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家开始》 第1章 天才艺术家 “这是哪里？” 白叶醒了，他呆呆环视四周环境，一脸懵比错愕的表情。简陋的房间，乱七八糟的摆设，以及凌乱的垃圾，都在提醒着他，这不是他居住的豪宅。 怎么回事？ 我怎么跑来这里了？ 白叶捂着酸胀的额头，从沙发上爬起来。 他眼神迷茫，努力回忆。 昨天…… 还是前天来着？ 不管了，反正就是那一天，他的工作室完成了任务的委托，得到了巨额的报酬，然后又接到了一个新订单。 双喜临门，作为工作室的老板，他当然要表示一下。 所以决定带着一帮员工，包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开始庆功狂欢。 红酒、白酒、啤酒。生猛海鲜，山珍野味，应有尽有。 宴饮的标配，至少十万起步。 但是白叶不在乎，直接挥手让酒店经理按最高标准来，只要大家开心就好。员工们自然是兴高采烈，端着杯子上来敬酒。 没谁强迫他喝酒，只不过他心情舒畅，难免多喝了几杯，然后没了记忆。 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一个陌生的房间。 难道是被绑架了？ 白叶的脑中，才浮现这样的念头，就马上被他自己否决了。 绑架，绑架。顾名思义，他应该被五花大绑，再不济也要被限制行动。哪里像现在这样，全身活动自如，手脚没有受到丝毫的束缚。 所以…… 这突然是怎么回事？ 哪怕他醉倒了，不省人事。 他手底下的员工，难道不懂得把他送回家？就算没他家钥匙，送回工作室也行啊。或许干脆在五星酒店安顿一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以上都是合情合理的安排。 可是偏偏，一帮员工脑子进水了，把他安排在这里？ 这是谁家，这么简陋，还有恶臭的气味。 白叶捏着鼻子，他闻到了馊味。 他寻找气味来源，立即在旁边茶几上，看到了几盒吃剩下的杯面。 残汤都要长毛了，真是恶心。 白叶觉得快要窒息了，急忙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灿烂的阳光，从窗外映照了进来。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仿佛层层波浪，汹涌而来。 乍看之下，白叶呆了，失神。 窗外，高楼大厦起伏，车辆行人如潮，一派繁华发达的景象。 问题在于，这个城市对他来说，十分的陌生。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城市。 这到底是哪里？ 白叶莫名心虚了，最重要的是，他从窗口玻璃，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卷卷乱乱，好像鸡窝似的发型，这也不是重点。 关键是，他之前明明是小平头，圆寸短发啊。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过耳的长发？ 白叶心乱了，他转身观望房间，在卫浴室的旁边看到了一面镜子。 一面镶嵌在墙壁上的全身镜。 他慢步走了过去…… 啊！ 一瞬间，白叶惊呆了，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在镜面中，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皮肤白皙，五官俊秀，眉目间有几分阴郁气息的小白脸。 鸡窝似的头发，不仅没有减分，反而给他添加了几分桀骜、不羁的气质。 白叶惊恐、骇然…… 这不是他。 要知道，他在行业中打拼了十几年，早已经不是当年靠脸吃饭的青葱白衫少年，而是人到中年靠手艺挣钱的油腻大叔。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可是他怎么变年轻了呢？ 而且还换了张脸。 白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的心中萦绕。 啪啦…… 白叶猛然回头扫视，寻找一切线索。从杯面的包装，还有沙发旁边的瓶子，可以看到熟悉的简体字。 还好，还好，他有点安心。 等等，瓶子…… 白叶捡起了瓶子，看了眼瓶身上的文字，以及说明。一刹那间，他的瞳孔一疑，收缩。瓶子是空的，里头的药都没了。 这可是安眠药啊。 白叶觉得嘴巴、舌头发麻，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翻滚。 他捏了捏额心。 头痛啊。 许多的疑问，在他的脑海中涌动，但是记忆却在抗拒。 仿佛有一个人在说，不要问。 再问自杀！ 脑壳疼。 白叶眉头如锁，他目光一转，就落在了一道房门上。他是在客厅沙发醒来的，那么按照房间的布局，那道门的后面，应该是卧室。 他走过去，拧开了房门。 这不是卧室。 白叶有些发愣，相对客厅的杂乱，这个房间倒是十分的干净。一些架子、椅子，折叠搁在角落，还有长桌、柜子、箱盒，摆放整齐，一丝不苟。 地板明净，一尘不染。 一门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啊。 白叶带着几分惊奇，轻步走进了房间，然后在房间的书架上，看到了许多书籍、报纸、杂志、期刊。 他迟疑了片刻，才郑重拿起了一本书翻看。 看封面，还有内容。 新世界的大门，顿时在他眼前敞开。 果然…… 他穿越了。 砰！ 白叶把书一甩，无端的愤怒。 一个现代人，只要看电视、电影、漫画、小说，那么对于穿越这回事，肯定不会陌生。或许也有许多人，希望自己能够穿越，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这些人，绝对不包括白叶。他堂堂一个身家几亿的富豪，平时锦衣玉食，豪车豪宅，又有自己的事业，生活美满幸福，为什么要改变？ 混蛋。 白叶咬牙切齿，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以至于天降横祸。 无妄之灾，没地方说理去。 愤怒许久，白叶还是老老实实，把书捡起来，继续翻看。他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与地球时空有什么区别。 一本书内容有限，瞧不出什么东西。 白叶视线一转，忽然发现房间中的书本、杂志，基本与艺术相关。什么《绘画教程》、《油画精要》、《美术家》、《当代艺术》等等。 一系列的期刊、报纸，专业性比较强烈。 这算是科普读物吗？ 他的前身，收藏这些东西干嘛？ 爱好兴趣，还是职业？ 白叶沉吟了下，就拿起了一本杂志，一页一页地翻阅。过了一会儿，他手指一滞，却是在一页杂志上，看到了“自己”。 一个名为白叶的少年。 “……天才艺术家！” 白叶眼睛一眯，不仅看到了照片，还看到了“自己”的专访。 从专访中，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画家，抽象油画家。十八岁成名，两年时间火遍全国，在世界各地连续开了三十二场画展，属于艺术界的新锐人物。 他的一幅画，最高成交记录，已经突破了百万门槛。 这是许多职业画家，可望不可及的数据。 年少成名，风光得意。 白叶有些惊讶，他放下手中的杂志，继续翻开其它报纸、期刊。果不其然，这些报纸、期刊中，都有他的报道。 然而…… 白叶敏锐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尽管他没有前身的记忆，但是通过客厅的环境，以及空空的药瓶，他得出一个结论。 前身是吞服大量安眠药挂掉的。 毫无疑问，这是自杀。 年纪轻轻享誉全国，又是行业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这是最大的问题。 第2章 墙倒众人推 别说什么艺术家是固执的，性格偏执、孤僻，容易钻牛角尖。 对于这样的言论，白叶向来是嗤之以鼻。他可不是外行人，在没穿越之前，他一手创立的工作室，也与艺术界息息相关。 他本身，更是科班出身，毕业于央美。 主修国画，兼修油画。 毕业之后，更是自学成才，涉猎很广泛。什么陶瓷制作、青铜铸造、玉石雕刻，对他来说也不算陌生。 他的工作室，业务范围也很杂，主要是接受私人订制服务。 这样说吧，只要给足钱，客人需要什么东西，哪怕是自由女神像，或者埃菲尔铁塔之类的东西，他都可以带领员工，满足客人的一切需求。 当然，这样的大订单，他目前为止，从来没收到过就是了。 最常见最多的业务，还是名作复制。 一些世界名画，著名雕刻，昂贵艺术品之类，由于真东西价值太高了，许多感兴趣的客人也负担不起。 这时候，就是白叶工作室，大显身手的时候。 客人只需要支付一笔“小”钱，就可以得到一件，与真迹相差无几的名作。 或许有人觉得，这不是造假吗？ 不不不…… 艺术品的复制，能叫造假吗？ 艺术的事情，真与假不能一概而论。 而且不要以为，复制的东西就是垃圾，一文不值。事实上，许多高端的复制品，艺术价值也不输于真品，有时候甚至可以以假乱真。 唔…… 真假难辨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啦。 反正白叶只是按照客人需求，把东西制作得像真一样，然后再以复制品的市场价格出手。至于客人拿了东西之后，怎么运营、操作，就与他无关啦。 总而言之，他不是艺术家，只是艺术贩子罢了。 尽管如此，他对于艺术家的事，心里也门清。他很清楚，艺术家孤独呀，不为人理解呀，容易固执发疯什么的传言，多数是一种包装。 就他所知，成名的艺术家，都是非常冷静、理智的。 至于那些生前贫困潦倒，挂了之后才成名的艺术家，本身也没有什么毛病。只是大众的印象觉得，艺术家基本是脾性古怪、孤僻、暴躁，易怒…… 为了迎合大众，画商、古董商之类，不得不编造各种故事、传说。 毕竟有典故的作品更值钱。 久而久之，连艺术家自己，也学会了讲故事。 没办法，大众爱听嘛。 不过…… 白叶皱眉，轻声嘀咕。 应该不会有人傻到，在讲故事骗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信了吧？ 谎言重复多了，很容易成了真的。艺术家天天告诉别人，自己孤僻、暴躁、易怒、抑郁，说得久了，会不会自己也当了真？ 入戏太深，就沉沦了。 白叶忍不住摇头。 不可能。 没人这么蠢…… 哗啦啦。 白叶又重新扒拉杂志，他看了一堆专访、报道，从文字之中，注意到了一个名字。 李东兴！ 东兴画廊。 他是东兴画廊的签约画家。 他之所以能火，除了本身的天赋以外，貌似就是这位李东兴画廊主“慧眼识珠”，把他挖掘出来，然后大力推广，才成就了他的天才之名。 以白叶的阅历，不难得出结论。 这个李东兴，就是“自己”的贵人，幕后推手。 幸运啊。 白叶的眼中，流露一点羡慕之色。 作为曾经的艺术生，在行业中摸爬打滚十几年，他非常清楚一件事情。 千里马常有，伯乐难求。 学艺术的人那么多，而且每年都有几十上百万人等着入行，然后年年积累下来，减去由于看不到出头希望改行的，剩下的人也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 整个行业具体有多少人，那是难以统计的数字。 但是成名的人，却屈指可数。 能成名，肯定有实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问题是，没名气的人，就没实力吗？ 也不尽然。 据白叶所知，不提他自己，就是他工作室中，就有一批实力高超的大触。不管是写意水墨、彩重工笔，或者古典主义，印象主义，包括超现实表现主义，都十分拿手。 其中有全才，也有只精通一门的专才。 说他们学贯中西，融汇古今。这不是形容词，而是陈述事实。可是这些人，却缺乏出头的机遇，以至于沦落到给他打工的地步。 可惜吗？ 为他们可怜？ 不需要。 事实上，他们觉得自己足够幸运。 至少还从事自己欢喜的行业，而且还赚到钱了。因为还有更多实力强悍的人，还在更底层中苦苦的煎熬，看不到半点希望。 世界就是这样子。 天赋、努力、坚持，这些很重要。 但更重要的，还是能赏识你，肯提携你的伯乐。一个有能力的伯乐，可以让你少奋斗几十年，一步登天，名利双收。 显然这个李东兴，就是天才艺术少年的伯乐。 是他策划了几十场画展，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资源，一手把白叶推进了艺术界，让白叶扬名立万，冠以天才艺术家之名。 这个人是关键。 白叶有种直觉，或许前身的自杀，与之有关。 他灵光一闪，立即把这些期刊、报纸，按年份日期排列下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但是他却在排序最末的报纸上，找到了线索。 或者说，这或许就是答案。 白叶轻叹。 在报纸第二版，社会新闻上。 一个中年人戴着一副手铐，在接受法官的宣判。 李东兴出事了，他涉嫌仿造著名艺术家的作品，私下出售谋取巨额利益。经查实，证据确凿。李东兴当堂认罪，不上诉。 法庭宣判，让其赔偿事主损失，并入狱十年。 李东兴完了。 东兴画廊，就此倒闭。 还有后续…… 白叶翻动报纸，在第四版页面上，有他“自己”的新闻。一整块版面，都是与之相关的消息，可见这事的火爆程度。 “昔日天才艺术少年，被指作品毫无价值。” “身价百倍，只为洗钱！” “画的什么垃圾！” “退画索赔！” “为声援金主，一怒毁百画。” 白叶基本不用看内容，只是看报纸上的标题，以及相配的几张照片，他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无非是五个字，墙倒众人推！ 大树倒了，没人遮风挡雨。 一个少年人，在漫天的指责、诋毁中，还能翻得了身？ 心理素质弱的，背负巨大的压力，自然会失眠、抑郁、憋屈、伤感…… 时间久了，没病也能憋出病来。 然后又受到了刺激，一时脑抽想不开，就…… 只怪太年轻。 哗。 白叶把报纸合上。 通过一堆线索、消息，他基本上已经还原了前身的故事。 或者说事故…… 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白叶把报纸一扔，走出了房间。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了解这个世界，再考虑怎么在这个世界立足生存。 哇…… 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回到XX前。 他想哭了，祭奠自己失去的……几亿身家。 叮咚！ 在白叶缅怀自己过去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一瞬间，他猛然抬头，看向了门口。 谁？ 第3章 恶意 叮咚，叮咚。 急促的门铃声，好像一道道催命符。 让白叶一阵彷徨，进退失措。 谁在外面？ 家人？朋友？讨债的？他没准备好呢。 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不想过早接触前身的熟人。 主要是没有前身的记忆，他害怕露出破绽，糊弄不过去。为啥别人穿越，都是自带记忆，他却没有。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孟婆的业务问题？ 不管是谁的问题…… 关键是眼前的事情怎么解决？ 装鸵鸟，当自己不在家？ 不…… 这不是他的风格。 白叶轻吐了一口气，把心一横，直接走去，拉开了门。他退步打量，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指尖还按在门铃上。 看到白叶之后，年轻人才收起了手指，目光落在白叶身上，口中惊咦了一声，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进来吧。”白叶心里莫名慌张，表面却十分沉稳。 他回到客厅，窝在沙发上，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眼睛的余光，却密切注意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年轻人进入客厅，才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他鼻子一皱，忍不住伸手在鼻唇间揉了揉。显然他也闻到了，房子中的馊味。 “咳咳。” 他咳了两声，不动声色退了一步，站在门口扬声道：“你赶紧换件衣服，再梳理下头发，就要出发了。” “出发？” 白叶一愣：“去哪里？” “学校啊。” 年轻人皱眉，严肃道：“白叶，别的行程，你可以推托，甚至毁约拒绝也无所谓。但是学校这次演讲，是你半年前敲定的……哪怕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学校方面也没有取消你演讲的意思。” “不管学校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作为你的母校，她给你安排了演讲，你必须出席参加。不然的话，你真的毁了，再也没有半点翻身的余地。” 年轻人沉声道：“在创作中，不管你再叛逆，再傲慢，再无礼，再怎么招人讨厌，也还可以用艺术行为来解释。但是大众绝对不会接受，一个不尊师重道的艺术家。” “拒绝母校的召唤，已经可以上升到道德、人品的高度。” 年轻人警告道：“艺术创作可以存在争议，但是人品绝对不允许败坏。有才无德，不管什么时候，都最容易遭人唾弃。” “哦。” 白叶目光一闪，半年了么？ 前身意志消沉，颓废半年了啊。这也意味着，他的处境肯定不好。 作品卖不出去，无人问津了吧。从炙手可热，万人追捧的天才，再到门可罗雀，清冷寂寞的废宅。大起大落之下，一般人肯定难以适应。 白叶微微摇头，他琢磨了下，就在年轻人的催促下，走进另外一个房间。 那才是卧室，有床，衣柜。 他在衣柜中，翻出了一套正装换上，再洒水湿发往后梳，弄了个简单的造型。当他再走到客厅的时候，年轻人眼中的惊愣之意，愈加的明显。 “走吧。” 白叶神色淡然，大步走了出去。 他可不是没经历风浪的小年轻，些许打击都承受不住。 既然没有准备，那就不要准备了，直接上吧。他倒要看看，新世界对于他的来临，到底给予了多大的恶意。 诶？ 年轻人愣住了，他回头看着白叶的身影，只见在一片光辉下，白叶的身影是那么的伟岸，犹如山岳般巍然雄浑。 ……哪来的错觉？ 年轻人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 不过…… 他跟上白叶的脚步，也有几分纳闷、惊奇。 前几天他与白叶会面，对方还是颓唐、沮丧、抑郁的模样。那抹愁绪如结，仿佛千年的冰霜，根本化解不开。 可是今天再看，白叶好像想通了什么，神色变得开朗、阳光。 淡泊的表情，坚定的步伐，也是一种征兆。 终于走出来了吗？ 年轻人若有所思，然后欣慰一叹，走出来就好。尽管觉得这是好事，但是他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带着白叶，一直走到停车场。 一辆灰色小轿车，就停在边上。 白叶坐在后面，年轻人开车轻快而去。 片刻之后，车子驶公路主道，白叶趁机透过车窗，打量两边的场景。 公路两旁，一栋栋现代建筑，其中的造型，却充满了特殊的美感。其间还有一些白墙黑瓦的传统房屋，夹在钢铁森林中。 传统与现代浑然一体，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样魅力。 白叶一路欣赏，内心中有种冲动，他迫切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文化。 从文字来看，两个世界或许同源。就是不知道，在哪个节点发生了偏岔，导致了两个世界的走向出现不同。 难道这里就是所谓的平行时空么？ 白叶忖思。 又过了半小时，在城市的郊区位置，车子速度慢了。眼前出现了清秀的山，还有清澈的湖泊。在山湖旁边，就是一片连绵的建筑。 车子缓缓接近一个宽敞的校门。 在校门口旁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雕刻了一行文字。 ……美术学院。 校名很艺术，字体飞扬潦草。 一时半会的，白叶也辨认不出来。不过他可以确定，这所美术学院，肯定非常的高级。因为它的校区面积，十分的广阔。 车子进入校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座连续波浪形黑瓦屋顶，红棕色原木外墙的建筑从荷池树木间生长出来。荷塘、树木、蔓藤，构成了绝美的风景画。 随着车子的深入，校区中的建筑，逐渐映入白叶眼帘。 青砖黛瓦、层层密檐、面山而营、傍水而居的合院聚落，村落式的结构，港湾的意象，以及传统营造的建筑表情，构筑了如梦似幻的艺术家园。 白叶看得目不转睛，这是他的母校？ 可惜了，没有半点印象。 几分钟之后，车子在一栋建筑旁边停了下来。 年轻人开门下车，引着白叶走了进去。 巨大的建筑中人来人往，多数是风华正茂的学生。 两人一路走去，白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他发现，自己的回头率很高。许多学生经过，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一些人的目光，更是十分的复杂，值得玩味。 白叶坦然自若，逐步而行。 不过也有一些声音，伴随着轻风传入他的耳中。 一个女学生，拼命扯着旁边的闺蜜，轻呼示意：“哇，好帅！这是谁，哪个系的同学？” 闺蜜看去，眸光一亮：“长得挺不错，不过确实没印象，外校的吧？” “切……” 冷不防，旁边一个男学生，不屑冷笑道：“这个人，他是白叶吧。” “白叶，谁呀？” “等下……白叶啊，他还有脸回来？” “听说今天，楼上的阶梯教室，有他的的演讲。” “不是吧，他还有这个资格吗？或许说，谁有这个闲心，去听他瞎扯？” 一个个嫌弃、讨伐的声音，顿时在走廊中回荡。 有人故意说得大声，白叶想不听见也难。 他淡笑了下，置若罔闻。 他不是王朗，这些小子更不是诸葛村夫。 想玩杀人诛心那套，还太嫩！ 第4章 单纯地看笑话 抵达二楼，迎面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三四十岁，可能是学校老师，或辅导员之类的中年人，带着笑容道：“白叶，欢迎回到学校。还有半小时才开始演讲，你先去休息一下，喝杯茶，补个妆什么的。” 相比中年人的客气，他旁边的青年，却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厌恶。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居然有脸来，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白叶没受影响，很自然伸手，与中年人握了握，应对道：“老师，麻烦你了。具体怎么安排，我悉听尊便就是。” 咦！ 听到这话，不仅是中年人，连白叶旁边的年轻人，也忍不住多看白叶两眼。两人脸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这还是那个锋芒毕露，桀骜不驯的白叶吗？ 挫折真的能让人成长啊！ 中年人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脸上的笑容反而收敛了几分。 他招了招手，引领着白叶与年轻人，走进了休息室。 十平方的空间，有简单的沙发、椅子。 桌面上，摆放了茶水，以及点心，干果。 招呼白叶坐下之后，中年人就带着青年走了。其实也没走远，在休息室内的另外一个门，直通阶梯教室。 中年人与青年进入教室之中，在调试音响、摄像仪器。 门没关严，透出一缕空隙，白叶也看到了整个阶梯教室，除了几个人在布置现场以外，再无旁人了，显得空空荡荡。 要是一会儿开讲的时候，一个听讲的人都没有，那就尴尬了。 白叶饶有兴致，转头问道：“你觉得，等下会有人来吗？” “应该有的……”旁边的年轻人犹豫了下，选择说实话：“哪怕没人，学校方面也应该会有安排。” 白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托嘛，很正常。 他不再说话，安静地坐着。 倒是年轻人，迟疑了片刻，忽然开口道：“白叶，你变了。” 白叶抬头，反问：“变帅了，还是变丑了？” “……” 年轻人一呆，语气变得复杂：“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吗？” 白叶不动声色：“那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年轻人沉默，他不知道答案。 或许这是好事，但是白叶的变化，对他来说却是如此的陌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莫名的伤感…… 白叶隐约察觉，年轻人的情绪变化。他心中一动，目光一转，然后开口道：“以前的白叶已经死了。” 丢下这句话，他闭上了眼睛，在沙发上躺着。 反正他说的是事实，至于年轻人怎么理解，就是对方的事了。 年轻人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最终没说出来。 休息室顿时沉寂了下来，好久之后，才有人推门进来，提醒道：“演讲要开始了，白叶你可以进场了。” 白叶点头，站了起来，吐了口闷气，就大步向阶梯教室走去。 才进门他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中坐了不少人。整齐划一，坐在前两排，大概有二三十之数。 毫无疑问，这些基本是托。 就像电视台，录制节目的时候，专门安排的群众演员。 白叶之所以敢这么肯定，主要是他发现，在自己出场之后，坐在前排的这些人，一个个表情麻木，百无聊赖的样子，连抬头看他一眼的举动都欠奉。 直到他站在讲台上，底下才有人放下手机。 乍一看，底下就议论开了，嗡嗡作响。 “真的是白叶呀。” “我以为，他不会来的，最后换其他人上。” “没有想到，他真来了，不怕被骂，丢脸吗？” “骂名也是名……这叫炒作，懂吗？” “对呀，他本身就是靠炒作起家的，炒出来的天才。后来出事了，消失了大半年，现在肯定要谋求复出……嘿嘿，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傻，还会上当。” “艺术圈骗子那么多，傻子应该不够用了。他都被拆穿了，傻子的脑子再进水，也不可能再掉坑里吧。” “就是，就是。” 一堆人或是切切私语，或是光明正大讨论。 在交头接耳的同时，也有人趁机打量白叶，观察他的脸色。只不过让一些人失望的是，白叶在非议之中，表情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 哼，脸皮真厚。 “大家安静一下。” 与此同时，旁边中年人，拿起了一支话筒，开口介绍道：“今天十分荣幸，请来了第六届明日之星美术大赛金奖得主，第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会青年组创作一等奖，有着艺术界新锐力量美誉，人称天才艺术家的白叶先生……” 溢美之词，也有点含金量。 只不过底下一帮人却纷纷撇嘴，带着几分不屑之色。 “现在有请白叶先生，给大家带来精彩的演讲，大家鼓掌欢迎。” 中年人放下话筒，率先拍手引导。 可惜底下却没人买账，甚至懒得装样子。 一时之间，只有中年人孤单的掌声，在空旷的教室中回荡。白叶倒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中年人自己尴尬，觉得有些下不来台，脸色自然阴沉了下来。 混账东西…… 中年人暗恨，瞪了底下众人一眼。 学生会，傲气，不配合是吧。回头全撤了，换一批懂配合的上台。 “多谢老师。” 白叶开口了，算是帮中年人解围。他站在讲台上，才准备演讲。冷不防，在教室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从门口涌进来一群人，三三两两，散布坐下。 阶梯教室不小，可以容纳好几百人。 原来只有二三十人坐下，显得教室比较空旷。 可是现在，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他们分散在不同的位置坐下。虽然也还有许多空位，但是每排座位基本有人了。猛一看，好像整个教室，已经满员似的。 怎么回事？ 前排一帮人懵了，难怪除了他们以外，学校还安排了其他托？ 白叶也有类似的疑问，忍不住看向旁边的中年人。出奇的，中年人也看懂了白叶的眼神，他茫然的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不是安排的…… 那就是自愿来的喽。 白叶有些奇怪，然后也有点释然。或许这些人，只是单纯的想看笑话。 他笑了笑，也不在意，继续开口道：“多谢学校，多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很荣幸，站在这个讲台上，与大家分享我的一些心得体会。” “什么体会，失败的体会吗？” 底下传来突兀的声音。 众人一愣，然后一片哗然。 当面拆台啊。 真刺激。 我喜欢…… 许多人莫名的兴奋，纷纷进入看戏模式。 “……千万不要冲动啊。” 讲台的边上，年轻人脸色铁青，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他心中愤然，恨不能掐死捣乱的人，但是他更清楚，在这个地方……艺术界的象牙塔。 被喷，被挑衅，可以机智的化解，绝对不能粗暴的应对。 忍一时风平浪静。 问题是…… 我为什么要忍？ 白叶眉毛一挑，环视道：“刚才谁在说话？” 教室逐渐安静，没人回应。 白叶笑了，冷笑道：“藏头露尾，小人行径。我很失望，在我的母校之中，居然有这样的小人存在。” “……我说的。” 前排角落中，有人豁然而起。 一个男学生，大义凛然站起来，迎接众人的注目。 第5章 洗不白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个男学生觉得自己的人生，在这一时刻达到了巅峰。 他享受这种风光得意，所以敢于抬头直面白叶，质疑道：“你是失败者，有什么资格站在台上？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分享体会。” “难道你打算以失败的经历，把大家都带进沟里吗？” 他嘲讽道：“还是说，你演讲的主题，叫骗子现形记。讲述的内容，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怎么通过一系列诈骗手段，侥幸混进了艺术圈，最终瞒不下去，原形毕露。” “啊……” “真敢说啊。” “这么打脸……刚烈！” “当面撕比什么的，真是让人……欢喜。” 教室中，又是一阵喧哗。看热闹的，从来不怕事大。 大家兴致勃勃盯着白叶，揣摩他的反应。 还有人在打赌。 “我赌五毛，他肯定忍不了，不是摔话筒走人，就是扑过去打架。” “一块钱，跟了……” “我梭哈！” “……” “没人坐庄吗？” “大家又不是傻！” 基本上对白叶有所了解的人，都觉得他肯定要爆发。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 讲台上，白叶又笑了，笑得很开心，英俊的脸庞，笑容灿烂，十分阳光明朗。底下坐了不少女学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怦然心动。 “……渣男！”一个女学生评价。 旁边的妹子，忍不住流露懵懂之色，“为什么这样说？” “这种邪魅狂狷的笑容，单独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他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笑，让一帮妖艳贱货看到了，不是渣男是什么？” “呵呵，你高兴就好。” …… “你笑什么？” 白叶不笑还好，他这么一笑，顿时让质疑的男学生，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长得帅了不起啊。 男学生心里不是滋味，无名怒火在狂烧，让他愤恨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的作品，已经被证实了，就是垃圾。” “你自己之前，把一堆卖不出去的画，都毁了烧了，不就是意识到，没人上当受骗了吗。什么抽象画，就是一堆让人看不懂的玩意，没有丝毫的价值。” 男学生不屑道：“真不知道当初，那些人是怎么瞎了眼，觉得你的画好。哼，肯定是被收买了，相互勾结……” 哇！ 白叶惊叹，这毛头小子，在作死啊。 莘莘学子，生活在象牙塔中，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单独骂他，还可以说是政治正确。但是牵连到其他人，就是愚不可及啦。 白叶忍不住摇头，眼中流露怜悯之色。 男学生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得罪了一大票人，他还在滔滔不绝，哼声道：“你的底细，我们非常清楚。一开始是学雕塑出身的，但是才学了半年，就忽然改学油画。” “油画学了几个月，就与东兴画廊签约，然后在那个锒铛入狱的东兴画廊老板李东兴的运营下，你成为了所谓的天才艺术家。” “两年时间，又是参加比赛，又是开什么画展。金元开道下你成名了，作品卖得很火。” 男学生鄙视道：“实际上呢，你画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拿笔在画布上乱涂乱抹，整一些乱七八糟的颜色，根本没有任何造型可言。” “就是这种作品，却能卖几十万，这其中要说没猫腻，哪个信啊？” 男学生耻笑道：“我当时就怀疑，肯定有蹊跷。果不其然，等李东兴倒台了，真相立即大白天下。敢情你那些在拍卖会上，高价成交的作品，是李东兴自己派人拍下来的。” “左手倒右手，无非是支付拍卖会的佣金而已，在把你的作品价格抬上去的同时，也把你捧上了神坛。” “这样的操作，简直就是诈骗，无耻之尤。” 男学生怒骂：“你是学校之耻，要是还有半点廉耻心，今天就不该回来，不要再与学校扯上关系……我们羞与你为伍。” 他喘着气，红着脸，骂得酣畅淋漓，十分痛快。 这辈子，值了。 至于后果…… 他只是仗义执言，能有什么后果？ 这是学校啊，传播真理的地方，他秉承一片公心拨乱反正，怒斥有辱学校清名的毒瘤，有什么错？ 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声，分明是对他的支付，也是最好的褒奖。 男学生心中得意，脸上的表情却愈加的严肃。 他沐浴圣光，无所畏惧。 白叶还在笑，刻意等了片刻，才问道：“你讲完了吗？” “……” 男学生错愕，这反应好像不对。在他设想中，被他怒怼之后，白叶或是恼羞成怒，翻脸破口大骂，或是无言以对，憋屈的甩手走人。 不管是什么反应，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平静才对。 一些人更是留意到，白叶眼睛很清澈平和波澜不起，仿佛一个局外人。 这让他们啧啧称奇，觉得不可思议。 “嗯，就当你讲完了，回头你还有什么补充，再继续讲也不迟。” 白叶控场，慢声道：“至于现在，也该轮到我发言啦。说实话，你刚才讲了一堆，我认真聆听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反而产生了一个疑问。” “你……真是美院学生吗？” 白叶很认真的在问。 “……你什么意思？”男学生涨红了脸，气的。 “不要生气，我真没别的意思。” 白叶淡声道：“我只是很感慨，外行人不懂抽象艺术，否定抽象艺术，我都可以理解。但你是美院的学生，接受了最完善的美术教育。这种情况下，在你的话里，我很吃惊的发现，你居然全盘否定了抽象艺术的存在意义。” 男学生红脸发青了，尖叫道：“我没有！” 这锅他不敢背，也背不起。 他辩解：“我只是否定你，对……否定你的抽象画。你瞎几把画的东西，根本谈不上是在创作艺术，全是垃圾……” “不是否定抽象艺术就好。” 白叶温和道：“不然的话，我很难跟你解释，什么是抽象艺术。毕竟以你的智商，我怕永远都解释不清楚啦。” “你……骂人。”男学生脸色发黑，咬牙切齿。 输了…… 一瞬间，一些人目光一闪，无声摇头。 要知道，男学生喷了十几分钟，言辞没有半点含蓄，怎么难听怎么来。 这期间，白叶基本是在默默承受，只不过在最后，予以小小的反击，反讽了一句而已，男学生就受不了啦。 两种反应，逞鲜明对比，谁更有风度，众人自有衡量。 “好帅啊。” 一个妹子双手捂心，眸光盈盈闪亮。 旁人提醒：“诶，别忘记了，他声名狼藉，劣迹斑斑，基本洗不白啦。” “脸白就行，其它不用洗。” “就是啊，有脸万事足，要什么才华啊。” “……” 几个人对看一眼，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 当下又有人站起来，扬声道：“白……师兄，其实我们很欢迎你来演讲的，主要是我们想知道，你从身价百倍的风光得意，沦落到作品一文不值，其间的心理历程是什么。” “你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你这段心路的变化过程吗？” 这才是真正的…… 杀人诛心！ 所以说，所谓的演讲，就是公开的羞辱吗？ 白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6章 毕加索养的牛 “白师兄，怎么样……” 此时此刻，底下一个人笑得很灿烂，话里却暗藏杀机：“据我所知，世界上有许多人，在大起大落下，从此一蹶不振。但是其中也有一些豪杰英雄知耻而后勇，在失败之后能够重整旗鼓，再次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不知道白师兄你觉得自己，属于前者还是属于后者？” 图穷匕见，一刀扎心。 这问题不好回答…… 众人目不转睛，关注白叶的表情变化。 要是他说自己是前者，那就意味着承认自己废了，没有翻身的可能性。 但是说自己属于后者也不行。 首先他还是失败者，还没摆脱失败的阴影呢，就笃定自己可以东山再起，这不叫自信，而是空口说白话。 其次就是，这问题隐藏了陷阱。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人家已经限定了一个前提。 他失败了…… 他要是轻率回答了，这也意味着，他否定了自己的艺术作品价值，承认了大家对他作品一文不值的评价。 包藏祸心，杀人于无形。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阴险啊。 谁说象牙塔里，都是心思单纯的小鬼？ 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白叶感叹，然后收敛了心神，答非所问：“学弟，你叫什么名字？” “呃……” 打听姓名，这是要事后打击报复不成？ 那个学生心里嘀咕，不过他倒也不害怕，直接笑道：“白师兄，我叫楚南风，国画班的学生，今年大四，快要毕业了。” “即将步入社会，我很迷茫啊。” 楚南风叹道：“所以才求师兄指点迷津，好让我少走一些弯路。” 一些人又兴奋了，热血在沸腾。 挑衅，这绝对是在挑衅。最重要的是，人家的话术高明，哪怕知道他心思不纯，在表面上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高明…… “你有这个心，这是好事，我作为师兄，肯定不会隐瞒。” 白叶微笑，轻轻松松，就把话题带到一边：“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想知道，你对于成功与失败的定义是什么？” 不等楚南风开口，他就抢先道：“你是不是觉得，一件作品在市场受到追捧，就算成功。在市场遇冷了，就是失败？” “当然……” 楚南风一滞，他是聪明人，也立刻意识到，白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陷阱还回来了。他不傻，清楚自己敢说是，绝对会得罪大批人。 与此同时，他作为美术生的格调，也要直接掉光。迎合市场，以市场为标杆，还讲不讲艺术了？艺术家的操守，清高，矜持，还要不要了？ 楚南风心里明白，有些事情做得，却承认不得。 没办法，大家要钱，也要脸！ 然而，要说不是…… 在市场遇冷不算失败。 楚南风轻瞥白叶一眼，这不是给对方洗白么？ 社会人，真狡猾！ 不是都说，白叶的性格有缺陷，暴躁冲动，一受挑拨就易燃易爆炸吗？ 辣鸡记者，谣言害人。 楚南风在心中狠狠吐槽，目光闪烁之间，也立即有了决定。 两害相权取其轻。 “当然不是。” 楚南风挤出笑容道：“市场嘛，有时候也容易受到外界力量的操纵，一些具有很高艺术价值的东西，偶尔也会流拍。与之相反，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却奇怪的创造了高昂的成交记录。对此，白师兄你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讽刺了。 “你说得对，艺术价值很重要。” 白叶笑了，再次引导道：“楚师弟，你觉得抽象艺术，有价值吗？” “有。” 楚南风不会在这种浅显问题上中招，在回答的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探路白叶的套路走，所以连忙道：“白师兄，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你的心路变化……” “楚师弟不要着急，我现在不就是在和你探讨这个问题吗？” 白叶表示，自己这些年的外交新闻，不是白看的。看得多了，多多少少也得到了几分外交发言人的真传。 含糊其辞，模棱两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这是基本操作。 白叶微笑道：“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看不懂我的画，没有共情而已。这我可以解释的，毕竟楚师弟你不是某些人，智商没问题，肯定听得懂我的讲解。” 说话之间，他叫道：“谁带来了画本，能不能借我一用？” “……我带了。” 冷不防，一个妹子一路小跑，把粉色的画本，以及一盒炭笔，交到了白叶手上。 交接的空隙，她还低声道：“白师兄，加油！” “谢谢。” 白叶一怔，露出真诚的笑容。 啊，犯规了。 女学生红了脸，小鹿乱撞，在心脏没彻底炸裂之前，急忙跑了回去。 在她旁边，一群妹子怒目而视。 怎么被她抢了先？ 白叶翻开画本，拈起了一支炭笔，又问道：“单纯的解说，非常的枯燥乏味，所以我准备直接上手，来个图文并茂，更直观清楚。” “对了，在画之前，我要问一声。” 白叶表情严肃：“你们知道毕加索吧？” “呃？” “没有。” “不知道，谁啊？” 众人奇怪，不过还是稀稀落落的，给予了回答。 “不知道就好。” 白叶嘴角一勾，表示很满意，然后随口解释：“毕加索是我邻居，他很擅长养牛。他养的公牛，非常的雄壮，就像这样子……” 一边说着，他已经提起了笔，在画纸上勾勒。 底下众人，只觉得眼前出现了幻影…… 一帮人愣住了，整个教室之中，也随之变得安静。他们视线定住，耳中更是听见了很有节奏的摩挲声。 笔尖与画纸，相互摩擦的声音，竟然是那么的动听。 仿佛风在吟唱。 很舒服。 过了片刻，摩挲声消失了，白叶已然收起了笔。 有人失神，愣声道：“画得这么快？” 就知道快…… 白叶瞥了过去，直接竖起了画本，一张素描稿，映入众人的眼帘。 大家看去，只见画纸上，一头雄壮的公牛，通体乌黑，通过腹部、四肢、额角的白色，衬托公牛的健壮、硕实。 牛皮的明暗、表情，牛毛，各方面的细节，刻画到位，很生动。 “素描不错嘛。” “切，我上我也行。” “这水平，其实就一般，谈不上多好。” 一些人嗤之以鼻。 “这就是毕加索养的公牛，怎么样，是不是很健壮？” 白叶在述说的同时，笔下却没停，很快又描绘另外一幅图，然后示意道：“这是他养的公牛的另外一种形态，一样的健壮结实……” 众人莫名其妙，不解其意，自然开始哗然，嗡嗡响。 乔川没解释，继续画第三幅图。 当他把这幅图画，展示给大家观看的时候，一帮人终于发现了差异。 这画…… 与最初的雄壮公牛相比，形态没那么立体了。素描关系中，黑白明暗对比明显，而且造型的线条呈几何状。 一帮人敏锐察觉不对，心里产生了疑问。 白叶到底在干什么？ 在他们惊奇的同时，第四幅图也映入他们眼帘。 这画更简洁，牛的肌肉、五官，基本上去掉了，变得抽象、卡通化。 紧接着，第五幅、第六幅、第七幅画，也被白叶相继抛出来。到了这个程度，牛已经去掉了明暗、黑白灰、色块。 第八幅图，线条显得散乱，牛的造型，有几分奇怪。 白叶继续画，重新修改线条。 当第九幅图，出现在众人眼帘的时候，整个画室一片安静。连同在教室以外，僻静的房间中，隐秘窥视的人，也屏住了呼吸，多了几分认真。 第十幅图的出现，牛的构造简洁的程度，已经到了只有线条作为支撑的地步。 牛的强壮躯干、四肢、牛角、牛尾巴、牛毛、蹄子、身体的起伏、明暗、质感、甚至连耳朵五官等细节都被舍弃了。 但是白叶，似乎还不满意，开始画第十一幅图。 寥寥几笔，一气呵成。 这时候，他才收笔，把最后这幅图，与第一张图并列对比，再询问众人：“这是牛，这也是牛，你们觉得，这其中有区别吗？”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区别大了…… 第7章 By 第一幅图中的牛，身躯浓黑雄壮，形象很丰满，很逼真。 可是到了最后的第十一幅图，画纸上的牛，却只剩下了寥寥的线条，勾搭成牛的轮廓……不，不是轮廓，而是平面的造型。 最简单，简洁到了极致的造型，好像三岁小孩，都能画出来地步。 问题在于，当白叶把这些图，放在一块对比之时。不管是谁，心里仿佛憋了千言万语，却没办法说出来。 他们看着这些素描，内心之中有微妙的情绪在酝酿，在发酵，在翻涌。 可以说，教室中的学生，肯定有不错的美学基础。 他们每个人对于美术，都有一些天分。或者他们并不是很清楚，这十一幅素描图的具体意义，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欣赏、感叹。 白叶把这些素描画稿，逐一排列展示，然后郑重其事道：“我对于艺术的理解、感悟，全部包涵在这里了。你们觉得，它们有价值吗？” 十一张画稿，分成三行排列。 一头牛的变形过程，就在画纸上，逐一演化。 从饱满雄壮，再到立体的缺失，平面的构成。紧接着明暗没了，色块丢了，阴影去掉了，再抹去繁琐的线条。 最终只剩下，几条简单的几何线。 一头牛还剩下什么？ 意象！ 只要有点眼力，学过画的学生，在浅显易懂的画稿面前，基本上已经明白过来。 牛的变形过程，分明是在做减法，具象的减法。最后剩下的，自然就是抽象主义中，最为精髓的东西。 从具体事物抽出、概括出它们共同的方面、本质属性与关系等，而将个别的、非本质的方面、属性与关系舍弃，这种思维过程，就是抽象。 牛的变形过程，显然把这个定义，展现得淋漓尽致。 问题是…… 这些画稿，出自白叶之手。 白叶是谁？ 大半年来，公认的学校之耻，艺术界的大水货。 许多学生已经认定，对方之所以能够成名，那是靠营销、炒作的手段上位。所以他的作品就是垃圾，没有任何的价值。 可是这样一个，被大众口诛笔伐，彻底打落尘埃的……艺术骗子。 现在却当着大家的面，画了一组作品。 一组意义非凡的作品。 作为美术学院的学生，他们口头上可以表示不屑，但是却掩盖不了自己的本心。只要眼睛不瞎的人，基本可以确定，这组作品的内涵丰富，绝对不是浅薄之作。 奈何这组画…… 为什么偏是白叶画的呢？ 一个学生痛苦抱头，咬着牙道：“苍天不公，没长眼睛啊。” “……要是我画的，该有多好啊。”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这小声BB，得到了许多人的一致认同，不少人情不自禁点头。 旋即又有人反应过来，立马拧头瞪眼。 你配吗？ 我不配，你配？ 呸！ 几个人你瞪我，我瞪你，玩眼神游戏。 事实上，他们只能这样做，掩饰自己的无措。 打脸不成反被揍。 好尴尬。 “啪，啪啪，啪啪啪……”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冷眼旁观许久的中年人，也终于有了动作。他轻轻鼓掌，突兀的声响在教室中回荡。然而与刚才不同，在掌声响起之后，底下也有了回应。 一个，两个，三个…… 教室中几十个人，不约而同轻轻拍手。 声音汇聚，逐渐变得激烈，仿佛雷鸣一般，轰然震动。 此时此刻，除了少数几个人，或是拉不下脸，或是对白叶还抱着偏见以外，大多数人都遵循本心，通过掌声表达自己的……歉意。 是的，这是歉意，也是弥补。 他们觉得自己不该人云亦云，更不该偏听偏信，轻易否定一个人。 “感谢白叶的精彩演讲。” 中年人拿起了话筒，意味深长道：“想必这次演讲也给大家上了一课，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希望大家能在演讲之中有所收获，加深自己对于艺术的……思考。” “演讲结束，大家散了吧。” 中年人收起话筒，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助手上来收拾东西。 哗啦…… 一瞬间，底下一帮学生，不仅没有趁机离开，相反像一窝蜂似的，涌上了讲台，围在了白叶的周围。这些人多数是妹子，她们眸光闪亮，十分热切。 “白师兄，能合影吗？” “师兄，我一直支持你的……给个签名吧。” “对了，签名。” 冷不防，中年人挤了过来，他坦然自若在众人注视下，把台面上的画稿逐一叠合在一起，然后拿着最后一页纸，朝白叶微笑示意：“来，签个名，标上日期。” “呃！” 白叶呆了呆，然后失笑，接过了旁边一个妹子递来的签字笔。 笔尖落在纸上，他才想写上白叶两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一瞬间，他鬼使神差似的，写下两个字母，By。 瞬时，白叶盯着字母，恍惚失神。 再看其他人的反应，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 所以说，这是……身体的本能记忆，前身惯用的签名？ By，应该是白叶的字母简写吧，幸好不是py。 不过怎么看，都像是……搬运！ 嗯，他是搬运工。 白叶笑了，又问了下，就附上今天的日期。 字迹随意，花式构造，熟悉而又陌生。 之后就热闹了，各种合影、签名，欢声笑语一片。 在教室门口，正要离开的楚南风等人，看到了这一幕，心情自然很复杂，又是嫉妒，又是不愤。 “哼，整得跟明星似的，就知道炒作。” “以为画了几张素描，就可以洗白自己了，真是妄想。” “真不明白，那些人是不是脑残，怎么去追捧一个败类。” 几个人各种讥讽，恨其不争。 “他们只是在白叶的花言巧语中受到了蒙蔽，但是我相信大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他们迟早会醒悟过来……”楚南风挥手道：“不管他们了，我们走。” 一行人大步而去，灰溜溜的，根本没人关注。 大半个小时之后，一帮人得了合照、签名，也随之心满意足离开。 白叶揉了揉手腕，也打算走了。不过就在这时，中年人又走了过来，轻声道：“白叶，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谁？”白叶错愕。 中年人恭谨道：“虞教授。” “啊！” 白叶轻呼。 事实上，他心里在纳闷，虞教授又是哪个。 中年人很满意白叶的反应，所以在引路的同时，又忍不住提醒道：“白叶，你这次演讲之所以没被学校取消，那是虞教授力排众议的结果。” 呲！ 白叶倒了口气。 所以虞教授是熟人吗？ 完蛋！ 与此同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年轻人，在旁边闪了过来，微声道：“不要紧张，虞教授可是李先生的老师，有这层关系在，他不会为难你的。” 诶？ 李先生又是…… 李东兴吗？ 白叶心念百转，隐隐约约有几分揣测。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既来之，则安之。 再大的狂风暴雨，勇于面对就是。 第8章 我讲个笑话，白叶是草包 从梯队教室离开，经过一条长廊，就是一个办公室。 白叶走了进去，就看到了一位老人，他的身材消瘦，穿着比较宽松的衣服，银色的头发如针，还有一对眉毛，又白又长。 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但是细看就会发现老人表情严肃，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儒雅之中，又透着威严。 很矛盾的气质。 不过白叶一看，哪怕不清楚虞教授的身份底细，他也可以断定。对方在自己的领域中，绝对是权威的存在。 类似的气质，他在一些国家级学阀、世界大奖得主身上见过。 只有登顶过巅峰的人，才有可能培养出这种唯我独尊，我最牛比的风范。 “虞教授，白叶来了。” 中年人毕恭毕敬汇报，然后识趣退到旁边。 虞教授在看书，听到了声音才抬头。他的眼睛很亮，炯炯有神，不像普通老人那么浑浊。在打量白叶的时候，目光更是有点尖锐。 如芒刺在背啊。 白叶也清楚，这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也要承认，虞教授给他的压力不小。主要是他并不清楚，以前的“自己”，与虞教授有没有交际。 没有还好，要是有的话，不小心应对错了，很容易露出破绽。 白叶定神，控制自己的语气，小心翼翼试探：“虞教授，你找我……有事？” “没事了，你走吧。” 虞教授仿佛只为看白叶一眼。 看完了之后，他又重新低头，看自己的书了。 “啊？” 白叶傻了眼。 边上的年轻人，立即扯了扯白叶，低声告诫：“走。” “……虞教授你好，虞教授再见。” 白叶也乐得走人，开口作别之后，就与年轻人离开了办公室。 两人离开，办公室安静下来。 中年人站在旁边，双手垂落，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虞教授轻幽的声音才响起：“李东兴利欲熏心，道德败败，人品不行，但是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中年人不说话，一脸聆听吩咐的架势。 “学校走出去的人才，不能凭白让人欺负了。”虞教授点了一句。 “明白。” 中年人心领神会，轻快而去。 不久之后，在学校的论坛上，出现了一个视频，白叶演讲的视频。其实早在视频上传学校论坛之前，一些学生的朋友圈，也开始刷屏了。 一张张合影，还有牛的变形过程的画稿，在不同的学生的朋友圈中发布。 酝酿、发酵。 等到学校论坛中，出现了详细视频之后。 一场风波立刻刮起，席卷四方。 尽管整个美术学校，教职工连同学生，不超过一万人。但是学校成立了多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历届学生遍布各行各业。 一所名牌大学的影响力，普通人难以想象。 总而言之，大家只要知道，这样的学校，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或许就是新闻的头条。甚至空降网络热搜，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叶演讲的视频，就有这样的潜质。 才在学校论坛发布，没过几分钟呢，点击、转载量就节节攀升。 首先看到视频的，自然是学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在上课的，也有一部分人，窝在宿舍中刷手机、玩游戏。 其中一些人，准备单排的时候，冷不防手机叮咚一声，来了推送信息。 有人置之不理，有人好奇点击，看了下去。 视频开头，就是中年人介绍白叶的一连串头衔，拿了什么奖，得了什么荣誉。 乍看之下，就有学生错愕，皱眉：“什么鬼，怎么把这辣鸡请来了？” 毕竟之前，关于白叶的事情，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哪怕一些学生，未必知道白叶长得什么样，也听说过他。 正所谓众口铄金，当众口一词往一个人身上泼污水的时候，大众对他的印象，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一帮学生，就是这样。对于白叶，在潜意识中，充满了鄙薄。 所以当他们，看到视频中，白叶站在讲台上，还没有开始正式演说，就遭遇到了抵达，现场质疑、打脸。 一瞬间，观看视频的学生，也跟着兴奋了。 “好样的，干得漂亮。” “这是哪个系，哪个专业，哪个班的英雄啊。” “想认识一下，请他吃饭……” 视频出现了弹幕，零星的几行文字，说明在线观看的人数不多。 不过随着视频的推进，一些学生也皱起了眉头。主要是他们忽然发现，白叶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别人的刁难、质疑。 “废物啊。” “这谁呀，智商确实不足。” “智商是硬伤……” 弹幕中又有人吐槽，只不过吐槽的对象不再是白叶。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态度隐约发生了一些变化。 紧接着，楚南风登场了。 “哇，这哥们……犀利啊。” “笑里藏刀！” “……” 一片赞叹声中，也夹带了不同的声音。 一道弹幕，孤零零飘过。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们这样对待白叶，有点过分了吗？” “……” “对，只有你。” “这叫仗义执言，不叫过分，做人不能太圣母。” “没错，大家想一下吧，如果整个艺术圈，都充斥着白叶这种人，那么真正有本事的，哪里还有出头的机会啊。” “不能容忍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发生。” “就是这个道理。” 弹幕逐渐变多，许多人津津有味看下去。 自然看到了，白叶化身外交新闻发言人，轻易翻转话题。 “奸滑！” “答非所问，避重就轻。” “太奸诈了……” 弹幕骂声又起。 冷不防，几条红色的弹幕，在视频上方掠过。 “前方高能，前方高能，前方高能！” “大家注意警戒！” “王炸！” 颜色艳丽的文字，自然格外的引人注目。 观看视频的学生，顿时愣住了，不自然提神，多了几分专注。 果不其然，在视频中，白叶开始表演了。 一系列操作猛如虎。 前面两三张素描画稿出来，弹幕还有零星的评论。但是当越来越多的画稿，呈现在大众眼前的时候，弹幕全部消失了。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十一张画稿排列在台面上。 镜头给了一个特写。 就在这么一瞬间，弹幕密集如雨，直接把视频画面淹没覆盖了。 ？？？？？？？ 无数问号，在屏幕上飘扬。 “这是白叶？” “我不相信……” “……谁告诉我，白叶不学无术的？” “他不是公认的水货吗？” “我讲个笑话，白叶是草包。” 密集的弹幕，犹如潮水一般，流波荡漾。许多没有发布弹幕习惯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发表评论，宣泄自己的心情。 主要是这十一张画稿，其中蕴含的信息，太让人震惊、意外。 以至于每个看了视频的人，都情不自禁发出没文化的感叹。 握草！ 第9章 大师的潜质 “丁一……” 学校课堂中，一位导师站在讲台上，他提了提很斯文的金边眼镜，镜片光芒一闪，透着几分凌厉之色。 在怒喝一声之下，导师的声音，又变得温和，暗藏杀机，“丁一同学，如果你对我的讲课方式，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或者发现我讲课的内容，有什么错误之处。” “我很欢迎你的指正。” 导师言笑晏晏，仿佛春风般温和。 但是底下的学生，却已经战战兢兢，瑟瑟发抖。还好他也机灵，急忙承认错误：“对不起导师，我上课不专心，偷看手机了。” “哦。” 导师脸色稍霁，只是点了一句“上课要专心”，也没打算追究下去。 但是这时候，名叫丁一的学生，却辩解起来：“导师，我不是故意出声的，主要是学校的论坛，公布了一个视频，关于……白叶的。” 说到这里，丁一偷偷瞄了导师一眼，没敢往下说了。 “什么？” “白叶的视频。” “这个人还没消失吗？” 周围学生，一片哗然。 需要说明的是，这是油画专业课堂。 油画专业，实行的是工作室制度。除了大一的学生，需要统一学习基础课程以外。从大二开始，就需要选择加入一个工作室，跟随导师学习。 每个工作室学习的方向各不相同。 而眼下这个工作室，主修的方向就是抽象主义。 当年的白叶，就参加在这个工作室中，学习了好几个月。在场一堆学生之中，就有他当年的同学。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大家的反应才这么激烈。 甚至于台上的导师，也微微一怔。 他眉头微扬，也多了几分兴趣，淡然问道：“什么视频？” “他来学校演讲的视频。”丁一小声道。 “演讲？” “凭什么？” “还当他是以前啊。” 一帮学生又是一阵埋怨。 丁一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扬声道：“你们别说了，他的演讲或许不怎么样，但是他本人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糟糕……” 咦！ 导师惊讶了。 丁一居然为白叶说话，这有些出乎意料啊。他可以确定，丁一是比白叶晚两届的学生。白叶在工作室学习的时候，丁一还没考进学校呢。 两人素昧平生，肯定没有交情。 这时候，丁一居然站起来，有维护白叶的意思。 这就稀奇了。 导师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丁一，他讲了什么？” “导师，这个……我不懂怎么说，最好你自己看。”丁一跑上了讲台，把手机奉上。 导师沉吟了下，没理会丁一。 他转身就打开了课堂中的电脑，在电脑登陆学校论坛，然后惊讶的发现，论坛的最热帖子第一条就是一个视频。 他直接打开了视频。 与此同时，在墙壁上的电子屏幕上，也出现了视频的投映。 随着视频的播放，白叶受到责骂，刁难的场景，自然映入大家的眼帘。 “……活该。” 底下有学生，觉得解气。 丁一回头，轻哼了下，就大声道：“导师，前面的内容无关紧要，看不看无所谓，你直接快进吧，拖进度到三分之二……” 导师没理他，表情平静，继续看视频。 不久之后，就出现了白叶在画本上动笔的情形。 只可惜，镜头没有特写。不过大家也能够看到，白叶的手腕、炭笔在动。 “啊！”有人惊呼。 “这是……加速了么，好快。” 他忍不住嘀咕。 其他人深以为然，他们看到了重影。这么快的速度，怎么能够准确的把握素描的形体、结构，不怕画歪了啊。 众人心里才浮现这个念头。 却见视频中的白叶，已经收起了笔，把画本展示过来。 一幅雄壮公牛素描图，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 现场一片沉寂。 大家沉默了，然后安静看着，白叶开了挂似的，一幅幅素描往下抛。 十几分钟过去了，当最后一幅简图，呈现在他们眼前之后，才有人以惊奇的声音开口：“这怕不是假的白叶？” 没人回答，因为大家还处于懵比状态中。 当大家看到十一页素描稿并排演变的过程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也基本相同，纷纷一呆，愣了一愣，心神恍惚、摇曳。 半晌过去，还是丁一站起来，露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得意笑容，环视问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是吧，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哼，这些素描，都是基本功。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画不出来啊？” “就是啊，换我来，肯定画得比他好。” “……” 丁一愣了下，然后急了：“你们在强词夺理，我说的不是素描。” “好了！” 在众人吵起来之前，台上的导师敲了敲桌面，在大家安静抬眼看来之时，他忽然问道：“你们觉得，这头牛在变形的过程中，到底表达了什么艺术理念？” “呃？” 一帮人面面相觑，彻底傻了眼。 现在是考阅读理解的时候吗？不是该同仇敌忾，一致讨伐白叶吗？ 许多人内心哀嚎，却阻挡不了导师，他慢声道：“从立体的素描，再到平面的线条，这是一个蜕变的过程。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理解这个过程的。” 导师环视，发现没人主动站起来，他干脆点名：“丁一，你来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倒霉催的。” 丁一心中郁闷，脸上带笑：“老师，我觉得吧，他是表达了抽象艺术的主要法则。只要提取最精粹的元素，抛开一切累赘，保留神韵就足够了。” “从复杂到简单，这是一个取舍的过程。” “分割，打散，然后重组……” “这是抽象的精髓。” 丁一说着，也有几分佩服之意：“抛开其他因素不提，说实在话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抽象的定义，可以这样清晰解析出来。浅显易懂，一目了然。” “哼。” 有人不满意丁一的态度。 觉得丁一，这是在拍白叶的马屁。 但是这个人，却没有站出来，反驳丁一的意思。 因为他心里清楚，丁一说的是事实。 如果视频中的画稿，那是出自别人之手，哪怕是个陌生人，他也会大加赞赏，毫不犹豫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意。 但偏偏这个人是白叶，他最讨厌的对象。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流露出丝毫赞同的神色。 原因很简单，他嫉妒。 他嫉妒白叶，才学了几个月油画，就受到画廊主的器重，然后为白叶量身打造推广方案，把白叶捧成天才艺术家，就此扬名天下。 而他自己呢，哪怕是油画专业的研究生，但是在艺术圈中，却依然默默无闻。 哪怕是在学校中，他也是无名小卒。 离开了油画工作室，有谁知道他？ 或许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想法。所以当丁一讲了自己的理解之后，整个课堂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再也没其他人发言啦。 “所以，没人发表意见了吗？” 导师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但是眼神却很尖锐。 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人问道：“导师，你又是怎么看的？” “我的看法吗？” 导师停顿了下，神态缓和了下来，声音却多了几分严肃：“我的看法是……白叶，有成为大师的潜质。” 第10章 内行看门道 轰！ 导师的话语才落下，整个课堂炸了，好像烧开的水，沸腾翻滚。 他们万万没想到，导师居然说出这种话。 白叶有成为大师的潜质？ 怎么可能。 一帮学生下意识地，不愿意去相信。 甚至有人在心情激荡之下，没脑子脱口而出：“导师，你也收黑钱了吗？” 众人愣了，反应不一。 一些人心有戚戚，产生了类似的困惑、怀疑。当然也有一些人，相信导师的节操，所以异口同声呵斥：“不要胡说八道。” 啪啪啪…… 质疑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打嘴，鞠躬道歉：“导师，我脑抽了，你要相信我……我是无心的。” “对啊导师，他平时就是这么二，忽然抽风了。” 几个关系好的，也在帮忙圆场。 “行了，听我把话说完。” 导师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的挥手，一帮学生也慢慢安静下来。 “我敢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导师环视左右，慢条斯理道：“在讲述理由之前，我也要提醒你们一句。你们要记得，自己是学艺术的，思想一定要纯粹，千万不要被其他东西蒙蔽自己的心灵。” “一旦心灵受到了外物的干扰，就很容易得到错误的判断。” 导师意味深长道：“人错了，艺术的道路，注定走不长。” “……” 底下寂然，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眼中，掠过不以为然之色。