话。”他无声地做了一个这样的口型。 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徐晓阳嘴上不管说什么,但心里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胡常在回不去了——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回答才会被他判别为假话。 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处境的胡常在,神色沉重阴郁得几乎能拧出水了。 冯七七低声问道:“……剩下两个是我们?” 林三酒冷冷地轻声说:“那个看门的人说‘可惜了’的那个女孩,是我。” “……那他们是打算借着堕落种来解决我们,还是要亲自动手?” “不知道,待会儿只能尽量离他们远一点了……不过,你到时可以变成他们的样子来混淆视听。” “这个,其实——”冯七七忽然垂下了眼皮,苦笑了一下:“变形是卢泽的能力,我用不了。我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身体强壮的普通人而已。”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停住了脚。她刚要张口说话,只听前方小灰突然尖声喊了一句:“大家小心!” 1666 大肥羊林三酒 很快了! 林三酒的“暂且”两字,根本不能动摇陈今风的热情——他猛地一拍巴掌,语气激昂地说:“这就对了!你们相信我,绿洲里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留下不可磨灭的美名的。” 一直在工厂门口驻足观望的几个人,此刻老远看见了,都知道他们加入了;不由得一声欢呼,冲到了林三酒几人的跟前,一个接一个地鼓起了掌。没一个人敷衍,每个人都用足了十分力气;很快,雷动的掌声就把更多的人引了过来,更多的手掌拍响在了一起。 “欢迎新成员!” 面对这样热情高涨的人群,林三酒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她转头看了看卢泽和玛瑟,发现这两个皮肤白的家伙,竟然窘迫得连耳朵根都红了——卢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忙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们真热情……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欢迎过呢。” 林三酒噗嗤一声乐了,深有同感。 陈今风一连做了好几个往下压的手势,才算是止住了人群的喧闹。 “同胞们,目前对新成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熟悉环境。太阳出来了,大家先回去上床睡觉,等到了晚上,我们再为新成员洗尘!” 这话顿时又激起了一阵掌声。 “小雨,你去食堂交代一声,我们又来了三位新成员。晚上记得给他们加餐!”李姐笑容满面地吩咐了一声,立刻一个梳着矮马尾的女孩应了,跑跳着回了工厂。其余的人被陈今风劝了两句,也都纷纷朝林三酒几人点头微笑,散了开去。 看来绿洲的人也摸清楚了规律:在白天太阳底下,无论做什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睡觉。 李姐接着对几人说:“工厂宿舍楼白天太热了,所以我们把地下两层都做成了隔间,把宿舍楼的床搬了进去……你们现在跟我来,把床位分配一下吧。” “那车停在哪里比较好?”不用问,提出这个问题的,正是早已决心得罪人也不怕的林三酒。 “开进来吧!里面有一块空地,正好停车。”这次李姐却没见什么不爽快,温和地笑道。 三个人应了一声,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开进了工厂区里,在一个边角处把车都停好了。 走在里面,林三酒才意识到绿洲的占地面积有多大。附近相邻的四五个工厂的墙都被拆了,打通成了一个广阔的区域。绿洲里一共有十来栋楼,每一栋地下都有两层,如今被改建成了绿洲成员的住处。每一栋楼体上覆盖着大面积的反光布,在危险的太阳下泛着一片白光——几个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甚至都觉得睁不开眼。 李姐也眯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马上就到了——看见那栋标号为42的楼了吗?其他的楼都住满了,就只有那儿还有空位了。” “楼里既然不住人,那么贴反光布是为了什么?”林三酒不解地问了一句。 “白教授在做一个隔热实验,希望能把室内温度降到50°以下。等温度降下来了,咱们就都能住进楼里了,还可以在房间里进行无土栽培……”李姐说着说着忽然感叹了一句:“要是过去,一听见50°,还不得吓死了!多亏了白教授开发的药,才让大家都更耐热了。” “什么?”三个人听了这话,同时转过脸去,看着李姐。 药?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犹豫了一瞬,刚想开口问,李姐却已经把他们都领到42号楼跟前了。刚才梳着矮马尾叫小雨的女孩正站在门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笑道:“李姐!床位我已经安排好了,又从仓库拿了一些枕头床单换上了。李姐过来瞧瞧?”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李姐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对三人笑着说:“你们接下来跟着小雨,她负责这一栋楼里的生活事宜。你们先进去,我跟小雨说两句话。” 三个人点头笑笑,感觉像是进了一所寄宿学校——推门进了楼道。 一进入建筑物内部,立刻便感觉到温度低了不少,被高温烤得晕厥过去的皮肤毛孔也能够开始呼吸了——虽然从体感上来判断应该不止50°,但也相差不远了;与外界那种能杀人的温度相比,这位白教授的隔热试验,看来到目前为止进展已经算是相当惊人了。 林三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才收回后脚,身后小雨就一把推上了门。面对她有些诧异的目光,小雨忙笑了笑,示意他们去里面等。林三酒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了步子——她藏在身后的双手白光一现,多了一个对讲机。 这还是田鼠留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三酒就很想听一听,在外人不在的时候,绿洲人会私下说些什么。她趁小雨转过身去的时候,无声又迅速地把对讲机放在了门缝后,然后快步走进一楼大厅里。大概是都去睡觉了的原因,大厅里没有人,只有卢泽和玛瑟将她刚才的动作全部收进了眼里。 毕竟是一起经历过数场生死的,两人虽然有点吃惊,不过什么都没说,迅速地将表情调整得很自然。林三酒拿过玛瑟腰间别着的对讲机,背过身子按响。 从嗞啦的电流声里,传出了李姐的声音。 “……虽然这一次陈干部也出面了……但是,是我先发现的……还带他们参观了一圈……”毕竟对讲机不是窃听器,还隔了一道门,声音质量听起来很不好。三个人的耳朵都快贴上去了,终于来了一句清晰的——“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三个人应该算是我的吧?” 三个人怔了怔,互相看了一眼,再次凑近了对讲机。 小雨听起来好像在打太极:“……按理来说应该算你的……不过这事儿还得陈干部……要不你去问……” “找他……堂堂一个干部……”李姐好像抱怨了一句,又有点警惕似的朝小雨笑了笑:“……对外你还是别提。你也知道我……” 小雨十分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快,收起来,”一直在看着门外放风的卢泽忽然催促道:“她们好像要说完了。” 林三酒忙一把按掉对讲机,玛瑟接过去别在了自己腰间,三个人赶快拉开了距离。正巧这时候,小雨已经跟李姐道过了别,推门进来了——林三酒心下一提,看了一眼她藏对讲机的方向——不过,再过去取却来不及了,因为小雨已经笑着招呼道:“大家跟我来,看看以后你们的宿舍,我们花了很大力气,尽量弄得很舒服呢!” 没办法,只好再找机会来拿了。林三酒故意拖着步子走在最后,手里再次闪过白光,一张卡片飞到了对讲机上方,化作一块黑布罩了下去。 好在对这一切小雨都没察觉。这是一个圆脸蛋、个头儿不高的女孩,初接触时给人又热情又直爽的感觉,不过稍微聊上几句,就能在她身上体会到一种过早出社会而养成的油滑。不过这油滑藏在她的笑里,却不叫人讨厌——小雨领着几人下到了负一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楼下因为更凉快,所以已经住满了。你们将就一下,住负一层吧!” 说着,就推开了负一层的铁门。 地下两层楼原本的用途,已经根本看不出来了—— 占地广袤的负一层,被无数白色建材板给隔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单间。每个单间前面的建材板上,开了一个长方形的豁口充当门,挂起了花花绿绿、各色各样的布帘。 挤挤挨挨的房间,将空间划分成几大块,过道被切割成了窄窄的一条。地下室里虽然有灯,却没有通电,狭窄挤迫的过道里显得更加昏暗了。有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微微的鼾声,混着人群的气味,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叫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来,林小姐就住这儿吧。”进门后走了七八分钟,小雨就拉起了一个单间门口的布帘子。林三酒抬头看了看,见自己的单间上写着编号:1629。 林三酒朝里面看了一眼。 铁架子床不大,铺了一张薄薄的垫子。枕头扁扁的,还有一张床单叠了起来,大概是充当被子用的。这个条件要是放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妥妥的一个贫民窟;但是对于在坚硬地板上睡了一个月的林三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卢泽和玛瑟的房间却被安排得很远,一个在1734,一个在1736,要走上一百多个房间才能到。小雨说是因为绿洲的人越来越多,房间紧张——“要是白教授的隔热试验早点做完,咱们就都能搬进楼里去住了,到时我一定把你们仨放一块儿。”她这样笑着说。 “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先安顿下来。”林三酒赶紧对小雨说——要想拿回对讲机,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小雨应了,嘱咐了几句,带着卢泽和玛瑟走了。他们一行人前脚才离开,林三酒立刻掉头返回了一楼大厅。 推开门,她有点紧张地看了一圈——跟刚才一样,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迅速地朝大门冲去,没想到门后面空空如也,没有对讲机的半点踪影。 她一惊,忍不住低低“咦?”了一声,目光来回梭巡——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 “你在找什么?” 1667 又见面了 这一章稍稍有点长,不过也差不多了,大概再给我10-20分钟就能发啦 “你不知道,像超市这种物资丰富的地方,往往也是变故最多的……” 卢泽和林三酒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黑乎乎的货架当中,时不时盯一眼对方的背后。他们一人手里举着一支红酒瓶子——没办法,超市门口那儿除了这个还有点杀伤力,其他的都没法用。当然用红酒对付堕落种是不太靠谱,但是砸出去就跑还是能办到的。 玛瑟被他们刻意放平了,摆在门口两具尸体中间,一眼看上去就跟死人一个样。只不过她醒来以后会不会不高兴,就是卢泽的事了…… “咱们到熟食区——”卢泽低声说。他刚想说一会儿先从熟食区开始吃起,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恶臭。不甘心地拿起了一盒蔬菜土豆沙拉,才一入手就扔了:“全都坏了!都化成水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林三酒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两个人才摸黑将超市从头到尾地走了一圈。除了超市深处躺着几具尸体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这下就不用再继续警戒了,两人放下了红酒瓶子——一直举着也怪累的——并肩往回走。 “虽然没有阳光直晒,可是地下超市一没有了光,也太黑了……你知道哪儿有手电筒吗?”卢泽有点烦,“自从来了这个极温地狱,我一直就在黑暗里呆着。” “一会儿找找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卖的,毕竟是一家高端进口超市。”林三酒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食品区,各自抓了几包看不清是什么的食物,抱在了怀里。“不过,我记得他们有卖香薰蜡烛的……只要有光亮就行了。” 一边低声跟林三酒说着话,卢泽一边摸索着打开了包装袋。 “哎,这个是薯片……”他才刚刚惊喜地叫了一句,只听安安静静的超市里忽然回荡起了一声:“卢泽,你给我滚出来!” 正是玛瑟的声音。 “玛瑟?玛瑟,你醒了!”卢泽一听,忙拉着林三酒就跑,没几步就回到了门口。借着外面投下来的光一看,玛瑟正嫌恶地站在两具尸体中间,一头红发和一张黑脸看起来反差特别明显。 卢泽忙嘻嘻哈哈地解释了几句,又拿自己手里的薯片讨好了玛瑟半天,她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随即,她将目光放在了林三酒身上,似乎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 林三酒不知怎么顿时有点儿紧张,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望着玛瑟问道:“我的数据有问题?” “也不算是有问题……或许是我之前的样本太少了吧,”玛瑟安慰她似的笑了笑,说:“你的数据,跟我以前测量过的,都不太一样。” “怎么说?”林三酒忙追问了一句。 “光说也说不明白,还是你自己看看吧!”玛瑟话音一落,食指上的指甲立即伸长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指甲尖端泛起了淡淡的金黄色光芒。 玛瑟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有些暗的地方,示意二人跟上来。接着,她用食指在空中写起了字来——每一个写出来的字,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漂浮在了空气里。 林三酒想压抑一下惊讶的表情,可惜不怎么成功。 “左边是你的数值。”玛瑟一边写,一边解释:“我会把卢泽的也写下来,给你做个对比。” 【林三酒的基础能力】 高温适应:有效抵抗高达125°高温环境。 敏锐直觉:时灵时不灵,但是灵的时候比较多。 第三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林三酒的身体数值】 身高:168cm 体重:56公斤 百米平均速度:秒 神经反应速度:较快 视力: 脂肪含量:% 肌肉含量:% 潜力值:高 玛瑟刷刷地写完了,卢泽首先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呃?”,倒把林三酒给弄得心里一提。玛瑟白了他一眼,接着对她说:“你的数值还不止这些,我是把重要的几项挑出来了。一会儿咱们对比完了,我再一一给你写下来。” 林三酒朝她点点头,快速地将自己的数据都读了一遍。 她打小体能就很不错,身手也颇敏捷。在女生们都头疼的体育课上,她一向是如鱼得水的,高考的时候还靠体育加了不少分。当然从小到大,她也没少被男生嘲笑过“四肢发达”什么的……总而言之,除了一个潜力值,其他的数据在她看来都很正常。 在林三酒出神的时候,卢泽的数据也都一一浮现在了空中。 【卢泽的基础能力】 极端气候适应:能够在极度高温和低温的情况下生存。 身体强健:体能改善增强。 速度优化:比之前身手敏捷多了。 鹰眼:大大增加视觉范围,在黑暗中视物也会相对清晰一些。 攀爬跳跃:如同猫科动物一般敏捷。 第六项基础能力正在生成中。 【卢泽的身体数值】 身高:174cm 体重:70公斤 速度:120 力量:89 最大打击力:101 潜力值:192 只写了几项,林三酒就已经明白了——玛瑟见状,停下了指甲。“你现在也看出来了吧?卢泽的数值,是被我的能力高度概念化以后得出的,就像……嗯,就像游戏人物一样。” 林三酒点点头,目光在“潜力值”一行上流连了几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数值却无法被概念化——也不是说无法,而是没有必要。你的每一个数据都是实打实的测量值,都是体能测试中可以得出的结论……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潜力值。”玛瑟平静地解释道。 “所有人——至少,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里,潜力值都是一个具体数字。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罕见的机缘,否则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了……而你是第一个例外。” 卢泽的“192”仍然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玛瑟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在进化人类中,卢泽的潜力值算是比较高的了,也就是说,你至少也应该跟他是同一水平……” 204。 林三酒猛地抬起头来:“任楠!任楠的潜力值是204,我对他的尸体运用了能力,所以他的许多资料都写出来了……这么说来,我的数值还真的不大一样!” 卢泽仿佛被一拳打中肚子了似的叫了一声:“怎么那家伙的潜力值居然比我高?不可能啊,我是潜力小天王啊……” “你是笨蛋小天王还差不多。”玛瑟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头面向林三酒:“没错,你现在明白了吧?你的资料太不寻常了……我现在也没法给你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没事——”林三酒笑了笑。她本来对这些数值啊、能力啊什么的,概念就不太清楚,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资料不一样,想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她刚要招呼玛瑟也坐下吃东西,忽然卢泽愣了愣,问道:“你说……任楠的尸体你还保留着?” “对啊。”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摸口袋。不想一摸一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发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想来任楠的卡片被她留在之前那条裤子的口袋里了。“就在楼上,怎么了?” 卢泽重重地一拍大腿:“太好了!现在太阳出来了,咱们休整休整,晚上上去,搜一搜他的尸体……” 想起任楠诡异的死状,林三酒就忍不住有点不舒服。“搜他的尸体干嘛?” 想起任楠诡异的死状,林三酒就忍不住有点不舒服。“搜他的尸体干嘛?”在文字淡淡的金光下,她一双琥珀色的猫眼颜色更浅、更亮了。 卢泽一脸的得意:“当然是去看看他都留下来什么东西了。像他这种经历过几个世界的,一般身上都会带点有价值的东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人是你清除掉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玛瑟好像怕她误会,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林三酒倒是不在乎这个,她笑了笑:“行,那咱们晚上上去瞧瞧。现在呢?”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一包消化饼递给了玛瑟。 玛瑟取出两块来吃了,说道:“这个地方我看挺不错的,有吃有喝还没有阳光。一会儿咱们找些能照明的东西,先把超市清理清理吧……”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远处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这倒是——虽然空气很干燥,可是温度这么高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尸体不会腐烂。 三人都是又渴又饿了,当下风卷残云似的将一小堆食物吃了个干净,又喝了些水,卢泽第一个跳起来:“走,咱们去找那些香薰蜡烛去!” 已经知道超市里没什么危险了,这一次几人的行动速度就快多了,没一会儿超市里就亮起了柔和的蜡烛光芒——随着烛光,一股柔柔的香气也填满了超市。 “我们也经历了两个世界了,这还是头一个这么有浪漫气氛的。”卢泽一边走一边对林三酒笑着说,手里的死人肩膀一颠一颠的。 “你搬着尸体还能觉得浪漫?”林三酒抬着尸体的脚,有些哭笑不得。“天王,你赶紧的吧!” 两人抬着尸体,一步一步地挪上了电梯。玛瑟在电梯口张望了一会儿,回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这是她和卢泽在战争世界里学到的军用手势。两人赶紧加快几步,走到一楼,将死人丢在了另外一堆尸体上。 这些曾经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林三酒有些不忍,心里叹了口气,问道:“还有几具?” “不多了,就剩护肤品那边的两三个了。”卢泽抹了一把汗,小兔子似的白皮肤上红通通的。 一边说,三个人一边下了电梯,朝护肤品区域走去。 ——忽然“咚”的一声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超市里。 1668 被宫道一抽走的记忆 这章很快就好了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1603361665 末日六周年的一个问答 我今天懒(哪天不懒),写了一千字不想写了,不如放个之前六周年时给群里搞的问答篇来顶替一下更新吧?大家问的问题里,我发现不少都是关于人偶师的…… @9九五5 1.尾巴有想过给宫道一清久留女娲大巫女……之类的主要配角搞个起源故事吗?像人偶师的云守九城,美国队长的血清……一样的? 正文里有宫道一的背景/起源故事,至于清久留与大巫女的,我目前还没考虑好,可能会在正文结束后作为番外出现吧。(可能!是可能) 2.大洪水会影响末日世界的等级吗? 大洪水不会影响等级。 3.设定里原有的四个aa级世界还有没有机会排队出厂(并没有错字)啊? 哈哈哈估计没有机会了,毕竟我在八十岁之前想把末日完结掉来着。 @一条蛇藤 尾巴,末日的后续实体书在我有生之年还有机会看到吗! 这个嘛……严肃一点说,以目前国内对于文娱作品管制的力度来看,末日实体书是不可能了。我上次和一个编辑聊天,她跟我说有一本侦探小说都没过审,因为里面死人了……当然,有的出版社标准宽一点,有的窄一点,但是末日毫无疑问已经破掉了所有红线。 @张佳乐女友香草 卢泽真的死了吗?(再也不会出现的那种) 你看我像是长了一张剧透的脸吗!卢泽可是我埋了老久老久的一条大坑…… @武益坊岩茶 1.末日乐园能不能不要太早完结?一个世界找到一个朋友,林三酒那么多朋友至少要找五十年吧? 怎么样才能不写五十个世界,您开个价吧! 2.人偶师叫什么名字? 你等我,我问他一下,只要我有命回来我就告诉你。 3.能给胡常在和黑泽忌多一点出现的机会吗? 能……的……吧? @人偶师正版女友 1.结局会不会有林三酒的朋友死亡? 你看我像是长了一张剧透的脸吗! 2.人偶师究竟喜欢吃什么? 人偶师最喜欢吃西北风。 @御雪霄霜 想问尾巴,末日什么时候完结? 这个问题我每天都在拷问自己……虽然不知道各种填坑需要多久,但是两个世界内应该可以完结了,吧。(具体一个世界多少章嘛,那真是没有上限……) @戚悟 人偶师薯片的口味是什么? 鹤顶红味,三步穿肠味,之类的吧。 @苍白BT的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的几何图形是规则的吗,需要扣起来,那个扣是搭扣按扣卡口还是什么扣呢? 能问到这么细节的地方我真是没想到……我想象中是不规则的,两处几何形一扣,就合拢了,类似于一些腰带的锁(怎么越说越夜市了)。 @灯光往上飘 尾巴那些奇思妙想的烧脑副本都是查找了大量的资料才想出来的吗? 这是我非常痛苦的地方了,往往是因为时间所迫(上一个世界完结了,下一个世界不能拖太久),开了什么脑洞就写什么脑洞(比如荤食天地,蘑菇世界,奥林匹克),如果开始写了后悔了,想换跑道都不可能了……更别说查资料的余暇。要是事前有时间的话,我会比较想用来构思世界本身(或者拿来浪费掉,百分之八十可能是浪费掉了)。 @阿云的妈妈粉 1.人偶师的年龄是? 人偶师的年龄嘛……你一个当人妈妈的不应该最清楚吗? 2.人偶师喜欢的娱乐活动是? 在还是阿云的时候,他喜欢看烘焙影片和动物纪录片。 3.人偶师想通过礼包实现的愿望是? 你看我像是长了一张剧透的脸吗!(等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文里写过了) @非羽毛君 想问问尾巴,林三酒什么时候才会给波西米亚炸薯条! 好好,知道了,下次一见面就炸波西米亚。 @西江月 想问问尾巴末日里大家的生日啦身高啦年龄啦那些基本信息,就是人物卡上会有的那些(林三酒人偶师清久留礼包斯巴安黑泽忌波西米亚大巫女女娲就这些主要角色的,当然作为云党最想知道的就是人偶师啦) 我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作者,仔细搜集过大家的个人信息,发现以下问题: 来自各个世界的人们,因为纪年方式不同、儿时经历不同,导致他们的生日对我们而言没有意义。比如说,大巫女声称自己是在漩涡的第十八道湾时出生的,波西米亚根本就是一个孤儿,斯巴安说自己出生的日子还没到所以他也不知道,人偶师表示他希望自己没有出生过,只有林三酒很老实,说她出生那一年是2015年。 出生日期无法确定,年龄也就不能计算了…… 身高的话,大家很给面子,从高到低地排了一下队,大概是斯巴安—黑泽忌—清久留—林三酒(这二者差不多其实)—礼包—女娲—大巫女—霍比特人—猫医生—波西米亚,这样式儿的吧。人偶师拒绝参加排队。 1603450013 1669 什么朋友?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娜塔莉我现在是真的很愁 说卡文都抬举我自己了,现在我是连下一章该怎么写,从谁的口吻讲都不知道,就跟进入记忆副本的人是我一样,脑子一片空白。 我磨磨蹭蹭半天了,目前300字,今天还早,我暂时还不会放弃,就是给你们说一声,老驴可能会卸磨。我以前看一个作家说,自己从来不干家务活,唯有每每到了该写作的时候,他就开始热衷于给冰箱除霜……我现在就差不多,让我去高速公路旁边捡垃圾都行,就是不想坐在电脑前。 话说之前看到有人提出,林三酒记忆被删一事,是不是要借此修改第一个世界的bug,其实这个脑洞非常大也很妙,可惜有两点原因使它不能成立:第一,这不是以回忆录形式写的,读者看到的第一世界也是林三酒那时生命中实时发生的事,过后再说是被人改过的,不免有糊弄读者之嫌;第二,什么意思啊,怎么就bug了,你坐下我们好好聊一聊,不聊明白谁也别想走。 我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废话可说……噢,TheHauntingofHillHouse原来是改编于ShirleyJackson的原作,怪不得一个恐怖故事却动人心魄到让我把隐形眼镜都哭出来了……电视剧太受欢迎,我在线上图书馆里排位等着借这一本书电子版,要等俩月……第二季也出来了,虽然泪点低如我还是忍不住哭了,但是明显感觉不如第一季。 ShirleyJackson确实是一个名声远不及才华的作家,我肝脑涂地(?)推荐。 1670 两个空子 神奇,这一章居然快出来了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671 下一步行动 这章很快了!五分钟吧 一瞬间,场面混乱极了。m.boyaec.com 玛瑟的胳膊肘被林三酒猛力一扑,在地上蹭破了皮,正火辣辣地疼;她一句“你干什么”还含在嘴里没说出口,只听身后卢泽就大喊了一声,举着刀冲了过来,在两人的身上猛地一挥—— 呛啷一声金属脆响,一根尖细灵活的黑影擦着玛瑟的脸,被卢泽一下击飞了出去。她眨眨眼,这才发现那是一根堕落种的口器。 林三酒一个翻滚,迅速跳起了身;紧接着玛瑟也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脸上一热——伸手一摸,原来到底还是被口器划破了皮肤,出血了。 几滴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溅红了一小块地方。 “啊咕……阿姨,思思可以喝这个吗?”小女孩柔亮的童音,怯怯地响了起来。 在场三人没有动,各自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员工室的门大敞四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强烈腐臭一下子就扑了出来。一个穿着浅粉色小碎花裙的——世上没有人可以管这个东西叫小女孩——堕落种,正站在门口。 与之前见过的那个保安不同,王思思的身体比他小了一号,似乎要丰润一点点。虽然依然是皱巴巴、一叠叠的深褐色皮肤,可至少小碎花裙还好好地穿在她身上——只是不知道是王思思本身渗出的黏液,还是什么人的血,染黑了胸口的大片布料。几根稀稀疏疏的粗黑毛发,从她头顶叠在一起的粘稠皮肤里钻了出来,还系着一个原本应该是粉色的蝴蝶结。 那大概是王思思的马尾辫吧。 她好像很高兴似的,抓着自己的裙摆晃了两下,口器中发出了“咯咯”一笑:“谢谢哥哥姐姐阿姨,思思又可以吃东西了。” 林三酒刚要说话,突然间她灵活的、像尖刺一样的口器猛地向前一刺——几人不约而同朝后一跳,躲了过去——口器从地上一扫而过,刚才的血迹瞬间就消失了。 血一入口,王思思顿时“呃啊”了一声,口器中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嗡鸣声。“不好吃!不好吃!我讨厌这个!”——相比保安来说,她的口齿清楚多了。若是闭上眼睛,听起来根本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在发脾气。 随即,她失去了眼皮的眼球转了转,落在了林三酒的身上。“你就是刚才那个一点都不温柔的姐姐呀。” 林三酒只觉自己胃里不住涌起一阵阵酸液来——她强忍住不适,冷冷地说:“是我们小看你了。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堕落种的智力竟然可以这样发达……” 她的个头要比王思思高出不少,又是正对着员工室的大门,因此只需抬头一看,就将员工室内的情况尽收眼底了。 在王思思的身后有一张工作台,此时工作台上仰面倒着一个穿着超市制服的中年男性尸体,喉咙处被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恶臭正是来自于这具死尸。尽管高温下尸体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可那副惊惧的神色仍凝固在了脸上,看起来是那么显眼。 卢泽的“鹰眼”能力此时发挥了作用——他轻轻一扫,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小酒,玛瑟,那死尸胸前有个名牌……他叫王智伟。” 玛瑟浑身颤了一下,与林三酒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件事。下一秒,猜想就被证实了—— “……你认识我爸?”王思思雪白硕大的眼球,在干缩成深黑色的眼眶里滚了一下,看起来几乎要掉出来似的。 “你吸干了你爸爸的——”玛瑟一句话没有说完,似乎忍不住反胃似的,捂着嘴,将剩下半句话随着胃液一块儿吞了回去。 林三酒忽然意识到,为什么王思思要比保安看起来丰润一点了——因为她身体里确实装着一个人的体液! “我明白了——在你袭击你爸爸的时候,是被谁看见了?这儿的经理?她大概吓坏了,趁你吸血的时候,就用钥匙把你锁在了这间房里,对吧?门的质量太好了,你一个小干尸根本出不来。”林三酒不动声色地说道,同时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蓄势待发。“我们来了以后,你听见我们的声音,就想出了这个骗我们放你出来的办法……真看不出来,你那干瘪瘪的脑子竟然还这么好使。” 被她的刻薄言语一激,王思思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嗡鸣,愤恨地尖叫了一声:“你以为你水分充足,就很了不起吗!”同时,口器毫无预警地朝林三酒袭来。 由于王思思个小,口器也短一些,加上林三酒早有准备,朝身旁卢泽的方向一滚,第一击便落空了。紧接着,一秒钟也没耽搁,尖利的口器马上便朝着二人的方向甩过来,发出了尖锐的破空之声—— 卢泽忙举起菜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口器被拦下来了短短一瞬间,刀却远远地飞了出去,顿时两人的手里都空了。 玛瑟见状不妙,一个加速扑了上来,指甲早已伸长了半米,直直地朝王思思的眼球扎去——可那口器实在太过灵活了,蛇一样地卷了回来,一个抽击,就把她的攻势给打散了。 王思思啧啧了两声,很遗憾这个被打落在眼前的人,偏偏是个不好吃的——不等地上的玛瑟看清楚呢,口器已经嗡地一声,再度袭向了林三酒。 只是这一回,林三酒却不避不让,反而迎头冲了上去,就在口器马上要碰着她喉咙的一瞬间,她猛地一把抓住了口器的尖端,一发力,硬是把口器扯开了一点距离。 立时,王思思脸上的皮肤层层叠叠地堆在了一起,似乎十分高兴:“哈哈,白痴,我从你的手里也可以吸血的!” 卢泽和玛瑟同时一惊,正要扑上去帮忙的时候,忽然白光一闪,接着只听王思思突然尖嚎了一声,不住地甩头、扭动、挣扎——她惨嚎的音量之大,几乎将货架上的东西都震落了下来。 原本沾满黏液的尖刺上,此时正深深地插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菜刀——而刀柄,就正好握在林三酒的手中。听见了王思思的惨叫,她恶狠狠地笑了一下,两只手紧紧握住刀柄不敢放松,这样一来等于固定住了最危险的口器——紧接着便朝另两人喊道:“卢泽你把她踹回房间里去!玛瑟,你关门锁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即使王思思也听见了这个计划,可什么都太晚了。一个黑影飞速冲了上来,当胸便是重重一脚——一阵磕啦啦的声音,似乎是卢泽将她的胸骨都踹碎了—— 林三酒瞅准时机,猛地放了手,还扎着一把刀的口器便随着主人远远地跌回了房间中。 一旁的玛瑟早就做好了准备,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冲了上去,握住了门把手。 就在这时,房间里一个清亮的女童声音哀哀切切地急叫了起来:“阿姨,我错了,阿姨,不要把我锁起来——呜呜呜,我好疼……玛瑟阿姨,我再也不敢了……” 玛瑟身子顿了顿。 紧接着,她低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我才不是你阿姨!”话音未落,她就重重地砸上了门,同时摸向了锁孔——刚才的钥匙串还一直插在门上——两次转动,门就被重新牢牢地锁了起来。 一直到这时,林三酒才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咕咚”一声,卢泽也躺在了她身边,也是一脸疲惫。 王思思的哀切哭叫还在不断地持续着,一会儿像个小女孩似的可怜啜泣,一会儿朝玛瑟不住地哀求保证,见都没有效果,便又是一阵刺耳的怒叫——可无论她怎么叫、怎么撞门,外面的三人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这可怎么办?”卢泽苦笑了一下,顺手抓了几条毛巾,扔给了林三酒和玛瑟。“难道我们就要跟一个堕落种一块儿,在这个地方安顿下来?” 林三酒一颗心还扑通扑通地直跳,她用毛巾擦了擦手心受伤时冒出来的血,这才叹了一口气说:“咱们找几个货架子来,把门口堵住吧……不然除了这个地方,咱们还能去哪儿?” 玛瑟点点头说:“刚才我们出去找钥匙的时候,差点被晒昏过去……”想到这个,她有些黯然地说:“明明这些堕落种还保留着神智,怎么能对自己亲人下得了那样的狠手?” 可惜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三人喝了些水,稍事休息,一块儿合力将附近的几个货架都推到了门口,严严实实地把门给封住了。每一个货架都很沉,加上几人还特地把用不着的商品都留在了上面,想来连门也撞不开的王思思更没有可能出来了。 干完了活,林三酒已经累得不行了。从昨晚半夜里被热醒开始,到现在不过五六个小时,可她的世界却已经是翻天覆地——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可如今她连杀人也不在话下了…… 因为这家超市没有卖床上用品的,玛瑟便抱出来了一摞大浴巾铺在地上,权当床单用。林三酒小心翼翼地用半瓶水擦洗了一下身上的臭汗,就一头倒在了浴巾上。 超市门口的卷帘门,已经被他们放了下来,用死去经理的钥匙上了锁。外面阳光浓烈得可以杀人,而在这个地下超市里,却仍是一片让人得以活命的幽暗。