也有人内心，受到了震动，豁然开朗。 “好了，闲话说完了，言归正传。” 导师指着屏幕，讲解道：“刚才我让你们看画稿，询问的是画稿中蕴含的理念。丁一也分析了一堆，却没有说到点上。” “啊？” 丁一懵比，睁大了眼睛。 “你说的基本上是结果，而我问的是过程。” 导师的声音，变得严肃：“这个过程才是关键，他承载了一个创作者，在画牛变形的过程之中，进行的一系列思考。” “这个思考的形式、模式、特色、取舍等等过程，直观的表现了他本人的思想。要知道，每个人思考的角度，都具有独特性，因此才有了艺术性。” “你们记住了，如果一件作品，能体现出作者不同一般的思考过程，那么画得再粗略也具有艺术性，更蕴含了极大的价值。” 导师无比认真道：“同样是艺术家，为什么有人默默无闻，作品无人问津，却有人被尊称为大师，作品受到热烈的追捧。” “原因很简单。” 导师的声音，变得高昂起来：“就是一句话，思想的独特性。” “你的思想与众不同，艺术的风格鲜明独特，艺术上超越了幼稚阶段，摆脱了各种模式化的束缚，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导师轻声道：“毫无疑问，在这些画稿中，白叶已经把他独特的思考方式，表现得淋漓尽致，进而产生了强烈的感染力，让人在情感上与之共鸣。” “这是大师的作品，才具备的特征。” “另外你们扪心自问，自己有类似的意识吗？思考的角度，从具象到抽象的取舍思维，真的可以做到他这个地步？” 导师低笑了下，有点儿感叹：“半年前他的作品，也就那样吧。没想到半年时间过去，他的作品有没有进步我也不好说，但是思想境界确实有了很大的突破。” “这算什么……涅槃吗？” “浴火重生？” “蜕变？” 导师摇头，有点困惑，也有点意外：“低谷反弹也未免太夸张。” “或许白叶真的是天才。” “所以李东兴才会费尽心机帮忙包装运营。” “难道这家伙的眼光，真的比我好？” 导师思绪飘飞，目光定在画稿上，陷入沉思。 一帮学生默然，他们再不服气，在聆听了导师的点醒之后，多少也有几分感悟。至少在换位思考之后，他们也有了答案。 让他们描绘十一张画稿，这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在于，公牛变形的过程，从丰满立体的形象，再到极简的线条构造。 这个做减法的过程，他们应该办不到。 或者说在白叶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这个意识。 这就是差距。 当然，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随着视频的传播，大多数人没有导师的美学功底，也没有导演的鉴赏、审美能力，所以对于白叶的画稿，认识比较肤浅。 或者说普罗大众关注的重点，不在于画稿，而在于白叶这个人。 由于大半年，许多人的落井下石。 不客气的说，白叶的负面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现在他的视频一出来，一些人根本没细看内容，就直接呵呵一笑，在键盘上敲打文字，发表评论。 “果然，风头一过，就冒出来洗白了。” “才半年而已，太着急了，以为大家是鱼的记忆吗？” “没事，我都记着，品行有问题的人，我都记在本子上，直到天荒地老。” “路人表示……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白叶啊，那个洗钱的画家？” “……” 这些基本是普通人的看法。 至于一些业界人士，自然也注意到了视频。 他们看了，多数人只是一笑置之，没有任何的触动。 因为他们很清楚，白叶成名太快了，犹如无根的飘萍，根本没有扎实根基，就栽了一个大跟头，直接跌落低谷。 尽管他们也清楚，白叶属于无妄之灾，纯粹是受到了李东兴的牵连。 但是没办法，谁叫他倒霉呢。 跟错了人，站错了队，自然是一损俱损。 最重要的是，一个被打落尘埃的人，肯定很难爬起来了。 艺术行业毕竟不是娱乐圈，还有黑红的说法。 可能在娱乐行业，黑红也是红，有话题，有人气，可以变现。 艺术圈不能这样玩。 特别是白叶这种，没在市场上证明自己，只是靠推广的手段上位的画家。一旦剥离了营销的外衣，到底有没有人愿意为他的作品买单。 这无疑是个未知数。 一帮画商、画廊主，不敢下这个赌注。 再说了，与其费力气、心机拉白叶一把，不如把同样的资源，用在其他人身上，自己捧一个人上位，利益更大化。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这是人性。 不过呢，业界人士看到了学校论坛的视频，心里也有数。 知道学校这是在护短，尽管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学校要袒护白叶，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袖手旁观的决定。 不伸援手，也不打压，就是看看。 不过也有一些人，在认真研究了素描画稿之后，决定抄底。 搜寻白叶的作品，然后买下来等升值。 他们觉得，或许白叶还有机会，在烂泥坑中爬出来。尽管几率渺小，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赌徒。 再说了，白叶的作品，能值几个钱呀？ 当买彩票喽。 抱着这个心态，这些人一查，然后瞠目结舌。 市场上根本没有白叶的作品。 他的画，早被他自己，销毁一空。 真决绝啊…… 第11章 变了 白叶自然不知道，一些业界人士的怨念。 他在年轻人的载送下，回到了公寓。进了门，他也没请年轻人进去的意思，直接开口作别道：“今天多谢你了，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好好休息。”年轻人深深看了白叶一眼，也干脆地离开。 只不过年轻人也没回家，而是开着车子，在城市中绕行许久之后，就抵达这个城市中最为偏僻冷清的角落。 那里有一片连绵建筑，拉了层层电网，养了许多警犬，守卫十分森严。 这是一个监狱。 年轻人也经过了几道程序，才在一个特定的地方，见到了一个中年人。 “曹象，你来了。” 中年人短发，一脸干练之气。 哪怕穿着特殊的衣服，身在监狱之中，也掩盖不了他的气度。 “李先生。” 曹象问候一声，忽然沉默。 中年人就是李东兴，在没入狱之前，他在艺术行业之中，可谓是鼎鼎大名。 他一手创办的东兴画廊，生意遍布海内外，手头上更有几十个签约艺术家，其中不乏大师名家之流。 可以说，在东兴画廊没倒闭之前，他在圈里举足轻重，称得上是一方大佬。 可惜，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树倒猢狲散。 在入狱之后，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十年监禁，才过去大半年而已，还有漫长的时间。 李东兴本人，却没有半点沮丧之意，笑容还是那么淡然：“曹象，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等等，算一算时间……” 李东兴皱眉：“学校的演讲，难道小白没去？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去了，没变故。” 曹象连忙回答。 “那就好。” 李东兴安心，微笑道：“你应该告诉小白了，这是一次机会。哪怕在演讲之中，受到了什么刁难，也要忍辱负重。咬着牙关熬过去，迟早雨过天晴。” 曹象目光闪了闪，忽然问道：“李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帮他，甚至不惜动用了虞教授的人情……” 要知道，人情这种东西，用一次少一次，最后会逐渐变得淡薄，情分也没了。 按理来说，虞教授这样的关系，应该留到李东兴自己出狱之后，谋求东山再起的时候，最重要的底牌。 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用在了白叶身上。 如果不是曹象知道两人的底细，他真要怀疑白叶是不是李东兴的私生子。 “不明白？” 李东兴笑了，哪怕坐在凳子上，他的腰杆还是那么笔直，声音透着霸气：“其实很简单，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我李东兴自问对手下不薄，尤其是对签约画廊的艺术家，我称得上是关怀备至，尽心尽力帮他们运营，推广名气。” “但是呢，他们怎么回报我的？在我出事之后，急忙与我撇清干系的，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却有人选择落井下石，恨我不死，直接踩上一万脚。” “这些白眼狼，我记心里了。” 说话之间，李东兴目光变得柔和：“不过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有个傻子不顾后果，居然站出来声援我。” “嘿，这呆子。” 李东兴笑道：“声援就声援，还烧什么东西。一百多幅作品，可是他几年的心血，而且还是东兴画廊的财产，属于我的东西……他都烧了，这是慷我之慨啊。” “这笔账我也记住了，以后跟他慢慢算。” 李东兴笑了笑，脸色又变得阴沉：“之后的事情，你也应该清楚。白叶一站出来声援我，其实也不算声援，就是站出来帮我说几句好话。” “我承认，我创办东兴画廊的资本，确实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攫取的。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在成立东兴画廊之后，我已经洗手不干了。” “当然，做错了事情要挨打，这个我认。” “问题是，小白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单纯想为我求情而已，就受到千夫所指，口诛笔伐。而且最先骂他的，竟然多数是东兴画廊的签约画家。” “他们要落井下石，发现有人想拉我一把，就索性一起干掉吗？” 李东兴眼神凌厉：“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 “可惜……”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暗淡：“我进来了，也护不了他，只能求人给他一点照顾。曹象，你老实告诉我，他在学校演讲的时候，是不是又冲动了？” “这个倒是没有。” 曹象表情有些复杂：“在演讲过程中，确实有学生针对他，但是他随口就化解了，轻而易举应对各种责难，最后还来了个反杀……” “什么？” 李东兴惊讶：“真的？” “千真万确。” 曹象重重的点头，迟疑道：“我感觉他……变了！” “……这是好事，变得好。” 李东兴又是欣慰，又是感伤：“人嘛，总要经历一些什么，才会获得成长。只不过其中的代价，冷暖自知。” 说罢，他转移了话题：“曹象，你的合约，也快要到期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如果还准备继续从事这个行业，我这一生酒肉朋友不少，基本靠不住。但是行走江湖久了，在行业中多少也有一两个君子之交，你可以联系他们……” “多谢李先生。”曹象道谢。 这时候，旁边有人过来，提醒时间快到了。 曹象顺势起身，然后轻声道：“李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觉得，我以后应该不会加入什么公司了。” “嗯？” 李东兴眼光一闪：“你要单干，自己创业？” “不。” 曹象摇头，也没有解释，只是礼貌告别：“李先生，我该走了。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望你的。祝安康，一切顺利。” “你也顺利。” 李东兴皱眉，望着曹象消失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在狱警的提醒下，他连忙起身，然后哑然失笑。他都这样子了，还管别人干什么？曹象创业也好，改行也罢，肯定与他无关。 总而言之，办了这事之后，他已然无愧于心。 小白，以后的路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希望还有机会在江湖再见！ 李东兴无声一叹，走进了班房。 至于曹象，他开车回家了。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却没有闲着，一直关注网络的舆论变化，不时拿笔记录什么。 很晚很晚，他才合眼休息。 第二天早上，他立即驱车出门，抵达白叶的公寓楼。 叮咚，叮咚。 曹象按响了门铃，等了片刻却发现没有回应。 再按…… 几分钟过去，公寓中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一瞬间，曹象有些忧急，直接在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卡。 他拿卡一扫，房门电子锁，滴哩一响。 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环视一眼，他呆了一呆，愣在当场。 房子……变了。 昨天还凌乱不堪，充斥垃圾、臭味的客厅，忽然变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陌生的环境，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对了，白叶人呢？ 第12章 以后的路 曹象惊愕环视，在房子中走了一圈，看了几个房间，包括浴卫、厨房、阳台，都找不到白叶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 曹象皱眉，陷入茫然之中。他在琢磨着，要不要报警。 主要是白叶有前科，他不得不担心。 幸好这时，白叶在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热气升腾的早餐。看到曹象之后，他警惕的目光，也随之缓和下来。 “是你啊，我还以为遭贼了呢。”白叶放下早餐，坐在沙发上，他也没问曹象怎么有自己家里的钥匙，只是招呼道：“要不要来一点？” 他的早餐，买得比较丰盛。 有包子、油条、蛋卷、小米糕。 豆浆、奶茶、酸梅汤。 一份份食物，摆列在茶几上，香气扑鼻而来。 就算曹象是吃了早餐过来的，也感觉刚才没吃饭，有点饿了。 “吃吧。” 白叶递了一双筷子过去，然后自己先开动，夹了一块小米糕。咬一口，又软又糯又甜，隐约有几分Q弹，口感十足。 特别是淡淡的米香，似有若无，让人回味。 “不错，总算没浪费我的时间。” 白叶满意道：“要知道，我可是特意早起跑了两条街，又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买回来这些东西。” 昨天回来，他趁机研究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文化。 然后惊讶的发现，这个世界变化的节点，居然是从明代开始的。明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事件，不仅是官方的行动，民间也参与其中。 史称，东方大航海运动。 海禁一开，东西方的交流日渐频繁。政治、经济、文化，各个领域相互渗透，连西方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竟然也有明朝士大夫推波助澜的痕迹。 蝴蝶效应，十分恐怖。许多耳熟能详的名人没了踪影，一些本该名垂青史的大艺术家，更是在历史长河中销声匿迹。 但是让白叶感叹的是，历史的潮流，科技的发展，谁也阻挡不了。人类的命运，国与国之间为了资源与利益，还是爆发了战争。 民族思潮的兴盛，现代国家的成立。 各种历史大事件，该出现的还是出现了。 不过在东方，一个超级大国雄踞亚洲，许多屈辱性的情况没有发生。 甚至由于战争的原因，以东方文化为核心的大联盟，顺理成章形成。经过上百年的发展，东方大联盟成为了全世界人民的希望，人类的灯塔。 这让白叶瞠目结舌之余，也觉得与有荣焉。 那一瞬间，他有了决定，要创业。 什么网购啊，智能手机啊，共享经济啊，快递外卖什么的……他要成为新世界的白布斯，或者阿里白，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叫爸爸。 只可惜这伟大的构想，在几分钟之后彻底破灭。 不知道是不是时空修正力的原因，反正他“构想”的创业项目，不仅已经有人做了，还如火如荼，属于这个世界声名显赫的大公司。 得嘞，爸爸是当不成了。 白叶失望摇头，认真研究了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之后，也断绝了创业的心思。 因为这个世界，资本财团的存在，更盛于他没穿越之前的世界。许多创业者，把公司发展壮大之后，基本沦为这些大财团的子公司。 大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人类发展的规律，何其相似。 错过了草莽起陆的时机，许多东西都已经固化了。 白叶遗憾自己穿晚了几十年。 总而言之，穿越的第一个晚上，他睡不安稳。 他黎明时分就醒了，早早爬起来，把房间里外打扫了一遍。 然后通过这个世界的评分软件，在附近找到了一家，评价比较高的早餐铺子，买了一堆早餐回来，打算暴饮暴食，安抚自己受挫的心灵。 白叶吃完了小米糕，然后啜了一口豆浆，忽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诶？” 曹象抬头，目光有点惊疑。 白叶继续揣测：“我的助理？还是画廊的员工？或者其他什么身份？” “你……” 曹象不只是惊疑了，甚至有些惊悚。 “不好意思。” 白叶在茶几底下，取出一个空瓶子，轻描淡写道：“安眠药吃多了，有些片段性失忆，一些东西想不起来了。” “啊！” 曹象心头一震，差点惊骇弹起。 “不要大惊小怪。” 白叶摆了摆手，若无其事道：“我应该是抑郁了，或许以前……也想过自杀？就是不知道付诸行动了没。” “咳咳咳！” 曹象好像呛头似的，咳嗽个不停。 “哦，好像有。” 白叶无所谓道：“没关系，反正已经过去了，无须再提。你还没说呢，你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又是什么身份？” “……我叫曹象。” 曹象沉默了片刻，才闷声道：“你猜对了，我是你的助理。确切的说，应该是东兴画廊，专门与你对接的员工。” “哦。” 白叶点了点头，又有疑问：“可是东兴画廊不是倒闭了吗，员工应该散伙了，为什么你还管我呢？” “我和李先生签的职工合同，要这个月的月底才到期。” 曹象淡声道：“在此之前，我会遵循职业道德，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他在入狱的时候，叮嘱我去办几件事情，其中就有照看你……” “明白了。” 白叶喝了口豆浆，又啃起了包子。 灌汤包，先在包子表面戳个孔，再把鲜美的汤汁吸走。 然后对着孔，鼓吹一口气，让包子皮胀起来，最后趁机一口吞掉。 注意了，一定要吹胀包子。 不膨胀的包子皮，吃起来没有灵魂。 白叶吃得不亦乐乎。 曹象懵了半晌，才试探道：“昨天我送你回来之后，就去探望李先生啦。” 白叶动作一顿，抬眼问道：“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很精神。”曹象据实回复，然后补充：“他让我带话给你，要忍辱负重砥砺前行，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知道了。”白叶严肃点头：“谢谢你的传达。” “这是我应该做的。” 曹象沉吟了下，不管白叶是真失忆，还是在假装糊弄自己，他都不在乎。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一件事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虽然你昨天在学校的演讲，某种程度上也证实了自己的才华。但是有些事情根深蒂固积重难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只凭这件事情，很难改变大众对你的印象。” 曹象分析道：“甚至在网络上，支持你的声音不多，大多数是默不关心的路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一直抹黑你的人少了一点。” “不过我觉得，那是看在学校的面子上，一些人才没有继续抨击。” “在他们本心上，未必就对你改观了。” 曹象瞥眼，提醒道：“所以你的处境，还是不容乐观。不然的话，昨晚或今早，就该有画廊主联系你啦。说到底，你之前的污名，让他们心存顾虑。” “我知道，我也没指望，一件事情就能够让大众抛弃偏见，那不现实。” 白叶畅笑，饶有兴趣道：“你觉得，我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第13章 突然动心了怎么办 白叶的求教，也让曹象精神一振。 他表情多了几分严肃，慢慢措词道：“以你现在的处境，最安全保守的做法，当然是以水磨的工夫，一点一点改变大众的看法。” “一件事情不行，那就两件事情，让大家知道网上的流言，那是虚假的抹黑。时间久了，你自然可以水到渠成，扭转大众的印象。” “那时候艺术行业也会顺理成章接纳你，让你回归主流的视野。” 曹象慢声道：“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按这个流程来，最多两三年时间，你就可以重新拥有之前的一切。或许由于这段经历的传奇性，还可以让你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有道理，有道理。” 白叶连连点头，笑着说道：“艺术家嘛，没点故事谈资，别人怎么会把你挂在嘴边。” “不过你说了，这是保守的做法。” 白叶好奇问道：“那么除此以外呢，有没有剑走偏锋，冒进的主意啊？” “……有。” 曹象看了白叶一眼，眼神浮现一些波动：“只不过冒进的办法，肯定有点风险，我怕你接受不了。” “没事，你说，我听着。” 白叶笑道：“我最多做个参考，不一定实施。” “我的建议是。” 曹象认真道：“东方不亮西方亮，你可以去西方，出国游学。” “诶？” 白叶呆了，这真是出乎意料的提议啊。 他愣了片刻，不自觉皱眉：“出国镀金呀，主意好是好，问题是我不懂外语啊。” “你不需要懂。” 曹象淡定道：“现在全世界，都在学我们国家的官方雅言，你不用担心沟通的问题。” “可是……” 白叶有些犹豫：“出国游学，肯定要花钱的吧。我现在，有钱吗？” “这个更不必烦恼。” 曹象目光一闪，解释道：“西方很多国家，非常欢迎我们国家的年轻人去留学。一些国家的学校，甚至出台了很优厚的政策。” “只要你去了，人家直接给你发钱，给你安排最好的空调宿舍。为了照顾你的生活，怕你在异国他乡寂寞，还主动给你招募学伴呢。” “各种待遇，绝对让你宾至如归。” 曹象意有所指道：“呆久了，就怕你乐不思蜀，不愿意走了。” “呃？？？” 白叶听得发懵。 这强烈的既视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外…… 待遇真好啊。 糟糕，突然动心了，怎么办？ “还有就是，你说的不对，你出国不叫镀金。” 与此同时，曹象纠正道：“你出国镀不了金，别人来我们国家走一圈，才叫镀金。你出国只能算是……危机公关。” “只要在外面，做出一些成绩来，很容易起到墙外开花墙里香的效果。” 曹象冷静道：“在全球化的今天，世界各国的艺术行业，联系也愈加的紧密。你在国外有什么风吹草动，肯定能够传回来。” “在域外扬威，促进东西方的文化交流，输出文化，自然让人高看一眼。那个时候都不用你自己打广告，别人也会主动帮你宣扬。” “只不过……” 曹象分析好处之后，也讲起了弊端：“这事怎么不容易，毕竟你在外国没有任何的根基，只能依靠自己奋斗、打拼。” “这相当于从新开始，失败的可能性不小。” 曹象坦言道：“所以我才说，这个办法很冒进，风险十足。” “嗯嗯。” 白叶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这么热心给我出主意，又有什么打算呢？要知道，东兴画廊倒了，你的合约也到期了。你都快自由了，没必要再为我操心吧？” “你别告诉我，这是由于职业道德。” 白叶微笑道：“我不信……” 曹象轻吸了口气，眼神有几分灼热：“如果你还打算在艺术行业中奋斗，那么我希望成为你的经纪人，你专属的艺术品经纪人。” “你看好我？” 白叶眉毛一挑：“原因呢？” “别人问我或许会说，我相信李先生的眼光，还有虞教授对你的认可。” 曹象郑重其事道：“但是你问了，我的答案是……我只相信自己的观察，再针对你的实力、天赋进行分析，最终得到结论……我赌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赌输了怎么办？”白叶笑问。 “我年轻，输得起。” 曹象毫不犹豫道：“况且我都亲自下场了，怎么可能会输。” “我欣赏你的自信。” 白叶咕噜一口，喝完了豆浆，然后起身伸手道：“合作愉快！” “以后……多关照。” 曹象伸手与白叶握在一起，他的冷脸上也终于勾起一丝笑容，一闪而逝。达成协议之后，他重新坐了下来，开口问道：“所以你的决定呢？保守，还是冒进？” 两个方案不管白叶怎么选择，他都不会有意见。因为他给自己的定位，只是一个辅助者。需要做出决断的，只能是白叶本人。 “我的决定……” 白叶笑了，直接走到了门口，然后招手道：“走吧。” “去哪里？”曹象错愕。 “吃饱了，到外面走走，消食。” 白叶走了出去。 曹象一怔，也立即快步随行。 两人离开公寓楼，也没有开车，只是沿着街道，朝一个方向而去。 在街道的两边，那是郁郁葱葱，比较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树荫，遮挡住了阳光，枝叶在风中摇曳，露出一些空隙。阳光撒落，光芒闪烁如金。 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人的行人车辆稀少。 白叶漫步街头，吹着凉爽的风，感受着新鲜清净的空气。不得不承认，这个城市的环保工作非常好。 天是蓝的，云朵很白。 街道边上的一条小河，绕着几栋大楼蜿蜒流淌，水质很清澈，没有什么污染。 一条小桥架在河上，对岸是热火朝天的工地。 一片壮观的建筑，已经修建了大半。 白叶引着曹象过了小桥，就站在桥头，打量着不远处的工地，他笑着说道：“在买早餐的时候，我路过了这里，问了旁边的路人，这是在建造什么。” “体育中心，运动广场。”曹象道，他可不是白叶，“遗忘”了很多事情，对于城市中很瞩目的工程，自然有足够的了解。 “这是为亚运会扩建的场馆。” 曹象补充道：“市政投资二十个亿，除了建造体育中心以外，还要围绕体育中心，打造一个新的商圈，集体育休闲娱乐为一体……” “这些我不关心。” 白叶挥手，然后转头，目光灼灼：“我在意的是，类似体育中心、广场之类的建筑，在它的门口附近，肯定要有一些显眼的标志性东西吧？” “比如说……” 白叶诱导道：“雕塑！” “啊？” 曹象呆了，他吃了一惊。一瞬间，他明白了白叶的心思，不禁失神道：“你想参加雕塑设计竞标……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白叶偏头问道。 曹象感觉有些心乱，他努力消化这个信息，同时解释道：“广场的雕塑早已经内定了，在建造体育中心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人选……” 第14章 这世界，真有天才？ “一般来说，类似这种公共建筑，在设计修建的过程中，就已经开始邀请本地的大师级雕塑名家，专门为广场设计雕塑。” 曹象娓娓道：“所以你想参与其中，基本不可能了。” 事实上他的语气算轻的了，其实他想质问白叶哪来的自信，敢参与雕塑的创作。 不过这时候，他也算是摸清楚了白叶的心思。敢情白叶根本没考虑过保守、冒进的方案，而是打算另辟蹊径啊。 不打算玩油画了，重新改行玩雕塑？ 这简直就是…… 瞎胡闹。 一时之间，曹象的眼神，也有几分复杂，欲言又止。 “你说的内幕，我不知道真假。” 白叶一笑，忽然在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报纸，“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内定……好像没成功啊。” “什么？” 曹象打开报纸一看，直接呆愣住了。只见报纸内容，分明是一份公告，向社会各界人士，征集体育广场雕塑设计的公告。 再看日期，征集时间竟然是从今天开始。 这让曹象吃惊。 他表情变了下，然后道：“你稍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说罢，他走开几步，向人打听起来。 白叶也不介意，他望着忙碌的巨大工地，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纵然他在这个世界，成不了白布斯，但是重操旧业，应该不成问题。 最起码把丢失的几亿身家赚回来吧，毕竟习惯了豪宅名车，优渥的生活，现在让他住破旧公寓楼，真是各种别扭。 不爽啊。 “打听清楚了。” 就在这时，曹象走了回来道：“原来的雕塑家，他设计的方案，没通过专家组的认同。那个雕塑家，也不愿意修改自己的作品，双方协商无果，直接闹崩了。” “这么刚烈啊。” 白叶惊叹，有些佩服，这是跟钱过不去。 当然，换个角度说，这是有自己的坚持，不愧是名家大师。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这是他的机会。 “公告是真的。” 曹象皱眉道：“只是你……真的要参加吗？” 他承认，他知道白叶，考入美术学校的时候，一开始学的就是雕塑专业，后来才转到了油画专业。 问题在于当年的白叶，不就是由于发现自己在雕塑上没有过人的天赋，才各种申请恳求强烈的坚持，才最终如愿以偿，成功转系吗。 而如今，白叶又想吃回头草，他自然不看好。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虑。” 白叶表情变得认真：“不过我想尝试一下，希望你能帮我……如果尝试失败了，我就听从你的建议，老老实实出国，找学伴同游去。” “怎么帮？”曹象问道。 白叶笑了，指着工地，示意道：“我要知道这个体育中心的建筑师的全部资料，他以前有什么作品，还有这个体育中心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包括专家组为什么不认同内定雕塑大师的设计的具体原因……” “等等信息，越详细越好。” 白叶也觉得，这些有为难人，所以有些犹豫：“尽量收集吧，要是办不到就算了。” “给我两天时间。” 曹象说着，就转身走了：“后天见！” “……拜托了。” 白叶扬声挥手，觉得与曹象合作，那是明智之举。 不然的话，在这陌生的世界，想干点什么事情，也要寸步难行。 努力！ 白叶无声呐喊，然后返回公寓了。 继续研究世界的变化，恶补社会的常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第三天早上，曹象如期而至，捧着一个大纸箱，走进了白叶的公寓。 纸箱里头，尽是厚厚的资料。 其中有文件，也有书籍，更有报刊、杂志。 “你要的东西，基本在这里了。” 曹象慢声道：“主持体育中心工程项目的建筑师，他是世界建筑设计最高奖项鲁班奖的获得者，有着天工大匠美誉的世界顶级设计师，彭拜。” “这些书是他的著作，杂志报刊有他的专访，资料是他的作品介绍。” 曹象逐一分类，列数道：“至于体育中心的设计理念，有几张光盘视频，是他接受电视采访时候，自己讲述的灵感来源……全在这里了。” “辛苦，辛苦。” 白叶翻着书，看着报，有些头痛。这时候他怀念工作室了，有一大堆助手。订单来了，啥也不用干，自然有一帮员工解决。 当老板就是好。 剥削，压榨，坐享其成，幸福。 不像现在，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咸鱼不得。 “对了，还有这个……” 曹象在纸箱中，抽出一个文件夹，“之前那个内定的雕塑大师，他提交的方案，我找了许多人打听，最终只得到一点信息。具体的内容，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出来，抱歉。” “足够了，足够了。” 白叶欣喜道：“这是错误选项，知道怎么错误就行，我直接排除避免掉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太详细。” “嗯。” 曹象点头，又提醒道：“由于时间比较紧，所以截止报名时间，只剩下一周而已。你要在这一周内，拿出设计的初稿来，报名交给专家组。过期不候。” “明白。” 白叶喃声自语：“设计的点子，我脑子里多的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到底哪个点子，能得到专家组的认可。最重要的是，要与建筑设计师产生共鸣，这才是重点。” “……” 曹象很说一句，你真是自大。 但是看到，白叶一脸认真的模样。 他决定，沉默，坐看。 一看，就是五天。这五天时间，他亲眼看着，白叶每天废寝忘食，抱着大堆资料研究，饿了吃零食、泡面，渴了直接喝自来水。 客厅的环境，又重新脏乱起来了。 白叶的头发，慢慢地又变得好像鸡窝，乱七八糟。 黑眼圈冒出来了，一脸憔悴的神色。 这样的变化，曹象看在眼中，尽管在他的心里，对于白叶的决定，依旧存在怀疑。但是看白叶这种拼搏奋斗的上进架势，他一颗心也慢慢变得安稳。 好高骛远没事，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只要血未冷，还有闯劲，一切都不成问题。 曹象眼中的冷意，慢慢地融化缓解，在第六天的早上，他特意买了早餐。抵达公寓之后，还帮忙收拾了客厅，打扫了卫生。 看到客厅恢复整洁，窗明几净的样子，他才走到一个房间门前。 “笃笃，笃笃。” 曹象敲门，提高声音叫道：“白叶，起来了没有，我买了早餐……” 话语未落，他就听见咔嚓一声，房门开了。一阵风掠过，白叶已经出现在厅中，拿起一个白馒头直接啃，一口就是大半个，也不怕噎着。 一个，两个，三个…… 白叶艰难吞了半个馒头，又咕噜喝了口豆浆，额头冒起一层汗珠。 他浑身通泰，拍了拍肚皮，舒服叹声道：“总算活了。” “今天起这么早？还是又通宵达旦了？” 曹象走过来，冷眼问道：“你昨天几点睡的？” “一点？两点？” 白叶大手一挥：“那都是旁枝末节，无关紧要。关键是这个……” 说着，他在茶几的抽屉中，抓出来几张纸。 砰！ 他把几页纸，拍在了茶几上。 “搞定了！” 白叶瘫在沙发中，眼睛却很亮，仿若一条得意的咸鱼。 曹象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紧张，期待，怀疑…… 在这一瞬间，他的手似乎比意识更快，直接拿起了几页纸。目光如电，飞快落在了纸上。扫描，消化，凝固，呆滞…… 不久之后，曹象抬头，神色有点茫然。 这世界，真有天才？ 第15章 绝了 市政大厅，一个环境舒适典雅的办公室中，十几个人汇聚一堂，默默地工作。 这是市政大厅，针对体育中心各项事务，专门筹备的专家组。一些设计工作，文化宣传方面的工作，基本是专家组负责。 体育广场的标志雕塑，就在专家组的管辖范围内。 本来这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谁料到负责这事的雕塑大师，犟脾气发作了，不顾风格冲突的问题，非要坚持自己的理念。 他的做法，导致了建筑与雕塑，审美完全脱离。 两不塔，这是大忌啊。 总不能让把体育中心的建筑风格改了吧，那可是十几二十亿的大工程。相比之下，雕塑只是一点小钱，所以专家组毫不犹豫，忍痛与雕塑大师解约。 然后发布了征集告示。 不过说实话，这个告示所谓的面向社会各界人士征集方案，只是客气话而已。 实际上大家心里有数，这话是说给业界雕塑家听的。外行人就不要参与了，也没有参与的实力。 告示一出，社会各界风平浪静，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是呢，在业界之中，却是风起云涌。短短的十天时间，不仅是国内的雕塑家感兴趣，连海外的相关人士，也纷纷寄来了自己作品设计。 上千封邮件，无疑是不小的工作量。 所以在报名时间截止之后，专家组召集全部成员，开始审核方案。 审核的结果，自然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一帮专家仔细阅读一些方案，发现这些方案简直就是……粗鄙、低劣，狗屁不通。 说白了，就是什么垃圾玩意，居然也敢报名献丑。 有些专家性格温和，脾气很好，不会说些什么。但是有个专家，却是耿直性子，看了片刻之后，忍不住骂道：“这叫雕塑？我看跟三岁孩子玩的烂泥巴差不多，或许孩子的手艺，对美的理解，还比他强一百倍。” “老邓头，多点耐心。” 旁边一个老者，端起了桌上的搪瓷大缸，豪放灌了一口浓茶，笑眯眯道：“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在沙砾之中发现金子，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狗屁。” 老邓头大骂：“我现在啊，好比身在大沙漠，一眼望去都是沙碴子，哪来的金子。金子早被捡出来了，剩下的多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嘿嘿。 哈哈。 旁人大笑，明白他的意思。 告示发出之后，一些有名有姓的雕刻家，他们发来的邮件，专家组肯定十分重视，早早就把设计方案打印出来了，放在复审的名单中。 现在审核的，那是业界知名度不高，或者彻底默默无闻的作品。 之所以要认真审核，走完这个流程。一是专家组比较尽职，二是他们也想给这些人一个机会，或许有意外的惊喜呢。 能在沧海中发现遗珠，无疑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些专家虽然没说，但是他们也有几分默契。要是有机会的话，多考虑提携新人。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多补充新鲜的血液，对业界的发展，百利无一害。 所以老邓头骂归骂，却没有甩手离开的意思，还在认真的审核。 他爱憎分明，边骂边看，边看边骂，“现在什么垃圾，都敢往雕塑界发展吗？雕塑界怎么成垃圾收容站了，什么垃圾都要，也不知道分类。” “老邓头，别骂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老头，笑着说道：“来看看这个，净化一下眼睛。” “嗯？” 老邓头斜眼望去，眼神从漫不经心，慢慢多了几分认真。 他接过了方案，仔细审阅了片刻，才点头道：“还行，有点想法，暂且留下吧。” “哈哈，老邓头，你也有徇私的时候。” 旁边的老头，立即打趣道：“该不会看到这方案的作者，是你们中海美院的学生，所以放宽了标准吧。” “中海美院的学生？” 老邓头愣了下，连忙把方案拿来，翻到了最后，作者信息位置。 乍看一眼，他咧嘴大笑：“嘿，还真是……对，你说对了，我就徇私了。难得我院的学生有勇气提交方案，我扶他一程怎么滴。” “不要脸的老货。”老头笑骂，把方案拿来，打了个勾。 玩笑话而已，自然没人当真。 在场谁不知道，老邓头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之前的雕塑大师，其实也是中海美院的导师，雕塑系主任。但是出现了问题，就是老邓头第一个主张，把对方的方案毙掉。 众所周知，老邓头与那个雕塑大师没有私怨，相反还是多年好友。只不过一片公心之下，为了大局考虑，只有挥泪斩马谡。 现在保学生，更主要是这个学生的方案，真有几分价值，与私心无关。 对此大家心知肚明，在笑过之后就继续工作。 邮件太多了，工作时间一长，老邓头都没兴致骂了，只是在默默的审阅。偶尔在喝茶的时候，不经意把茶缸重重一放，以宣泄心中的不满。 垃圾，都是垃圾…… 咣当。 冷不防，一阵巨响突兀响起，把大家吓了一跳。 众人看去，发现是一个老头，不知怎地碰落了茶缸。搪瓷大缸子，摔在了坚硬瓷砖上，不仅是撒了一地的茶水，还飞溅到旁边的雪白墙壁上。 点点茶渍水花，以及片片茶叶斑痕，煞是好看。 然而这时，这个老头却没有收拾烂摊子的意思，他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份方案，手掌在轻轻颤抖，心意难平。 “孙老头，没事吧，烫了没？”旁人关心询问。 孙老头置若罔闻，在众人关切之中，忽然大声叫道：“……好！” 冷不防一声吼，把许多人吼懵了。 什么鬼？ 怎么回事？ 一帮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当然也有人，看出了一些端倪。比如老邓头，大步走上前，大嗓门问道：“孙老头，你手上的方案，到底有多好啊，让你拍案叫绝。” “咦！” 一瞬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再看孙老头的反应，忍不住吃惊。紧接着，兴趣大增。到底是什么方案，能让孙老头这么失态动容啊。 肯定是好东西…… 一时之间，一帮人立即围了上去，哪怕不是哄抢，也要凑脑袋过去旁观。 “停停停！” 这么多嘴脸挤过来，也把孙老头恶心坏了，他没好气叫道：“瞎挤什么，我没看完呢，排队排队。” “排什么队。” 到底有聪明人，直接吩咐道：“是哪个邮件，再多打印几份。” 一声令下，在不久之后，整个专家组人手一份方案。 大家也不再争抢，一个个专注观看起来。 “嘭。” 片刻，老邓头挥手一捶，惊喜交集道：“这雕塑……绝了。我提议，保他入终审名单，让他在最后的审核中，当面陈述自己的设计理念。” “可。” “行。” “没问题。” 一帮专家纷纷赞同。 这个方案，有这个资格。 “哈哈，没有想到，泥沙堆里，真埋藏了金子。” 老邓头心情大畅，直接翻到了方案最后，忽然愣声道：“咦，怎么没有作者信息，他忘记填写了吗？” 他再三检查，确定方案中只有联系方式，没有任何与作者相关的内容。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母，By。 “这么神秘吗？” 老邓头大笑道：“突然有点期待终审的来临啊。” 第16章 学习的心态 中海美术学院。 雕塑系，创作工作室。 一个学生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正在打铁。 他结实的肌肉，泛着一层细腻的油光。沉重的锤子，每一次挥动，全身的肌肉，也在跟着跳动，透着力量的特殊美感。 一根根铁条，在与锤子的撞击中，火花飞溅，犹如烟花灿烂。 在敲打中，钢铁慢慢扭曲、折叠。大半个小时之后，坚硬的铁丝慢慢变成了一只飞鸟，一只展翅散羽，呈翱翔形态的飞鸟。 作品没有完工，还需要精心雕琢。 “大器，大器。” 冷不防，有人闯进了工作室，兴奋欢呼狂叫。 “怎么了？” 陈大器放下了锤子，拿了条干毛巾，抹去了脸上的汗水。 “你成功了，你要发达了。” 来人拉着陈大器，一阵鬼哭狼嚎，手舞足蹈。 “啊？啊？” 陈大器跟着尬舞，表情很茫然。 幸好那个人狂叫片刻之后，也及时醒悟了过来，灿笑解释道：“你之前不是报名参加体育中心的雕塑设计方案征集吗。” “对啊。” 一瞬间，陈大器口干舌燥，心脏跳速增快。 来人拿出报纸，欢笑吼叫：“恭喜你，你入围了。” “啊……” 陈大器手掌一紧，双腿却在发虚。他身体晃了一晃，就一把手扯过报纸，手忙脚乱折腾报纸，就是找不到公示。 “这里……” 还是旁边那个人看不过眼，把报纸抢回来，打开中间的版面。 一块版面，三分之一的面积，就是公示。 陈大器吞咽喉咙，战战兢兢看去。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在一堆名字之中，发现了自己的姓名。然后他觉得脑袋嗡的一响，整个人醉了似的，飘飘然。 “请客，请客。” 旁边那人笑着叫嚷道：“大器，要记得，狗富贵，互相汪啊。 “好好好，一起汪一起汪，汪汪汪。” 陈大器慢慢清醒过来，然后有点担心，不自信道：“兄弟，你说报纸上这个人，真的是我吗，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呃，应该不至于吧。”那人愣了下，沉吟道：“不过以防万一，你看看自己的邮箱，有没有专家组给你的回复。” “对对对，邮箱。” 陈大器恍然大悟，立即掏出了手机，打开电子邮箱。 在操作的时候，他的手是颤抖的。当登陆电子邮箱的一瞬间，他感觉快要窒息了，然后一条新邮件的未读信息闪烁，拯救了他的生命。 “……啊啊啊。” 打开一看，陈大器立即变身，捶着胸口大叫。 “哈哈哈，没错了，就是你。” 旁边那人，直接勾着陈大器的脖子，兴奋道：“飘香楼，走起！” “好！” 陈大器决定放纵一把，然后大醉归来。 不过等到第二天，他就收敛了得意与骄傲，认真地开始筹备起来。 也不需要什么人点醒，他只要看到报纸上，公示的名单之中，一个个耳熟能详，在圈内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他就知道自己翘不起尾巴来。 名列其中，不仅是荣幸，也是侥幸。 他除了更加努力以外，还能干什么？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是复审的日子，陈大器大早就起来了，换上了一身正装，为了掩饰自己的年轻，还刻意买了幅平光眼镜戴上。 西装革履，头发梳理一丝不苟，夹着公文包。 乍看之下，好像……卖楼盘的销售。 陈大器自我感觉良好，在一帮同学的打气中，他搭着出租车，来到了市政大厅。 只是走到了门口，他忍不住紧张了，一颗心无处安放，飘忽得厉害。 他觉得闷热，扯了扯领带。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吐槽道：“你到底进不进去呀，别挡路好么。” “……对、对不起。” 陈大器身体一僵，低头道歉的同时，臊红着脸冲进了大厅。 来市政大厅办事的人很多，他站在人群之中举目四望，有几分茫然。好半晌，他才通过大楼的引导指示图，找到了电梯的位置。 他才走到电梯口，就发现一台电梯恰好关门。 一瞬间，他下意识叫道：“等等，等一下……” 才叫唤，陈大器就后悔了，感觉自己进退失措，有点丢脸。 这趟电梯不行，就乘下一趟嘛，何必大呼小叫。在懊恼之时，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忽然又重新敞开。 陈大器愣了一愣，直到电梯中有人招手，他才如梦初醒，急忙走了进去。 “多谢，多谢。” 陈大器自觉走到电梯角落，目光微微地打量。 电梯有除了他，还有两个人。 两个奇怪的人。 其中一个人冷着脸，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似的，眼神很酷。他抱着一个背包，小心翼翼的样子，或许包里有什么贵重物件。 另外一个人，感觉有点儿懒散，斜倚在电梯壁上，脸上挂着大墨镜，遮住了大半脸孔，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有点神秘。 难道是明星？ 在陈大器心中琢磨之时。 冷不防，戴墨镜的人问道：“你几楼？” “呃……” 陈大器反应过来，连忙道：“六楼。” “哦。” 那人眉毛一挑，点亮了六层的按钮，然后就不动了。 咦，他们也去六楼呀。 陈大器眼睛眨了眨，不知道他们去六楼干嘛，也不好问啊。 电梯很快，抵达六层。 两人率先走了出去，陈大器跟在后面。跟行几步，他发现大家的路线一致。这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你们也是来……参加雕塑复试的？” 刷刷！ 两个人回看，目光点尖锐。 “……算是吧。”戴墨镜的人回答。 “太好了，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有伴。”陈大器十分欣喜，他参加这个复试，完全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大。 所以心态很好。 两个人对视一眼，也没拒绝。 当下，三人同行，找到了复试的地方。 那是一个宽敞的会议厅，重新布置了一番，摆放了许多舒适的椅子、沙发。 另外还有咖啡、茶水、饮料、零食供应。 当三人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算是来得比较晚了。在会议室之中，已经坐了不少人，或是三五成群，或是独坐角落。 三个人进来，根本没引发丝毫的波澜。 一些人随意瞥一眼，发现眼生不认识，就不再关注了。 陈大器也有自觉，招呼两人往偏僻角落走。才坐下来，他就满脸兴奋激动之色，压低着声音道：“你们看，那边的是xxx，还有xx，这都是名人啊。” “以前只在杂志、报纸上见过，久闻大名。” 陈大器仿佛小迷弟，一脸崇拜之色：“没有想到今天，有幸和他们共聚一堂。等下复试结束了，我一定去找他们要签名。” 他絮絮叨叨，宣泄自己的情绪。 一会儿过去，他也意识到什么，连忙收敛了声音，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有点吵？” “还好。” 戴墨镜的年轻人摇头，然后毫不犹豫扎刀：“就比蜜蜂吵一点。” 还好是蜜蜂，不是苍蝇。 陈大器尴尬了，不忘记自我安慰。 就在这时，一群老头从另外一个门，浩浩荡荡走进会议厅。 第17章 这是人话吗 “开始了，要开始了……” 此时此刻，陈大器变得很紧张，更有点兴奋：“看到了没有，站在中间的那位，是我们中海美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的院长。” 他不是想炫耀，而是看到了熟悉的人，莫名的安心。 毕竟在高手如林中，他这样的新人菜鸟，感觉很无助啊。 在他激动之时，会议厅立刻变得安静。 一帮老头在相互推让之后，依次坐在了主席台上。每个人面前，都摆放了文件夹，以及大茶缸子，准备很充分。 老邓头坐在中间，随手打开文件夹，就直接叫道：“陈大器。” “……到！” 陈大器懵了，本能地应声。 “来。” 老邓头大噪门道：“上来说话，讲一下你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啊。” 陈大器整个人懵了，浑浑噩噩上去，然后浑浑噩噩下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等到他回来坐下，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一片。 哗啦一下。 陈大器泪流满脸：“死了，死了，我完蛋了。” 旁边戴墨镜的年轻人，好心地安慰道：“没事，你表现不错。” “真的吗？” 陈大器仿佛揪住了救命稻草，一脸期望之色。 “真的，刚才看你紧张不安的样子，我真担心你吓尿了，结果你没有。”墨镜年轻人笑眯眯道：“表现勇敢，出乎我的意料，值得赞扬。” 听听，这是人话吗？ 陈大器脸黑了，觉得心在滴血。 他记仇了，决定盯着墨镜年轻人，看他是什么表现。他就不信了，在这么高端大气严肃的庄重场合，对方的表现会好，恐怕连自己都不如。 哼…… 连陈大器自己也没发觉，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不再尴尬、害怕、悔恨。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场十几个人也逐一上前，面对专家组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在他们讲述的同时，一些专家也会提问，让他们解答。 就是这样，你问我答，大半小时过去了。 专家们听得认真，不时提笔在文件上记录什么。 这作派，搞得大家很忐忑。 另外冷静下来的陈大器，在聆听许多雕塑家的设计方案之后，也不得不承认盛名之下无虚士。一个个人都很有实力，作品大胆、前卫，充满想象力。 他如饥似渴吸收这些知识，只觉得大开眼界。 相比之下，他的雕塑设计确实太稚嫩了，不过也正常。正是有了这样的觉悟，他如释重负一般，心头一片轻松自在。 只不过让陈大器惊讶的是，当复试结束之后，旁边的墨镜年轻人，根本没被点到名字，这让他错愕，奇怪问道：“你不是来参加复试的吗？” “是复试吗？” 墨镜年轻人偏头询问旁边的冷脸男。 冷脸男还没回答，就见老邓头起身宣布：“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天的复试。我知道各位是大忙人，所以也不废话了。” “经过我们的商讨，综合考评之后，认为有两个方案，与体育中心广场定位的相符，风格保持一致，所以恭喜两位进入终审环节。” 老邓头点了两个名字，再解释了一句：“至于其他人，方案其实也很好。只不过设计的理念与体育广场也有一些差别，我们只能忍痛舍弃了。” 其他专家也纷纷开口，表示一些歉意。 落选的雕塑家，心里固然失落，但是表面上肯定是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真的没有你耶！” 与此同时，陈大器望着墨镜年轻人，警惕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复试要干什么？” 在他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各种恩怨情仇，警匪大片剧情。 墨镜年轻人一笑，没等他说话呢。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会议厅中的一道门，里面却是一个类似于座谈会一样的空间。在空间之中，已然坐了四个人。 “啊，韩林大师。” “还有保罗先生。” “……” 一群人惊叹，目光闪动之时，心里也顿时明白过来。 里头的四个人，早就直接进入终审名单中。对此，没人表示质疑，因为这四个人，都是业界之中大名鼎鼎，实力非凡的雕塑家。 总而言之，看到这几个人，能够列入终审的两个人，顿时觉得惊喜交集，连忙走进了那个房间恭敬问好。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老邓头洪亮的大噪门，又开始叫道：“终审要开始了，报名编号233，留名字母By的那个人来了没有？” “再不来，就晚了。” 老邓头吼道：“终审不等人，过期不候。” “……来了！” 在陈大器震惊的目光中，白叶站了起来，举起了手：“在这里。” 刷刷刷！ 众人的视线汇聚，流露出震惊、错愕、探究之色。 他是谁？ 看起来好年轻。 他凭什么，进入终审环节？ 一个个问题，在众人心头浮现，却得不到答案。 “哦，不是复试，是终审啊。”白叶低头，朝陈大器眨了眨眼睛，然后接过了曹象递来的背包，坦然自若走了过去。 “……” 陈大器瞠目结舌，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陈大器。” 老邓头忽然叫他。 哎？ 诶！ 陈大器打了个激灵醒了，火急火燎起身。 “进来，给大家沏茶，添水。” 老邓头吩咐。 啊？ 啊！ 陈大器愣了下，随之福至心灵，兴奋点头：“是，院长。” 他一溜烟跑进了房间，干起了杂活。外面一帮人，则是很羡慕的看着陈大器，他们恨不能以身代之。 奈何没关系呀，谁叫自己不是中海雕塑系的学生呢。 人家当院长的，爱护关照自己的学生。 无可厚非。 当一帮专家，全部走进去之后，房门立即关闭了。 终审的环节，显然要对外保密。 众人遗憾，无奈离开。 与此同时，在小型会议室中，七个雕塑家汇聚一堂。陈大器小心翼翼斟茶倒水的时候，目光也不离白叶左右。 他很惊奇，其他六个雕塑家，他哪怕没见过，也都知道对方的名号。 但是这个神秘墨镜年轻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总感觉，对方是蒙混进来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就像是狼群之中，忽然混进来一头哈士奇，很不协调。 事实上，其他雕塑家，也有类似的想法。只不过他们比较沉稳，没表现出来而已。 但是第一印象，肯定不怎么好。 因为这时候，白叶也没摘去他的墨镜，没有显露真容。 室内戴墨镜，如果没有眼疾，就是在装比，对大家的不尊重啦。不过在场众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比较讲胸襟气度，所以自然没人呵斥指责。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一帮专家进来坐好，喝茶的喝茶，看文件的看文件，好几分钟过去了，却没人宣布终审开始。 这是在考验大家的耐性吗？ 或者说，有什么深意？ 陈大器心中揣测，忍不住胡思乱想。 哗啦！ 冷不防，会议室门口敞开，一个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 “……彭院长。” 陈大器失神了，他目眩神迷，仿佛看到了偶像。 来人正是，中海美院建筑学院院长，建筑界最高奖项得主，彭拜。 第18章 两个方案 “来晚了，耽搁大家的时间，实在是对不起。”彭拜笑道，他平易近人，语气温和，也让旁边一堆人受宠若惊。 没办法，尽管大家都是艺术家，在行业中有名有姓。 但是艺术家，也分级别的。且不说，雕塑行业与建筑行业之间的区别。只论社会地位，在场几个著名雕塑家，肯定比不上彭拜。 要知道，彭拜与他的团队，属于世界级顶尖的存在。 平时只承接几十亿、上百亿的工程。 中海体育中心，十几二十亿的投资，只能算是小工程而已。 彭拜之所以接下来，主要是支援家乡建设。 人情的因素很大。 说实话，这种工程彭拜最多是勘察场地，负责大方向的把控。之后的细节构思，工程的具体设计，基本是他的学生、团队完成。 另外大家心里也清楚，在最后的终审环节，彭拜的态度无疑是关键。 或者说，最后拍板决定的人，就是他。没看到一帮专家，都已经坐在了边上，一脸旁观的模样吗？ 综合几个原因，几个雕塑家自然坐不住，纷纷起身相迎。 “韩大师！” “保罗先生……” 彭拜很客气，言笑晏晏。 寒暄了好几分钟，大家才重新落坐。毫无疑问，彭拜就坐在中间位置，旁边自然有人无声无息递来七个文件夹。 一坐下，彭拜朝众人笑了笑，就低头翻阅文件。 一时之间，整个会议室，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翻页的声音。 七个文件夹，也没有什么标记。所以雕塑家们，也不知道哪个文件是自己的方案，他们的反应自然不同。 有人镇定淡然，有人信心十足，有人忐忑不安。 不久之后，彭拜把方案看完了，然后他抽取了三个文件夹，放在自己手头边上。至于其它文件夹，他轻轻一挥手，自然有人心领神会，轻轻拿走另外安置。 见此情形，几个雕塑家目光一凝，心中有数啦。 七个方案中，只有三个设计打动了彭拜，入了他的法眼。 这三个人，到底是谁呢？ 陈大器站在饮水机旁边，目光在一个个雕塑家的身上扫过，兴致勃勃地揣测。但是当他的视线，定在白叶脸上之时，他忍不住呲牙。 该死的哈士奇，绝对不会有他。 陈大器肯定，确定，以及笃定。 有他我就…… 幸运的是，陈大器的誓言，还没发出来。 彭拜就开口了，他和煦笑道：“保罗先生，你的作品非常有想法啊。能和我聊一聊，你是设计的灵感，来自哪里吗？” “当然没问题。” 保罗先生站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 他是典型的欧洲人，深眼窝，高鼻梁，五官立体。头发粟色，做了造型，很干练。眼睛浅蓝泛灰，流露精明之光。 他的年龄在四五十之间，正是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经验与灵感爆棚的巅峰期。 身为外籍人士，他在异国他乡工作生活，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从求学时期的洗盘子开始，再到毕业之后，继续洗盘子。 又洗了两年盘子，他才找到了一个机会，成为了某个雕塑大师的学徒。 他有天赋，又勤学苦干。五年时间之后，他从学徒变成了助手。最后又娶了雕塑大师的千斤（不是别错字）小姐，成为雕塑大师的女婿。 有了丈人的提携，他开始在雕塑界崭露头角，逐渐成为雕塑名家。 就是这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让保罗先生深深的明白机会的重要性。特别是现在这么一个，与世界级顶尖建筑师，拉扯上关系的绝佳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大家且看，这是我的作品模型。” 在这个国家生活了几十年，保罗先生的官方雅言，自然十分的地道，甚至还带了几分中海的方言腔调。 他在随身的包中，取出了一个雕塑模型。 东西不大，十几厘米高，体积如球，有底座。但是仔细看，却发现所谓的球形，好像是两个身形，分别支开双脚，张开双手，在互搏。 问题在于，两个互搏的身形，颜色有深浅之分。最重要的是，两人张开双手，要纠缠起来的架势，好像是……符号。 “这是我在太极图中，得到的灵感。” 保罗先生微笑解释：“大家都知道，体育馆主要是为了竞技而修建，但是竞技的目的，不是为了争斗，而是为了团结、和谐。” “在我看来，这个理念在太极图上，充分展现出来” 保罗先生娓娓而谈：“太极的精要，就是阴与阳，动与静的结合，讲究天人合一，万物的平衡，和谐圆满。” “所以当我收到邀请的时候，马上就有了灵感，决定以太极为载体，把体育竞技的核心理会表达出来。一开始的时候，我与助手想了许多设计，画了许多设计稿，但是我们自己都不满意，全部推翻了。” “到了最后，我想到了竞技的载体是人，有人参加才有竞技运动。” 保罗先生笑道：“所以我设计了两个人形，这是抽象的形象，不是具体的人像。就是两个身形，看似在互搏竞技，其实浑圆如球，又像是在拥抱，有太极圆融、和谐的意味。我这是要告诉大家，友好和谐才是运动的宗旨。” 这老外，很精通国学嘛，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白叶咋舌，也不得不承认。 在对方的讲解下，看似很简单的雕塑，其中的寓意深长啊。 也难怪被彭拜，列入备选名单之中。 啪啪，啪啪。 保罗先生阐述完毕，彭拜立即轻轻拍手，其他人也很给面子，跟着鼓掌。 在热烈的掌声中，保罗先生含笑，朝众人点头示意，然后满足坐了下来。他自我评价，表现不算差。接下来，就要看对手的分量了。 片刻之后，掌场停了下来。 彭拜目光一转，微笑道：“韩林兄，你的作品设计，又是出于什么考量呢？” 果然不出所料…… 不少人点头，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韩林作为中海本地，屈指可数的雕塑大师之一。 他的作品，如果没列入备选，才是稀奇事。 “这是我的作品。” 韩林起身，也顺手把自己的作品模型，摆在了桌面上。 东西是黑色的底座，在底座的上方，却是一个地球。一个V字造型的斜墙，就立在地球的上面。在斜墙上方，还有许多造像。 有人拿球做跳跃姿势，这是要灌篮。 有人身体后仰，脚尖有球，好像要顺势一铲。 有人拿着刺剑，直刺长空。 有人拿着球拍，作挥击的架势。 …… 十几个造像，代表了不同的运动。 汇聚在V字雕塑上。 作品摆出来，可谓是浅显易懂，一目了然。 根本不需要怎么解释，大家也可以理解这个雕塑的具体内涵。 大师就是大师，出手果然不凡。 但是韩林，还是开口解释：“我这个作品，灵感主要是来源于运动会的竞技项目。尽管运动员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我们都是地球上的一员，不分彼此。” “V字造型，代表了胜利。在我看来，不管是什么运动，在竞技的时候，最本质的核心，就是为了胜利。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够获得至高的荣耀。” “另外V字造型，立在地球上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大家，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只有通过努力拼搏，才有资格立于地球之巅。” 韩林意味深长道：“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他把竞技最真实的一面，赤果果揭露了出来。 众人沉默了，心中感叹。 现实！ 同时他们心里也琢磨起来。 一边是宣扬和谐友爱，一边是宣称胜利第一。 两个方案都不错，该怎么选择呢？ 等等…… 冷不防，也有人反应过来，似乎还有一个方案啊。 当彭拜的手掌，按在最后一个文件夹上的时候，一些雕塑家的心脏，忍不住加快跳速，又是慌张，又是期待。 第19章 好高级的马屁 一般来说，最后的方案，最后出场的人物，应该是最重要的吧？或者说，彭拜只是随手拿文件，根本没在意其中的顺序？ 一些人仔细观察彭拜，想从他的表情，瞅出一点端倪来。 可惜的是，彭拜的神色淡定，让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他微笑感谢韩林的讲解之后，就拿起了最后的文件夹。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举动，闪烁得厉害。 在众人的关注下，彭拜直接打开了文件夹，然后环视左右：“哪位是By先生，你的作品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 “说实话，我真怕自己理解错了。” 彭拜笑道：“所以还请你具体讲解一下，让我加深印象。” 什么？ 一瞬间，众人心头震动，难以置信。 谁的作品，连彭拜也看不懂。 难道作品很差劲？ 不该啊。 差劲的作品，也不可能通过专家组的审核。 几个人心思起伏，然后就看到了角落中，戴着墨镜的年轻人站了起来。 他是谁？ 这个念头，不仅是在几个雕塑家心中冒起，事实上一帮专家的心里也在纳闷。 之前一帮专家，把白叶的作品，列入终审名单中。他们也在猜测这个By，是不是哪个雕塑大师的马甲。 没有想到，最终过来的居然是一个年轻人。发现这个情况之后，他们甚至在怀疑，或许这个年轻人不是By，而是对方的助手。 由于某种原因，创作者不方便露面，让自己的徒弟代劳……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嘛。 只不过一切的推断，在白叶一句话之后，全部化为齑粉。 “我是By。” 白叶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张年轻、张扬、自然的脸庞。在一群中老年群体中，他鹤立鸡群，如旭日东升，朝气蓬勃，让人难以忽视。 “……白叶。” 陈大器失声惊叫，一副见了鬼似的惊恐模样。 谁？ 白叶！ 听过这名字吗？ ……没有！ 一帮专家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到了他们这种年纪，除非涉及到自己，不然很少去关注八卦新闻，不知道白叶很正常。 几个雕塑家也差不多，他们每天不是忙着艺术创作，就是各种应酬交际，哪有什么心思去理会别人的琐事啊。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看到眼前年轻得过分的白叶。首先想到的不是白叶的黑历史，而是在琢磨着，这年轻人真是凭本事进入终审环节的吗？ “本人白叶，By是我的名字字母缩写。” 与此同时，白叶自我介绍，然后笑道：“感谢各位专家老师的青眼，给我这么一个学习的机会，十分荣幸、激动……” “年轻人很谦虚嘛。” 彭拜笑了笑，意有所指道：“但是现在可不是谦虚的时候，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心态来，那么就可以坐下啦。” “好。” 白叶肯定不会坐下，他的腰杆比谁都笔直。 他应声下来，就直接在背包之中，拿出一个模型。 “咦！” 霎时，众人愣了。 因为白叶拿出来的模型，不是他的作品，而是体育中心的模型。 在修建中的体育中心，在建成之后就像模型一样，有巨大的主会场馆，以及游泳馆、网球馆，综合训练馆。 一大三小建筑群，距离很对称，构造也有几分特殊美感，类似于几何图形。 这是极简主义风格建筑。 运用精简的结构，在去除不必要的装饰下，保留核心元素，实现建筑的几何美感，展现空间的自由分割。 少就是多，这就是极简主义。 体育馆的设计、建造，就是遵循这个风格。 去掉复杂与华丽的设计，营造一种简单、舒适、自然的氛围。 