三个人并排躺在了浴巾上,听着不远处王思思尖利又无奈的嚎叫,逐渐地,景物也模糊了,声音也淡了…… 林三酒就这么睡着了。 1672 Shark Tank! 这章很快就好了,我觉得可能有点水……?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673 做事啊,得有路子 这章很快就好了,再给我不到十分钟,就肯定能发了。考虑到字数较少,说大水漫灌不太准确,溪流潺潺吧……在不想写文的时候,我的水文功力蹭蹭上涨 这是一张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的卡片,没有了简陋的蜡笔画,通体漆黑,十分漂亮。 翻个面,只见上面用银色的字写着: 【恭喜你升级了1】 介绍:第一次出现进阶能力升级时出现的卡牌。本卡会详细介绍林三酒的进阶能力,所以请该人类务必保存好,以免丢失,造成信息泄露哦。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 升级次数:1 下次升级预测:遥遥无期 升级福利:升级以后你可以每天转化8件物品了哟,而且卡片的图案也会好看很多。对卡片的遥控能力也终于进一步提升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拥有了召唤日记卡的能力喔! “什么乱七八糟的……扁平世界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头一回得知自己能力名字的林三酒忍不住喃喃地说了一句。“而且日记卡又是什么东西?” 黑卡仿佛有感应似的,字迹逐渐淡化消失了,另一篇文字浮了出来。 【日记卡】 虽然说是日记卡,不过并不是每天都能召唤得出来的噢。具体什么时候可以把它叫出来,就请你不断地尝试吧!体验,才是真人生! “再不说点正经的我就把你撕掉。” 字迹马上又换了。 【日记卡】 召唤出来以后,可以记录卡片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根据主人能力大小,决定细节的详尽程度。持续时间:三个小时,三小时后停止记录,卡片保留,下次记录前必须清空。记录范围:方圆五米,或以小于这个数字的实体墙壁为准。注:该卡片人人可见,不可遥控,易于损毁,请妥善藏好。 “哎?虽然不能实战,不过这个好像有点意思。”林三酒顿时来了兴趣,把解说卡放在了一边,摊开左手,轻声喊了一句:“日记卡。” 没有反应。 “日记卡。” 仍然没有反应。 “真的这么难叫出来啊……”林三酒郁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不经意地在解说卡上扫了过去。 只见黑卡上的字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变了,此时赫然写着:“召唤时请虔诚地说,我要写日记了。一叫就出来的那是狗。” 林三酒忍着头上一跳一跳的青筋——她真是怎么也适应不了,自己变化出来的卡片居然态度这么差——低声咬着牙喊了一声:“我要写日记了!” 在她做好心理准备,要像个傻子似的喊个七八遍才行的时候,手心里微微一硌,出现了一张纯白的卡片。 大小好像和以往的卡片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像笔记本似的,用一条条线划出了格子。 她想了想,咳嗽了两声——果然,卡片上迅速浮现了一行字:“林三酒咳嗽,两下。” “有意思!”她惊奇地笑了,随即心念一动,又把卡片收了起来。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林三酒开始感觉到了阵阵困意。要是早一天进化就好了,早上就不用冒险用对讲机了……把这张日记卡往哪儿一贴,不就是妥妥的监视器吗!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毕竟也是折腾了一个早上,她慢慢地闭起了眼睛,终于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她是被周围逐渐响起的说话声、走路声、碰撞声给叫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下室里已经亮起了灯。 虽然这么大的负一层里只亮起了十几个灯管,但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电灯光芒的林三酒,在醒来的一瞬间竟然感动得有些怔住了——仿佛人类文明会从这微弱的电光中,缓缓复兴一样。 似乎是起床的时间了。负一层里大部分的绿洲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封闭的空间里回荡着嗡嗡的说话声和杂音。她从床上茫然地坐了起来,想着要不要先去找找卢泽和玛瑟。 “哟,你醒了?”布帘被人一把掀开,露出了方丹总是木着表情的脸。“你收拾收拾吧,晚饭时间到了。” 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饿了——林三酒说了一声谢谢,又问道:“吃完晚饭以后,大家一般都会做什么?” “干活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比如我就是水井维护组的。” “这里有井?”林三酒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可以做饭呢!看来高温蒸发的只有地表水,地下的水依然还存留着。“不过,水井还要维护吗?” “那当然了。毕竟现在可不像过去,放着不管的话,连水井也会很快干涸的。再说,水打上来还要消毒、控制温度、运去食堂……都是我们的工作。”方丹想了想,对她说道:“今晚吃完晚饭以后,可能就会给你分配工作了。唉,好不容易隔壁来个人,就这么又没了。” 语气里简直已经把她当成个了死人一样。林三酒不由翻了个白眼,没搭腔——她正想要多几句关于白教授的事情,忽然只听楼层里几声尖利的哨子声划破了空气,顿时引得人群骚动了起来。 很快,无数匆匆的脚步从布帘下面经过,还不等林三酒问出口,方丹已经朝她招呼道:“食堂开饭了,走吧!” “等等,我还有两个朋友……” 林三酒刚刚迈出自己的单间,话才说了半句,从后方而来的饥饿人潮一下子就将她裹住了,卷着她就朝前涌去。她身不由己地被推着走出了好远,前方也被人群重重包围着的方丹,转过头远远地冲她喊了些什么,也听不清楚。 虽然自己力气比众人强,但总不能把身边的人都掀开……林三酒苦着脸,被人潮推挤出了大楼。 一直被挤到了楼前的空地上,她才终于算是能喘一口气了,停下步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 夜里的绿洲跟白天比,又是另一番气质。 每一栋的楼顶,都亮着一个大大的探照灯,交互辉映着照亮了整个工厂区。不知在哪儿的备用电源组正隆隆地发着电;远处用作食堂的三层楼灯火通明,人潮的喧嚣声像浪潮一样起伏着。 看见电灯、看见这么多人,鼻子里还时不时闻见饭菜香,林三酒怔怔的,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于极温地狱里。 “小酒!”忽然只听远远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尽力叫着她的名字。 林三酒回头一看,只见玛瑟正辛苦地挤出了人群,一个劲儿冲她挥手,一脸焦急。 “怎么就只有你?”她连忙迎了上去,四周看了看,问道:“卢泽呢?” 玛瑟喘了口气,这才答说:“我们往外走的时候,卢泽偏偏进化了!我一个人拖不动他,正好看见你了,快来帮忙!” 一张严肃的假条 对不起各位,我今天无法更新了,原本用于码字的时间,说实话,被我浪费了。今天出了几个事情,有自己私人的,也有公共领域的,还有涉及到以前我很关心的一个cause的……搞得我情绪波动很大,期间试着几次坐下来码字,但是脑子里嗡嗡响,完全无法专注。反复拿起手机,划最新的进展,大篇大篇打字,满腔都是不平、愤怒和委屈,心神都被吸进去了。拖到现在我意识到我今天是没法更新了。真的很对不起大家,我知道我旷工多,更新不稳定;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但目前的更新频率,其实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上限了,所以一有点什么变故,很容易就会让我失去这种颤颤巍巍的平衡。是我太弱鸡了。《末日乐园》一张严肃的假条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b>末日乐园</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1674 蹭团林三酒 这章很快就好啦! 没有了火光以后,幽深的海沟又恢复了它以往的寂静,陷入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自亘古以来就是这样的黑暗。m.kanxs.me隐隐传来的水浪声,越发显得这儿一片死寂——直到有个轻轻的声音打破了它。 “这么久才来?我差点等睡着了。” 女性冷静平稳的声音刚一落下,一团银光就亮了起来,自黑暗中染出了说话人的身形。一头有些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双琥珀色、不含半分感情的眼眸——不知是因为她面上的神色,还是因为脖子上一圈雪白的绷带,她身上正散发着淡淡的肃杀之意。 对面的脚步声一顿,似乎有些愕然。 林三酒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人影,嘴边浮起了一丝笑:“是不是很奇怪?你们今晚要来动手,我怎么会知道呢,对吧?” 在银光的照耀下,三张浮肿惨白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表情。 半晌,还是海娜低低地发话了。“林小姐,你一直都不信任我们?” “……是因为这个。”林三酒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 【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 跟着许多人一块儿,像沙丁鱼一样挤在公交车里的时候,一直忙到七点多才下班的你,觉不觉得很累? 坐在废墟之中,啃着已经霉坏了的饼干时,想到家人都死了,只有自己不知什么原因还在苦苦挣扎,觉不觉得很茫然? 生而为人,真的很痛苦,很不由自主。 如果有人能向你提供一条不一样的路,更加轻松、快乐、简单的路,你会接受吗? ……以上,是疯狂科学家A为他的最新实验室作品而想出的宣传词。正如宣传词中所暗示的一样,这瓶人鱼养成液可以在细胞的层面上,将人类的身体细胞逐渐替换成人鱼的细胞,如果长期或者大量饮用这种养成液的话,最终可以变成人鱼完全体。 介绍:人鱼是一种比人类更加先进、优秀的种族。(疯狂科学家A于6958年说。)人鱼几乎完全摒弃了人类头脑中的负面思维和负面情绪,因此人鱼是一种永远和平、永远快乐的生物,不知猜忌、疑心、欲望为何物。变成了人鱼后,从此你将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深海之中,再没有一丝烦恼。 历史:人鱼养成液在研制成功后的第二年便遭到了封禁,从那以后只有在偏远之处才能偶尔看见。 PS:吃下人鱼完全体的肉后,可以获得更强壮灵敏的身体、增加一百年的寿命、更加灵活的头脑——这几种功效随机发生,如果三种都想要,那么吃三个不同的人鱼就好了。 “这个东西,很明显是新世界生成的特殊物品,而不是这艘客轮上的储存水——作为这艘船上曾经的乘客,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事实,反而拼命引他去喝水?”林三酒嘲讽地笑着说。“是因为你们都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变成人鱼,好吃他的肉吧?” 对面三个堕落种沉默了几秒。 半晌,汉克开口了,声音很不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已经把标签都在水里泡过撕掉了……” 原来这些人鱼养成液以前是有标签的?这倒是解释了堕落种们为什么会了解它们的特性——林三酒没回答,轻轻哼了一声。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应该慢慢来。直接踩着脖子灌完一整箱,咱们早就把人鱼肉吃进肚子里了。”汉克抱怨了一句。 海娜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不去看她的脸的话,还真像是一股微风般舒心:“林小姐,可惜你身上有毒,不然我们也可以让你以人鱼的样子多活一会儿的……你去了那个世界以后,不要怪我们哦。” “哐当”一声,她的话音才落,远处的黑暗里就发出了一声撞击响声,好像是谁撞上了什么。 海娜迅速地转过头去,在她脖颈上一块组织脱落下来的同时,申连奇发白的一张脸也从漆黑一片中露了头。 几个堕落种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就在一边听着,猛然见到他露面,一时之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林三酒笑了一声,扬声对他喊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昏暗的光芒中,申连奇点了点头,看不清楚神色。 “咳,哈哈。” 从对面传来了这么低低的一声。叫林三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汉克眼睛弯了起来,竟然笑了。 现在的申连奇还不算完全体,计划等于说已经暴露了,有什么可笑的? 她的疑惑才浮上心头,下一秒,她就懂了。 申连奇一边脚步急促地朝几人走来,一边对她解释道:“林小姐,我相信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苛责汉克大哥他们了……” 语气竟然坚定又柔和。 “……刚才的对话,你没听见?”林三酒瞪大了眼睛。 “我听见了。”申连奇点点头,随即温柔地看向了海娜。“首先,我相信汉克大哥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他们的心地,我还不了解吗?其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真的想要我的肉,割一块给他们就是了,我也不会死……” 汉克又“哈哈”笑了两声,声音里含着一种叫人讨厌的味道:“林小姐,你做的这些事是没有用的,放弃吧。他已经是百分之七十的人鱼体了,在这个程度上,他的思维方式已经跟人鱼完全体基本没有区别了。” 林三酒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他当着申连奇的面,说完了这么一番话以后,后者不但没有该有的反应,反而十分赞同似的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句“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状态”。 这叫人鱼养成液?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竟然能把人洗脑成这样! 一旁的海娜忽然伸手握住了申连奇的手,低声又温柔地说了一句:“小奇,林小姐刚才说想出去,我们把她送过去。你去屋里睡觉,等我们回来,好不好?” 简直像是大脑被人抽走了一样,申连奇点点头,含情脉脉地应了一声“好”;他转过头对林三酒道:“林小姐,如果你想出去,那祝你好运,一路平安。你看汉克大哥他们对你多好——”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黑影忽地跃了起来,申连奇猝不及防,一只沉重的靴子已经踹在了他的后脑上,挟着沉重力道,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 当他的身体倒在甲板上的时候,林三酒气呼呼地骂了一句:“听你说话我就来气!” 这一脚的力道太大了,剧痛之下一阵迷糊,申连奇迅速昏了过去。 海娜瞧了他一眼,温柔地笑了一声:“这样省事多了。” 她的话就像是一个信号似的,汉克的口器立刻拦腰挥了过来,林三酒刚想要后退,只听身后“咕叽”一声水声,随即飘来了一股臭气,原来是大德刚才趁机绕到了她身后去。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避好了。口器也是堕落种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一旦与自己的皮肤接触上了,汉克也是个死—— 然而当口器近至眼前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了不对,脚下一蹬,侧身从大德旁边擦过;后者的口器随即紧跟了上来,林三酒急忙往地上一滚,这才险险地避过了。 停住了仔细一看,这才留意到原来他们的口器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从末端往上的一段距离,都被一截黑黑的什么玩意儿给包住了,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壳,在边缘处还闪着刀子似的利光。 三个堕落种见一击不中,汉克一脚将申连奇踢进了水里,随即排成了一个包围之势——身处于这样的包围圈里,林三酒想避过他们的口器碰到他们的身体,成了一件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真是的,我看你这样挣扎都累呢。”海娜柔柔地说。 林三酒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汉克没有听清,跟大德一起,两条口器朝林三酒左右夹攻了过去。“不必求饶了,留你,我们没用啊!” 林三酒躲了过去,笑了:“我没求饶。我想说的,只有一点——” 她一边说话,一边一低头,避过了海娜来自背后的偷袭。 “你们真的太土了。”林三酒好像忍不住笑意了,“不过也不能怪你们,毕竟从一睁眼,就在这黑幽幽的海底里。” 顶着几个堕落种异样的目光,她手里一动,一个80年代造型的大录音机就已经提在了手里。 这是她在红白对抗赛中赢回来的八件奖品之一,名字就叫做【录音机】—— 介绍:录音机。里面有一盘磁带,可以录音。除了不用电池就能使用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特殊作用。 这个东西,如果落在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手里,都是妥妥的一件废品。可是唯独在林三酒眼里,它的价值甚至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咳咳,好,老子第一个来说,你们都别抢啊。”按下了PLAY键以后,棕毛兔一本正经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几个堕落种愣了。 带着一丝电波的沙沙响,兔子一拍爪子说道:“急冻能力!从眼睛里面唰唰地射出冰冻射线,被小酒看见的人都会成为冰雕!哈哈哈,怎么样,哥们儿我的想象力不错吧……” 林三酒嘴角噙着一丝笑,在她绷带下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开始微微发热。 1675 蹭团成功……? 很快就好啦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m.999wenxue.com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676 漫步云端的资源 当林三酒在观景台外停下脚、转身往回看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找些什么——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难以判断什么是“异样”。 她想用问题试探一下那导游小姐,不过满足了好奇心的团员们恰好也从观景台里陆续掀帘子出来了;在人员集合、对她的简单介绍、继续带团的一系列工作里,她自然也就没了和导游小姐单独说话的机会。 “大家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吗?”导游小姐又变回了愉快专业的模样,刚才往林三酒身后看时的一丝紧张,已经全都消失了。 “我觉得我精神好像受创伤了,”一个胖乎乎的女人笑着说,“底下怎么那么多模样诡异的东西?有一根笔直的东西,应该是植物,但是植物长成那样子,真的很冒犯我诶。” 另外几个团员闻言都笑了起来,纷纷附言讲了几个自己隐约瞧见的东西,不过谁也没能穿过烟霾望见最底层的大地,更没人看见什么活物。置身于他们之间,看着他们谈笑的时候,林三酒几乎有一种回到了末日之前的错觉:在世界末日了之后,人竟然也可以这样踏实、这样悠闲地享受一段假日吗? 接下来,旅游团没有沿着刚才的米伸路方向,反而从另一边穿过了楼内广场,走向了另一个连接着天空街道的窗户。大多数团员可能都是十二界内居民,对于各种各样的商集摊贩、稀奇古怪似乎司空见惯了,一路上停也没停——反倒是林三酒,要一边赶上旅游团一边四下张望,倒是辛苦了脖子。 “徘徊之道是CBD最早建成的天空街道之一,”导游小姐一边说,一边首先从扩大了的窗户里钻了出去。“大家请跟上来,步行通道在两侧,右侧通行……你们抬头看,这条街最出名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建造方式使它变成了本地最大的生物园呢。” “徘徊之道”是一条大概有十米宽的长路,中央是给交通工具留出的两条车道,许多独轮车和自行车之间,还走着一个个可以用来载人拉物的物品或特殊物品:加了速的滑板、安装了太阳能引擎的轮椅,或一只坐着人的大茶壶都不算稀奇东西,甚至还有一匹很像是殡葬用品的白色纸马。 林三酒扫了一眼,一时倒是没看见狗拉雪橇;两侧的步行道上人来人往,进化者和普通人混杂在一起,好像都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了。因为要看的东西总比其他人多,她慢一步地抬起头,登时吃了一惊。 “那些是……”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鸟吗?” “徘徊之道”的棚顶,是以各种粗细不同的树木枝干搭建在一起的,交错互织,高高低低,看起来有一番凌乱不羁、却与CBD格格不入的风格。 或许是因为它的构造实在太适合休息了,在被枝干切分得密纹网布的碧蓝天空下,居然是一片片大大小小的圆肚子——厚天鹅绒似的暗蓝色亮肚皮,鲜红的、趴平了的两只小爪,因为有点过胖而从枝干间微微垂下来的白羽毛肚子,一只晃晃悠悠伸在半空里的粉白脚……一只长得怎么看怎么像鸭子的明黄色大鸟,在低头蹭鸟喙的时候,黑眼睛还跟林三酒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好像在嫌她的目光不礼貌。 林三酒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见末日世界中形形色色的鸟。说来也怪,漫步云端里到处都不缺人类,可是唯有当她看见了这么多叫不上名字、栖息在头上的鸟时,才突然感觉到了广袤世界里仿佛脉搏一般跳动着的强烈生机。 “漫步云端居然保存下来了这么多鸟!还好加了一层防护罩,”那个胖胖的女人走在林三酒身边,仰头张望着说道:“有趣是有趣,我也不想弄一身鸟屎啊。” “它们吃什么啊?”林三酒听见有人问道。 “主要是人类产生的垃圾,”导游小姐答道,“在漫步云端里,像是骨头、筋膜、鳞片或者烂菜叶之类人类不吃的东西,一般都会拿来喂鸟。当然,菜叶比较珍贵,没什么人会把它们放到烂啦。它们也会去烟霾层浅层中寻找植物和种子。对于鸟蛋的采集,我们也是有规定的……” 一边听着她的讲解,旅游团一边在“徘徊之道”上继续往前走——当又一个神色自若的普通人从旅游团旁擦身而过时,她身边那个胖胖的女人忽然叹了口气。 “唉,”她低声说,“漫步云端这一点可做得真好。” “什么?” 胖胖的女人很健谈,立刻来了话兴:“我是说他们这儿的普通人,可真不错,是不是?” 林三酒茫然地看着她。 “你不是十二界人吗?”胖女人顿时明白了,肉乎乎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很自来熟地说:“我明白了,你半途参团原来真的就为了观光。” “那……你们难道不是吗?”林三酒的目光从前方人头上划了一圈。 “这个一日游团有个最吸引人的亮点,”胖女人介绍说,“行程中最后一步是‘置居与雇佣展’哦。我们都是打算要么在这儿置居,要么在这儿雇一个帮佣的。” “帮佣是指……”林三酒懂了,“普通人?可是其他十二界也有普通人啊?” “你不知道吗?”胖女人笑着说,“漫步云端这一点做得特别好,我觉得应该向十二界都推广呀。这里的人一直以来就是分社会阶层的,进化者属于上流阶级,普通人就是……唔,普通阶级。对他们而言,进化者就是更好的人,能力更大,对世界的贡献更多,所以划分阶级是天经地义的,服务上层阶级也是自然而然的。当然,态度好、又专业,还忠心耿耿,导致他们的人工也不便宜就是了。好佣人可真是难得的很。” 她吐了口气,继续说:“你看,漫步云端其实按理来说,环境条件是不太理想的。这些高空中的建筑,时时都要人打理维护、加固拓展,还要花费人力物力巡逻、防止堕落种,就连出行也不方便,必须要有空中飞行器。像是开垦农田、开采水源什么的,更是困难重重……可漫步云端依然能发展成十二界之一,能在来来去去的进化者中保持得这么井井有条,那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最大的、最宝贵的资源,是他们的普通人。” 1677 恐高症的空葬活动 “记住了么?小依说中心十二界里,每一界都有一些非常出名的碰头地点,周围都是供人长期落脚、等着与人见面的旅社……到时你可不要走错了。” 兔子的表情非常郑重。 同样的嘱咐,林三酒昨天就已经听过一次了。她笑了笑,揉揉兔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你放心走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到达中心十二界的。” 兔子很不高兴地将被她揉乱了的毛抚平整——自从被腐蚀过一次以后,它的毛又长长了,此时看着像个拖把——“另外你还得小心些,人偶师似乎在签证官系统里给你挂了名了……一到中心十二界,马上躲起来啊!” “我知道了,你安心。” 在随机名四人组和白小可先一步传送走了以后,又过了两三个月,终于到了兔子离开的时候。它跟林三酒都是在极温地狱中一个时间段里进化的,因此传送时限也差不多;在目送兔子的身影逐渐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以后,她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想到它即将去的“狂欢节”世界,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身边只剩下了薛衾和千正关——薛衾只比她晚两个月,千正关却还有将近十个月要独自挨过,此时一张小脸直发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得赶快把该告诉你的都说完。”林三酒看了看薛衾,后者虽然仍然努力保持着冷硬的神色,但时不时地就流露出了一点迷茫。两个月后就是她的第一次传送了,但到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千正关,林三酒也感觉很不放心,将一些要注意的都细细与她说了。 在此以外,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两天份的口粮以外,她还把剩下的所有食物,甚至包括在极温地狱中收获的鱼肉干,都通通给了千正关——“你就挨着树根坐,这样人家抢不了你的……你自己也省点吃,知道了吧?” 千正关眨巴眨巴大眼,又像是磨年糕似的慢慢地说:“林姐,以后只要我能帮到你的……” 林三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受不了他慢悠悠的说话方式。 等一切都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要传送走的迹象——干脆自个儿找了地方坐下,检查起身上带的东西来。 难得有这样一次闲暇,她干脆把自己的卡片库全翻了出来。 从极温地狱带出来的日用品,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口器更是早被她扔在了黑塔上,现在想想没了这么趁手的武器,还真有几分可惜。属于极温地狱的、能够让她回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林三酒微微地叹口气,看着手上的香薰蜡烛,想起了当初在超市的那一段日子。 好在从伊甸园里,她又补充了很多物资。 最近用得最频的,还要算是从伊甸园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粒子高频振荡切割刀】了——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长刀,实际却已经彻底超越了传统刀“锋利”的概念——在它的振荡切割方式下,只有切得快不快,根本没有切不开这一说。 跟它相比,从伊甸园士兵身上缴获的枪支就显得又大又笨,威力也强得不好掌控——林三酒想了想,仍然将它跟切割刀一块儿收了起来,以防日后不测之需。 除了【吹泡泡的女孩】这个追踪爆炸装置、和已经没有用了的微生物烟云回收器之外,她手上还有三件从实验室里得来的黑科技,每一件都充满伊甸园标志性的嗜血特征;而剩下的一小堆,都给兔子几人分了——这么一看,在伊甸园的收获还真不错。 【融肉化骨吹风机】: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不要用它吹头发!作用顾名思义,超高温热风下,不一会儿人体就会融化成为黏黏的一滩……需要配备能源块使用,每块可以吹风一次。 “当时走得匆忙,顺手拿了四块……应该也够了吧?这玩意儿怪伤天和的。”林三酒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手下的亡命魂,将它和能源块收好了。 【龙卷风鞭子】:真的没有比这更直白的武器名称了,完全用不着介绍。鞭子手柄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并不大,直径不到两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发明者是为了用它看漫天飞舞的槐花。 【猫叫闹钟】:每天清晨固定响起的猫叫声,真的很烦啊……不过这一只闹钟,为非常喜爱历史上猫形象的研究员所制造,所以声音其实还有点可爱。 “……作用呢?真的只是闹钟而已?”林三酒彻底蒙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只能用来叫起床,哪里嗜血了?” 对着猫头形状的钟发了一会儿呆,她最终还是把它收起来了——别的不说,模样倒还挺好看的,反正变成卡片也不占地方。 跟【猫叫闹钟】放在一起的,是【犬用飞盘】——这个东西一路把他们引到了树根上,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风波,结果最后也没找到基座在哪儿,林三酒还真拿它有点头疼。 “会不会是耳导最开始发现了一点点树根,所以把基座埋在上面了?”想了半天,林三酒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推测,如果基座发出的是波长之类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树根一块儿扩张了?“没有了基座,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算了,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沉。” 想到了耳导,林三酒便心情复杂地拿出了他的尸体卡。 老实说,被自己害死以后,耳导的尸体还真的帮了她不少忙……要不是他的血,恐怕林三酒早就死在了辐射之下。 “这儿到处都是树根……等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会给你好好安葬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收好卡。 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防辐射服、从广朱房子里翻出来的衣服、一些日用品,她挑挑拣拣,留了一部分有用的。 除此之外,都是在极温地狱中收集到的了。 【皮格马利翁项圈】仍然好好地戴在脖子上,【猫砂】也还剩下大半袋,【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在伊甸园中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很快就好了,对不起大家我又旷工了…… 伊甸园中的对手,基本也让她用不上【糟糕!钱包不见了】这件特殊物品,于是林三酒把这一张卡,和【防卫版晴天娃娃】、【Another/Way之人鱼养成液】收在一起放好了。 为了日后做准备,在众人临走之前每一个都被她抓了来,用【录音机】录下了整整十四段能力描述,加上以前剩的几个,想来绝对够下一个世界用了。 【能力打磨剂】现在根本就成了林三酒的照明工具,而【劫贫济富箱】因为太宝贵了,反而成了一直压箱底的东西。 “啊……这个。”林三酒从卡片堆里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画着代表任楠的小小死人,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一起埋了算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前男友,她居然心境很平淡。 将卡片都收了回去,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收好以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依然没有出现要传送的迹象。 “是不是没有签证就传送得晚?要不再趁机看一遍能力……” 她刚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遥遥喊出一声“我走了”,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迅速从伊甸园中消失了。 1678 空中钓鱼 这章马上好啦!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1679 一个很安稳的活动 这一章不长,马上就好啦!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的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680 她身上就爱出事 这一章很快了! 陈今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正好就在工厂入口的旁边。当三人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绿洲已经在夜幕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探照灯的光芒下,忙而有序的身影在各处来来往往,让悠悠哉哉踱着步子的林三酒几人显得格外惹眼。 当然了,步态悠闲也主要是因为冯七七。他对绿洲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慢悠悠地好像在观光似的,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有多大,什么都要看个仔细。走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玛瑟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冯七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即使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绿洲的大门口也依旧坐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守着大门,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两个人手边还分别倚着一条斧子。就在林三酒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根烟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骂了一声:“我没带火!”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笑说了一句什么,就把食指凑了上去。在夜色里,那根手指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紧接着,烟头亮了,一阵烟飘了起来。 其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明明应该是个好现象——说明绿洲里自然进化的人也不少——可是林三酒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冯七七的意思。别的不说……门口放这么多人,是为了防什么? 一边在心里转着这个疑惑,她一边上了楼,找到了306,上前敲了敲门。 “啊,又有人来啦!” 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门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拉开了,三人不由一愣。