这种简约风格，在现代建筑中，也比较盛行、普遍。白叶觉得，不仅是现代人审美趋势的变化，恐怕也有省钱的因素在吧。 反正简单的，肯定比复杂的少花钱。 花钱少的，多半能流行起来。 “这个作品，看起来很眼熟呀。” 此时彭拜开起了玩笑，“如果这是你的设计，我给你满分。” 呵呵…… 一阵轻笑过去，许多人的目光，也变得锐利。别人登场的时候，都是规矩老实地介绍自己的作品。而白叶却拿出体育中心的模型，难免有几分哗众取宠的意味。 “这要是我的设计，我做梦也要笑醒。” 白叶笑道：“不好意思，耽搁大家时间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的作品灵感，就来源于体育中心……” 一帮人闻声，顿时愣住了。 在一些人的脑海中，更是不约而同浮现一个想法。 “好高级的马屁！” 一些雕塑家眼中，不由得流露出鄙薄之色。哼，像他们这么正直的人，就是不屑于使用盘外招，所以才落选了。 没错，就是这样子。 肮脏！ “怎么说？”彭拜反而收敛了笑容，多了几分严肃。 白叶答非所问：“这些天，我看了许多专访、报道，其中的内容，都是彭老师你在阐述，这个体育中心的设计理念，核心是几何构造，简约之美。” “对，有什么问题？”彭拜不动声色。 “没问题，只是有个感想。” 白叶微笑，说了句轰动登场的话，“从你的阐述之中，我得到了一个结论。彭老师，你太傲了，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 听到这话，众人惊了，忍不住哗然。 这是在奉承吗？ 或者说，是指责？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白叶话里的意思。 也有人急忙注意彭拜的脸色，然而彭拜的表情太稳了，没有丝毫的变化。 彭拜胸有城府，波澜不惊：“你在教训我吗？” “不敢。” 白叶摇头道：“那我换个说法，彭老师你太懒了，为了少解说几句，干脆隐瞒了体育中心真正的设计理念。只讲皮毛，不深入下去。” “啊？” 一瞬间，几个雕塑家心头一震，骇然吃惊。 假的吧，体育中心的设计，就摆在大众眼前，还能有什么深意？ 不可能…… 几个人下意识地摇头，但是他们的目光一转，发现旁边的一群专家表情有异，好像露出几分惊讶、感叹、饶有兴趣的神色。 这个发现，也让几个人心头凉了大半，愈加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肮脏的交易。 “有趣，有趣。” 彭拜笑了，戏谑道：“稀奇了，难道我这个作者，还不清楚自己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吗，需要你来过度的解读？” “过度解读？不！” 白叶更正：“我只是透过表面现象，直指其中本质罢了。彭老师，你敢说自己在设计体育中心的时候，真的只是依据几何构造、简约之美的原则而已吗？” 彭拜笑而不语，一副我不说话，看你表演的神态。 在一边，保罗先生沉不住气，开口道：“这位……小哥，体育中心的设计理念是什么，我不是很关心，我只想知道你的雕塑作品，到底是什么。” 对啊。 其他雕塑家深以为然。 哪怕他们知道，这事与自己无关了，但是也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万一彭拜瞎了……咳，回心转意，看中了他们的设计呢。 世界不缺乏奇迹，对吧。 总而言之正事要紧，没空听年轻人瞎几把扯淡。 “我的作品……” 第20章 从此一生黑 “大家不要着急嘛，我的作品设计理念，与体育中心的设计，可谓是一脉相承。只要你们知道了体育中心的奥秘，再来欣赏我的作品，肯定豁然开朗，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叶娓娓而谈，有几分大言不惭的意味。 还真是敢说啊。 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几个雕塑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白叶不要脸，他们身负盛名，还要保持风度呢。 “好吧，言归正传。” 白叶也明白，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关子卖得差不多了，也埋伏了足够的铺垫，所以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他直接在背包中，拿出了两页纸。 “大家看，这是体育馆外形。” 白叶示意，他以简单的线条，把体育中心的外形，清晰勾勒在纸上。 模型是立体的，比较直观。相对来说，图画就比较平面了，不过通过平面的图画，大家也看得清楚，体育馆的外观，确实很像几何图案。 那是一个类似于桃心状的几何图案，中间是个圆圈。在图案的外层，也有一些波纹似的线条作为修饰，让图案多了几分柔美。 总而言之，构造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以才说，这是简约之美。 换一个外行人，看到这样的构造，或许会说我上我也行。但是也要承认，外行与内行的审美，也有一定的隔离。大众的审美与专家的审美，差异性也很大。 普通人不清楚，这简约图案有什么特别。 但是在场众人却明白，在看似简单的图案下，却隐藏了自然的韵律，以及对数学结构应用的诠释与表达。 问题是，这是彭拜的作品，与白叶没半点干系。 他这是要干什么？ 或者另外一页纸，才是关键吧。 在众人的注视与审视之中，白叶也很干脆，直接把另外一张纸，呈现在大家眼前。 “……啊！” 一瞬间，几个雕塑家失态了，动容轻呼。 至于一帮专家，以及彭拜本人，则是目光闪了闪，掠过一抹异样之色。 只见在这页纸上，也有另外的图案。 在几何图案的基础上，白叶又勾勒了许多线条，使得桃心状的几何图案，立即变化成为了鸟的形态。 所谓的桃心，分明是一只虚化的鸟。 鸟儿双翅展开，极力外向延伸，翅膀的羽尖相抵，形成了一个圆。 至于桃尖，其实就是鸟儿的尾翼，尖翎如束。 “看清楚了吧。” 这时候，白叶笑道：“这样的形态，真的只是简约几何形态吗？所以我才说，彭老师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太敷衍人了，根本没把话说透。” “当然了，也许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有人要求他保密。等到体育馆落成了，再趁机揭露其中的奥秘，以引发大众的热议。” 白叶目光一轩，在一帮专家身上掠过，然后继续道：“不管怎么原因，体育中心的设计理念，肯定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彭老师，我说的对吗？”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彭拜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家认可了白叶对体育场馆设计理念的判断。不是白叶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主要是他们对于建筑设计，有着自己的理解。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解释太多，一点就透了。 所以几个雕刻家，眼神十分的复杂，有几分怨意。 如果让他们知道，体育中心的设计，还有这么一层深意，那么他们拿出来的雕塑作品，肯定与现在有所不同。 可是…… 这些混蛋，居然隐瞒不说，这不是坑人吗？ “对与不对，有什么区别？” 彭拜依然淡定，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 “如果不对……” 白叶微笑，顺手一指：“那么这次竞标，肯定是保罗先生的胜算最大。” “咦？” 保罗先生愣了。 这算什么？ 无妄之灾，还是天降横……福呀？ 不过说实话，被白叶这么一点，他心里也莫名开心，美滋滋的。 不错，不错。 这小子除了自大、狂妄、不知收敛以外，还是蛮有眼光的。 保罗先生心里欣喜，表情却严肃。 忍着，要矜持，不能笑。 相比之下，坐在一边的韩林大师，尽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一些人琢磨着，他心里肯定不高兴。 所以一个与韩林大师关系不错的雕塑家，立即皱眉问道：“为什么？” “理由是现成的呀。” 白叶笑道：“体育中心的设计，那是偏向于抽象几何造型，而保罗先生的作品，恰好很符合这个主题。” “韩林大师的作品，并不是不好。哪怕他的作品中，V字形的构造，也属于提炼抽象元素的范畴。但是严格来说，他的雕塑还是偏向于写实。” 白叶分析道：“就事论事，除非韩林大师，愿意修改自己的作品。不然的话，我觉得他的胜算不大。”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一转。 在大家关注下，韩林大师表情不变，声音淡然：“我的作品，在创作的过程中，可以修改无数遍，但是一旦完成，就改无可改啦。” 果不其然。 众人收回了目光，心中了然。 这是大师的坚持。 上个大师，就是过于坚持，不肯改动自己的作品，所以被否决了，才有了现在的竞标。但是韩林大师，明知道这件事情，还是继续自己的坚持。 不得不说，这真是……有原则。 “如果对呢？”彭拜又问道，眼中有几分笑意。 “对的话。” 白叶顿了下，手指偏移到角落：“陈大器。” “呃啊？” 站在角落的小透明，一直打杂帮人斟茶倒水的陈大器，突兀听到白叶叫喊自己，他直接就懵了，一脸呆傻的表情，手足无措。 这不是工作人员吗？ 彭拜的眼中，透着点点疑问。 至于其他人，则是一脸困惑之色，不知道白叶把陈大器扯进来干嘛。 “他的作品，有点意思。” 白叶一开口，一些专家心中一动，有几分释然。 “可能彭老师不知道，陈大器设计的作品，那是一只鸟。” 白叶笑道：“其实我也不清楚，陈大器到底是看清楚了体育场馆的虚实，还是运气的灵光一闪，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设计。” “不过他的雕塑，确实是一只鸟。” 白叶比划道：“那是一只展翅腾飞，翱翔天际的鸟，羽翼丰茂，有凤凰的意象，但又不是凤凰。可以说，集抽象与具象一体，颇有灵性。” “遗憾的是，他的作品在复试的时候，被刷下去了。” 白叶一脸惋惜之色。 此时此刻，陈大器感动得快哭了，他从来没想过，白叶竟然在这关键的时刻，为他打抱不平，仗义执言。 就冲今天这事，他决定从此以后…… “不然的话，拿他的作品与我的作品，摆在一起对比，就可以知道他的想法多么不堪，作品多么的平庸，多么的没有特点。” 白叶叹声道：“他被刷下去，多么的合情合理，不存在任何的黑幕。” ……从此以后，一生黑！ 陈大器咬牙切齿，有点狰狞感觉。 这转折！ 一些专家啼笑皆非，一些专家却暗暗点头，认同白叶的点评。 气急败坏之下，陈大器也鼓起了勇气，涨红脸大声叫道：“你说了这么多，有本事把自己的作品模型拿出来对比啊。” 第21章 空中之鸟 光说不练假把式。 点评别人，谁都可以列举一二三来。但是自己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啦。比如说美食家，未必是顶级的大厨。 所以白叶侃侃而谈，讲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折服大家。 归根结底，还是要以作品说话。 “我的作品，稍等……” 白叶拿起了背包，伸手进去一探，然后在众人的关注下，直接把一件东西拿出来，摆在眼前的桌子上。 众人连忙看去。 一瞬间，一抹金灿灿的光芒，映入他们的眼帘。 这是…… 陈大器眼睛一眯，视野逐渐清晰。 他看到了一根形状莫名，好像羽毛笔似的东西。金黄色的外表，不知道是鎏金，还是以黄铜铸造，线条很流畅。 东西的形态上端尖，下端有柔和曲度，然后一个收束，再缓级过度，立在了一个圆柱底座上。乍看之下，确实比较怪异。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在怪异之中，又感觉有几分特殊的美感。 很矛盾的感觉。 陈大器皱眉，他本来想着，不管白叶拿出什么东西，他都要大骂垃圾，什么破玩意。毕竟在他的内心中，也不觉得白叶在雕塑上，能有什么本事。 从开始到现在，陈大器都觉得，白叶绝对是通过什么暗箱操作，才名列终审之中。 可是此时此刻…… 不知道为什么，陈大器有点动摇了。 哗！ 冷不防，保罗先生豁然而起，他身下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但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直接趴着上身，凑到了模型旁边，瞪大了眼睛…… 欣赏，观摩。 浅蓝色的瞳孔，透着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神色。 保罗先生失态了。 一帮专家却没人责怪。 相反，其中几个专家，轻声嘀咕。 “相比文字说明，还是模型直观，韵味十足。” “模型小了，等到体育馆完工，再把三十米高的成品立在广场上，那场面才叫壮观。” “那不是壮观，而是律动。” 一个专家轻叹道：“作品的名称是什么？空中之鸟！但是大家也看到了，东西哪里还有半点鸟的影像，分明是一根羽毛。” “一根线条简洁流畅的东西，把飞鸟的形象，简化到几乎难以辨认的地步。东西看似像羽毛，但却不是扁长的形态，而是类似于圆柱体。” “不管从哪个角度观看，都可以欣赏到类似于羽毛的律动。” 专家的眼神中，浮现惊艳之色：“在我眼中，这是一只鸟儿，更是一只扑向空中，自由飞翔的翅膀。” 另外的专家，虽然没有开口表态，但是却微不可察地点头。 显然在一众人心目中，白叶这件作品的艺术价值很高。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致同意，把白叶的方案，列入最后的终审中。 “空中之鸟！” 与此同时，保罗先生摸了摸底座中，铭刻的作品名称。 黄铜铸造的东西，表面光滑如镜，在闪耀灿烂的光泽。阳光照射过去，一抹金黄之光，就在他浅蓝色的瞳孔中折射出来。 保罗先生目眩神色，他忽然变得狂热，猛然回头。 “你怎么想到的？” 他目光灼灼，好像是在逼问，更似在请教。 旁边几个雕塑家，包括韩林大师以内，纷纷盯住白叶。从一些微表情，细小动作就可以知道，他的内心中的波澜，也不比保罗先生小。 社会发展到现在，艺术的形式充满了多样性。 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在真正的行家眼中，他们轻易可以辨析，什么是哗众取宠的噱头，什么是内涵丰富的艺术品。 毫无疑问，眼前的雕塑，就是这样的艺术品。 一件让人看了，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的艺术杰作。 问题在于，这样一件内涵丰富，让人惊叹的作品。 真是眼前的年轻小子创作的？ 如果是。 他就是天才！ 一时之间，大家脸上也没有什么质疑之色，但是带着审视的眼神也在所难免。 “你作品的理念是什么？” 彭拜也在询问，他倒也没有什么激动情绪。 毕竟作品的文稿，就在他的手上。他也是看过之后，直接挑选了出来，而且还安排在最后审核。由此可知，他对于这件作品的重视程度。 越关注，越重视，越要冷静对待。 “我的理念……” 白叶的目光深邃，声音也有几分飘浮：“这就说来话长了……之前我看到了公告，知道了体育场馆广场征集雕塑的消息。” “我决定参与其中，同时收集一切消息。包括体育中心的设计方案，以及总工程师彭老师的履历、历年作品，还有专家组的动态等等……” 听到这话，众人十分平静，波澜不惊。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有人做得比较细致，有人做得比较粗略罢了。 白叶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不容易，把全部的资料看完了，对于作品的设计，我却脑袋空空，一筹莫展。” “没有灵感，抓破了脑袋，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他唏嘘感叹，也让几个雕塑家，心有戚戚。 或许在这事上，几个雕塑家没觉得为难，但是他们也经历过，灵感枯竭的阶段，那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感觉，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煎熬。 就像卡文一样。 只不过再感同身受，大家也不会同情白叶。 因为这是艺术家的必经之路。 要么在痛苦中蜕变升华。 要么就此沉寂。 显然白叶属于前者。 所以大家保持沉默，继续聆听下去。 “眼看截止的日期，一天一天地逼近，我都没有靠谱的设计，感觉快要疯了。”白叶抓了抓头发，话峰随之一转：“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邻居布朗库西……” 白叶眼睛转了转，观察众人的反应。 很好，一切如常。 “我的邻居布郎库西，他是罗马尼亚人，最喜欢观鱼赏鸟。” 白叶慢慢述说道：“不过他怕麻烦，只喜欢看，却不喜欢养。直到不久前，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养一只鸟儿。” “他找我商量，从鸟的形体，再到声音，再到习性，再到食物，再到换毛的细节等等，单单是笔记，就写了大半本册子。”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决定，要养什么鸟。” 白叶笑道：“最后还是我建议他，自己去花鸟市场看，觉得哪只鸟看对眼了，就不需要再考虑那么多，直接买就是了。” “他觉得有道理，兴高采烈出发了。大清早去，直到晚上，才两手空空回来。我自然很惊讶，不是说去买鸟吗，难道途中有什么意外变故吗？” “但是没等我询问，布朗库西先生就掏出一根羽毛，一根杂色的羽毛。他微笑告诉我，他看了一天，最终还是觉得养鸟太麻烦了，放弃了自己的决定。” “在临走之时，他随便捡了根羽毛回来，作为这次行程的纪念品。” “尽管没达成目的，他却一点儿也不沮丧。因为他观赏了一天的鸟，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白叶环视安静聆听的众人，语气也逐渐变得郑重：“就在那么一刹那间，我也灵光一闪，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东西了。” “或许布朗库西先生喜欢的未必是鸟，他最喜欢的应该是自己在赏鸟时候的那种愉快轻松惬意，无忧无虑浑然忘我的心态。” “所以我也得到了结论，一切的外部形式只是假象，只有事物的本质才是真实的。” 第22章 院长，他是白叶啊 “接下来大家也该知道了，我恳求布朗库西先生，把他捡回来的羽毛送给我。” 白叶还在编……不，应该是在阐述：“我就是根据这根羽毛，再经过一系列思考之后，慢慢地完善了设计。” “在我的理解中，体育场馆本身就是一只鸟，那么这只鸟儿，在剥离了动物的形体，还有尖喙利爪之后，还会剩下什么呢？” “一对翅膀……” “不，这太多余了。把翅膀也去掉，只保留一根羽毛，再将之延长。因为一只鸟儿，它不能是扁平的，应该是立体的，所以我要它变成圆柱状。” “再之后，就是不断调整比例，让它变得线条柔和，物体光滑，结构对称。” “你们明白吗？我要的是一种运动的感觉。” 白叶轻声道：“我要大家看到作品，就可以联想到一只鸟儿在空中飞舞，在空间中美妙滑翔的意象。” 霎时，会议室中，一片安定祥和。 一些人悄然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静默了许久，才有专家开口问道：“你老师是谁？” “我老师？”白叶愣了一愣。 随即他恍然明悟，应该是专家觉得，以他的年纪对艺术的思考应该达不到这样的高度，说不定有什么高人的指点。 就像是在校学生的作品，肯定离不开导师的指点。 同样的道理，白叶的背后铁定有人。 对此…… 白叶倒是很感叹，佩服这些专家嗅觉之敏锐。他自然清楚，这个老师不是指普通师生的老师，而是指传统观念上，师徒父子关系的老师。 但是表面上，他却十分淡定，坦荡道：“我没有老师。” 不过在这个世界，他确实没有老师。 原时空的老师，总不能穿越过来，臭骂他一顿吧。 然而其他人一听，自然吃了一惊。 没有老师的谆谆教导，这是自学成才？ 不可能…… 一帮专家、雕塑师，纷纷皱起了眉头，不太相信。 主要是有些东西，单单是靠灵感不行的，还需要深厚的阅历积累。毫无疑问白叶的年纪是硬伤，不具备这一点。 老邓头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跟谁学的雕塑？” 众人心中一动，豁然开朗。 没有老师，不代表没人指点呀。 指不定白叶是家学渊源呢，他的亲戚朋友中，有雕塑大师的存在。 这个问题…… 白叶沉吟了下，才开口道：“我曾经是中海美院雕塑专业的学生。” 诶？ 一瞬间，许多人愣住了，纷纷看向老邓头，眼中透着疑问。 你的学生？ ……我不知道啊！ 老邓头懵了，他绞尽脑汁，琢磨了半天，最终确定了。在他的印象中，雕塑专业没有白叶这个人。 虽然说雕塑专业的学生也不少，他不可能都记得名字。但是怎么说呢……只要是好苗子，他基本有印象，时时刻刻在关注。 比如说，陈大器。 老邓头很清楚对方，是自己学院的研究生，实力不错。所以他才在初选中把对方拎出来，让对方顺利参加复试。严格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关照，在培养对方。 但是白叶，这是谁呀？ 老邓头真是没有半点记忆。 难道说对方在学校期间非常平庸，一点亮眼的成绩都没有吗？ 这也不应该呀，能力平庸的学生，怎么可能创作出这么让人惊艳的作品来，在逻辑上讲不通啊。 老邓头困惑，直接问道：“你是哪一届的学生？” 没等白叶回答，旁边的陈大器，也终于忍不住了，高声提醒道：“院长，他是白叶啊。” “我知道他叫白叶。” 老邓头皱眉，有些不解兼不满：“不需要你重复说。” “院长，他、他……他是那个白叶啊。” 陈大器急了，强调道：“那个和我同届、同班的……白叶啊。” 咦！ 一下子，不仅是老邓头等人，连白叶也有些惊讶。他都不知道，原来陈大器居然是他的同班同学，难怪对方见了他，反应这么大。 相比之下，老邓头更迷茫了。 尽管他也知道，陈大器反复的强调，肯定是有原因的。 问题在于，他不知道原因啊。所以老邓头怒了，干脆喝声道：“你说清楚点，这个白叶，那个白叶的，什么意思嘛。” 啪！ 陈大器捂着脸，感觉很无奈。 没办法，院长让说的。 他把心一横，立即叫道：“院长，他是那个学了一年雕塑，然后就转到了油画专业……的那个白叶啊。” 什么？ 众人震惊了。 陈大器这才吁了口气。 嗯，大家应该反应过来了吧。 只不过几秒钟之后，他就彻底傻了眼。 一帮专家确实开始质疑白叶了，只是质疑的重点，却是…… “什么，你才学了一年雕塑？” “这不可能。” 不管是专家也好，雕塑家也罢。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绝对不相信，白叶才学了一年的雕塑而已。 一年时间，能够学些什么？ 最简单的基础。 了解雕塑的历史，熟悉雕塑的材料，学会怎么操作工具。 哪怕进度再快，也最多学习雕塑石膏像。 几个雕塑家，哪个不是经过了十几二十年时间勤学苦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白叶才学了一年，创作的雕塑就碾压了他们。 这算什么？ 他们一把年纪，都喂了狗么？ “咳咳。” 面对激奋的众人，白叶很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他开口解释道：“不可能是一年啊，我私下一有时间，也在充电学习的。” 这才对嘛。 众人心满意足，表示认可。 这反应，不对吧。 陈大器瞠目结舌，惊疑叫道：“院长，他是白叶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邓头不悦，他又没耳聋，当然知道对方叫白叶。 那又怎么样？叫白叶的，到底是杀人了，还是犯法了？你倒是直说啊。 别在旁边，婆婆妈妈，磨磨蹭蹭，一点儿也不干脆利落。 陈大器绝望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帮大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白叶的黑历史？难道这些人与时代脱节了吗？ 事实上，他是对的。 在场众人对于白叶，真是没什么了解。 不管在网络上，多少人攻击、抹黑白叶，对于一帮专家、雕塑师来说，他们没兴趣去关注这种事情。网络的热点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十分虚幻的玩意，不值得关心。 就好比一些所谓的小鲜肉，在网上的流量非常火爆。但是只要问一下中老年人，他们基本不知道这些顶级流量是谁。 这就是代沟！ 陈大器以己度人，肯定要失望。 他偷瞄了眼白叶，在犹豫着要不要当面，说对方的坏话。 说吧，显得自己是小人。 不说吧…… 憋得难受。 在他踌躇之际，彭拜开口问道：“白叶，你学的是什么油画？” “抽象主义。”白叶回答。 难怪…… 众人释然，再次观赏桌上的空中之鸟。 简洁到极致的东西，确实是蕴含了抽象主义的真谛。不管怎么说，作品很完美。最起码，以抽象主义思维，诠释飞鸟的设计，妙不可言。 几个雕塑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么接下来，就是……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汇聚在彭拜身上。 笃笃！ 彭拜指尖敲打桌面，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微笑道：“感谢诸位的参与，我决定……先与各位专家商量一下，再公布结果。” “这可能需要两三天时间，不好意思了各位……” 第23章 无用之用 哎…… 听到彭拜这话，几个雕塑家微微摇头，心中无奈叹气。实际上，他们心中有数，也知道结果了。彭拜的拖延，这是在照顾大伙的面子。 “那么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几个雕塑师非常识趣，拿起东西准备走人啦。 “慢走，感谢！” 一帮专家自然纷纷起身，说着客套的话相送。 不过在临行之时，保罗先生步伐忽然一转，走到了白叶旁边。在众人的关注下，他掏出了手机，笑问道：“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呃……” 白叶一愣，旋即展颜而笑：“当然可以。” 他报了一串号码。 保罗先生存了下来，然后友好一笑：“有时间的话，希望能与你多交流，我很喜欢你的创作理念……” “谢谢。”白叶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韩林大师也走了过来，直接递了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号码，还有事务所的地址。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合作。” 在雕塑行业，雕塑师的关系，不仅是竞争，还有交流与合作。 所以其他几个雕塑家，看到了这一幕，也纷纷围了上来。 这个给号码，那个要联系方式，好不热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足够说明他们认可了白叶的实力。 陈大器看在眼中，心情那个复杂啊，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 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冷不防，老邓头叫他，“陈大器，你过来。” 陈大器愣了下，就急忙小跑凑了过去，“院长！” “你给我说说，那个白叶……突然是怎么回事？”老邓头问道，目光沉稳冷静，还有几分睿智之色。 “院长，这个……”陈大器迟疑了。 在他琢磨着，该怎么详述之时，白叶也与一群人，离开了政务大厅，与曹象汇合。 曹象迎上来，劈头问道：“怎么样？” “完美！” 白叶笑容灿烂：“等好消息吧。” 他就是这么自信。 当然，他不是对自己自信，而是对布朗库西的作品的自信。 在原时空，雕塑界有两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他们分别是米开朗基罗、罗丹。 米开朗基罗，那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匠，他继承了古希腊、古罗马雕塑风格，重新奠定了古典主义的美，代表了文艺复兴时期雕塑艺术的最高峰。 至于罗丹，则是文艺复兴之后，19世纪最伟大的雕塑家。他突破了官方学院派的束缚，颠覆了雕塑界中对美的定义。 在罗丹之前，雕塑在大众印象中，都是逼真、写实的风格。或者说，都是典型的古典主义风格，人物塑造基本是英俊、美丽、健壮、刚猛形象。 不管是什么作品，都要精雕细琢，十分的细腻。 但是到了罗丹时代，他的雕塑开创性地增加了“丑”的元素。在他之后，雕塑作品不再是精美细致，开始展现千姿百态。 粗糙、扭曲、模糊、怪异…… 各种雕塑作品，开始出现了“缺陷”、“丑陋”的风格。 总而言之，罗丹打破了陈规，颠覆了艺术作品追求“美”的审美情趣，开启了现代主义艺术创作的方向，被誉为现代主义雕塑之父。 而布朗库西，曾经受到罗丹的邀请，给罗丹当过一段时间的助手。 不过在几个月之后，布朗库西就离开了罗丹的工作室。 别人询问原因，他留下一句名言。 大树底下不长草。 就是这样的觉悟，预示着他将来的成就，也不逊色于罗丹。 尽管布朗库西离开了罗丹工作室，但是他明显受到了罗丹的影响，在创作作品的时候，也极力摆脱古典主义的束缚，甚至还要摆脱罗丹现实主义风格的影响。 最终他通过艰苦探索，找到从具象到抽象之路，成为了现代主义雕塑的先驱。 空中之鸟，就是布朗库西的代表作之一。 这件作品，极具传奇色彩。 空中之鸟在创作出来之后，朋友打算拿到M国，筹备一个展览。但是在过海关的时候，海关的官员无论如何不肯承认这玩意是艺术品。 因为当时M国的海关有规定，艺术品免税。 如果是金属产品，则要交重税。 一番协调无果之后，最终闹到了法庭。 最后法官裁定：虽然这个雕塑看不出来哪象鸟了，不过的确看起来很悦目，也没有任何实际功用，那么就算它是艺术品吧。 英明的法官，一语道破了艺术品的实质。 作品名为空中之鸟，却完全看不到鸟的存在。可见没什么鸟用，就是这件艺术品的本质。 然而，艺术就是超脱世俗的存在，只为展示人类追求完美的存在意义，和对于生命本体存在方式的思考。 东西有鸟用？ 生命有鸟用？ 艺术又有什么价值？ 谁也说不清楚。 或许这就是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吧。 只不过就是这么一件，没什么鸟用的艺术品，最终成为了现代雕塑经典里的经典杰作。在世人眼中，它是鸟，它是风，它是飞翔本身。 布朗库西，也被艺术评论家反复解读，成为罗丹以后最伟大的雕塑家。 空中飞鸟这件作品，自然成为了世界最著名的现代雕塑之一。 不敢说数一数二，但是前十之列，稳如泰山。 世界不同，但艺术是相通的，要是这样的经典杰作，还被人刷下来。那么白叶也要怀疑，这个世界的艺术家，眼睛到底有多瞎。 “这么有信心？” 曹象挑了挑眉毛，他感觉白叶，似乎膨胀了。 白叶不说话，只是把几张小卡片，塞到了曹象的手中。 “这是什……” 曹象低头看了眼，身体顿时一僵。 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映入他的眼帘，让他惊呆了。 “你……” 曹象惊诧：“偷了这么多名片。” ？ 白叶嘴角抽搐，给了曹象一个鄙视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他们给你的？” 曹象又揣测：“还是……你专门去要的？” 他有些兴奋。 不管是给的，还是要的，都无所谓。 主要是这些名片在手，也意味着人脉的开端。 这也是他支持白叶，参加这个活动的初衷。不管创作的作品，能不能成功入围。只要与一帮雕塑大师，以及专家组成员打上交道，这已经是最大的胜利啦。 “什么给啊要啊，我有这么卑微吗？”白叶淡笑道：“这是他们求着我收下的，看他们诚意十足，我才勉为其难拿着。” 这比装得…… 负分。 曹象白眼，才不信咧。 就在这时，有人轻快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咦！ 白叶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咧嘴，露出八颗牙齿，一脸职业化笑容：“老同学，你这是找我有事吗？先说明啊，我没钱！” 你有没有钱，跟我有毛线关系？ 陈大器莫名其妙，在气息稳定之后，他才表情复杂开口道：“院长说了，让你有空回学院一趟，把毕业作品补上。” 说罢，他拧头就跑，逃也似的，不肯多逗留一秒钟。 诶？诶？诶？ 白叶呆住了，迷糊问道：“曹象，他什么意思？” 第24章 转机 “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曹象也不淡定了，他瞳孔收缩了下，呼吸有点急促。这一瞬间，他内心中充满了震撼之意，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也不妨碍他，冲着白叶兴奋吼道：“你的转机来了，他要拉你一把啊。” “是吗？” 白叶很冷静：“你别激动，先回去再说。” 在他的安抚下，曹象深吸了一口气，立即挥手道：“上车。” 车子轻快，驶上了公路。 路上，曹象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办到的？” “什么？” 白叶抬眼，不解其意。 “还装。” 曹象鄙视道：“要知道，你在中海美院，那是中途休学，根本没毕业证。之后你在艺术界有点名气，学校才认你这个‘知名’校友。” “不过你这个校友很虚，根本没有什么根基可言。所以被骂了，学校没人站出来帮你，反而跟着一起骂。” “如果你有毕业证，那就完全不同了，是学校的自己人。谁敢再骂你，也先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够不够资格，有没有胆子。” “学校可是最大的靠山。” 曹象感慨道：“这也是为什么，李先生千方百计，甚至搭上了人情，也要安排你在学校演讲。说白了，就是希望你与学校，还能保留一点联系。” “但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更进一步。” 曹象很惊奇：“你到底下了什么药，让那个什么院长，重新接纳你。看样子，还打算给你补一个毕业证，简直不可思议。” “这不是接纳，是招揽笼络，懂吗？”白叶笑道，这也是事实。 时代不同了，在原时空布朗库西才出道的初期，他创作的作品不怎么被人接受，大众欣赏不了他的审美情趣，各种排斥、鄙视。 但是在这个世界，艺术的发展早已经过了初级阶段，变得十分成熟。 什么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先锋主义……各种形式多样的艺术，大家习以为常，兼收并蓄，充满了包容性。 这也是为什么，一帮专家看到了空中之鸟，立即觉得惊艳的原因。 因为他们知道怎么欣赏这件作品。 之后在白叶的解说之后，一帮人更明白了作品的内涵。或者说，大家也知道了，白叶创作的思路，清楚白叶在雕塑上的天分。 所以几个雕塑家，才放下了身段与之结交。 另外真正有智慧的人，基本明白一件事情，再惊艳的作品，也是人创造出来的。所以作品本身虽然值得惊叹，但是更为重要的还是创作者。 人才是关键呀。 有了人，还怕没作品？ 老邓头作为中海美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的院长，估计也是起了爱才之心，决定给白叶一个机会，拉他一把。 毕竟人才难得啊。 当然这是曹象自己分析的结果，具体是不是这样，他也拿捏不准。 总而言之，不会是坏事就对了。 所以他屏蔽了白叶的自吹自擂，表情有几分认真：“所以你真的决定放弃油画，专心在雕塑行业发展吗？” “不行吗？”白叶漫不经心。 “……行。” 曹象提醒道：“只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了，虽然同为艺术家行列，但是画家的地位，以及知名度，隐约比雕塑家高一线……” 何止是高一线，分明是高出许多。 在原时空，大家耳熟能详的大画家，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列举一堆。但是提到雕塑家，估计一巴掌都数不完。 而且在艺术品市场上，名画的价格完爆雕塑。一些名画动不动几亿，雕塑能卖好几千万，已经算是最高成交记录了。 对此白叶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他无所谓，“我也想画画，但现在的情况是，我的画没人买……我也要恰饭的呀，艺术家又不是神仙，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曹象瞥了白叶一眼，默默地开车。 他感觉白叶有点言不由衷，但是没证据。 不过…… 他真是没想到，白叶另辟蹊径的想法，好像真有成功的趋势。现在他头痛的是，如果白叶真的在雕塑行业站稳脚跟，那他怎么办？ 他对于雕塑行业，肯定没有油画行业那么熟悉。 不知道现在开始学习晚不晚？ 哎，合作的艺术家能跨界，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幸福的烦恼！ 所以说，曹象还是年轻呀。不知道对白叶来说，不管是雕塑，还是油画，都不需要取舍。小孩才选择，成年人肯定什么都要。 …… 第二天，曹象来到了公寓，才打算接白叶去中海美院。不过在出发之前，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让两人改变了行程。 耽搁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下午之后他们才抵达中海美院。 再次来到中海美院…… 嗯，起码对白叶来说，这是他第二次来。相比上次，这次他的心态，截然不同啦。心情舒畅之下，连步伐也变得轻松愉悦。 他在校园漫步，好整以暇观赏着园中景致。 主要是在找路…… 雕塑学院，在什么地方来着？ 白叶提了提墨镜，留意路边的指示牌。 冷不防他笑了，只见在附近教学楼下，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人，与几个同学结伴而行，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见此情形，白叶一个箭步上前，好友叫唤道：“大器，陈大器！” 刷刷…… 几个人的目光汇聚而来。 听到声音，陈大器先是愣了下，然后看到了白叶。 一瞬间，他的脸就黑了，扭头要走。只不过他动作还是慢了，白叶已然来到他身边，热情地手掌勾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大器啊，看到我高兴不。”白叶笑眯眯道：“昨天你让我来，我二话不说马上就来了，够意思吧。” 旁边几个人一听，下意识地觉得。 哦，是朋友啊。 当下，几个人笑了笑，朝陈大器挥了挥手，示意了下，就要离开。 “诶……” 陈大器急了，挣扎。 就在这时，白叶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心，别露馅了，我名声不好，要是让大家知道，你跟我混在一起，这其中的后果，你自己琢磨……” 陈大器顿时不动了，他一脸悲愤表情，“你想干嘛？” 白叶笑道：“帮个忙，带我去找邓院长。” “他就在楼上，你自己不会去吗？”陈大器要气炸了。 “不会。” 白叶摇头，坦诚道：“学校建筑太复杂，我怕找不到地儿！” 他没撒谎，这一栋教学楼，应该是出自建筑名家的手笔，不仅是外观大气，造型更充满了艺术性。内部空间的布局，也十分的讲究。 不熟悉的话，说不定会迷路。 但是这话，在陈大器眼中，那是赤果果的谎言。 读了两年书，还不认识路，骗鬼呢。 “呵呵！” 他冷笑了下，看到几个朋友走远了，才咬着牙道：“白叶，你不要太过分啦。” “过分？” 白叶上下打量陈大器，一脸奇怪的表情：“咱俩是同学不？” “不是。” 陈大器板着脸道：“你退学了。” “曾经是就行。” 白叶勾着陈大器，一步步向楼梯而去，“同学一场，同窗之谊啊，一辈子的交情，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走走走，带我去见院长。” “……放开，混蛋。” 陈大器挣扎无果，撞撞跌跌随行。 曹象跟在后面，冷着脸掩饰心中的感慨。 白叶变得好彻底，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从以前的孤傲、冲动、不成熟，转变成现在的圆滑、无耻、不要脸…… 真好！ 第2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陈大器的“热心”引领下，白叶顺利见到了老邓头，邓少英。 艺术学校的惯例，作为雕塑学院院长的邓少英，在负责学院行政管理的同时，也并没有退出教育前线，他还坚持给学生授课。 今天就是这样，在他的工作室之中，聚集了十几个学生。 宽敞的空间，一片灰白的素色，好像一个褪掉颜色的世界。邓少英就站在中间，提着一把雕塑刀，轻轻刮着一尊石膏像。 他十分专注，雕塑刀轻轻一抹，半干微湿的石膏，顿时出现一道弧度。 柔腻、亮泽之光，也随之折射出来。 他在讲述，用刀的经验。一帮学生认真聆听，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工作室的角落门口，忽然冒出两个人来。 白叶与陈大器，猫步走了进来，无声无息。 到了这里，陈大器再不情愿，也不敢造次了，变得安静起来。至于白叶则是干脆在边上，搬来小凳子混在了人群后面，一副聆听教诲的好学生模样。 哼。 陈大器撇嘴，也找凳子坐下来。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离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选择留下来。 坐看，冷眼旁观。 他想知道，院长是不是真的要给白叶补一张毕业证。 这不合规矩…… 肯定有许多人质疑，甚至抗议。 然后在群情鼎沸之下，院长应该会改变主意，不再坚持己见了……吧？ 嗯，肯定会的。 陈大器表情严肃，握紧了拳头。 他绝对不希望，像白叶这样的害群之马，败坏雕塑学院的名声。 “好了，我先讲到这里。” 与此同时，邓少英收了雕塑刀，然后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一转，本来想宣布下课的，但是却在人群之中，发现了白叶的身影。 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话峰一转，顺势道：“说得再多，也只是理论而已。你们学习了这么多年，各种理论课程听了不少，也应该明白理论只是理论，如果不能将理论与实际联系起来，就是一场空。” “所以趁着这节课，还有一些时间，我决定给你们布置一点作业。” 啊…… 底下一片哗然。 学生啊，最不想做的，就是作业啦。 关键是邓少英平时，也不是爱布置作业的人啊。 今天怎么转了性子？ 在众人迷惑之时，却听邓少英继续道：“当然，由于时间有限，也不需要搞得太复杂，就用泥塑吧。” 大家一听，也吁了一口气。毕竟相对其它金、石、木、陶、玻璃钢等材料来说，泥塑无疑是最容易塑形的。 在邓少英叫唤助教，去拿黏土的时候。 底下也有学生，举手问道：“院长，作业有主题吗？” “主题啊。” 邓少英想了想，忽然走到了窗口旁边，拉开了厚厚的窗帘。 居高看下去，那是巨大的运动场。足球、篮球、排球，还有长长的跑道。许多学生就在运动场中挥汗如雨，谱写一曲青春与热情的赞歌。 喧嚣的声音，像浪潮一般扑涌而来。 邓少英露出一点笑容，然后转身道：“以运动为主题吧，我想知道在你们心目中，运动意味着什么。” 运动。 简单啊。 一些学生眼睛一亮，觉得这个命题，太轻松简单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却皱眉苦思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越是简单的主题，就越不容易发挥。不用心的话，作品很容易沦为烂俗、平庸之作。 可能对一些学生来说，作品再烂俗再平庸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毕业之后，多数是先进入一些作坊啊工厂之类，制造复制各种雕塑。 可以说，这些人学雕塑，只是为了就业前景，赚钱养家。他们对于艺术创作力，没有太高要求，只想顺利完成学业，拿到毕业证就好。 当然在一堆学生之中，也有不少人有志于成为艺术家。所以他们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希望自己创造出来的作品，可以得到邓少英的高评价。 一边是得过且过，一边是竭尽全力展现自己，反应自然不同。 这个时候，助教与几个学生，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他招呼道：“来，大家自己上来拿黏土，需要多少自取。” 一堆人立即跑上去排队。 白叶见状，立即拍了拍陈大器的肩膀，示意道：“去，帮我拿几斤回来。” 凭什么…… 陈大器瞪眼，不愿意动弹。 “乖，去嘛。” 白叶勾着陈大器的肩膀，笑眯眯道：“或者说，其实你怕我。” “我怕你？笑话！” 陈大器气笑了，抬起了下巴：“我怕你什么？” “你怕我又一次碾压你。”白叶微笑道：“就像昨天一样，让你感受绝望，提不起半点与我争锋的念头。” 咣铛！ 一刹那间，陈大器好像弹簧似猛然起身，凳子都被他弹飞了。他也顾不上众人的侧目，眼睛里冒出了火焰，咬牙切齿道：“好，你给我等着。” 说罢，他大步上前，挤开了一帮学生，在箱中搂了大团黏土。 “诶？” 一帮学生懵了。 其中也有人认识陈大器，顿时觉得奇怪：“喂，陈大器，你不用上这堂课吧，就算是过来旁听……也别反客为主啊。” “讲点规矩，先来后到。” “素质啊。” 一帮人吐槽，陈大器却置若罔闻。 他快步走了回去，直接把一大团黏土，砸在了白叶的身前。 啪的一声，黏土变成了扁饼。 与此同时，众人的目光，自然汇聚在白叶身上。 这个又是谁？ 类似的疑问，在许多人的脑海浮现。 感觉有点儿眼熟啊。 似曾相识。 “吵什么？” 就在此时，邓少英大嗓门发威了，喝声道：“拿了黏土马上给我开工，半个小时内我要看到你们的成品。” 哇…… 一帮人惊了，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 半个小时能干什么？ 打个草稿？ 塑个形？ 时间根本不够嘛。 有人急了，拿起黏土就捏。也有人聪明，拿着画本跑到窗边，观察片刻之后，就锁定了目标，连忙勾勒描绘起来。也有人十分淡定，闭目养神，构思作品。 众人反应不一，自然没人再关注白叶。 或者说有人察觉不对，但是也没心思探究下去。 特别是在邓少英负手巡逻之下，一帮学生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噤若寒蝉。 邓少英游走，很快走到了白叶旁边。但是他也没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就一掠而过继续巡视教室。 哼哼。 见此情形，陈大器立即抓起一团黏土，揉啊，捏啊，捶打，摩擦。 白叶把肉饼似的黏土，重新揉成了一团，笑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不告诉你。” 陈大器一脸警惕之色，连忙转身挡住白叶的视线，怕对方抄袭自己的创意。要知道运动这个主题，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这一身腱子肉，可是常年运动的结果。 所以他很有感悟，在拿黏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构思。 他坚信自己这个作品，绝对不会失败。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对自己的要求，只是立于不败之地，并没有想要战胜白叶的心思。 没有求胜之心，注定要活在阴影里了。 在大家忙碌的时候，外界却已然风起云涌。中海晚报在下午四点，准时派发报刊，同时也给订阅的用户，直接推送了电子信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26章 黑幕啊 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 十几年前，纸媒的影响力无处不在，渗入社会每个角落。但是在互联网时代，特别是移动互联网兴起之后，纸媒的颓势愈加明显。 现在是新媒体的天下。 什么门户网，新闻头条，自媒体等等，如火如荼。 搞得最后，纸媒也有样学样，与手机运营商合作，一旦报纸在线下发行，也立即把电子版本在线上推送。 一瞬间，许多人即时收到了中海晚报的消息。 头版头条自然是时事，第二版那是百姓关心的民生问题。 第三版则是…… 咦！ 一些人看到了第三版消息，立即呆愣住了。第三版是综合资讯，各种新闻都有，不过其中最显眼的却是一则告示。 告示的内容，十分的简单。 无非是告诉公众，之前体育广场征集雕塑作品，现在已经有着落了。 尘埃落定，圆满成功。 普通人看到这条资讯，自然是一掠而过，没放在心上。 因为这种事情，距离他们很遥远。 但是行业中人，就比较关注了。毕竟前段时间，在公告出来之后，也有不少人兴致勃勃投递了方案。尽管他们的方案早早被刷下来了，却不妨碍他们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究竟是花落谁家。 到底是哪位雕塑大师，拔得了头筹？ 这些人目光一扫，表情多了几分呆滞之色。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映入他们的眼帘。之所以说熟悉，因为对于这个名字，他们有点儿印象。但是在雕塑行业，这个名字应该是陌生人才对。 白叶…… 看到这个名字，这些人下意识地皱眉，第一反应是此白叶非彼白叶。 这是两个人，同名同姓而已，很正常的。带着这样的念头，他们继续看下去。在告示的底下，也有简单的介绍。 白叶，XX年就学于中海美术学院，先学雕塑，后改学抽象画。 年少成名，曾荣获……奖项，有天才艺术家美誉！ 油画代表作：XXX，XXX。 雕塑代表作：空中之鸟。 嘭！ 看到这里，已经有人忍不住拍桌子啦。 什么鬼？ 真是那个白叶。 专家组是昏了头吗，居然让这个人负责体育广场的雕塑设计。 这其中必有黑幕。 许多人觉得愤慨，然后…… 有人把这条告示截图出来，然后转发到各个相关的讲坛、网站之类。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为了博眼球，还是有什么目的。反正他在转发新闻的同时，也给帖子起了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 类似什么逆天了，震惊了，不看不是人，黑幕大爆光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标题党。 但是也要承认，人类的好奇心，让一些人对于标题党抵御力不强。 哪怕知道标题的内容，多半是灌水了，文不对题。但是好八卦的吃瓜群众，还是忍不住点击进去看了，大不了看了再吐槽。 只不过他们看了之后，就已经不想吐槽了，而是在骂。 痛骂。 许多人看了新闻，直接炸了。 虽然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生气，但是一些人真的觉得气炸了。 或许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吧。毕竟一个半个月前，还处于烂泥低谷中，看不到任何翻身希望的人物，忽然华丽的变身，再次跃入公众的视野。 就像曹象说的，负面印象不是那么容易清空的，这需要时间的洗礼。时间久了，让人记忆逐渐淡忘，再抛出优秀的作品，才能够扭转大众印象。 这是黑红明星的洗白套路。 就算之前，白叶的素描作品，牛的变形过程，也在业界引发一点波澜。 但这不算什么。 说到底，还是积累的问题。 大师的作品，出于大师之手，才能够承载无上的荣耀。 反之，大师的作品，出于无名小卒之手，除了专业的鉴赏家，才能品味其中的韵味以外，普罗大众就算觉得好，也说不出好在哪里。 知其然不知所以然，不会立马把白叶捧上神坛的。 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人家也是靠着无数的作品，不断的积累名气，最终成为大师。 艺术界又不是网文小说，不存在一书封神的事。所以想凭一件作品反黑为红，人人称赞，那是妄想。 更何况，现在让白叶回归大众视野的不是画，而是雕塑。 这更让人觉得不靠谱了。 哪怕介绍中，也提到白叶当初，学过雕塑。 是，在业界中，也有不少全才艺术家，不仅是雕塑家、画家，还是音乐家、文学家呢。问题在于，这些全才艺术家，年纪都不小啦。 而且说实话，就算他们在各个领域，都作出成绩来，但是也有侧重点。 他们基本是在某个领域，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才开始跨界。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很难齐头并进。 就算是在原时空，大家提到达芬奇，都说他是通才，博学者。 在百科上，还把他定义为艺术家、科学家，甚至罗列一堆，说他精通绘画、音乐、建筑、数学、几何学、解剖学、生物学、植物学、天文、气象、建筑……等等等等。 然而事实上，他最大的成却是绘画。 正是由于他在绘画上无与伦比的天赋，让他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大画家。后人才有兴趣，研究他的生平事迹，然后知道了他的博学。 如果他在其他领域的才学，真的那么卓越的话。 那让他成名的，就不可能是绘画啦。 所以说，本身专业达到了高峰，在跨界之后还保持同样高度的全才艺术家，非常的稀少，凤毛麟角，几乎没有…… 反正大家不觉得，白叶有这样的本事。 甚至于，在看到这则新闻之后，他们的脑海之中，立即浮现了一个念头。 难道说这又是…… 炒作！ 白叶又找到了新金主，在抱上了大腿之后，再次重复当年的道路。 刷奖，买通告，倒腾作品…… 一个套餐下来，立即上位。 嗯，在一些人眼中，白叶的出名，与作品质量无关，那是运营的结果。他们无视了白叶本身的才华，以及作品的可取之处，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 群情鼎沸。 “黑幕啊黑幕，看复试的名单，一堆大师入围，最终摘桃子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这简直就是荒唐可笑。” “不必多说，专家组肯定是收黑钱啦。” “抵制，大家要抵制。体育广场是公共场所，更是举行运动会，接待外宾的地方，在国内献丑就算了，绝对不能丢人到国外。” “大家不要沉默了，赶紧去实名举报。” “这不能忍！” “……” 在众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冷不防又有人在帖子下，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应该是偷拍，内容也很简单，一个背影以及典雅的现代建筑。 背影被人以红线圈起来，还标记了白叶两字。 “这是哪里？” “真是白叶吗？” 一些人心存疑问，不过马上有人信誓旦旦表示。 “没错，就是他。” “地点应该是……中海美院。” “找他去！” 一瞬间，白叶在中海美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要知道，虽然在网上以只会叫嚣不会有实质行动的键盘侠居多，但是也有不少热血青年，他们立刻呼朋引友，要给白叶好看。 一张张详实的照片，也证明他们不玩虚的，真的去了中海美院。 至于去了干嘛……他们也没想那么多。 反正去了再说。 第27章 谁在搞鬼？ 义愤填膺之下，有些人难免冲动，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更何况在这事的背后，还有许多想看热闹的人在推波助澜。 反正网络上，一片鼓动，赞叹，助威之声。 当趋势起来之后，可能正规的媒体，反应比较迟钝，没怎么重视。但是一些自媒体，却隐约意识到，这是不错的热点，可能会爆，再不济也能刷点流量吧。 一些人在中海，以运营公众号、新闻头条、小视频为生的自媒体，也纷纷驱车赶去。 所以在不久之后，浩浩荡荡的人群，就汇聚在中海美院门口。 就是人数有点多，比较惹人注目。 门卫保安见了，也起了警惕之心，有意无意挡在了门口。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人，哪怕没有通行证，门卫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放行。但是现在一两百号人聚集在一起，莫名其妙堵在了门口，这是想干嘛？ 最近学校也没举行什么大型活动吧？ 就算安排了什么演讲、座谈会，也是给学校师生听的，与外校人无关。 再说了，一堆人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人，别不是不安好心啊。 想到这里，都有门卫想报警。 幸好这时有人站了出来，一张笑脸十分客气：“大爷，您别担心，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想找个人……” “你们找谁呀？”门卫大爷也没放松警惕，一只手按在警报器上。 “找白叶。” “让他滚出来。” “不能让他毁了体育馆。” “反对黑幕……” 人群之中，传来了各种叫嚷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让学校中的师生，纷纷惊诧莫名。 怎么回事？ 打听的结果，也让大家错愕。要找白叶，跑来中海美院干嘛？更重要的是，体育广场的雕塑，竟然交给了白叶来负责，这不是瞎胡闹吗？ 难道真有黑幕？ 多数人知道这事，基本是这样的想法。 也难怪引发了公愤。 不过…… 再怎么共情，再怎么同仇敌忾，也不可能放任一群人进学校啊。要是出了什么乱子，谁担得起责任？ 当下有机灵的人，连忙向学校的高层禀报这事。 “竟然有这种事？” “什么，白叶在学校？” “……有蹊跷！” 几个高层的反应不一，然后面面相觑。几个大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挥了挥手，禀报的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个大佬率先问道：“什么蹊跷？” “假如，我说假如，这事真有黑幕，那么外面的人要抗议，不是应该去市政厅吗？不管是找市政的领导投诉，还是找专家组的麻烦，都理所当然。” 另外一个大佬冷静分析道：“但是这些人，却来到了中海美院，我感觉这事并不简单。” “他们不是说，来找白叶的吗？”一个大佬皱眉道：“或许白叶，真的在学校，他们欺软怕硬，捏软柿子。” “不不不……” 那个大佬摇头道：“你太天真了，要知道负责审核的，就是我们雕塑学院的邓院长及建筑学院的彭院长。如果这其间真有什么不可公之于众的猫腻，这对我们中海美院的声誉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从新闻告示出来，再到群众聚集校门，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罢了。” 旁边的大佬，深以为然道：“这么短暂的时间，就集结了这么多人，汇聚在学校外面，要说没人挑动、引导、组织，我是不信的。” “啪！” 一个大佬沉下了脸：“谁在搞鬼？” “这个就不好说了。” 冷静分析的大佬，嘴角勾起了冷笑：“世间的诸多纷争，归根结底无非是名与利而已。或许有什么人，看中海美院不顺眼，给我们添堵。” “中海美院屹立百年，早已经深入人心，谁也动摇不了我们的根基。不过我们确实也要小心，有人利用这事做文章，污蔑抹黑我们。” 一个大佬认真道：“我怀疑那些人还有后手，在推波助澜之后，再形成舆论风波，让我们陷入被动之中。” “对，就是这个道理。” 另外一个大佬也感叹道：“网上的许多人，犹如乌合之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不会理智思考。抹黑的风潮一旦形成，很多人就不会再听我们解释了，跟风着黑。”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得不防。” 一个大佬沉声道：“总而言之，这事要慎重对待，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搞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他本来想说，到底有没有黑幕的。后来觉得不妥，才临时改口。 不过其他人，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一个人目光一闪，立即道：“问一下邓院长或彭院长，就一清二楚啦。不过我还是是比较相信他们两位的操守，绝对不会作出有损自己声誉的事情。” 这个倒是…… 众人不由得点头。 要知道，不管是邓少英，还是彭拜。一个是教书育人多年，桃李满天下的老教授。一个是世界大奖的得主，行业中的顶级大牛。 两个人都是功成名就，不缺名利的主。所以几个大佬，也想象不出来，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打得动他们搞黑幕。 再说了，还有其他专家呢，以及一帮雕塑大师，也不是吃素的。竞标的时候，如果雕塑大师们不服气，以他们的性格、脾气，难道会忍气吞声？ 一琢磨之后，一个大佬忍不住震惊道：“难道说白叶真是凭实力脱颖而出的？” “……不可能吧？” 几个大佬自然是难以置信。 他们是搞行政工作的，管理学院的事务，所以对于白叶，自然不会陌生。 之前白叶回学院演讲这事，他们是极力反对的。奈何虞教授坚持，他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得不卖一个面子。 最后演讲的结果，貌似也不坏。 但是这几个人，也没对白叶怎么改观，觉得这家伙不安分，不识趣。都一身黑了，就老老实实在泥潭呆着，跑回学校干嘛？ 这事才消停了，现在又闹这一出。 谁对谁错且不说，反正肯定是麻烦就对了。 “走吧。” 一个大佬摇头，起身道：“彭院长肯定不在，去找邓院长吧，问个清楚，好安心。至于外面那些人，让他们等着……” 当下，几个人离开了办公室，向教学楼而去。 不过当他们抵达邓少英的工作室之后，却惊愕的发现宽敞的工作室中，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层层叠叠，水泄不通。 一瞬间，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状况？ 在他们纳闷之时，只见在楼梯口中，又涌上来一堆人。两三百人浩浩荡荡，好像长长的巨龙，把一层教学楼的长廊走道都堵满了。 关键是看这些人的年纪衣着，肯定不是学生。 几个大佬一愣之后，就立即意识到，堵学校外面的社会人是来了。 一瞬间，他们脸黑了，谁放行的？ 还是社会人，冲破门卫拦截，闯进了学校？ 报警，赶紧报警…… 第28章 实锤了 几个大佬就要叫人报警之时，忽然发现密集的人群之中，走出来了十几个人。其中为首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竟然是…… 乍看之下，几个人愣住了。 他们呆了一呆，才有人反应过来，惊声道：“杨……主任！” 一下子，他们觉得头疼了。因为来人是雕塑系的主任，更是之前体育广场，委托创作雕塑的大师。只不过由于风格不搭，他创作的雕塑被否决了。 表面上，杨主任很有风度，胸襟开阔，淡然处之，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反正几个大佬觉得，换作是他们肯定很不爽。 现在看到对方，带着一帮社会人过来，这是要趁机表达自己的不满吗？ 搞行政工作的，心思一般比较复杂，不怎么纯粹。况且他们觉得这事有阴谋，也担心杨主任参与在其中，那麻烦更大了。 情急之下，一个人质问道：“你怎么来了？还把外面的人放进来，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我负责。” 杨主任一句话，就把对方噎住了。 都说他负责了，还能咋地，难道加一句你负责得起吗？ 这么没情商的话，大佬肯定说不出来。 不过这时候，也有人看出端倪来了，扯了扯质问的大佬，轻声提醒道：“他好像只带了十几个人进来而已，剩下的都是学生……” 嗯！ 质问的大佬环视，飘忽的心安稳啦。 刚才他们在心急之下，也没看清楚状况。发现一群社会人走在前面，就以为跟在后头的也都是校外人士，所以很慌张。 所以现在看清楚了，原来后面的基本是来看热闹的学生。 社会人员只有前排的十几个人而已。 可以控制得住…… 一个大佬微微点头，然后笑问道：“杨主任，那你带他们来，这是要？” “带他们去见老邓，让老邓告诉他们，这事没有任何黑幕。”杨主任理所当然道：“事情本来就不复杂，解释清楚就好。” …… 几个大佬愣了，没有想到杨主任，居然这么天真？ 或者说，他是想趁机给邓院长难堪？ 几个人目光闪烁。 心思又歪了。 “老邓在里面吧？” 与此同时，杨主任走到工作室门口，看了一眼之后，他也有些惊讶：“这么多人围在一起，这是在干什么？” “啊，主任。” 外面的喧嚣动静，自然也引发了工作室学生的注意。这些学生回头，看到了杨主任之后，也下意识地如潮水一般，让开了一条通道。 杨主任毫不迟疑，直接顺着通道走进去。 在他身后的人群，也机灵地亦步亦趋，匆忙随行。幸好工作室足够大，这么多人挤进去，也没把空间挤爆。 挤到里层，众人自然看到了邓少英，以及…… “白叶果然在这里。” “我就知道……” “哈哈，实锤了！” 随行的十几个社会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顿时兴奋激动起来了，他们纷纷掏出手机拍摄、录像，把消息发给校外的同伴。 还说白叶不在学校，这不是被捉了个现成吗。 明目张胆的撒谎。 必有猫腻。 “谁在吵？” 冷不防，洪亮的吼声，在工作室回荡。 这声音好像打雷，一下子把大家给震住了，差点要捂耳朵。 邓少英黑着脸，虎目环视四方。 嗯，就是他吼的，叫别人不要吵。 实际上，吼得最响的就是他，偏偏他自己没有自觉，反而责怪众人喧哗。 不过也就是这时候，邓少英发现工作室中，忽然来了好多人。这让他错愕，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因为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老杨，你也来了？” “老邓，这是在干嘛？” 杨主任走过去，却没看邓少英。他的视线落在最中间，那里有个年轻人，正提着雕塑刀，以及各种工具，聚精会神雕塑。 他十分专注，投入了全部的心神。 外界的喧嚣、动乱，根本影响不了他分毫。 只不过杨主任关注的不是人，而是那件还在雕塑中的作品。 一件很怪异的作品…… 那是一个没头没手的人形，似乎是在昂首阔步，但是体型非常的怪异，各种歪曲、斜扭，没有丝毫的美感可言。 这样的雕塑作品，在普通人的眼中，肯定是不可理喻。 事实上，那些在拍照的社会人，就在吐槽。 “好丑。” “那是什么玩意。” “那真的是雕塑吗？或者在玩泥巴。” “白叶在玩泥巴……” 此时此刻，大家基本知道了，坐在中间接受众人围观注目的年轻人，就是这次风波的当事人白叶。但是真人当面，十几个社会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啦。 有人开了直播，一帮热心观众，纷纷出谋划策。 “一个字，干！” “上啊。” “不要怂！” “真汉子，该出手时就出手。”