这男孩个儿很高,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跟卢泽差不多年纪,一件蓝色连帽衫下是运动员一样的体格。他很自来熟地把几个人都迎进了屋子:“你们是不是新加入的?欢迎欢迎,一会儿咱们还得互相关照呢!” 林三酒几人迷茫地走进了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他们还真没想到,陈今风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 一个铁塔似的黝黑壮汉,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衫,抱着手臂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看不出来年纪,一头大波浪显得很是妖娆——她手臂里挽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才刚上小学不久?也就八九岁吧?还梳着一对羊角辫儿。这些人里还有一张熟面孔,居然正是胡常在。加上林三酒他们几个?这八个人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给挤得满满的?转身都有点儿困难。 “那个……难道你们大家都是来这儿等着安排工作的吗?”林三酒看那高个儿男孩很好说话的样子,忙低声问了一句。 “哎呀?小卢你们也到了?好,这一下这个小队的人就齐了!” 那男孩才刚点了点头?陈今风热情洋溢的声音忽然就从人堆儿里响了起来。林三酒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直到那个铁塔似的汉子挪了挪身子,她才看见陈今风艰难地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走到房间中央,抖了抖手上的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了啊?先听我讲解一下这次的工作!” 房间里的杂音迅速地低了下去?八双眼睛齐齐投向了陈今风。 “从侦查小组昨天晚上的报告来看,西边的那一小群堕落种已经游荡到原龙华路那一片了。从龙华路到咱们的工厂区,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时间,这对绿洲来讲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所以今天你们这个行动小队的任务就是要向西出击,找到这一小群堕落种以后?就立刻把这个隐患消灭掉。具体的调查报告我一会儿会交给队长,由队长来带领今天的行动。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陈今风看了看众人。 任务不算难,过程也很清楚?因此没人提出异议。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胡常在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的样子?百般为难了一会儿?还是终于举手问道:“那、那个,队长是谁?” 陈今风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即他咳了一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说:“……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队长徐晓阳同学,今天的行动就由她来带头。” 徐晓阳……同学? 林三酒刚刚才对这称呼浮起了一丝疑惑,只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站了起来,朝众人一点头,脆生生地说:“大家好,我是队长徐晓阳。一会儿的行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要说刚才静是因为没有人想露锋头的话,现在众人可就是完全傻眼了。唯二面色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今风和那个妖娆的长发女人——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那个黝黑的壮汉。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阴沉着脸,盯着陈今风喝问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队长?陈干部,你没在开玩笑吧?” 陈今风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也是我们研究以后决定的,铁刀,你要配合徐队长的工作啊。” 这个叫铁刀的壮汉当即“哈”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戾气:“老子敬你一声干部,你别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要我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听话,我他妈绝对不干——” 听见“当盘儿菜”的时候,陈今风的脸色已经难看了下来,接着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低头站着的徐晓阳。 这一瞥落在了林三酒的眼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为什么要看徐晓阳的时候,只听房间里“砰”得一声巨响,又粗又壮的铁刀已经像一块抹布似的,被重重地抡到了墙上,墙壁猛地抖了一下,哗啦啦地震掉了一大片的反光布。 在扑簇簇落下的灰尘里,连铁刀自己都楞住了,忘了发怒。 将他甩到了墙上的,正是那个不声不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人。 1681 一个专心学习时会吃墨水的人 这一章很快了!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1682 死人心机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得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683 什么玩意,撕书了! 这一章马上就好,肯定不是请假条……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1684 兵贵神速,可惜不是自己的兵 这章马上就好啦!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看,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得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1685 讨人厌的林三酒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得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的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686 林三酒和导游小姐的回家历险记1 “我真是倒了血霉才遇到你!” 导游小姐此时一张面孔尤其鲜活生动:原本只是寻常的面孔,被怒意激起一片淡粉红;气得泛起水光的金黄眼睛,像山猫一样盯紧了林三酒。要不是怕惹人注意、必须连声气都压低,林三酒毫不怀疑她会一拳捣进自己脸里。 从高空中一跌落下来,她就意识到了不对。按照原本计划,一跳出大楼,所有旅游团团员都要马上分散,以免被楼上的人记录去向;可是身上带着一个巨大铁蚕蛹,导游小姐即使有黄丝带,也实在逃不远,情急之下,她只好带着林三酒一头扑进了“紫国大厦”楼身上一间恰好开着的窗户里。 幸好这一层楼里几乎没有人。 此处不见商贩,也不见行人,窗户并不是一个连接着空中街道的出入口,只是一扇窗户。一进来,对面是一面白墙,两侧都被大型木板封住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地方,只有这一方铺着地毯的空间浸泡在淡黄灯光下,寂静无声。 即使只能以气声说话,也不妨碍导游小姐要把林三酒骂一个痛快的决心。 “我欠你的吗?你把意识力给我松开,我不用你给我当腰带!”她一边说,一边气得来回拍打腰间看不见的意识力,说:“既然你已经跟着跳出来了,我也不至于把你再送回去,我们就在这儿告别,再见!” “别啊,”林三酒也知道自己在占一个陌生人便宜,但怯懦往往是与自私挂钩的——当一个人面对问题时,若还能考虑到别人利益、愿意独自承担后果,其实需要很大勇气。“你看我都被铁索绑成这样了,除了能站起来,什么也干不了,你扔下我不就等于让我去死吗?” “你这个人道德绑架倒是一套一套的哦!”导游小姐都快气笑了。 “诶,末日世界也有这个说法啊?”林三酒一愣,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知道……” 导游小姐转身就走,被意识力一拽,脚下顿时一个趔趄。她再回头的时候?几乎恨不得用目光扎死林三酒。 “拜托?你人好,你再帮我一次?我也是没办法呀。”后者软硬话都上了?“只要你带我去找人解开铁索,我肯定再也不来烦你。唔……我还可以给你钱。” “我缺你那四个红晶?”导游小姐冷笑了一声——可是她明显属于面对好话时?会耳朵变软的类型,林三酒多哄求几句?她的怒气就稍微消减了一点。 “算了……事先说好啊?我可没有时间现在就带你过去。这里应该离我家不远,你先去我家等着我,我还有一个旅游团要找回来呢。你能走路吗?” 这姑娘很容易被男人骗吧,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感受了一下被捆成火腿的两条腿。 “我能跳?”她遗憾地说。 导游小姐翻了个白眼,压根没提让她原地等自己带人回来这一建议——想必她也看出来了,林三酒不是对人充满信任的类型。 “你不嫌累就跳着走好了,”她低声咕哝着说,“把意识力放长一点?不要离得这么近,你以为你遛狗呢?” “十二界也有人遛狗啊?”林三酒有意想改变话题?脚下一个弹跳,“咚”一声落在前方地上。 “你轻一点?”导游小姐简直不胜其烦,说:“万一这里是谁的私人地方?我们马上要被赶出去的。” 二人一走一跳?就像是僵尸片里的僵尸在遛狗一样?总算来到了右手边那侧木板墙前面。导游小姐四下看了一圈,却发现封得死死的,没有出入口——木板本身只是普普通通一层薄板,别说进化者了,普通人也可以打碎。 “那也不能打碎啊,”导游小姐有点发愁,“谁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得罪了人就不好了。要不我们还是从窗户出去吧。” “不行,”林三酒说,“鲨鱼……哦,就是那个组织的人,现在八成已经进了方厅。旅游团都是从窗户跑掉的,他们肯定也会在窗外的空中搜索,我们现在出去,岂不正好被抓一个准?” “那你说怎么办?” 二人半是吵架、半是商量地说了几句,渐渐地声音都降下去了。 导游小姐眨了眨眼,将耳朵悄悄贴上了木板墙。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在几秒钟之后,林三酒从她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她和自己一样,都听见了相同的声音。 木板墙后,是一阵阵低得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听起来,后面不止有一个人;然而除了细微的呼吸之外,连一点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没有。 “怎么回事……”导游小姐以口型说了几个字,脸都白了。 林三酒比她还怂,却鼓动她说:“木板拼接的地方或许有缝隙,你趴上去看看?” “别乱说了,”导游小姐的气声都有点颤颤巍巍,“在遇见这种诡异情况时,必须第一时间撤离,不去追究真相才是最安全的。” 这是战力寻常的进化者,在十二界中的生存智慧吧。 “可是外面也不安全啊,我们现在不是被卡住了吗,”林三酒发了愁,“不能往窗外跳,也不能往楼内走……” “我们进来都快十分钟了,也没发生意外,说明只要我们不多事,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接下来,我们就在窗边等一等,”导游小姐往窗口的方向努了努嘴,继续小声说道:“那个组织的人应该不会一直盯着,我们等安全了再从这里跳出去……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往里头走的。” 有了决定之后,剩下的似乎只有等了。 为免鲨鱼系的人也跳下来,二人分头站在窗户内侧的墙边,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多出声。只要听过一次,远处木板墙后的呼吸声就像是萦绕在了耳朵里;在一片死寂中,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现实,林三酒总觉得它们越来越清楚响亮了。 导游小姐一脑门都是汗,还要一副强自镇定的样子。她双手绞在一起,后背贴着墙,眼睛只肯看窗外的蓝天。 “差不多了吧,”她才等了数秒,已经不愿意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攀住窗沿就要往外翻,“你抓紧了!” “别走呀。” 导游小姐回头瞪了一眼林三酒:“为什么不走?” 林三酒圆睁着一双眼睛,嘴巴闭得紧紧的。二人一起听着那个属于林三酒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你走了,就要错过好事了呀。” 1687 林三酒和导游小姐的回家历险记2 这一章还行,终于不需要我写好几个版本再挑选了,10分钟内能好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极温地狱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1984 Valid/From生效日期:1984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极温地狱签证官发放 “你看,我说了吧?”田鼠在刀尖下软成了一团,连手里攥着的签证都颤抖得直响。“这是别人要的,还没给出去,幸亏带在身上了……” 林三酒仔细看了一眼签证——没错,确实和当初在任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开给谁的?这上面可没名字。”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签证放进了自己兜里。 田鼠一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我给冯七七的!签证都是没有名字的,但开给谁就是谁的……就是你拿去了,你也用不了啊。” “这个暂且不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要问你。”林三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趁着田鼠倒下去的时机,拎起了他的后脖领:“我现在带你去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刚才那把刀突然从我手心里滑出来就不好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不要签证了,看看咱俩的能力哪一个速度快。” 温凉的手指隔着衣服,仿佛带了千斤力道一样沉。田鼠一下都不敢乱动,只能口里连连答应。 这个家伙为人油滑,连离之君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实话,就必须得让胡常在帮忙。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不止二十分钟了,现在方丹她们应该已经走了——听了听声音,林三酒打开医务室的门,“砰”一声就把田鼠扔在了地上,随即门一关,她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腿。 屋里果然只有胡常在一人——他被这样一吓,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田鼠现在依旧顶着卢泽的模样,他果然误会了。 林三酒没回答他,脚下用力踩住了,才冷冷地说道:“这人不是卢泽——田鼠,你在这儿只要说一句假话就会被发现。现在我问你,你和冯七七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胡常在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头,皱着眉坐在一旁,紧盯着田鼠。 二对一,形势很不利——田鼠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识时务?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说了。胡常在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田鼠说完了以后,他朝着林三酒点点头说了句“都是真话”?叫她松了一口气。 按田鼠的说法?是这样的: 从副本逃出来以后,田鼠没有了车?一路找车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了关于绿洲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他比林三酒几人早了几天来到绿洲?很快就跟陈今风熟络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楼门口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当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的模样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给林三酒的那一个。 不用问?肯定是林三酒一行也来到绿洲了——虽然田鼠压根也不想见她?但捡起对讲机后他还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三酒来了。不但如此,胡常在和她的一番对话,也都落入了田鼠的耳里。 因为副本一事,田鼠是既不敢相认?也不敢冒头,生怕被秋后算账;只是把定时炸弹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找上了陈今风,骗他说林三酒手里有好东西——想勾起陈今风的贪欲?简直近乎轻而易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绿洲派进化者出去送死也是一个惯例了?因此陈今风根本没拿这当什么大事儿?当下就拍板将林三酒几人外加一个胡常在?全编进了徐晓阳的小队里——当然,陈今风临时单独留下了玛瑟。 只不过叫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林三酒他们竟然安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田鼠就被陈今风叫走了,在他的介绍下认识一个新“帮手”——见到那人以后,田鼠差点转身就跑,还以为自己掉进陷阱里了;因为那个帮手,居然正是卢泽。陈今风赶紧解释了一遍,田鼠才明白现在的卢泽已经不是卢泽了,而是冯七七——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存了心思想要解决掉这几个人;既然双方目的一致,自然一拍即合。 在玛瑟失踪以后,冯七七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田鼠变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变成了玛瑟,两人合起手来,把林三酒蒙了好几天——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脸,林三酒心里的怒火简直止都止不住:“怪不得,‘玛瑟’这几天一直在夸那一天的沙暴厉害,是想打探我的能力吧!” 她几次想告诉玛瑟实情,可是正好这几天她被敏锐直觉所发出的警报给搅得心烦意乱,因此一直没说。 没想到,一旁的胡常在听到这话,突然白了脸色。 “‘玛瑟’其实不是本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刚、刚才她和方丹来拿药,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我……告诉她了。” 血液突然加快了流速——要不是顾及到一旁还有个田鼠,林三酒险些要喊出声来。她稳了稳心神,在胡常在慌乱的解释和道歉中开口问道:“……你说了‘那个’的原理了吗?” “没、没有!我只说了……你有’那个东西’而已!”胡常在瞥了田鼠一眼,忙说。 田鼠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 林三酒沉默了下来。 “田鼠,我问你,你和冯七七二人变形的事情,陈今风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道。 “不、不知道。”田鼠忙回答。“是他走了以后,冯七七才要求我这么办的……” “这样啊……”她看了看田鼠,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胡常在,忽然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鼠立着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胡常在听完了以后连忙点点头,一脸将功赎罪的表情,又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了几句。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猜测的念头才刚冒个了头,田鼠就被自己右肩上传来的一阵类似于翅膀震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碧绿螳螂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那一双被浓黑色花纹包围的血红复眼,几乎跟他的脸一样大,三角形的螳螂头在田鼠的眼前左右摆动。两把凉凉的镰刀紧紧地贴在他脖子根部,似乎随时都可以切开皮肤——田鼠刚刚才站起来,这下脚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惊恐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要你去给我办一件事……如果你不听话,只要一调动能力,那么这只东西就会把你的头切下来。”林三酒淡淡地笑着说。 1688 林三酒和导游小姐的……吃肉历险记 这一章马上就好了!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那个模样妖娆的女人转过身子望着众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半丝儿波动。涂着猩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开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谁还对徐晓阳做队长有意见?” 徐晓阳仍旧低着头,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发生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众人静静的,脸色各异,但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伏在墙角的铁刀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痒,愣愣地抹了一把额头。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这一手鲜红好像一下就刺激着了他,铁刀猛地怒喝了一声“我X你妈”,势若迅雷般地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陈今风一声怒喝,顺手推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一把。男孩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眼看着铁刀快冲到那女人身边了,他只好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铁刀拦腰抱住,双臂发力,竟把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别看铁刀健壮得吓人,被这大男孩抱住之后,竟然只能不停地扑腾、踢着腿叫骂——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阵粗野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啊。”冯七七凑到了林三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三酒也深有同感。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铁刀脚下那么一蹬,一片地砖竟都被他踩碎了,霎时留下了一个浅坑——这样的力量值,在那个女人和高个儿男孩面前,居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如果换自己跟他们对上的话……她有点心悸地悄悄把力量都放在后脚跟上,试着来回碾了几下,而地板依旧完好无损。 “都是一个小队的,竟然还没出发先闹起了内杠!”见事态控制住了,陈今风从后方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喝道:“徐晓阳同学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选她做队长,当然有我们的道理。铁刀,你这样的态度在绿洲可不行!” 铁刀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又被那男孩手臂紧箍着,喘着粗气不动了,只狠狠地盯了陈今风一眼。 陈今风不以为意地吩咐那高个儿男孩:“高飞,你帮忙把铁刀带到医务室去……”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指了指玛瑟:“玛瑟小姐,既然铁刀受伤了,就麻烦你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吧。今天的行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去参加了。” 林三酒楞了一下?迅速跟玛瑟对望了一眼。 “不去也不是坏事,这里毕竟安全些。”她压低声音在玛瑟耳边说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单独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她记得卢泽说过,玛瑟毕竟还是他的能力“产品”?所以不能离他太远。 玛瑟无声地点点头,“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说着?她飞快地扫了林三酒和冯七七一眼,说了声“你们小心点”,便转身跟上高飞出了门。 三个人一走,房间顿时显得大了不少。 胡常在苍白着一张脸?几步就从那个妖娆女人身边挪开了?大概被她的凶气震住了。左右一看,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林三酒最面善——他满脸冷汗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背后。 你怕她,我也怕啊——林三酒几乎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转,发现徐晓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在窗外的白光灯下?她细润的皮肤好像被扑上了一层粉似的,嘴巴像花瓣似的嘟着?神态幼嫩而天真。 她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而且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王思思那种故作天真?伺机而动的模样。可是一个普通小学生?怎么会……想到这儿?林三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妖娆女人。 那女人还是一样低着头,冷着脸,谁也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得简直刺人,可陈今风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哼着小曲儿坐回了办公桌,竟有几分怡然自得地看起了文件来。被晾在一边的林三酒几人,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高飞终于回来了——他刚推门叫了一声“陈干部”,徐晓阳就跳下了椅子,一拍巴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走吧!” 说着就推着高飞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跟陈今风说了一声:“我们走了哦!” “哎,这就要出发了?好,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啊!”陈今风连忙把文件一拍,笑道。 根本没有人理他——妖娆女人早就动步尾随在了徐晓阳的身后,随即她瞥了其余人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一眼比什么都好使,胡常在立马就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出了306,下了楼。 到了工厂大门口,还不等看门的人出声问,徐晓阳就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其中一个人。那男人在纸上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队伍,忽然一扁嘴,随即转身拉开了铁门——林三酒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在她即将跨过铁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了一遍,随即他好像有几分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心念一动——借着出门的时候,林三酒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及其低微,连身前的冯七七都没听清楚,不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林三酒朝他笑了笑,扶着铁门走出了工厂区。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离开绿洲走了还不到十步,就已经能感觉到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的荒芜感了。身后是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忙忙碌碌的人类营地;往前看,却是一片片嵌着深深裂缝的楼房废墟。 久违了的黄沙再一次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徐晓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小灰,你看看地图,那群堕落种是在哪个方向?” 小灰? 众人才一怔,却见那个女人竟应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的表情褪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掉东西了!”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林三酒身上。 “队长,我去那边找找,保证马上回来,行吗?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林三酒笑着朝徐晓阳问道——“打堕落种,没有那个可不行。” 徐晓阳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扬了扬嘴角:“好吧,快去快回。” 随即她瞥了小灰一眼,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三酒毫无察觉似的道了声谢,转身跑回了绿洲的大门处。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小灰以为她要临阵脱逃——目光一扫,见铁门旁边的碎砖块儿之间仍旧露着一点白边,立刻松了一口气。见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了身,林三酒忙抬头朝他笑道:“大哥,我们队长刚才在这儿掉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地将日记卡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1689 林三酒和导游小姐的手办参观记 这一章马上就好啦 说是床垫子,其实只是一张黑黑薄薄的毯子;躺在上面,除了隐隐的酸臭味,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床板的骨架……林三酒翻了一个身,顿时床架发出了叫人牙酸的一声吱。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林三酒仍然能将自己小单间里的一切清晰地收进眼底。地下室里空气流通不好,隐隐地有一股灰尘味。单间的墙板上凿了几根钉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用的。条件真称得上是简陋了——连隔壁那位睡梦里挠痒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关系,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 如果真像胡常在所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由药物催生出能力的话,她也不必继续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毕竟她加入绿洲,可不是冲着有吃有喝有睡来的——她是为了找签证官。 然而在一千多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签证官呢! 但毕竟刚来就走也不太好——林三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一瞥之下,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算了吧,还是多呆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感觉到眼皮变重了,意识也模糊了。 在她即将堕入梦境的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电流忽然蹿过了她的身体—— 林三酒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全身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身体颤抖地太猛了,晃得铁架子床也跟着发出了“哒哒哒”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虽然跟上一次全身波动不一样,可她却并不陌生。 妈的,能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化了! 咬着牙,她想要翻到地上去——毕竟床架子的声音太大了,很容易招来人。进化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要是再进来一个陌生人……虽然绿洲看起来还算和平,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可是一动不能动地,想翻身谈何容易? 她借着身体不住颤抖的势头,勉强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了一点点,脑后的长发一下子从床上滑落了下来。这么点可不够啊——林三酒焦躁地心想。