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隔着网络，一帮“热心”观众，也不怕被打，肯定是什么主意都敢说。 反正他们敢说，至于听的人敢不敢做，就与他们无关了。 难道真要打不成？ 这不可能…… 犯法的。 骂？ 寻衅滋事，也足够吃一壶。 反正十几个社会人纷纷摇头，他们又不是真傻。 更何况工作室有上百年轻力壮的学生小伙，加上走廊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小哥在观望。他们敢闹事，分分钟落得凄惨下场。 “抗议！” “让他解释黑幕……” “要是说不清楚，就去举报。” 幸好观众之中，也有理智的存在，给了一些靠谱的建议。 这些都是实在话。 安全无忧，可以考虑…… 十几个社会人面面相觑，之所以说要考虑。 主要是他们发现，工作室中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管是原先在工作室的学生，还是后面跟着杨主任一起涌进来的学生，这时候的表现好像有点儿反常。 一个个人在经过刚才的一阵骚动之后，又重新把最中间的空间，层层叠叠包围起来。 个子低的站在前面，个子高的排后面。 有些不高不低的，干脆站在了凳上，目不转睛打量。 这是在干嘛？ 看猴戏啊这是？ 十几个社会人莫名其妙，他们搞不清楚状况。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轻声道：“喂，你们能不能蹲下来，别挡住大家的视线啊。” 呃？ 啊！ 一群人懵懂，然后很顺从蹲下了。 他们站在最前排，哪怕蹲着也能看清楚状况。 所以更糊涂了。 他们看向杨主任，就是杨主任带他们过来，说好让雕塑学院的院长解释前因后果，交待明白这事的来龙去脉。 问题在于，现在的杨主任，竟然跑到了白叶旁边，眼睛瞪得很大，在认真观摩中。 这情况，不要说交待了，连胶带也没。 到底咋地啦？ 有人没人给解释下？ 十几号人，被一百多人，排挤在外的感觉，真的难受。 同在工作室，却仿佛置身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审美的隔离！ 第29章 这不能忍！ 十几个社会大哥，一脸懵逼无措。 你看我，我看你，感觉与周围众人，格格不入。 不对劲啊。 其中一个人，小声道：“他们在干嘛，白叶在玩泥巴，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一个个人就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凑在一起围观。” “不懂就问呗。” 开直播的大哥，直接把镜头一转，“各位老铁，大家帮忙看下，这是什么情况？” 一瞬间，手机屏幕上，一堆人回复。 “玩泥巴？” “笨，那是黏土……” “在搞创作吗？” “镜头，把镜头拉近一点，我看看。” 直播大哥看了，抛开一些无意义的回复，他也提到了提醒，连忙抄起了手机，把镜头拉近一些，让观看直播的观众，看得更清晰。 乍看之下，许多观众吐槽。 “这是什么鬼？” “乱七八糟，胡乱的整，也叫创作？” “我上我也行。” “我就知道有猫腻，这样的水平，居然承接了体育广场的雕塑任务，简直就是荒唐可笑，把大家当成傻子嘛。” “我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肮脏的交易。” “不用怀疑，铁定就是。” “……近看挺帅的。” 在密集的质疑中，好像掺杂了什么奇怪的评论。但这不是重点，关键是大众义愤填膺，觉得难以接受。 尽管这件事情看起来，与大家好像没有什么利益关系。 他们在这里愤愤不平，似乎有些多管闲事。 然而，正所谓，不平则鸣。民众为正义而发声，与煽风点火的键盘侠，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颗公义之心。 出于公心，发出正义之声，无可指摘。 总而言之，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怎么说呢，艺术的事情，有时候真需要专业的知识，才能看出门道来。 所以不管网络上众人怎么批判。 工作室之中，一群中海美院的师生，依然还保持专注观摩的姿势。 这就让人看不懂了。主要是这些社会大哥不懂，不明白这奇形怪状的玩意，有必要这么投入地观看吗？ 有人忍不住了，以手指头戳了戳前面一个学生。 那个学生回头，一脸不耐烦之色：“干嘛？” “靓仔，不好意思……”社会大哥陪笑道：“问你个事儿，行吗？” 长相普通的学生眼尖，也注意到了旁边的直播，他伸手撩了下刘海，态度也缓和了许久：“什么事情？事先声明，我……没有女朋友。” “……我管你是不是单身狗。”社会大哥心里吐槽，笑容更灿烂了：“我想问下，白叶就在那里，你们为什么不骂他？” “好直接啊。” “对，就该这么问。” “如果不骂，就是同流合污的实证。” 一帮看客，纷纷叫好。 学生看不到直播评论，所以表情有些复杂，阴晴变化片刻之后，才缓声道：“等他完成了作品，我再去……骂！创作期间，不能打扰。” “诶？” 社会大哥愣了：“为什么？” 学生没说话，只是撇嘴。还能为什么，他敢去打扰，估计邓院长饶不了他。再说了，在这关键时候，打断白叶的创作思路，也是一种犯罪。 社会大哥也看懂了他的表情，顿时惊愣道：“白叶在搞的东西，很重要？” “……还行。” 学生回答得很勉强。 “什么叫还行，分明是超神的好不好。” 旁边一个学生听见了，忍不住转头道：“小黄啊，做人要诚实。我也承认，之前我看白叶也不顺眼，觉得他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嗯，哪怕是现在，我也没改变看法。” 那个学生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我说的是他在油画上的才华，不代表雕塑啊。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在雕塑方面的才情……怎么说呢，出众！” “反正比我强，也比你厉害。” 那人拍了拍小黄的肩膀，轻笑道：“别否认了，我们小看他了。当初他可是以艺考第一的身份，进入雕塑系专业，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哼！” 小黄抱手，好像不服气的样子，却没有出声反驳。 “什么？” “艺考第一？” “真的假的啊。” 在看直播的观众愣了，在关注这件事情的，基本是与行业相关，或者比较关注艺术圈，要么就是向往圈子，有志于在这个行业发展的人。 所以他们很清楚，艺考第一的分量。 在惊讶之中，才有一些人依稀回想起来了，白叶的天才之名，似乎就是在那个时期开始流传，然后得到了大量的关注。 当年的李东兴，估计也是通过这事，才知道有白叶这个人。 与他有所接触之后，最终决定扶他上位。 只是炒作久了，曝光率太高，白叶又有了另外的荣誉，艺考第一这个光环，也逐渐淡化，鲜有人提及啦。毕竟每年都有艺考第一的存在，有点泛滥的感觉。 问题在于艺考第一，不仅是光环、荣誉而已，更是实力的象征。 每年好几万人参加艺考，尽管报不同的专业，考试的内容未必相同。但是美院考试，也有基本功的要求。素描、色彩、速写，这是许多专业，必考的科目。 能在千军万马中杀出来，能力肯定不差的。 更何况还是杀到第一名。 中海美院屹立百年，公平公正的金字招牌十分响亮。最起码没人听说过，有哪个考生在参加艺考的时候作弊，拿到了第一名。 考试的作品，那是公开展示出来的，是好是坏一目了然。 要是作品垃圾，不可能服众，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所以白叶的第一，肯定是实至名归。 正是有了这样的概念，一些人顿时觉得尴尬了。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一直在抨击白叶是草包，没有一点能力，单纯是靠炒作上位。 但是也有人不认账，继续讽刺起来。 “看来白叶抱的大腿来头很大啊，连中海美院也要配合他洗白。” “是不是洗，我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你看他现在做的是什么玩意呀，还敢说有实力，当大家眼睛瞎了么？” “有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也是醉了。” “瞎几把的一坨东西，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反正我是不懂了。难道说只有看不懂的，才是艺术吗？” “这是我三岁的侄女，即兴创作的抽象画，大家看下值几百万？” “……” 有人带了节奏，直播中自然再次涌现各种负面言论。 开直播的社会大哥不说话，只是把手机递了过去，让两个学生自己看。 两个学生看了，也气红了脸。 骂他们就算了，居然还骂学校，这不能忍。 “你们不懂，不要瞎说。” 一个学生怒斥道：“什么勾结，什么洗白……没有的事，你们不要捕风捉影。而且他现在在创作的作品，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其中内涵之丰富，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 那个学生深吸了一口气，反而冷静了下来：“算了，不说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的，反正清者自清，懂的人自然会知道学校的清白。” “……” 一帮观众沉默了，显然他们是被鄙视了。 这不能忍！ 第30章 不好，中邪了！ 争吵的时候，听到什么话最让人气愤？ 你不懂。 懒得跟你解释…… 这两句话，在气人榜单上，绝对名列前茅。 气归气，但是一帮观众，却无力反驳。因为他们真的看不懂，就算那个学生存心忽悠，或者敷衍他们，他们也没办法分辨真伪。 “哼，我去找个懂的人来。” 不过也有人气不过，撂下一句话就消失了。 暂时消失而已。 远在千里之外，一栋装修讲究，十分舒适的别墅中。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气鼓鼓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跑到了楼上，推开了书房的门。 宽敞的书房，窗明几净，与阳台相通。几株形态优美的兰花盆栽，悬挂在角落墙壁作为装饰，为书房增添了几分绿意。 阳台方向，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捧着一本书，坐在半圆状的布艺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十分的投入。 少年蹑手蹑脚走进了书房，犹豫再三他就想转身离开。 算了，走吧，不敢打扰…… 冷不防，中年人头也不抬，开口问道：“什么事？” 少年身动脚不动，上半身拧了过去，似哭似笑：“爸，我……没事，对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没事我就走了。” “说！” 中年人又吐出个字，不怒自威。 好吧，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少年纠结，又有点窃喜，反正顺势拿出手机，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讲清楚了，然后再气愤道：“爸，我学了这么多年艺术，他居然说我不懂……我看他们分明是想掩盖黑幕。” 中年人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抬头问道：“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爸。” 少年急了，辩解道：“这是你经常教我的，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我现在看到了不公平的事情，出于正义之心，站出来说句公允的话也不行吗？” “再说了，我还打算过两年，报考中海美院呢。” 少年皱眉道：“没有想到，中海美院居然庇护白叶这种人，让我失望。” “我还教过你，凡事不要听风就是雨呢，你记住了没有？” 中年人淡声道：“网上的很多事情，真真假假难以界定，这需要你自己去分析判断，不要轻易听信谣言。” “爸，你觉得这事是谣言？” 少年不服气：“报纸都发出公示了，就是那个白叶，得到了委托。那么多大师名家的作品不采用，偏偏让他接下了这个差事。” “这到底是他实力过人，胜过一帮大师名家，还是其中隐藏了不可告人的内幕。” 少年问道：“爸，两个原因，你信哪个？” 中年人沉默了。 少年又趁机提醒道：“爸，白叶可是有前科的。你平时最讨厌的，不就是那些通过炒作的手段，去操纵艺术品价格的人吗？” “你之前还揭发了好多个，通过天价做局爆炒自己作品的艺术家，为什么现在却对白叶视而不见？” 少年吐槽道：“爸，你可不能光打老虎，却忽略了苍蝇啊。真是这样，我就该怀疑你的用心了，到底是一心为公，还是想让自己出名。” “……胡说八道。” 中年人瞪了一眼，有几分无奈。 他告诫自己，这是自己儿子，亲的……不能打。 不然的话，在家乡养老的老头子，该跑来找自己算账啦。 “事实嘛。” 少年嘀咕一句，又想了正事，连忙撺掇道：“爸，你出手吧。你作为著名的艺术评论家，点评作品不是本职工作吗。你看一眼他的东西，然后说一句垃圾，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这傻小子。 中年人叹气，这傻儿子恐怕不明白，以他在江湖中的地位，随便点评一个人，不管是毁还是誉，对对方来说都是好事。 因为艺术这种东西，没有绝对的标准。 以前或许有，但是自从现代主义艺术兴起之后，各个大艺术家很热衷于对传统艺术进行反叛、反思、破坏。以至于到了现在，艺术好坏的标准，已经彻底模糊化了。 艺术的审美标准，不再掌控在少数人手里。大众评判的标准，也不再是唯一。 艺术作品的优与劣，谁说了也不算。你觉得乱七八糟，什么玩意的垃圾，但是在别人口中却是极好绝妙的佳作。 在这种潮流下，哪怕中年人点评一件艺术品是垃圾，最多影响艺术品的成交价格，却不可能让那件艺术品在市场消失。 这还是基于对等关系的点评。 如果相差悬殊，他点评无名小卒的作品，这不是在贬低，而是某种抬举…… 指不定就是由于他的点评，让对方就此名声大噪呢。 所以有许多人，巴不得他骂。 甚至求他骂。 中年人摇了摇头，也不想点破这种社会手段。 孩子嘛，太傻白甜不行，太油滑老道也不行，什么年纪就该配什么样的心态，让他自己慢慢积累阅历，不需要拔苗助长。 “什么作品？” 中年人还是妥协了。 他对于白叶这个名字，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不是他对白叶有多熟悉，主要是他知道李东兴。尽管他也鄙视，李东兴这种仗着资本，在行业中搅动风云的家伙。 但是他也承认，就是李东兴这种人的存在，行业中才有新人不断涌现。 不然的话，艺术圈都被老家伙把持了，沦为一滩死水。 当年李东兴力推白叶的时候，他也间接看过白叶的油画。怎么说呢，没有炒作鼓吹的那么好，却也没有抹黑的那么差。 他觉得，白叶还有实力的，只要认真努力钻研下去，十年八年之后，肯定会名符其实，艺术作品的价值，也对得起赞誉。 只是他也没想到，李东兴忽然栽了。 一夜之间，声势显赫的东兴画廊，也随之分崩离析。 东兴画廊旗下的几个新人也随之销声匿迹，不知道是更换了门庭，还是改行另谋出路。 这让中年人有些惋惜。 没有想到在今天，他却在儿子口中，听见了白叶的名字。 这让他有点好奇，所以才同意看一眼。 “这里这里……” 少年欢呼雀跃，连忙打开了直播，把手机递给了中年人。 此时此刻，在直播的画面中，清晰出现了白叶的身影，他神态十分专注，手中的雕塑刀十分的轻柔，或是抹，或是削，在仔细调整雕塑的细节部位。 “爸，你看，就是这玩意。” 少年凑过去，指指点点，撇嘴道：“他一个学画的，却玩起了雕塑，这不是笑话吗？更大的笑话就是，他居然还成功承接了体育广场的雕塑设计，太荒唐了。” “要知道，雕塑摆在公共场所，不仅是摆设那么简单，另外还承载了文化教育的功能，怎么能等闲视之。最重要的是，这花的是老百姓的钱。” “要是作品不好，迟早要拆了，劳民伤财啊。” 少年口中的道理，一套接着一套。 有些是他自己的想法，不过大多数是网友的见解，他十分认同。 说着说着，少年感觉不对劲了。 他抬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父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那模样，那神态，与直播中围观白叶的学生们，别无二致。 一瞬间，少年大惊失色。 不好，我爸中邪了！ 第31章 空间的连续的独特形体 中海美院，雕塑工作室。 宽敞的空间中，挤进了差不多两百个人。在走廊的外面，更是人满为患。如果不是有老师在其中维持秩序，恐怕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有老师劝说学生们离开，但是没人愿意走。 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不少学生，想找白叶的麻烦。 但是现在，这个心思淡了。因为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意识到，他们或许在见证一件伟大的作品的诞生。 密集的人群，基本是雕塑系的学生。 不管是新生，还是老生，或者研究生，他们对于雕塑史，肯定不会陌生！ 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在纵观古今，无数大师作品之后，雕塑系的学生，自然具备了最基本的审美能力。 通过照片还有视频，他们可以确定，白叶创作的作品，让人十分惊艳。 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人看白叶不顺眼，还不是觉得他空有盛名，作品却不能服众吗。 偶像明星小鲜肉，之所以那么不受人待见。 说白了还是缺乏质量过硬的作品。 这也是白叶最大的弱点。 可是现在，这个薄弱的环节，可以补全啦。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现场完成了一件作品，一件内涵丰富，风格十分大胆、前卫的作品。 所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大家都不敢相信。 这样的作品，竟然出自白叶之手。 怎么说呢，许多人觉得，有点儿颠覆了三观。毕竟在他们印象中，白叶就是没有才华的空架子，表面光鲜而已，肚里都是杂草。 现在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愚弄了。 如果白叶都算草包，那么他们又是什么，连草包都不如？ 在许多人自我怀疑的同时，也有一些人兴奋了，开始向旁边的同伴安利。 “……前段时间，他回学校演讲，不是即兴画了一头牛的变形过程吗。说实话，那画组很有寓意，我当时看了就跟你们说，白叶还是有点东西的，但是你们不信。现在该知道我不是颜控党，冲脸为他洗白了吧。我也是看才华的……” “其实白师兄也不容易，你们知道他多努力吗……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努力不努力。反正我仔细查了他成名到陨落的全过程，发现他也没做错什么。唯一的过错，可能是长得太帅……咳咳，可能是成名太快，遭人嫉恨。” “东兴画廊老板犯法，和他没半点干系啊。他不过是在老板落难之后，给老板说了几句好话，求个情而已，这是重情重义的表现，为什么要指责他呢？” “洗钱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资本怎么运作，与艺术家没关系。多少艺术品在市场上，今天卖出天价，明天跌到一文不值，但是买到东西的人，会去找艺术家的麻烦吗？” “说到底，还不是看我们家小白好欺负，哼！” “……” 尽管帮忙说话的，多数是妹子。 但是与之前，妹子帮忙说话，立即有人反驳相比。 现在的情况好多了，多数人在保持沉默。 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认同吧。另外在场众人，也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白叶在雕塑方面的才华，肯定比绘画厉害。 “早知今日，你当初何必转什么系呢。” 邓少英早就忘记了，当初可是他签字，审批同意白叶转系的。 不过也不怪他，要知道他还坚持在教育前线，所以学院的事务，由几个副院长打理，他一般不会去过问小事。 学生转专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肯定随便签字了当。 可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如果说空中之鸟雕塑，那是白叶瞎猫碰上死耗子，偶尔的灵光一闪，这也就算了。毕竟人的一生之中，总有灵感爆炸如有神助的时刻。 不过凡事有一，未必有二。所以在市政大厅中，邓少英再怎么珍惜人才，却没有立即接纳白叶，而是让他补上毕业作品，以便再次掂量他的斤两。 白叶应约来了，恰好在工作室中，邓少英顺水推舟，来个现场考试。 结果…… 邓少英被惊艳到了，怨气也很足：“你说你当年，好端端的改学什么油画？纯粹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 “如果你一门心思都放在雕塑上，我敢保证你现在获得的荣誉，屋子都摆不下。你本人的名气，也不局限于中海，不敢说名扬四海，起码不负天才之名，实至名归。” 显然，邓少英回来之后，也查了下白叶的情况。 他本来觉得，这很正常。毕竟白叶也是成年人了，自己作出的选择，不管有什么结果，肯定要自己负责。 但是现在，他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对于邓少英的训斥，已经完成作品的白叶，只是笑了笑，在舒展筋骨之后，把雕塑刀还给了旁边的陈大器，“多谢了。” “……” 陈大器表情麻木，心情十分复杂，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依稀之间，他回想起一个多小时之前。 他信心满满，努力创作自己的作品，在用黏土雕塑一尊人像。在邓少英提到以运动为主题的时刻，他的脑海之中就已经有了清晰的影像。 因为他经常运动，强健自己体魄，这方面的素材不要太丰富。 一瞬间，智慧的火花，在他的脑子中燃烧。他立马进入状态了，拿起了黏土马上揉捏。时间不大，作品已经有了雏形。 那是一件力与美交织，充满了男子汉气概，荷尔蒙爆棚的作品。 陈大器已经畅想，在作品完成之后，怎么碾压登场，再吊打白叶的美妙场景。 就是这么一想，让他忍不住转头，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让他后悔得肠子发青了。他很恨自己，为什么多看了这一眼。 而且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惊呼瞎叫，以至于吸引大众关注。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的激情，他的灵感，他的状态，就这样硬生生掐灭了。 众人汇聚而来，事态的发展也走偏了。 最起码，偏离了陈大器的想象，他被挤到了旁边，未完成的作品，也没能再持续下去。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学生，也顾不上自己的作业，纷纷专注观望。 看着看着，有人发现白叶的作品，黏土似乎不够。然后邓少英直接一巴掌，把陈大器的未完成作品拍扁，取材送过去。 那一下子，陈大器倒也不心痛，只是觉得郁闷，还有深深的无奈。 既生瑜，何生亮啊。 只不过这时候，没人察觉陈大器壮志未酬的心理。大家的目光，汇聚在白叶身上，眼神流露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变化。 沉默了片刻，杨主任站了出来，问道：“你这件作品有名字吗？” “……运动！” 这个问题，白叶回答了，他笑道：“这是邓院长钦定的主题……当然你们也可以称它为，空间里连续运动的形，或空间的连续的独特形体。” 第32章 永恒的经典 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 很拗口的名称！ 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不过他们更清楚，作品的名称不是重点。 关键是作品的内涵，以及白叶构思创作的天才设想。一堆黏土，不值几个钱。但是当它在创作者的手上，变成了独特的雕塑之后，就被赋予了艺术性，有了价值。 “空间，运动，形体。” 杨主任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是怎么想到，把三者统合在一起的？” “主要是刚才，我看见运动场中，有人在跑步。他的速度很快，手臂、双脚摆动的幅度，只剩下一道道残影。” 白叶微笑道：“这让我想到了，我的邻居波丘尼。他是个摄影师，曾经拍摄过一些表现形体活动的连续性照片。一张张影像，人体是静止的，但是动作却很连贯。” “我以前看了照片，就有所启发，现在再结合真实的场景，让我灵光一闪，想到要在静止的雕塑上表现形体的连续性活动。” 白叶慢声道：“说实话，雕塑是静止不动的，想把它塑造出运动性的特质，这十分困难。开始的时候，我还想以多手多脚的形式，表达这个概念。” “但是深入琢磨，我觉得这样不行，这未免太多余了。繁复的构造，不足以表达连续运动的特性，更没有艺术性。” 听到这话，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纷纷点头。 多手多脚的雕塑，又不是千手观音，真塑造出来肯定很烂俗。 “所以我又继续思考……” 白叶阐述心路历程：“怎么把雕塑，呈现出飘逸感呢？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学过抽象，而抽象主义基本是在做减法，把具象的东西支解、削去，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 “因为人在快速运动的过程中，手臂挥动的速度足够快，眼睛是捕捉不到的，只会看到一片残影，甚至出现手臂消失的状况。” “一个人跑快了，远远地看去，恐怕也只能看到身体的躯干，手与头也会被忽略过去。所以我毫不犹豫，把雕塑的头还有手拿掉了。” 旁边众人一听，目光也随之闪烁起来。 不提抽象还好，一提大家就想到了白叶的“叛变”。一个雕塑系的叛徒，创作出来的雕塑作品，竟然让他们也要佩服。 他们的心情好复杂。 不过话又说回来，抽象艺术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呀？ 一些学生有些怀疑，尽管他们没学过抽象画，而是艺术是相通的，在他们的课程之中，也有抽象雕塑的知识呀，他们也系统学过的。 为什么学了同样的东西，白叶偏偏这么秀？ 思绪飘飞一下，大家也收敛了心神，继续聆听白叶的讲述。 “经过支解、削减之后，作品就已经变形了。” 白叶娓娓而谈：“只不过这变形的作品，也不能让我满意。因为没头没手的躯体，尽管也有几分奔行的意味，但还是不够快。” “那种高速运动的感觉，还是没能完美体现出来。” 白叶沉吟道：“这时候，我想到了邻居波丘尼的照片，他拍摄的照片中，人体呈现出来的拖影，肢体也变形了。”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该怎么塑造作品啦。” 白叶笑道：“在我的构想中，人体如果脱离了空间的限制，那么肢体呈现出来的变化，也肯定十分的惊人。衣服的流畅飘逸感，也更加的强烈。” 说话之间，他又补充道：“事实上这件作品，如果能以青铜之类的金属铸造出来，那种曲面飘然的运动质感，应该更传神。” 金属的延展性，肯定比黏土，更有质感。 他讲述完毕，现场一片寂静。冷不防，邓少英轻轻拍手，掌声响起。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在工作室在回荡，响彻云霄。白叶愣了愣之后，嘴角轻轻勾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轻松自在。 等到掌声消停下来。 旁边的杨主任，忽然开口道：“你这件作品，不仅是抽象雕塑那么简单，感觉还有别的元素在……” “诶？” 白叶微微失神，有点儿惊讶。 在邓少英的引见，以及旁边学生的言谈中，他自然知道杨主任的身份。不仅是雕塑系的主任，更是之前接受委托，创作体育广场雕塑的雕塑大师。 对方的作品被否决了，现在继任的是白叶。 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尽管是对方先被否决，才有了竞标之举。这事怎么也赖不到白叶的头上，但是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 反正白叶与之接触，绝对是客客气气，不想落人口实。 不过也没有想到，这位雕塑大师很有眼力。 居然能看出来，这不是抽象雕塑。 严格来说，这是未来主义雕塑的经典之作。 它的作者波丘尼，在原时空是未来主义的杰出代表人物，不仅是画家、雕塑家，更是未来派运动的理论家。 他撰写了未来主义绘画宣言，以及未来主义雕塑宣言，提倡与传统艺术做斗争。 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原话是：诅咒一切旧的传统文化，扫荡从古罗马以来的一切文化遗产，主张摧毁一切博物馆、图书馆和学院。 对于这个流派，在原时空不是专业的人士，恐怕极少听说过。 因为它存在的时间比较短暂。 从1909年开始，在二战结束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原因很简单，未来主义成员，他们支持战争，对现代战争大加颂扬，认为战争是艺术最终极的形式。 所以很多未来主义艺术家，在两次世界大战中丧生。 再加上反战思潮的兴起，大家对于支持战争的未来主义者，自然不怎么待见。 这个流派也就此绝迹。 不过他们的思想，却被其他艺术家继承了下来。甚至于未来主义所倡导的一些元素，在原时空至今仍然是西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可以说，先有未来主义，才有后来的构成艺术、抽象艺术…… 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这件作品，就是波丘尼为了贯彻自己理念，精心创作出来的杰作。在当时来说，这样的作品，自然是非常的大胆，具有颠覆性。 然而一百年过去，就算以现在的眼光去欣赏，依然觉得作品非常前卫，超离了时代。 可见经典就是经典，不管时光怎么流逝，不管过去了一百年，还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超越了无数时光，也改变不了它独有的魅力。 这样的经典之作，会随着时光一起化为永恒！ 它当得起任何的赞誉。 杨主任还在琢磨之时，旁边的邓少英打断道：“老杨，行了。东西就放在这里，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解读，不必急于一时。” “现在的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情。” 邓少英表情严肃，环视左右道：“我听说有人在质疑白叶，没有资格担任体育广场雕塑的创作者，甚至还有人怀疑，这其中有黑幕。” “我可以当众澄清，这是污蔑、抹黑。” 邓少英厉声道：“我奉劝一些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专家组的评定，十分公平公正，绝对没有半点徇私之举。” “我可以保证，白叶完全是凭借自己的超强实力，征服了专家组的成员，他设计的作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才荣膺大任。” “其中没有丝毫内幕。希望大家擦亮眼睛明辨是非，不要稀里糊涂听信了谣言，更不要被人带了节奏……” 邓少英大噪门，吼得十分响亮，震耳欲聋。 第33章 天赋最重要 “谢谢院长。” 在办公室中，白叶很感激邓少英的仗义执言。有了对方这一席话，估计他以后会少许多麻烦，负面的印象也应该有所扭转。 “这是应该的。” 邓少英也没有居功的意思，他就站在办公室窗口，望着逐渐散去的学生。 确定大家平安无事，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他才转过头来，板着脸道：“不过说到底，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你的责任不小啊。” 白叶一听，连忙表态：“院长，我没钱！” “什么钱？” 邓少英愣了下，然后真气着了，拍桌子大骂：“钱钱钱，就知道钱。我看你啊，就是钻钱眼里去了，才去学什么油画，最后搞得自己一身狼狈，落得现在的下场，还不知道悔改吗？” “院长，我错了。” 白叶立即低头，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嗯，只要不用赔钱，一切好说。 毕竟他也听说了，由于学生太多，可是挤裂了好多块玻璃。 装饰玻璃呀，价格可不便宜。 “哼！” 邓少英老江湖了，哪看不出白叶的有口无心。 只不过他没计较下去，只是说道：“你的毕业证，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还可以商量。但是现在出事了，在风口浪尖中，学校的几个高层，估计会极力反对。” “没关系。” 白叶满不在乎，他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多了。 “不过你放心，该是你的，肯定是你的，我会尽力给你争取。” 邓少英耿直，不绕圈子，直接表态道：“学校不差一个两个天才增光添彩，但是也绝对不会放弃真正的人才。你不错，之前只是选择错了，与道德人品无关。年轻人犯错，老天爷都会原谅，还可以挽回。” “多谢院长。”白叶再次感激，神色也多了几分敬重。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邓少英挥手：“我要去开会了，那几个学校高层，还等着我去商量，怎么应对舆论风波，化解谣言影响什么的……” “好。” 白叶识趣，起身告别。 “等下。” 忽然间，邓少英好像想起什么事情，立即阻拦道：“你刚才不是说，那个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最好用金属铸造吗？” “对。” 白叶点头，然后心中一动，立即机灵道：“等我回去之后，做好了金属的版本，就马上给你送来。” “不是送给我，而是献给学校，主要是雕塑学院的陈列馆收藏。” 邓少英心中满意，同时强调道：“你作为师兄前辈，创作出好作品，就该让师弟师妹们开开眼界，增长他们的见识，激发他们的灵感。” “这是我的荣幸。” 白叶说的也是事实，因为他知道学院的陈列馆收藏的东西，基本是很优秀的作品。多数是大师之作，或者具有纪念价值、富有深意的东西。 他的东西能列入其中，真的是一种抬举。 一会儿，白叶走了。 目送他远去的身影，一直默不作声的杨主任，才开口道：“老邓，看你这么不遗余力地帮他，如果不是认识你几十年，我都要怀疑他是你私生孙子。” “哎呀，居然被你发现了。”邓少英一脸震惊的神态。 这也让杨主任直翻白眼，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眼中正直严肃的邓院长，在私底下还有这么不着调的一面，恐怕会大跌眼镜。 “要是我孙子，有他一半的本事，我做梦都会笑醒。” 邓少英不开玩笑了，认真解释道：“老杨，你应该知道的，中海雕塑学院看似人才辈出，上有名家大师坐镇，下有新鲜血液不断。但是我们心里清楚，这是表面繁荣的假象。” “且不说国内八大美院虎视眈眈，另外还有以欧洲为首的雕塑家，也在国际上不断地朝我们发起挑战。内外交困，风雨飘摇。” 邓少英叹气道：“我们毕竟会老去，然而在中生代和新生代中，人才确实不少，但是却没有出类拔萃，可以托付重担的扛鼎之士。” 杨主任皱眉，“你觉得他行？” “老杨呀，你应该清楚，艺术这个行业，天赋最重要。什么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天道酬勤什么的，都是骗人的鬼话。再努力，再刻苦，再怎么坚持，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基本没什么前途，最多成为末流的匠人。” 邓少英坦言道：“纵观千年艺术史，学艺术的人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但是真正开创了流派，能够流芳百世的，基本是那些天才人物。” “白叶有这个潜质。” 邓少英断言：“至少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就凭一个作品……” 杨主任眉头如锁，觉得邓少英太武断了。 “不只是一个作品。” 邓少英摇头道：“他还有另外一件作品，就是体育广场的雕塑。你不知道，他的那件空中之鸟雕塑，到底多么的绝妙。连彭拜这种表面温和，骨子里骄傲到极点，目无余子的人，都忍不住开口称叹。” “咦？” 杨主任惊讶：“真有那么好？” “比你想象中的更好。” 邓少英惋惜道：“可惜我们签了保密合同，为了最终的宣传效果，不能透露详情。所以你还要多等几个月，才能够看到成品。”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杨主任好奇心不大，所以没追问的意思。另外他对于邓少英的判断，也持观望的态度，所以淡淡说道：“也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邓少英大笑起来，眼中透着几分奸滑之色：“再说了，这点小事对我来说，无非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要是投资对了，可是一本万利啊，何乐而不为？” 他说着，背手在后轻摇，颠着八字步走了，好不潇洒惬意。 ……老奸巨猾。 杨主任笑了，摇了摇头，就继续研究雕塑。 空间里连续运动的形体，总感觉这作品中，似乎还隐藏了什么东西。 可是却瞧不出来，好生奇怪。 是他多心了吗？ 杨主任沉思，沉浸于其中。 在他认真琢磨之时，外界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在学校之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且不说学生管不住嘴，另外还有一帮社会人拍摄的照片、录制的视频，以及在线直播。 详实的情况，轻易传到了外界，自然引发了热议。 多亏了邓少英最后的保证，他几十年来树立的良好声誉，让大家相信他不会撒谎，所以质疑黑幕的声音少了。就算有零星几条，也翻不起风浪，无关紧要。 另外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困惑。 白叶的作品，真有这么好？ “看不出来……” “他说好，就是好啊？我还说，我是世界最帅的呢。” “别忘记了，他们是一个学校的，他的老师、同学，肯定是向着他呀。” “总而言之，那玩意我看了，也没觉得有多好。” “……肯定是变着法子在洗白！” 第34章 一家之见，欢迎来辩 网络上的争议，一直持续不断。 好消息就是，在许多人质疑白叶的同时，为他说话的人，貌似也多了不少。特别是雕塑学院的学生，他们在看到了作品的照片、视频之后，自然感受到了作品的魅力。 一时之间，黑转路人，路人转粉。 帮白叶说话的人，才逐渐地多了起来。甚至于面对白叶洗白的言辞，还有人振振有词表示，白叶本来就没有黑点，洗什么白？ 没有黑点？ 一些人都气笑了，他们二话不说，直接上图。 一堆堆新闻消息，还有各种批斗，林林总总，随便搜索就是几十个页面。 图文并茂，事无巨细。 “铁证如山，这也能洗？” “不要告诉我，这些也是造谣。” 质疑的人气焰高涨，觉得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支持白叶的人应该无言以对啦。 没有想到，才过几分钟，就有人逐一辩驳。 “关于白叶这个人，说实话我关注很久了。从他以艺考第一的身份，进入中海美院学习雕塑，再到他忽然转系，改学了油画。” “之后签约东兴画廊，在李东兴的推手下，一步一步崭露头角，成为了业界比较有名的新生代天才艺术家。” “可以说，那个时候的他，称得上是艺术圈，冉冉升起的明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按照李东兴的规划走下去，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前途不可限量。” “遗憾的是，一年前李东兴东窗事发入狱，在一夜之间曾经辉煌极盛的东兴画廊，也随之倒闭。偌大的东兴系，分崩离析。” “常说破船还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东兴画廊倒下之后，谁得了最大的好处，谁吃掉了李东兴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谁又瓜分了东兴画廊的市场份额……” “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多，我就不一一赘述啦。” “总而言之，这水很深。” “我唯一能说的是，在东兴画廊最辉煌的时候，与画廊签约的艺术家，至少超过一百人。其中有名有姓，能称为大师的人物，也有十几个。” “就算李东兴器重白叶，一手把他捧起来。但是也要承认，白叶在一堆艺术家中，只是后起之秀，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重要。” “这样一来，问题就奇怪了。不知道大家是没有留意，还是故意忽略了。同样是东兴画廊的签约艺术家，在东兴画廊垮台之后，为什么只有白叶被骂了，其他人呢？” “在舆论沸腾的时候，其他人销声匿迹了，好像世上只有白叶签约了东兴画廊，他一个扛起了东兴画廊的市场份额，他是东兴画廊的领军人物……” “这时候，或许有人会说了，这是白叶自己蠢，在李东兴获刑之后，非要站出来帮李东兴说话，愚不可及，自己找骂。” “哎，这话说对了，恰好就是事情的真相。” “一切的根源，就是从白叶为李东兴求情开始。李东兴犯了法，证据确凿，他自己本人也认罪了，不打算上诉。这种情况下，白叶这个笨蛋，居然为他说好话。大家恨乌及屋之下，对白叶自然没什么好印象，骂两句很正常。” “不过大家注意了，就是从这个节点开始，白叶的黑料立即集中爆发了。” “什么暴躁症，喜怒无常，动不动殴打同行。” “什么桀骜不驯，不尊重前辈。” “什么没有才华，油画很差劲，卖出高价只为洗钱。” “变态，揪婴孩小机机！”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大家有兴趣，完全可以深入调查，就知道我这话是真是假啦。” “至于全网抹黑白叶的原因？” “这很简单好噻，一是白叶年少成名，才两三年的时间，就有了比较高的名气，这是许多人奋斗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及的事情。” “羡慕嫉妒恨，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多踩两脚不是很正常？” “第二就是……我觉得，应该有很多人希望钉死李东兴，想让他在牢里多呆几年，不要那么快出来。白叶帮忙求情说好话，万一法官听了怎么办？” “毛头小子敢坏我大事……扑街啦你！” 长篇大论到这里，也开始收尾了。 “白叶到底是营销成天才的草包，还是真的具备了过人的天分，我相信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有自己的判断。” “以上！” “一家之见，欢迎来辩。” 一个匿名用户，在网上发表了这篇帖子，就仿佛在热油锅里加了一瓢水。 哗的一声，网络沸反盈天。 “软文，这绝对是软文，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洗得真干净。” “我们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还利益关系，说得跟真的似的，只要是匿名小号的内容，我一毛钱都不信。有本事，本尊上啊。” “都说了，水深。公开自己身份，不怕被打击报复啊。” “……” 公寓中，在曹象的提醒下，白叶也看到了帖子，以及各种评论。 一瞬间，他抬头问道：“你写的？” 这帖子干货很多，再加上各种内幕消息，除了当事人外，其他人肯定写不出来。反正白叶觉得，排除自己和李东兴，最有可能帮他澄清的人，只有曹象啦。至于其他知情者，像帖子里说的，没趁机落井下石就是苍天有眼，怎么可能反过来帮他呢。 “不是我。” 出乎意料，曹象却摇头了，他也有些困惑之色：“我也想知道这人的身份，或许是你认识的人？” “呃……” 白叶一脸迷茫，他都没有前身的记忆， 还真是不确定发帖子的人，是不是他的朋友。又或者是哪个参与抹黑他的人，忽然间良心发现了，来个拨乱反正。 可能性不少，反而不好揣摩。 白叶沉吟了片刻，立即摇头道：“算了，不管他是谁，反正对我来说，这是好事。毕竟有些事情我不能说，恰好有人帮我说了，开心。” “所以有人怀疑，这是你的小号。” 曹象浏览着页面，表情很平静：“这个推测，也得到不少人的赞同。” “嗨，到了最后，还是我来背锅啊。” 白叶看似抱怨，其实也不在意。他的黑料不少，也不在乎多一个两个。 “对了，受这帖子的影响，抹黑你人品不好，道德败坏的言论少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了，他们现在集中攻击你的作品，说你的作品和名气不匹配。” “还是老话，他们说不懂你的作品有什么价值。就算有人帮你据理力争，告诉其他人你的作品内涵很丰富，但是他们说什么也不信。” “可以理解。” 白叶点了点头，有几分唏嘘感叹，又似乎在吐槽：“毕竟很多人的审美水平，还停留在逼真、形象、古典美的阶段。” “说到底，还是文化的隔阂，有人能够欣赏国画的写意，明白其中的意境，却怎么也理解不了抽象画的内涵。” “怨我咯。” 白叶摊手，表示无奈。 “咦！”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白叶听见了动静，自然看了过去。 只见这时，曹象的表情十分古怪，“你认识高博？” “谁？” 白叶错愕，很迷茫。 第35章 大家之气象 高博，著名策展人，艺术评论家，收藏家。 在业界，他很有名望。不管是艺术家，还是富豪权贵，都喜欢与之结交。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对艺术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对于市场潮流的把握更是十分敏锐，而且敢说真话实话，点评尖锐到位。 所以不管是行业内，还是普通的艺术爱好者，对他都很信服。以至于他的评论，可以直接影响艺术品的的成交价格。 很多艺术家，在举办作品展览的时候，如果对自己有信心，都喜欢邀请高博前去参加鉴赏点评。要是没信心，基本是躲开高博，离远他的视线范围，以免他一句话毁了前途。 “这么厉害。” 在曹象的解释下，白叶知道了高博的来历，同时也很奇怪：“只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我以前认识他不成？” “不认识吗？” 曹象皱眉道：“那他干嘛发表评论为你说话。” “啥？” 白叶惊讶，“什么评论？” “自己看。” 曹象把手机递过去。 屏幕中，一篇长评文字错落，排版讲究，让人看了舒服。 关键是文章标题，也让白叶错愕。 “浅评白叶——他把绘画转化成了浮雕！” 评论的开篇，更是开门见山，十分的直接表示，他对白叶很陌生，也是在偶然的情况下，看到了网上的风波，出于好奇之心，才予以关注。 “在关注的同时，也有人问我，对于白叶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我的答案是……没看法。” “我是艺术评论家，只关注艺术层面的事情。艺术家的私德、人品、性情，自然是受社会与法律的约束，与我无关。” “顺理成章，那人又问我对白叶的作品，有什么评价。” “尽管我知道，他想在我口中，得到一些偏向性的回答。但不管是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基于我自身的审美标准，我只能让他失望了。” “就事论事，要评论一个人的作品，首先要对这个人的平生有所了解。据我查询的结果，白叶先是个画家，抽象派画家。” “在我看来，抽象画最容易画，也是最难画的。它可以抽离一切具体的形象，摆脱既定的形式法则，信手涂鸦。但是也因为它的自由，无拘无束，那么普通人就难以界定，抽象画的优劣好坏，更判断不了其中的艺术价值。” “这种情况下，有人滥竽充数，趁机混进了艺术行业，通过一系列手段，把自己包装成为了著名大师，然后引发了许多争议，最终事迹败露，不仅留下了一地鸡毛，还让大众对抽象艺术的误解更深。” “对，我要说的……肯定不是白叶。” “白叶的抽象油画，我没有亲眼见过，只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些照片，无法深入下去作出准确的评论。毕竟照片可看不出作者的笔触，颜色也会失真。抽象油画，特别是抽象表现主义油画，却恰恰要通过笔触与色彩，表达自己的情感价值取向。” “虽然没能一睹油画真容，但是通过照片观看，我也可以得到结论。白叶的抽象油画，并不像网上一些言论所说的一无是处。” “事实上，不提笔触与色彩，只说整体的效果，他的画有一种激情澎湃的张力。只不过由于他的技法还不够成熟，还显得很稚嫩，张力没能转化成炸裂性的冲击力。” “尽管如此，我还是在他的油画中，看到了灵性。” “只要他认真钻研下去，技法达到肆意挥洒的地步，再把内心中的动荡与激扬百分之百表达出来，那他肯定是画家中的中坚力量。” “下个阶段，一切返璞归真，就是名家大师啦。” …… 看到这里，白叶抬头问道：“曹象，你说他会不会是我亲戚啊？” 评价太高了，让他震惊。 “我也怀疑……” 曹象示意道：“继续看下去，后面的评价更高。” “啧啧。” 白叶嘟囔道：“如果不知道，我现在是穷光蛋，我肯定要怀疑，他是不是收了我的钱，才这么卖力帮我洗地。” “别胡说，高博在业界，可是出了名的清高，不为钱所动。而且说实话，如果他能被人收买，也不会现在这么大的声誉啦。” 曹象摇头，轻声道：“这些年，由于他说了许多真话，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许多人对他恨之入骨，要是有机会的话，肯定不介意让他身败名裂。只不过至今，没人得逞。” “了解。” 白叶继续看下去。 “……由于东兴画廊事件，白叶居然把自己的画作全部销毁了。对于此事，我毕竟不是当事人，所以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情绪失控之下，才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或者是通过了冷静的思考，决定与往昔做个割舍！” “前者是人之常情，一时冲动也可以理解。” “至于后者，这是我在撰写评论时，忽然冒出来的猜想。” “众所周知，在白叶毁画之后，他就在人眼消失了，沉寂了大半年。让他再次纳入大众视线的，却是一组素描。” “我是在查询白叶资料的时候，才看到素描画组的。说实话，在我看到画组的一瞬间，我被惊艳到了。” “如果不是有视频影像为证，我根本无法相信，画组居然是出于白叶之手。他的进步太大了，与大半年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或许有人觉得，我这样形容很夸张。那是由于你们不明白，牛在变形的过程中，到底进行了什么取舍，白叶的思考方式，又有什么样的……变化。” “不，不是变化，应该是蜕变，升华。” “我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只清楚他对于抽象的理解，已经从最简单的表象，一下子跨越到本质啦。这是许多抽象画家，一辈子难以企及，死也不开窍，无法触摸到的本质——大道至简。” “大道至简的道理，谁都可以宣称自己清楚明白。普通人说自己明白了，也没人较真去问你怎么明白的。但是对于艺术家，却有比较严格的要求。你说自己明白了，那你就要以作品的方式表述出来，传达给大家。” “纵观整个抽象画派，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 “白叶办到了，让我惊叹。” “不过让我更震惊的是，对于抽象艺术已经有自己独到见解的白叶，并没有在画坛上继续耕耘下去，反而转身投入雕塑的怀抱中。” “哪怕他报考艺校，最初选择的专业就是雕塑，也让我不能释怀。” “我当时很想指着他的鼻子痛斥，年轻人你的画大家之气象已见端倪，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呢？笔给你，赶紧给我滚回去，继续画！” “愤慨之余，我恍惚回神，突然醒悟了过来。” “我调查白叶的初衷是什么？” “……雕塑啊。” “在行业中沸沸扬扬，搅动四方风云的雕塑作品。” 第36章 天才之誉，实至名归！ “大家之气象……” 这个时候，白叶轻笑起来：“他眼力不错嘛，难怪会成为行业中著名的艺术评论家，完全说到点子上啦。” “……不要脸！” 曹象面无表情，掩饰心中的震惊。 他也没有想到，高博对白叶的评价这么高。 如果他不是确定，高博生平与白叶没有任何往来，与李东兴更是毫无瓜葛，他也要怀疑高博的评价中，是不是掺杂了强烈的个人感情因素。 脸是什么，又不能吃。 白叶撇嘴，况且高博说的也是事实嘛。 毕加索本来就是大家。 他继续看下去，感觉高博的评论，真是有意思啊。 彩虹屁这么多，他都有些……高兴啦。 “回归正题，我之所以写这篇评论文章，就是受人之请，评价白叶的雕塑。不过在正式评论之前，我也看到了网上的非议。其中许多言论，在我看来不值一哂。” “我归类总结一下，针对白叶的雕塑，多数人的看法是……” “看不懂。” “稀奇古怪。” “哗众取宠。” “莫名其妙。” “……”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一件不符合大众审美，古古怪怪的东西，却被中海美院一群老师学生认为是艺术杰作。” “‘我’不喜欢的，‘你们’居然觉得好，肯定有黑幕。” “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真相只有一个……” 评论文章在严谨中，又有几分诙谐幽默。 这也是高博成名的原因之一。 不过行文却不辛辣，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只是轻松的调侃。 因为高博也很清楚，辛辣、讽刺只能冲着艺术家或艺术作品去，对于“不明真相”的群众，还是要以引导为主。 所以他在文章中，也给出了详细的解释。 “首先大家要知道，美和艺术，完全是两回事。白叶的雕塑作品，或许在一些人眼中并不美，甚至还有几分丑陋，但是却不影响它的艺术价值。” “为什么这样呢？”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艺术的进程，就是不断的颠覆之前人们的的审美观。” “以国画为例子。” “严格来说，国画起源于壁画，从最原始的石壁，再到陶土木板，然后画到帛上。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在魏晋时期逐渐形成了体系。” “到了北宋时期，官方画院鼎盛，艳丽华贵的风俗画，是当时社会的主流。但是到了南宋时期，有人觉得这种画太艳俗，开始挑战传统，才有了文人画的出现。” “风俗画多数是以细笔描绘，也就是工笔画。” “文人画讲究意境，那是写意画。” “从那个时候，国画的两大支柱流派，开始成型啦。” “但是在南宋的人来看，什么写意画……分明就是垃圾，造型线条粗糙，墨色又不均匀，画得一点都不好看。” “然而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大家明白怎么欣赏写意画了，写意画自然而然成为了画坛的主流。可见世人的审美观，从来不是从一而终，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同样的道理，白叶的雕塑有人觉得丑，只不过是没找对观赏的角度而已。只要知道怎么去观赏，自然清楚雕塑的‘丑’，其实是一种另类的美，魅力非凡。” “这一件雕塑白叶取了一个名字，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 “灵感来源于动态分析摄影的形式特点。” “这个形象其实正是站在一定的距离上看到的人的形体的直观感觉，在感性的审美观中是一个十分完整的，有头有手的，正在连续行进中的人的形体。” “不过在具体创作的时候，白叶却把形象的头与手去掉了，他是故意去掉的，这是抽象主义的思维。” “所以要领略雕塑的魅力，千万不要直观的去看，而要多加一些感性想象。就像欣赏写意画的留白一样，思绪要延伸出去，进行无限遐想。” “作品的真谛，应该是试图在静态中表现出真正的动感。” “尽管以牺牲实物整体造型来追求外在的运动，似乎得不偿失。因为这偏离了大众审美，容易受到非议、质疑。” “问题是，对于艺术家来说，这是非常有意义的尝试。” “这件雕塑作品，综合了速度、力量和空间，表现出运动的错综复杂的印象以及连带产生的跃动感。一个昂首阔步的人物，看他的神气，走得那样风驰电掣，飘然无定。” “它是静止的，也是运动的……” “不过在我眼里，它其实是一幅画，动态画。” “虽然一切都处于急速的运动之中，我们看不清具体的物象，只能捕捉到运动之物的模糊印象。但是在这座非常前卫的运动的形体中，也可以发现某种古典之美。” “雕塑中，曲面的体积基本上没有被实际的人体所限，好像是二度空间的平面运动，又像是一种浮凸的立体浮雕，让我想到了卢浮宫中无头无臂的胜利女神像。”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白叶刻意的取舍。不过把绘画的技巧，灵活运用在雕塑上，这是前所未有的创举。” “前人没有的，他创造出来了，其中蕴含的艺术性，也可想而知啦。可以说，这是经典的艺术之作，更是可以传世的艺术珍品。” “白叶天才之誉，实至名归。” 至此，评论文章结束，白叶意犹未尽。 “有点虎头蛇尾啊。” 白叶不满足道：“铺垫了一堆，最终怎么就几句话的总结啊。不应该继续长篇大论，再水几万字吗？” “……知足吧。” 曹象没好气道：“高博站出来力顶你，已经很出乎意料了。这一篇文章，加上你的作品，已经足够为你正名了，你就偷笑吧，还要求那么多。” 事实上，高博的评论文章才发表出来不久，业界已经开始沸腾了。 要知道高博的文章，不仅是普通人观看，专业人士更关注。现在发现他竟然旗帜鲜明地支持白叶，这让许多人难以置信，第一反应是高博也……下海了？ 呸，说好的高风亮节呢，倒头来还不是为了钱。 不过在细看文章之后，这些人纷纷沉默了。普通人看了文章，都可以领略白叶雕塑作品的魅力，更何况他们这些行家呢。 现代艺术，已经朝多样化，多元化发展了。很多艺术作品，明明具备了丰富的内涵，却由于创作者不会表达，往往受到大众的冷落、无视。 这时候，艺术评论家应运而生，把艺术品的内涵，以自己独到的见解，剖析得明明白白，让大家一目了然。 当然，有些艺术评论家收了钱，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少干指鹿为马的恶心事，这是行业中的败类，不具代表性。 更何况，高博的品行，还是值得信赖的。 最关键是，哪怕一帮行家没有高博的眼力，能够明了分析雕塑的内涵，但是基本的艺术鉴别能力还是有的。 看了文章，再研究雕塑，如果还不知道这作品的价值。 那么他们也别混艺术圈了，尽早改行了事。 总而言之，评论文章一出，整个行业就炸了。不提全国范围，只说中海地区，业界人士议论纷纷，在感慨之中也有了结论。 没想到，白叶这条咸鱼，竟然还能翻身…… 第37章 雕塑史上光辉的一笔 前所未有的创举，经典艺术珍品。 这样的评价，不可谓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捧上天去啦。 类似的评论，在业界人士的记忆中，只有某些宗师巨匠精心创作的艺术品，高博才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就算宗师巨匠的艺术品，当得他长篇大论，浓墨重彩书写的评论，也是屈指可数。 “吹捧过分了吧。” “要说没收钱，我是不信的……” “或者那个白叶，来头非常的大？” 业界人士各种揣摩，却纷纷被他们自己推翻了。 如果白叶来头大，也不可能被人黑了大半年，还无动于衷。 至于高博收钱了？许多人倒是希望高博能被收买，可是事实上无论他们调查，都没发现高博与白叶之间有什么交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两人真有什么联系，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问题是调查的结果，两人素昧平生，不管是在线上还是线下，都没有打过交道，更没有通过第三方秘密勾结。 那么排除各种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了。 白叶的雕塑，真是吹捧过分吗？ 一些人重新审核雕塑，开始纠结起来了。在认真端详之后，他们忽然发现，高博的评论似乎一点儿也不过分，相反还很贴切。 所以说高博还是那个不卖任何人的情面，敢于就事论事说真话的高博。 有了这样的认知，许多人觉得蛋疼。 雕塑界新来了个年轻人，有实力，有作品，这是好事。 毕竟仅限于艺术市场这么大，别说来了一个两个年轻人，哪怕再多百八十个，也完全可以容纳得下去。 特别是大大小小的拍卖会、画廊、艺术商人，更是真诚欢迎年轻人的加入。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富豪金主、收藏家的“喜新厌旧”。 要知道，许多珍贵的艺术品，基本是收藏在世界各大博物馆手上。这些博物馆相当于神兽貔貅，只进不出。 在市场上流动的，有价值有噱头，能引发大众兴趣的艺术珍品，数量从来不多。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件…… 关键是，不仅有艺术品，还附送有人。 谁不知道有了下金蛋的鸡，才能源源不断创收。 问题在于…… 白叶在雕塑界是新人，在艺术圈却不是啊。 谁能料到，一个被抹黑，被污蔑，人人喊打，声誉跌落到低谷、尘埃的人，竟然还可以爬起来，然后华丽的转身，名气似乎更大了。 一身骂名，大众的负面印象，还有瓦解的趋势。 果然…… 艺术家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只要作品过硬，再多的黑点、诽谤，也会随风消散。 哪怕大家再怎么八卦，再怎么热衷关注艺术家的私生活，但是对许多人来说，他们更关心艺术家给他们创造的收益。 许多厉害的艺术家，基本与各大机构有合作。他们一旦有什么作品，自然有专门的人，帮他造势、宣扬、推广，肯定不愁销路。 这也是为什么，画廊、艺术商人捧新人的原因。 不是他们喜欢培养新人，主要是没办法。牛比的艺术家基本有主，也轮不到他们，只能自己慢慢培养了。 现在白叶咸鱼翻身，一些人的心思不禁活络了起来，蠢蠢欲动。 众所周知，东兴画廊倒闭之后，白叶恢复了自由身，属于无主野生的艺术家，而且一直没与新的画廊、艺术商人签约。 就是背后没人撑腰，他才过得这么狼狈。 但凡有人约束，肯定不会让白叶站出来“惹是生非”，给李东兴求情。 也正是这事，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重新冷静了下来。就像那个匿名用户发表的帖子所说，白叶“站队”，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已经得罪不少人啦。 所以才遭遇了抹黑、打压。 如果签约白叶，或者与白叶合作，势必牵扯到其中。 值得吗？ 一些人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在他们举棋不定的时候，白叶雕塑事件再次发酵。不过这一次，引发风潮的，却不是高博的评论，而是几个记者的采访。 所以说不要小瞧记者追逐热点的动力。 在中海晚报推送消息，在网上引发了热议之后。 一些报刊的记者，自然也动了蹭热度的心思。只不过聪明的记者，没人去中海美院堵门，而是通过了一些关系，知道了终审的名单。 名单到手，当然是第一时间，去采访那几个雕塑家啊。 不过事情的进展，也不怎么顺利。 毕竟几个雕塑家，尽管住宅或工作室，都在中海。问题是他们本身就有许多订单要做，经常天南地北地飞。记者想采访，也找不到人。 好不容易，才在附近城市，逮住了一个人。 保罗先生！ 他在附近的大城市，负责一个大公园项目的雕塑设计。这不是单独一个雕塑，而是成套的雕塑组合，十里公里园林景观，都要有雕塑点缀。 在记者们找到保罗先生的时候，他正带领着团队在公园漫步，探讨设计方案。 冷不防，一堆记者冒出来，长炮短炮对着自己，保罗先生本人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然后发现不对，连忙放下来。 录像正式开始，镜头中的保罗先生，脸上充满了困惑：“你们这是……” “保罗先生，请问你认识白叶吗？” “……对于白叶，你是什么看法？” “你在竞标中，输给了一个外行人，那是什么心情？” “关于这次竞标的黑幕，你想说些什么……” 记者们的一个个问题，或是直截了当，或是暗藏玄机，让保罗先生发懵。 好半晌之后，他才搞清楚了状况。一瞬间，保罗先生笑了，收敛了心神，不动声色道：“大家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白叶呀，我自然认识。” 保罗先生心中感叹，那个小子要一飞冲天了吗？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际遇，真是让人…… 说不上嫉妒。 毕竟从竞标会上回来，他就查了白叶的资料，也明白对方这大半年来的状况。 他也没同情，反而很佩服。一个人身在深渊，在谁也不看好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以这样的方式爬上来。 毫无疑问，像白叶这样的天才，谁也掩盖不住他的才华。 给他一点阳光，他就能还你一片灿烂辉煌。 对于这样的人。 贬低？ 打压？ 构陷？ 蠢材都会这样做。 保罗先生很聪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他不假思索，微笑道：“如果你们为竞标的事情而来，那么我可以直接告诉大家，输给了白叶的作品，我心服口服，没有半点怨言。” “……啊！” 这个答案，自然让几个记者哗然。 毕竟在采访的时候，高博的评论文章还没上传呢。现在看到保罗先生，好像对白叶很钦佩的样子，自然让他们惊讶。 在惊讶之余，几个记者又连忙追问原因。 “他的雕塑作品，由于签了保密条款，我不能多说。” 保罗先生郑重其事道：“但是我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伟大的艺术珍品，甚至能在雕塑史上留下光辉的一笔……” 第38章 中海之巅 保罗先生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如果说邓少英、彭拜选择白叶的作品，有可能是中海美院的偏袒，但是保罗先生这样的失败者，总不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帮白叶说话吧。 要知道，保罗先生与中海美院，可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作为雕塑名家，他完全可以不卖中海美院的面子。 