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了。刚才还熟睡着的隔壁邻居,绵长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只听床板吱嘎一响,似乎那人坐了起来。随后,脚步声就来到了1629的门口?在布帘外停住了。 “喂……是新来的人吗?”一个女人极不满的声音低低地训斥道:“怎么挑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干这种事?你们也不知羞!快停下!” 身体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不过意识还清醒的林三酒,听了这话愣了愣——过了两秒?她忽然明白了这位邻居的意思?一口老血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床板确实很响。 门外的女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噪音仍然在有节奏地继续?终于有点儿疑惑了;一把掀开了布帘,她登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咦?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吊起了一颗心。 冲进来的邻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小熊维尼的睡衣。她见事倒十分果断,当即就把不断颤抖着的林三酒给扶下了床?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喂喂?你能说话吗?”那女人手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啪啪地响:“你是不是羊角风犯了?” 林三酒已经分不出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进化还是被她气的了。 好在进化的时间短,她没过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林三酒蹭地就从邻居女人腿上跳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错——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那女人木着一张脸?也不走,反而问道:“你这是什么病?经常犯吗?睡觉的时候犯的多吗?我需不需要找小雨换个房?” 林三酒都快被她气乐了?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病!你不明白?这是能力进化时的正常反应。” “咦?”邻居女人果然惊讶了?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你也是自然进化的呀。我也是。” 一种报复落空的感觉充斥心头——林三酒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得早,这么久了能力从来没有进化过。” 大概是因为绿洲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刚才都谢谢你帮忙。我叫林三酒,你是?”林三酒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朝邻居女人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去的手被那女人随便碰了碰,就算是握过了。随即那女人说:“我叫方丹。咱俩还是别走太近了,毕竟你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说完了这么古怪的话以后,方丹站起身就要走。 ……所以说,绿洲里的自然进化者,都是没有社会常识的怪人吗?林三酒简直想捂住脸悲叹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丹无辜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刚来的、能力很强的,一般都会被派出去做难度高的任务。所以,存活率不高嘛。”说完,这个女人十分潇洒似的转身就走了。 林三酒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建材板很不隔音,她耳听着方丹走回去,在床上躺下,还不到十分钟,竟然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这人真是……太叫人心塞了。林三酒心里一连抱怨了好几句,对方丹刚才说的高难度任务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极温地狱里诡异的、危险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了,绿洲的任务还能比副本更致命? 从声音上听起来,方丹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的林三酒,这时才谨慎地摊开了手掌。 应该检查一下自己刚才进化的能力了——这一次的进化一结束,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召唤卡片的冲动——看起来,这一次进化得应该是卡牌吧。 心念一动,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以前的白光消失了,这次卡片出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1690 林三酒和导游小姐的回家路漫漫 这章很快了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691 林三酒和蜂小姐的回家历险记,不知第几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得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692 林三酒和蜂针毒的体验记 这一章快好啦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得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693 林三酒与导游小姐的再一次见面 这一章很快就好了,我最近睡眠不足…… ……林三酒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硌得隐隐地发疼,已经好半天了。她困得厉害,也不愿意动,只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了一阵“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划破了静谧的夜,听起来分外刺耳。 谁的手机铃声放得这么响?自己住在38楼都能听见,也太扰民了吧? 林三酒忍着困意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橙黄色的圆环把手——对了,我不是在38楼公寓——是新世界啊…… 她坐起身,目光落在一排排堆满了各种货物纸箱的公交车座位上。林三酒身边的车墙上,还挂着一个绿色标语:老弱病残孕专座。车窗外难得的一点星光,将标语的轮廓照亮了。 落客门的上方,贴着一张大概是线路图之类的东西,不过只能看见一个“3”字。 公交车车门忽然被人一阵急敲,“小苹果”的歌声更大了,歌里还伴随着田鼠的声音:“哎,已经十点了,你们起床吧!咱们该出发啦!” 林三酒揉了揉眼睛,现实的记忆像潮水似的漫进了大脑。 是了——今天下午已经同意带上田鼠一起走了。随后大家还坐进车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了很长时间……虽然田鼠看起来一副很胆小不可靠的样子,但实际上接触过以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为了给晚上节省体力,大家很快就去休息了。唯一有手机的田鼠自告奋勇地设了一个闹钟,打算晚上十点准时出发。林三酒跳起来,到司机驾驶座上按了一个钮,公交车车门一下打开了,露出了仍旧穿着一身不合适西装的田鼠。 林三酒有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还不赶紧把闹钟关了?万一引来堕落种怎么办?再说这声儿也太大了吧!” 田鼠“哦哦”了两声,连忙把手机关了。小苹果一消失,林三酒只觉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田鼠笑着问:“玛瑟小姐呢?还有小卢,他们起了吗?” “他们在后面……”林三酒应了一句。 正说着,玛瑟打着呵欠走过来,用矿泉水漱了口,睡眼惺忪地坐在了驾驶座上。卢泽朝田鼠点头示意了一下,揉着眼睛往卡车处走?背影瞧着也是没精打采。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啊——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田鼠倒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来来回回地把发动机都检查了一遍?见都没有问题了?这才干劲十足地一挥手:“太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略微洗漱了一下?坐上卡车后好一会儿,林三酒的困劲儿慢慢退去?这才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手边的地图?找了一下通往西郊工厂区的路,首先发动了车子。 西郊是这座城市很出名的一个产业区,聚集了多种行业的工厂和加工厂。这些工厂里一般都是带宿舍和食堂的,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态圈了;只要到了那儿?到时无论是备用电源、物资?还是能够容身的庇护所,都将不是问题。 跟在卡车后面的三辆车,也随着她缓缓地开动了。 不得不说,让田鼠加入进来还真对了:他除了对维护汽车很有一套,最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然还从车里拿出来了几套对讲机——虽然间隔距离不能太远,但现在车与车之间?在行驶的时候总算是能互相联系了。 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卢泽轻松愉快的声音:“小酒?咱们离工厂区还有多远?” “看路况吧,要是没有被车子堵死的话?咱们走最近的这条路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爬完这个上坡?就能看见标牌了……”林三酒正说着?忽然胃里一阵咕咕怪响,她立刻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声音果然被卢泽抓到了:“哈哈,那什么声音啊?要不要我们停下来给你一点时间解决啊?” 对讲机里响起了噗嗤一声笑,分明就是玛瑟。 “我只是肚子饿了,”林三酒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你这小鬼一定没有女朋友!” 一面说,她一面忿忿地伸手找了一包曲奇饼,拆开吃了一块,任其余几个人在对讲机里笑得开心。 说来也挺幸运的,这一路上的车子基本都老老实实地停在了路边。有时候遇上被废弃车辆堵塞住了的路,从旁边擦边儿也能挤过去——现在因为路面沙化得严重,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也不再分明了。因此开了十来分钟,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倒还一直行驶在通往工厂区的捷径上。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你们听见了没有?”开着开着,玛瑟忽然问了一句。 田鼠立马担心地接话了:“玛瑟小姐,不会是你的发动机出问题了吧?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太模糊了,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没声音了。” “如果又听到了的话,我就再为你检查一下发动机吧!” 听了这话,林三酒不禁从后视镜里朝后方看了一眼。跟在第二辆卡车之后的公交车,此时正开得好好的,隐约还能看见驾驶座上的玛瑟,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她不以为意地顺手打开了车窗,灼热的夜风一下子呼呼灌了进来,她一头长发顿时在空中飘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每一件都像电影回放一样,发生得很清楚,也很不真实。 几乎是突然间,只听对讲机里响起了一声拔高了的惊叫——声音是卢泽的,至于他说了什么,却根本听不明白。林三酒心里猛地一颤,一句“你怎么了”还含在嗓子眼里,只听身后猛地发出吱嘎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便是一声撞击似的轰然巨响。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顶着窗外的烈风探头一看,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在被黑发切割成了碎片的视野里,卢泽的卡车一个拧头,几乎是打横拦在了路中央。他身后的公交车仓促之间,一头狠狠撞进了卡车车头里,登时冒起了一股浓烟。卢泽的身体一下子从驾驶座里被撞飞了出来,无数玻璃碎片飞溅开来,他的身体却凝固了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肚子上贯穿着一根尖刺似的长长口器,口器的另一头,隐没在卡车里。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一个眨眼都来不及。 林三酒双眼顿时红了,猛地大喊了一声,一脚停住了车,推开车门就朝卢泽跑去。 然而还不等她跑近,公交车的车头忽然轰地一声爆炸了,随着浓烟和火光,大量的玻璃碎片从事故发生的地点激射开来,四散在空中,林三酒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被玻璃雨给划得浑身是血。 她一下子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浑身都是伤口。然而林三酒却恍如未觉,仍呆呆地坐在地上——因为她看得清楚:随着玻璃碎片一起落下的,还有片片血肉,和一些眼熟极了的红发。 开、开玩笑的吧? 开在最后的雪铁龙差点一头撞进公交车里,开门出来的田鼠吓得脸色蜡黄,大声问:“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林三酒愣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一句话也不说,双目赤红地就又要往卡车处跑。喘着粗气的田鼠忙一把拉住了她,喊道:“你冷静一点——” 一句话没说完,田鼠忽然觉得头上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他一抬头,愣了。 刚才被林三酒一脚刹住的车,大概因为没有挂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眼前。田鼠松开了拉住林三酒得手,转身要跑,然而卡车太近了——他的步子才刚提起来,卡车庞大的钢铁阴影就已经吞没了两个人…… 第一回,全军覆没。 1694 新版林三酒的决定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极温地狱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1984 Valid/From生效日期:1984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极温地狱签证官发放 “你看,我说了吧?”田鼠在刀尖下软成了一团,连手里攥着的签证都颤抖得直响。“这是别人要的,还没给出去,幸亏带在身上了……” 林三酒仔细看了一眼签证——没错,确实和当初在任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开给谁的?这上面可没名字。”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签证放进了自己兜里。 田鼠一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我给冯七七的!签证都是没有名字的,但开给谁就是谁的……就是你拿去了,你也用不了啊。” “这个暂且不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要问你。”林三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趁着田鼠倒下去的时机,拎起了他的后脖领:“我现在带你去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刚才那把刀突然从我手心里滑出来就不好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不要签证了,看看咱俩的能力哪一个速度快。” 温凉的手指隔着衣服,仿佛带了千斤力道一样沉。田鼠一下都不敢乱动,只能口里连连答应。 这个家伙为人油滑,连离之君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实话,就必须得让胡常在帮忙。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不止二十分钟了,现在方丹她们应该已经走了——听了听声音,林三酒打开医务室的门,“砰”一声就把田鼠扔在了地上,随即门一关,她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腿。 屋里果然只有胡常在一人——他被这样一吓,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田鼠现在依旧顶着卢泽的模样,他果然误会了。 林三酒没回答他,脚下用力踩住了,才冷冷地说道:“这人不是卢泽——田鼠,你在这儿只要说一句假话就会被发现。现在我问你,你和冯七七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胡常在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头,皱着眉坐在一旁,紧盯着田鼠。 二对一,形势很不利——田鼠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识时务,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说了。胡常在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田鼠说完了以后,他朝着林三酒点点头说了句“都是真话”?叫她松了一口气。 按田鼠的说法?是这样的: 从副本逃出来以后,田鼠没有了车?一路找车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了关于绿洲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他比林三酒几人早了几天来到绿洲?很快就跟陈今风熟络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楼门口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当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的模样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给林三酒的那一个。 不用问,肯定是林三酒一行也来到绿洲了——虽然田鼠压根也不想见她,但捡起对讲机后他还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三酒来了。不但如此?胡常在和她的一番对话?也都落入了田鼠的耳里。 因为副本一事,田鼠是既不敢相认,也不敢冒头,生怕被秋后算账;只是把定时炸弹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找上了陈今风?骗他说林三酒手里有好东西——想勾起陈今风的贪欲,简直近乎轻而易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绿洲派进化者出去送死也是一个惯例了,因此陈今风根本没拿这当什么大事儿?当下就拍板将林三酒几人外加一个胡常在,全编进了徐晓阳的小队里——当然?陈今风临时单独留下了玛瑟。 只不过叫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林三酒他们竟然安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田鼠就被陈今风叫走了,在他的介绍下认识一个新“帮手”——见到那人以后,田鼠差点转身就跑,还以为自己掉进陷阱里了;因为那个帮手,居然正是卢泽。陈今风赶紧解释了一遍,田鼠才明白现在的卢泽已经不是卢泽了,而是冯七七——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存了心思想要解决掉这几个人;既然双方目的一致,自然一拍即合。 在玛瑟失踪以后,冯七七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田鼠变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变成了玛瑟,两人合起手来,把林三酒蒙了好几天——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脸,林三酒心里的怒火简直止都止不住:“怪不得,‘玛瑟’这几天一直在夸那一天的沙暴厉害,是想打探我的能力吧!” 她几次想告诉玛瑟实情,可是正好这几天她被敏锐直觉所发出的警报给搅得心烦意乱,因此一直没说。 没想到,一旁的胡常在听到这话,突然白了脸色。 “‘玛瑟’其实不是本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刚、刚才她和方丹来拿药,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我……告诉她了。” 血液突然加快了流速——要不是顾及到一旁还有个田鼠,林三酒险些要喊出声来。她稳了稳心神,在胡常在慌乱的解释和道歉中开口问道:“……你说了‘那个’的原理了吗?” “没、没有!我只说了……你有’那个东西’而已!”胡常在瞥了田鼠一眼,忙说。 田鼠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 林三酒沉默了下来。 “田鼠,我问你,你和冯七七二人变形的事情,陈今风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道。 “不、不知道。”田鼠忙回答。“是他走了以后,冯七七才要求我这么办的……” “这样啊……”她看了看田鼠,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胡常在,忽然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鼠立着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胡常在听完了以后连忙点点头,一脸将功赎罪的表情,又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了几句。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猜测的念头才刚冒个了头,田鼠就被自己右肩上传来的一阵类似于翅膀震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碧绿螳螂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那一双被浓黑色花纹包围的血红复眼,几乎跟他的脸一样大,三角形的螳螂头在田鼠的眼前左右摆动。两把凉凉的镰刀紧紧地贴在他脖子根部,似乎随时都可以切开皮肤——田鼠刚刚才站起来,这下脚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惊恐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要你去给我办一件事……如果你不听话,只要一调动能力,那么这只东西就会把你的头切下来。”林三酒淡淡地笑着说。 1695 现世报啊 林三酒与堕落种之间的协议,很快就达成了。 为了让她安心离开,堕落种同意回到展台的玻璃管中,五分钟后才会再出来。林三酒自然也不敢把宝都押在堕落种的信用上,在它刚刚消失在红布后不久,她就想出了另一个更安全的办法,可以在堕落种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悄悄离开展厅。 像很多其他建筑物一样,紫国大厦内部的水电通路也没能从世界末日与漫长岁月中坚持下来,早就不能用了。如今的灯光,都是来自后来新装上的铁灯架;天花板上的黑色灯架,横平竖直地遍布了一整层楼。 只用两条腿跳的话,不仅太慢,还容易被堕落种听出她的去向;林三酒尽量不出声地试了一下,发现她完全可以借用意识力把自己吊上灯架,再从天花板上逃走。上了天花板之后,视野也不会被一道道屏风墙遮挡了,很快就能发现出口——堕落种还真是一点都不能信任;它告诉她的出口方向,果然是假的。 当林三酒上上下下地试验怎么用意识力将自己拉上天花板的那几十秒钟里,导游小姐——或者说,里头装着导游小姐的那只堕落种——一直趴在玻璃管后,用脸上那一个黑色肚脐眼似的深洞对着林三酒;它也不撞玻璃了,好像在密切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对不住了,”林三酒也不敢看它,半低着头,咕哝着说:“眼下情况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要是没有堕落种,我还可以等你出来,或者你如果已经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我们也可以一起逃走。现在你要我怎么办呢?我连动也不能动,难道拿我自己的命挡住它,给你制造机会吗?你肯定也理解我的难处,对吧。” 她这话更多是在安慰自己,因为她头也没抬,导游小姐不可能看得见她的口型。 玻璃管内的堕落种忽然退了两步,在展台上飞快地转了一圈,两条长长的手臂不住甩打在玻璃管上,撞得玻璃砰砰闷响——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屠杀的困兽在拼命寻找出口。 “我也不知道那只堕落种要对你怎么样,”林三酒在把自己拉入半空之前?最后安慰了一句:“说不定看在同是堕落种的份上?它会放过你……” 从身后红布下的玻璃展台里,顿时传出来那只堕落种“咯咯”的一笑——它肯定是听见了。 哪怕那只扁毛袋子一样的堕落种真的会放过导游小姐?也绝不会放过她的人类身体。那一个温软、脆弱的人类身体?现在正倒在圆台下,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如果导游小姐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中?从此变成了一个堕落种,那她还是导游小姐吗? 这些问题?其实也都不重要了。 堕落种当然是言而无信的?五分钟还没到,就有一个扁平的头颅慢慢伸出了红布。那道半弧形的白色眼睛上,闪现出一个黑点,黑点上下左右地转了一圈?在导游小姐的方向上停留了好几秒钟?才消失了。 看上去属于男人的手脚,从红布后爬了出来。长得像个干扁老鼠,体型却大如卡车的堕落种,一点点走到了导游小姐的玻璃管前;在一片寂静的展厅里,只有玻璃管内的漆黑色堕落种?一次又一次疯狂撞击着玻璃的闷响——哪怕它连人样都没有,任何人瞧一眼也会明白?恐怕它正沉浸在极大的恐惧和愤怒中。 “什么?”扁老鼠摩擦着嗓音,装模作样地说:“你不想让我碰你的身体啊?你很害怕我会伤害你的身体吗?” 装着导游小姐的漆黑堕落种?一个字也传不出来。它和刚才的“尧瀚”一样,成了一出静默无声的绝望哑剧。 “其实回到人类身体中的诀窍特别简单?”扁老鼠声音中仿佛含着笑意:“可是……我就是不想告诉你诶。噢?你也听不见?好可惜呀。” 一边说,它一边抬起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搭上了圆台底座。它说自己很懂展台构造,确实不是假话;好像连看也没看,轻轻一按,圆台门就应声而开。 那条白色眼睛上,顿时又浮起了一个黑点;黑点滑到了白弧的边缘,顺着门缝停住了。 “诶呀,好漂亮的小姐,”它甜腻腻地说,“近看才发现原来这么年轻呢。身体一定很有弹性,很紧致,血也一定很热吧……” 但是在真正钻进去之前,扁老鼠突然又笑了。“做人不谨慎一点可不行。比方说刚才那女的,她真的走远了吗?她逃走时怎么没出声呢?万一准备在我碰你的时候对我下手怎么办?我得先搞明白了,才敢放心和你相聚呀。” 它说着,低下了扁平的脑袋,凑近了地面。随着一吸的声音,那白色弧形眼睛旁边顿时深深陷下去了两条鼻孔似的黑坑——很显然,林三酒刚才留下的气味已经暴露了她的行踪,扁老鼠随即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 这一方天花板上除了黑色灯架,只有一片空空荡荡。 “原来是上了天花板。看来她是真的跑了……天花板上没有藏身的地方,更别提埋伏了,逃跑倒是很合适。”扁老鼠笑着说,“你心情怎么样?你的同伴抛下你走了噢?你有没有很后悔,应该在能抛下她的时候自己走掉?” 导游小姐自然连一句话也答不上来——那只漆黑的堕落种猛然扬起头,黑洞霍然张大了数倍,仿佛是在无声地嘶吼。 扁老鼠确实很谨慎。它一动不动地欣赏着导游小姐的绝望,过了几秒,仔细听过了环境中的动静之后,才慢慢抬起了一只人手;那手从身下的皱皮、疏毛中探出来,简直好像没有尽头,一直不断地伸长,伸进了圆台里。 “喏,不要怕,我先把你的身体拽出来噢。哪怕神经线断开,你也不会回到自己体内的,你可以站在展台上,看我准备对你的身体做什么事……” “你准备做什么?” 扁老鼠简直幸福得都要发抖了。“噢,那可多了,我——”它突然顿住了。 一旦意识到不对,它就急急一拧身,声音尖利地喝道:“谁?” “我才走五分钟,你就忘了我的声音吗?” 随着这句话响起,林三酒从刚才扁老鼠所在的展台后探出了一个头;她似乎是用意识力打开了红布,全身都站在红布后,只有脑袋留在外面。 “别急啊,”在扁老鼠骤然响起的尖利叫声中,她好声好气地说:“我还想听听你要对导游小姐得身体做什么呢,我好当个参考。我这个人挺怂的,你这么大一个堕落种我不太敢打,但是嘛……这圆台底下有个一动不动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你的人类身体吧?” 1696 导游小姐的回家路 林三酒后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的恐惧,紧紧地将她的小腹拧在了一起;她突然恨不得能踢自己几脚:明明都已经走了,半路又转头回来干什么?为了心里那点愧疚,做出了这么蠢的事……不回来的话,她现在早就安全了。 几乎是紧贴在她脸上的长条形黑孔里,一阵阵生腥的热气沉沉地扑出来,吹得她耳边碎发飘飞。她还是太低估扁老鼠了;这个堕落种看上去好像只会絮絮叨叨地说话,谁能想到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它竟然一眨眼间就快挨上自己的鼻尖了? 那条长弧形的白眼上,此时不再只有一颗眼珠了;白弧上浮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仅比针孔大一点,遍布在白色眼睛上一动不动,似乎每一个黑点似的瞳孔都在盯着林三酒。 它在快要碰上林三酒的时候,才突然控制住了自己的脚步——很显然,它察觉到了。 堕落种的呼吸又粗又重,尽管称不上恶臭,却似乎是一种腐烂了多年、已经不剩下能发臭的物质的沉重气味。被那呼吸喷上时,林三酒的皮肤都不由自主地要紧缩起来,好像黏上了一层什么膜似的,叫人怀疑洗不掉了。 它努力将怒火压下去了几秒,才终于开了口:“你做事,可是要考虑到后果的呀。” 现在求它让自己走,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吧? 林三酒小腿肚都在打转,尽管后悔得恨不得给扁老鼠赔礼道歉,理智上却很明白,她现在绝对不能示弱——一旦放弃了现在手中的优势,她和导游小姐才算是都彻底完了。 玻璃展台里,漆黑的堕落种遥遥地盯着她,长长手臂搭在玻璃上,一动不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你做事,可一点都没有考虑后果啊。”林三酒尽量压下心头恐惧,稳住声音说:“你本来其实是一个人类吧?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不然你怎么会对展台构造这么了解?一般游客哪怕进去了,也不会知道该怎么打开展台里的隔板。所以你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是想趁着没开展的时候自己偷偷体验一下,结果玩过火了?” 当她打开意识力拟态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可能性。假如是堕落种侥幸逃脱出了展台,它们没有任何理由要在大厅里逗留,更不会对大厅秋毫无犯;但是如今这堕落种不仅保持了大厅的安排和秩序,还展示出了对展台构造、游客体验的深度了解——更何况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既然堕落种价值极高?为什么随便扔在厅里没人管呢? 哪怕是末日以前的办公楼?还知道要留个保安呢。 面前的黑条鼻孔中,再次扑出了一阵热热的臭气。 “这男的?噢?也就是你的人类身体,现在脖子上被我的意识力紧紧绕住了。我都能感受到他的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只需要我一使劲,那条脖子就会被我掐断?喉骨气管和颈骨我保证一点都不会连着?掐得只剩肉皮。到时会怎么样?你的意识回不去自己的身体里了,你下半辈子要一直当堕落种,被整个漫步云端的进化者狩猎,你考虑到这个后果了吗?” 扁老鼠还是没有说话。导游小姐所在的那个漆黑堕落种?似乎把整张黑洞洞的脸也贴在玻璃上了?似乎要看清她说的每一个字口型。 “你刚才话不是很多么,现在真安静。”林三酒想起这扁老鼠说过,体验堕落种的人仍然记得自己是进化者,也不会愿意从此变成堕落种,不由暗暗希望它刚才没有说谎。“说吧?我猜对了吗?” 扁老鼠微微往后仰起了头。那只属于男性人类的手忽然从地上抬起来,仿佛一个男人在抹自己涂发胶的刘海一样?抚了抚自己的白弧眼睛——密密麻麻的黑点渐渐消失了,直到只剩下最中央的两个小瞳孔。 “变成了最讨厌的僵持局面呢。”长着人手的胳膊好像想伸多长就能伸多长?布满了关节,此时扁老鼠像个思考的人一样?一手托着另一胳膊肘?一手放在白眼睛旁边?若有所思地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脸”。“你想怎么样?” 它没有正面回答,林三酒倒是不奇怪。 “很简单,我们本来就是过路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一点也不关心。你马上告诉蜂小姐怎么回到自己的人类身体里,然后你也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我们立刻离开。” 扁老鼠干什么都像是在装模作样,包括它的思考。“听起来,对我好像没有坏处……但是我怎么知道你出去以后不会乱说?” “我没兴趣自找麻烦,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情况就是这样,”林三酒作出了十分不耐烦的神色,催促道:“快点告诉我,体验堕落种的人怎么回自己身体?” 或许不该意外——扁老鼠很配合地同意了。它微微扭过头,一个小黑点从白弧形眼睛的边缘处浮现起来,语气里仿佛带着无线的遗憾,看着后方的导游小姐说:“真可惜,你看我这么干瘪的身子,就知道我有多需要一个鲜活人体了……唉,好吧好吧,你别急,她之所以回不去,是因为她不知道密码。” “密码?”林三酒吃了一惊。 “人类的意识有了神经线的加强,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据主导地位,将堕落种的意识压下去,控制住堕落种的身体。可是堕落种的意识还在呢,万一顺着神经线进入人类身体怎么办?这一点你没想过吧?” 扁老鼠十分讨人厌地笑了两声,说:“这个时候就需要密码了。只有知道密码的人类意识才可以来去自由,对于不知道密码的意识,不管是堕落种也好,误入的人类进化者也好,神经线就是一条单行道,只能进不能出。” 还真他妈有点道理——只是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新问题。 “那你现在告诉导游小姐密码,堕落种不也知道了吗?万一堕落种抢在她之前进入她的身体怎么办?” 扁老鼠一摊双手,说:“那就只好看谁动作快了呗。” 那可绝对不行。 导游小姐战力一般,反应估计也一般,八成抢不过堕落种;真是的,她到底为什么要搅进这趟浑水里? 林三酒压下心头一阵阵的烦躁、愤怒和后悔,使劲一收意识力,顿时从圆台底下传来了一阵绝望尖锐的吸气声,哪怕那只是一具无意识的身体,也在窒息的边缘发出了求救信号——扁老鼠浑身一震,白弧形眼睛上顿时又浮起密密麻麻的黑点,尖声道:“你干什么!” “你不帮忙,你就等着做堕落种做到死。”