所以他说的，应该是实话，真心话。 这样的赞誉，在众人震惊之余，也想到了一个名词。 捧杀…… 把白叶捧得高高的，再看他摔下来，肯定很惨。 问题是保罗先生，有必要这么做吗？他什么身份地位啊，有名的大雕塑家，不可能为了抬高白叶而作践了自己。 哪怕捧杀了白叶，也得不偿失啊。 搞不懂！ 一些人困惑了，迷茫了。 他们还是不敢相信，白叶的雕塑作品，真的那么厉害。 留名雕塑史，那可是极少数人的待遇。基本上每一个名字，要么是为雕塑艺术推广作出了贡献，要么是改革创新了雕塑技法，要么是雕塑工艺的集大成者…… 总而言之，能在雕塑史上留名，绝对是无上的荣耀。 当代雕塑家，名家辈出，大师如云，也没人敢说自己，一定可以在雕塑史上留名，凭什么白叶可以办到？ 这不艺术…… 不过高博的评论与保罗先生的采访，也确实引发了强烈的反响。 普通人还好，不关注艺术圈的事情，没什么特别感受。但是与之相关的从业人员，就有点儿坐不住啦。 “快，联系白叶。” “他电话号码是多少……” “直接去中海找人！” 利益为先，一些画廊主，艺术商人，纷纷出动了。至于风险……这年头做生意，怎么可能没风险呀。况且风险越高，也意味着回报越大嘛。 一时之间，四方云动，荡起了波澜。 只不过这时候，白叶也顾不上关心网上的舆论发展了。他现在与曹象，来到了一栋矗立云霄，还在装修的摩天大楼之中。 “中海之巅！” 曹象介绍道：“中海最新地标，重点打造的中心大厦，总投资超过一百五十个亿，建筑主体一百一十八层，高达六百多米。” “可以说，这是目前全国，最高的大楼建筑。” 曹象娓娓道：“项目的设计者、总工程师，就是彭拜院长。近几年来，他的全部精力，基本耗费在这栋大楼上啦。” “嗯嗯。” 白叶点头，表示理解。 相比投资一百五十亿的超级大厦，那个十几二十亿的体育馆，确实不算什么。 人家不加关注，也十分正常。网上激烈的舆论，鼎沸的舆情，或许对于彭拜来说，不过是一缕轻风，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甚至白叶也在怀疑，彭拜到底知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格局不同，关注的事情，自然不一样。比如说白叶现在，就比较关心等下正式签了合同之后，是不是马上就可以拿到钱了。 雕塑作品的设计方案，被市政大厅采纳了，肯定要发钱的好不。 至少多少钱？ 这个嘛。 在原时空，城市的雕塑创作，有严格的收费标准。 根据雕塑家的等级不同，再按照雕塑工程总造价的百分比计算。 总造价包括，雕塑艺术塑造与定样制模工程、雕塑成品制作与安装工程、雕塑成品运输与基座基础工程等计价项目之总和。 重要的公共场所雕塑，一类雕塑家按总造价的百分之25~30计算。二类雕塑家，按百分之18~23计算。三类雕塑家，按百分之10~15计算。 如果一件城市雕塑，从设计到创作出来，再完成安装摆设，全部的价格是一百万，那么雕塑家最多能获得三十万的报酬。 当然，特约雕塑名家的设计费，又是另外计算了。 理论上，应该高于百分之三十。具体多少，就要协商啦。说到底，还是要看名气，以及甲方的豪爽程度。 毫无疑问，市政大厅有钱，已经投资十几二十亿建造体育馆了，也不在乎在雕塑创作上多花几百万，来个锦上添花。 不过呢，也要承认…… 几百万那是韩林大师、保罗先生的价格。 白叶相比两人，不管是名气，还是业界积累的人脉，以及…… 算了，没得比。 所以他的价格，又是另外算了。 不过当白叶，看到了合约条款上，那一串零之后，他也表示满意，随手签下自己名字。至于激动、兴奋、狂喜…… 那不存在的，他好歹也阔过，身家好几个亿。 区区两百万，岂能让他失态。 颇有大将之风。 他的平静，也让旁边的人，高看了他一眼。 毕竟决定采用了白叶的雕塑设计，他的底子肯定被市政大厅查得干净，确定他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批准了专家组的决定。 还是那话，高度不一样。 白叶的“污名”，在一些人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但是旁边的人，却知道身处舆论漩涡中的白叶，现在也算是个穷人。 一个穷人，在面对两百万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异色。这不管是城府，还是心机，或者自控力，都说明白叶心理素质强大，有艺术家的风范。 在白叶签名之后，那人顺势收起了合同，起身微笑道：“白叶先生请，老师在等你。” 哦？ 白叶一怔，跟着那人走了。 在旁边的办公室，他看到了彭拜。 不仅是彭拜，还有他的团队，几十人围坐在巨大的办公桌边上。在桌上摆放着中海之巅大楼的模型，以及一层层的构架。 看到白叶进来了，众人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好奇、惊讶、探究、审视…… 各种神色混杂，就是没有鄙视。 毕竟作为彭拜的亲信、心腹，保密协议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纸空文，所以他们也看到了，白叶为体育馆设计的雕塑，空中之鸟。 再挑剔的人与要承认，这一件雕塑与体育馆的风格浑然一体，搭配完美。 甚至有人觉得，雕塑用在体育馆上，简直就是浪费。 作为行业中的精英，对于有才华的人，他们可以欣赏，可以羡慕，可以嫉妒，甚至可以仇视，就是不能鄙视。因为他们没资格瞧不起比自己厉害的人物。 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早被行业淘汰了，也谈不上什么精英。 “白叶来了。” 彭拜抬头，挥了挥手：“你自己找个地方坐，等我一会儿。” 有什么事情吗？ 白叶心中也在揣测彭拜的用意，不过念头转了几转，也没有什么收获。他索性不想了，他环视一眼，也不在办公桌边上凑热闹，直接跑到角落椅子坐下。 与此同时，彭拜语气激昂，似乎在阐述自己的理念，“你们要把整个中海之巅，看成是一座垂直的城市，一座自下而上的超高层文化系统。” “所以在装修设计上，你们要多考虑人文元素，以及人性的关怀。” 彭拜强调道：“中海之巅的存在，不仅要成为中海的标志性建筑，也要成为中海百姓的精神空间……” 第39章 好扎心 彭拜的野心不小啊。 白叶听到这话，也有几分感叹。 不过人家作为世界级顶尖的建筑设计师，就该有这样的胸襟。 “所以建筑的底层，可以安排成多功能厅，用来演出戏剧，举办文化展览活动。上面的一到三层，可以建成博物馆，收藏艺术品。” 彭拜娓娓而谈：“上去的三十七楼，五十八楼，可以设置成图书馆、音乐厅。一直上去，六三层、七十二层、八十一层，还可以添加新的文化内容……” “总而言之，一百一八层建筑，可以看成是一条垂直的街道，垂直的生活态度，大家生活在大楼内，就像生活在城市里，一路往上走，就像是在逛街，不断地有新发现，而不是单调无味地在办公。” “现在城市的人们，物质生活比较丰裕了，但是精神文化生活却比较匮乏。我希望打造一个精神生态文明圈，让他们在冰冷的建筑中，感受到一丝丝温暖。” 彭拜轻叹道：“所以你们在装修布局的时候，要扣准主题始终贯彻我这个理念，合理安排各方面的元素。” “好的老师。” “明白……” 几十号人连忙点头。 就在这里，有人开口道：“老师，那么顶层的空间，怎么办？整栋大楼的核心TMD，防御系统装置，就安装在顶层，以保障建筑本身的防火、防震、防风功能。” “全部的装置，高达一千吨重量。关键是阻尼器的配件很多，但是在我们的设想中，最顶层的空间，需要打造一个观景平台，面向公众开放，让大家可以在中海之巅，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观。” “一方面是防御系统，一方面是景观需求，两者怎么协调？” 那人求教道：“老师，这事还需要你拿主意。” “……知道了。” 彭拜沉吟了下，才开口道：“这事回头，我们再仔细研究，然后商量方案。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了，你们回去把内容整理清楚，有什么想法，或者发现了什么问题，再单独找我来汇报。散会！” 他很干脆起身，一帮人也识趣，三三两两告辞。 转眼之间，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在收拾文件资料。 然后彭拜向白叶走去，和煦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有。” 白叶连忙摆手，起身相迎。 “坐！” 彭拜手掌按了按，就坐在白叶旁边。他拿起了保温杯，喝了口茶之后，才笑道：“你的新雕塑，非常不错。” “你也看到了？”白叶眉毛一挑。 彭拜解释：“尽管我平时，不怎么关注外界的事情。但是我几个学生，他们要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会与我分享。” “你新创作的雕塑，这么有艺术价值，如果他们没告诉我，那就说明几个人的审美能力退化了，需要回炉重造。” 彭拜轻笑道：“幸好他们眼没瞎，没堕落到这个地步。” “谢谢。” 白叶看似谦逊道谢，实际上却是把彭拜的夸赞，照单全收了。 这态度也让旁边几个人侧目。不过彭拜的眼中，却多了几分欣赏之色。他觉得白叶坦诚，作品好不好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要是作品不好，别人夸奖是虚伪，自己谦虚也是虚伪。 要是作品牛比，面对别人的夸赞，却还要谦逊表示自己有所不足，这要么是心虚没底气，要么就是……虚伪的虚伪。 彭拜最讨厌这种虚伪了。 以前没资格，他还需要违心迎合。 但是到如今，基本是别人迎合他，不需要他迎合别人了。所以喜怒由心，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言行尽是真性情。 他说白叶的作品不错，那就是真不错。 如果白叶自己否认了，那么他对白叶的评价，肯定会减几分。 没想到这小子，自信心很足嘛。 一瞬间，彭拜心中冒起一个念头，或许…… 不行，不行。 再等等看吧。 电光石火之间，彭拜又把这个念头压下了，表面上却很正常，继续道：“合同你签了，那么空中之鸟雕塑，也该进入铸造的流程啦。” “尽管时间充裕，有三个月给你筹备。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尽快动工，期间我不仅会派人去检查，甚至还会亲眼过目。如果你让我不满意，就算是签订了合同，我也有终止的权力。” 是权力，不是权利。 彭拜不是威胁，反而是一种告诫、提醒。 毕竟按白叶的设计，空中之鸟以金属铸造，高达三十米。 这样的铸件，对于工艺的要求可不低。不管白叶是自己铸造，还是与人合作铸造，也需要时间慢慢摸索、研究。 要是延误了工期，耽搁了市政的安排，这对白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了。” 白叶点头，清楚彭拜的一片好心。 当下他直接表态：“只要钱到位，我马上开工。” 有钱万事足，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彭拜再鼓励几句，就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白叶自然识趣，立即起身道：“多谢彭老师的指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行，那回头再联系。” 彭拜送白叶到走廊，转身就进入办公室，继续忙碌。 “再见！” 白叶与曹象汇合，顺着电梯直下。 在地下停车场，曹象开着车子，缓缓驶上了公路。白叶坐后座，打开了车窗，回望高入云霄的摩天大厦。 “怎么了？”曹象问道：“彭拜找你，聊了什么？” “让我尽快开工。” 白叶回应一句，忽然问道：“曹象，你知不知道彭拜与他的团队，设计中海之巅的报酬是多少啊？” “这个我不清楚。” 曹象愣了下，才回答道：“不过按照行规，以他的江湖地位，以及中海之巅的投资数额，他的设计费起码在十个亿以上。” “十亿！” 白叶睁大了眼睛。 “只多不少。” 曹象十分肯定，然后解释道：“不要觉得，这钱很多。你要知道，中海之巅从设计再到建筑、装修，基本是他负责的。这个工程历时三年，三年十亿，平均每年才三亿多的收入。这对于世界顶级团队来说，不算多大的利润。所以在这事上，彭拜应该只是收了友情价。” “十亿还是友情价。” 白叶好像吃了柠檬，酸溜溜道：“这友情真值钱。” 曹象看出来了，又解释道：“这是世界级顶尖建筑师才有的待遇，要知道在全球范围内，像彭拜这样的设计师屈指可数。” 不管是什么行业，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肯定很富有。 “还是羡慕。” 白叶叹声道：“你说我当年，为什么不去学建筑呢？” “……” 曹象忍不住了，直接吐槽道：“你别想太多了，要知道有些人，就算去学了建筑，毕业之后未必能当建筑师，最大的可能还是去搬砖。” “好扎心。” 白叶耸了耸肩膀，抛却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聊起了正题：“回头钱到账，就要开工了。咱俩的队伍才开张，首先要做些什么呢？” “工作室。” 曹象冷静道：“雕塑不是绘画，你需要一个专业的工作室，才可以安心创作。” “这倒也是。”白叶认同。 在说话之间，两人也回到了公寓，才一下车就被人包围了。 第40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白叶才走下车，就发现许多人涌了上来。 咔嚓，咔嚓！ 光芒闪烁，长枪短炮。 这阵仗，白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幸好曹象反应不慢，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然后沉着叫道：“大家克制，不要推，不要挤。” “白叶，对于高博的评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叶，保罗先生公开批评你，你打算怎么回应？” “白叶，很多人骂你丑，你难受吗？” “……” 白叶定神，也才算是看清楚了，原来这些人是记者啊。不过第一个问题还好，剩下的问题是什么鬼？ 保罗先生批评他？ 拜托，那明明是赞美好不。 大家骂他丑？ 那些人是瞎……不对，应该是骂他的作品丑吧。 啧啧， 白叶回味过来了，这些记者的话里，基本隐藏了陷阱。 各种挑拨，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不等他回答，旁边的曹象已经冷着脸，喝声道：“请各位媒体朋友注意言辞，不要断章取义。另外还有，今天白叶外出工作，也有些累了。不方便回答大家的问题，所以抱歉大家让一让，他要回去休息了。” 说话之间，曹象给了白叶一个眼色，让他离开。 主要是这些记者，分明对白叶存有偏见，或者居心不良，来者不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采访之中设下了诸多的陷阱。 这样的采访，没有半点诚意，何必浪费时间。 白叶心领神会，立即保持沉默。再与曹象合力，朝公寓挤去。 这些记者自然不会相让，纷纷围堵起来。 各种话筒，录音笔之类的东西，快要戳到两人的脸上去啦。 问题也更是愈加的犀利。 或者说，恶劣。 有的人更是故意揭白叶的伤疤。 “白叶，你的前老板李东兴还在坐牢，你却独善其身，彻底洗白了自己，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啊。” “白叶，你是不是觉得，抽象油画已经无路可走了，才决定改行进军雕塑。” “白叶，中海美院许多学生认为，你让学校蒙羞，你怎么解释？” “……” 几个尖锐的问题，也让曹象的脸色一沉。 他可没忘记，大半年前也有记者提了类似的问题，关于李东兴的问题，直接激起了白叶的怒火，差点打了记者。 前车之鉴，他急忙回头，才想安抚白叶。 没有想到，白叶却很淡然，仿佛成了聋子，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些记者的言论，在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放心里去。 见此情形，曹象安心了，然后眼中冒出火焰。 一次两次就算了。 现在还来，没完没了是吧。 他轻轻攥紧了拳头，白叶是名人、艺术家、公共人物，这样的身份对他来说，不仅是一种约束，更是禁锢。 所以才有人丧心病狂，故意挑衅无是生非。 说到底，就是料准了白叶不敢动手，也不能动手。 可恶…… 曹象指尖发白了。 他也恨不能挥拳头砸烂这些人的嘴。 “白叶在这里。” 冷不防有人叫唤一声，紧接着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响起。 在一帮记者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道从什么角落，忽然涌出来一大群人，然后毫不客气把他们挤得七零八落，惨叫连连。 “啊，你们干嘛。” “别踩我脚。” “我的摄像机……” “别推。” “眼镜，我的眼镜。” 一帮记者晕菜了，鸡飞狗跳，十分凄惨。 但是没人理会他们，新的人群团团把白叶与曹象围住。 在这一瞬间，两人都吃了一惊，眼神充满了警惕。不过没等他们有所反应，这些人十分的热情洋溢，一个个露出灿烂的笑脸。 “白先生您好，我是艺术空间总监，这是我的名片。” “我是魅力时代画廊……” “绿林艺术馆！” “环城美术公司！” 在自我介绍的同时，他们也纷纷奉上了名片。 这笑脸，这态度…… 也让白叶与曹象面面相觑，有些错愕发愣。 怎么回事？ 或许是察觉到两人的惊讶，一个人连忙笑道：“白先生，我们画廊想与你合作。” “还有我们艺术馆也是，我们馆长说了，只要白先生与我们签约，我们直接启用A级艺术家条款，其中包涵了优厚的待遇。” “白先生，我们公司的推广能力，有目共睹。不管是在线上，还是在线下，都有我们的销售网络点，请您深思熟虑。” “……一百万签字费！” 由于竞争对手的存在，一些人按捺不住，直接抛了底线。 曹象一怔之后，立即反应过来了，他控制心中的欣喜，立即接过这些名片，然后说道：“大家不要着急，我是白叶的……助理，有事可以先和我谈。他今天出去办事也累了，麻烦大家让一让……” 在他的安抚劝说下，旁边的人群倒是十分配合。 因为这些人，又不是别有用心的记者，只要有与白叶联系沟通的渠道。不管是与白叶本人商量，还是与曹象商谈，都一个样。 “这事交给你了，我先回去。”白叶也趁机进入公寓。 他回到住宅，给自己沏了壶茶，又等了大半个小时，才见曹象推门进来。 尽管曹象还是冷着脸，但是看他轻松的步伐，以及舒展的眼眉，白叶就知道他的收获肯定不小。 不过白叶也没着急询问，他倒了杯茶递过去之后，才开口道：“曹象，我该换地方了。” “什么？”曹象愣了一愣。 “换个地方住，隐秘一些，也安全一些。”白叶提醒。 曹象目光微凝：“有道理。” 不管是那些记者，还是画廊主、艺术商人，轻易能打听出白叶的住址，直接找上门来。毕竟公寓不是小区，没有保安的存在，今天只是在楼下守候，明天会不会在外面堵门啊？ 这对白叶来说，也算是一种隐患。 “要不然，一会儿……我在外面给你订个酒店。” 曹象沉吟道：“这几天，你先住酒店，等我找好了地方再搬走。” “行，就这么办。” 白叶没意见，反正公寓也是租的，随时可以走。 “还有工作室。” 曹象拿了本子和笔，问道：“对于工作室的配置，你有什么要求？” 新住宅，工作室，两件事情，完全可以一起办。 “空间不能小，要有良好的光线，最好是开了天窗的光线。还有小型加工车间，天吊，小型轨道，排风、吸尘系统……” 这事白叶也有经验，他本身就开过工作室，对于工作室的布置一清二楚。 在列举了一堆必备的条件之后，他才意犹未尽道：“先这样配置吧，有遗漏的话以后再补上也不迟。” “明白。”曹象点头，合上了本子。 心算了片刻，他才说道：“按照你这些要求，工作室的投入可不少。” “我知道。” 白叶躺下，叹气道：“到手的两百万，还没捂热就要飞了。” 他爱钱，不过更清楚，这是必需的投资。 没投入，哪来的回报。 “没关系。” 曹象嘴角勾了勾，似乎是在笑：“千金散尽还复来，刚才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一堆人等着给你送钱呢。” 白叶很冷静：“他们……靠谱吗？” “良莠不齐！” 这是曹象的评价。 第41章 哪来的脸？ “一些人感觉还行，虽然也有占便宜的心思，但是实力还是有的。剩下的人呢，多数是滥竽充数的那种，或者干脆是皮包公司，想空手套白狼呢。” 曹象蔑视道：“他们就是带着侥幸心理，希望你什么也不懂，或者智商不在线，听信他们的忽悠，然后大赚一笔。” “你直接说靠谱的吧。”白叶耸肩。 至于不靠谱的，他没耐心聆听。想忽悠他……或许他的前身会上当，但他可是老油条，相互忽悠起来，谁上当也不一定呢。 “你看这个。”曹象把一张名片弹过去。 白叶顺手接住，看一眼就愣了：“美术出版社……这是什么玩意？” “一堆人之中，我觉得这个最靠谱。” 曹象解释道：“这个出版社，想要你的素描画组版权。” “版权。” 白叶愣了，迷惑道：“要版权干嘛？” “发行卖啊。” 曹象有点奇怪，干脆解释道：“说白了，就是要你的授权，然后把素描画组做成装饰画，或者其它贴纸之类的东西出售。” “诶？” 白叶瞪大了眼睛：“这需要授权……咳嗯，懂了。” 他立即意识到，这不是原时空啊，盗版盛行，不问自取的事情，没办法追究。在这个世界可是有完善的版权制度，绝对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那个出版社在中海也比较有名气，实力不错，销售网络覆盖江南数省。关键是他们也有诚意，给了两个方案，任你选择。” 曹象继续道：“一个方案是买断，给你一大笔钱，买断授权。以后他们想怎么印刷制作，想怎么营销出售，有多少利润，都与你无关。另外一个方案就是分成，你给他们授权，他们负责推广销售，再按百分比给你算钱。” “两个方案，各有优劣。” 曹象分析道：“买断来钱快，分成细水长流。当然，不管是买断，还是分成，具体给多少钱，也需要慢慢商榷。” “没错，一定要谈判。”白叶深以为然。 他忽然想到了，在原时空毕加索的作品《牛的变形过程》，那可是风靡全球，经久不衰的经典之作。他在很多地方，包括学校、图书馆、酒店，还有很多人的住宅中，都见过这幅作品印刷的装饰画。 这可是广袤无垠的市场。 一瞬间，白叶也有了决定：“分成，必须是分成，而且还是非独家的授权分成。” “你确定？” 曹象一怔，随之提醒：“非独家的分成，价格肯定不高的。独家的授权，基本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分成。非独家的话，只有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左右。” “就是非独家。” 白叶坚定道：“我相信牛的变形过程，这组作品的销售量，肯定不会让我失望，说不定还会有巨大的惊喜。” “是吗？” 曹象点了点头，也没再废话。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非常清楚。白叶有了决定，他负责帮忙争取最大利益就行了，而不是越俎代庖，帮白叶做主。 多少经纪人，就是想不通这一点，与艺术家闹矛盾，喜欢对艺术家指手画脚，自作主张安排一切，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分道扬镳。 “除了这个出版社，另外还有靠谱的吗？”白叶问道。 要知道，置办一个工作室，投资绝对不会少。特别是他对于工作室的要求不低，各种基础的工具是基本的东西。如果还要另外添置特殊的用具，肯定得加钱。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一样，如果只是随便玩玩，投资不会很多。 但是想玩精，玩深入，最终都要烧钱。 在原时空，白叶的几个亿身家，其中有一个亿，就是工作室的价值。 由此可以知道，这是多么耗钱的玩意。虽然说穷有穷的玩法，富有富的乐趣。不过有钱人的快乐，穷人根本无法想象。 由奢入简难啊。 “其他的……说靠谱也不靠谱，说不靠谱也有点门道。” 曹象轻声道：“现在找上门来的，多数是中海本地的一些中小型艺术馆、展览室、画廊主，他们想和你签约，却不具备推广你的能力。说白了，他们本身就是想借你的名气，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亮嘛。”白叶笑了。 艺术家为什么要签约画廊、艺术馆之类的，不就是求名图利吗？如果画廊、艺术馆，不能帮艺术家实现目的，谁愿意签约呀。 “我在别人的眼中，很愚蠢吗？” 这是白叶的疑问，凭什么有人觉得，本末倒置的事情，他会干？ “嗯。” 曹象确定道：“由于李老板的事，你在别人的眼里，应该……不怎么聪明。” “……” 白叶忽然无话可说。 前身的锅，含泪也要背着。 “签约的提议，我已经帮你否决了。”曹象又继续道：“不过否决之后，我才知道这只是试探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主要是想与你合作。” “怎么合作？”白叶有点兴趣。 “他们对你在学校制作的那个雕塑很感兴趣。” 曹象才说着，就被白叶打断了。 “那个不行，被邓院长要了，准备收藏在学院陈列室中。”白叶解释道：“这是好事，也是一种荣耀，我不可能讨回来。” “这个我知道，他们也清楚。” 曹象解释：“所以他们要的作品，是另外版本的雕塑。你在学院工作室的时候，不是也提到过了么。那个雕塑最好用青铜铸成，质感才最好……” “啪！” 白叶一拍手，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了。 他居然忽略了这事。 要知道，在艺术行业，一些艺术品，特别是雕塑，有很多个版本的。也不能说，这些版本是复制品，因为它们基本是出自创作者本人之手。 比如说空中之鸟这件雕塑，在原时空至少有七八个版本。 每个版本都是布朗库西自己制作的，而且其中的形态，都有一定的区别。 说到底，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在每个时间段，都有新的想法，而且加以实践。所以很多艺术作品，形态很相似，属于一个系列，数量非常多。 大师还有点节操，一个系列的作品，有七八个版本，就已经算多了。 但是也有许多艺术家，靠一件作品扬名之后，就处于吃老本的状态，然后不加节制的自我复制，搞了几十个版本出来，把自己的声名全毁了。 涸泽而渔，这也是艺术行业的乱象之一。 所以白叶思索片刻，就摇头道：“这事不急，等工作室置办好了，再研究吧。” “了解。” 在这件事情上，曹象不打算发表建议。 “等工作室搞好了……” 白叶的指尖，在桌面上敲打片刻，忽然问道：“曹象，你觉得把陈大器招进我的工作室怎么样？” “啊？” 曹象愣了，半晌没回应，这真是出乎意料的决定。 白叶自言自语：“空中之鸟，工程量也不小，我自己一个人搞定，多少有些吃力。要是有个助手帮我分担一下，肯定轻松省事多了。” “陈大器这个人，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主要是我们关系又好，同班同学啊。我这么重义气，现在发达了，没理由不关照提携他一把，对不对？” “……” 曹象沉默了。 他很想问一句，你哪来的脸？ 第42章 这是要飞了啊 “……你自己决定吧。” 曹象没耐心聆听白叶的自吹自擂，直接甩手走了。招揽助手，那是白叶自己的事。他要去与出版商谈判，还要去筹备工作室，没心思浪费时间。 “慢走，加油哦。” 白叶挥了挥手，总算找回一点当老板的乐趣。 时光流逝，转眼大半月过去了。白叶身上的热度，也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毕竟他离开了公寓，呆在隐秘的酒店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根本找不到他，也无从下手。 说实话，他忽然这么低调，也让一些人感到惊奇。 毕竟在一些人的印象中，白叶咸鱼翻身之后，应该和以前一样，拼命保持曝光率，承接各路记者地采访，折腾出动静来，通过炒作维持人气。 但是没有想到，对方风光一把之后，就找不到人影，好像故意要躲开尘世的喧嚣一般，根本不露脸啦，这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转性子了吗？ 一些人遗憾，无可奈何。 他们不怕白叶飘，就怕对方稳。 有底气的人，从来不需要什么“人气”、“流量”，只靠作品说话。 一个经历了蜕变，洗尽了铅华，开始重视作品的人，才当得起艺术家的称呼，也是最让人忌惮的…… 南山艺术街。 邻近中海美院，旁边又是大学城、植物园、南山湖，位置得天独厚。 一公里长的街道，大大小小的店铺鳞次栉比，画店、展览室、图书馆、咖啡厅、茶楼，以及珠宝首饰精品店，在街上错落分布。 不大的街道，没有车辆驶入，只有茂密的树荫，以及密集的人流穿行。 来这里逛街的，不仅有艺术爱好者，还有大学城的学生。不过更多的还是喜欢小资情调，拍照打卡的……游客。 毕竟在街道建筑的墙壁上，可是有不少喷绘、涂鸦、壁画。尽管没有大师的手笔，但也是精心描绘的作品，有些甚至出自中海美院导师之手。 有些新开业的商家，还把壁画当作噱头，聘请美院的学生当场制作，吸引群众游客的关注，给自己商店打广告。 所以艺术街上，也经常可以看到街头喷绘、挥毫泼墨等行为。再加上卖唱的，画素描肖像的，以及各种行为艺术的表演。 形式多样的活动，自然吸引了大量的游客汇聚。 人气旺，商家肯定更用心的经营，如此循环往复，自然达成完美的平衡。 不过也有人不喜欢看热闹，只想安静地坐在咖啡厅中，欣赏一身洛丽塔装束的服务员在厅中走来走去，华丽的裙角飞扬，充满了青春可爱的气息。 “……好地方啊。”陈大器轻声感叹。 “不错吧。” 他的朋友笑眯眯道：“前几天才开业的咖啡馆，主打可爱风。一经推出，立即火爆整个朋友圈，天天爆满。我也是好不容易，提前两天预定，才抢到了座位。” “嗯嗯。” 陈大器重重点头，竖起大拇指称赞：“还是你厉害。” “那是。” 朋友坏笑道：“所以这顿你请。” “……” 陈大器脸色垮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请我来喝咖啡。” “喝咖啡是关键吗？欣赏美……” 朋友才想往下说的时候，一个洛丽塔妹子走过来了，他立刻改口道：“观赏咖啡馆的艺术挂画，才是重点好不好。” “挂画？” 陈大器抬头打量。 不得不说，咖啡厅的装潢，非常的文艺、高雅。具体的布局、隔断、装饰什么的，也不必多提了，反正很有格调。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墙壁上的挂画。 白色的墙壁，一块块装饰画，题材立意不同，但多数是素雅的风格。 小清新，十分养眼。 但是当陈大器，目光一转之后，他的视线就凝固了，瞳光收缩了下，然后睁大眼睛：“那、那、那……他的画，怎么也在。” “什么？” 朋友顺势看过去，却没锁定目标，所以很困惑。 “素描画组。” 陈大器眼神复杂：“那头牛……” “哦，看到了。” 朋友目光一转，就在对面的墙壁上，看到了一幅装饰画。 画里的内容，分为十二个组格，排列整齐。其中十一组格，是一头牛的变形过程。只有第十二组格，是一个签名与日期。 不管怎么说，画组印制清晰，很有韵味。 当然，朋友却知道，这不是关键。他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这不是白叶的作品吗？真迹应该是在学校吧。” “问一下。” 陈大器招手，过了片刻，才有服务员过来，软声软语道：“两位帅哥，要点什么呢？” 陈大器听着，心里也跟着软了。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指着墙壁的装饰画，露出最和善的笑容问道：“那画在哪里买的？或者是你们自己制作的吗？” 服务员妹子一听，立即甜笑道：“两位帅哥真有眼光，许多光顾我们咖啡馆的人，都在打听这幅画。所以这幅画，本来外面的画店有卖的，现在都被抢光了。所以你们要买的话，最好去市中心，一些较大的画店，才会有卖。” “啊？” 陈大器愣了愣：“很抢手？” “是的。” 妹子声音很糯，耐心回答道：“其实我们咖啡厅的老板，也经营了一家画店。听他说这幅画半个月内，就已经卖了将近五百幅。” “这还是他自己的店，不包括其他店铺呢。” 妹子笑道：“还有一些回头客，在喝咖啡的时候，向老板报怨怎么不多拿货，害得他们买不到画，然后纷纷向老板下定单……” “……多谢。” 陈大器与朋友面面相觑，眼睛不禁流露异色。 等服务员妹子离开，朋友才低声道：“白叶……这是要飞了啊。” 作为美院学生，他们也算是半个业界人士，尽管没有完全进入艺术圈，但是对于艺术圈的一些常识，还是有所了解的。 最起码他们知道，装饰画也是衡量一个艺术家在市场受欢迎度的指标之一。 但凡是艺术佳作，真迹昂贵是必然的事情。普通人肯定买不起真迹，这种情况下，价格比较低廉的替代品，就成了大家的首选。 替代品卖得越火，也越说明了艺术家的作品，具备了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这是群众基础，也可以反哺真迹，这也是名家大师的必经之路。 所以陈大器的朋友，才有这样的感叹。 陈大器沉默了片刻，才撇嘴道：“……飞就飞，反正和我们没啥关系。” “也是。” 朋友一笑：“确实和我没关系，不过他不是你同学吗？当年你和他可是一个班的，或许还是同桌呢。” “……什么同桌啊。” 陈大器白眼道：“大学哪有固定的座位，都是随便坐的。” “那你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朋友好奇询问：“感觉你平时，对他的怨气很大啊。” “当然是……” 陈大器才开口，忽然又止声了，沉默不语。 “对啊，为什么？” 冷不防，后面有人问道：“我也很好奇这件事情” 第43章 大树底下好乘凉 听到了声音，陈大器与朋友，立即回头观望。 一瞬间，两人愣了，傻了眼，还有几分窘色。毕竟在背后说人是非，还当场被人抓了包，很尴尬的好吗。 来人自然是白叶，他就坐在旁边，举起了咖啡，笑嘻嘻道：“好巧啊，你们也来看……喝咖啡啊。” “……嗯啊。” 陈大器的朋友，忽然起身尬笑道：“那个……人有三急，我去趟卫生间。” 他不讲义气，直接溜了，消失在拐角。 留下陈大器，单独面对笑吟吟的白叶，忽然感觉压力好大。 笑面虎，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居心险恶。 陈大器脑海之中，闪过了许多的词汇。他莫名心慌，有点儿紧张，吞着喉咙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别乱来呀，我不怕你……” “以前我打过你？”白叶认真问道。 他在琢磨，他的前身有暴力倾向，难道不是抹黑？ 陈大器眨了眨眼，认真想了想，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那你怕什么。” 白叶顺势坐下来，好奇道：“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协和的矛盾？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没放下。” “……” 陈大器表情变了，脸色阵青阵红。 过了会，他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来干嘛？不对……你喝你的咖啡，坐自己的位置上喝就好了，凑我这里来干嘛……我们又不熟，关系没那么好，别来烦我。” 恼羞成怒。 所以责任不在前身咯。 白叶笑了下，忽然问道：“你想赚钱吗？” “诶？” 陈大器愣了：“什么意思？” “想成名吗？” 白叶又问，眼中笑意更浓。 “你……” 陈大器迷糊了，心跳快了几分，又充满了警惕之色：“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我的工作室开张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的团队？” 白叶诚挚邀请：“常言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无论古今，许多著名的雕塑大师，在年轻的时候，也给人当过助手……” “你痴心妄想！” 陈大器根本没听完，就愤然起身，恨恨而去。 “喂！” 白叶阻拦不及，只能扬声道：“你好歹听一下自己的待遇嘛，我可不是黑心奸商老板，压榨剥削自己的员工……” “哼！” 陈大器根本没耐心聆听，直接甩门而去。 这动静不小。 也累得白叶，一脸歉意笑容，向咖啡厅众人赔礼道歉。与此同时，陈大器的朋友，重新走了回来，错愕环视：“人呢？” “学院导师来电话，好像有什么事，让他先回去。” 白叶目光动了动，又露出了笑容：“这位朋友，来喝一杯……我请！” “……这样不好吧。”那人迟疑。 “服务员。” 白叶打了个响指，然后点餐：“卡布奇诺，提拉米苏，哈根达斯……来三份。” “您太客气了。”那人立即坐了下来，挺了挺一大坨腹肌，假假笑道：“太破费，让我不好意思。或者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呀？” “没事，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白叶摆了摆手，与那人寒暄客气，进而谈笑风生。 许久之后，两人才挥手告别，那依依不舍的神态，仿佛多年的塑料朋友在聚会后别离，在伤感之中带着些许……虚伪。 在那人离开了，曹象才忽然闪出来评价：“虚情假意。” “别那么说嘛。” 白叶回头，微笑道：“人家也是为了讨生活。” “或许。” 曹象不予评价，转移了话题：“据我的观察，你授权的画，确实卖得很好。首印十万幅，基本被市场消耗空了。估计过几天，出版社要来找你商谈加印事宜。” “你看着办吧。”白叶不在意加印，只关心一件事情：“关键是让出版社方面，赶紧结算首印的钱，我现在没钱了。” 工作室的投入，比他想象中的大。搞得现在的他，也有些捉襟见肘。 “知道！” 两人走了。 第二天，陈大器又在朋友的邀请下，来到郊外准备烧烤野餐。尽管他也不知道，朋友哪来这个情趣。但是想到昨天，自己不辞而别，他也不好拒绝。 中海很大，人口众多。城市中心建筑密集，郊外相对来说，比较稀疏一些。但是也能够看到，许多庄园、别墅、住宅分布。 特别是绵绵青山下，溪水潺潺旁边，有白墙黑瓦村落。 一派江南水乡的经典格局。 “这是去哪里呀？” 在朋友的带领下，陈大器走进了村庄。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村落环境清雅，白墙黑瓦看似传统的建筑，其实是以现代工艺建造的，干净整洁。 水泥路，电线杆，路灯，基站，一律齐全。 说明村落早现实了现代化。 这样的地方，人家给野餐吗？ 陈大器有点疑惑，不过看到朋友轻车熟路，直接在村中游走起来，他也放下疑问，一路跟着走进其中。 走着走着，陈大器忽然感觉不对，这村落是不是太漂亮了一些。不仅是建筑规划整齐，巷子住宅布局，十分的合理，大小如一。 一栋栋瓦舍的结构，更是高低错落，充满了特别的美感。 什么时候，村落的建筑，达到这样的高度了？陈大器抓了抓头，也有几分失神，等清醒过来了，却发现朋友不见了。 他连忙呼叫朋友名字，在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联系。 在他掏出手机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村子的路牌上，标明了村落的名字。 “洞桥文村！” 陈大器目光一凝，总算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这个地方他有印象，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前几年，建筑学院的彭拜院长，在市政大厅的极力邀请下，专门针对传统村落的改造建设，重点打造的示范点。 据说这个农民房项目，彭院长带领了学院师生，足足调研了一年，设计了上百个方案，才最终确定下来，采用新旧混杂的模式。 既保留了农居瓦舍的传统，又融合现代建筑的标准，更保留了江南水乡的精髓。 自然，留白，天人合一。人与环境，浑然一体。 所以村落在青山下沿溪河而建，周围是农田。但是水泥公路四通八达，又有各种现代化的设施，却保留了传统的水乡韵味。 这样的地方，住得很舒心啊。 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市区比较远，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周末小住还行，要上班的话，住这里不方便。 毕竟对上班族来说，能多睡五分钟都是头等大事，更不用说一个多小时。 不管怎么说，这漂亮的村落，也让陈大器觉得赏心悦目。说实话，对于这地方，他久闻大名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过来参观。 毕竟学业繁重…… 嗯，就是懒。 当然陈大器自己不会承认就是了，没有想到朋友居然带着自己来到了这里，恰好趁着这个好机会，仔细观赏村落的景观。 一会儿再联系朋友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大器也不急着寻找朋友，而是在村中闲逛。 走了片刻，在经过一栋大宅院的时候，宅门没有关上，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就传进了陈大器的耳中，让他忍不住抬眼望去…… 第44章 天下无马 刺耳的声音，还有绚烂的火星，就在空荡荡的宅门中闪现。 这是什么地方？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陈大器的心中，不禁浮现疑问。他多少有点好奇心，忍不住驻足打量。只见宽大的宅院，布局很像传统的四合院，但是又比四合院更高大、简约。 没有斗拱、屋檐、瓦当之类的东西。 但是门墙镂空，一些花式的叠砖却保留了下来。 当然这些零碎的细节，也不算是关键。最吸引陈大器关注的，却是宅院正中间，那高大的主屋中，两二层楼全部打通了，屋顶以透明玻璃覆盖，形成了一个穹顶天窗。 阳光汇聚下来，使得主屋十分的明亮、通透。 让他更惊奇的是，亮堂的宽敞主屋，也布置了许多仪器。有天吊，加工机床，还有3D打印翻模设备，坩埚炉子等等。 这分明是个工作室嘛。 谁的工作室？ 陈大器按捺不住好奇，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走进了宅院。当走进主屋的时候，他才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冒失了。 他才想转身离开，却又听见主屋附近的房间中，传来了刺耳的声音。 一片片火花，就在那个房间迸溅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陈大器告诫自己，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好，然后马上就走。 他脚步挪动，走到了房间门口探望。乍看之下，只见房间应该是创作室，一个戴着防护面罩的人，正在打磨东西。 金属配件与金刚砂轮摩擦，一片星火绚烂。 “这个是……” 陈大器看了眼，目光就固定了。 他觉得奇怪，那个人似乎在打磨一根针？反正在他看来，打磨的东西又细又长，和缝衣服的针差不多大小。 还有就是，在那个人旁边的工作台上，也放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配件。 这些配件都不大，整齐排列在台上。 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用途。 应该要组装的吧。 咔嚓！ 在陈大器琢磨之时，却见那个戴面罩的人，已经停止了工作。对方回头望来，陈大器尴尬了，他手足无措，开口要解释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要说什么？ 无意打扰，敬请见谅。 还是说对不起，我和朋友走散了，来讨杯水喝。 或者…… 在陈大器思绪飘飞之时，那个面罩人却没有赶他，只是拿着打磨好的“针”，走到了工作台的旁边，开始摆弄配件。 正如陈大器所料，台上的配件可以组装。面罩人的手很灵巧，在他的组装下，一件件零碎的东西，慢慢整合起来，逐渐成型。 这期间，陈大器想走，又犹豫。 毕竟打扰了人家，好歹要道歉再离开嘛。 嗯，等下再说对不起。 陈大器安心看下去，才片刻工夫，零零碎碎的配件，就变成了一架精巧的车。 咦。 陈大器有些意外。 这金属构件组装成的车，自然不是汽车，而是古代马车的形制。古代有个词叫宝马香车，或油壁香车，说的就是这种马车。 这种车，很像是轿子，四方似盒，有顶盖，底下两车轮。 做工精巧，模样精致。 陈大器是内行人，注重的不是车形的精美，而是一堆构件组装严丝密合，没有出现半点纰漏。要知道，这可是纯手工铸造、打磨的啊。 构件与构件之间，却不松不紧，仿若齿轮般契合。 这可是极强的把控力，精确到分毫。 问题在于…… 陈大器左右看看，忍不住开口问道：“马呢？怎么光有车，没有马？” 这么精巧的铜车，再配一匹铜马，就是完整的马车摆件。 纯手工打造，上色喷漆之后，至少价值上千。反正就陈大器自己而言，肯定觉得花一两千块钱买这种精美工艺品，一点也不吃亏。 相比价格好几万，又能产量的“手办”，铜马车的工艺，更值这个钱。 “为什么要马？” 面罩人开口了，声音有点熟悉。 但是陈大器也没多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马不成套啊。” “问题是，天下无马啊。” 面罩人的声音，多了几分笑意。 这时候，陈大器终于感觉不对了，他心头一突，急忙退开两步，“你……” “我怎么了？” 白叶摘了防护面罩，笑眯眯道：“虽然说先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但是千里马自己，非要拒绝伯乐的赏识，宁愿骈死于槽枥之间，有啥办法呢？” “你你你……怎么会这里？” 陈大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啦。 “这是我的工作室，我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白叶忍不住吐槽：“中海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道，寸土寸金。我想租个地方搞工作室，在市区找了好几天，单是租金就上百万一年，我脑残才干。” “所以没办法，只能在郊区找了。” 白叶乐道：“最后找到这里来了，地方足够大，租金又不贵。最重要的是，村庄人不多，挺冷清的，工作的时候不扰民。” “……” 陈大器听不下去了。 对他来说，这是炫耀，红果果的炫耀。想他与白叶同龄同届同班，他还在学院读研究生，对方已经开起了工作室。 这差距…… 陈大器怒了，甩手就走。 但是走到门口，一阵风吹了过来，让他冷静了下来。 白叶居然没拦着，这让他有点奇怪。 陈大器皱眉，止步，回头，却看到白叶灿烂的笑脸，坐在椅子上喝茶。在他回看的时候，还举手友好打招呼。 “哼！” 陈大器重重跺脚，却没有离开，反而重新走了进去，质问道：“你处心积虑，把我引到这里来，到底想干嘛？” 他终究不笨，冷静下来一琢磨，就知道今天的事不是巧合。 白叶不答反问：“你觉得我的工作室，还差了什么吗？” 陈大器一听，目光不由得游动。 一个雕塑工作室，按功能区分，需要有放大室，翻模制作室，创作室，工作设计室、辅助设计室，储藏室等等。 另外厨卫、餐厅、宿舍，肯定不能少。 可以说，需求不小。 陈大器扫视一圈，不得不承认，白叶的工作室，基本满足了条件。尽管不能与学校相比，但是就个人工作室来说，已经算是绰绰有余。 “花了多少钱？”陈大器问道，也动了心思。 作为雕塑专业的学生，谁不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啊。 “两百万，只多不少。” 白叶两根手指头，是那么的刺眼。 陈大器目光黯淡，把小心思掐死了。他一个学生党，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所以你不想试试吗？” 白叶诱惑道：“这可不是学校，搞个创作都要申请、登记，一个流程下来，灵感都快要磨灭掉了。在这里，只要你精力充沛，哪怕日夜工作，也都没人管你。” “我说了……不想给你当助手。” 陈大器声音充满抗拒，却没有立即走人。 “不是助手啊，是合伙人。” 白叶拿出了当年忽悠员工的那套话术，勾着陈大器的肩膀道：“加入工作室，不仅有股权的激励，另外你自己创作的东西，也有署名权。” “你今年应该能拿到学位证书，也该考虑就业的前景啦。不管是求名，还是图利，或者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这都是你最好的选择。” 第45章 最大的理由 在劝说的同时，白叶扯着陈大器，走进旁边一个房间中。 那是设计工作室，墙壁悬挂了许多图纸，那是铸造青铜雕塑的工艺流程，以及最终完成作品的实际效果。空中之鸟和特殊形体的工艺图，就悬挂在其中。 从密集的施工流程来看，就知道两件作品的复杂性。 特殊形体还好，属于小件作品，难度在于曲折的形体。但是空中之鸟，不管是优美简约的弧度，还是巨大的体积，对于工艺的要求都很高。 从设计到落实，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所以彭拜才让白叶提前几个月摸索实践，以免不能按时交货。 “这空中之鸟，体积有多大，你心里有数。” 白叶示意之余，继续勾引道：“类似这么庞大的雕塑，在学校的时候，应该没有多少次制作的机会。就算有机会，也是一堆人一拥而上，每个人只负责极小的部分，难道你不想从头到尾参与其中吗？” “这可是很好的机会。” 白叶认真道：“而我才开张的工作室，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机会啦。” 陈大器不说话了，眼神在变换。过了片刻，他挣扎拨开白叶的手掌，然后一言不发直接朝外面走去。 白叶跟行几步，走到了门口，也不继续追赶了，只是叫道：“三天时间，我只等你三天，到时候你没有回复的话，我只好另外再招人啦。” “记住，三天，过期不候。” 白叶强调一句。 陈大器的步伐却没停止，转眼就消失在宅院外面。 曹象冒了出来，淡声道：“他第二次拒绝你了，你还不死心吗？” “事不过三，他会想通的。”白叶有这个信心。 “你怎么认准了他啊？”曹象也有几分奇怪：“换个人不行吗？雕塑学院的学生不少，比他厉害的不是没有。” 招助手而已，又不是找女朋友，要专一。直接招一堆人，来个试用期。谁没本事，不肯吃苦，直接辞退就行了，另外再招，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你不懂。” 白叶转身，笑道：“我们关系好，有默契。” “……” 曹象瞥视道：“讲实话。” 白叶笑了笑，解释道：“这真的是实话，毕竟相比其他人，对于陈大器我们也算是知根知底啦。他有想法，也有技术，关键是这想法与技术，都还没有完全成熟，这意味着他在我的工作室中，不会喧宾夺主。” “而且从几次接触来看，他的性格脾气也不错，符合我对助手的一切期待。” 白叶笑道：“总而言之，年轻，力壮，活，好；耐，操。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另外去找人重新考察呢？” 怎么组建工作室，他的经验不少。 在工作室初期，一定要找对人，避免各种糟糕事。拖后腿就算了，最可怕的是泄密导致工作室遭受毁灭性打击。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等工作室做强做大了，才有资格随便选人。 比如说彭拜的团队，旗下精英无数，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有华丽的履历。但是这样的人物在彭拜面前，却只能毕恭毕敬叫老师。 这就是大佬的权威与地位。 相比之下，白叶肯定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呵护幼苗一样，慢慢经营自己的家业。 “如果他再一次拒绝你呢？” 曹象提醒道：“毕竟看起来，他确实不怎么待见你。” “不会的，我们没有私怨，更没有化解不开的仇恨。” 白叶轻笑道：“他会想通的，如果想不通，这意味着我看走了眼，他这辈子的成就也到此为止了，不值得我花费心思招揽。” “……真现实。” 曹象似是吐槽，转身就走了。 本质上，他也是无情人，没那么多慈悲心肠。 “人生啊，总要学会自己成长，以便适应这残酷的社会。大学这个象牙塔，可庇护不了一辈子。” 白叶抬头，微眯着眼睛，感受太阳的炽烈。 他眼神中隐约有几分追忆之色，怀念自己消逝的青春。 最大的理由，陈大器与他当年，好像啊。 都是那么纯粹，爱憎分明。 …… 野餐不吃了，朋友也不联系了。 陈大器满怀心思回到学院，然后发现一栋教学楼下很热闹，汇聚了许多人。 什么情况？ 他带着疑问，挤进了人群中，顺着人潮走进了学院的陈列室。 在宽大的陈列室中，自然摆放了许多东西。形形色色的雕塑作品，或是镶嵌在墙壁中，或是搁在玻璃柜子里，又或者悬挂在半空。 陈大器参观过多次了，已然不觉得新鲜。 不过这一次，在一个角落中，明显有许多人在围观。不出意料，应该是陈列室中，又添加了新的内容。就是不知道，出自哪位校友、大师之手。 主要是学院收藏太多，许多作品都锁在仓库中。每隔一段时间，就把陈列室的摆设更换一遍，一个学期都不带重复的。 不过这次更新的东西，居然吸引这么多人关注，肯定不差。 不过当陈大器，看到了具体的东西之后，这脸色就垮台了。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大家轮流参观的，竟然是……白叶的作品。 金属版本的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 也要承认，白叶说的很对，与黏土雕塑相比。这件作品，换成金属来铸造，其中的光泽，质感，线条曲面的流畅度，非同一般。 特别是陈设台上，一束暖色调的阳光打下来，映在雕塑身上。 一抹柔腻的光晕，折射进入陈大器的眼睛。 一刹那，一恍惚，他依稀感觉到，雕塑仿佛活了。在他的眼前，好像有一抹幽影，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浮掠而过。 当他凝神定睛再看，才发现这是错觉。 他自嘲一笑，今天太累。 冷不防，就听见旁边有人嘀咕道：“你们发现了没有，看这雕塑久了，感觉好像是有人影在眼前晃……” “咦，你也有这感觉吗？” “不是吧，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 旁边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吃惊极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面的人自然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 “有这么神奇吗？” “师哥师弟，看完麻烦让让啊。” 一瞬间，后头传来不少催促声，也让前面的人，不得不让开了位置。 这其中也包括了陈大器，他心情复杂离开了陈列室。 走到了外面，望着耀眼的大阳，他心里一片迷茫。他就是这样，迷迷糊糊走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办公室中。 眼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皱眉着盯着他。 “主任！” 陈大器失声，惊吓，后背一身冷汗，彻底清醒了。 “有什么事情吗？” 杨主任询问，表情有点严肃。 “没、没……没有。” 陈大器连忙摇头，就想马上离开。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杨主任接了杯水递了过去，然后把陈大器引到旁边的沙发上，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讲。” “这……” 陈大器惊魂未定，犹豫不决。 第46章 风云再起 在陈大器纠结的时候，南山艺术街中，也上演了潮流风暴。 几个比较有人气，环境高雅有格调的艺术馆、展览室中，在最为瞩目的展示台上，忽然更换了新的艺术品。 那是一件金属铸造，形态十分怪异的东西。 在东西的旁边，还有简单的介绍。大部分内容，那是引用高博的评论，介绍了雕塑的独特内涵，以及重大的意义。 再底下，就是作者介绍，白叶的身份，以及获奖情况。 对内行人来说，这些奖项或许也就这样，但是要知道，来艺术馆、展览室参观的人，多数是对艺术懵懵懂懂，或者干脆是外行人。 他们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合影、打卡，签到，发朋友圈。 有专家评论，又有专业奖励，足够应付他们啦。 这也是事实。 一个个喜欢文艺的青年男女，汇聚在艺术馆最显著的位置，要么是独照，要么是合影。他们才不管，这雕塑作品有什么意味，总之能发朋友圈就行。 再加上雕塑的新奇，与众不同，也满足了一些人的猎奇心理。 一时之间，这些艺术馆、展览室，人流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看了朋友圈，发现有人晒了照片，也忍不住来参观一下。 从众的心理，在这一时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也就是这些外行人的功劳，使得雕塑作品的曝光率倍增，自然而然也吸引了一些专业人士的关注。 看到了照片中的雕塑，他们自然有些意外。 大半个月以前，沸沸扬扬的事件，他们不可能遗忘。所以一看雕塑，都不需要再看简介，就知道这是谁的作品。 白叶的雕塑，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 不是在中海美院吗，怎么摆到外面展览了？有人带着好奇心，上网查询了下，才发现不仅是中海美院有雕塑，另外还有好几个版本。 有人收集了详细的数据，做了一个列表帖子，在一些论坛发布。 “这是什么？” “在复刻自己的作品呗。” “想钱疯了吗，居然这么无耻。” 有人看了标题，或者只描了两眼帖子，就迫不及待讽刺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被打脸了，因为认真看了帖子的人都知道，七八个雕塑看似相同，其实在造型细节上，都有变化的。 “首先是材料，有的是黄铜，有的是青铜，还有合金。” “其次是造型，尽管都是昂首挺胸，风驰电掣一样的模样。实际上对比一下，就可以发现其中的曲面，以及飘忽的线条，没有任何的重复。”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来，白叶也没有闲着，他针对自己的作品，进行深入的思考，打算精益求精，不断完善自己的想法。” “大家可以从造型上，看到他的这些雕塑新版本，相比第一版要灵动许多。不管是动作还是曲面，都没有之前僵化，少了几分呆滞……” “总而言之，金属铸成的雕塑，艺术感更强烈。” 在讽刺的评论下来，可谓是好证如潮。许多专业的人士，在前往艺术街观看了白叶的新版本雕塑之后，纷纷给予了肯定。 其中不乏溢美之词，再不济也觉得不错，差评寥寥无几。 而且差评也类似，不挑作品的毛病，只是抨击白叶复制自己的作品捞钱。 对于这样的言论，响应者寥寥，基本上没人理会。原因很简单，之前也说过了。复刻自己成名之作，这是行业中的乱象之一，根深蒂固。 尽管有良知的有识之士，对于这种乱象深恶痛绝，但是大部分业界人士，不会主动去拆穿。一是怕得罪人，第二嘛，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哪天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所以啊，拿这点来攻击白叶，就相当于打了许多人的脸。 聪明人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 最大的弱点，根本无法攻击。作品也无可挑剔，或者说想挑剔也没这个本事。想在鸡蛋里挑骨头，更是不现实的事情。 所以有人怒了。 砰！ 一个鼠标，砸在了墙壁上。 那人还觉得不消气，起身直接把笔记本摔了。 巨大的声响，也让人吃了一惊。 笃笃，笃笃。 外面有人急切敲门，关心问道：“风少，风少，有什么情况？” “……没事。” 奢华房间中，楚南风扯了扯衣襟，吐了一口闷气，吩咐道：“进来收拾一下。” 门开了，涌进来几个人。看到狼籍的场景，也没人敢多问，而是手脚麻利，迅速把房间清理干净，然后再送上新的电脑。 新笔记本搁在桌上，楚南风没有打开的意思。等到几个人收拾好，就要离开之时，他才开口叫唤：“青哥，你别走，我想和你谈点事。” 一个三十岁左右，精明干练的青年闻声，挥手让同伴离开，自己留了下来。 咔嚓。 房门重新关上。 干练青年走上前，相隔了两三步距离，停下垂首问道：“风少，有什么吩咐？” “青哥……” 楚南风在措辞，沉吟了一会儿，才幽声道：“如果要继续针对白叶，除了最简单粗暴的抹黑造谣污蔑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干练青年有点迟疑：“风少，老板说了，有些事情过犹不及，中海美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不管。” 楚南风的眼中，冒出了火焰。如果之前他攻击打压白叶，那是由于某些因素。那么现在他痛恨白叶，纯粹是面子问题。 毕竟在一个月以前，白叶回到学校演讲，他出于某种目的设计刁难。没有想到，这些刁难不仅轻易被白叶化解，还让白叶出尽风头。 在演讲上，当场绘画的素描《牛的变形过程》，更成了时下销售火爆的作品。 没达成目的，反而成了对方的踏脚石。 楚南风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甚至于在学校的时候，他更是察觉到，一些学生看他的眼神不对。 偶然的情况下，他还注意到有人在自己的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在嘲笑自己。 他沦为了白叶重新崛起的背景，更沦为了大家的笑柄谈资。 脸面丢光，耻辱啊。 楚南风握紧了拳头，怒火在燃烧。 这世上最让人痛恨的，莫过于敌人风光得意，自己失魂落魄。 好吧，尽管楚南风谈不上落魄，但是道理是相通的。反正他现在，看到白叶名气高涨，作品倍受好评，心里非常的不爽。 一口气憋在心里，不及时宣泄出来，怕会闹病。 所以楚南风放下了架子，恳求道：“青哥，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帮我一把吧。” “办法有是有，不过……” 干练青年沉吟片刻，有些无奈道：“不仅要花钱，还要欠人情的。另外老板知道了，也许会不高兴。” 楚南风兴奋道：“没事，他要骂，我来顶。青哥，你去办的，一切我兜着。” “……行。” 干练青年心中苦笑，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办法，谁叫楚南风与老板的关系不一般呢，他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怎么可能硬气地拒绝楚南风的“请求”呢。 他微微摇头，转身离开房间。 不久之后，在线上线下，业界江湖，风云再起…… 第47章 来者不善 洞桥文村，白叶工作室。 大清早，青山下的露气很足，路边的叶子湿润，映动绿油油的光泽。 长长的车队，缓缓驶进了村落，然后停靠在空旷的农田旁边。车门打开，几个青年小伙先走下来，然后跑到一辆车，殷勤拉开了车门。 一个气度非凡的外国中年人走了出来。 “汤老板，就是这里了。”一个青年笑眯眯道：“彭拜重新设计打造的文村，山青水秀很有江南水乡的印象。” 汤姆，深眼窝，高鼻梁，五官立体。一头褐色的卷发，让人轻易知道他的外籍身份。 不过人家可是从小在中海长大，除了没有更换国籍以外，他已经拿到了永久居住权的资格。 本心上，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这个国家一员，所以他很讨厌别人当他是外国人，也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外国名字。 他的官方名字，已经完全汉化了，叫汤木。 所以大家习惯称呼他为汤老板。 汤姆也喜欢别人这么叫他，因为他确实就是老板，一个成功的生意人，经营外贸生意，家底很丰厚。 “好地方。” 汤姆环视，赞不绝口。虽然他未必喜欢这样的建筑风格，但是也不妨碍他知道彭拜的社会地位。 世界著名顶级建筑设计师，注定青史留名的人物。哪怕是各国首领政要，也不敢轻视，要与之平等交流。 这才是真正的社会名流，汤姆很羡慕，也很向往。 有机会称赞、讨好，他肯定不会错过。 不过汤姆心里也清楚，他今天不是来看风景的，所以赞叹几句之后，他就收敛了笑容，抬头问道：“确定在这里吗？” “核实过了，就在村落边上。” “好，走。” 汤姆挥手，让人带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村落穿梭而过，来到了白叶工作室。 只是这时候，大宅院的大门，却处于关闭的状态。 “敲门。”汤姆示意。 嘭，嘭，嘭。 大门晃荡，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一会儿过去，却无人响应。汤姆眉头微微一皱，瞥向了旁边几人：“不是说在这里吗？” “这个……” 旁边几个人面面相觑。 按道理来说，应该没错啊，这里就是白叶工作室。甚至于他们在调查的时候，还有人看见白叶在里头工作呢。 难道说他搬走了？ 或者说被外星人捉走解剖去了？ 在众人疑惑之际，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白叶站在了门口，一脸惺忪欲醒，睡眠不足的模样，懒洋洋打着阿欠问道：“你们找谁呀？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没错，就是找你，白叶……先生！” 汤姆笑了，颇有意味道：“说起来，找你也不容易啊。” “嗯？” 白叶瞬间清醒过来，手掌按在了门沿边上。 他有几分警惕，如果发现不对，立马关门报警。 “找我干嘛？” 白叶无声无息退了半步，眯眼打量眼前这群不速之客，“讨债的，还是还钱的？” “……送钱的。” 汤姆笑道：“白叶先生，久闻大名了。这段时间，你的风头最盛，可以说是舆论的焦点。” “实不相瞒，我这个人呢，最喜欢蹭热度，好名。恰巧我最近也想要定做一个雕塑，所以就冒昧找上门来了。” 汤姆开门见山似的，很坦诚道：“你不是开工作室了吗，应该会接订单吧？我图名，你得利，堪称双赢。就是不知道，白叶先生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订单了？” 原来是金主上门。 白叶却没放松警惕，他可不是初入江湖的菜鸟。在原时空，他行走江湖多年，不知道见识了多少鬼蜮伎俩。 各种明刀暗箭，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不胜枚举。 经历多了，也锻炼出来了。 反正白叶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外国佬来者不善啊，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坏心思。 问题在于，听对方的言辞，大家也是初次见面，往日也应该没有旧怨才对，那他居心叵测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白叶念头飞掠，看似沉思了许久，其实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什么订单？” 白叶询问的同时，也打起了预防针，“你能查到我在这里，那么应该也清楚，我最近在忙碌体育馆雕塑的事情。如果你的订单太耗费工夫，有时间的限制，那恕我无能为力啦。” ……狡猾的小子。 汤姆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他也没有料到，白叶竟然这么谨慎，考虑很周详，给自己预留了一条后路。 当然小小的意外，也难不倒聪明的汤姆老板。 “五十万。” 汤姆张开了手掌比划，笑容中有点强势：“这是我的预算，另外你要什么材料，我也负责提供。” 这也意味着，五十万是纯粹的利润。 虽然不能与体育馆的雕塑比，但是不要忘记了，一个雕像的体积肯定没有体育馆的雕塑作品庞大，工时自然更少。从某种程序上来说，大型雕塑是打响名气的，有了名气再承接私人的订单，来钱更快。 但是白叶也没被这金钱蒙蔽双眼，反而保持冷静的心态，挑眉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呢，具体要求又是什么？” 居然还不上套。 汤姆决定放缓节奏，微笑道：“白叶先生，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呀，不邀请我们进去聊吗？” “哦。” 白叶没动，敷衍道：“我的工作室才开张，里头没整理干净呢，一头乱麻，乱七八糟的，更不合适招待客人。” 说着，他走了出来，直接把大门关上，再引手道：“不过村里有个凉亭，就在一棵百年老树下，可以观山看水，环境十分优美，是聊天说地的好地方。” 白叶在前面带路，速度有点快。 态度谈不上客气。 汤姆没什么反应，他旁边的几个人，却有些受不了啦。 “好傲气啊。” “真把自己当回事啦。” “汤老板，我看你还是换个人吧，我也认识有名气很大的雕塑师，最重要的是视客户如上帝……”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白叶贬得一文不值。 对此汤姆只是淡然一笑，然后迈开了步伐跟了上去。其他人一看，也无奈摊手同行。 不久之后，大家抵达白叶所说的凉亭。到了地方，他们才知道，这地方说是亭，其实和长廊差不多。 重檐亭盖，红柱林立，长栏为椅。 老根虬结的大树，一片树冠似乎经常饱受风吹雨打，所以朝凉亭方向倾斜，树冠如云似盖，把凉亭笼罩其中。 在树荫的庇护下，众人走进其中，只觉得一阵清凉爽快。 白叶坐了下来，这一路上他通过观察，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外国人肯定没安好心。毕竟正常人，遇到他的怠慢，早甩手走了，不可能再跟上来。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会这么执著。 他可是老江湖，兼修心理学，对于肢体语言也有研究，如果不是工作室更赚钱，他早改行当微表情专家啦。 白叶自得之余，心里也很好奇。 这个外国洋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呢？ “……汤老板是吧。” 白叶再次问道：“你要定做什么东西，现在可以说了吧。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没理由把生意往外推。要是太复杂，我精力有限，兼顾不了，只能遗憾放弃。” “不麻烦，也不复杂。” 汤姆决定再换个节奏，笑眯眯道：“一个雕像罢了，对你这样的天才雕塑家来说，应该没有难度才是。” “什么雕像？” 白叶表情如一，还是那么冷静。 第48章 谁的套路深 砰！ 长长的车队中，其中一辆不显眼的车子内，坐了两个青年。其中一个人是楚南风，他狠狠地拍了方向盘，气呼呼道：“汤姆这个混蛋，怎么马上就揭露底牌了。” “说好的先诱之以利，等白叶先答应下来，再说要定做什么东西。如果他答应了下来却办不到，声名肯定要受到毁灭性打击。” “要是不答应……哼哼。” 楚南风冷笑道：“连雕像也搞不定，还好意思身负盛名，就等着大家的嘲笑吧。”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套路。 不管白叶怎么选择，都能将他彻底打回原形。 问题是设想是好的，可是白叶却比泥鳅还要滑溜，说话滴水不漏，更没有上当的意思，让楚南风很烦躁。 “风少，不要着急。” 旁边的青年劝道：“要相信汤姆先生，他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哼。” 楚南风眼中充满了怀疑。 不过事到如今，他只能坐看下去了。不然的话，他还能跑下去，怒怼汤姆和白叶吗？ “如果那个汤姆，搞不定这事。” 楚南风咬牙切齿道：“那也别谈什么人情啦，连生意往来也干脆断了吧。没本事的人，不配跟我们合作。” 青年立即装聋装哑，这种事情他没有决定的资格。 两个人在秘密窥视，凉亭之中汤姆娓娓而谈：“我要定做一件雕像，我女儿的雕像。再过些日子，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我要给也举行成人礼，还要送她一件有意义的礼物。” “不过我琢磨了很久，觉得限量手包珠宝首饰，豪宅名车奢侈品之类的东西，不足以表达我对她的爱。” “更何况再华丽的东西，也有凋零的时刻。以我对她的了解，我买再贵的东西送她，估计两三个月之后，她的新鲜感过去，就弃之如敝屣啦。” “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很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经过了深思熟虑，我想到了雕塑。” “我要请人以她为模特做一个雕像，毕竟相比其他东西，雕像可以历经千、万年不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变相的永葆青春，我想她肯定会喜欢的。” 汤姆微笑道：“白叶先生，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还行吧。” 白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汤姆的这个决定。 只能说，有钱人，真会玩。 毕竟按国人的观念，是不允许给活人立像的。但是考虑到汤姆是外国人，也无可厚非。 “所以你是答应了？”汤姆欣喜道。 白叶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要的雕像，是立像，坐像，还是半身像，或者其他形式的雕像？雕像又打算采用什么材料？金属，玻璃钢，木头，石头，不锈钢……” “大理石。” 汤姆立即打断道：“白色大理石，至于雕像的形式……我相信你，你自己决定就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我女儿的魅力，百分之百发挥表达出来，让她成为生日宴中光彩夺目的焦点。” “你女儿什么样子？”白叶问道。 汤姆直接勾手，后面自然有助理冒了出来，奉上一台手机。 他打开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白叶看了过去，只见视频之中，出现了一个少女。 她浑身上下，散发出青春的气息。光着一双脚，披着一层白纱，在海边迎着落日晚霞，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长腿，细腰，栗色的长发，迎风飘扬。 蓦然回首，白纱飘起，露出一张明丽的脸庞，没有半点瑕疵，貌美如花。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漂亮的少女。身段已经完全成熟了，但是身上的少女感十足，自然充满了别样的魅力。 这种难言的风情，恐怕只有外国少女才具备。 “这是我的女儿。”汤姆很自豪，骄傲道：“西西里岛上最美丽的明珠，阿弗洛狄忒女神送给我的珍宝。” 白叶置若罔闻，只是安静看完了视频，然后再重新播放一遍，同时问道：“你女儿哪天生日，距离现在还有几天？” “十天。” 汤姆道：“还有十天，就是她的生日。所以十天之内，要完成她的雕像，这工作确实不轻松。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愿意掏五十万，定做这件礼物。” “就是不知道白叶先生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啦。” 汤姆直视白叶，眼神平和，波澜不惊。 “十天，大理石雕像，时间确实有点紧啊。”白叶在沉吟。 要是换作几十年上百年前，想要十天完成一个雕像，那是痴人说梦话，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任务。许多雕像需要工匠，一点一点地雕琢成型。最快也要耗费几个月，甚至几年，十几年的时间，才完成一件作品。 比如说在原时空，大雕塑家罗丹，他耗费了毕生之力，都没能完成一件作品——《地狱之门》。 毕竟那个年代，再伟大的艺术家，也只能依靠双手，执着锤凿慢慢地敲打石头金属。 不像现在，有各种高科技工具作为辅助，花几天时间制作出一件作品，也不算什么难事。 当然，如果想精益求精，也不可能一味的求快。 十天时间，也算是卡在点上。少一天，太赶。多一天，又宽松。卡在十天这个点上，恰恰是最不让人抵触，又觉得有点难的限度。 说白了，这也是一种自我挑战。 与此同时，汤姆摇头道：“如果你办不到，那这事就算了。” 欲擒故纵…… 白叶笑了笑，还没有开口。 汤姆旁边的几个人，又忍不住一阵冷嘲热讽。 “汤老板，我早说了，他不行的。什么天才艺术家，分明明浪得虚名，不可信。” “找他，不如找韩林大师。” “保罗先生也行啊。” “……要不然，我来！” 几个人争先恐后，建言献策。 汤姆的脸上，也适时露出意动的神色。 就在这时，白叶开口道：“一百万！” “什么？” 众人愣了愣，半晌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失声道：“你疯了？狮子大开口，干嘛不去抢。” “抢的没这么快。”白叶没理其他人，也看向了汤姆：“汤老板，这个订单一百万，只要钱到位，我马上开工，十天后按时交货。” “要是没钱，那就算了。” 白叶耸肩道：“不是我贪财，主要是抽不出时间啊。” 金钱等于时间，多么对等的关系。 钱不够，他何必浪费时间。 汤姆深深看了白叶一眼，也十分干脆道：“好，成交！” “签合同吧。” “没问题。” 两个人对视，在无形的交锋，火花四溅。 事实上，两个人都清楚，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套路。但是他们对自己都有足够的信心，然后觉得对方真是大傻比。 知道套路还答应，真是蠢货。 毫无疑问，一切都是套路。现在就看，谁的套路更深了。 一瞬间，两人都笑了，然后两只手握在一起，他们笑得十分开心，光辉灿烂。 “对了，这是惊喜，需要保密哦。” 末了汤姆提醒道：“我女儿的照片、视频，还有各方面的数据，我可以提供给你，但是她本人就不能亲自来了。” “没问题。” 白叶心中一动，旋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依葫芦画瓢而已，很简单。 第49章 投机者（修） 准备合同，签字，转钱。 半个小时之后，汤姆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去。 才回到车队，没钻回车里，车窗就滑了下来，露出楚南风气青的脸庞，他破口大骂：“姓汤的，你是不是疯了。这样的条件你都答应，这不是白给他送钱吗？” 汤姆没有说话，只是先钻进了车厢中，然后给自己点了根雪茄，吸了一口，烟气在口腔中过一遍，马上就吐了出来。 淡淡的雾气，在宽敞的车厢中弥漫，也有几分特殊的香气。 这无视的态度，更让楚南风愤然。 不过在他怒斥之前，旁边的青年抢先开口道：“汤先生，对于这件事情，我们相信你肯定有自己考虑，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们吗？” “阿青啊，还是你有眼力。” 汤姆这才笑了。 要知道，他与楚南风背后的人，那是合作的关系。 哪怕谈不上平等的合作，但是也并不意味着，楚南风有资格摆脸色给他看。他愿意帮这个忙，已经是很给面子啦。 对方却不尊重自己，那么自己何必和颜悦色？ 还好有青年打了圆场，汤姆也趁机下台了，他得意微笑，意味深长道：“事实上……” “这是一个陷阱。” 在工作室中，白叶如是说话。 账号忽然多了一百万，曹象肯定觉得惊诧，连忙赶了过来，询问具体的情况。 白叶说了经历，然后冷笑总结：“这是一个圈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对付我。” “……知道是陷阱，你还往里面跳？” 曹象觉得头疼，也不知道应该是指责，还是谩骂。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白叶艺高人胆大，自信笑道：“现在的问题在于，我想搞清楚是谁指使那个外国佬来算计我。曹象，你能顺藤摸瓜，查清楚这事吗？” “这事怕是不好办。” 曹象皱眉道：“你说的那个外国人，我有点儿印象。姓汤是吧，褐色的卷发，来自西西里……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航洋外贸的老板汤姆，他在中海外籍人士中，也颇有名气。” “他说自己好名，这倒是事实。因为他非常热衷于，参加各种有助于提高名望的活动，在许多社交场合，都有他的身影。但是我又听说，这人做事不讲究，声名不怎么好。” “总而言之，这人在中海之中，也属于名流一员。口碑或许不行，但是能量还是有的，如果他背后有人指使，那来头肯定不小。” 曹象轻声道：“再不济，也和他相当。” “社会名流。” 白叶目光一闪，叮嘱道：“那你量力而行吧。” 对他心怀恶意的人，只要踩不死他，迟早会浮出水面，站在他的面前。 “好。” 曹象点了点头，也有些担忧：“白叶，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千万不要膨胀了，得意忘形可不好。” “安了，安了。” 白叶挥了挥手，浑不在意，“你先去调查，我开始工作了。十天时间，弄出一个雕像，确实有点紧张，不能耽搁……” “好。” 曹象无奈，带着几分忧心离开了。 说实话他真的怕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可是白叶已经签定了合同，连钱都收下了，也不可能再更改毁约。现在只能希望白叶的自信，不是狂妄自大，而是胸有成竹。 但愿一切顺利…… 过了两天，曹象就发现，自己的这个祈祷，没得到老天的应许。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白叶还在工作室忙碌的时候，曹象也注意到网络上，有人把汤姆定做雕像的事情曝光啦。 一时之间，众人的反应不同。 有人不屑，有人淡然无视，有人好奇关注。 不过也有人觉得，这事似乎没探讨的必要啊。毕竟白叶已经改行当雕塑师啦，而且还是挺有名气的雕塑师。那么他接单干活，不是很正常的操作么？ 听到这话，许多人觉得很有道理。他们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种误区，仿佛白叶干什么都是错的，这很不合理啊。 一些人反省自己，正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之时。 冷不防，一个颇有名气的艺术评论家出声了。这个评论家，尽管名气威望不如高博，但是在业界之中，也有一定的关注量。 毕竟独木不成林，评论家这个圈子，除了高博这种处于金字塔尖端的大神，也肯定有一些中坚力量，才能撑得起整个行业发展。 发声的评论家，就处于这种中层。 在评论的时候，有一定的见解，但是不够深入，不能鞭辟入里，所以名望不足。 但是怎么说呢，干粮也是粮食啊，书荒……不对，应该是饥荒的时候，干粮也能顶饿。 所以这个评论家的文章，还是有人看的。 在他发表评论之后，不少人收到了提示，纷纷前去围观。 看了文章，大家有些惊讶。因为这个评论家，他文章的主题，竟然是评论白叶，标题为《浅谈白叶——一位“天才”投机者》。 至于文章的内容，更是紧扣主题。 “最近有许多人让我评论白叶，最开始的时候，我是不情愿的……总不能大家让我评论谁，我就去评论谁。” “我也要先去了解一下，白叶到底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样的事迹，有没有评价的必要……” “在了解之后，我不得不承认，群众真有眼光，让我来评论这么一位‘聪明’的‘天才’的……艺术家。” “聪明与天才，这两个词汇，我使用了引号。这意味着……没错，就是特殊的含意。” “当然，这不是贬低，而是一种感叹。” “我很佩服白叶，真的……毕竟在竞争激烈的艺术行业，年轻人想要出头，真的不容易。” “白叶呢，他抓住了一切机会，让自己顺利挤出公众视野范围内，不管是盛誉，还是骂名，都算是一种成功，成功的投机。” “为什么说，他是投机者呢？” “要知道，白叶考入中海美院，一开始是先学雕塑的。然后才学了一年，就转到了油画院，学的还是抽象油画。”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白叶是天生的投机者。” “他很聪明，知道成名要趁早的道理。发现学习雕塑，需要时间的积累，没有十年八年时间，恐怕没办法在行业中立足。” “相比之下，学抽象油画就轻松多了。我不是抹黑抽象油画，主要是想揭露一个事实。在如今的艺术界，对于抽象画的界定，根本没有统一的标准，这就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 “接下来的事情，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改学抽象油画的白叶，没几个月时间，就抱上了大腿，走上了光明大道。” “这是典型的投机行为。” “再之后，由于金主的陨落，白叶也沉寂了大半年。但是像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失败。” “这不，在蛰伏期间，他痛定思痛，又重新转回了雕塑行业。最让人佩服的是，他玩的还是让普通人看不懂的抽象雕塑。” “这就是他最为聪明的地方，因为对于抽象雕塑的审美，具体怎么评论，根本不掌握在普通人手里。” “只要有‘权威’的‘专家’站出来，给予他高度的评价，普通人除了‘信服’以外，还能怎么反驳？” “所以我才说，白叶真是个天才，天才的投机者，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成功把自己包装成天才艺术家。” “这是大家的‘榜样’，值得让人学习！” 第50章 一环扣一环 这个评论家发现的文章，一发布在网络上，很快就引起了轰动，得到了强烈的关注。 许多人议论纷纷，争论不休。有人觉得，这评论家说到了点子上，白叶就是欺世盗名之辈，根本没有什么本事。 或者说，一身的才华，聪明劲儿，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也有人认为，评论文章避重就轻，以偏概全，纯粹就是在污蔑、在抹黑，在故意带节奏。 事实上，白叶的油画、雕塑，都很有价值，内涵寓意十足，根本不可能像评论家说的那么不堪。 当然了，也有人瞧出来了，评论家这篇文章，似乎是在刻意引战，不知道是为了博眼球引流量，还是在钓鱼、煽风点火、别有用心。 总而言之，网络上又乱了，风波动荡。 由此也可以知道，网上的人……真是闲啊。 “吃饱了撑的么，天天研究这个？” 中海雕塑学院，邓少英在学生的提醒下，也注意到了网上的言论，顿时不满道：“而且这个狗屁评论家，明显是收了黑钱，在拱火呢，这帮白痴没看出来吗？” “老邓，你激动什么？” 杨主任劝说道：“你也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不是也有人在帮白叶说话么。说明网上也有明眼人，不信评论家胡说八道的那一套。” “何止是胡说八道，简直就是歪曲事实。” 邓少英还在生气：“他阴阳怪气说的权威专家，应该是指我们这些人吧。这不是在向大众暗示，我们脱离了群众的审美，故意把坏的东西说成好的，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嘛。” “污蔑，赤果果的污蔑。” 邓少英愤慨道：“真想起诉他诽谤，让他坐几年牢清醒一下。” “老邓，你知道这不可能。” 杨主任冷静道：“艺术评论，只要不涉及具体的人身攻击，基本不会因言获罪。毕竟艺术的见解，不能苛求完全一致。你说好，他说坏，因人而异，才是常态。” “我就是知道，所以才这么生气。” 邓少英闷声道：“就是由于这些搅X棍的存在，行业中才会乌烟瘴气，出现各种恶心人恶心事。” “或许这只是一个引子。” 杨主任判断道：“说不定还有后续。” “什么后续？” 邓少英皱眉：“你怀疑，这是有预谋的针对白叶？” 评论家在贬低白叶，或许是在蹭热度，也能够说得过去。 但是有预谋，性质就变了。 杨主任不说话，只是戴上老花眼镜，在宽屏电脑上，慢慢地浏览其中的资讯。 不久之后，他鼠标一顿，眼睛就眯了起来。 “还真是啊。” 杨主任自言自语道：“先是质疑，然后上套，一环扣一环，这是把人往绝路上赶的架势。” “什么意思？” 邓少英急忙凑过去观看，只见电脑屏幕上在播放一个视频，那是一个外国人在接受记者采访。 “汤姆先生，据传你为了给女儿庆生，特意找来了雕塑师，准备为女儿定做一件雕像，请问这是事实吗？” “哦，消息是谁泄露的……还好我女儿现在还在西西里，要到生日的时候才过来，不然的话我精心准备的惊喜就没了。” “看得出来，汤姆先生真是宠爱女儿。不过你聘请的雕塑家，现在似乎麻烦缠身，你不怕……” “我相信白叶。” 视频中，汤姆打断了记者的话，一脸诚挚的表情：“我坚信他肯定能够按照我的要求完成雕像。” 记者顺水推舟，继续问道：“对于雕像，你提了什么要求？” “哈哈，这也不能透露。” 汤姆笑道：“反正白叶保证，会让我满意。” “……” 视频的后段，就是无关紧要的内容了。 杨主任把网页关了，然后分析道：“既然是雕像，而且还是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那么多半是以他女儿为原型的人物雕像。” “他女儿是成人礼，那么雕像的风格，肯定是以写实为主。” 杨主任眼中，浮现睿智之光，断定道：“看着吧，一会儿肯定有人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他说对了。 不久之后有人把视频，发到了评论家的文章底下。 一瞬间，争论不休的众人，立马沸腾了。 “看看，看看。如果白叶没本事，会有老板向他下定单吗？说明在社会名流的眼中，白叶有实力，当之无愧。” “切，一个洋人，人傻钱多，上当也正常。” “查了下，还有七天，就是汤老板女儿生日。十八岁，成人礼，汤老板非常重视，已经开始广邀宾客啦。我已经收到了邀请函。” “……最后一句是关键吧。” “装比不发红包吗？” “知道你是社会名流了，下一个！” “……” 在调侃声中，又有人默默补充细节。 “据小道消息，汤老板为了雕像，付了一百万。这订单的价格，在行业内也属于天价，成名雕塑家的待遇。” “……打听出来了，汤老板的具体要求是，十天之内必须完成雕像。另外不允许敷衍，一定要百分之百发挥女儿的魅力。” “写实风格，巴洛克式古典主义。” “白色大理石材料……” 各种细节，慢慢地披露了出来，自然让人惊叹。 “一百万，多还是少？” “对雕塑家来说，肯定不少啦。” “不要觉得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一辈子未必赚得了这么多钱。” “雕塑师，这么赚钱的吗？” “也要看人，这是雕塑大师才有的身价。” “所以白叶等于雕塑大师？” 羡慕，质疑，吐槽，非议。 各种意义，混杂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其实这也是好现象，不至于和以前一样，针对白叶的言论，基本是一面倒，没人帮忙站台。 现在有来有往，谁也说服不了谁。 久而久之，争论也变成了争吵，辩论也逐渐成了谩骂。 许多回复都变成了星号。 管理员也看不下去了，赶紧冒泡开始控评。警告的警告，禁言的禁言，删帖的删帖，努力恢复网站的秩序。 三板斧头下来，网站立即清净啦。 但是争议犹在，这网站不给讨论是吧，那就转战别处。 一时之间，话题向全网蔓延，有燎原之势。 ……好吧，形容有点夸张了。 反正讨论的人多了，大家也情不自禁开始关注汤姆为女儿举办的成人礼宴会。主要是想知道，白叶制作的雕像，到底是什么成色。 哪怕口中不说，一些人多多少少也受到了那个评论家的影响，觉得白叶更擅长抽象雕塑。现在要做个写实雕像，不知道风格搭不搭，会不会不伦不类。 现实雕像，这可是基本功啊。 问题在于，看白叶的学习经历，他最欠缺的，貌似就是基本功吧？ 这也是质疑者最大的理由，白叶投机的铁证。毕竟在很多人眼中，抽象主义不需要基本功，随便乱搞就行。 受到这错误舆论的引导，不少人对于白叶的雕像，不看好。 不管是看衰，还是看好，也阻挡不了时光的流逝。 转眼之间，就是汤姆女儿成人礼的日子，这一天晚上，他的庄园灯火通明，大门敞开。 在规定的时间，一辆辆豪车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第51章 坑 在豪华的庄园中，汤姆看到一辆辆豪车驶进来，他兴奋地去迎接来宾客人。他忽然觉得，放下身段去帮楚南风，也算是明智之举。 如果没有这事，恐怕今天晚上的生日宴，也没多少人愿意来。 可见社会名流也是人，也有好奇八卦心。前来的客人中，有大半是想看热闹。还有另外小半，更是不请自来。 对此，汤姆来者不拒，一律表示欢迎。 看到人潮穿梭不息的场景，在庄园二楼的楚南风，也不禁一阵兴奋得意：“青哥，还是你厉害啊。过了今晚，白叶要完了。最起码他这段时间的努力，肯定要化为乌有。” “这要感谢汤老板。” 旁边的青年也不居功，谦虚道：“他先布了局，我无非是推波助澜罢了。” “你们都有功劳，我不会忘记的。” 楚南风许诺道：“等我毕业以后到公司上班，必有厚报。” “多谢风少。” 青年一脸感激涕零之色，至于心里是什么想法，以他的城府肯定不会表现出来。 “好，好，好。” 楚南风抚掌大笑，想到一口恶气，终于要宣泄出来了，他的心情肯定是大好，看什么都顺眼。 高兴之下，他转身道：“青哥，宴会快开始了，我们也下去吧。” “风少……”旁边的青年一怔，“不是说好，不表露身份，在暗处旁观的吗？” “没事的，宴会来了这么多人，鱼龙混杂。只要我们低调一些，谁会在意我们呀。” 楚南风挥了挥手，满不在乎道：“这事我虽然不能参与到其中，但是也要亲眼看着白叶怎么身败名裂。” 哎。 青年无奈，不好再劝，只能随着楚南风，走到了宴会大厅。 此时此刻，大厅宴客云集。可能连汤姆也没想到，生日宴居然来了这么多人，以至于服务人员不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各种酒水、饮料、甜点，没能及时补充，有点尴尬。 不过大家都清楚，这个宴会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所以也没有挑剔的意思，反而希望宴会赶紧进入主题。 时光过得缓慢，不过时间却不会停留。 晚上八点正。 换了一身正装的汤姆，从楼梯口上现身。他挽着一个少女，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直接掠过了汤姆，落在了少女身上。 美女啊。 这是众人的第一印象，不管是从身段，还是纤纤落步的姿势，都能够让人觉得，汤姆的女儿肯定很漂亮。 只可惜，他的女儿现在，为了与衣服、发型搭配，故意戴着一块薄薄的面纱，遮挡了半边面孔。 一步一步下楼，飞纱也随着飘动，少女五官若隐若现。 美貌，又有气质，这不错嘛。 人群之中，一些青年才俊，不禁起了某些心思。 哪怕是知道真相的楚南风，这时候也忍不住轻声道：“青哥，她那个……真没办法吗？” 青年摇头，真有办法早解决了，也不可能拖到现在。 “可惜啊，红颜薄命。” 楚南风惋惜之余，也忍不住嘀咕道：“不过那姓汤的，也是好狠的心肠，为了对付白叶，居然不惜自曝……” 这还不是你狐假虎威。 青年瞥了楚南风一眼，又立刻以回了目光，淡声道：“风少，那不是他亲女儿，只是养女罢了。” “你知道的，外国人讲究做慈善，为了博个好名声，经常收养一堆子女。有能力的，收养五六个不算少，五六十个也不算多。有些大富豪，干脆自己搞个孤儿院，收养几百个孩子。” 青年意味深长道：“这个养女，只是汤姆几十个孩子之一，你觉得他会贯注多少感情？” “人渣啊。” 楚南风十分鄙视：“卑鄙的家伙，看来以后要少与他往来，免得人家觉得我们是一伙的同流合污。” 难道现在不是？ 青年克制吐槽的冲动，煞有介事点头称是。 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汤姆也结束了他心潮澎湃的演讲。内容无非是感谢大家到来参加女儿生日宴，他不胜荣幸…… 废话一堆。 如果不是看在汤姆旁边，有个漂亮少女的存在，恐怕早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口催促了。 当然也有人不为美色所动，饶有兴趣地聊天、揣摩。 “你们觉得今天这事，会圆满成功吗？” 不得不说，世上还是有聪明人的，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已经察觉到这件事情，似乎另有玄机。 不过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他们巴不得看戏呢。 “也不知道是谁，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如果白叶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那对他来说，可是不小的打击。” 明眼人一针见血，微笑道：“可惜这个局，也比较隐秘，打听不出具体的状况来，也不知道杀招是什么。” “嘿嘿，看下去就知道了。” 有人轻笑道：“这可是难得的乐子。我现在只想知道，如果白叶撑不过去，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如果他破局了呢？”旁人杠了一把。 “赌不赌？” “来！”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顿时擦出了绚烂的火花。 就在这时，汤姆一脸慈父的模样，对着旁边的少女道：“莫尼卡，我的宝贝，我最爱的女儿，今天是你的成人礼，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谢谢父亲。”少女抬头，似乎很期待，“什么惊喜？” “啪，啪。！” 汤姆笑了，双手一拍。 咔嚓。 在大厅的侧边，忽然开启了一个小门。 众人纷纷侧望，然后就看到了，小门之中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帅气的青年，自然就是白叶。 “来了，来了。” “正主登场，好戏开锣了。” 一些人的眼中，透着兴奋、激动之色。 “哼。” 焦点汇聚在白叶身上，这让楚南风格外的不爽。 这是嫉妒啊。 原罪。 青年微不可察地摇头，如果是换作……那个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就是由于格局不同，所以楚南风只是一介学生，而那个他，则已经……名满天下。 在众人的关注下，白叶十分的淡定。他一挥手，旁边的几个人立即推着一个带轮子的大木箱，轻快走进了大厅中。 一路走来，厅中人群如潮水般退开，仿佛在礼迎。 不过在一些人看来，这更像是一个套子。当白叶走进了套中，就彻底没了退路啦。 “蠢蛋。” 角落中，陈大器忍不住骂道：“难道他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坑啊。他竟然还跳进来，简直蠢得不可救药。” 没错，他也来了。 本来不想的，但是还是忍不住，跟着杨主任来了。 在杨主任的提点下，他才知道这是个坑。所以才觉得白叶真笨，怒其不争啊。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似乎改变了立场。 “你不要急。”杨主任却很冷静，安抚道：“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就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呢？” 陈大器问道：“有什么办法挽回吗？” 第52章 真的很卑鄙 “不需要挽回。” 对于陈大器的提问，杨主任的回答，很冷静也很无情，“如果过不了眼前这一关，那么说明他的实力没到家，恰好可以回学校重新再多学习几年，想必老邓很愿意带他这个研究生。” “呃……” 陈大器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白忧心啦。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容易受到蛊惑、挑拨，怀疑白叶的实力。但是以邓少英为首的专家组，可是很清楚白叶的才华。 哪怕今天晚上，白叶受到了算计，声誉受到损害，但是也不可能就此受到冷落。跌落尘埃，无人问津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啦。 这就是有代表作和没代表作之间的区别。 以前的白叶，哪怕画了一堆油画，却没能让人信服。 可是现在，不管是空中之鸟，还是特殊形体，都充分说明他对雕塑艺术的理解与众不同，有自己的东西。 这样的人才，雕塑学院不可能放弃。 甚至在杨主任看来，白叶再遭受挫折，也未尝不可。年轻人嘛，就应该跟雕塑一样，经受千锤百炼，才能百炼成钢，有所增进。 那个时候，哪里还会有什么抹黑、非议、算计。就算有……纵观古今，多少艺术大师，都不是道德无缺的完人，照样不影响他们流芳百世。 因为传世的作品，与艺术大师的人品无关。 只要白叶沉下心，专注的钻研作品，提高自己的实力，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师名家，再多的风波也会烟消云散。 不过对于杨主任的观点，陈大器嘴角扯了扯，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是年轻人，所以更清楚年轻人的心态。如果可以年少有为，谁愿意大器晚成啊？ 他名为大器，想的更多的也是必成大器，大器早成。最不希望的是蹉跎几十年的岁月，等到七老八十了，才厚积薄发，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 陈大器瞥视厅中，看到白叶意气风发，风光得意的模样，他也不由得觉得，杨主任的话也有点儿道理。 这家伙飘了，确实该吃点苦头，接一接地气。 人心就是这么有趣。 看到有人得意了，不自觉希望对方倒霉。但是对方真倒霉了，又忍不住产生恻隐之心。 当然这样矛盾的心态，肯定不会出现在楚南风心里。他现在恨不能白叶立马出丑，丢人现眼。 不管众人是什么想法，只是这一时刻，白叶确实是全场瞩目的焦点，谁也夺不走他的风采。 “白叶先生，你总算赶过来了。” 汤姆迎了上去，他还担心白叶不赴约呢。没有当事人在场，一切的准备都付之流水。 幸好白叶似乎没察觉到蹊跷，按时履行自己的承诺，带着雕像来到了这里。可怜的家伙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状况。 汤姆心中冷静，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的一百万，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今天他不仅要把钱连本带利拿回来，更要让白叶知道，做人不要那么天真，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我没迟到吧？” 白叶环视现场，微笑道：“来了好多人啊，还是汤老板的面子大，宾客云集啊。” “那是大家捧场……” 汤姆笑眯眯，在心里补充一句，很多人是来看热闹的，想看你笑话。 同时他心里，也有几分奇怪。难道这段时间来，白叶真是专注地在工作，没在关注外界流言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他……活该啊。 汤姆笑了，立即转身过去，侧脸表情很阴险，只是没几人注意到。 或者注意到了，也不会揭穿。 只有站汤姆旁边的少女，身体忽然一僵，面纱忽然抖动了下，又立刻恢复平静了。 因为这时候，汤姆开口介绍道：“莫妮卡，这位是白叶先生，我要给你的惊喜，就是他负责安排的。” “白叶先生，这是我的女儿，莫妮卡。” 汤姆意味深长道：“希望你的礼物，不要让我和她失望。” “白叶先生。” 少女轻轻行礼，声音很清脆，动作也很舒缓。 落在在众人眼中，更加重了大家的印象，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教养，气质非凡的美人儿。 “莫妮卡小姐，你好。” 白叶眼睛清明，不为美色所动，直接切入了正题：“汤老板，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了，现在……” “等下。” 在白叶即将揭开大木箱之时，汤姆却忽然打断了，同时招手道：“莫妮卡，今天是你的成人礼，四方亲朋好友汇聚一堂，你也不要再戴面纱了，直接露脸与大家打一声招呼。” “父亲。” 少女的声音，似乎有几分复杂。 “乖！” 汤姆微笑，很温和的样子，眼神却很冷酷无情：“这里不是西西里，不需要再戴面纱了。在这个国家，在接受大家祝福的时候，戴着面纱是很失礼的事情。” “……明白了，父亲。” 少女缓缓点头，慢慢举起了手。她的动作颇为僵硬，不过最终还是把面纱摘去了。 这一瞬间，众人忍不住挪动脚步，想在正面观看少女的容貌。 啊！ 乍看之下，有人忍不住惊呼，有人忍不住抽起了凉气，有人当场失态，差点喷了口中的饮料。 主要是少女的模样，太出乎他们的意料啦。 毕竟在大家感觉中，少女应该很漂亮，哪怕不是天仙下凡，也应该很有姿色，花容月貌。 问题是，当她揭开了面纱，映入大家眼帘的，却是一张丑脸。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张阴阳脸。少女的脸颊一边，长了一块巴掌大小的胎记，青黑发紫的胎记。 就算她身段再好，五官再怎么精致，眼眸多么的动人，也抵消不了胎记带来的破坏。 再完美的东西，只要多出一道裂缝；一张雪白的纸上，只要多出一个黑点。大家的注意力，只会集中在裂缝、黑点上，然后直接忽略了其他。 同样的道理，在场众人看到了少女脸上的胎记，自然是各种惋惜，或者气愤，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各种目光汇聚，少女的睫毛剧烈颤抖，她低下了头，一双小手揪缠在一起，指尖都发白了。 “这是我的女儿。” 汤姆却不管少女了，他的笑容有几分残忍、尖锐，“白叶先生，希望你的雕像，如她一样……‘美丽’。” 白叶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叹道：“汤老板，你真的很卑鄙啊。” 原来陷阱在这里。 汤姆给他观看的视频，那是经过了美颜。又或者说，少女脸上的不是胎记，而是突然染上了什么疾病。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汤姆没说明少女的情况，反而提出了要求，让白叶制作一尊雕像。写实风格的雕像，还要发挥出少女的魅力来。 这样的条件，对于普通人来说，肯定合情合理。现在拍照，都习惯美颜了呢，雕像弄得好看一些，不是正常操作吗？ 别的不提，就说古希腊出土的雕像，基本是男神英俊女神美丽，难道说古希腊人都是俊男靓女，没有丑的么？ 肯定不是啊。 说到底，古希腊的雕塑家，都是手动美颜大师。所以现代的雕塑家也保持传统，不会拒绝顾客的“美颜”要求。 但是对于隐瞒了少女情况的汤姆来说，他的要求显然是没安好心，暗藏杀机…… 第53章 光与影 常言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是美德。 但是反过来呢，宽以律己，严于待人，这无疑是双标狗。 毫无疑问，汤姆的陷阱，就在于双标。 他自己制定了标准，不管白叶的雕像，到底是不是和少女一样，他都有说法。 如果一样，有胎记。那么汤姆肯定趁机勃然大怒，怒斥白叶没按自己要求，没能表达出少女的魅力来。 如果没有胎记，就是不写实，人与雕像不符。 只要存心挑剔，理由都是现成的。 进可攻，退可守。 “对，没错，就是这样。” 角落中，楚南风兴奋了，激动道：“老子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布的局，肯定是他掏的钱啊，另外还要欠汤姆人情。不过一想到白叶即将丢脸，颜面无存的模样，他也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旁边的青年，脸上却没什么笑容。 尽管他也想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白叶还能怎么翻盘。 但是怎么说呢。 他更轻易，哪怕白叶丢了脸，也不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今天这一件事情，无非就是一个闹剧罢了，满足楚南风出气的闹剧。 一个纨绔子弟出钱出力，只为看一场笑话。 对普通人来说，肯定不值得，不过谁叫人家有底气呢。 有背景的人就是这么任性。 青年心中鄙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冷眼旁观下去。事到如今，哪怕作为布局的人，他也阻拦不了事态发展啦。 只可惜…… 青年瞄了眼，身处漩涡中的少女，心中怜悯一叹。 无辜的牺牲品，他也没办法。只能事后，给予一点补偿啦。 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幸好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白叶身上，某种程度上也忽略了少女。毕竟大家心里也清楚，真正的主角是谁。 尽管众人也没搞清楚具体的状况，但是当白叶开口指责汤姆卑鄙之时，他们心里也明白，汤姆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 大家很好奇，这手段到底是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汤姆笑得很开心：“白叶先生，我应该没得罪你吧，怎么忽然之间，对我恶语相向呀？” “总而言之，我儿女在这里，就等着你的惊喜呢。” 汤姆意味深长道：“白叶先生，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你该不会是想毁约吧？” “……放心，我没你那么卑鄙。” 白叶摇了摇头，“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为了让我出丑，竟然做到这个地步。你不觉得这样做，对你女儿来说，太过分了吗？” 少女身体微颤，眼神却透着麻木。这个时候一些人才忽略了她脸上难看的胎记，更有些明白了汤姆的险恶用心。 刷刷刷。 一些人厌恶的目光，根本没伤及汤姆分毫。 原因很简单，他的做法没涉及法律，只关系到道德层面。问题在于，如果他真的成乎名声什么的，也不可能在圈子中口碑不好。 他对于自己的定位，一直以来都很明确。帮一些大人物，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情。 所谓社会名流，也未必都是世人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 要知道光与影，那是相生相伴的。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么做肯定让人反感。但是反过来说，这也是他的处世之道。 不然的话，凭什么青年要设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他来帮忙。 说到底，还不是由于，在圈子之中，他的“声名”最响呢。 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脸都不要了，非常尽职。只要一些大人物，还需要他这样的人，不管他声誉再差，也依旧活得滋润。 所以他根本没看众人反应，只是以尖锐的眼神盯住了白叶，笑容很冷：“白叶先生，不要拖延了，更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请你把我定制的东西拿出来吧。” 大木箱就在眼前，就算白叶执意不肯打开，他也会叫人帮忙拆开的。 “……行”。 白叶点头答应了，神色从容平静。 汤姆见状，顿时觉得意外。在他想象之中，白叶应该继续闹下去才对。他也巴不得白叶大吼大叫，怒斥责骂他奸诈、欺诈、诈骗…… 就算控诉他，拿了假视频、假照片故意欺骗，也无可厚非。 骂得越过火，恰好说明白叶心虚，无能之怒。 反倒是现在，冷静的白叶，不见丝毫的火气，却让汤姆感觉有些不对。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指不定是对方知道无力反抗，心灰意冷而已。 破罐子破摔，很正常。 汤姆自我安慰，然后朝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几个人心领神会，立即走向了木箱，就要把盖子、木条拆开。 就在这时，白叶伸手阻止：“等等。” “怎么？” 汤姆笑了，露出安心之色，他眼神有几分得意，漫不经心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老实认栽就是，垂死挣扎没用的。 “我再确认一遍。” 白叶淡定道：“根据我们签订的合同，你向我下单订做了一个雕像，以你身边这位‘女儿’为原型的雕像，是这样没错吧。” 合同上的文字，就是这样描述，也是陷阱。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汤姆信心十足，认定白叶怕了，想婉转讨饶，所以毫不犹豫强调道：“记住是以我女儿为原型的雕塑，人物相貌要保持一致，不能有丝毫的偏差。我不接受什么抽象啊，极简风格之类的东西，要以古希腊、古罗马为范本风格的写实雕像。” 这是要把白叶的后路全部堵死。 剑拔弩张的气氛，知道内情的人就算了，意料之中。那些单纯来参加宴会的，也从空气中流动的不安，察觉到一些端倪来，立即明智地保持沉默，充当看客。 啧啧…… 有人轻声道：“也不知道，白叶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非要把他往死里整。” “谁知道呢。” 旁人淡声道：“反正和我们没关系，看热闹呗。” “要不要落井下石？” “你们有仇啊？” “那倒没有，就是看他不顺眼。” “明白了，你这是在嫉妒。” “……瞎说什么实话！”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白叶点了点头，让开了两步，“明白了，拆开吧。” 装，继续装。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汤姆冷笑，又挥了挥手，示意几个人赶紧行动。 咔嚓，咔嚓，咔嚓。 几个健壮汉子，立刻开始行动。他们很野蛮粗暴，直接把大木箱盖子扯开，就看到里头是白色的雕塑泡沫。 “小心点，东西碎了与我无关，我可不负责。”白叶好心提醒一句。 几个健壮汉子一听，下意识地瞄了眼汤姆，动作也随之缓和了几分，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使用柔力把几根木条拉开，再拿走塑料泡沫。 白叶制作的雕像，就要映入众人的眼帘。此时此刻，不管大家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纷纷汇聚而来。 在万众瞩目之下，箱子木条全部拆光了，一尊以厚布包裹的东西，就出现在大众眼前。可惜大家只看到，东西的轮廓是人。 东西具体什么模样，就没人说得清楚啦。 “扯开布罩。” 汤姆连忙吩咐，也有几分迫不及待。 不知道为什么，这事明明是受人之托，要给白叶难堪而已。但是当他身在局中之时，却无比的投入。或许他本身也很享受这种，操纵玩弄人心的过程吧。 所以他的名声，一直不怎么样。 哪怕经常参与各种“慈善”活动，却得不到社会名流的认可。 毕竟上流社会的人，哪怕没少干下流的事，却希望结交的人清白如雪，不要与自己同流合污。或许这就是缺什么，向往什么吧。 总而言之，就算瞧不上汤姆，却没人站出来“主持公道”。 说到底，大家和白叶又不熟，凭什么帮他啊？再说了，就算身怀正义之心，也要看准时机才帮忙呀。 现在才摊牌，没到时候…… 第54章 神乎其技 不管大家是什么心理，反正这个时候布罩被人扯开了。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射过去，定睛观望。一瞬间，有人觉得眼花，仿佛在雕像上看到了一层纱。他们眨眼再看，确实有一层白纱，就覆盖在一个少女的身上。 怎么回事？ 有必要盖这么多层布吗？ 这样的疑问，才浮现一些人的心头。 冷不防有人失声惊叫：“啊，这怎么可能……” 什么？ 怎么了？ 惊呼的声音，也让旁人惊疑。 “那雕像的纱，到底是蒙上去的，还是雕刻的。”一个人叫道，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以及对自己的怀疑。 连这人自己，都不敢肯定，更不用说别人了。 刷刷刷！ 在那人的提醒下，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雕像上。 他们凝神观望，只见雕像洁白如玉，那是白色大理石材料。这种石材，质地比较细腻，仿佛美玉一般。所以在国内，又称之为汉白玉。 其中的价格，按品质来定，从千元每立方米到万元每立方米不等。 反正材料钱，不用自己负责，所以白叶自然是采取最贵的材料，加上雕像打磨精致，当大厅的灯光照射下来之后，整个雕像仿佛变通透了，光华盈亮。 不过最让人瞩目的，却不是雕像的材料，而是雕像的造型。 谁都看得出来，雕像造型是个少女，一个身段曼妙的少女，其中的容貌，与汤姆身边的少女十分相似。 之所以说相似，而不是说相同，是因为在少女雕像的脸上，也蒙了一层白纱。 确切的说，那是雕刻成型的面纱。 蒙着面纱的少女。 雕塑。 众人惊呆了，一阵失神，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有一个美丽的少女，蒙着一层洁白的面纱，站在他们的面前，恐怕没人会惊讶。问题在于，现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雕像啊。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冷不防，有人冲了上去，靠近在雕像旁边，小心翼翼探出了手掌，触摸在雕像面纱上。一刹那间，看似柔软，轻薄透明的白纱，竟然传来了冰凉坚硬的质。 这人失态了，瞳孔收缩，闪电般缩手，表情有几分失魂落魄，喃声自语：“真的，竟然是真的……” 哗啦啦！ 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一窝蜂涌了上去。 “让开。” “别挤啊。” “不要乱摸……” 转眼之间，雕像四周密不透风，再也没有半点空隙。许多人放下了社会名流的矜持，挤去围观就算了，还有人上下其手…… 在兴奋摸索的同时，口里还发各种怪叫。 真是……臭不要脸！ 呸。 一些贵妇、少女在啐口之时，美目眼眸也不禁流光溢彩。这样的雕像，对于她们来说，无疑是大杀器，谁能不为之倾倒？ 神秘，圣洁，魅力…… 可以说，眼前的雕像，满足了她们对美的一切想象。所以当她们，也涌向雕像的时候，一帮中青年为了显示绅士风度，也不得不退让散开。 也就是这空隙，大家看得更清楚了。 雕像以坚硬的石头，雕塑出少女披着面纱的柔软质感，轻纱上流畅的衣纹褶皱几乎可乱真，好像水波纹理一般。 这也就罢了，毕竟无论古今中外，世界各地的能工巧匠，对于石头雕像衣服纹理的雕刻，已经达到惊人的逼真地步，不足为奇。 然而这少女雕像，让人震惊的不是衣服轻纱，而是少女脸上蒙着的面纱。 以假乱真的薄纱之下，隐约可以看到少女美丽无暇的脸庞。 这才是关键啊。 蒙着面纱，可以看到脸庞，说明了面纱的通透。问题在于，面纱也是石头雕刻而成，怎么就能让人“透视”，看到面纱下的面孔？ 这精湛的技法，堪称是神乎其技。 也难怪乍看之下，众人惊呼连连，甚至怀疑那层面纱不是雕塑，而是将某种特殊的材料，蒙在了雕像的面孔部分，才造就这奇迹般的状况。 当他们确定，这真是石头雕塑，自然疯狂了。 奇迹。 不可思议…… 各种惊叹，感叹词，不绝于耳。 把坚硬大理石当成是豆腐一样雕刻，本来就已经厉害了。但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超乎想象地把薄纱下的面孔，也清晰雕刻了出来。 “……这简直是完美的艺术。” 一些人忍不住仔细审视雕像，发现面纱之下少女面部的表情特征、细节，甚至丝发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又同时呈现被纱覆盖的透明与垂感。 巧夺天工，难以想象。 “太美了，我快要窒息了。” 有人欣赏久了，情不自禁捂住了胸口。 也不知道，这是在真情流露，还是在给自己加戏。不管怎么说，大家也要承认，眼前的少女雕像，简直是颠覆了他们对雕像的固有观念。 毕竟在他们印象中，类似这些人物雕像，要么是严肃端庄，一本正经。要么是轻松活泼，带着几分趣味性。 不管是什么模样，基本有固定的造型，千篇一律。 大家看多了，再惊艳的雕像，也觉得腻味。但是现在看到眼前的雕像，许多人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莫名的激动，甚至冲动。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东西，让人第一眼看到就想拥有。 这是天性，本能的渴望，炽烈的贪婪…… 不过当摸摸钱包，很多人会冷静下来，心如止水。但是这些人，自然不包括在场的社会名流。说句实话，有钱人未必是名流，但是能叫得上名流的，基本不差钱。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说了一句，这样的艺术品，我愿意花一百万买下来。 一瞬间，立即有人接下话茬：“我出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两百二。” “三百！” “三百三……” 一场拍卖会，就此拉开了帷幕。 然而叫喊了片刻，忽然有人觉得不对，回过神之后，忍不住失笑道：“大家别报价了，这又不是竞价场。” 诶？ 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了，一阵尴尬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一些人，眼中却闪过了一抹光芒，仿佛有了什么决定。 与此同时，也有人想到了雕塑的创作者白叶。他们心中忽然出现了许多问题，想要向创作者请教。 所以不出意料，白叶被人群包围了。 但是看着白叶，这些心有千言万语的人，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好半晌，才有人憋出一句话：“白……先生，你这个雕像是怎么雕刻出来的？” 这个问题还真是直白，不过也是大众最想了解的答案。 一时之间众人忍不住向前挪步，让本身就密集的包围圈，变得更加的拥挤不堪。连杨主任与陈大器，也忍不住悄然靠近，安静聆听白叶的回复。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叶沉吟了片刻，才说了一句话。 一句注定流芳百世，又十分装比的话。 原时空，大雕塑家，米开朗基罗的名言。 第55章 历史的必然性 “怎么雕刻……” 白叶环视众人，轻描淡写道：“不需要雕刻啊，我要做的雕塑本身就藏在大理石之中，我只是把多余的部分去掉而已。” “……” 旁边众人一听，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在炫耀吧，看似不居功，谦逊的话里，其实蕴含了无比的骄傲。 装比的最高境界。 “忽然想打他怎么办？” “他被黑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些人心里嘀咕几句，也不得不承认，白叶有骄傲的资格。 眼前的少女雕像，确实是巧夺天工。特别是那如蝉翼般丝薄的面纱，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观赏，都那么让人惊艳，难以自拔。 其中的魅力，更是难以用笔墨形容。 总而言之，在场大部分人，都为之沉醉。 就算有一些人，对于石头雕像完全无感，也不得不承认，雕像的神秘气息浓郁，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符合大众的审美情趣。 最起码，比起白叶之前，那什么特殊形体，更动人心弦。 “古典主义雕像。” 陈大器惊诧，也彻底懵了：“他还擅长这个？” “为什么不擅长？” 杨主任眼中，也有几分惊疑之色。不过作为师长，他还是镇定地批评道：“陈大器，你被那个评论家误导了，也觉得白叶是个投机者，基本功不过关？” “……没有。”陈大器连忙摇头。 迟疑一秒钟，又快速回答，这是心虚的表现。 但是杨主任没拆穿的意思，只是继续道：“也难怪有人这么揣摩，毕竟之前白叶只表现出对抽象雕塑造型的理解，普通人无法直接领略其中的艺术性，在受到有心人的挑拨之后，难免产生各种质疑。” “不过你作为艺术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杨主任提点道：“要知道，对于艺术的思虑，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许多抽象派大师，也不是一开始就抽象，而是通过长时期的摸索、总结，才找到了合适自己的艺术之路，从而偏向于抽象主义。” “可以说，许多抽象派大师，本身就是写实高手，擅长各种写实的造型。如果没有基本功的话，根本不可能在抽象上有所成就。说到底一切的造型艺术，都需要从基础学起。要是没有任何基础，别指望有所进步，也走不到那个高度。” “所以怀疑白叶没有基本功，本身就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杨主任摇头道：“外行人可以质疑，你是内行不该相信才对。” “我没信。” 陈大器声音高了几分，然后又低声道：“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他在古典主义雕像上，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炫技罢了。”杨主任淡声道，仿佛评价不高的模样。 这评价，当然有点违心，不过倒也贴切。 现代艺术的兴起，也注定了古典艺术的衰落。究其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古典艺术的路已经被前人走尽了。 近现代艺术家，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突破不了前人的藩篱。不管是谁，在辛苦钻研一辈子之后，却发现自己无非是在重复前人的路而已，这绝对是一种打击。 有艺术追求的人，肯定不允许自己，生活在大师的阴影下。 这种情况下，各种艺术应运而生。 不提西方的艺术演变过程，其实国内也是这样。从唐诗，再到宋词，然后元曲，以及明代的小说…… 每个时代，都流行不同的东西。 这充分说明了，世界各地的艺术发展历程，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或者说，每个时代的艺术家，都想超越前人。如果发现在这个领域中，无论怎么努力都超越不了了，那么干脆换另外一个领域来。 新的艺术，就是这么诞生啦。 从古典主义，再到现代主义，这是大势所趋，历史的必然性。 所以从技法来说，少女雕像肯定是属于绝顶之流，无论怎么赞叹都不为过。但是从艺术性层次来衡量，无非就是炫技而已。 毕竟少女雕像再美好，也属于古典主义的范畴内，突破不了其中的框架。 相比之下，杨主任更欣赏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因为特殊形体在艺术上，属于独创，举世无双的存在。 但是在场众人，对于艺术的见解，还停留于浅显的阶段。他们在观看特殊形体的时候，还需要专业人士的讲解。然而欣赏少女雕像，却没有丝毫的障碍。 在他们眼中，这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雕像。 特别是面纱、衣纹，堪称世界之最，华丽之极。 事实上，石雕造像的精髓，就在于衣纹。人物的质感，气场，生机活力，就是透过人物的衣服纹理传达出来的。 流畅的衣纹，飘逸的柔软质感，可以让雕像变得鲜活。 更何况，薄薄面纱下的少女，充满了艺术的感染力，仿佛自带光华，让人情不自禁被其所吸引，不愿意转移视线。 这一件雕像，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解说，都足够让人知道其中的魅力。一见钟情，一见如故，然后被深深地打动了，回味无穷。 各种惊叹之声，自然是此起彼伏。 众人的表情，白叶看在眼中。惊呼叹声，也传入耳中。 对此他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在原时空，蒙着面纱的雕像，也算是雕像艺术中，比较冷门的分类。 尽管面纱在十字教艺术中，也属于一种传统的题材，属于信仰的象征。十字教认为上帝的创造是不能全部展现给世人的，需隐藏在一层轻纱之后。 但是从文艺复兴到新世纪期间，真正流传下来的面纱雕塑作品，却十分的稀少。 原因很简单，这种雕像对于技艺的要求很高。在西方雕塑史上，也只有寥寥几个雕塑家，才能够拥有这叹为观止的技艺。 第一个是安东尼奥·科拉第尼，他出生于威尼斯，曾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宫廷雕塑家，非常善用大理石表现柔软的材质感。 他雕刻的作品，无论是纱的薄如蚕翼，还是身体那种柔软的质感，在这位大师的手中都表现得极富艺术感染力。 第二个就是乔万尼·马里亚·本佐尼，他的雕像也能刻出面纱的轻柔与透明，技法了得，就是造型能力差一点，作品整体不是特别优美。 真正在面纱雕像上，集大成境界的人，则是19世纪著名雕塑家。 拉菲罗·蒙蒂！ 他的成名雕塑是维斯特贞女。 维斯特，那是古罗马的守护神。伺候维斯特女神的女祭司，负责看管寺庙的圣火，保持其不被熄灭，被视为罗马的安全基础。 女祭司一生，要保持贞洁，所以平时要披着白纱，才显得对维斯塔女神的尊敬和崇拜。这圣洁无比的面纱，就成了虔诚的象征。 随着古罗马的消亡，在漫长的时间里，这些女祭司默默无闻。直到十八世纪中叶，挖掘出了维斯塔神殿之后，这些承载古罗马荣耀与消亡的少女们，才重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然后轰动了整个世界。 权贵、平民，为之倾倒。艺术家们，也纷纷取材，或是作诗，或是绘画，或是雕塑，宣扬维斯特贞女的魅力。 拉菲罗·蒙蒂，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雕像，在处理薄纱时神乎其技，堪称完美。 可以说，白叶的少女雕像，就是“借鉴”了拉菲罗·蒙蒂的维斯特贞女雕塑造型…… 第56章 化作了永恒 在原时空，18世纪中叶，从废墟中挖掘出维斯特的神殿，让以维斯特为主题的创作热潮长达50年以上。 拉菲罗·蒙蒂就是受一位公爵所托，以维斯特贞女为材料，制作一尊雕像。女祭司的雕像，自然要与十字教的修女、圣母、少女一样，蒙上圣洁的面纱。 事实上，这其中的先后问题，也比较难以考据啦。 到底是先有维斯特少女蒙着面纱，才有修女、圣母的面纱。还是反过来，受到十字教的影响，才有后来维斯特女祭司雕像，被建议用蒙面纱的形式来表现其纯洁。 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毕竟十字教，就是诞生于古罗马时期，宗教相互渗透，相互影响，很正常。 总而言之，拉菲罗接受了任务，开始着手制作雕像。 想要制作一尊完美的面纱雕塑，首先要按照草稿塑造一个泥胎，并在上面将少女的五官和面纱捏出来。然后倒模成为一个石膏像，并在石膏像上进行进一步雕刻创作，使之成为一尊完美的面纱雕塑。 最后再根据石膏像上的尺寸和比例，在大理石上雕刻出一尊一模一样的面纱雕塑。 面纱的起伏，每一个细小的褶皱，都需要小心翼翼地雕刻，最终还要用大理石抛光，才能成就最终的经典。 完美的雕塑，却也需要与之匹配的时间和心血，才能最终成形。 不过那是创作，从无到有的创作，自然需要呕心沥血。 白叶却不同，他是“借鉴”啊。 有现成的作品，他在原时空，不知道复刻了多少遍。现在只需要作少许的改动，使其符合汤姆女儿的形体特征，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十天时间，绰绰有余啦。 至于为什么，选择把雕像，做成这个样式。 第一点毫无疑问，杨主任猜测对了，就是单纯的想要炫技。在他的手下，坚硬的大理石，就好像豆腐、面团一般，任他揉捏塑造。 这样的雕塑功力，已经不是扎实那么简单了，而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不要觉得奇怪，白叶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不然他在原时空，也不可能把工作室搞得红红火火，他也是靠本事吃饭的。市场的激烈残酷竞争，让他根本没有丝毫投机取巧的余地。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为什么有这本事的白叶，在原时空却不能成名。 道理很简单，还是创造力的问题。 白叶的技巧很厉害，但是却缺乏创造力。在注重创新的当代艺术行业，没有创新天赋的人很难出人头地。 更何况，在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社会，古代大师巨匠的技法，早被人研究透彻啦。 类似白叶这种，在雕塑技法上达到大师巨匠高度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全世界没有几千，也有好几百，谈不上稀罕。 技法达到大师高度，并不意味着就是大师啦。 因为在艺术行业中，也有一个铁则。脱离了时代谈艺术，那就是耍流氓。 古代的大师，之所以是大师，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技法牛比，更重要是他们开创了流派，有自己创新的东西，启示了后人。 比如说，古代有许多作品，以现代的眼光来看，可能还不如在校的艺术生好。 问题在于，那些“不好”的作品，在那个时代，却确确实实是引领了时代风潮，给后世带来了深远影响的作品。 所以这样的作品，价值肯定非同一般。 单有技法，却没有创造力的，在专业人士眼中，最多属于工匠之流，很难成名。 扯远了。 言归正传，白叶选择这个作品，除了炫技以外，自然是为了提防汤姆。 如果不是为了搞清楚，谁在算计自己，白叶也懒得上套，以便引蛇出洞。不过他明知道对方不安好心，还答应对方的条件，自然要多长几个心眼。 事实上，汤姆只提供照片、视频，让他雕像的时候，他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要知道在原时空，乔碧萝殿下事件，可是闹得轰轰烈烈的。再考虑到，不管是照片还是视频，都有强大的美颜特效，白叶也不得不提防一手。 在没见过真人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要脸”。雕像不露脸，又能展示出完美魅力的，当属蒙纱雕像啦。 正是有了白叶的巧手雕琢，才造就了少女雕像的绝美容颜。 紧贴着少女脸庞的薄透面纱，和身披的柔软丝裙，在灯光的照耀之下，似乎随着她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温柔地撩拨着人心。 人群之中，真有的一些人，为雕像神魂颠倒，完全沉迷了。 比如说，当事人之一，汤姆的女儿。