她冷冷地说,“我有个想法。” 她仍旧稳稳地用意识力握着圆台下那男人的脖子,另一手里解除了两张卡片——她被铁索绑着,只能任它们掉在地上,再踢给扁老鼠。 “你不是有两只人手吗,你把密码写下来给我看。” 那两只人手不甘不愿地伸了出来,握住了笔。密码是一串数字与文字的混合物;林三酒盯着那行密码看了半晌,命令扁老鼠将其中一个数字6给涂掉了——在涂出来的一团漆黑上头,她又命令扁老鼠写下了一个提示问题:“参加今日旅游团的人,按照原本计划应该有多少人?” 导游小姐自然一想就会知道答案;林三酒更怕扁老鼠在纸上动什么手脚,盯着它退到自己身旁一两步远的地方,将那张她反复检查过的密码纸给举了起来;那只漆黑堕落种登时被吸引了注意力——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有点太顺利了。 假如扁老鼠有什么计划的话,那它很可能在等导游小姐从圆台下出来的那一刻——那时自己的注意力被导游小姐吸引走了,一闪神间,它或许就要有所动作了。 林三酒一点也不敢松开意识力,还悄悄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以防不测。然而扁老鼠似乎是真心合作的,直到玻璃管中那只漆黑堕落种往后跌了两步,突然坐倒在地时,它也没有什么异样举动,只是将密码纸往地上一丢,说:“看来我任务完成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林三酒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然而另一个念头及时浮了上来,像一只手似的握住了她得舌头。且不说堕落种是多么不可信、会抓住一切机会行恶的物种了;就拿那个玩忽职守的男人来说,难道他就能这么放心地与自己合作,一点手脚都不做么? 它肯定有计划,问题是什么计划? 漆黑堕落种仍旧瘫坐在展台上,一动不动几秒钟后,才微微地晃了晃头;几乎在同一时间,林三酒遥遥捕捉到圆台下传出来了一声微响——导游小姐“活”过来了。 “等等,”她突然高声喝道,“别出来,有埋——” “伏”字还没出口,从空空如也的屏风墙上头,就蓦然跃下了一条长长的影子,直朝那刚刚打开了一小半的圆台门扑了过去。 1697 世界上还有这种爽法 “好玩啊!好玩,真好玩!” 假如林三酒能预料到此时此刻,她不仅不会回头救导游小姐,甚至早早就一头冲出窗户,跳下紫国大厦了。 在附近一个蒙着深红布的圆台顶上,趴着一个四肢着地、光|裸粉红的肉条形生物,仿佛一只蜥蜴被剥光了皮,此时激动得扭头摆尾——尽管看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随着它尖尖如同儿童音的每一声欢呼,肉条前端就会丝丝拉拉地张开无数条细密的裂缝。 扁老鼠喘息的热气,一波波在空气里搅荡;它带着难以自抑的兴奋与幸福,正在反复说道:“怎么样?我的计划果然好吧?你们看她们两个人这样子,是不是看了就爽?” 短短一眨眼之间,林三酒就从计划初成功时的忐忑和喜悦,跌落成了一阵阵恨不得想要转身逃跑的愤怒绝望。 如今这一处展厅角落里,又多了两个堕落种。 一个长长的影子刚才扑向了打开圆台门的导游小姐,另一个影子——也就是那肉条生物——从林三酒身边的展台上方忽然现了身。 当它向林三酒探下来的时候,她急忙连退两步,往后一仰身,正好瞧见那肉条生物从眼前一晃,立即又收了回去。正是因为这一耽搁,她没瞧清第三个袭击导游小姐的堕落种是什么样,只是听见一声惊叫和门响之后,导游小姐已经站在展台外,背对着她了。 “你没事吧?”心底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导游小姐听见她的声音,后背、身子一动不动,唯有头颅向后蓦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了一张五官大致相似、轮廓却隐隐有些荒腔走板的脸,与她四目相对。在漫长沉重的两秒钟后,她的一条胳膊朝背后扳了过来,慢慢反着举上去,在嘴唇上比出了一个“嘘”的动作。 ……原来袭击导游小姐的第三个堕落种,就是“导游小姐”。 幸亏蜂针毒反应还算快,及时关上门缩了回去;只是单凭一道门她实在撑不了多久,此时带着哭腔从门后隐约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自求多福吧,这是自顾不暇的林三酒此刻唯一能对她提供的帮助。 “滚远一点,”她低声对身边紧紧挨着她的扁老鼠说,“我还握着你的脖子呢。” 这是真话;即使刚才在情急之下急退几步,她也没有松开意识力。 “那可真是值得夸奖的执着?”扁老鼠的白弧眼睛?都快要贴上她的身体了;那条白眼睛上,在靠近林三酒的这一侧?密密麻麻地挤了一大排黑点?仿佛一个人将眼珠转进眼角盯着她似的。“怎么样?要捏捏试试看吗?” 怎么回事?怎么听起来完全不害怕了? 难道它是在堕落种体内待久了,已经不在乎自己的人类身体了? “捏断了?捏断了,”展台上方那个肉条生物的智能——或者是词汇量?明显比扁老鼠差一大截?高兴得直颤抖,却只会重复几句简单的话:“捏断了我要剥开他!” 什么? 林三酒站在扁老鼠和肉条生物之间,眼前是正在一下下拉着展台门的“导游小姐”,一时间恐惧害怕之下?连思维都混乱了。 “哟?看来还没想明白,”扁老鼠压低声音,近得就好像在和她亲密耳语一般,说:“你不都意识到这里不止有我一个了吗……你再往深处想想。” 她们刚刚落进这一层楼里时,确实有不止一个堕落种?但是在将其中一只轰成碎渣之后,二人都以为剩下的堕落种被吓跑了——事实上?它们也的确跑了,至少走了好几分钟?附近也没有任何一丁点有堕落种徘徊在二人身边的迹象。 林三酒虽然身体被铁索捆着,但她的感官敏锐度却丝毫不受影响?更别提还有意识力扫描这一利器?何况导游小姐的检查手段也是一个补充;当她反复确认了一路之后?她也渐渐放心了,四周确实没有堕落种。 直到三十秒钟之前,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灯下黑”的错。 四周没有堕落种——这是指,在走道上、天花板上、墙壁后、展台之间、大厅角落里,确实没有堕落种。 然而她们身边其实仍然有大量的堕落种,不是吗? 林三酒怀疑扁老鼠有后手,自然就想到了那几只“被吓跑”的堕落种——假如它们只是再次躲回展台内藏身,她和导游小姐在路过时如何能分辨出,究竟哪块红布下的堕落种能悄悄钻出来,哪块红布下的不能? 她们此前一直以为,堕落种是碰巧逃出了玻璃管的,因此不会主动再自投牢狱;所以在得知这些堕落种体内都是人类之后,林三酒才忽然想到最开始那几只堕落种很有可能回到了展台上,所以不管她们怎么搜索检查,四周环境看起来都安全寂静。 “导游小姐”毫无疑问,就是之前那个可以伪装成环境中景物的堕落种了;它模仿起人的时候,始终还是有点不顺当,看起来仿佛面骨随时要狂欢变形、从脸皮下突破出来一样。 肉条生物能够制造出吞噬外物的假象,只可惜它智能不高,仓促间几次制造出的假象都被林三酒识破了——唯有扁老鼠,似乎刚才一直没有出现,林三酒既不知道它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不害怕自己的人类身体被掐断脖子。 “还没想到吗?” 几个念头转瞬之间从林三酒脑海里闪了过去,好像快要摸到一点真相了,却又全都乱哄哄地搅在了一起。曾经的她越是危机关头越能冷静思考;对于这一个特点,她现在怀念得简直都发疼了。 “看来你真的很害怕啊,”扁老鼠深深地在她身边吸了一口气,声音兴奋得都颤抖了:“我好开心噢。如果不是做了堕落种,真是想不到原来世界上还可以有这种爽法……好吧,让我告诉你答案好了。你还记得那一个被你打成烂泥的堕落种吗?” 就像大雾隐隐散去了一些,林三酒感到了一点光。 “它体内,也是和我们一起体验堕落种的同事。你的轰炸来得太快了,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成碎肉了。有神经线也不管用,因为就连神经线也全被你轰碎了。”谈起死去的同事,扁老鼠的语气却漠然极了,“那你想想,他的意识随着堕落种一起变成了碎渣,那他的身体……岂不是就变成了一具会呼吸,有心跳的植物人了吗?你现在攥着的,就是他的脖子。” 1698 一个需要杀人的情况 正文很快啦!我12月雄心壮志,要拿全勤,欢迎大家12月31号回来看我的脸多有肿 分局的玻璃门早就坏了一边,右边的门只剩下了半扇尖锐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闪着微光。林三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安局会这样欣喜若狂,她赶紧用身体撞开了门,一边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堕落种狠狠地踹开了,腿上也同时被划了一道伤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滚入了一楼大厅,身后尖利的蜂鸣声便紧随而至。 “你去找东西堵门,我先挡一会儿!”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反手提着铁棍,堵在了大门口。胡常在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拖着伤腿冲进了一楼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拉出了一张会议桌来。 老实说,面对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堕落种,林三酒连小腿肚子都在打转——见胡常在回来了,她赶忙击飞了一根袭至面门的口器,飞快地纵身跳过那半扇玻璃门,一块儿用会议桌堵住了大门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击打得来回摇晃。 “不行,这桌子撑不了多久……咱们赶快上楼!”林三酒喊了一声。虽然跑到楼上也逃不出去,可是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跑上了楼梯口——才刚上到二楼,只听楼下轰然一声响,桌子已经被掀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发紧。 “躲进房间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脸色白得吓人,此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说不定还能从外墙逃跑。” 也只好这样了——林三酒点点头,当先冲进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间是个水房,没有门;第二间房是户籍科的科室,门却不知被什么给破坏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目光一扫,发现第三间的门还是完好的,正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她当即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这儿!” 随即几步赶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屋里两只身形高大的堕落种?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这两只堕落种生前都是男性?每个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皮肉丰满,肌肉紧实?口器粗壮得叫人心惊。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类来说,它们看起来要危险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随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两个堕落种却同时扭过了头去,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却紧紧地盯着对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屋里两只堕落种正在煞气十足地对峙着,眼珠都不肯往他们的方向错一下。 他们中间,是一张翻倒了的办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条金橘色的项圈。项圈在脏污的地板上散发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衬着周围破败濒死的一切,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两只堕落种这样表现的原因了。一道急光从脑子里打了过去,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胡常在惊掉了下巴的举动—— “进来?关门。”林三酒一步就踏进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对他下了个命令。 一句“你疯了”刚要从舌尖上喷出来?胡常在突然发现那两只堕落种还是一动没动。房间不大?她往里这么一走?离门口那一个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了——然而那个堕落种除了肌肉紧绷了起来之外,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仍旧死死地盯着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独有的’特殊物品’……看来这两个堕落种都想把这条项圈据为己有,生怕被对方钻了空子,这个时候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别看林三酒平时不算多聪明,但越到危急关头,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时一点都没想着要压低声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两位,我们进来躲躲,不会动手的。你们别担心,继续啊!” 她话说得漂亮,身体却戒备到了顶点——紧紧地攥着铁棍,林三酒一脸凝重,贴着墙根慢慢走到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旁边。 对面那个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纹身的堕落种,登时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动。 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来了:林三酒赌对了。他立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边。 “滚出去!”离他们比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背影,轻声道:“二位,你们也能猜到,我们进来是不得已——不进来,我们就得死在外面。你们继续对峙你们的,我也明白,你们只要稍微一个错神,说不定东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们能各取所需,我保证不影响你们。” 这个胆气……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胡常在简直想要称赞她一声女中豪杰。 林三酒侧耳听了听,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堕落种走路时粘稠皮肤所特有的“咕叽”声了。 两只对峙的堕落种,眉毛都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们后面的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它们一窝蜂涌进来,你们也不好办吧?现在咱们怎么办?都是堕落种,要不你们告诉它们一声,里头没人?”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无赖,随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嗳,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这两只堕落种是不会让外面那么一大群都冲进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面被口器狠狠抽击了一下。紧接着,屋内两只堕落种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声——门外顿时隐约传来了几声叫。蜂鸣声不管不顾地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当房间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来,就像是进化者之间的战力不同一样,堕落种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现在滚!”虽然依然没有回头,但堕落种的语气变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们马上走……”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去看胡常在腿上的伤。胡常在有点感激地抬起头:“我没事,咱们先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语气猛地迟缓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林三酒正在无声地对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楼下。” 她重复了好几次口型,终于叫他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边扶起了胡常在,一边出声说道。“谢谢二位援手,那我们可就走了。” 自然,两只堕落种谁也没回话,连眼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马上要走钢丝了一样的紧张感压了回去。她脸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见了几分,他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拉开了门,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堕落种都没有了。 林三酒轻轻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一秒也没耽搁地朝楼梯跑去。 “那个……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她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们刚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堕落种一会儿就走光了?” 一个堕落种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虽然它仍然没有动,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们心神出现破绽的这么一点点空隙—— 一张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项圈上方的时候,猛地向上一冲,接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项圈被这动势一撞,登时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点,很快融进了卡片。接着还不等堕落种反应过来,卡片又飞回了林三酒得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就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项圈拿到手了! 1699 解铃不须系铃人 老天是不是和我有仇,我前脚说完要全勤,后脚(迟了十几个小时)发现更新没发出去……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得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700 林三酒适合开肉铺 这一章很快就好了(真的,上一次拖很久其实是更新时保存出了问题)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1701 肉铺兼卖片皮鸭 这一章也很快了,我最近都是差不多快写好了才发防盗的……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得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702 令堕落种发笑的女人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楼琴并不知道林三酒的意识力扫描透过大楼的窗户,早就将外面她与黄晓霓的战况都一一收入了眼底。 但即使看见了楼琴直挺挺地硬抗了一下攻击,可林三酒依然什么都做不了;银行一楼大厅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的黑暗,影响得扫描画面也十分不清楚。每一刻,她都必须提起全副精神防备着可能来自旦力的袭击。 在看见楼琴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以后,林三酒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环境里。 进来也有一会儿功夫了,可不仅旦力的能力迟迟没有露出端倪,连他本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而自从林三酒进入了银行大厅以后,所有的门窗都仿佛融化在了黑暗里似的,要不是扫描画面里还能看见窗户,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被扔进了另一个空间;但不管朝哪个方向走,哪怕直直走上好几分钟,入眼的仍旧只有一片黑暗,竟然怎么也找不着刚才进来时的大门了。 这也是她无法前去支援楼琴的真正原因。 林三酒忍不住微微地有点焦躁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脑海中的意识力扫描突然毫无预警地快速抖动了两下,随即啪地一下黑了;当它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前方的景象已经变了。 此时在几步远的黑暗之外,盈盈地亮着一盏暖暖的橘黄色灯光;与四周的黑暗相比,显得有些突兀而扎眼。 昏黄的光晕下,一家三口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在拍一张全家福似的,面上扬起了一个略有几分僵硬的笑。 这是一个怎么看都非常正常的家庭:人近中年、面容温和的爸爸,胳膊被一旁娇小玲珑的妻子伸手揽着,在他们前方坐了一个大概八九岁的男孩,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来回在椅子上扭动,似乎很不耐烦跟爸妈一起坐在这里拍照。 只是他们身处的环境太不正常了。 漆黑一片的银行大厅里,只有这一盏诡异的光芒照亮了这一家人。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是一片浓过头了的黑暗,小小的一处光圈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着,然而这一家子像是半点也没有察觉似的——妈妈伸手在不安分的儿子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即一家三口调整好表情,一起抬头微笑起来—— 正好直直地面对林三酒。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从扫描范围里渐渐出现了更多的人—— 不全是父母带着孩子,也有年轻两口子、一群朋友、或者老年夫妇带着孙儿的;每个人看起来都血肉丰满,充满了真实感——除了他们所在的环境不大对劲之外。 每一个人都浸泡在浓黑色的昏暗里,表情却很怡然?好像自己正在公园里散步、在家里喝茶。 “是堕落种?”林三酒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不过自然意老师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她只是充满担忧地提醒了一句:“你别逞能,千万小心。虽然意识体强度大、又会变形?但可不代表你对所有攻击都免疫。” 的确——伤害值大的攻击对此时的林三酒来说一样有效;假如之前旦力用的不是“泰山压顶”?而是一串波纹球的话,林三酒如今恐怕也是一个负伤的状态了。 她谨慎地与身边的人保持着距离?沿着角落缓缓走了几步,打算先看看四周的环境。 可是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在短短的两三分钟之内变得非常困难。 越来越多的人从黑暗中渐渐地浮现出身形;三三两两的人群聚成一处一处的?有的是家人,有的似乎是朋友,有的低声交谈,有的一动不动。这些人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将有限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每一个角落里都站着人影——要想在周围走动,而不碰到这些诡异的人,几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随着一个又一个接连出现的人,林三酒的精神也逐渐紧张起来。她死死盯住了自己的意识力扫描画面,生怕漏过一丝异动;然而叫她奇怪的是?半晌过去了,这些人似乎却没有要袭击她的意思。 这是在干什么?她有点疑惑地想。 当扫描画面中层层叠叠的人群数量达到二三百人的时候?旦力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地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嗡嗡地回荡在四面墙壁所组成的宽广空间里?好像被喇叭给放大了无数倍似的,震得人耳朵疼。 “欢迎来到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叫它提炼之家。从现在开始?我奉劝你最好遵从这个空间里的规则……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规则?什么规则? 就在林三酒一愣、正要写字的时候?旦力的声音又“唰”地一下静了下去?再没有了声息;紧接着,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两个人动了。 那是一对手拉手的年轻情侣,两个人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二人突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林三酒一眼之后,紧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你有十秒钟时间,”高个儿男孩麻木平静地说,“分辨出我们两人中谁是旦力。” 林三酒骤然一惊,一肚子的疑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听旁边的女孩子开始一声一声倒计时了起来:“10、9、8……” 每一秒都过得这么快,转眼她已经数到了4——然而林三酒根本还没有一丝头绪——眼看不知道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事,她情急之下忙指向了女孩。 无论猜哪一个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几率,她干脆瞎猜算了。 被指骨笔直指着鼻子的女孩,在“2”的时候卡住了,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 说对了? 林三酒的手还来不及收回来,忽然只觉一道黑影挟风袭至了眼前,直直朝她眼窝处击来——她措手不及下,手忙脚乱地一侧身,感觉那黑影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太阳穴肌肉挥了过去,力道迅猛之极。 直到这时,女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猜错了。” 攻击林三酒的高个儿男孩,并没有显露出旦力原本的样子来;他见林三酒避过一击,伸手从腰后抽出了一把长刀,手臂发力朝前一刺,直直地冲着林三酒的腹部内脏刺去——女孩说完一句话,往后退了两步,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个时候,林三酒也在高个儿男孩长刀的攻势下镇定了下来;她仗着自己的身体强韧,手背向上一掀,正好击在刀背上;她这一击是暗暗使了劲儿的,果然只听“咯啦”一声,刀背出现了几道裂纹,随即碎成了几块,呛啷啷地掉在了地上。 “这样的攻击,还不如在外头打的时候厉害呢!”她在心底说了一声,左手一个虚晃,作势要朝高个儿男孩的腹部攻去似的,在对方朝反方向一侧身的时候,右腿已经如影随形般跟上了,一脚便正中了他的腰眼。 一击得手,林三酒并不恋战,几步便退了下来——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身处的诡异环境。 然而高个儿男孩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不依不饶地再次扑了上来;林三酒正要反击,忽然只听身边的黑暗中再次响起了一句:“你有十秒钟时间,分辨我们中间谁是旦力。” 她惊得一怔,回头一看才发觉,刚才那个照全家福的一家三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得身边——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平静,甚至称得上是阴沉。小男孩张口数道:“10、9……” 1703 死者情绪稳定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三个人没有出声,只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面上浮起了警惕之色。 孔芸的问话在空旷的超市里带起了一点回音,还不等回音消失,紧接着又是一阵猛敲,这一回她甚至提高了嗓门:“你们过来开门呀!我知道你们在这儿的,刚才的那个大米,你们不就是从这儿拿的吗?开门!” 是了——她就住在附近,想必经常在这儿买东西,因此一眼就认出来那袋原装进口米的来源了。 三人还没想好说什么呢,没想到她的叫喊声却成功地把员工室里的王思思给唤醒了,在一声刺耳的尖啸后,紧接着员工室的门就被她大力撞得砰砰响了起来——林三酒忍不住了,猛地起身走到了铁门边。 似乎是王思思的声音震住了孔芸,铁门外面安静了几秒。 等了等,林三酒忍着气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楼上的那个姑娘吗?”孔芸反问了一句。 “你跟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林三酒重重地喝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跟你老公一样,乖乖地让你吸收吗!” 另一边的孔芸顿时沉默了。顿了一顿,她的声音才幽幽地隔着铁门传了过来:“……我其实就是想过来谈谈。老实说……我需要来说一声谢谢你。” 林三酒咬住嘴唇,没说话。 “要不是你点醒了我,恐怕我一直等下去,周围没有人让我吸收,最后也是一个死。可是吧……我又真的恨你。”孔芸的声音极不稳定,语音忽高忽低的,听得让人难受。“被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夺走了我的希望……我好痛苦,真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告诉我,是我杀了他?我不甘心,我,我,我想杀了你,心里才好受呢。” 林三酒一愣,不由退后了半步。即使有一扇铁门相阻,她也仿佛能嗅到空气里那股不正常的疯狂。 对面的孔芸又说话了:“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如今你开不开门也没有什么分别。你不开门,我就跟你说说话……你开了门,我就把你的骨头化成汁儿喝了。” 林三酒面色被她激得一白,正要张口,可是孔芸好像知道瞧见了屋里的人想说话似的,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道:“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一个小时内只能发动一次能力。对我来说活的生命,比死掉的尸体能量要强得多,而人又比其他的东西强得多。而在吸收的时候,我和我的……猎物,在十分钟之内都不能动。不管是主观还是被迫,只要我一动,就完全前功尽弃了,只能等到下一个小时再吸收。可是我在初期需要吸收的量太大了,承担不起一连几个小时都无法吸收的局面……” 这么看来,吃过鸡肉粥后孔芸一直在拖延时间了—— 忽然玛瑟“啊”的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刚才一直没对我们下手。不是你不想,而是你根本没机会!其余的人只要一发现不对,你既暴露了自己,又浪费了一个小时!” 她话音一落,卢泽就低声但清晰地爆出了一句国骂。 “没错,”虽然看不见,可林三酒却不知怎么觉得孔芸脸上此时应该浮起了一个笑,“我本来在等你们中间的谁落单来着……可没想到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倒真舍得,把自己的老底揭得真干净啊。”林三酒对她这番话半信半疑,冷笑着刺了一句。 “说了又能怎么样?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死。”孔芸的语调高挑了起来,“我还怕死?你杀了我,我就能见到我老公了,到时我还要谢谢你呢。” 林三酒一怔,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在她身后的员工室里,又猛地响起了王思思的啸叫。 “那是什么东西?”这种非人的啸叫听起来很有震慑力,铁门外静了一会儿,才又传来了孔芸的声音。 “什么都不是,”林三酒一个字也不想告诉她关于堕落种的事,“大概是什么人快要死了——” 明知道她在胡扯,孔芸还是笑了一声,“好吧,希望咱们两个再也不见。” 她倒是干脆,话音才落,只听铁门外的脚步声便转了方向,上了电梯,逐渐消失得听不见了。 刚才林三酒虽说一直努力强硬着,可听见她走了,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走回了超市里铺着浴巾的地方,林三酒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耳边依然回响着王思思一声比一声刺耳的尖啸,可是三个人好像都习惯了——谈论了一会儿孔芸以后,玛瑟和卢泽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起了物资;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把剩下的食水都搬出来,顺便点一点数。 “你俩去吧,”林三酒只觉身心俱疲,一点也不想动了,挥了挥手说,“让我躲一会儿懒吧。” “别在意,那个女人不能把你怎么样,”玛瑟以为她还在惦记孔芸,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起身和卢泽走了。 能力打磨剂在小瓶子里盈盈地亮着,照着周围都是一片流动的银光——要不是王思思的撞击和尖啸声坏了气氛,此时还真算得上是宁静。 躺了一会儿,林三酒发现自己脑子里此刻拥挤极了——任楠、新世界、自己的能力、死去的父母、朱美、孔芸……各路人马在她的脑海里熙熙攘攘,此起彼伏,差点叫她喘不过气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点事做——林三酒翻了几次身,终于烦躁地跳了起来,打算去找另外两人一块儿清点食水。 不料身子才刚刚离地,猛地一阵热流从头贯到了脚底,一刹那间,林三酒只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急速地颤抖着,血液像疯了似的在血管里涌动起来,连牙关都打起了战。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仿佛身体失控了似的怪异感觉,一声低呼从嗓子眼里不能自制地滑了出去。 碰巧这时王思思也刚停住了,这一声立马在超市里传开了。紧接着,玛瑟急急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三酒很想张口说话,可是她的肌肉、舌头根本就完全不受控制,耳朵里只有牙关在高速震颤下猛烈撞击发出的声音。 “咱们过去瞧瞧!”卢泽喊了一声。 