她在看到雕像的一瞬间，整个人失神了。在好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然后不顾一切挤进了密集的人群中。 谁这么没道德…… 前面的人才想怒斥，但是回头看到少女，也顿时止声。 一些人更是缓缓避让，露出了一条通道，让少女走到了雕像之前。 一个活人，一个雕像，映入众人的眼帘。不管是身材，还是脸庞的轮廓，她们是那么的相似。只要眼睛不瞎的人，基本上可以确定，两者有密切的关联。 少女凝望雕像，麻木的眼眸，重新浮现生气。 点点泪花盈润，透着水波光泽。 大厅的灯光，映在了少女的脸上，一抹圣洁的光辉浮现。依稀之间，大家也隐隐约约的觉得，少女脸上的印记，似乎消失不见了。 一时之间，时光也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少女与雕像对视的影像，在众人的脑海中存留。这无声的场面，也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定格的一瞬，化作了永恒。 不过美梦终归会醒，时间也会继续流动。 白叶率先打破了沉寂，他看向了汤姆，眼中带笑，问道：“汤老板，你觉得这件雕像怎么样，是不是惊喜，满不满意呢。” “呃……” 汤姆纠结了，犹豫不决。如果只是他与白叶单独会面，那么他完全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否决这尊雕像。 存心挑剔的话，哪怕在鸡蛋里，也可以找出骨头来。 问题在于…… 当白叶发问的时候，在场的人群也纷纷转头看了过来。众人的眼神，透着强烈的情绪。仿佛在说，这样的艺术品，要是还不满意，肯定是眼瞎啦。 汤姆的眼睛没瞎，所以他感受到了压力。 他的目光闪烁，视线不由得挪动，看向了大厅的角落。在那个方位，楚南风通过眼神，还有隐秘的动作，似乎在暗示什么。 “说啊，不满意。” 楚南风内心急切，小声的嘀咕着：“一句话的事情，怕他干嘛？” 旁边的青年听见了，忍不住轻轻摇头。 实际上，在看到雕像的瞬时，他的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真的没有想到，白叶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破局啦。 这是实力的碾压，横推直扫，一力降十会。 那时候，青年就已经意识到，他们的计划破产了。让汤姆睁眼说瞎话不难，难就难在让他在这个场合说瞎话…… 第5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汤姆为难了，对于楚南风的暗示，视而不见。 不是他不明白暗示，而是心有顾虑。哪怕他在社会名流中的声名不好，但是却依旧挤身于上流社会之中，就是由于他的知进退。 他会做面子工程，参加了许多社交、慈善活动。 哪怕是伪善，也确实帮了不少人。 说到底他很清楚，龌龊是藏在暗地里的，表面的面子一定要光鲜亮丽。 所以这张脸，一定不能丢。 更何况，当着一群社会名流的面，昧心地撒谎。 那么就不仅是丢脸那么简单了，肯定还会上升到人品的地步。 算计白叶，行事卑鄙，也可以归根于与白叶有仇怨。对待养女冷酷、无情，也可以说是家务事，别人管不着。 这些事情，都可以圆过去，谈不上私德有亏。 但是当着大家的面，昧心挑剔雕像不好，这就是人品问题啦。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何止过分，这分明是侮辱大家的审美嘛。 在场众人都觉得雕像魅力无穷，就你一个人觉得不行，这是要标新立异，突显自己的独特不同，还是瞧不起大家的眼光啊。 一个生意人，又不是艺术家，还想脱离大众，纯粹是找死。 汤姆就是明白这点，所以才会这么纠结。 特别是注意到，白叶那明亮眼睛，充满了笑意的时候，他更是不甘心。 但是再怎么不甘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选择认栽，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点头道：“满意，我……对白叶先生的雕像，非常满意。” “混蛋！” 听到这话，白叶倒没什么反应，可是躲在角落中的楚南风，却直接气炸了。怒火攻心，在冲动之下，他才想破口大骂，却被旁边的青年制止住啦。 “嘘！” 青年小声提醒：“风少，慎言。” “凭什……” 楚南风才想宣泄，但是下一秒钟，他就直接闭嘴了。 因为这时候，围观的群众终于反应过来了，犹如潮水一般涌向了白叶。转眼之间，白叶被淹没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不过人潮中传出来的声音，却让旁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先生，我想定做雕像。” “……订单多少钱？” “能不能特别定做啊，我喜欢这样的姿势！” “……” 贵妇、少女，全部放下了矜持，变得十分的疯狂。整个宴会大厅，也变成了菜市场一样喧嚣、热闹。 旁边一众男士看得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他们对视一眼，也纷纷围了上去。 谁说男的，就没有爱美之心？ 雕像又没规定是女性特权，他们也可以呀。再说了，男的也有女儿、老婆，就算不给自己定做，也可以给妻女送惊喜嘛。 总而言之，受到气氛的感染，许多人上头了，疯狂追逐白叶。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雕像，也非要定做一尊不可。 或许在冷静下来之后，他们会后悔。 但是现在，从众的心理，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这一幕，楚南风也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们辛辛苦苦布局，费尽了心思才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来。 不仅没达到目的，反而事与愿违，成就了白叶。 这哪里是让白叶身败名裂的坑呀，分明是让他出尽风头的高光时刻。 外人不了解内情的话，恐怕会以为他们与白叶是一伙的，所以才会这么百费周折，替对方扬名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楚南风想吐血。 “啊！” 他嘶吼一声，再也看不下去了，狠狠一跺脚，直接甩手而去。 “风少，风少。” 旁边的青年，也连忙追了出去。 可是还没追上去，冷不防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青年止步，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曹象！” “木青！” 曹象的眼神，也有几分复杂：“你……” “你认错人了。”青年面无表情，一个转身与曹象擦肩而过，脚步十分快速，很快就消失在角落。 曹象望去，眉头如锁，神色变幻了几下，才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不久之后，他护着白叶离开了大厅，钻进了停在外面的车子。 呼…… 坐在车厢中，白叶扯开了衣襟钮扣，大口呼吸吐气。 被人群包围，密不透风，他差点憋死。就算钻进了车中，外面也有不少人跟了上来，拍着车窗张口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叶怕了，急忙挥手道：“曹象，开车……赶紧走。” “嘟嘟！” 曹象早启动了车子，按响了喇叭，随着一阵引擎声，车子缓缓行驶。确定安全了之后，他才加快了速度，甩开了后面那些人。 这时候，白叶才安心了，抹了一把汗，感叹道：“太热情了，有点吃不消。如果把他们的订单都接下来，我接下来两年基本不用干别的事情啦。” 这语气，也有点小得意。 毕竟受人追捧的感觉，真的很让人着迷。也难怪那么多人想成为明星，谁不想万众瞩目，成为全场的焦点啊。 直到现在，白叶都有些回味。 就在这时，曹象忽然道：“我看到木青了。” “谁？” 白叶愣了下。 “木青，东兴画廊签约画家，当年李老板力推的几个艺术家之一。”曹象慢声解释道：“在李老板的规划中，他以后或许会成为东兴画廊的台柱子。” “……台柱子，不应该是我吗？”白叶关注的重点偏了。 “你是备选之一。” 曹象淡声道：“事实上，台柱子的备选不少，据我所知道的，就有七八个。其中你的排名，说实话不怎么高。排在第一的，就是木青。” “啧啧。” 白叶撇嘴，然后瘫在车椅靠背上，漫不经心道：“看到他又怎么样？李老板出事之后，很多人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避风头，还是改行。现在风头过了，一些消失的人不甘寂寞，重新冒泡也很正常。” 曹象沉默了，不知道是认同白叶的判断，还是有自己的见解却不肯透露。 “看到了之后呢，他和你打招呼了”白叶随口问道。 “没有，相反我和他打招呼，他却说我认错人啦。”曹象的表情，也有几分古怪。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向来有自信。况且才一年时间而已，他更不可能忘却了木青的模样。 白叶多了几分好奇：“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呀？” “在东兴画廊的时候，我从来不得罪人。” 曹象飞快瞥眼，然后道：“或许我是受到了你的牵连。” “……啥意思？”白叶不解。 曹象呵了声，婉转道：“你和他的关系不好。” 白叶一听就懂了，敢情得罪对方的是自己的前身呀。对此他习惯了，无所谓道：“怪不得也没和我打招呼，原来还在记仇。” “不，不是记仇。” 曹象摇头，表情有几分异样：“感觉他是心虚。” “嗯？” 白叶抬望，目光尖锐：“你确定？” 要知道，在他的安排下，曹象密切关注大厅人群，寻找可疑的对象，也就是那所谓的幕后黑手。听这话里的意思，曹象有所发现？ “看到我的时候，他有点慌张，反应也有点微妙。我也不确定，事情是不是与他有关。不过除了他以外，我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和你有过矛盾冲突的人……” 第58章 爆红的开端 在曹象讲述发现的时候，白叶在汤姆庄园的表现，特别是绝美精致的少女雕像，也随之流传开了，刷爆了一些人的朋友圈，并有向圈外蔓延的趋势。 这次是真火爆。 相对来说，不管是《牛的变形过程》，还是《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所谓的火热，其实只是在业界，圈内人的火热。 一个圈子的口嗨，沸反盈天，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最多荡起少许波澜，绝对激不起大浪。毕竟艺术行业，距离普通百姓，真的有些远。 要说古代著名艺术家，普通人还能讲出几个名字来。但是要问他们当代最著名的艺术家有哪些人，恐怕他们半天憋不出几个人来。 连人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作品啦。 普通人谁会关心艺术作品呀，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国家这么多大事，明星这么多八卦，动不动就是金融危机，货币升值贬值，房价跌了又涨，涨了又……涨，台风来了大雨连天导致菜价飞升，小鲜肉电影扑街，粉丝忙着洗地，与路人撕比不休…… 各处大事小事纷至沓来，谁关心艺术品能不能吃啊。 事实上，这才是常态。 艺术嘛，在一般人印象中，那是高端的玩意，与普通人没关系。 只有富豪啊，名人啊之类的，才有兴趣。 但是今天，许多普通人的朋友圈，被一尊雕像刷屏了。 有照片，还有视频，十分的详尽。 雪白的少女，披上薄薄的面纱，若隐若现的美丽面孔，仿佛女神一般秀美神秘。她的神态安详，宁静古典中仿佛带着一丝羞涩的微笑。 细腻的肌理，雕塑出来的面纱，仿佛蝉翼般透明，又似微风轻拂而过缓缓荡漾的湖面，泛起的涟漪都有着朦胧的意境。 这雕塑的形态，如此的轻盈而又美妙，透薄的面纱轻轻地笼在头上，面纱的褶皱感更是充满了线条上的流畅美感，好似流动的水波、月光。 从不同的角度观赏，雕像的面部情态都是略有不同，嘴角以及眼睛的刻画，仿佛是会呼吸一般真实，让人感觉这不是雕像，而是活生生的人。 不，不对…… 真正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根本不可能有雕像那么完美。 艺术就是这样，来源于现实，却高于现实。每个雕塑家，都是最好的美颜大师，可以剔除人身上不好的地方，只保留最完美的部分。 只要技术到位了，谁也不可能在完美的古典雕像上，找到丝毫的瑕疵。 这样的雕像，普通人一看，自然觉得十分惊艳。 然后纷纷转发，各种评论。 爆了。 如果有心人统计数据的话，就可以发现关于这个雕像的传播，就好像病毒式的蔓延开了，而且覆盖的面积，也十分的广泛。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 特别是几个主流的社交软件，也开始有人注意到了雕像，积极参与其中。 “美，太美了。” “这是西方哪位雕塑大师的手笔，我要吹爆。” “文艺复兴时期，古典主义雕像，太传神了。” “……这是豆腐做的吧？” “这质感，把大理石当成面团揉捏，太厉害啦。” “真是大理石，确定不是石膏雕像么？” 各种称赞感叹之声，连绵不休。不要觉得，普通人的审美，就是这么……肤浅。或者说简单，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 还是那话，普通人最关注的，还是衣食住行的问题。 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等到大家不再为这些生活问题而操心的时候，才有闲情逸志去关心更高端的东西。 不然的话，初级阶段永远是初级阶段，不会深入进去。 哦，当然，有人天生喜欢艺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啦。 总而言之，对于普通人来说，少女雕像完全符合他们对于雕塑艺术的审美，自然是大肆赞扬，各种鼓吹，基本要把雕像捧上神坛。 这其中可能也存在了一些误会，毕竟看到这么古典的雕像，恐怕许多人都以为这是古代大师的杰作，所以心里没压力，各种溢美之词。 如果让他们知道，雕像是出自一个年轻人之手，估计又是另外的论调啦。 不管怎么说，怎么有人爱死了这种雕像风格，视之为神作。没才华的，各种握草，以匮乏的言辞，表达自己的叹服。 至于有才华的，则是以大段文章，表达自己的情感。 比如…… 仿佛会呼吸的古典雕像，柔美线条让人惊叹。 每一块石头都是一件艺术品，需要雕塑家的一双手来一点点的将他们的精魂深凿出来，才可以重见天日，自由的呼吸。 解救出被禁锢的也许不仅仅是石头，还有雕塑者自身创作欲的一种救赎。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文艺，太文艺了。 类似的解读，转眼就得到了几百个赞。 至于具体是啥意思，大家也不懂，也不敢问呐。 反正点赞、转发就是啦。 另外在这条评论下，忽然有人发了一个视频。视频才几秒钟，内容不长。有人好奇点击，视频就直接缓存完毕播放了。 其中的内容，也十分的简单。 就是有人在问，雕像是怎么雕刻出来的，一个年轻人轻描淡写的回答，不需要雕刻啊，我要做的雕塑本身就藏在大理石之中，我只是把多余的部分去掉而已。 视频除了对话，还有环境背景，特别是少女雕像的存在。 短暂的几秒钟，已经足够让人把握大概的信息啦。 所以……视频的年轻人，是雕像的创作者？ 这信息，也同样让人，惊叹，怀疑。 这怎么可能？ 不会是真的吧？ 一些人脑海中，自然浮现猜疑。 当然也有人没想那么多，直接接受了事实，然后怒赞。 “牛比，太牛比了，行业中的大触，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啊，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本事，过几年还不逆天？啧……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帅气！” “懂行的介绍一下，这是哪路神仙啊。” “诶，你们关注的重点错了，难道就我注意到，这创作者说的话和评论人的解析，是那么的默契吗？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 “咦，真的差不多啊。” “逼格很高！” 一个说石头是有生命的艺术品，需要创作者凿出来。 另外一个说，雕塑就在石头中，他只是把多余部分去掉而已。 认真揣摩的话，意思都是一个样。 所以大家看了纷纷感叹，这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或许回复太多了，也引得评论人冒泡，发了几个羞涩捂脸的表情包，然后配上一段文字，“我当时就在现场，所以……” 众人无语了，还以为是知音呢，原来是拾人牙慧，差评。 不过也有人喜出望外，连忙打听，“这雕塑师是谁呀，这作品又是怎么回事，有他的联系方法吗……” 一个个问题，代表了好奇与兴趣，这意味着爆红的开端。 第59章 分不清主次 好奇与兴趣，其实也是一种动力。 让人主动去挖掘、了解绝美雕像背后的资讯。比如说，雕像作者是谁，在什么情况下，创作雕刻了作品，其中又有什么寓意。 最重要的是，轻盈薄透的面纱，到底是石头雕刻，还是某种特殊材料。 总而言之，不要小瞧吃瓜群众的好奇心，当他们决心办一件事情的时候，立即实现了全国民族大团结，大家网连网、心连心，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 不久之后，白叶的资料，就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不管是污点，还是美誉，事无巨细，没有丝毫的遗漏。 有些人粗略一看，顿时觉得这个人这么多人骂，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不粉啦。 但是也有人研究了一翻，综合各方面的信息，也有了自己的判断，觉得白叶是被冤枉的，而且十分的励志。在诋毁之中，还能砥砺前行，真的很棒啊。 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这些人立即对白叶产生了好感。 更何况白叶本身，也有一定的群众基础。比如说《牛的变形过程》，这一组素描装饰画，也算是市场上的畅销品。 那些人一查，发现装饰画的作者，竟然也是白叶。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呀。 多数人不会去想，为什么白叶不画画了，跑去玩雕塑。他们只会觉得，画画这么有趣的人竟然雕塑也做得这么好看，真是厉害啊。 粉了，粉了。 如果白叶趁机开通社交账号，恐怕一夜之间涨粉几十万吧。 几十万已经很多了，尽管不能与明星、网红相比，但是这也没办法，谁叫艺术是小众呢，喜欢的人从来不多。 天花板就摆在那里，决定了上限。 但是这热度，也促进了装饰画的销售。借着这个风口，美术出版公司决定第三次加印，趁机赚一波快钱。 事实上，他们的决定很对，才上市的装饰画，很快销售一空。 毕竟相对精美超神的雕像，还是装饰画比较便宜。 买不起雕像，还买不起素描么？ 这就是名人效应。 “砰！” 豪宅中，楚南风又开始砸东西，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燃烧到脑袋，七窍也快要生烟了，火冒三丈。 不气不行呀，他的算计没成功，反而成全了对方。 这种弄巧成拙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轰！ 这么一想，楚南风只觉得钻心般痛苦，忍不住搬起桌面上的盆栽，直接砸了下来。一时之间碎片、泥土飞溅，房间一片狼籍。 “咔嚓。” 冷不防，房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楚南风背对那人，还沉浸于懊恼中，在听见动静之后，立即训斥道：“滚出去。” 那人没走，驻足打量房间，眉头轻皱。 楚南风也发现地面阴影还在，知道那个人没离开，顿时勃然大怒，回头吼道：“你耳聋了吗，马上给我……” “啪！” 耳光响亮。 楚南风懵了，呆呆捂住了脸颊，傻傻地抬头望去。当他看清楚来人的相貌之时，漫天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 他的眼神中，透着恐惧、仰慕、敬畏、害怕、紧张、忐忑不安等等复杂情绪。 “清醒了吗？”来人问道。 楚南风吞着喉咙，声音颤抖：“哥，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都不知道，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干了败坏楚系声誉的事情。”来人声音很淡，不怒自威。 反正楚南风怕了，身心在颤抖，又有些愤怒：“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木青？还是姓汤的那个废物？好啊，他们敢出卖我……” “白痴。” 来人表情中，有几分恨其不争的意味：“你以为中海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可以一手遮天？就算你身边的人保密，难道其他人没嘴巴，不会汇报吗？” “关键是你错了就是错了，老老实实承认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推卸责任，没有半点担当……” 来人把楚南风骂得狗血淋头。 他一脸委屈之色，却不敢辩驳半句。 好久之后，等到来人消停了，楚南风才嗫嚅道：“哥，我这么也是为了……” “砰！” 来人一拍桌子，再指着楚南风的鼻子，怒斥：“你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想出一口气，才搅风弄雨。放着正事不干，偏要节外生枝，愚不可及。” “哥，我没有……” 楚南风心虚，低头道：“要知道，那个白叶可是……” “没有可是。” 来人哼声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你啊你，分不清楚主次，不知道轻重，再这样下去，哪怕你也姓楚，一样在楚系没有立足之地。” “哥，你别吓我。” 听到这话，楚南风脸色都白了。 “知道怕了？” 来人冷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听了长辈的吩咐，特意过来训斥你的，你又是什么反应？” 啪！ 楚南风膝盖一软，直接跪下了，然后抱着来人的大腿，干嚎道：“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要救救我啊。” “……起来。” 来人费了一些力气，才把吓瘫的楚南风，拉扯到旁边的沙发上。 “放心吧，这只是提醒而已。” 这时候，来人才安慰道：“事情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主要是现在的楚系，精力全部集中在大事上，需要中海方面的支持。要是你在这里弄得满城风雨，影响了大事的进程，就算你是楚家的子弟，一样难逃其咎。” 楚南风脸色惨白，急忙解释道：“哥，我……” “别解释了。” 来人挥手，沉声道：“总而言之，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好好修身养性，等到顺利毕业了，再谈其他。” 楚南风还能咋办，除了嘤嘤嘤点头以外，也做不了什么啦。 “木青！” 与此同时，那人叫唤一声。 房门再次敞开，木青轻步走了进来：“山少，有什么吩咐！” “叫我名字，别那么生分。” 楚寒山笑了，十分和煦：“木青，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多亏了你的照应，才没闹出什么乱子来。他毛病不少，你肯定没少受委屈，在这里我给你赔罪。” “啊，山少，您言重了。” 木青一脸惊慌失措，诚惶诚恐的模样。 “总之，以后中海方面的业务，就由我来负责。”楚寒山勾着木青的肩膀，亲切道：“以后咱俩就是搭档了，你可要多多关照我啊。” “不敢，不敢。”木青连忙摇头，受宠若惊，惭愧道：“山少，这次风少的事情，怪我没安排周详，以至于……” “不怪你。” 楚寒山打断道：“你的安排没问题，主要是那个白叶确实有几分门道，就算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未必能够周旋过去，他居然能够破局，也是本事。”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追究是谁的责任，意义也不大。” 楚寒山猛然回头，有几分阴鸷之相，“不过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成为楚系的污点，那个汤姆知道内情，你找个机会，让他离开中海，别回来了。” “……是！” 第60章 我可以教你 一夜之间，汤姆在中海消失了，却没人关注。就算有人知道了这事，也以为对方是忍受不了嘲笑，回国避风头去了。 毕竟好几天了，白叶少女雕像的热度，却没有平息的趋势。 也不知道，一帮人哪来这么大的热情，竟然对一尊雕像如此的痴迷。 这也让一些人看不过眼了，纷纷站出来表示，其实那少女雕像，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神奇，谈不上多大的艺术性。 就是炫技，单纯的炫技。 在艺术层面上，根本脱离不了古典主义的框架。严格来说，在古典主义时期，许多技术高超的大师，完全也可以办到这一点。 在评论的后面，也有一堆图片发布，都是精美的雕塑作品。不管是雕像的衣纹，还是丝发纹理，基本上是栩栩如生，妙到毫巅。 老实说，这些评论，在行业人士眼中，未尝没有道理。 问题在于，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杠啦。 在大家眼中，东西好不好，他们心里有数。偏偏有人出来杠，就是对方的问题啦。一群杠精，专门唱反调，见不得别人的好。 “瞎了么，居然有人觉得不好？”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你们不要吵了，听我的，这个真的好。” “这个问题不需要争论，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有本事你也雕一个。” “……” 一群人的回复，还算是文明客气。但是其中也杂带了一些不怎么文明，堪称是不堪入目的言辞，喷得几个评论家怀疑人生，觉得好委屈。 要知道，他们说的可是真话呀，为什么众人不理解呢？ 都怪白叶…… 好吧，不知不觉中，白叶又拉了一波仇恨。 特别是那个，说白叶只会投机取巧，基本功不行的评论家，更是被有心人拉出来啪啪啪打脸。只不过那个评论家，好像不在线了，怎么叫唤都不坑声。 只是他潜水装死也没用，天天被人挖坟鞭尸，单独拎出来嘲笑。 那个评论家，自然憋出内伤来，却无计可施，只好拿出小本本，给白叶记上一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走着瞧！ 当然，这些个评论家自然忽略了，这纯粹是自己想蹭热度，却蹭不着的下场，反正一切都是白叶的错。 雕塑学院工作室中。 陈大器听说了几个评论之后，顿时不屑冷笑：“败犬之吠！” “大器，话也不能这么说。” 旁边几个学生，有人站出来反驳道：“我觉得这些评论文章，也有可取之处。比如说，艺术性的问题，还有炫技……” “你敢说古典雕像没有艺术性？” 陈大器立即摇头道：“你信不信学院几个老教授听了这话，立马把你召唤过去，从头顶骂得脚……” “呲！” 那个学生吸了口凉气，默默退了下去。 虽然他学的是现代雕塑，但是不代表古典雕塑在学院中没传承啊。好几个教授，可是对古典雕塑情有独钟，矢志不渝地研究。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瞧不起”古典雕塑，学分还要不要啦？ “至于炫技……” 这时候，陈大器又冷笑道：“我这样说吧，那一尊雕像，谁有把握还原出来，做得一模一样，甚至比他更好，才有资格说人家炫技。” “不然的话，自己办不到，又指责人家炫技，这算什么？” “嫉妒吗？” 陈大器撇嘴道：“要知道，我们可是艺术生，还是雕塑学院的专职学生。可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只顾打嘴炮。若是有人说，你觉得雕塑不行，那你行你上……我们可是真要上的，可避不开。上了又办不到，就成笑话了。” 好有道理。 几个学院对看一眼，深以为然。与此同时，也有人注意到了，陈大器正在摆弄一团石膏，看他塑形的模样，似乎是…… 一个学生眼睛闪亮，连忙问道：“大器，你在尝试复制白叶的雕像吗？” 其他人一听，立马围了上去。 石膏没干，但是其中的轮廓，也有一点雏形啦。这是半身头像，少女的脸庞，还有面纱的褶皱，隐约可见，但是不够清晰。 陈大器也顾不上说话了，趁着石膏半干，连忙抄起了雕塑刀，小心翼翼雕刻。 轻削，薄铲。 少女面纱的褶皱，逐渐变得清晰。 可是…… 片刻之后，陈大器皱眉，收刀退步打量，眼中掠过一抹失望：“诶，失败了。” 其他人也看出来，纷纷遗憾叹息，然后点评。 “形是对了，但是只顾面纱，却忽略了面孔。” “这要怎么兼顾啊。” “……瞧出来了，这果然需要技巧。” “那帮评论家，确实就知道瞎几把乱说，让他们来试试看，就知道雕像没那么简单啦。到底谁说的，这雕像没水平？” 几个学生见微知著，马上就意识到这种雕塑的困难度，有些超乎想象。 “我来试试……” 一个学生跃跃欲试，陈大器没反对。那学生立即拿刀一削，把陈大器的塑形去掉，然后喷了一层肥皂水，就在石膏上慢慢地雕刻。 头部的轮廓，很容易完成了。 关键还是面纱，以及面纱下，清秀少女的脸庞。 褶皱的柔软，以及脸庞的精致，非常难塑造。一不小心，就要前功尽弃，这需要很精准的掌控力。 刚才的陈大器，就是一刀下去，刻度深了一些，破坏了造型，很难挽救回来。 现在这个学生，也吸取了教训，慢慢地，轻轻地，浅刻。 但是刻着刻着，他也感觉不对了。他连忙退了两步，凝神观望作品，立即把雕塑刀一摔，“握草，变形了，你们都不提醒我一声。” 旁边几人面面相觑，表示不背这个锅。 “不怪我们，你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大家看不清楚。” “而且造型是基本功啊，你形不准，还赖我们，自己检讨吧。” “反思一下……” 几个人吐槽，让那个学生无话可说，他抓耳挠腮，苦恼道：“我已经很专注了，集中了全部的心神，却不知怎么地，忽然就偏了。” “这么神奇吗，我来……” 又有人不死心，来了个接力。 一人接着一人，大半小时之后，半身像石膏体积，只剩下了排球大小。 几个人对视相望，齐齐叹了一声，好难啊。 冷不防，有人开口道：“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们。” “……啊！” 听到声音，几个人看了过去，直接傻了眼，“白、白叶！” “你、你怎么来了？” 陈大器脸色顿变，有意外，有迷惑，还有点窃喜。他第一反应，自然是白叶三顾茅庐，再次过来邀请他加盟工作室。 只可惜他貌似自作多情啦。 “我让他来的。” 在白叶身后，出现了邓少英的身影，另外在他的后面，还有一堆学生。 在众人的注视下，邓少英拍着白叶的肩膀，微笑道：“白叶，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给他们好好上一课，免得他们真以为自己技术成熟，不需要学习提高啦。” 轰！ 一片哗然。 哪怕一些人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见邓少英的话，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不是演讲，也不是交流会，更不是座谈会，而是让白叶给他们授课啊。 这岂不是意味着，在邓少英的心目中，白叶的实力给他们当老师，已经绰绰有余？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第61章 损 在哗然声中，邓少英又吼了起来：“吵什么吵，赶紧给我坐好，认真聆听白叶的指点，这对你们有好处……” 说话之间，他回头换了张笑脸，语气温和：“白叶，不要跟他们客气，哪个敢不听话，直接削他们。” “好的。” 白叶微笑，彬彬有礼，走到了讲台上。 与此同时，十几个学生也依次在下台坐好，表情不一。 说实话，他们对于白叶的感观，还是那么复杂。说不服气吧，也不至于。说服气吧，也有点逆反心理。说白了，就是抗拒，不想承认。 “大家好，我是白叶，想必你们对于我，也应该不陌生。今天我应邓院长的邀请，来给大家讲课……” 白叶沉吟了下，忽然展颜笑道：“要是按一般的流程，我现在应该谦虚的表示，自己的能力不足，担不起讲课的责任，所以大家平等交流就好……” “但是……” 转折来了。 白叶环视四方，声音很平静，语调也很寻常，却透着凛冽，“你们扪心自问，谁有资格与我平等交流？” ……靠！ 狂妄！ 太傲慢了！ 本性暴露了吗？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一帮学生闻声，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有陈大器的表情，有几分怪异。似乎是惊奇，又似是追忆、缅怀。 “不服气吗？” 白叶笑了，招手道：“助教，上黏土。” 工作室外，几个助教早有准备，立即把几箱黏土抬进来。 雕塑专业的学生，就是这么苦逼，要常年玩泥巴。也没别的原因，就是相对其它材料来说，泥巴最便宜，性价比最高。 而且最容易塑形，合适给学生练手。 看到每个学生，都领取黏土之后，白叶开门见山道：“这次讲课的内容，就是教你们怎么塑造面纱雕像，你们最好认真听讲，毕竟你们拿到了研究生学位，也该离校啦。” “进入了社会，需要自己养家糊口，不会像学校那么轻松啦。” 白叶说话随意，冷不防一扎：“你们之中估计有很多人，一毕业就失业，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最终不是改行了，就是混进小作坊，给人打零工。” “为了防止你们这种悲惨的未来，所以希望你们认真学习，只要把这个技术学到手了，以后再怎么凄惨，好歹也能够复制我的作品赚点钱花。” “……” 一群学生气炸了有没有。 怎么以前都不知道，白叶这么尖酸刻薄呢。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学生，才想当场反驳。但是看到邓少英乐呵呵站在旁边，似乎很赞同的样子，他们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众人缄默，白叶满意点头：“好了，给你们半个小时，雕塑一尊面纱头像，让我掂量一下你们的水平，才好因材施教。” 说罢，他走到了旁边，与邓少英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旁边的助教，还十分的识趣，给两人沏了茶过来，如果再配点零食，就是妥妥地下午茶时间。 这一幕，更令人不愤。 当然，也有冷静的学生，理智提醒同伴道：“别气，气就上当了，你们没发现，他就是故意的吗？让我们心浮气躁，完不成任务。那时候，他不骂了，换院长来骂。” 呲…… 阴险！ 歹毒！ 一些学生打了个冷颤，连忙收敛了心神，开始专注雕塑。 时间如水，一晃就是半小时。 啪、啪。 白叶走了过来，托着下巴道：“时间到，我要开始评点了，先从谁开始呢？”他目光一转，根本没怎么思索，就顺手指向了中间，“就你了，把作品拿上来吧。” 幸运中奖…… 那中间的学生，却高兴不起来。 他抿着嘴，有点忐忑，慢慢搬着雕像，走上了台前。 作品摆在桌面上。 怎么说呢。 底下的学生，开始为他担忧啦。 毕竟大家一眼看去就知道，雕塑的形不准，全部垮了。 完了，完了，这肯定要挨骂。 一帮人叹气，只不过出乎他们的意料，白叶瞄了一眼之后，却露出了随和笑容，赞许道：“不错，不错……” 咦？ 标准这么低吗？ 一时之间，不管是雕像的作者，还是底下的学生，不自觉松了口气。然而这时，白叶又补充道：“你当年高考文化课成绩，一定很好吧。” “嗯？” 众人愣了，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提什么高考成绩，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啦。 再者了，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一些人懵懂，却也有几个聪明人，脑子多转了两圈，才明白了白叶的意思。 噗哧！ 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 众所周知，想上美院必须先经过艺考，艺考成绩过关之后，还要去高考，对文化课成绩的要求也不低。只有艺考与文化课成绩，双双达标了之后，才能顺利上美院。 现在白叶只称赞那人的文化课成绩，岂不是在质疑对方专业能力不足吗？ 这讥讽，真是绕。 不过在场的学生，智商还是在线的。 在听见了笑声，或者旁人的小声提点下，也纷纷明白了过来。 ……真损啊。 “下一个。” 就在这时，白叶又伸手一指，勾手比划。 底下一个学生，低头看了眼自己塑造的雕像，忍不住吞起了喉咙。 他感觉自己的作品，还不如上台那个同学呢，不想上去丢脸。 奈何在白叶的催促下，他只能无奈地搬起了雕像，才想往前走。但是才走几步，却又听白叶挥手道：“算了，别上来了，你走远点……再走远点，再远点……” 底下那个学生懵了，不由自主顺从离开，从工作室的前排，一步一步后退，最后已经退到工作室的角落了。 那里有个安装黏土材料的大箱子。 这时候，白叶才说道：“嗯，你可以把黏土放回去了。” “……” 一瞬间，一众学生心悸，怕了。 可怕，太可怕了。 诛心啊这是。 反正角落那个学生，几乎要哭了。 这是在骂他作品不成模样，跟泥巴没区别。 “下一个！” 白叶很冷酷，手指随意一点，正中前排一个学生。 那学生身体一抖，颤声道：“那个……老师，我知道我做得不好……” “不不不，挺好，真的挺好。” 学生不上来，白叶走了下去，笑吟吟道：“同学，你很有想法嘛。我让你捏个蒙面纱的少女，你给我做了个戴面罩的少年。不错，不错，有前途……” 学生满脸通红，羞愧欲死。 “还有你……” 白叶转身，指着旁边的雕像，不解问道：“这位先生，麻烦告诉我，这一坨……东西，褶皱很有意象，你要做包子吗？” KO！ 那学生捂脸，没办法争辩。 “你呢。” 白叶继续点评下个学生，摇头叹气道：“请问同学，面纱呢？面纱去哪儿了？你把少女雕像捏得再漂亮，这有什么意义吗？面纱才是关键啊，就算你改学抽象在做减法，何必去掉面纱呀，你直接不要（捏）脸得了。” 灵魂一击，又打倒了一个。 第62章 必有一席之地 白叶一个个评论下去，基本没有满意的作品。直到最后，来到了陈大器的面前，看到了对方桌面上的雕像，他也有几分惊讶。 一帮瑟瑟发抖的学生，也随之看了过来。 一瞬间，他们挺直了腰杆，恢复了自信。主要是陈大器的雕塑，做得太好了，与白叶的少女雕像，十分的相似。 不管是造型，还是其中的细节，都十分吻合，栩栩如生。 哼，这下子，挑不出毛病来了吧。 一帮学生昂首挺胸，满血复活了。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他们技术不行。主要是面纱少女雕像，有别于传统的雕塑。 这些学生大部分是初次接触这样的雕塑，肯定需要时间摸索。 如果给他们几天时间去研究，绝对不会这么差劲。只是白叶没听他们的理由，一个个怼下去，让他们各种闷气、憋屈。 现在看到陈大器的雕塑，似乎让白叶无话可说了，大家都很开心，与有荣焉。 白叶不说话，陈大器却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睛浮现莫名的情绪，反问道：“我的雕塑怎么样？” “嗯……” 白叶沉吟，想了想，才评价：“其他还行，就是……感觉不对！” 咦…… 一帮学生终于忍不住嘘声。 白叶微微白眼。 切，天真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这话的杀伤力。 估计要等他们毕业工作之后，遇到了甲方爸爸，才有机会体验被这话支配的恐惧。 “好了，注意看，我给你们演示一遍，讲解其中的细节。”白叶重新回到台上，挽起了衣袖，开始揉搓黏土。 黏土软绵绵的，又有些弹性，好像是面团，手感挺好。 在白叶搓泥的时候。 底下的陈大器笑了，眼前却一片朦胧，依稀浮现了许多年前的旧事。 那是大一，才入学的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对了，那个时候白叶还没转专业，大家在一个大教室里，学习基础的理论知识。 好不容易等到一堂实践课，大家汇聚在工作室中，兴奋激动地玩泥巴。第一次尝试雕塑，导师没有规定任何主题，就是让大家随便塑造。 他兴致勃勃，捏了一个……什么来着？ 时间久远，他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捏了什么东西。反正捏了之后，他想微调修改，却发现自己没带雕塑刀，当下向旁边的白叶借。 白叶借了刀，然后眼睛一瞥，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他铭刻在心，昼夜不忘的话。 “可惜我没带斧子来，不然就借给你啦。” “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白叶轻描淡写回答：“刀子戳得太慢，还是斧头劈得快，一斧子下去就直接稀烂了，你也不用再费心思学雕塑了，直接改行了事。” “……” 陈大器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怒火肯定是有的，或许还有一点自卑。因为听了老师的评点，他才发觉自己的作品，确实非常差劲，不过这也不是白叶刻薄的理由…… 反正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非常讨厌白叶这个性格恶劣，目中无人的家伙。 越是厌恶，也越让他发奋图强，努力提高自己。 终于在今天…… 陈大器笑得畅快，有一种如释重负，不辜负自己青春年华的感触。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他的思绪飘飞，心思根本没在课堂上。 好久之后，白叶也结束了讲学，双手轻拍：“总而言之，面纱雕像的技法，就是这么的简单。如果你们还听不明白，干脆去拿块豆腐……自己慢慢练，熟能生巧，总会成功的。” “下课了，有机会再见。” 白叶挥了挥手，洒脱走下了讲堂。 一帮学生抬头，望着讲台上那精美绝伦的雕塑，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也要承认白叶的雕像深得古典主义的精髓。 静静观看雕像，他们仿佛看到了西方古典大师的作品。 其中的形象与神韵，恰如其分。可以说，把这样的作品，与那些名家大师的作品摆放在一起，也丝毫不会逊色。 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是众人的疑问，要知道白叶和他们岁数相当，甚至还要小一岁两岁。可是对方的实力，却远远甩出他们几条大街。 难道这就是天才吗？ 一些人不禁想到了，古今中外许多大师，也是年少成名。 十几岁，二十几岁，就已经闯出了名堂。这些人如煌煌大日，最终在艺术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白叶会是其中之一吗？ 或许， 未必！ 但是， 可能性不小啊！ 一众学生望着与邓少英笑语晏晏，似乎是在告别的白叶，眼神很是复杂。 “有空再来啊。” 邓少英非常满意白叶的讲课。 他在底下聆听，可以确定白叶没有藏私，真是毫无保留，把雕像的技法掰开了揉碎了，仔细传授给一帮学生。 这样的胸襟与格局，让他更肯定自己的判断。 学校的名人堂上，必有白叶的一席之地。 早晚的事。 他的投资赚了，比书友投资靠谱。 “院长客气了。” 白叶友善回应，与邓少英多聊几句，就提出了告辞。最近工作室的订单比较多，时间紧，任务重，他有些忙不过来啦。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在雕塑行业站稳了脚跟。 三板斧子下来，效果十足。有许多热心网友的宣传下，他也算是打响了名号，大量的订单纷至沓来。 他已经推托了很多，奈何有些真是推托不了…… 哎，谁叫他见钱眼开呢。 这毛病，得治！ 总治不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白叶自我安慰，毕竟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啦。 不抽烟，不喝酒，只爱钱。 有错吗？ 白叶理直气壮，与邓少英作别，才准备离开工作室。 “等等。” 就在这时，有人追了上去阻拦。 白叶定睛一看，有些意外：“陈大器……你有事吗？” “你的工作室，还缺人吗？”陈大器问道。 “咦！” 白叶愣了下，然后上下打量陈大器，忽然笑了：“包吃吃住，月薪三万，每单有提成。但是工作忙的时候，24小时待命，007制度，能接受吗？” “……有保险不？”陈大器面无表情。 白叶笑眯眯道：“放心，咱是正经工作室，五险二金是标配。” “干了！” 陈大器有了决定。 “爽快，明天去报道。” 白叶打了个响指，乐呵呵走了。尽管不明白，陈大器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但这对他来说可是好事，何必追根究底。 他才离开，陈大器却被一帮学生围住了。 “大器，你干嘛去他工作室啊？” “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揪住了你的把柄？” “……你欠他钱了？” 一帮学生脑洞大开，也让陈大器啼笑皆非。 “没事，没有的事，你们不要瞎猜。”陈大器摇头，表情多了几分郑重，认真道：“我只是想去深造而已。” 深造？ 这答案，让众人呆了，才想驳斥，又忽然止声。 所谓深造，自然是指进一步学习，以达到更深的程度。 呆在白叶身边深造，他有这个资格吗？ 好像真有…… 一帮学生沉默了，劝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第63章 虐菜真的很爽 第二天陈大器来到工作室，正式加盟白叶的团队。 这让白叶很高兴，有了这个得手的助手，再招几个杂工，订单任务肯定可以完成，不需要再匆忙赶工啦。 他的工作步入了正轨，生活也十分的惬意。 自从白叶定居洞桥文村之后，每天除了固定时间工作以外，一有闲暇工夫他就喜欢跑到村里大树下，与一帮村民闲聊。 在树荫下吹着凉风，望着青山绿水，不时与一帮大爷大叔切磋棋艺。什么江湖残局，七星聚会，带子入朝，大九连环之类的，杀得一帮大爷落花流水。 也让一帮大叔看不过眼，提议扎金花、斗地主…… 孰不知白叶当年，欢乐豆的资产，堪比阿里马的身家。 这些大叔跟他比这个，注定了凄惨的下场。总而言之，白叶在村里大杀四方，奠定了他在村中牌王棋圣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分毫。 这也是他这段日子以来，最为休闲最为轻松的时刻。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抹黑谩骂。 许多老大爷壮大叔，还争相拜他为师，想偷师学一招半式呢。 也有几个倔强老头儿，不甘自己棋圣牌王的称号易主，天天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城，缠着要与他决一胜负。 白叶来者不拒，而且没放水的意思，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兴致高昂的时候，还干脆挑战极限，一挑多。一个人应战四五个老头儿，再加上旁边一群大叔大爷帮忙支招，相当于群战啦，以一敌百。 结果却是…… “啊哈哈哈哈！！！” 原时空，星爷式大笑，在这个时候响起。 听见白叶一跃而起，满脸奸诈小人似的笑容，伸出了修长的手掌，“我赢了，来来来，四爷、八爷，十三爷，把烟交出来吧，还有你们……” 旁边一群老大爷闻声，顿时一哄而散。 只留下几个对弈的老头儿，一脸沮丧之色，开始求饶。 “小叶，这是我今天的口粮啊。” “我一周的量……” “赊账，赊账。” 可是这些讨饶，却换来白叶的冷笑：“不行。” 在拒绝的同时，他也十分娴熟地在几个老头儿身上摸索，不一会儿他就搜出十几根烟，然后得意洋洋地夹在自己耳朵、头发、口袋上。 “可以了。” 这时候，他才心满意足，笑问道：“各位大爷，还来不来？” “哼，不来了。” “你总是赢，傻子才跟你玩。” “……回家逗孙子去！” 几个老头儿表情难看，唉声叹气走了。 “嘿嘿！” 白叶目送几个老人离开，然后目光一转，看向附近的村民：“大叔大哥你们呢，要不要和我玩一把？” “算了吧，想不开才跟你玩。” “再玩下去，我就该戒烟了，可不能让你得逞。” “走开啦你。” 一帮村民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唉。 白叶叹气，恨其不争道：“口胡，口桀，你地这班废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你又不赌钱，只赌烟。” “你就是想让我们戒烟，和你玩没意思。” “散了，散了……” 一帮村民撇嘴，拍了拍屁股，轻快而去。 白叶耸肩，十分无奈。 所以说没人是傻子，他的用心没几天就被人识破了。 不过呢，无所谓啦。 这些人今天不玩，明天肯定有人忍不住向他发起挑战的。毕竟他现在是独孤求败，真以为他不知道，一帮老头子根本不是回家逗孙子，而是在一起合计商量棋局，妄想扳倒他这一座镇压全村的大山。 村子，又污秽了。 明天再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绝望。 白叶五指合拢，一根根香烟头，在指缝中露出来，有点硌手。 嗯…… 回去让陈大器，帮忙打造一副手套吧。再镶嵌几枚玻璃珠子，肯定很威风霸气。 大魔王就该有大魔王的风范。 好像有点中二。 不过…… 虐菜真的很爽啊。 白叶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呃？ 他笑岔气了，原因是凉亭附近路边上，忽然多了几个人。这些人站在旁边，以诡异的目光望着他，眼神流露出怜悯、紧张、好奇之色。 感觉这些人，拿他当成精神病了吧。 咳咳。 白叶收敛笑声，若无其事道：“你们是什么人呀，来我们村子干嘛？” 他倒是不客气，把自己当成村里人。 不过看他现在，头顶防晒的竹笠，上身短袖，下身大裤衩，再加上清凉拖鞋的打扮，也和普通村民没什么区别。 太接地气啦。 旁边几个人，自然看不出破绽来。 几个人有男有女，年纪似乎不大，有些青涩气息。 大概是十六七岁左右。 中学生？ 来游玩的么？ 白叶心中揣测，毕竟洞桥文村，经过彭拜的改造之后，建筑充满韵味，又与优美的山水环境融为一体，也算是难得的景观。 所以经常有人慕名而来观光玩赏，给当地村民带来不少创收。 这或许也是新农居改造工程的意义之一吧。 由于白叶戴着竹笠，几个人也看不清楚他的容貌，所以为首的一个少年，有些含糊问道：“那个……大叔，请问村子有小卖铺吗？” “我们是培训班的，来村子附近采风。” “太阳太晒，水喝光了……” “老师让我们来买水，要冰镇的矿泉水。”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底儿抖露得一干二净。 淳朴的孩子。 白叶脸上多了点笑容，“那你们老师，有没有告诉你们，冰镇的矿泉水喝多了，容易闹肚子啊。而且冰水不解渴，越喝越渴。相比之下，还是开水耐渴。” “你们带壶了没？去我家打开水吧。” 白叶发出了邀请。 几个少年男女对看了眼，也有几分迟疑。 不过他们小声商量之后，决定接受这一份好意。毕竟开水养生，还不用花钱呢。培训班学费已经足够贵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当下几个人，立即跟着白叶，向村尾走去。一路无话，很快抵达大宅院。不过不是走进主屋工作室，而是从后头绕进门。 后宅是起居室，还有餐厅、厨房，空间不小。 一个大锅炉，就在角落烧着热水呢。 白叶把人带到这里，笑着说道：“大把开水，你们随便打多少都行。” “多谢大叔！” 少年男女自然是喜出望外。 关键是在锅炉的旁边，还有一阵阵凉风吹拂。一个人打水，另外的人就站在通风口，感受这丝丝凉爽，都不愿意动弹了。 “你们坐吧。” 白叶搬来几张凳子，给少年男女坐下。 他自己却蹲在台阶上，有几分好奇道：“你们是什么培训班呀？” 事实上，他是明知故问。 从几个人身上的装备，他就已经知道答案啦。画板，画本，成排的笔，以及水彩颜料，再加上可以折叠的画架。 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来自画室，就是源于美术培训班。 结果他猜对了。 一个少年腼腆道：“大叔，我们是美术培训班，就是以后想考美术学院的学生，今天培训班的老师，带我们来这里采风，训练写生的能力。” “那你画了什么？”白叶饶有兴趣，笑眯眯问道：“可以让我欣赏一下吗？” “好呀。” 那个少年连忙取出画本。 可怜的小羊羔，天真烂漫，根本不知道大魔王的恐怖。 第64章 评点 白叶接过了少年的画本，翻开看了眼。 户外写生，多数是画风景，这也算是基础课程之一。少年的写生，画的是一棵松树，树干笔直，枝针茂盛。 白叶看了眼，也没急着评价，而是询问其他人：“你们也画了么？” “画了，这是我的……” 其他少年男女，也十分的热情，纷纷把自己的画本拿出来。一个个递给白叶，眼睛中带着几分期盼。 嗯…… 这些人的心态，白叶非常的理解。 就像他当年，年少无知才学画，不管画了什么东西，都乐于给人观赏。如果能够得到别人的一句夸赞，至少能高兴三天。 白叶嘘唏起来，边翻看，边问道：“你们这些画，给老师看过没有？” “还没呢。” “才画好，一会儿再给老师。” “大叔，你觉得我们画得怎么样呀？” 有少女忍不住了，迫不及待询问，清亮的眼睛带着憧憬。 “你确定，真要我说？” 白叶打开这些画本，一幅幅写生扫视过去。在看到几个少年，似小鸡般整齐点头之后，他嘴角立即勾起弧度，“这可是你们让我说的，说错了别怪我。” 不等这些少年有所反应，他立刻逐一点评。 “你这画，飘了，不够深入。” “这画黑了，不透气。” “太淡……” “太呆！” “脏了！” 白叶兴致勃勃，一个个画本指下去，忽然指尖一顿，开始端详：“唔，这画……” 他尾音拖长，好像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评价。 难道是画得太好？ 几个被批懵的少年，顿时精神一振，连忙看去。 只见这时，白叶叹声，抬头道：“你们知不知道，村子有个传说。” “啥？” 几个少年错愕。 “村子的老人，曾经告诉过我们，在中午烈日下，千万不要看画，不然的话……”白叶以诡异的语气，阴恻恻道：“很容易见到鬼！” “啊？” 几个少年睁大眼睛，倒是不害怕，只是觉得懵逼。 “为什么？” 一个女孩子困惑不解。 白叶语调恢复了正常，指着一幅画笑道：“以前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但是看到眼前这画，立即明白过来了。” “诶？” 几个少年惊疑，伸脖子看去，好像一群呆头鹅。 “还不明白？” 白叶轻笑点破：“你们没发现，这画里没影么？” ？？？ 几个少年呆望，眨巴着眼睛。 冷不防，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叫道：“没画投影。”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闹了半天，白叶是在调侃啊。 一瞬间，一个少年羞红了脸，手忙脚乱把自己的画本收起来。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纷纷拿回自己的画本。 他们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很尴尬。 幸好这时，负责打水的人，已经把几个水壶装满了，招呼同伴过来帮忙呢。 “谢谢大叔。” “我们该走了……” 几个少年趁机下台，带上了水壶，匆匆而去。 这落荒而逃的身影，也惹得白叶一阵大笑，他走到了门口，一边挥手礼送，一边扬声道：“对了，还有最后的小胖子，你的画……签名挺不错的，加油哦。” “……谢谢啊。” 一个小胖子回头，开怀而笑。 冷不防，他被同伴拽了回去，也不知道同伴跟他说了什么，反正小胖子脸色垮了，恨恨瞪了白叶一眼，垂头丧气跟行。 “欺负小孩，有意思吗？”陈大器走出来，一脸鄙视之色。 白叶笑了笑，眼神有点认真：“我不是欺负小孩，只是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美术生的日常而已。” 陈大器不说话了，因为他清楚，白叶说的是事实。 学艺从来不轻松，更是件苦差事，如果连这么轻微的语言打击都承受不住，还是不要凑热闹了，老实改行吧。 所以陈大器直接转移了话题：“下午我有事，想请个假。” “行。” 白叶无所谓，都没问原因，就点头答应啦。 不过陈大器却主动解释道：“我有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他有事来中海，我要去接机，再安排住宿、晚餐，估计要明天才回来。” “后天也行，给你两天假。” “不用，他明天有事……” 陈大器交待清楚，就收拾东西走了。 与此现时，在文村附近的小山上，几个少年也与大部队汇合啦。 一个培训班二三十个学生，两三个带领的老师。 看到同伴回来，一群人自然迎了上去。尽管没有买矿泉水，但是带回来了几大壶开水，这对大家来说，反而是好事。 特别是一个老师，居然还带茶叶来了，更是意外之喜。 在阴凉的树下泡茶分水，也颇有野趣。 为首的一个老师，他喝了口热茶，然后说道：“对了，你们几个的作业呢？” 打水回来的几个少年，身体顿时一僵，还是没躲过去呀。他们很无奈，不过也没办法，只能老实把画本拿出来，呈给老师过目。 老师翻开画本，才看了眼，眉毛顿时一挑：“你画的是什么？特别是这叶子，这么飘，要飞似的。要知道这是松针，不是蒲公英，飞不起来。你啊，还是画得不够深入。” 这话似乎，有点耳熟呀。 几个少年愣了。 与此同时，老师又看了下个人的作业，更气愤：“你画的是山，不是乌鸦啊，这么黑，排线太密了，一点也不透气。” 几个少年傻了。 老师继续评点：“你这个，画线这么浅淡，在省铅笔钱吗？” “还有你，构图这么呆板，能不能灵活一些？” “你……画脏了，懂不懂？要排线啊，不是磨蹭，更不是涂抹……” “这个……你脑子呢。五大调子三大面，这是基础呀，你的投影呢，吃了？” 老师一个个批评下去，最后轮到小胖子。 他的指尖，才指在小胖子面前，小胖子哇就哭了，抹泪道：“老师，你别说了，我知道我的画很糟糕，一点进步也没有。” “呃……” 这下子，老师反而有点不忍心，干咳了两声，安慰道：“小胖，你也别这么说，其实你的画还是……” 老师端详半晌，在小胖子期盼的目光中，顿时一咬牙，认真道：“起码你的字很好，要保持下去哦。” “……” 小胖子不哭了，转头与几个小伙伴对视，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一样啊。” “都说对了。” “……好厉害！” 几个少年震惊，有点儿恍惚。 刚才对于白叶的评价，他们纵然觉得不舒服，却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觉得，白叶不是专业人士，没必要听他的。可是现在，对比老师的点评之后，他们却惊讶的发现，白叶全部说对了。 难道说，他们的水平，真的那么浅薄？连村里的大叔，都可以一眼看穿。 老师也发现几个学生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当下连忙问道：“你们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赶紧吃药……” 第65章 举个例子 “老师不用……我们没中暑。” “只是刚才进村买水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奇怪大叔……” “……他看了我们的画，说的话跟老师你一样。” 几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这也让那位老师很惊讶，“村民大叔评点你们的画，和我差不多？” 这就奇怪了。 老师多少有点意外，要知道他对于自己的水平，也有足够的自信。最起码在培训行业中，也算是个中翘楚，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不多。 之所以有这样的地位，主要是因为他眼睛毒辣，可以精准判断学生的水平，然后根据学生的天赋因材施教。而不是千篇一律，让学生画几何，画静物，画石膏像。 他是启发式教育，喜欢带着学生户外写生，带学生参观艺术馆，或者领着他们近距离观摩名家大师创作的过程。 这种情况下，他培训机构的学生，考上各大美院的几率很高。也让他在行业中声名大噪，成了许多家长心目中的金牌名师指导。 就算他的培训机构，收费的价格不低，但是从来不愁生源。 每年来求学的人，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这也让他自傲。 可是现在，听几个学生说，村里竟然有人，水平与自己相当。 这老师难免好奇，也有些怀疑真假。 “之前我们还以为他在瞎说，不相信呢。”小胖子嘟嘴道：“他也是看了我的画，说我的画……签名好。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夸赞我呢，没想到却是讥讽。” “老师，我的画，真的很差吗？” 小胖子委屈道：“我只是画了个人……” “画个人首先要有人样。” 老师惯性批评，然后发现小胖子又要抽泣了，他顿时尬笑道：“诶，怪老师没说清楚，其实字好，真是夸奖。如果你报考美院的时候，选择国画专业，也要考书法的。对，没错，你多练练毛笔字，绝对有用。” “可是……” 小胖子犹豫：“我不会毛笔字啊。” “不会就学啊。” 老师瞪眼道：“那你会不会唱歌啊，跳舞也行……不想学就改行吧，去报考艺术学校，当演员、大明星。以你说哭就哭的本事，肯定有前途。” “……” 小胖子不哭了，咬着嘴唇，很委屈。 老师摇头，叹声道：“你们基础差，我可以理解，所以才要学习啊，认真听讲，努力地提高自己。天底下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更没有什么捷径。艺术这个行业，听起来高端大气、风光亮丽，实际上没谁容易，都要吃苦。” “老师……” 冷不防，有个少年举手道：“不是有人很轻松就成名了吗，然后赚了很多钱。” “谁？” 老师问道：“你举个例子。” “这个……” 那个少年挠头，然后道：“白叶算不算？” “白叶！” 老师一怔：“你知道他？” “他最近很有名气的呀，我肯定知道他。”少年表示：“我想报考中海美院，对于行业中的动态，一直有关注。” “这是好习惯。” 老师赞许，随即笑道：“所以你是看了什么资讯，才觉得白叶成名容易，很轻松就赚钱，没有吃过苦头。” “这不是事实吗？” 少年振振有词道：“他在学校，没毕业就是天才画家了。之后虽然出了点事，但是很快就洗白，恢复了名誉。现在做雕塑，一件作品听说能卖上百万。” “他成名到现在，不过是三四年而已。” 少年问道：“就算吃苦了，又能吃了多少苦呢？” “小高啊。” 老师摇头，告诫道：“你以为要记住，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单纯相信网络上的片面之词，这很容易被误导。” “我知道白叶这个人，但是和他不认识，也没有过来往，所以不好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作为过来人，我可以告诉你……” 老师认真道：“能够成名的人，向来是偶然与必然的结合。说白了就是有实力，也有运气的因素。但是只有运气，却没有实力，哪怕成名了，也只是流星，很快陨落。” “所以实力很重要。” 老师微笑道：“实力怎么来呢？除了努力积累以外，再也没别的办法了。一切的炒作，一切的宣传、推广，都可能是花样、噱头，会欺骗你们。” “然而身上的汗水却骗不了人，也骗不了自己。” 老师趁机站了起来，拍了拍那个少年的肩膀，笑着说道：“小高，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听懂我的话。好好加油，不要辜负自己。” “……好的，老师。”少年重重点头，年少的热血在沸腾。 “嗯。” 老师满意点头，还是小孩好哄啊。 他轻笑了下，转身就走。 旁人不解，“老师，你们哪里呀？” “去看看你们说的村民大叔。”老师回答，步伐轻快。 他好奇啊，难道说真有高手在民间？如果是假的，无非是浪费点时间。要是真的，那么可以考虑把对方拉进自己的培训班。 培训班大了，严重缺人啊。 哦，对了。 老师忽然止步，转身问道：“那个村民大叔，他住在哪里呀？” “老师，我带你去。” 几个少年争相跑了出来。 “算了……一起去吧。” 老师抬头，看了眼火辣辣的太阳，就算有树荫的遮挡，山上也很闷热。反正写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索性带着一群学生，浩浩荡荡向村子进发。 毕竟他也知道，文村也算是不错的景观，顺便让学生们参观一下。 最好有些感悟，写篇游记什么的。 老师琢磨着这事的可行性，一帮天真的学生却浑然不觉，他们欢呼雀跃，又蹦又跳地朝美丽的村落而去。要知道在山上时候，他们就觉得村子很漂亮。在靠近村子，走到村中之后，更加深了印象。 白墙黑瓦，高低起伏的屋檐，还有葱茏的树木，清澈的溪流。 黄色的小鸭子，在水面上嬉戏。 流光破碎，波纹摇曳。 经过建筑大师提炼出来的，最纯粹的江南水乡韵味，直接冲击着这些来自大城市孩子的心灵，让他们忍不住哇声一片。 “真的好看。” “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样。” “好想住下来。” 这些惊叹的声音，也忍不住让老师摇头。 大城市的孩子，见识就是少，要多磨炼心性啊。回头要去穷山沟呆两天才行，磨一磨他们身上的娇气，顺便接一下地气。 “到了，就是这里。” 走了片刻，一个少年兴冲冲道：“老师，就是那个宅子。” 老师抬眼望去，一个宽大的宅院，立即映入了眼帘。虽然他也知道，乡村的宅地其实不怎么值钱，所以村民都喜欢建大宅子，圈地修园。 不过占地四五百平方，这么宽阔的宅院，普通人家也修不起来呀。 貌似这是富户，莫非是传说中的乡贤？就像古代的地主豪绅，比如附庸……不对，应该是喜爱风雅事物。 指不定大宅子中，还有许多收藏呢，所以宅院主人的艺术鉴赏力的水平肯定不差。 想到这里，老师带着几分火热心情，示意学生去敲门。 第66章 吃静物考不上大学 笃笃，笃笃…… 宅子后院，一簇青竹下，枝影摇晃。 白叶躺在一张竹椅中，忽上忽下，起起落落，好不自在。 敲门声传来，他也有些好奇，扬声问道：“谁呀？” “大叔，是我们……” 清脆的声音，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白叶脚尖一抵，让摇椅停了下来。他起身走去，打开了院门。 哇，好热闹。 一群二三十人，就汇聚在门口附近，也吓了白叶一跳。他目光一转，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才松弛了下来，微笑道：“怎么，开水不够？进来吧，要多少有多少。” 只不过，他友善和煦的笑容，却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这时候，一帮学生少年，也有些傻眼。 “那个……你是谁呀？” 小胖子有点困惑，迟疑问道：“刚才的大叔呢？” “唔？” 白叶眨眼，随即笑了。 玉树临风，如沐春风，更像皎皎明月的一抹清辉。 一帮少年中的少男，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其中的少女们，却忍不住定住了视线，一颗心仿佛融化了。 主要是刚才热，白叶干脆去洗了个冷水澡，顺便换了宽松的衣服。 