两人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对于林三酒来说是那样模糊不清——一直到两人在身边蹲了下来,她才感觉到了玛瑟冰凉的气息——“这、这是怎么了?” 卢泽的声音听起来也慌乱极了:“她的、她的脸,不,全身,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的林三酒,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块巨大的、果冻做成的人形,正在什么外力下不停地摇摆颤动——她的皮肤、头发、肌肉,都像水波似的剧烈地波动,足足过了近一分钟,这种奇异的震颤才逐渐地消失了,身体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林三酒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两张大脸,正近距离地、不安地看着她。 “我……我刚才是怎么了?”她迷茫地掐了掐自己身上的皮肤。年轻女性紧致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正常,皮肤下的肌肉、骨骼和血液,也似乎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卢泽和玛瑟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点儿茫然。 “我给你抽个血,检查检查吧。”玛瑟一边说,一边伸长了指甲,在林三酒身上划了一下。 林三酒也正有此意,忐忑地看着自己的第二滴鲜血落入了玛瑟的手心里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数据打底,这一次她忐忑不安地等了还不到二十分钟,玛瑟就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林三酒,嘴角向上高高地挑了起来,眼角处挤出了几丝笑纹:“小酒,恭喜你啊,你有喜了!” “噗呲”一声,正在一旁喝水的卢泽,喷了林三酒一个满头满脸。 林三酒连自己眉梢睫毛上的水都顾不得擦:“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是必然的规律呀。”因为疑惑,玛瑟的笑容消了几分,她来回看着卢泽和林三酒二人:“生成了第三项基础能力难道不是喜吗?” 她看着对面二人张大了的嘴巴,十分不解:“而且第三个基础能力还是个高级别的体能增幅能力呢,哎你干什么……等等,卢泽,你干嘛不拦着她,啊!疼!” 1704 凭空消失的主谋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话说标题很像是古早的侦探小说……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极温地狱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1984 Valid/From生效日期:1984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极温地狱签证官发放 “你看,我说了吧?”田鼠在刀尖下软成了一团,连手里攥着的签证都颤抖得直响。“这是别人要的,还没给出去,幸亏带在身上了……” 林三酒仔细看了一眼签证——没错,确实和当初在任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开给谁的?这上面可没名字。”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签证放进了自己兜里。 田鼠一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我给冯七七的!签证都是没有名字的,但开给谁就是谁的……就是你拿去了,你也用不了啊。” “这个暂且不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要问你。”林三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趁着田鼠倒下去的时机,拎起了他的后脖领:“我现在带你去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刚才那把刀突然从我手心里滑出来就不好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不要签证了,看看咱俩的能力哪一个速度快。” 温凉的手指隔着衣服,仿佛带了千斤力道一样沉。田鼠一下都不敢乱动,只能口里连连答应。 这个家伙为人油滑,连离之君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实话,就必须得让胡常在帮忙。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不止二十分钟了,现在方丹她们应该已经走了——听了听声音,林三酒打开医务室的门,“砰”一声就把田鼠扔在了地上,随即门一关,她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腿。 屋里果然只有胡常在一人——他被这样一吓,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田鼠现在依旧顶着卢泽的模样,他果然误会了。 林三酒没回答他,脚下用力踩住了,才冷冷地说道:“这人不是卢泽——田鼠,你在这儿只要说一句假话就会被发现。现在我问你,你和冯七七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胡常在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头,皱着眉坐在一旁,紧盯着田鼠。 二对一,形势很不利——田鼠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识时务,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说了。胡常在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田鼠说完了以后,他朝着林三酒点点头说了句“都是真话”,叫她松了一口气。 按田鼠的说法,是这样的: 从副本逃出来以后,田鼠没有了车,一路找车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了关于绿洲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他比林三酒几人早了几天来到绿洲,很快就跟陈今风熟络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楼门口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当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的模样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给林三酒的那一个。 不用问,肯定是林三酒一行也来到绿洲了——虽然田鼠压根也不想见她,但捡起对讲机后他还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三酒来了。不但如此,胡常在和她的一番对话,也都落入了田鼠的耳里。 因为副本一事,田鼠是既不敢相认,也不敢冒头,生怕被秋后算账;只是把定时炸弹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找上了陈今风,骗他说林三酒手里有好东西——想勾起陈今风的贪欲,简直近乎轻而易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绿洲派进化者出去送死也是一个惯例了,因此陈今风根本没拿这当什么大事儿,当下就拍板将林三酒几人外加一个胡常在,全编进了徐晓阳的小队里——当然,陈今风临时单独留下了玛瑟。 只不过叫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林三酒他们竟然安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田鼠就被陈今风叫走了,在他的介绍下认识一个新“帮手”——见到那人以后,田鼠差点转身就跑,还以为自己掉进陷阱里了;因为那个帮手,居然正是卢泽。陈今风赶紧解释了一遍,田鼠才明白现在的卢泽已经不是卢泽了,而是冯七七——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存了心思想要解决掉这几个人;既然双方目的一致,自然一拍即合。 在玛瑟失踪以后,冯七七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田鼠变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变成了玛瑟,两人合起手来,把林三酒蒙了好几天——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脸,林三酒心里的怒火简直止都止不住:“怪不得,‘玛瑟’这几天一直在夸那一天的沙暴厉害,是想打探我的能力吧!” 她几次想告诉玛瑟实情,可是正好这几天她被敏锐直觉所发出的警报给搅得心烦意乱,因此一直没说。 没想到,一旁的胡常在听到这话,突然白了脸色。 “‘玛瑟’其实不是本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刚、刚才她和方丹来拿药,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我……告诉她了。” 血液突然加快了流速——要不是顾及到一旁还有个田鼠,林三酒险些要喊出声来。她稳了稳心神,在胡常在慌乱的解释和道歉中开口问道:“……你说了‘那个’的原理了吗?” “没、没有!我只说了……你有’那个东西’而已!”胡常在瞥了田鼠一眼,忙说。 田鼠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 林三酒沉默了下来。 “田鼠,我问你,你和冯七七二人变形的事情,陈今风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道。 “不、不知道。”田鼠忙回答。“是他走了以后,冯七七才要求我这么办的……” “这样啊……”她看了看田鼠,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胡常在,忽然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鼠立着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胡常在听完了以后连忙点点头,一脸将功赎罪的表情,又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了几句。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猜测的念头才刚冒个了头,田鼠就被自己右肩上传来的一阵类似于翅膀震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碧绿螳螂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那一双被浓黑色花纹包围的血红复眼,几乎跟他的脸一样大,三角形的螳螂头在田鼠的眼前左右摆动。两把凉凉的镰刀紧紧地贴在他脖子根部,似乎随时都可以切开皮肤——田鼠刚刚才站起来,这下脚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惊恐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要你去给我办一件事……如果你不听话,只要一调动能力,那么这只东西就会把你的头切下来。”林三酒淡淡地笑着说。 1705 混血儿林三酒 这一章马上就好了!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706 宝宝出世啦! 这一章很快了,我今天会多检查几次更新,免得又没保存上,我已经被起点虚晃过两枪了…… 【VISA/签证】 Place/of/issue发放地点:极温地狱 Valid/Destination有效目的地:1984 Valid/From生效日期:1984降临前六个月 本签证由极温地狱签证官发放 “你看,我说了吧?”田鼠在刀尖下软成了一团,连手里攥着的签证都颤抖得直响。“这是别人要的,还没给出去,幸亏带在身上了……” 林三酒仔细看了一眼签证——没错,确实和当初在任楠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开给谁的?这上面可没名字。”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签证放进了自己兜里。 田鼠一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卢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我给冯七七的!签证都是没有名字的,但开给谁就是谁的……就是你拿去了,你也用不了啊。” “这个暂且不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要问你。”林三酒冲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趁着田鼠倒下去的时机,拎起了他的后脖领:“我现在带你去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刚才那把刀突然从我手心里滑出来就不好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不要签证了,看看咱俩的能力哪一个速度快。” 温凉的手指隔着衣服,仿佛带了千斤力道一样沉。田鼠一下都不敢乱动,只能口里连连答应。 这个家伙为人油滑,连离之君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实话,就必须得让胡常在帮忙。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不止二十分钟了,现在方丹她们应该已经走了——听了听声音,林三酒打开医务室的门,“砰”一声就把田鼠扔在了地上,随即门一关,她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腿。 屋里果然只有胡常在一人——他被这样一吓,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田鼠现在依旧顶着卢泽的模样,他果然误会了。 林三酒没回答他,脚下用力踩住了,才冷冷地说道:“这人不是卢泽——田鼠,你在这儿只要说一句假话就会被发现。现在我问你,你和冯七七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胡常在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头,皱着眉坐在一旁,紧盯着田鼠。 二对一,形势很不利——田鼠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识时务,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说了。胡常在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田鼠说完了以后,他朝着林三酒点点头说了句“都是真话”,叫她松了一口气。 按田鼠的说法,是这样的: 从副本逃出来以后,田鼠没有了车,一路找车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了关于绿洲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他比林三酒几人早了几天来到绿洲,很快就跟陈今风熟络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楼门口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当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的模样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给林三酒的那一个。 不用问,肯定是林三酒一行也来到绿洲了——虽然田鼠压根也不想见她,但捡起对讲机后他还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林三酒来了。不但如此,胡常在和她的一番对话,也都落入了田鼠的耳里。 因为副本一事,田鼠是既不敢相认,也不敢冒头,生怕被秋后算账;只是把定时炸弹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找上了陈今风,骗他说林三酒手里有好东西——想勾起陈今风的贪欲,简直近乎轻而易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绿洲派进化者出去送死也是一个惯例了,因此陈今风根本没拿这当什么大事儿,当下就拍板将林三酒几人外加一个胡常在,全编进了徐晓阳的小队里——当然,陈今风临时单独留下了玛瑟。 只不过叫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林三酒他们竟然安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田鼠就被陈今风叫走了,在他的介绍下认识一个新“帮手”——见到那人以后,田鼠差点转身就跑,还以为自己掉进陷阱里了;因为那个帮手,居然正是卢泽。陈今风赶紧解释了一遍,田鼠才明白现在的卢泽已经不是卢泽了,而是冯七七——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存了心思想要解决掉这几个人;既然双方目的一致,自然一拍即合。 在玛瑟失踪以后,冯七七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田鼠变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变成了玛瑟,两人合起手来,把林三酒蒙了好几天——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脸,林三酒心里的怒火简直止都止不住:“怪不得,‘玛瑟’这几天一直在夸那一天的沙暴厉害,是想打探我的能力吧!” 她几次想告诉玛瑟实情,可是正好这几天她被敏锐直觉所发出的警报给搅得心烦意乱,因此一直没说。 没想到,一旁的胡常在听到这话,突然白了脸色。 “‘玛瑟’其实不是本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叫林三酒心里咯噔一跳。“刚、刚才她和方丹来拿药,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我……告诉她了。” 血液突然加快了流速——要不是顾及到一旁还有个田鼠,林三酒险些要喊出声来。她稳了稳心神,在胡常在慌乱的解释和道歉中开口问道:“……你说了‘那个’的原理了吗?” “没、没有!我只说了……你有’那个东西’而已!”胡常在瞥了田鼠一眼,忙说。 田鼠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 林三酒沉默了下来。 “田鼠,我问你,你和冯七七二人变形的事情,陈今风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道。 “不、不知道。”田鼠忙回答。“是他走了以后,冯七七才要求我这么办的……” “这样啊……”她看了看田鼠,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胡常在,忽然走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鼠立着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胡常在听完了以后连忙点点头,一脸将功赎罪的表情,又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了几句。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猜测的念头才刚冒个了头,田鼠就被自己右肩上传来的一阵类似于翅膀震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碧绿螳螂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那一双被浓黑色花纹包围的血红复眼,几乎跟他的脸一样大,三角形的螳螂头在田鼠的眼前左右摆动。两把凉凉的镰刀紧紧地贴在他脖子根部,似乎随时都可以切开皮肤——田鼠刚刚才站起来,这下脚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惊恐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要你去给我办一件事……如果你不听话,只要一调动能力,那么这只东西就会把你的头切下来。”林三酒淡淡地笑着说。 1707 人黏沼泽 这章很快了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 1708 你嘛,就是毁在妇人之仁上了 这章很快了!真的很快了! “嗯……” 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不大。”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好像有干旱啊?反正自来水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对了,她的死相很不好看,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怎么这么笨?” 被沉重大门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到我的气管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潜力这么高——”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不如你跟我说说这个‘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吧……”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门卫室里传出来了一声“啊咕?”的怪声。 本来静静坐着的玛瑟突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轻声说了一句:“……糟了。” 1709 水与容器 很快就好,给我十分钟吧! 被高温侵袭吞噬掉得面目全非的街道上,一条长长的影子正卷在了两个不断缠斗的人影中间。那个个子稍矮一点的影子,躲闪的速度极快,因此长鞭似的口器一连挥击了近二十次,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如果还有嘴巴的话,堕落种现在一定已经累得大口喘气了。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美叶!”堕落种恼怒的嗡嗡声,一阵比一阵响亮地传来。问话的工夫,他瞅准了时机,口器猛地朝卢泽的脸上打了过去。 眼见口器即将挨近,卢泽一眨眼,身高忽然一下子矮了下去——口器从这个“农村小姑娘”的头顶上再次抽了个空。 还没等堕落种收回口器,小姑娘脚下一蹬,飞快地滑至堕落种脚边,在踢出一个扫堂腿的同时,已经成了一个模样高大危险的男人——分明就是黑泽忌。堕落种脚腕上受了重重一踢,脚腕骨头登时碎了,它惨嘶了一声,哐地一下滚倒在了地上。 ……虽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卢泽都无法获取变化对象的能力值,但是却会受到变化对象能力上限的影响。 如果说卢泽本身的力量为89,保安妹妹的力量为14,那么卢泽就只能发挥出14的力量。而变作了黑泽忌以后,由于黑泽忌的力量比卢泽高了不知多少倍,因此他毫无疑问地发挥出了自己力量的最大值。 89的力量全部踢在堕落种的腿上,白森森的骨茬立刻扎破了它的小腿,伸在了空气里。 这一下,堕落种可站不起来了——它在地上嘶嘶地抽着冷气,口器无力地垂在地面上,被滚热的马路烫得不住地颤抖。 保持着黑泽忌模样的卢泽,冷着脸走到了堕落种身边,俯视着它。 “好,好……我认输、我认输。”堕落种变了口气,抽着气说:“我袭击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美叶那个贱人。纯粹是私怨、私怨啊!既然你不是那贱人,咱们何必打架?” “不打也行。”卢泽笑了一下——在他原本面目上应该清秀可人的笑容,在黑泽忌的脸上看起来简直好像要吃人一样——“让我把你的口器切掉。” 刚才带着点可怜、带着点讨好的表情,立刻像冰雪一样从堕落种的脸上消融掉了。 没了这个就没法吸食人类,那跟杀掉它有什么区别? 它猛地一个翻滚,勉强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接着扬高了口器—— “又来?你再试几次,也碰不到我的……”卢泽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见口器猛地挥了下来——只是却没有朝着卢泽的方向,反而冲着堕落种自己的小腿猛扎了下去。 一声尖啸,骨茬碎裂的小腿掉了下来——竟然是被它自己从膝盖处给卸掉的。 “只要吸收掉你,腿这玩意儿要多少条也能长回来。”堕落种死死地盯着卢泽,比起刚才来显得阴沉极了:“本来我还有点拿不准该不该用这个的……不过现在嘛……” 卢泽心下一惊,后退了两步,警戒地望着它。 堕落种冷笑一声,手一翻,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卢泽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分明是一个保鲜饭盒。 “多亏我带了这个。”堕落种嗡嗡地笑了,打开了饭盒盖。 在卢泽惊讶的目光中,一只只粉红色的气泡晃晃悠悠地从饭盒里浮了起来,飘满了二人剑拔弩张的半空,把夜空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粉色。 卢泽一楞,目光不由随着粉红气泡转了开去,忽然一下子警醒过来——再望向堕落种站着的地方时,发现它竟然已经消失了。 仔细一看,不光是堕落种,周围街道上残存的商店残骸、破旧落灰的招牌、几辆废弃的汽车……通通不见了。 ———— 入眼处,只有漫天的粉红色气泡。透过气泡望出去,只有更多的、颤巍巍的气泡,在天空中闪着漂亮的微光,形成了一个如梦似幻的美丽世界。 “这就是那女人的’陷阱’?”卢泽啐了一口,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由有些懊恼;沮丧之下,他扬声骂了一句:“从没见过你这样吃软饭的,竟然还要拿个饭盒把软饭带出来吃!” “你给我闭嘴!从刚才就软饭、软饭地说个没完,妈的!” 没想堕落种破口回骂的声音,竟然立刻从粉红色气泡的深处传了出来——卢泽立刻竖耳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不过却失败了:气泡像是一个个小播放器似的,声音环绕着他响起,却根本不知道说话人在哪个方向。 “如果我是你,可不会乱动。这里的气泡可不全是无害的,还有爆炸性、腐蚀性的,连我也分不清楚——你要是想测试一下,我也很欢迎!” 卢泽面色凝重地看了一圈,每一个气泡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一直保持着变形的话,体能消耗就太大了;在这种环境下,卢泽立马解除了变形,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啧啧,还是个孩子嘛,可惜活不长了。”堕落种的声音透过千百个气泡,嗡嗡地在整个空间里回响着。 卢泽没有理会,目光仍一遍遍地在身边的空间里扫视,想找出气泡的规律。 忽然只听轻轻地一声“啪”,仿佛是气泡爆开了的声音,在他身后方响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尖利的口器挟风从身后激射了过来。 刚才的那一声早就提醒了卢泽,他一个拧身,随即往后一跳,轻巧地躲开了口器——但因为身边到处都飘满了气泡,在他躲闪的时候,手肘一下子陷入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里,气泡“波”一声破了。 紧接着,随着“嘶”地一下轻响,卢泽的手肘竟然冒起了一阵白烟——剧痛让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低头一看,手肘像是被什么给烧伤了似的,褪去了一大块表皮,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肌肉。 “哈哈哈,我不是都说了吗,你别乱动呀!这一次还只是硫酸,下一次谁知道是什么!”堕落种猖狂的笑声随即响了起来。 忍着疼痛,卢泽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刚才破掉的泡泡在他眼里,与其他千百个根本没有区别—— 堕落种哪里会给他时间慢慢研究,这一次口器换了一个方向再次袭来。 这个家伙的意图很明显:对于卢泽来说,口器的攻击不算什么,他轻易地就能避开。那么,就用这些危险的气泡将他可能闪躲的每一个地方都填满——要不就被口器刺中,要不就被气泡所伤,卢泽现在没有了别的选择。 再一次躲过口器的卢泽,后背撞破了一片气泡,这一下,足有三四个同时“轰”地一声在他背后炸开了——小型爆炸的气流卷走了他后背上破碎的布料,底下是一片炸开的血肉模糊。 卢泽刚刚想要弯下腰,后背就是一阵令他眼前一黑的剧痛——他呼呼地喘着气,嘴唇被咬得泛出了血色。 “运气不太好,是爆破气泡啊!”堕落种兴奋地笑了一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呀?这里除了无害的气泡,其他十八种碰到了都会很疼……还不如早点让我吸食掉,把宝贵的体液都白白浪费了。” 卢泽白净的脸上,沾满了爆炸后的烟灰和自己的血迹。他忽然垂下了眼脸,有些羞涩似的露出了一个清秀的笑,兔牙在红润的唇里显得特别白——他脾气上来了,轻声说:“软饭男的废话都是这么多的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随着堕落种的一声尖啸,口器再一次从卢泽的右方激射了出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来到眼前的口器,忽然身子一晃,化作了刚才那个十来岁小姑娘的模样,不但没跑,反而脚下一踩,直朝着口器迎面而上。 “噗”的一声,口器刺进了“小姑娘”的肩膀里,溅起了一蓬血花。 还不等堕落种发笑,卢泽竟然忍着痛再次加速——口器立刻就穿透了小姑娘单薄的身子,但他像没有知觉一样仍然继续向前冲——半秒钟后,卢泽在自己的肩膀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同时冲开了周围的气泡,扑到了堕落种的面前。 气泡接二连三地破了,但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解除了变形,卢泽还不等惊愕的堕落种反应过来,伸手成爪,一把捏住了它的咽喉——比起肉体力量,堕落种还是稍逊了一筹。 “……分不清楚哪个气泡有危险的话,站在你身边不就可以了?顺着你的口器冲过来,也不是很难嘛。”卢泽呸了一口血唾沫,喘着气笑了:“我知道你们住的楼里都是陷阱,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堕落种的脸憋涨成了紫色,大量的液体从口器根部渗了出来。它无暇去想这个少年是怎么知道情报的,只想甩动自己的口器,却绝望地发现被卢泽的肩膀给固定住了——血肉在它的动作下翻腾着,少年身体颤抖着,却依然一动不动。 “……你是怎么上楼的?” “我、我……不傻,说了,你,你就会杀死我……” “错了。我只是想杀掉那个女人而已。不过你要是不说的话,我才真的会杀死你。”卢泽乌亮的双眸看起来很真诚:“你的命和那个女人的命,你选一个吧?” 这个选择题在堕落种看来,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当它说完了以后,卢泽慢慢地把堕落种放了下来,手上却逐渐加了劲道,有点怀疑地问道:“你没骗我吧?” “没,没有!你不信的话,可以把我绑起来,带着我一起去!这样你就信了吧?”堕落种的眼珠子被大力挤得都已经突了出来,绝望之下,连忙想了个能救命的主意。 “这倒是个好办法。”卢泽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看了它一眼。 堕落种一愣。 “对不起,我刚才说谎了。” 堕落种霎时瞪大了眼。它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自己咽喉碎裂时发出的“喀啦”轻响。 1710 重新做人 我自己也惊了,这一章好顺利,居然这么早就快能发了……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夜晚的天空。 卢泽慢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绪都好像快化作一缕轻烟,融进头顶的浩瀚星空里。碎钻一样的银星在深蓝色的天幕里散发着璀璨的色泽,那是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宇宙里的光。 真美啊……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点困了。 忽然眼前的星空被一张放大了的脸遮住了,离之君一双狐狸眼里漾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嘛?” “夜空真美……哎?是君大哥?”倒在血泊里喘气的卢泽一下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虚弱地转了转眼珠:“……玛瑟她们也来了吗?” “来了啊!”身旁立刻响起了玛瑟又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你是傻子吗?你都快失血过多昏迷了!还夜空真美!” 卢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脑子一阵一阵地迷糊,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无力地朝玛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心里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才过来?堕落种说了……只有它才、才能上楼。陷阱只识别它一个……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得几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办。 “好了,我们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你干得不错。现在安心养伤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说着,玛瑟拎着一只画着小红十字的箱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箱子打开了。卢泽瞥了一眼,顿时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大概是从哪家小药店里拿的,里面稀稀零零几样可怜的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粗制滥造的骗钱气质。 对比卢泽身上需要住院一个月的伤势,玛瑟看了看那些薄得像纸一样的棉团,也犯愁了。 离之君忽然笑着说:“我记得阿忌那里有一种急救药,效果很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他的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林三酒笑容才露了一半,黑泽忌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空气立刻像冻住了似的安静了。 他不应声,就没有人敢追问他拿出来。 卢泽昏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听见了黑泽忌的名字。他一直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他虚弱地一笑,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刚才,我变成忌大哥的样子……踢断了它的腿……忌大哥的上限……很厉害……” 他在重伤之下,口齿含混不清,但仍然叫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了黑泽忌。 过了半响,后者黑着脸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声欢呼还梗在林三酒的喉咙里,黑泽忌忽然开了口:“吃下去,等他睡醒——别来烦我了。” 在场哪有人敢挑剔他的态度,连忙纷纷表示知道了谢谢您。黑泽忌瞥了笑眯眯的离之君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背着刀的身影已经从街道里消失了。 玛瑟将药喂进了卢泽嘴里,果然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之君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林三酒的身边来,轻声问道:“照这么说,没有了他的变形能力,你们根本不能上楼。” 林三酒看了看玛瑟。虽然卢泽已经吃过了药,但玛瑟要忙的事情仍旧很多:清理伤口,包扎,给卢泽换衣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之君笑着说:“玛瑟还是留下来照顾卢泽吧,至于剩下的那个女人,我倒是有个办法。” 离之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笑了笑:“什么办法?” “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林三酒轻声说。 ——她的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既然自己上不去,那就让她下来——抱着这个想法,她给离之君准备了一个“剧本”。在自建民居的楼之间来回地梭巡了几次,勘探好了地形,接着两人便来到狙击手所在的大楼边上,一前一后地各自找了一个掩体藏好了。 没有了人类的世界,安静极了。由于太过寂静,反而耳朵里总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血液经过鼓膜的声音,还是风在摩擦着耳朵。 这种环境下,林三酒有十分把握,那个身在15楼的狙击手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 “哥哥!你在哪里?” 年轻女孩有意拔高的声音立刻响彻了夜空。15楼上有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窗帘动了一下。 “你别过来找我!躲起来不要出声,听见了吗?”离之君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焦急似的:“我刚才把那个堕落种的胳膊卸掉了一只,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躲好!” 他们语速很快,加上楼宇之间的回音,叫人一时分不清声源在哪。这句话一说,林三酒果然看见楼上的窗帘后面,马上探出了一个人来——虽然那人一头短发,但女性的身形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暗暗点了点头,果然一句话不说地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楼上的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安了,每隔一会儿就探头出来瞧瞧——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以后,林三酒看着火候差不多够了,这才猛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将那女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窗边。 “哥哥你快来!那个堕落种在这里!我切掉了它的口器,不过它好像还活着——” 与尽力装得惊慌失措的语气不同,林三酒冷静的目光一直没有放过15楼的窗户。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林三酒再度扬高了声音,生怕楼上的人听不见:“我在一个叫做红心西点的地方,哥哥你快来,它还在动!”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女人的身影就立刻从窗边消失了——她离去时的风吹起了窗帘,让林三酒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能跟那个堕落种臭味相投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悄悄地将身体藏得更深了些。为了这个圈套能更逼真,她和离之君把堕落种的尸体也扛过来了,扔在了蛋糕架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身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瞧见它的两只脚。 “狙击”能力或许不能近距离发挥,可是如果那女人随手乱甩陷阱的话,那可太危险了。所以要争取在她进屋的那一刻,绝对放松她的警惕——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嗯?这声音未免也太响了吧? 这个念头在林三酒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悄悄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只见远处一个女人果然正冲着这儿大步大步地跑过来——人还没有靠近,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响亮得林三酒都能听见了。 从大楼到这家蛋糕房,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罢了……她却喘成了这样。 “阿、阿俊!” 那个女人终于跑近了,还没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堕落种的尸体——她顿时悲叫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冲进了蛋糕店里,马上想要扑上去:“阿俊,你没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薄薄的卡片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布】哗啦一声抖开了,一下子包住了这女人的脸。她的一声尖叫立刻被捂在了黑布里,刚要伸手去抓,背后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一撞,摔倒在了地上。 从货架上方跳下来的林三酒,一脚踩住了她的脖子,反拧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登时疯了似的,像条鱼一样不住地扑腾,口中嘶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俊、阿俊!” 她挣扎得很厉害,林三酒险些没有压住——情急之下,她手心里白光一现,一条警棍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她立刻就没了声息。 不会打死了吧?林三酒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去摸她的呼吸——很快手指上感觉到了一热一热的气流,她这才松了口气。 杀掉任楠时的感觉,到现在还沉沉的、黏黏地粘附在心脏上,一想起来,叫人连胃都忍不住拧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一次已经太多了。 离之君这个时候才从门口踱了进来,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小酒一个人就把她收拾了?真厉害啊。” 林三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呼了口气:“她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差远了,奇怪。” 离之君走近了那女人,将她翻了过来,露出了她一张憔悴而瘦骨嶙峋的脸。明明应该已经进化出高温适应能力了,可她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嘴唇干裂,整个儿一副脱水加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那堕落种的皮肤看着都比她丰润好看得多。这女人本来长得就平常,这样一来,瞧着简直叫人难受。 林三酒望着这张脸,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打算怎么办?”离之君忽然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啊?什么怎么办?”林三酒一愣,“我们的副本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还没有呢。”离之君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对手不死亡的话,副本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1711 林三酒和导游小姐终于到家了 这两天的更新顺利得让我自己都惊讶,可惜这种状态都保持不了多久…… 被高温侵袭吞噬掉得面目全非的街道上,一条长长的影子正卷在了两个不断缠斗的人影中间。那个个子稍矮一点的影子,躲闪的速度极快,因此长鞭似的口器一连挥击了近二十次,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如果还有嘴巴的话,堕落种现在一定已经累得大口喘气了。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美叶!”堕落种恼怒的嗡嗡声,一阵比一阵响亮地传来。问话的工夫,他瞅准了时机,口器猛地朝卢泽的脸上打了过去。 眼见口器即将挨近,卢泽一眨眼,身高忽然一下子矮了下去——口器从这个“农村小姑娘”的头顶上再次抽了个空。 还没等堕落种收回口器,小姑娘脚下一蹬,飞快地滑至堕落种脚边,在踢出一个扫堂腿的同时,已经成了一个模样高大危险的男人——分明就是黑泽忌。堕落种脚腕上受了重重一踢,脚腕骨头登时碎了,它惨嘶了一声,哐地一下滚倒在了地上。 ……虽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卢泽都无法获取变化对象的能力值,但是却会受到变化对象能力上限的影响。 如果说卢泽本身的力量为89,保安妹妹的力量为14,那么卢泽就只能发挥出14的力量。而变作了黑泽忌以后,由于黑泽忌的力量比卢泽高了不知多少倍,因此他毫无疑问地发挥出了自己力量的最大值。 89的力量全部踢在堕落种的腿上,白森森的骨茬立刻扎破了它的小腿,伸在了空气里。 这一下,堕落种可站不起来了——它在地上嘶嘶地抽着冷气,口器无力地垂在地面上,被滚热的马路烫得不住地颤抖。 保持着黑泽忌模样的卢泽,冷着脸走到了堕落种身边,俯视着它。 “好,好……我认输、我认输。”堕落种变了口气,抽着气说:“我袭击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美叶那个贱人。纯粹是私怨、私怨啊!既然你不是那贱人,咱们何必打架?” “不打也行。”卢泽笑了一下——在他原本面目上应该清秀可人的笑容,在黑泽忌的脸上看起来简直好像要吃人一样——“让我把你的口器切掉。” 刚才带着点可怜、带着点讨好的表情,立刻像冰雪一样从堕落种的脸上消融掉了。 没了这个就没法吸食人类,那跟杀掉它有什么区别? 它猛地一个翻滚,勉强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接着扬高了口器—— “又来?你再试几次,也碰不到我的……”卢泽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见口器猛地挥了下来——只是却没有朝着卢泽的方向,反而冲着堕落种自己的小腿猛扎了下去。 一声尖啸,骨茬碎裂的小腿掉了下来——竟然是被它自己从膝盖处给卸掉的。 “只要吸收掉你,腿这玩意儿要多少条也能长回来。”堕落种死死地盯着卢泽,比起刚才来显得阴沉极了:“本来我还有点拿不准该不该用这个的……不过现在嘛……” 卢泽心下一惊,后退了两步,警戒地望着它。 堕落种冷笑一声,手一翻,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卢泽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分明是一个保鲜饭盒。 “多亏我带了这个。”堕落种嗡嗡地笑了,打开了饭盒盖。 在卢泽惊讶的目光中,一只只粉红色的气泡晃晃悠悠地从饭盒里浮了起来,飘满了二人剑拔弩张的半空,把夜空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粉色。 卢泽一楞,目光不由随着粉红气泡转了开去,忽然一下子警醒过来——再望向堕落种站着的地方时,发现它竟然已经消失了。 仔细一看,不光是堕落种,周围街道上残存的商店残骸、破旧落灰的招牌、几辆废弃的汽车……通通不见了。 入眼处,只有漫天的粉红色气泡。透过气泡望出去,只有更多的、颤巍巍的气泡,在天空中闪着漂亮的微光,形成了一个如梦似幻的美丽世界。 “这就是那女人的’陷阱’?”卢泽啐了一口,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由有些懊恼;沮丧之下,他扬声骂了一句:“从没见过你这样吃软饭的,竟然还要拿个饭盒把软饭带出来吃!” “你给我闭嘴!从刚才就软饭、软饭地说个没完,妈的!” 没想堕落种破口回骂的声音,竟然立刻从粉红色气泡的深处传了出来——卢泽立刻竖耳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不过却失败了:气泡像是一个个小播放器似的,声音环绕着他响起,却根本不知道说话人在哪个方向。 “如果我是你,可不会乱动。这里的气泡可不全是无害的,还有爆炸性、腐蚀性的,连我也分不清楚——你要是想测试一下,我也很欢迎!” 卢泽面色凝重地看了一圈,每一个气泡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一直保持着变形的话,体能消耗就太大了;在这种环境下,卢泽立马解除了变形,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啧啧,还是个孩子嘛,可惜活不长了。”堕落种的声音透过千百个气泡,嗡嗡地在整个空间里回响着。 卢泽没有理会,目光仍一遍遍地在身边的空间里扫视,想找出气泡的规律。 忽然只听轻轻地一声“啪”,仿佛是气泡爆开了的声音,在他身后方响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尖利的口器挟风从身后激射了过来。 刚才的那一声早就提醒了卢泽,他一个拧身,随即往后一跳,轻巧地躲开了口器——但因为身边到处都飘满了气泡,在他躲闪的时候,手肘一下子陷入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里,气泡“波”一声破了。 紧接着,随着“嘶”地一下轻响,卢泽的手肘竟然冒起了一阵白烟——剧痛让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低头一看,手肘像是被什么给烧伤了似的,褪去了一大块表皮,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肌肉。 “哈哈哈,我不是都说了吗,你别乱动呀!这一次还只是硫酸,下一次谁知道是什么!”堕落种猖狂的笑声随即响了起来。 忍着疼痛,卢泽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刚才破掉的泡泡在他眼里,与其他千百个根本没有区别—— 堕落种哪里会给他时间慢慢研究,这一次口器换了一个方向再次袭来。 这个家伙的意图很明显:对于卢泽来说,口器的攻击不算什么,他轻易地就能避开。那么,就用这些危险的气泡将他可能闪躲的每一个地方都填满——要不就被口器刺中,要不就被气泡所伤,卢泽现在没有了别的选择。 再一次躲过口器的卢泽,后背撞破了一片气泡,这一下,足有三四个同时“轰”地一声在他背后炸开了——小型爆炸的气流卷走了他后背上破碎的布料,底下是一片炸开的血肉模糊。 卢泽刚刚想要弯下腰,后背就是一阵令他眼前一黑的剧痛——他呼呼地喘着气,嘴唇被咬得泛出了血色。 “运气不太好,是爆破气泡啊!”堕落种兴奋地笑了一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呀?这里除了无害的气泡,其他十八种碰到了都会很疼……还不如早点让我吸食掉,把宝贵的体液都白白浪费了。” 卢泽白净的脸上,沾满了爆炸后的烟灰和自己的血迹。他忽然垂下了眼脸,有些羞涩似的露出了一个清秀的笑,兔牙在红润的唇里显得特别白——他脾气上来了,轻声说:“软饭男的废话都是这么多的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随着堕落种的一声尖啸,口器再一次从卢泽的右方激射了出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来到眼前的口器,忽然身子一晃,化作了刚才那个十来岁小姑娘的模样,不但没跑,反而脚下一踩,直朝着口器迎面而上。 “噗”的一声,口器刺进了“小姑娘”的肩膀里,溅起了一蓬血花。 还不等堕落种发笑,卢泽竟然忍着痛再次加速——口器立刻就穿透了小姑娘单薄的身子,但他像没有知觉一样仍然继续向前冲——半秒钟后,卢泽在自己的肩膀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同时冲开了周围的气泡,扑到了堕落种的面前。 气泡接二连三地破了,但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解除了变形,卢泽还不等惊愕的堕落种反应过来,伸手成爪,一把捏住了它的咽喉——比起肉体力量,堕落种还是稍逊了一筹。 “……分不清楚哪个气泡有危险的话,站在你身边不就可以了?顺着你的口器冲过来,也不是很难嘛。”卢泽呸了一口血唾沫,喘着气笑了:“我知道你们住的楼里都是陷阱,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堕落种的脸憋涨成了紫色,大量的液体从口器根部渗了出来。它无暇去想这个少年是怎么知道情报的,只想甩动自己的口器,却绝望地发现被卢泽的肩膀给固定住了——血肉在它的动作下翻腾着,少年身体颤抖着,却依然一动不动。 “……你是怎么上楼的?” “我、我……不傻,说了,你,你就会杀死我……” “错了。我只是想杀掉那个女人而已。不过你要是不说的话,我才真的会杀死你。”卢泽乌亮的双眸看起来很真诚:“你的命和那个女人的命,你选一个吧?” 这个选择题在堕落种看来,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当它说完了以后,卢泽慢慢地把堕落种放了下来,手上却逐渐加了劲道,有点怀疑地问道:“你没骗我吧?” “没,没有!你不信的话,可以把我绑起来,带着我一起去!这样你就信了吧?”堕落种的眼珠子被大力挤得都已经突了出来,绝望之下,连忙想了个能救命的主意。 “这倒是个好办法。”卢泽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看了它一眼。 堕落种一愣。 “对不起,我刚才说谎了。” 堕落种霎时瞪大了眼。它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自己咽喉碎裂时发出的“喀啦”轻响。 1712 有人离开,有人到来 这一章很快了,就是写着写着发现太长了,有点伤筋动骨……我明明都少写废话,尽量简洁了,居然还是这么长…… “你松松松松松手——!” 被林三酒胳膊一裹、就身不由己地被拽着飞奔起来的签证官,连舌头都在疾风里晃荡得不听使唤了:“我警告你——劫持签证官官官是要被通缉的!” 林三酒充耳未闻,脚下速度更快了。 刚才一拿定了主意,她就立刻放下了礼包,在这个黑眼圈浓重的男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签证官的武力值普遍很低,在他毫无用处的“啊啊”叫声里,他几乎一点反抗也没有地就被林三酒带着冲进了自由区弯弯曲曲的小巷里。 一路上尽量避开了人群,又从建筑物屋顶上跳跃奔跑了一会儿,当林三酒在一幢废弃小楼上转过头的时候,她身后不但没有了追兵的影子,连季山青也不见了。 喘了一口气,她将签证官往屋顶上一扔,后者顿时差点顺着屋顶斜度滑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身体,黑眼圈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地一抬下巴,傲气还没完全消失:“……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还用说吗?”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叫出了一张卡片。 签证官立刻冲她露出了一个冷笑,嘲讽似的开了口:“……所有十二界里加入协会的签证官,都对同一条原则发过誓,那就是即使付出生命,也决不在被武力胁迫的情况开签证。否则一旦一个签证官开了,就保证不了其——” 他正气凛然的话还没说完,迎面飞来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阴影,“啪”一下砸在脸上,一下子将他的话给砸了回去。签证官捂着鼻子一声痛呼,拎起那玩意儿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我知道你们屁事最多,”林三酒也坐了下来,紧盯住了他的一双黑眼圈:“看看袋子里,够开一张签证的不?” 签证官这才闭了嘴,一脸不情不愿地抽开了带子。 袋口一打开,顿时在他脸上映起了盈盈的红芒。 签证官一愣,随即一把握紧了了袋口;当他再望向林三酒时,眼神里就换上了满满的惊讶和疑虑。 “这……这可是一袋子的红大晶。”他斟酌着字句问道:“有了这些做交换,你足可以在协会里换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签证了……为什么非要劫持我?” “我就喜欢在没人的地方交易,不行么?” 签证官被堵了一句,摩挲着袋子没有吱声;想了想,他又说道:“我看你之前要上楼开签证的,为什么没去?你要知道,我手里的签证可没有那么好。” 林三酒没有回答他,只怀着侥幸问道:“你有十二界的签证吗?” “没有。” “空白签证呢?” “也没有——空白签证很珍贵的,一般主要供给十二界里大大小小的组织,因为他们财力比一般进化者大——就算你去协会二楼,我估计你也开不出来。”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那你有什么?” “老实跟你说吧,”签证官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一脸公正地说:“我连末日前六个月到达的签证都没有了,C级和以下世界的也全都开光了。现在我只剩下了两张B级、三张A级,还有几张不好判定级别的世界签证了……看你开价这么高,我也不追究你劫持我的事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林三酒闻言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愣了一秒,这才问道:“怎么还有不好判定级别的末日世界?” “那是当然的了,”签证官瞥了她一眼,“所谓等级,都只是我们进化者自己按照末日世界的难度分出来的,有些听都没听说过的新世界,连木鱼百科论坛里都没有资料,那么就算是签证官自然也不会知道它们是什么级别啊。” 这还真不好办了……林三酒皱起了眉头。 如月车站在十二界的评级里,仅仅只属于B级而已,已经叫她死过了一次,多亏了意识力她才捡回一命——只是后患一直到现在也仍然埋伏在她的体内。这一次没有了意老师,就算自己战力上涨,B级世界也总有些叫人提心吊胆…… “如果你非要找我开签证,又不愿意开高等级世界的话,”签证官也看出了点什么,眨巴着一双眼睛说:“那么你完全可以开一个暂无评级的末日世界签证,碰碰运气——毕竟低等级世界不管是从数量和概率上来说,按理说都比高等级的多。我每一次的签证开到最后时,往往都是没有评级的先开完,B级随后,剩下的A级没人要;至于A以上的世界,很少有签证官能开出来,反正不可能有人愿意去的。” 这倒也是,即使是随机传送,也未必会传进一个A级世界里去——林三酒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好吧,给我拿一张。” 签证官立刻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张纸,动作娴熟地双手按住了它,面无表情地问道:“姓名?” 现在不说也不行了。 林三酒十分抗拒地低声回答道:“林三酒。” “三个的三?喝酒的酒吗?”签证官问了一声,神色不变,显然这个名字并没有引起他的警戒心:“……行,好了,给你。” 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那一张小小的纸片——她没有来得及看,顺手将它卡片化了收了起来以后,随即朝签证官扬了扬下巴道:“你先走。”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一双黑眼圈的男人也反应了过来,收起了红晶,嘟嘟哝哝地爬下了屋顶:“不就是开张签证嘛……” 没有应声,林三酒只是坐在原地,看着他一路消失在了自由区的街巷里之后,这才站起身,随意换了个方向冲了出去。 即使这个家伙回到签证官协会后马上发现自己是一个通缉犯,这中间的时间也足够林三酒彻底将她的痕迹融入自由区内了——在终于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了以后,她这才在夜色已深的时候回到了小依的落脚处。 ……签证官协会里的那一位大人物,绝对不会想到她在逃了半日以后,竟然又回到了协会附近。 一低头,从歪歪悬挂着的大灯牌下面走进了门洞里,林三酒的目光一扫,果然看见季山青正背靠着207号箱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 看见主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礼包马上跳起来发起了牢骚。 “姐,你以后不照顾着我点可不行,”林三酒还没走近柜子呢,季山青就开始嘀嘀咕咕地说倒:“你跑得太快了,我根本就追不上,才跑了没两步,身后就有人出来了,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真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发现了。” 林三酒“当”一声打开了柜门,转头问道:“你看见追我的人了?” “没有,”季山青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出来的好像都是一些小喽啰,我没看见那个什么‘院长’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个战奴训练营背后的王八蛋到底是谁。”林三酒轻轻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怕引起那个签证官的警觉,她真想问问“院长”是什么人的——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被追缉的力度有多大,自然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出去打听了。 “不管是谁,反正你这个签证一拿,在下个世界里就估计还得遇见这位院长的手下。”季山青扁了扁嘴。 这倒是没有办法——除非林三酒打定主意这辈子也不拿签证了,否则只要他们想查,总能查到她的下一个世界签证信息的。 “没办法,被追杀可不就是这样嘛。”已经深谙此道的林三酒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句。“对了,你先去找这儿的老板租一间房,租个干净点的……由你独自出面,总是安全一些的。” 季山青点了点头,拿着几个红晶上了楼。 自从拿到签证以后,林三酒一直还没来得及看;她一边掏出了纸笔,一边将签证解除了卡片化,顺手放在了柜子里。 只是目光还没落到签证上,她就感觉浑身猛然一阵“突突”直抖——就好像是每一块肌肉都被电流打过而颤抖了起来似的,一股久违了的、陌生而熟悉的战栗感瞬地吞没了她,叫林三酒一下子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甚至连摔倒都没感觉到——连神智都仿佛跟着一块儿颤抖着,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一阵奇异感觉终于逐渐消失了以后,林三酒这才发现她原来不知何时已躺在了地上;而季山青正面色苍白地紧紧盯着自己,一脸害怕。 “姐,”见她睁开了眼,礼包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刚才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啊,我不知道你死了我会怎么样啊!” ……真是直白得叫人生气。 林三酒一手撑起了身体,目光在林立着公共密码箱的门厅里转了一圈,有几分庆幸起这个破败的地方生意凋零了。 “没事,”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从战栗中逐渐地平缓了下来,果然正如以往一样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后遗症,忍不住喘了口气说:“……是我的能力升级了。” 见她手指仍有几分发颤地叫出了一张卡,季山青不由一愣。 【恭喜你升级了3】 介绍:不升级一次,你还当我是病猫呢。事隔了这么久才终于迎来了第三次升级,希望林三酒能够以感恩的心态好好珍惜它。 进阶能力:扁平世界 升级次数:3 下次升级预测:还是先等着中彩票比较好 升级福利:单件转化物品的重量上限目前到达了三吨,每日转化物品数成为32件了,也就是说,林三酒可转化的物品数量,终于比她拥有的物品数量还多了,这真是对穷人的一种讽刺。如果仔细看一看卡片上的图,就会发现它们已经鸟枪换炮,每一幅都是看起来光影生动、造型准确的彩铅素描图,看起来真叫人心情愉悦。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今在每一个图画的下方都多了一处空白,在现阶段的【扁平世界】里,这个空白处没有任何作用,请林三酒千万不要多想。 这一次升级的【扁平世界】并没有出现像【日记卡】之类的功能卡,不免叫林三酒有些失望;她反复将手中的卡片看了几次,这才叹息着抱怨了一句:“……我这能力也太一般了。” 如果不算上日记卡、诺查丹玛斯之卡这两张功能卡的话,【扁平世界】唯一的攻击性,就只剩下丢出去、再转化成实物这一点了——可以说,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升级了三次以后的【扁平世界】,与当初她手刃任楠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 “难道我这真的就是一个储物能力?”林三酒嘟囔了一句,心有不甘地想起了人偶师。“这差别也太大了……明天我得去一趟木鱼百科论坛,好好查一查进化能力的相关讯息才行。” 毕竟从【极温地狱】开始,她这一路来都是身不由己地被命运推着走,许多事情还懵懵懂懂;既然来了十二界,那么当然要把握机会,多了解一下。 季山青对什么进化能力的事都不太懂,只是犹自有些担心似的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见她果然好好的,不由松了口气,伸手将林三酒扶了起来。 “你房间租好了?”林三酒一边拿起了签证,一边问道。 “租好了,一直租到了你传送的日子。”季山青应了一声,目光也落到了她手中的签证上——随即,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林三酒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又抬眼看了看季山青。 礼包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显然他一向的聪明机灵,此刻也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半晌,林三酒才有点迟疑地开口了。 “名字叫做【荤食天地】的末日世界……”她一边说,一边在纸条上写下了几句话,随即关上了柜门。“会是怎么样的啊?” 1713 自然植物园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 ……这不是巧合。 在假装专心看地图的时候,林三酒的心神却早就不知飘摇到了哪儿去。感觉好像身旁走的是另一个自己;她曾从屋一柳的眼睛里看过世界,以他的双手挣扎挽留过命运,当暴雨打在他身上时,她也被冻得发抖。但对于屋一柳来说,她只是没有温度的陌生人。 她是如此恍恍惚惚,以至于有一次,当风吹散乱了屋一柳的头发时,她差一点儿伸手帮他拨开。 尽管林三酒及时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屋一柳好像还是察觉到了异样,在维持着礼貌得体之余,探究地看了她几眼。 “你长得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林三酒知道自己绝不能令他起疑,自然而然地笑着解释了一句。 “可能长相普通的人就比较相似吧。”屋一柳也回复了她一个礼貌的笑。 说他普通,似乎从某种角度而言没错——他显然不喜欢掠夺他人的注意力,更愿意将这种“普通”当成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与雨夜下怔怔坐在山林中的那个年轻人不一样,如今的屋一柳,干燥、轻盈、凉薄。即使是在偶尔笑起来时,他眼底的神色也像远山上静寂的薄云一样疏远淡漠。他行动之间,仿佛风拨动了云影那样轻静,很快就会让人松驰下神经,几乎遗忘或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并不容易在第一眼的时候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也是林三酒在恢复记忆之前,对他没有多加留意的原因。 但是现在,林三酒却悄悄将他身上一切的细枝末节都收进了眼底:他的头发留得比以前长了,散落下耳朵脖颈,带着松软的微卷;几道浅白色疤痕从脖子一侧蔓延下去,进了衣领;他穿着最寻常的宽松罩衫与黑牛仔裤,如果不是双手上盘绕装戴着各式各样的奇怪小物件,他可以全无痕迹地消融入末日前世界马路上的人群中。 林三酒刚才注意到,在他手上一片叫人看不出起什么作用的小物件里,还戴着一只光泽黯淡、模样普通的银戒指。 “找到方向了吗?”屋一柳忽然问道,叫她猛地回过了神。 她和蜂针告别的时候,彼此谁都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林三酒初来乍到,不认识回去的路。她得先回到自己驾驶飞行器降落的那栋楼,才能在沙莱斯的帮助下循路回Exodus;根据停泊场给她开的凭条,她知道目的地大厦的名字,却必须得靠地图才知道该怎么走。 “我大部分时间不在漫步云端,”当她此前问起来时,屋一柳曾带着几分歉意地解释道,“所以我对这里的路也不熟。” 对此林三酒一点都不意外。 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误会,真以为屋一柳是个解物工匠。 既然他不是一个需要来来往往的生意人,他不能对路途如数家珍也自然很正常;但她必须要作出吃惊遗憾的样子来,因为在在回到Exodus之前,林三酒不能露出马脚,让他看出自己知道他的来历——尽管她觉得自己神思恍惚,说不定早就露馅了。 在重新认出屋一柳后不久,她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在Exodus里,她才真正有把握能困住屋一柳。 毕竟Exodus可以随时离地起飞,进入高空,还有沙莱斯作为监视与守卫;除了Exodus之外,不管哪里——大厦里,路上,副本中——她都没有把握能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将他困缚住,而不被他逃脱反击。 换成别人,抛出阿全的副本就足可以解决问题;但是林三酒很清楚,面对屋一柳,这招恐怕不行了。 哪怕她的确有点急智,她也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能够应付屋一柳的地步。这孩子——对于林三酒而言,屋一柳永远是那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孩子——头脑既灵活,心思又慎密,即使是对面的人忽然将脸皮卷下来,他依然能在千百个思绪念头的冲击下不动声色。 除非是到了自己占据绝对优势的主场,否则林三酒绝不会贸然动手的。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没法断定屋一柳现在的战力水平,和自己比起来究竟如何。 他留给人很淡的第一印象,也搭配着似乎不足以叫人生出警觉的战力;只有当她开始仔细琢磨屋一柳的时候,她才对他身上淡漠无害的气质生出了疑惑——好像被一层层厚厚的奶白色雾气绕着,看不见底。 这就让她更谨慎小心了。面对一个慎密机智的人,伪装自己的真正意图并不容易,她很快就确定了自己该怎么办,才能让他放心跟自己回去——简单,自然,只说实话;不能如实相告的部分,干脆就不说。 “噢,我们接下来应该从自然植物园走,”林三酒笑着答道,在墙上贴着的地图点了点,说:“我的飞行器在这个大厦的停泊场里……你看,植物园好像是最近的路了。” 在屋一柳刚刚听她说,需要乘飞行器才能到达工作地点时,他颇为疑虑地思考了几秒,才点了头——林三酒看着他的神色,也有点好笑:她能十分肯定,他的疑虑全是假的。哪怕她告诉他工作地点是在烟霾层以下,恐怕他也照样会点头的吧? 她倒是没有料到,一个名叫“自然植物园”的地方,既和自然没关系,也和植物没关系。 “这……这是植物园?”当林三酒和屋一柳随着人流走入植物园高大的绿色玻璃门后时,她四下一看,目光从棚下一排排格间扫了过去,没忍住吃惊:“植物呢?” 不远处一个蹲在凉棚底下的方脸大哥,恰好听见了她的话,指了指自己身边,笑着顺口搭了一句茬:“这不长在盆里呢吗?” 林三酒瞪着他脚边的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假如用上几分想象力,再把标准放得十分宽松,那确实,好像也能勉强看出它是一棵“植物”——从花盆土里长出来的一条条长长钢筋,不就是像植物的枝茎一样吗?挂在钢筋末端的一只只铁色方块,不就像是植物的叶片么? “这到底是……”她想问都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看了看花盆,发现上面贴着一个标签,写着“建筑工地”。 不贴标签还能猜一猜,有了标签反而更叫她一头雾水。 在方脸大哥的身边,还环绕着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红陶花盆。不止是他身边,放眼望去,每一个凉棚下都坐着数量不等,外表相同的红陶花盆;不同的,只有每个花盆中的“植物”。 有的盆子里伸出笔直一根黑色木杆,木杆生满了细刺,细刺上挂着小小的、看不清的“果实”;有的盆子里是一大丛茂盛的“鹿角”,每一个绒毛似的叶片,都是克隆出来一样的小圆珠粒——在花盆上,还往往贴着各种不同的标签,从“建筑工地”到“嫉妒之眼”,不一而足。 植物园占地不算广,凉棚不多,人却很多;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尽是一张张来回打量扫视着“植物”的脸,时不时有人停下来,轻声与花盆主人交谈。在植物园最右手边靠墙处,是一个挂着“购买花盆”牌子的凉亭。 “花盆是一次性的物品,专门用于多数复制,算是雨林组的独家招牌,也是他们的主要财源之一。”屋一柳适时地开了口,问:“你知道多数复制吗?” 林三酒一脸茫然。 “很简单,以这个花盆来说,种进去的特殊物品,只要符合条件,就会长出一棵植物;等植物长大成熟了,就会结出更多的同一种特殊物品。” 这对于屋一柳来说,好像是非常平淡自然的事,连语气都没有多大波动;反倒是林三酒,一惊之下嗓音都拔高了五度:“啊?能复制出更多的物品?种一得好几个?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屋一柳礼貌地笑了笑。“他们组一年顶多也就出几十个花盆,所以影响力主要局限在两个十二界里,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那……每一个结出来的,都是一个特殊物品?”林三酒顺着凉棚往前走了几米,必须得先把目光从上一棵植物上拔下来,才能再次沉浸入下一棵植物。“好像都很小……效用威力都和原来的物品一样么?” “都是一样的,”屋一柳很耐心地答道:“不过果实就不能继续种入花盆了。噢,这个不错。” 林三酒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发现花盆里是一棵小小的树,但只生了五六根树枝,树枝大概有女孩小臂那么长,每一根上,都坐着一栋尖屋顶、白粉墙的漂亮小房子;花盆标签上写着“高级移动住家”。 小房子吸引了好几人的注意力,但对于林三酒来说,它实在鸡肋。她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脚下没停,继续往前走;屋一柳似乎却对它十分有兴趣,又看了几眼,才跟上来感叹道:“可惜,能移动的住家一定很贵。在漫步云端,普通居所都快叫人负担不起了……你住的地方在哪?” 林三酒想了想,说:“大鱼集,你听说过吗?” 屋一柳转过头,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近乎宽容的笑。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不是解物工匠的?” 1714 我知道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 是她哪一次的注视,时间稍稍过长了?还是她对待屋一柳的态度,对比一般陌生人过于友好? 她明明已经非常小心注意了,怎么还会被看出来? 林三酒怔怔望着两步远外的年轻人,一时脑中尽是空白,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二人站在走道上,植物园天花板下音量克制的交谈声,让他们像是站在摇摆模糊的水浪里;人群如溪河一般在他们身旁破开,流过,又汇拢,没人多朝他们看上一眼。 不对。以她对屋一柳的了解来说,他不会因为一些模棱两可的细节就下断言,甚至因此暴露自己,他一定是有把握的。 好像是……“大鱼集”三个字出了问题? “大鱼集”究竟为什么会成为对方的线索,林三酒此刻实在想不出来;它是漫步云端的一个真实地名,凭什么她不能住在大鱼集? “是因为地址吗?毕竟这是最容易引起怀疑的一环了。”屋一柳此刻看着她的神态,简直与刚才没有分别,仍然平淡友好;在林三酒反省自己哪里露出马脚的时候,他竟然也在探究自己出的错。 “但我有点想不通,当时连那位导游小姐都没有生疑,以为她只是忘记自己曾经留过地址。没有道理在你们分开之后,你反而会从地址上察觉不对。” 林三酒登时想起了蜂针的那一句话——“原来我还留了地址,我自己都忘了”。 “是你们事后查出了蜂针的地址,才找上门的?”她低声说,“你们组织的人从一开始就跟上我了,应该很清楚,蜂针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被牵连进来的。你眼看着我们分开了,以后再找她也没有意义。” “果然不是因为地址啊。”屋一柳没意外,好像更生出了几分好奇,问道:“那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你甚至还有足够证据,认定我与之前袭击你的那个成员是同一个组织的人……我怎么想,也不知道我哪里表现出和她有关系了。” 那个灰发女人的任务失败了,于是才换上了屋一柳的吧。 以屋一柳的头脑与能力来说,用上他,鲨鱼系无疑是等于出动了重型武器——鲨鱼系难道这么看重鹏平吗?还是说,他们在乎的其实是记忆副本? 林三酒试图理智地分析现况,但是她自己也没法否认,她此时一颗心早就凉凉地沉了下去。 如今屋一柳已经把话挑明了,也确认了她此前的猜测、打破了她的侥幸心:他果然变成了记忆副本的真正主人——也就是鲨鱼系——手下一员。 在她看见的记忆之外,在陌生未知的岁月里,屋一柳已经被折断,被驯化,被改造过了。 “不,原因不是出在你身上,不像我。”林三酒苦笑了一下,说:“我是不是……不该说‘大鱼集’这个地名的?” 屋一柳很体谅地笑了笑。 哪怕现在二人摊了牌,林三酒预想中的剑拔弩张也没发生,反而像是两个做错题的学生,正在一起讨论哪里出了错——她甚至生出了一个错觉,觉得在她认识屋一柳的时候,是不是屋一柳也感受到了她?不然,他怎么这样友善? “的确。”屋一柳慢慢地解释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组织的人了,就应该想到,我是因为鹏平才找上你的。” “我没懂,”林三酒挠了挠脸,说。 屋一柳想了几秒,才说:“你刚来漫步云端,而且是第一次来,对吧?我们在做调查的时候,就倾向认定你是刚刚进入这一个世界的,我发现你自己也没有瞒着这一点。” “你是觉得,刚来的人不会这么快有住址?” “住址也好,飞船降落的地方也好,不管怎么称呼,你此刻总是有一个落脚地的。”屋一柳继续平和地说,“你别吃惊,我都说了,我们组织调查过。从鹏平与你在26号飞船上发生冲突的那一刻开始到他失踪为止,这期间的事我们都尽可能做过了解,所以我知道你有一艘白色圆环形飞船。” “然、然后呢?” “然后就很简单了。”屋一柳说话时,二人也在自然而然地往植物园外走;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不愿意把目的地真实位置告诉我,又担心告诉我一个假名会让我察觉……所以你才从你知道的地名中挑了一个告诉我。” 林三酒隐隐有点明白了。 “但是,因为你初来乍到,不熟悉漫步云端中CBD区之外的区域……你下意识选择的,是远离真正落脚地、又让你印象较深的两个地名之一,甚至我认为,除了你的落脚地之外,你有可能只来得及知道这两个地方。你和鹏平,正是在26号飞船从大鱼集飞向巨人集的路上产生冲突的。”屋一柳冲她一笑,在植物园大门外停下了脚,说:“那以后,你一直飞在天上吧?” 植物园外,是一条长长的、弯曲的天空公路;半空中的风呼呼打在公路两旁半人高的围栏上,打得金属栏杆不住嗡嗡作响,叫人怀疑它们会不会忽然一弯一瘪、被风力从公路上拔出来,从天空中盘旋呼啸而去。 “你的落脚地当然既不在大鱼集,也不在巨人集,但你不肯告诉我真实位置,说明你在尽力不让我产生警觉的前提下,要带我去某个地方……你对我存在某种意图。”屋一柳的声音,在户外天空公路上也被风声、车声和杂音淹没了一半,其肯定之意却清清楚楚:“如果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解物工匠,自然不会这么做。” 林三酒吐了一口气。 被他一解释,似乎缘由就清楚简单多了。说来也真是叫人好笑,她在离开26号飞船之后,与到达“旧海之巅”之前,其实是看过漫步云端地图的——十二界中,完整地图是非常稀有的物资,如果不是因为余渊,任何人在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拿到手——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一心在找荒无人烟的地方藏身,哪里想到会要去记一个人类聚居地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我,但我无论如何也得把实话说出来。”林三酒望着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你不是解物工匠,那是因为我早就认识你了,所以才猜到你和鲨鱼系有关系。” “鹏平把组织的名字都告诉你了?毕竟我没说过,那位之前追踪你的女组员也没有。”屋一柳立刻抓住了“鲨鱼系”几字,反应快得叫林三酒一惊。 跟他说话也太危险了,天知道哪个细节就会暴露出自己都想不到的讯息? “是的。”林三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对你的确有一个意图,那就是我想帮助你。” “噢?”屋一柳来了兴趣,问道:“我有哪里需要帮助?” 事实太难让人相信了,这一点林三酒也知道,但是她同时也清楚,除了事实之外,任何说法都不会帮她获得屋一柳的信任。 “你既然是追寻鹏平而来,那你应该知道你们组织在他身上的投资吧?”林三酒从他的神色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干脆一咬牙,全说了:“那是一个可以改造人记忆的副本。” 屋一柳点点头。“然后呢?” 很难判断他究竟是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讯息……难道鲨鱼系会让被改造的人,知道记忆副本的存在? “你曾经是被记忆副本改变过记忆的人之一。”林三酒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 屋一柳沉默了两秒。 “我知道。” 1715 短兵相接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冯七七,刚才我见到陈干部了……” 掀开了房间里的布帘,田鼠探进了一个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我玛瑟!” 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玛瑟”——也就是冯七七本人,不耐烦地抬头训了他一句,随即问道:“他有什么事?” “对,对!”田鼠走进屋,小心地笑着说:“那个,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见到你了,刚才忽然拉住了我,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看见玛瑟——那个——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什么兴趣似的。” 这种是男人都听得懂的话外之音,叫冯七七刷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原来他那天是抱了这个心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一天当他去找陈今风的时候,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对方,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干了点什么事;但是陈今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由于玛瑟消失的原因,以及怎么才能够让她回来,冯七七对谁也没说,所以在二人变形后,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陈今风,就是怕节外生枝不好解释——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感到不好办了。 “算了,不要理他。”冯七七想了半天,才说道。 田鼠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在刚才他离开医务室时,林三酒打了一个响指,把他肩膀上的螳螂隐了形。可即使已经看不见螳螂了,他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冰凉的镰刀,正随着他的喉结而一上一下……而那个姓林的女人把话也讲得很清楚:既然田鼠心眼这么多,那么就由他来想办法,必须要让冯七七把真正的玛瑟叫出来,不然拼着签证不要了,也要把他交给黑泽忌。 “不、不行啊!陈干部喝了不少,一个劲儿地提玛瑟,还说过一会儿他就要找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田鼠慌慌张张地说。 “妈的!”冯七七顿感头疼,低声地骂了一句粗话。现在得罪陈今风也不好……他倒的确想过要自己去;但是偏偏又对男女相处一无所知,担心会被陈今风看出不对——想了想,他忽然一咬牙:“算了,哄玛瑟去吧!反正他也得不了手……” 还没等田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冯七七已经站起了身,一挥手就解除了二人身上的变形。 恢复了原状的田鼠,看了看自己短胖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七七一双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我现在把玛瑟叫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可给我看紧了,绝对不能让林三酒接近她所在的地方,知道么?” 田鼠捣蒜似的一阵点头。 “她认识你,看见你就不好了。你出去吧!” 这话一说,田鼠如获大赦,一边应声一边转身就出了单间——他这样子惹得冯七七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门口的布帘落下了,田鼠的脚步声也去得远了,冯七七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随着他额头上慢慢地浮突出了青筋,他的身体忽然像老电影似的花了一花,随即一个人影就从他身上摔了出来,在地上站稳了一看,正是玛瑟。 玛瑟依然保持着那一天消失时的样子:一头蓬松的红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衣服都歪在了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搏斗后激动的潮红——一看见面前的人是冯七七,她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跑得那么远,害我都没维持住!” “当时遇到危险了呀。”冯七七冲她笑了笑:“这不,我刚回来就把你叫出来了——你怎么这幅样子?遇见什么了?” “别提了,”玛瑟想起了陈今风,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渣的。” 她嫌恶地把脸上、身上拍了一通——好像要把自己擦干净似的,随即有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冯七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只见面前的玛瑟张开了嘴,一脸惊诧,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头上——正当他要抬头望去的时候,只听脑后一阵风响,接着重重一痛,马上就失去了知觉。 玛瑟——这一回终于是货真价实的玛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警棍就把冯七七给敲晕了过去的林三酒。 “这……这是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脸,似乎还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隔板窄窄的顶部,又看了看林三酒。“为什么打他?那可是卢泽的身子。”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终于从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打量着玛瑟,笑容轻得几乎瞧不出来:“……我总算是让你出来了。” 玛瑟根本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她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同时满面迷茫地看着胡常在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迅速地把昏迷在地的冯七七给绑上了。 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统统讲给玛瑟听,花了林三酒差不多半个小时。 当她说完了以后,玛瑟愣了半响,目光始终没有从地上的冯七七身上挪开。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天了啊。” “我知道……你们12个人以前一直在一起,这一次冯七七这么做,你肯定心里很难受……”林三酒生怕她受打击,连忙轻声安慰道。 “不,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出乎意料的,玛瑟朝她笑了一下,尽管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但瞧着却不沮丧。“小酒,我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去证实一下。你把冯七七交给我,过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找你,可以么?” 林三酒有些犹豫地抬起头。 玛瑟一双碧绿澄清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水光:“我在被收回的时候,能力也升级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另外,谢谢你。”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林三酒想了想,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她冲胡常在示意了一下,二人无声地离开了单间,将玛瑟和冯七七独自留在了那儿。 负一层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得很远。 刚刚从楼梯上来,一张焦急的脸马上探了出来:“林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现在能把它收回去了吗?”正是田鼠。 他的脖子很不自然地努力朝着另外一边倾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右肩上的巨大螳螂。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 那只螳螂是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早就在五分钟以后失效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螳螂隐了形。这一次,胡常在给她描述的幻想是“召唤形态可怖、可以隐身的昆虫”,可没有涉及到战斗能力——要是田鼠胆子再大一点,反抗一下,早就发现这螳螂是个纸扎的老虎了。 “你呀,就是太惜命了。”她叹了口气说,“过于惜命,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边说,她一边朝田鼠的肩膀上伸出了手。 田鼠感激涕零地凑过了身子,刚说了半个谢字,林三酒忽然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今天第二个人。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胡常在被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问。 “捆起来,等我有空了再从他身上挤几张签证。”林三酒冷冷一笑。 1716 末日了也要公款吃喝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717 天空夜旅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 最后一只甜司康,林三酒吃得慢条斯理。 即使以她的条件,她也难得能尝到精工细作、用料扎实的糕点。一口咬进去,司康边缘酥脆地碎在牙齿间,黄油、鸡蛋、面团和重奶油一起形成了细腻湿润的糕体,仿佛在与舌头调情似的,施放出了果酱白糖柔绵的鲜甜——她一向习惯了枯燥清寡的味蕾,简直被冲击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来也巧,她刚刚吃完糕点、喝完茶,那女招待就端着一只托盘,走向了对面角落里的男人。当他盯着托盘眼睛里放出亮光的同一刻,林三酒迅速一推桌子,腾地跳上沙发;她朝后翻跃出去时的动作流畅自然得连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落在地上后,一转身就冲出了咖啡厅。 “诶,”她隐约听见身后响起半声喊,桌椅似乎被人踉跄撞开了;除此之外,谁也没有多管她的闲事——反正钱是早付完了的。 她断定在那男人匆匆忙忙抢过糕点,把它们收起来之前,他不会舍得追出来——他给组织上报了两百块的最低消费额度,实际点单时却只点了一百三,不仅要求女招待给他打个折,还要求她开张两百五的收条——瞧他模样似乎是末日后生人,不由叫人感叹他真是浪费了这份无师自通的天才。 多亏追踪者是这样一个人,有了他被糕点耽误的两三秒时间,林三酒足可以把他甩得影子都没了;她跳下窗外的公路,落在大厦楼下另一条通道的篷顶上,高空中几个腾跃之后,她回头时果然已经瞧不见那个男人的踪迹了。 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 灰蓝天幕好像承受不住夜晚越来越沉的耳语,渐渐放走了天光,要闭上眼睛了。漫步云端里一扇扇窗户,一条条公路,路上各色交通工具,却相应地睁开了一双双明黄、亮白、淡蓝的眼睛;它们的目光彼此交错穿刺了幽幽浓重的夜,就像末日前的人类社会一样,这儿也充满了不甘于随天光作息的顽固繁忙。 林三酒像大鸟似的蹲在一条高空公路的栏杆上,琢磨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计划。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在鲨鱼系出动屋一柳之后,她实在有点难以想象第三个接力追踪自己的人,居然是一个为了能公款吃喝而不慎泄露了身份的……叫他怪人,都是给他面子了。 如果那人是故意要泄露身份的呢?她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当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贪污天才身上,以为摆脱他自己就安全了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不出声的人,正在暗地里一直跟着她,等着她回Exodus? 林三酒在夜幕下四处望了一圈。 假如有人正跟着她的话,那她恐怕也只好认了——因为不管她怎么反复看,她都看不出哪里可能有人正在跟踪她。她刚才借着空中盘旋交错的公路,横跨了一大片天空,在身后跳跃飞奔过的地方,激起了一片片鸣笛声和喝斥声;她几次回头时,身后连一只飞鸟也没有。 还是说,她身上有什么能定位的东西? 想了想,她觉得这也不可能。林三酒没有让人接近过自己,等意识力恢复了一点之后可以检查体内,衣服也可以说换就换;除非有人远远看她一眼就能锁定她,否则怎么定位? 所以仔细想一想,她最有可能被再次跟上的地方,应该是在停泊场。 当她因为甩掉那个贪污天才、放松警惕,而前往停泊场的时候,可能对方早就在停泊场等着她了——她需要乘坐飞行器才能返回Exodus这件事,屋一柳已经知道了;他有可能相信,也有可能不信,林三酒不得不防着。 同理,发布消息的系统所在地也不安全了。女招待很有可能在那男人询问之下,将她要发布消息的事说了,鲨鱼系肯定有足够人手,同时在两个地方守株待兔。 这么看来,为了谨慎起见,她还不能马上前往停泊场。但一直在外头游荡也不是个事,毕竟天色越来越晚,路上行人也会越来越少……她得找个去处。 林三酒跳下栏杆,往外扫了几眼。在暗蓝色的夜晚里,一幢幢高楼林立的阴影退隐在点点明灯之后,形成一幅沉默的背景图;不远处,一扇长方形的淡黄光芒忽然灭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就在她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好的时候,只见对面那栋大厦身上,忽然打开了一块高高长长的墙壁。光芒顿时从那一处后退的墙壁中泄了出来;像一处光池似的,浮出了两个黑色的人影。 在林三酒的注视下,第一个黑色人影朝后头摆了摆手,第二个人影就消失了;过了几秒,第一个人影也渐渐从原地消失了——她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有一个泛着光的巨大蛋形东西,正被人从大厦内部慢慢推出来,遮住了第一个人影的身体。 当那人影伸手一推时,发光的巨大鸡蛋就被他推进了夜空里。 它立刻幽幽地浮了起来,仿佛被唤醒了似的,在原地半空里微微转了半个圈;在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声里,它顺着大厦慢慢漂浮了出去。在大厦内,第二个发光的鸡蛋又被推了出来。 一个又一个蛋形的光茧,被接连推进了夜空里。就像在半醒时的梦境中,偶尔从窗外浮入意识里的路灯光;它们划过如水的夜色,好像每一批都有自己的路线,有的顺着大厦转圈,有的漂入了远处公路之间——当其中一个漂到林三酒眼前的时候,她不禁轻轻笑了一声。 还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字面意义上的打瞌睡掉了个枕头。因为在它身上,浮着淡淡阴影形成的一行文字:天空夜旅舱/单人/空闲/25雾球。 进入夜旅舱的过程,倒是比林三酒想的简单多了;空闲状态的夜旅舱,似乎只要人一招手,就会浮到人的面前来打开门。除了里头满满的一张小床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空地了,只有床头处有一处长方形的调控板,可以让人选择灯光明暗,还可以听十二界广播。 林三酒将那张简短的夜旅舱介绍看完了,蜷起双腿,倒在软软的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满足的气。 夜旅舱的数量看起来挺多的,就像出租车一样漂浮在夜空里,哪怕载上人也不会停止它的漂行路线;只要放入足够的货币,它就会继续启航。睡在夜旅舱的床上时,外界的声息都沉寂了,只有她自己漂在无垠的黑夜里,眼前等着她的是宁静的长长休憩。 林三酒伸手扭开广播,在主播低低的嗓音、间或的音乐和新闻里,漫不经心地听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她这两天实在折腾得太狠了,现在浑身都像是要融化在床里一样。 等明天,去找一个换装改形的物品吧…… 这是她在陷入黑甜乡之前,最后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1718 ,最快更新末日乐园! 你们先睡好了,我这一章从昨天卡到今天,目前还遥遥无期…… 卢泽倒下的地方,真是再糟糕也没有了——正好儿倒在了大门口。当林三酒和玛瑟赶到的时候,大门边已经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人群里有要出去的,有想看热闹的,有喊救人的,有骂娘的,有嚷嚷着让道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现在林三酒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敢在她面前挡道儿的,全叫她拽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去了。没多久,在一片怨声载道里,她领着玛瑟冲进了人堆儿中央。 只见卢泽一脸苍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腿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大概是突然倒下去被身后的人踩着了——陈今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蹲在他身边,不住朝后面滚滚而来的人群扬声喊道:“都让一让,前面有人昏过去了,不要再往这儿走了!” 他是干部,说话自然有分量;人群里有认识他的,也纷纷帮忙喊了几声,疏散开了人群。 玛瑟忙感激地朝他笑道:“陈干部什么时候来的?真多谢你了。” 林三酒也冲他点点头,将卢泽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见她们把卢泽扶起来了,陈今风拍了拍腿上的灰,站起身来对两人说:“你们来了就好,38号楼有一个医疗室,你们带他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晚饭,我让人打了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不过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林三酒也不多解释,忙说:“我们带他回房歇歇就行。” 陈今风矜持地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陈干部虽然说话有点拿腔拿调的,但人还真不错。”玛瑟扶住了卢泽另一边身体,一边艰难地往回走,一边感慨道。 林三酒点点头。 挤开饥饿的人群逆流而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流磕磕碰碰、往后推了好几回,林三酒就不耐烦了,干脆粗暴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掀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算是回到了卢泽的住处。 将他放在床上躺平了,两个狼狈的女人才得空儿呼了一口气。在等卢泽恢复意识的过程里,两人坐在地上,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的进化能力也升级了。”林三酒笑着说,“看来经历一次副本对我们的能力刺激很大啊。” 玛瑟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的会不会升级……” 玛瑟的能力一直是三个人里的一块短板——她的指甲只能用来抽血分析用,质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因此要是遇上了危险,她只能用一些趁手的武器——但老实说,虽然体能比一般人强点儿,但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武术高手。 这一个多月以来,林三酒也大概摸到了一点规律:进化能力就像刀一样,不打磨是不会变得锋利的。像绿洲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自然进化者,因为生活安逸,没有磨练,竟然连体能强化都没有发展处来…… “看来你得多找机会练练手才行啊。”林三酒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认识了两个进化者,也许他们愿意让你抽血分析。” 接着,她就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完完本本地给玛瑟讲了一遍——从对讲机被人捡走开始,到小雨异样严厉的态度,包括绿洲人使用药片催生能力的事,全都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在这儿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说到最后,林三酒这样总结道。 “废话。”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这么凉凉的一句。 林三酒的身体反应,比她的意识还要快——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皮肤好像就发现了不对似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和玛瑟的表情都凝住了,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卢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只手臂拄着床,挑高了一边眉毛,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们。 林三酒从来没有见过卢泽的脸上出现过这个表情——明明五官、头发,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换了一个表情,周身上下的气场就已经浑然不同。以前那种青涩而蓬勃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汪寒潭似的冷酷感。如果说过去的卢泽是一个爱说话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罩着人皮的什么东西——像人,但是没有人味儿。 与以往迥异的语气,令声音听着都好像不同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和指甲。 房间里的气氛很古怪——卢泽问过了这一句话后,半响都没有人搭腔。 在一片沉默里,身边玛瑟“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响亮极了。随即,她好像很头痛似的“啊——”地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地对卢泽说:“原来下一个是你!” “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林三酒。 卢泽好像压根没看见她脸上的迷茫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隐约而嘲讽的笑意像冬天的雾一样,逐渐地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 “农作物周期缩短到30天?抗高温?药物催化进化能力?你们难道真的跟绿洲里这群猪一样,都相信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柔柔软软,只是内容却冷硬地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了:“你们是不是都被堕落种吓傻了,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这个仅有一张面孔她还认识的人,用不着发动她的敏锐直觉,一句话便已冲口而出:“你是谁?” 这一次,还不等“卢泽”开腔,一旁的玛瑟就用一种近乎呻吟似的声音说:“小酒,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卢泽的第七个人格,冯七七。” 林三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卢泽”。 卢泽——不,冯七七好像施舍似的,朝她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卢泽这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你最好是能够早点适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