值得一提的是，买衣服这种小事，基本是曹象负责的。他考虑到白叶艺术家的形象，买来的衣服肯定比较文艺。 总而言之，白叶现在身穿一件类似于古代儒袍，又十分简约，应该是经过了改良的衣服。衣袖宽松透气，不过领口、束腰、边角等等小细节，却十分的讲究。 把白叶本身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是一个字，帅！ 这形象与刚才自然是天壤之别，也难怪几个学生认不出来。 当然，他们认不出来，却不代表老师认不出来，在看到白叶一瞬间，老师就呆了一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真是太巧了。 与此同时，白叶也笑道：“小胖子，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亏我刚才还提醒你，要多练字呢。” “啊！” 小胖子傻眼了，十分震惊：“你是刚才的大叔？” “不是我，还能是谁。” 白叶把门全推开，侧身礼让道：“要喝水的，就进来吧，管够！” 一帮学生自然而然，看向了为首的老师。 “……去吧。” 老师沉吟了下，轻轻挥手道：“注意秩序，不想喝水的同学，可以在附近参观，不要走远了。四点半集合，再一起回去。” “好的。” “知道了。” 听到这话，立即有学生散了，三三两两，兴致勃勃参观村子。 不过也有一些人，选择留了下来。在老师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了宅院，打水的打水，休息的休息，安然有序。 “多谢了。” 老师站在白叶的旁边，眼睛微微一转，忽然招手道：“小高，把你的画本拿过来。” 一个少年挣扎了下。 嗯，真的是挣扎，纠结的小表情，十分生动。 不过他最终，还是走了过来，把画本交到老师的手上。 老师转手就把画本递给白叶，“你来看看，他的画水平怎么样。” 白叶自然一怔，觉得这人好自来熟呀。不过画本递在眼前，他还是伸手接了下来，再顺手翻开打量。画本第一页，一幅静物图，映入眼帘。 美术入门，素描的基础，就是学会了排线之后，开始学体积、空间关系。 说白了，就是黑白灰，五大调子。 高光、亮面、灰面、明暗交界线、暗面。可以说，物体结构的各种起伏变化，明暗层次的变化便错综复杂，基本可以用五个调子囊括其中。 调子的学习，也要贯穿艺术家的一生。 只要选择学习造型艺术，明暗五调子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学习这技能的第一步，自然是画静物。 比如说，果盘。 在桌台上摆放一盘水果，有香蕉、苹果、葡萄之类，体积大小完全不同，形态又有明显的区别，空间摆放更是错落有致。 那么在表现这些对象时，需要学生们不为复杂的现象所迷惑，把握住明暗变化的节奏，使画面所反映的面与体，得到局部与整体的和谐统一。 只是有些事情说得轻巧，做起来却不容易，这很考验技巧与耐心。 如果连画静物这一关也过不了，也别指望通过美院艺考。 不过白叶观看之后，发现手中画本的静物，画得倒是不错。 画面上物体主次得当，构图均衡而又有变化，形状、比例、结构关系准确，没有新手常犯的散、乱、空、塞等错误。 光与影，调子的把握，也十分的舒服，没有明显的弊病。 端详片刻，白叶就抬头笑道：“就学生来说，这素描的基础功力，也算是比较扎实了。唯一的毛病就是……” “什么毛病？”旁边的少年急了，急忙打断：“哪有毛病？” “也不算毛病吧，应该是欠妥当的地方。” 白叶笑吟吟道：“静物果盘貌似少了点果子，使得构图的重心，有点立不住。哈哈，这欠缺的果子是你吃了吧，难道不怕中了诅咒？” 诅咒？ 一瞬间，不管是旁边的少年，还有旁观的少年，一个个人都愣住了。 小胖子有点害怕，也有点不信：“大叔，你又骗人，哪有什么诅咒啊。” “咦，你们不知道吗？”白叶轻笑起来，瞥了眼边上的老师，“难道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说过，吃静物……” “……考不上大学。”老师开口了。 两个人也算是异口同声，把一句话补全。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气氛融洽，也多了几分亲近。 吃静物考不上大学。 这也算是美术生才知道的梗。 在培训班时期，学生被训得最多的，应该是这话了吧。 没办法，半大的小子，最扛不住饿了。一盘香喷喷汁肉饱满的果子就摆在眼前，试问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引诱？ 所以画室之中，最容易出现空缺的，从来不是画笔、白纸、颜料，而是果盘。 果盘可是教材，少了肯定要补充。经常缺，经常买，久而久之肯定会烦，所以才有这样的“诅咒”诞生吧。 一帮萌新学生，自然不清楚这是个梗，哪怕有人平时不信邪，现在听到了这话，心里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一群人中，有一个算一个，都偷吃过果盘。 特别是小胖子，小圆脸都吓白了，“老师，这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假的啊，笨蛋。” 老师没好气道：“你要是能画成这样，静物随便吃。” “嗬嗬！” 小胖子顿时傻笑，溜了溜了。 其他学生安心了，偷偷吁了一口气。 庆幸，庆幸！ 叫小高的少年，则是义愤填膺看向白叶，“骗子！” “哈哈，这真的假吗？”白叶坏笑道：“你能够确定，你老师口中说假，不是在故意安慰你们吗？” 诶？ 不会吧？ 一群学生又提心吊胆。 老师满头黑线，没好气道：“白叶先生，逗小孩很有趣吗？” “哦，你认识我？” 白叶挑眉，收敛了表情，多了点防范之心。 “你最近风头这么盛，大小也算是名人，我在这个行业讨生活，肯定不会忽略。”老师微笑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在你眼中，我是哪种人呀？” 第67章 胖子都是潜力股 白叶与那个老师对视，眼里倒也没有什么火花，只有好奇。 适时，老师慢声道：“关于你的为人，网上、坊间的传闻很多，我其实都不怎么信，但是今天见到了，才发现你的性格，确实有那么一丝恶劣。” 白叶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哈哈笑道：“那是你还不了解我，如果接触久了，你就会知道其实我的性格，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你这是在自黑么。”老师也笑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冷不防有学生在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老师，有同学跑小溪里玩水，怎么劝他们都不听。” “皮痒了不是。” 老师一听，也顾不上聊天，转身匆匆而去。没办法，村外的溪水，也比较湍急。要是闹出什么意外来，他也扛不起责任。 可以想象，几个调皮学生，肯定少不了一顿大骂。 老师离开，留下的学生，却没有离开。毕竟大院子，有高墙挡住大阳，还有凉风吹拂，他们在享受着呢，才懒得出去。 不过一帮学生，倒是有意无意避开了白叶，显然有些怕他了。 倒是小胖子，没心没肺的，反而凑了上去，小声道：“那个……帅大叔，你画画是不是很厉害呀？” “哟，小胖子眼光不错嘛。”白叶坐了下来，微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胖，只是肉多。还有，我叫朱红鲤，请叫我大名，谢谢。” 小胖子自我介绍之后，也露出憨厚笑容：“你之前看了我们的画，点评的话跟老师一样。老师的画很厉害，你肯定也不差。” “还好吧。” 白叶笑道：“我的画和其他人比不清楚，反正肯定比你好。小胖朱，你该努力了，字再好画不行，肯定考不上美院的。” “老师才说完，你又打击我。” 小胖子又想哭了，“人生，太难了。” “别哭，你还有救。” 白叶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扎刀，“看你的画，已经达到我七岁的水平，再努力两三年提高到我十岁的水准，也差不多能考上美院啦。” “……” 哪怕年纪不大，但是旁边的学生，也觉得白叶这话，貌似有点嚣张。 “哼，自大狂。” 少年小高更是直接表达自己的不屑。 青少年嘛，情绪都挂在脸上，根本掩藏不住，也不会掩藏。 “帅大叔，你好厉害。” 小胖子好像信了，一脸崇拜之色：“你是怎么学的，能教教我吗？” 如果他的眼珠，不再骨碌碌转动，神色就更真挚了。 白叶看了眼，立即似笑非笑道：“好呀小胖子，胆儿不小，在套路我呢。” “没有没有。”小胖子肯定不承认，飞快摇着脑袋，“我是真心请教，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是画不好，老师让我多画多琢磨，我照做了还是没进步。” “我怀疑自己画画是不是真没天赋，考虑还要不要再学下去。” 小胖子情绪低落，有点儿伤感。 连同旁边的学生，也受到了感染，表情不怎么自然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不算是小孩了，他们也能够体会到父母的期望，以及社会上的一些压力，更清楚美院艺考的残酷。 好一点的美院，每年七、八万学生参加艺考，却只有八百个名额。 这是真正的百里挑一，竞争非常惨烈。 很直观的数据，学生们看在眼中，心里没压力才怪。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行。所以一时之间，悲观的气氛，在他们心头弥漫。 就在这时，白叶手指头轻轻戳了下小胖子的脸颊。满满的胶原蛋白，充满了弹性，仿佛吹弹可破，手感是真好。 “干嘛？” 小胖子一秒破功，伤感没了，只剩下恼怒。 “我只是确认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天赋。”白叶严肃道：“然后可以肯定，你有天赋，而且得天独厚。” “诶？” 小胖子迷茫。 “真的。” 白叶强调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你就是这种人。才华隐藏得比较深，不轻易表露出来而已，需要更深入地去挖掘。” 小胖子感觉脑子有些乱。 胖子是潜力股这话，他自然听说过。 不过这话，可以用在这里吗？ 不等他回神，白叶又继续道：“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做个实验，看到墙角的竹子没有？” 小胖子连忙看头看去。 只见院子角落，一簇青翠的竹子，随风摇曳。 碧绿竹身，嫩翠的长叶，有些养眼。 “看见了。” 小胖子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别管竹子。” “啊？” 听到这话，不仅是小胖子，连边上的学生，也有些发懵。 幸好白叶没卖关子，顺势示意道：“看竹影。” 哦。 一帮学生恍然，视线立即转移。 下午太阳偏移，竹子的影子，自然也随之拉长，投映在墙壁上。 摩挲的枝叶在墙上交织，还有点点光斑闪烁。 光与影，出奇的和谐。 这时候，白叶又问道：“如果让你画竹影，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这个……” 小胖子愣了，想了又想，抓耳挠腮，最终颓然道：“感觉眼花缭乱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画。” “依葫芦画瓢也不懂吗？” 白叶把小胖子推出去：“赶紧拿笔，在墙壁上，照着影子画。” “啊？” 小胖子呆了。 “啊什么啊，赶紧画啊。” 白叶催促起来，“要是画不好，就留下来帮我刷墙吧。” 这是赶鸭子上架呀。 小胖子嘟囔着嘴，却有点儿逆来顺受，乖乖走到了墙壁旁边，然后掏出了炭笔，再斜身侧手慢慢勾勒。主要是怕身体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他才选择这么别扭的姿势。 开始的时候，肯定有些难受。毕竟风一吹，竹子枝叶摇晃，影也跟着在动。位置偏了，原先勾勒的线条，需要拿橡皮擦了重新再画。 画了擦，擦了再画，反复几次之后，小胖子破罐子破摔，也懒得管了，照画下去。 而且他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地站直，立正。 身影映在墙壁上，小胖子却浑然不觉，他眼神变得专注，线条也从勾描，变成了划拉。短线变成了长线，一笔一画越来越大胆，落笔干脆、果断。 慢慢地，一帮学生也忍不住，凑了上去安静观摩。 白叶远观，忽然转头，笑道：“其实这小胖子，还是有天赋的，不是吗？” 不知何时，老师已经回来了，闻声淡然点头：“废话，真没天赋，我才懒得招入培训班，破坏我金牌名师的声誉。” “只不过这臭小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坏毛病，喜欢抠细节。抠多了，往往忽略了整体的布局，导致形不准，构图失衡。” 老师眼中也有几分异色：“我纠正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你觉得让他画竹影，可以改善他的坏习惯？”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第68章 忘本了？ 白叶与那个老师，也不再说话了，安静地观望下去。 不久之后，小胖子才收了笔，他喘着气，脸有些红，额头一层汗。看得出来，他有些累，流露疲倦的的神态。 不过当他退后，观看自己作品的时候，眼神却浮现兴奋、激动之色。 此时此刻，由于太阳的偏移，竹影也跟着斜照到旁边的地面上。没有了影子的干扰，墙壁上的图画，大家自然可以一目了然。 一群学生定睛一看，只见雪白的墙壁上，在炭笔的勾勒下，出现了一幅图画。 要说图画多好，倒也不见得。但是修长的竹节，一片片清瘦、肥润的叶子，或是凌乱，或是整齐，疏密有致分布，却有几分趣味。 抛开笔画的间断、挫顿、不连贯缺点，只从画的构图，竹子枝叶的整体布局来看，这是很完整的素描。 竹骨、叶形，也基本画到位了。特别是有几片叶子，细节画很很好，竟然有几分翻飞摇曳的韵味，活灵活现。 乍看之下，小胖子彻底傻眼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这是我画的？” “阿朱，真是你画的。” “没有想到，你居然画得这么好。” “难道照着影子画，可以提高技术吗？” 一帮学生也十分的感叹，小胖子是什么水平，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呀？在培训班中属于垫底的角色，没少被老师训斥。 可是现在，对方当着大家的面，画了一幅竹图，枝叶栩栩如生，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就算有许多的缺点，但是与刚才小胖子的画相比，已然有翻天覆地的提高。 这样的变化，实在是太惊人啦。 为什么这样？ 一帮学生感到疑惑。 冷不防，有人目光一转，看到了老师的身影，当下连忙叫道：“老师、老师，你来看看阿朱的画。” “老师，阿朱忽然会画画了。” “画得好像不错……” 在几个学生的叫唤下，老师瞥了白叶一眼，也随之走了过去。 “……老师。” 这时候，小胖子也冷静了下来，不过脸上的红晕，倒是没有消失，这是极度兴奋之后留下的点点余韵。 “画得不错，感觉对了。” 老师打量了片刻，也随之赞许了起来，他知道小胖子需要鼓励。 当然最重要的是，墙壁上的竹画，确实有几分水准。起码对于小胖子来说，真是超水平发挥啦，值得赞扬。 小胖子一听，哇的就哭了，喜极而泣，然后扑了过去。 “谢谢老师，我终于会画画了。” 感性的小胖子，可谓是涕泪交加，抹在了老师衣裤上。 “放手，朱红鲤，不要抹……” 好不容易，老师才挣脱出来，瞪了在傻笑的小胖子一眼，最终没狠心与之计较。不过开口教训，在所难免。 “你不要飘了，不要以为自己开窍了，什么都能画得好。” 老师提点道：“要知道，竹画粗看好像只是笔墨的乱撇，其实竹叶的方向、疏密、浓淡、肥瘦，以及集合的形体，都要讲究。” “阿朱你一开始，就是按墙壁上的竹影勾画，这是天然的框架。” 老师慢声道：“画的构图、格局，已经帮你限定好了。之后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你只要把细节补上，基本就是一幅好画啦。” “啊！” 小胖子顿时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兴奋的心情，也被一盆冷水浇灭，目光逐渐变得暗淡，“所以说，我其实不行……” “嘿嘿，小胖，你老师的话，只是说了半截而已，没说完呢。” 与此同时，白叶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要知道，依葫芦画瓢，也是一种本事。也不是谁都能够在限定框架下抠细节的，这也要比较扎实的笔力。”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欠缺整体的布局能力，喜欢在小细节上纠结。” 白叶娓娓道：“经过这事，你以后再画画，应该明白要先布局了吧。先确定了大框架，也就是所谓的构图，然后再补充细节，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啊啊！” 小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惹有所思。在琢磨片刻之后，他立即提起了炭画，又在空白的墙壁上继续勾勒。 还是在画竹，不过没有了竹影框架，他只能看着真实的竹子，自己构图描线。 不久之后，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形不准。 竹身、叶子，出现失真、变形、扭曲的状况。 但是构图立住了。 要知道，一大簇竹子，哪怕要入画，不可能全画了，需要画家的取舍。到底是选取竹节，还是以几枝竹叶入画，这就是构图，也是画家的审美。 构图要恰当，让人看得舒服，这是图画的基础。 从这个角度来看，小胖子确实有了进步。他自己也有类似的感觉，所以也不罢休，又想继续再画…… 白叶欣慰之余，也随之破口大骂：“胖小朱，你祸害我一幅墙壁还不够么，还想祸害到几时啊？” “呃！” 小胖子这才醒悟，悻悻收手，讪笑道：“帅大叔，我发现在墙壁上来，好像很有感觉，比在用画本顺手多了。” “那你努力点，考上美院之后，选择壁画专业啊。” 白叶没好气道：“本来只画了一点点，还可以用水清洗。现在你画了一大片，怕是洗不干净，要重新粉刷啦。” “不需要啊。” 老师忽然说道：“你这院子，四面墙壁都是白色的，看起来有点空。你不是也会画画么，干嘛不自己在墙壁上创作，画几幅作品，相得益彰啊。” “还是说，你……忘本了？” 老师的眼神多了几分尖锐，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什么叫忘本？” 白叶坐了下来，懒洋洋道：“谁不知道我一开始学的就是雕塑，就是由于不忘本，这才回归老本行嘛。” “但你始终是靠绘画成名的。”老师好像在指责，又像是在夸赞：“尤其是你的素描画《牛的变形》，在市场上卖得很火，很多人希望看到你的最新画作，可是你却没有半点动静，真是让人失望啊。” 白叶笑了笑，反问道：“那些人也包括你吗？” “应该不包括。” 老师也笑了，摇头道：“毕竟我对于抽象画，也不怎么欣赏。嗯，或者说，我对于西方的油画，向来不感兴趣。” 说话之间，他伸出了手掌，“认识一下，我姓虞，虞驰！” “……哪个虞？” 白叶心中一动，站了起来。 “应该就是你想的那个虞。”虞驰有些自信，然后递了张名片过去，“这是我的培训班地址，你有空可以上我那坐一坐。” 白叶接过名片一看。 小鱼画室！ 文字简约，LOGO是一条小鱼，在波纹中飞跃而起。 这应该是鲤鱼跃龙门的寓意。 不过最关键的是，在联系人的位置，那是一个花式印刷体名字。 虞驰两字，字体纤瘦飘逸，充满艺术感。 果然是这个虞。 白叶打量虞驰，试问道：“中海美院的虞教授是你……” “我父亲。” 虞驰直接承认了。 第69章 不画抽象了？ “哈哈……” 一瞬间，白叶大笑，多了几分热情：“你早说嘛。” “现在说也不晚。”虞驰耸肩道：“我总不能见人就告诉对方，我是虞蒿的儿子。他可能无所谓，我还是要面子的。” 白叶不接这个话茬，而是客气道：“走，进去喝茶。” 穿越之初，身处窘境，多亏了虞教授的帮忙，他才有翻盘的机会。 这个人情，他也记在了心里。可惜人家虞蒿，堂堂国画大家，在画坛上更是泰斗级别的人物。他想还人情，也没有机会啊。 恰好遇上了虞蒿的儿子，他肯定要好好招待一番。 虞驰却拒绝了，摆手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带学生走了。要是回去太晚，他们也不好回家。” 理由充分，白叶肯定不好阻拦。 虞驰随即吩咐：“小高，你去把游玩的同学叫过来，我们该回去了。” “……好！” 一个少年小高跑了出去。 这时候，小胖子凑了过来，冲白叶憨笑道：“帅大叔，多谢你的指点，我好像有点懂得怎么画画了。你家墙壁脏了，我有空过来帮你洗。” “算了，脏就脏，不用你费心。” 白叶想了想，忽然问道：“你们有谁，带颜料来了？” “诶？” 一帮学生愣了一愣。 虞驰目光一闪，立即开口道：“我带了，你要什么颜料？彩铅、马克彩笔、水粉、水彩颜料，还有油画的颜料、丙烯颜料，你要哪种？” “这么齐全吗？”白叶有些惊讶。 “对色彩的认识，可是关键的课程，肯定要准备齐全。” 虞驰白眼，然后问道：“你说吧，要什么颜料？” “嗯……” 白叶在沉吟。 要知道这些颜料，除了彩铅、彩笔以外，其它水粉、水彩、丙烯、油画颜料，只是颜料的特性不一样，其实也没太大区别。 其中水粉的特性，跟水彩很像，就是延展性不好，属于不透明的水彩。它比较干，画厚了颜料容易干裂，不合适过多的刻画，比较有局限性。 所以水粉颜料，适合初学者画色彩。 就是由于这个特性，白叶首先把水粉颜料给排除啦。 至于水彩颜料嘛，透明度高，长期保存也不易变色。问题在于，水彩颜料对纸的要求比较高，水彩纸是重中之重，属于水彩创作必不可少的灵魂。 所以在墙壁作画，这种颜料也可以排除了。 剩下丙烯与油画颜料中，以丙烯颜料最合适墙绘，色彩很润很鲜艳，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不会因为阳光的暴晒，使得颜色发白或脱落。 可以说这是墙绘的最佳选择。 所以白叶的选择是…… “给我油画颜料。”白叶伸手，又问道：“对了，有调色板，画笔吗？” “通用的笔，你将就用吧。”虞驰打开了随身的工具箱，里头就如同小卖铺，形形色色的东西，琳琅满目。 管状的颜料，还有大小型号的画笔，整齐排列。 “马利啊，还是24色的。” 白叶笑了，这个牌子是学生和初学者最常用的颜料。 价格便宜，十块钱一支。 有点怀念。 他拿了几管颜料，挤在了调色板上，以油调和。 可以说，这是油画颜料与水粉、水彩颜料，最大的不同。带水字的，肯定是以水调和。丙烯颜料呢，用水或油调和都行，不过一般用水居多。只有油画，只能用油。 不久之后，颜料调和好了。 白叶拿了个小号排刷，蘸了颜料之后，直接在墙壁上一刷。 鲜艳的色彩，直接把小胖子的炭笔线条覆盖了。 一瞬间，一帮学生忍不住轻呼。就算事先看到白叶准备一堆东西，他们也揣测白叶应该是想在墙上作画。可是现在，真的看到了这一幕，他们还是忍不住吃惊。 毕竟在墙上作画，与在画本上绘图，区别还是很大的。 更何况，白叶画的，还是油画。 这玩意，不好弄啊。最起码，对于这些菜鸟来说，油画可是非常高端的东西，不在他们接触的范围内。 不过现在白叶当场创作油画，一帮学生倒也有几分兴奋。 特别是小胖子，努力想凑上去观摩，只可惜虞驰揪住他的后衣领，警告道：“别去打扰，小心挨揍。” “老师，老师。” 小胖子拧头，好奇问道：“他油画水平怎么样呀，是不是很好？” “……不好说，说不好。”虞驰轻声道：“看吧，看他怎么画，又画些什么。或许他画的东西，你们未必懂欣赏。” “呃？” 一帮学生懵懂，想追问下去，虞驰却摇头不说了。 与此同时，在小高的召集下，其他在村里参观游玩的学生，也纷纷汇聚而来。当他们进到了院子，却发现白叶在作画，也有些惊奇。 “老师……” 才有人想叫唤，却在虞驰的示意下，慢慢安静了下来。 不过还是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道：“不是说要回去么，还走不走？” “不着急，再等等。” 虞驰轻轻压手，让大家稍安勿躁。因为这时候，白叶已经在墙壁上打好了底色，开始拿另外的画笔轻快造型。 要说油画的技法，一般来说分成三种。 一是古典的透明罩染画法，这是文艺复兴时期画家，最常用的画法。以透明的薄颜料，覆盖在一层已经干透了的画层上。 一幅画可以通过多层的罩染，以呈现不同的色调、色彩效果。 不过这种画法，不仅技法复杂，需要的时间也很长。罩染一层颜料，需要晾三五天，等颜料干透了，才可以进行下一层罩染。 一幅作品从创作到完成，往往需要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所以有些急性子的画家，忍不住对透明画法改进。这样诞生了油画的第二个技法，不透明覆色法，也称为多层次着色法，或者厚涂法。 作画时先用单色画出形体大貌，然后用颜色多层次塑造，暗部往往画得较薄，中间调子和亮部则层层厚涂，或盖或留，形成色块对比。 由于厚薄不一，显出色彩的丰富韵意与肌理。 不过透明罩染，和不透明覆色，也没有严格的区别。一些画家经常在作品中，综合运用两种画法，所以花费的时间，也未必能少多少。 为了更进一步节省时间，终于有人创造了油画的第三种画法。 不透明着色法，也叫直接着色法，直接画法。 这种画法，可以直接画出物象的轮廓，基本一次画完。不正确的部分，可以通过画刀进行修改调整，然后继续上色。 说白了就是画家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只要不偏离物象主题就行。 事实上，油画发展到了当代，早已经突破了技法的框架。不管你使用什么画法，只要能够创作出打动人心，让人称叹的作品，大家才懒得管你到底是用笔画出来的，还是用手抹或脚踩出来的呢。 白叶现在使用的自然是直接画法，在墙壁上确实了物象的大小、轮廓之后，下一进就是把物象清晰画出来了。 他这个举动，也让虞驰咦了一声，有些吃惊、意外。因为这笔法勾勒，不断塑形的过程，不是抽象油画的节奏。 虞驰虽然说自己不会油画，却并不代表他不清楚抽象油画的创作流程。 所以说白叶现在，不画抽象了？ 第70章 当属第一人 在白叶的笔下，一根根纤瘦修长的竹子，就在墙壁上呈现了出来。青翠嫩绿的竹子，竹节分明，整体布局多而不乱，少而不疏，构图十分清新自然。 不过这些不是关键…… 让虞驰惊诧的是，白叶以油画颜料勾勒的竹子，一枝一叶，清楚明白。 这绝对不是抽象画。 要知道抽象画的精髓，就是在于意象的表达。好吧，吐槽一下，在普通人眼中，抽象画的特点就是……画啥不像啥。 说白了，抽象与具象相对，故意画得不像，然后让人去想象、感悟。 现在墙壁上的竹子，却画得很逼真。 这是写实的风格了。 虞驰觉得有趣，所以白叶靠着古典雕像声名大噪之后，也要在绘画上妥协了吗？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许多人对于绘画艺术的审美，还处于画得像就是画得好的阶段。 讨好主流大众，不丢人。 “咦！” 然而片刻之后，虞驰又愣了，“不对啊。” “老师，什么不对？” 小胖子在旁边，觉得奇怪道：“我感觉大叔画的竹子，很漂亮啊。” “你别说话。” 虞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软件，开始录制视频。 在镜头中，白叶提着画笔，在调色板上蘸取了颜料，就直接在墙上涂抹。动作之流畅，根本没有丝毫的停滞。 这说明在他内心中，对于图画的结构、细节，了然于胸。 或者说，胸有成竹。 从最开始的起形，再到进一步塑造细节，这个过程对于新手来说，需要仔细斟酌再斟酌，或者退步打量，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几遍，才敢小心翼翼下手。 但是白叶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半点间断。 下笔果断，一气呵成。 而且其中的过程，极少修改、调整的动作。 这是对本身技法的自信，更是多年苦练的结果，基本功强大的表现。 反正一帮学生看在眼中，轻呼之声此起彼伏，眼中尽是羡慕之色。毕竟对白叶相比，他们仿佛手残。 至于虞驰，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颜料瓶，各种颜色交织。 他震惊了，瞠目结舌。他与学生们不同，或者在学生们看来，白叶画的竹子，只是很清秀漂亮而已。但是在他的眼中，这其中蕴藏了丰富的内涵。 只要对中西方文化有了解的人，都会明白他的震惊。 反正虞驰觉得，白叶笔下的竹子，在意境啊风骨啊，文化寓意什么的，他说不上有多好，但是他可以确定，至于在竹子的表现形式上，属于一种创新。 或许还是前所未有的创举！ 想到这里，虞驰也有一些激奋，他好像在无意之中，成为了创举的见证人。 与此同时他也有几分嫉妒，同样是年轻人，他还比白叶大七八岁。不管是论背景关系，还是学历的程度，他都完爆白叶。 可是在艺术的悟性上，他却被白叶碾压了。 要知道，他父亲可是虞蒿，画坛宗师泰斗。家常渊源，耳濡目染之下，他没在画坛上闯出什么名堂来，反而成立了培训班，带一帮孩子入行。 这在外人看来，肯定是虎门犬子的表现。 私底下、暗地里，不知道怎么嘲笑他呢。 难道虞驰不知道上进吗？ 奈何，在艺术的世界，单纯的勤奋，只能打牢基础。 想成名，出人头地，真的需要天赋。虞驰努力了十几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在绝望之下，承认自己没有天赋。 还好在家人朋友的关怀下，他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创办了培训班。 这也算是一种移情吧，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有天赋的孩子身上。 当然，再怎么寄托移情，在午夜梦醒时分，虞驰心里也肯定百般不是滋味。特别是白叶现在表现出来的创造力，更是把他刺激得不轻啊。 自己苦苦寻觅而不得的东西，人家像玩似的随便就能抛出来。 这算什么嘛？ 虞驰酸了。 不过手很稳，继续录制视频。 过了好久，白叶也终于收笔，端起调色盘，退开了两步，打量自己的画作。 整体很满意，其中也有一些小问题，需要进行修改。 改了几分钟，顺利完工。 都不需要白叶自己洗笔、刮调色板，旁边的学生就争相代劳了。 各种夸赞，不绝于耳。 “大叔，我喜欢你这画。” “竹叶一片一片的，又尖又细，非常漂亮。” “我都分不清楚，到底旁边的是真竹子，还是墙壁上的画是真竹子啦。” 最后这话，那是小胖子说的，妥妥的彩虹屁。 “哈哈。” 白叶听得老怀大慰，笑吟吟道：“你们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留你们下来吃晚饭的。另外你们说我的画好，真的明白好在哪里吗？” “好就是好，有什么问题吗？” “大叔啊，你又不是语文老师，别整天让人做阅读理解。” “构图呀，形体呀，非常舒服。特别是色彩，很明丽鲜艳，赏心悦目……” 学生之中到底还是有人才的，少年小高摇头晃脑，一番评价大而化之冠冕堂皇，倒也有几分评论家的架势。 白叶大笑，不理学生了，转头看向虞驰：“你录下来了？” “录了。”虞驰点头。 白叶一笑，叮嘱道：“别给虞教授看，免得让我贻笑大方之家。” “不，没人敢笑你。” 虞驰眼神有些复杂，“以油画的方式画竹子，却能表现出墨竹的意象来。据我所知国内没人画过，西方人更不会画，你当属第一人。” “夸张了吧？”白叶愣了下。 要知道，这个世界在明初，东西方世界就接轨了，文化大交融。所以西方的油画艺术，比原时空提早了几百年进入东方。 五六百年时间，难道就没有人有过类似的构想？ “不夸张。” 虞驰摇头道：“要知道在国内，国画一直处于强势的地位，西方的油画艺术，也是在近一百年才慢慢在国内兴盛起来。” “以前就算有人汲取了油画艺术的养分，也是直接融入到国画里面。比如说工笔画，表现的形式，与油画差不多。” “在吸收了油画的空间、透视技法之后，工笔画得到了繁盛的大发展。所以工笔画竹子的情况，倒是十分常见。” “至于油画画竹子，国内的画家不画，西方人却学不到国画的精髓，也没有书法的基础，就算画了竹子，也是西方写实植物的风格，根本没有国画的意象。” 虞驰感叹道：“所以说，你的油画竹子，兼容了中西方艺术的特点，属于形式上的创新，风格非常的新颖，属于开创性的变革。” “诶？” 白叶有些发呆，太出乎意料了。 毕竟他还以为，世界不同了，类似的艺术形式，应该很平常。 万万没有想到，一不小心又搞了个新创举。 他发誓，这次绝对不是存心装比，纯粹是意外啊。 咔嚓，咔嚓。 虞驰又照了两张相片之后，深深看了白叶一眼，就带着一帮学生走了。不过他可以确定，自己还会再来的…… 第71章 因为传统，因为骄傲！ “慢走，不送了……” 白叶站在门口，挥手与虞驰等人作别。 等到虞驰与一群学生，消失在道路尽头，旁边有个老大爷冒了出来，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小叶，那些是你朋友呀？” 白叶懒得解释，直接点头：“对啊。” “难怪这么热闹。” 老大爷好奇心旺盛：“都是干嘛的？” “学画画的。”白叶言简意赅，他怕说复杂了，老大爷理解不了。 “啊。” 老大爷一听，顿时拍着大腿，一脸错亿的表情道：“小叶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早知道的话，我刚才就应该过来，求他们帮忙画两张画啦。” “……” 白叶无语了。 作为曾经的画家、美术生，他反感的事情之一，就是这种状况啦。 每当亲戚朋友，同学同事之类，听说他懂画画，张口一句话就是，帮我画一张呗。 仿佛他们天生欠人一张画似的。 推托吧，情面过不去。不推托，就没完没了。 哪天不胜其烦，他硬着心肠表示，自己是职业画家，画画要收钱的。对方顿时翻脸了，一脸鄙视的表情。 潜台词是，我看得起你，才让你帮忙画画。你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要收钱，简直就是钻进钱眼里了。 所以听了老大爷的话，白叶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或者说他也不想回应了。 老大爷继续念叨：“对了，我家大孙子好像也挺喜欢画画的。听说画家也很赚钱，一幅画几千万上亿的，非常有前途。小叶，你觉得，这事靠谱吗？” “咳咳。” 白叶沉吟了下，婉转道：“大爷，我从来不劝人学画。” “为什么？” 老大爷很惊讶，表示不解。 “古话说的好，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画，原地爆炸。” 白叶一本正经道：“学画太难了，动不动就欠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啊？” 老大爷呆了：“学画这么耗钱的吗？” “差不多。” 白叶含糊其辞，果断转移了话题：“大爷，天色不早了，我要做饭了，今晚在我这里吃饭呗？” “不了，不了。” 老大爷醒悟了过来，急忙向村外走去：“差点忘了，我要去摘菜。” “……回见喽。” 白叶摇了摇头，关上了院门。 他转身第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的竹画。 油画竹子，要说多好，也不见得，就是有点新意。所以虞驰说什么第一人，听听就好了，没必要当真。 白叶笑了下，也收敛了不该有的情绪，抬步走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很快到了晚上，城市之中灯火通明。在沿江边上，有一处树木茂密，充当了屏障，仿佛与城市隔绝起来的住宅区。 二三十户人家，错落有致散布。 这些都是典型的中式建筑，大院独屋回廊，庭台池塘、假山流水。清幽的环境，别致的景观，使得建筑处于界与未界，隔与未隔之间。 庭院深深，层层相联。 外人进入其中，很容易迷失方向。 但是对虞驰来说，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住了二十几年的家。 哪怕闭上眼睛，也不可能走错。 他步伐轻快，走进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小楼中。 三层小楼，古塔式结构，不过经过现代建筑师的巧妙装饰，在天花板、墙壁镶嵌了许多盏白炽灯。晚上打开电源，小楼内部犹如白昼，不见丝毫的昏暗。 需要说明的是，这小楼不是起居的地方，而是书房。 上下三层，收藏了几万册图书、字画。 可以说，这小楼是住宅的核心。至少在虞家人看来，楼中的藏书、字画，其中的价值是住宅的百倍、千倍。 虞驰才进去，就看到一个相貌清峻的老人，独坐在一经椅子上。在他的旁边，则是浩如烟海的书籍。一层层、一圈圈，整齐排列，仿佛无穷无尽。 “爸，我回来了。” 虞驰走到老人身边，很随意坐在地板上。 “今天辛苦了。” 虞蒿收起了书，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不是严父，相反很重视与家人的交流、沟通，所以与子女的感情很好。 他知道虞驰的心病，所以不管虞驰是培训班，还是玩其他东西，他都鼎力支持。 熟读史书的他，从来没有子承父业的封建思想。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儿孙自有儿孙福，强硬干涉反而适得其反。 只要孩子能够明白事理，不管做什么工作，都值得赞赏。 说句不好听的，他这辈子的积蓄，也足够虞家挥霍几代人啦，不需要子孙多努力，一样可以坐享其成。 至于几代之后，会不会坐吃山空。 那时候他都化成黄土了，不需要考虑那么长远。 “吃饭了吗？” 虞蒿微笑道：“今天阿福做了鱼羹，鲜味很足，我让他给你留了一份。” “行，一会儿我去尝尝。” 虞驰应付一句，就迫不及待道：“爸，你还记得那个白叶吗？” “嗯？” 虞蒿眼眉微动，奇怪道：“记得肯定记得，不过好端端的，你提他干嘛？他招惹你了，还是你招惹他了？” “不不不……” 虞驰连忙摆手解释道：“爸，你别误会。不是谁招惹谁，而是今天我带学生去文村采风，才发现他的工作室就在村子之中。” “然后呢？”虞蒿不关注旁枝末节，只想知道重点。 “爸，你直接看吧。” 虞驰不解释了，直接递上了手机，打开那一段视频。白叶拿着调色盘，挥笔作画的过程，立即映入虞蒿的眼帘。 从开始的起形，再到竹画的完成，没有任何间断。 虞蒿看完了，把手机还给虞驰，表情十分的平静。 “爸，怎么样？”虞驰兴奋询问。 “什么怎么样？” 虞蒿的反应，也有些出乎虞驰的意思，他错愕望着父亲，目光中浮现狐疑不解之色：“爸，你没看到吗，这是油画啊，在画竹子……” “我知道呀，那又怎么样？”虞蒿反问，表情如一。 这让虞驰，觉得很不对劲，“他的油画竹子不仅形似，还有传统水墨画写意的风格。爸，这可是难得的创新啊，你不觉得这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吗？” “前所未有？” 虞蒿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轻轻笑道：“儿子，你天真了。” “啊？” 虞驰一愣，惊疑不解：“难道以前有人这样画过？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呀。”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虞蒿淡声道：“其实几百年来，不少人都做过类似的尝试。但是他们都失败了，被扫进垃圾堆里，让人遗忘啦。” “怎么可能？” 虞驰又惊又惑：“为什么？” “因为传统。” 虞蒿轻描淡写道：“因为骄傲。” “呃？” 虞驰懵了，不是很明白。 传统他勉强理解，毕竟据他所知，一些国画画家，说他们有所坚持也好，说他们因遁守旧也罢，反正他们瞧不起西方的一切艺术，自然也鄙视油画。 但是骄傲，又是什么意思？ 对于虞驰的困惑，虞蒿又说了几个字，让他恍然大悟。 第72章 等一个机会 “文化自信！” 就是这四个字，让虞驰豁然开朗之余，也忍不住摇头，皱眉道：“爸，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小小的艺术形式而已，有必要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吗？” 虞蒿闻声笑了笑，轻声道：“不是高度的问题，而是根深蒂固的信念。想我们国家上下五千年历史，为我们留下了文化自信的雄浑底气，而支撑这一底气的是诸子百家，瓷器、丝绸、茶叶、书法、国画、戏曲、造纸、印刷、指南针、火药……” “这么多艺术形式，可谓是冠绝世界。这些数不尽的好东西，普通人穷尽一生精力都研究不透，喜欢不完，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不伦不类的玩意呀。” 虞蒿言辞之中，充满了自豪、自信。 虞驰撇嘴，有些认同，也有些不认同：“你怎么不说西方的音乐、建筑、雕塑呢。对了，还有油画，也在我们国家扎根发展了呀。” “因为我们包容，不固步自封。” 虞蒿笑道：“我们国家自古以来，就是集百家之长，汲取诸国、各民族的精华，然后相互融合、同化，最终变成了我们自己的东西。” “西方文化有可取之处，我们自然要引进来，学习人家的长处。但是你也要注意到，引进来的文化，其实也缺乏了群众的基础。” 虞蒿慢声道：“不管是音乐舞蹈，还是建筑雕塑，或许可以流行、兴盛一时，但是在这个国家土生土长人们，受到了文化熏陶的百姓，最喜欢的还是自己国家的文化艺术。” “最简单的例子。” 虞蒿问道：“春秋大拍会，成交价格最高的是油画，还是国画？在市场上，到底是红蓝宝石钻石受欢迎，还是传统的翡翠美玉销量高？还有普通百姓，他们最向往的是高楼大厦，还是园林庭院传统古宅？” “……” 虞驰沉默了半晌，才憋闷道：“爸，这话题太高端了，我不参与讨论。我现在只想知道，以油画的形式，表现国画的意境，这路子行得通吗？” 在说话之间，他的眼睛流露期盼之光，仿佛燃烧的火焰。 “傻小子，你还不明白吗？” 虞蒿无奈叹道：“在大航海时期，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交汇，我们学习了人家的音乐、建筑、数学、雕塑，人家也可以反过来学习我们的文化啊。” “你以为几百年间，天底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啊。西方的一些画家，受到了我们国家文化的吸引，也尝试过以油画的形式表现水墨画的精髓。” “结果怎么样？” 虞驰追问，有点紧张失望，又有点希冀。 “失败了。” 虞蒿淡声道：“一方面是文化的原因，毕竟让外国人学习我们的文化，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更不用说彻底打破文化的桎梏，化为己用。” “另外一方面则是市场的遇冷。” 虞蒿解释道：“写意国画的精髓，就在于水墨的变化。大家已经适应了在雪白的宣纸上挥豪泼墨，书写黑白淡雅的意境，对于油画浓艳的色彩，也有些接受不了。” “再说了，就算有人喜欢色彩浓艳绚烂的画，不是还有重彩工笔么。许多工笔画的色彩，也与油画没什么区别。” 虞蒿微笑道：“如果不是工笔画的形式比较平面，油画比较立体，恐怕市场上已经没有油画的立足之地啦。” 虞驰还是不死心，又问道：“那么国人学油画呢，身兼东西方文化两家之长，也不能打破桎梏吗？” “我不是说了么，市场遇冷。” 虞蒿摇头道：“在油画中营造具有国画特点的传统意境，这事说得轻巧，做起来难啊。关键是有人做了，却得不到市场的认可。” “我记得好些年前，有个画家做了一个实验。同样的主题，他以国画的形式画了作品，然后再以油画形式画了一遍。两幅画拿到画廊寄卖，结果国画当天就高价卖出去了，油画挂了一个月，才以低廉的价格出手。” “尽管只是以偏概全，但是也侧面说明了，油画写意的形式，得不到大众的认同。其实不仅是油画写意遇冷，另外也有人尝试过水墨抽象画，一样是没市场。” “毕竟国画的形式，经过千百年的积累，一代代人的努力，已经形成了独特的审美情趣，讲究物象在似与不似之间，脱离了这个标准，注定是冷门、小众，成不了大气候。再有才华天赋的画家，如果方向选错了，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有收获。” 这是提醒，也是警示。 虞驰不说话了，转身道：“爸，我去吃饭了。” “……” 虞蒿目送儿子离开，轻轻摇了摇头，又继续看书。 这事对他来说，无非是生活中的小插曲，就如同翻篇的书页，过去了就过去了，不需要再放在心上。 但是今晚对虞驰来说，却是辗转反侧难眠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连早餐都没吃，就匆匆忙忙来到了文村，再次造访白叶。 敲门，报名，顺利进入宅院。 白叶才睡醒，还有几分困意，打着阿欠斜视虞驰，吐槽道：“你就这样来呀？” “不然呢？” 虞驰错愕，没明白意思。 “大清早来敲门，我以为你要给我送礼呢，白欢喜一场。”白叶引着虞驰走进了客厅，要知道他平时没事，一般要睡着中午才自然醒。 这是有钱人的生活，朴实无华且枯燥。 “茶没了，喝水吧。” 客厅中，白叶软在沙上，不怎么想动弹。 虞驰也不尴尬，反而重重点头道：“没错，你说对了，我确实是来送礼的。” “诶？” 白叶愣了下，上下打量虞驰：“礼物在哪里？” 虞驰郑重其事道：“我要送你泼天的富贵，以及一个载入画史的机会。” “你……” 白叶愣了，迟疑道：“我这里有小柴胡，你要不要来一泡？” “我没发烧，不是在说胡话。” 虞驰脸一黑，然后严肃问道：“你甘心吗？” “什么？” 白叶不解其意。 “一年前你身陷危机，人人喊打，甚至被迫无奈，烧毁了自己所有画作。就算现在你另辟蹊径，通过雕塑成功翻身。但是心里的创伤，真的已经抹平了吗？” 虞驰话里也有几分挑拨的意味，“我不相信，你对于这事，会一笑置之。我也不相信，你从此专注雕塑，与画坛彻底决裂。难道你就不想，在画坛上演王者归来的好戏，给当初嘲笑你的人最沉重的打击？” “……不想。”白叶摇头，仿若咸鱼。 “不，你想。” 虞驰逼近，肃然道：“不管是谁，在经历那种事情之后，心里肯定会感到憋屈、郁闷，肚里积压着一团火。我知道，你一定在等一个机会……” 这话好熟悉呀。 白叶忍不住顺势道：“是啊，在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我比别人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诉大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砰！” 第73章 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对，没错，就是这样。” 虞驰拍案而起，满脸都是激动、兴奋的神色，他热血沸腾，身体与灵魂都在颤动。他觉得白叶一席话，彻底说到他的心坎上啦。 他忍不住挥手振臂，豪气冲天，“失去的荣誉、鲜花、掌声，一定要拿回来。” “呃？” 白叶眨了眨眼，到底谁被打压、抹黑呀。 怎么看起来，对方比自己还要激进呢，有点难以理解呀。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不久之后，虞驰才冷静了下来。他轻轻吸了口气，觉得白叶与他，有类似的心境，也称得上是知己。 当下他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道：“白叶，你觉得以油画的形式来表现国画，有没有搞头？” “没有。”白叶直接否决。 “啊？” 虞驰惊愕。 他才想说些什么，却被白叶打断了。 “好了，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你说的机会是什么了。” 白叶耸肩，叹气道：“你应该是在昨天，看了我以油画画的竹子，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说不定新形式的内容，可以撼动艺术界，甚至改写艺术行业的进程，成为画坛变革的里程碑，对不对？” 虞驰惊诧，意外，睁大眼睛，“你……” “我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行吗？”白叶撇嘴，他又不是傻子，虞驰能想到的，他怎么可能忽略过去呢。 然而上网一查资料，他才发现自己的天真。 在原时空，在那时局动荡不安的年代，先辈们为救国图强，全面引进西方的一切东西，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西洋画。 这期间有许多才华横溢，博古通今的大画家，积极学习西洋画法，并融入中国文化中。问题在于，一百多年过去，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 白叶算了算，一个巴掌都数完了。几个大画家，只是引领了风潮而已，他们的作品在市场上屡创新高，但是却没能形成完整的艺术体系流派。 由此可以知道，这条路子的艰难。 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华夏，没有经历各种屈辱，泱泱大国的自信，自尊，自豪，也让普罗大众，对自己的文化充满了自信。 一些艺术家或许不会有偏见，知道取长补短，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比较因循守旧。一旦针对传统的艺术进行什么变革，他们仿佛死了爹妈一样，哭嚎着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要原汁原味传承下去，可不能数典忘祖遗弃了啊。 只要是变革，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可不仅是饱受争议那么简单。白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蹚浑水为妙，轻轻松松赚钱多好，何必胡乱折腾呢。 不过虞驰没有读心术，不知道白叶的咸鱼想法。 他一听说对方，也有类似的想法，顿时喜出望外，“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有野心，有追求，想在画坛上打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所以在你遭遇了挫折之后，反而沉下心来研究艺术的形式，不仅在雕塑上有所成就，在油画上也有了新的突破。” 虞驰有些激动，血液变得滚烫。 “那个……” 白叶眨眼，勾了勾鼻尖，声音变得迟疑：“我想或许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哪有什么野心呀，最大的愿望就是赚个几亿，实现财务自由，然后周游全世界，吃喝玩乐到永远。什么创新啊，什么突破啊，和我没关系。” “毕竟我不年轻了。” 白叶拍了拍虞驰的肩膀，认真说道：“如果我再年轻十几岁，肯定和你一样，胸怀大志，欲与天公试比高。可惜岁月不饶人，我的热血已经变冷了，心态也变得不同。什么变革啊，新天地呀，来不了，来不了啦！” 白叶叹气，一副青春不在，壮士暮年的神态。 “……” 然而虞驰望着白叶细皮嫩肉，五官标致的小白脸，顿时呵呵了。他有点生气，才想发作，不过念头一转之后，他也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我们毕竟不熟，现在有点交浅言深。” 虞驰沉声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说罢他转身，风风火火而去。话不投机半句多，在出门的时候，他差点就撞到了从外面进来的陈大器。 “不好意思。” 虞驰低头表示歉意，声音飘来人已经走得老远。 陈大器拍了拍衣服，莫名其妙走进了厅中，奇怪道：“刚才冒失鬼是谁呀？” “嗯……” 白叶想了想，轻叹道：“那是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 陈大器一头雾水，也懒得追问。 他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一灌，喝得很急很猛。 “接待完朋友了？” 白叶随意道：“都说了，不着急的呢。你可以带着朋友，去逛逛……算了，中海这样的大城市，确实也没啥好逛的，不如宅着。” 大热天的，还是吹空调比较舒服，打死也不出门。 冷不防，外面有人叫道：“白叶，叶子，在不在，出来打牌喽。” “……来了！” 白叶一跃而起，冲了出去。 烈日下，凉亭中，他与一帮村民愉快地斗地主。 老年人的生活，就是这么……丰富多彩。然而在不久之后，一阵清脆的叫声，打断了他的……雅兴。 “帅大叔，我们又来了。” 村边路口，出现一行人的身影，其中一个小胖子，唯恐他看不见似的，举起了肉乎乎的手臂，好像雨刷似的摇摆。 白叶愣住了。 “哎呀小白，你家来客人啦。” “下次再玩……” “走了！” 这时候，几个村民纷纷丢下手中的牌，一哄而散。 白叶撇嘴，扔下手中的王炸，迎了过去：“你们怎么又来了？” “老师带我们来的，今天继续写生。”小胖子嘿嘿笑道：“不过中午太晒了，先去你那里休息一下，等到下午再上山继续画风景。” “对了……” 说话之间，小胖子掏出画本，递了过去：“帅大叔，这是我刚才画的风景，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你们老师呢？” 白叶接过画本，目光环视却没在人群中发现虞驰的踪影。 “老师，老师……咦。” 小胖子转了一圈，也十分惊讶：“老师刚才还在的，怎么忽然不见了。” 对于萌蠢的他，旁边的少年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吐槽道：“老师刚才说了，要去停车的地方拿什么东西，你没听见吗？” “哦，哦。” 小胖子恍然，“对对对，拿东西，可能是拿吃的……大叔，你别管老师了，他那么大一个人也丢不了，你还是帮我看画吧。” 在小胖子的催促中，白叶翻开了画本，打量了一眼，随即似笑非笑道：“小胖，你觉得自己画得怎么样？” “我觉得……当然是好啊。”小胖子有点心虚。 “来。” 白叶招手，让小胖子过来，然后把画本，搁在了他的眼前。小胖子走来，还以为白叶要仔细给他讲解作品缺点呢。 然而这时候，白叶却说道：“准备好了吗？预备起，一二三，笑！” “啊？” 小胖子懵了，一脸迷茫，笑什么？ “不好笑是吧？” 白叶立即摇头，叹气道：“那你干嘛画得那么可笑呢？” 第74章 名人的影响力 “明明昨天还是可以的，怎么今天又重复老路了呢？” 白叶皱眉道：“构图错了，比例错了，景物不协调，甚至变形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你的画不合格。” 小胖子啊了一声，一脸沮丧的表情。 白叶到底心软，安慰了一句：“别灰心，起码的你字，还保持一贯的水准，没有退步嘛。” “哼！” 小胖子不爽了，甩头走进了院子。 其他学生急忙尾随后面，仿佛一群小鸭子，兴冲冲归巢。 一回生，二回熟，一帮学生都不用他招呼，就主动在角落搬来了凳子，排排坐在一起。之后打水的打水，聊天的聊天，完全不把自己当客人。 哎呀，真把这里当成客栈了呀？ 看到这一幕，白叶站在门口，有点无语。不过他到底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索性就椅在门边耐心等待起来。 不久之后，村口出现虞驰的身影，拉着板车。在车上还有几个泡沫箱整齐摆放，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一会儿，答案揭晓，全是饭菜。 一群人把这里，当成了聚餐的地点，一盒盒冒着热气的美味，全部打开了盒盖，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 过分了，过分了。 不过当一个盒饭加一双筷子，递到手中的时候，白叶顿时不生气了。 别说，这饭菜，色香味俱全，真香啊。 半小时过去，几个学生收拾狼籍的餐具，虞驰则是支起了画架，把亚麻画布固定好，再开始调和颜料。 白叶躺在旁边的摇椅，惬意地轻晃。 他瞄了眼，忍不住笑道：“你不是说，自己不会油画吗？” “我还说，我能上天呢，你信不信？” 虞驰回了一句，就开始作画了。或者说，临摹。他提起画笔，手腕悬空轻轻涂抹。一根根纤细的竹子，也随之出现了轮廓。 不过他的画法，也与白叶有一定的区别。 白叶的油画，执笔以扫为主，往往一刷一片，形成物象的雏形，而虞驰用笔，却喜欢以线为主，慢慢地勾勒物体形象。 两种技法，也没有高下之分，只是风格的区别。 怎么说呢，白叶用笔图快，细节在心中，只要有了雏形，他随便可以把细节补充完善。至于虞驰，好像比较追求完美，他画得慢，可以更好的塑造物象。 所以白叶十几分钟，就可以完成的作品，虞驰却画了足足一个小时。 油画竹子，竹节分明，枝叶纤瘦，青翠嫩绿。更重要的是，竹子画在专业的画布上，质感好像更强烈。 几个学生围观，小胖子笑道：“老师的画，比大叔的画好看多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拍马屁了，有前途。 白叶笑了一笑，也不介意。因为他知道，谁的画更好。 不要以为画得慢，就意味着好，事实上懂行的人对比两幅画，基本一眼可以得出结论。白叶的画，更有生机、野趣。 相比之下，虞驰的竹画，尽管细节比较逼真，但是在整体上，还是有几分滞气。不过考虑到，他可能是第一次尝试，以油画的方式画竹子，有缺陷也可以谅解。 虞驰心里也有数，所以无视小胖子的马屁，直接掏出了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编辑了下，就上传到一个流量最大的艺术论坛中。 这个艺术论坛，非常的专业。 可以说汇聚了行业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艺术家。 日访问量，更是超过八百万。不要小看这个数字，在专业的论坛里面，几乎囊括了行业中的从业人员啦。 不过在论坛之中，也细分了许多版块。 建筑、雕塑、音乐、舞蹈、摄影、绘画，这些算是比较大的版块。 虞驰点开了绘画版块，里面也有详细的分类。 国画、油画、版画、水彩画、漆画。 虞驰的指尖，在国画与油画之间，来回的晃动。好半晌之后，他才下定了决心，直接打开了国画分类，再在写意画栏目中，上传了作品。 标题很简单，也十分明确。 写意油画竹子！ 发布成功，那一瞬间，虞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脸色有点白，还轻轻喘着气息，大病初愈的模样。 眼神中，更是流露着，忐忑、紧张、不安、希冀、期盼…… 这和作者上架前夕差不多。 很焦虑。 “来点？” 白叶递了个杯子过去。 当然不是酒，而是茶，浓茶。 大半杯子，茶叶快满出来了，看起来只有少许水。根本不用喝，茶叶的苦涩味，已经冲到鼻腔里了。 虞驰接过来，直接抿了一口。浓浓的涩味，在味蕾炸开。他却面不改色，又喝了一口，然后打开手机页面，刷新一下，观看数据。 不愧是大论坛，点击与评论的数量，还是蛮可观的。 才几分钟，就有这么多人浏览了啊。 白叶瞥了眼，一种直觉，让他提醒道：“我觉得吧，你还是不要看评价的好。” 这是老江湖的人生阅历。 但凡是有争议的东西，才会激起评论之心。不然的话，大家默默看完，直接关闭页面了，哪有发表意见的心思啊。 虞驰却置若罔闻，直接打开了评论区。密密麻麻的评论，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白叶在旁边，都没有细看，只是粗略扫视，就看到了大量的差评。 吐槽，指责，批判，基本没有重复的。 “这是写意区，你的油画放错地方了。” “明明是写实的竹子，说什么写意，不伦不类。” “写意油画？又搞什么噱头，就不能脚踏实地，专心画画嘛，非要投机取巧。关键是这巧取得还不好，不管是构图，还是整体，都不行。” “……糟蹋国粹！” “画的是什么呀，绿色的竹子，真是少见。” “不知道为啥，看到绿……莫名发慌啊。” “绿色差评不解释。” “……” 虞驰观看了片刻，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他咬牙切齿道：“一帮无知之徒，难道他们不知道，宋代及之前朝代的竹子，都是有颜色的吗？只不过是年代久了掉色而已，不全都是墨竹。” “这个倒是真的。”白叶点头，附和道：“当年的竹子，那是设色与墨笔并存。只不过后来文人士大夫的审美更趋于墨竹，设色的竹子就少了。” “直到东坡居士苏轼，创造性的以朱砂为墨，开创了朱竹这个流派。不然的话，估计现在还是墨竹的天下。” 白叶感慨万端：“遥想当年，连苏轼这样名满天下的大文豪，在画了朱竹之后，也没少挨骂，逼得他写文章为自己辩解，世间无墨竹，既可以用墨画，何尝不可以用朱画！” “也亏他名气足够大，粉丝遍布海内外，在朋友门生追随者的支持下，才成功地引领了朱竹的风潮，成为了朱竹画的鼻祖。” 白叶斜视，直白道：“对比东坡居士，你仲未够班啊！” 这是名人的影响力，普通人想要引领潮流，请先努力成名吧。 第75章 两种艺术家 听了白叶的话，虞驰脸色更青了，不过他眼里却在冒火：“就算我比不上东坡居士，但是作为艺术家，他们连最基本的鉴赏、评判能力都没有吗？难道看不出来，写意油画可是形式上的创新，具备了开创性……” “得了吧。” 白叶挥手，重新躺下，慢悠悠道：“这话要是出自虞教授之口，肯定有支持的人与反对的人争论不休。至于你嘛……你谁呀？” 他早看透了，这世间最重要的，还是话语权。 不是谁说话大声，就有道理的。关键还是制定规则的人，随便弄几条指令，就可以改变整个行业的状况。 “名人效应吗？”虞驰一点就透。 “就是这个道理。”白叶点头，正所谓人轻言微，虞驰在行业中什么都不是，说话根本不受人重视，做什么都是痴心妄想。 虞驰脸色变幻了下，忽然道：“那好，你有名气，换你来。” “不干。” 白叶拒绝了，白眼道：“虞教授名气更大，你怎么不让他来啊。” “我不能让他挨骂。”虞驰理所当然道。 “→_→” 这话好有道理，所以白叶回应了一个眼神，让虞驰自己体会。 “再说了，我父亲一直是画国画的，忽然转型到油画上，别人也不信啊。”虞驰振振有词道：“你就不同了，学油画出身，本身又是年轻人，思维活跃一些很正常。况且，你又不是没被人骂过，也应该习惯了吧。” “←_←” 白叶眼神一瞥，然后抬头望天。 蔚蓝天空，白云朵朵好像棉花糖，突然想吃了呢。 “你想想，如果你成功了，就可以像苏东坡一样，成为开创流派的鼻祖，这是多么盛大的美誉啊。这样的机会，你居然不懂抓住，是不是傻？”虞驰蛊惑起来。 白叶翻起了白眼，“爱谁谁去。我这个人啊，向来视名利如浮云，什么鼻祖啊，什么盛誉什么的，就交给心存高远的人去努力奋斗吧。” “……你怕了吗？” 引诱不管用，虞驰开始激将：“经历了抹黑、谩骂之后，你不仅心灰意冷，连胆子也变小了，再也没有当初的锐气。你变了，遗忘了初心，让人不耻！” “你说对了。” 白叶忽然叹气，悠声道：“人啊，就是这样，总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比如说我，就是如此。” “所以，你死心吧。” 白叶嗤声道：“激将法，屁用没有。” “……” 虞驰有点恼羞成怒，豁然起身道：“我不会放弃的……大家集合，该回去了！” 虞驰走了，带着悲愤，还有一群学生，浩浩荡荡离开。 这一次，白叶却不送了，继续在院中晃摇椅。冷不防，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后，影子拉得斜长，“其实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什么道理？”白叶没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曹象。 曹象绕行两步，走到了白叶的前面，“你不该放弃画画，这段时间来，不少艺术馆、展览室，甚至一些小画廊，都在联系我，问我有没有你的最新画作。” 白叶闻声表情不变。 踩低捧高，追名逐利，这才是行业的常态，不稀奇。 “他们给你的价格，还有待遇都不错，但是我帮你拒绝了。” 曹象又继续道：“毕竟你现在，才在雕塑行业站稳了脚跟，如果又急忙回归画坛，肯定少不了非议。” “所以呢？”白叶抬头问道：“你到底站哪边呀，让我画，还是不画？” “这要看你自己。” 曹象坦然道：“毕竟艺术是非常私人的事情，要看创作者的主观意愿。如果你不想画，没人逼得了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画在市场上，还有一定的受众。毕竟不少人还记得你，曾经是个画家。” “再加上，市场上基本没有你的作品存在，一些人难免想要……投资。” 曹象直截了当道：“收藏你几幅画，然后等升值，也划算。” 白叶笑了笑，又问道：“那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想让我画什么吗？” 曹象没急于回答，只是沉吟了片刻，才答非所问：“记得李老板曾经告诉我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艺术家。” “哪两种？”白叶好奇。 “一种是主动迎合市场的，另外一种是市场主动迎合他。” 曹象慢声道：“前者，很容易出头，只要实力不错，功名利禄唾手可得，还能够风光数十年，混个当今名士的荣誉。” “至于后者，如果太坚持自我，或许就要经历一些坎坷了。不是那么容易成名，还有可能至死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但是过个几十上百年，世人接受了他的艺术审美，这样的艺术家必然千古不朽。” 曹象轻声道：“李老板时常感叹，前一种艺术家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后一种艺术家如凤毛麟角，不可多得。” “唉，被你看出来了。” 白叶起身，感慨万端：“我就是后者，世人对我的误解太深，但是我相信后人会帮我恢复名誉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赚钱要紧，干活去了。” 他慢悠悠，向工作室走去。 曹象嘴角抽搐了下，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 时间如弹指，转眼几天过去。 这段时间，白叶还担心虞驰过来纠缠不清呢，没有想到他再也没出现过。这让白叶欣慰之余，也有些想吐槽。 这叫不会放弃？ 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白叶表示唾弃兼鄙视。毕竟他已经想好了，一百零八种拒绝的理由，却发现压根派不上用场，真是白浪费他的心机啦。 在他嘘唏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嗯？” 白叶眼中精光一闪，等敲打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才慢吞吞起身去开门。他抱手考虑要不要趁机嘲讽虞驰两句，却错愕的发现，外面敲门的是个陌生人。 一个二十五六岁，肤黑消瘦，身着正装的年轻人。 他挤出笑容，牙齿白亮，挺好看的。 “那个……” 看到白叶，年轻人也有几分拘谨，犹豫道：“你好，我找陈大器，请问他是住在这里吗？” “大器，有人找。” 居然不是找自己的，白叶扬声叫唤，也有几分好奇，引手道：“来，请进。” “谢谢。” 年轻人走进宅院，目不斜视，有点朴实。 “谁啊。” 与此同时，陈大器穿着工作服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年轻人，顿时有几分惊讶：“咦，七月，你怎么来了。” “大器。” 年轻人灿烂而笑，整个人轻松多了，“我要回去了，想和你告个别。知道你忙，干脆直接找过来了，没打扰你啦。” “肯定不会打扰。” 陈大器摇头，也觉得奇怪：“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记得昨天他们通讯，对方还抱怨来着，怎么今早就有结果啦？ 年轻人摇头，不说话。 厅中，白叶叫道：“大器，带你朋友进来喝茶呀。” “哦，对了。” 陈大器连忙引人进去，然后介绍道：“白叶，这是我的朋友，辛七月。别看人家年轻，人家可是官员哦，主政一方。” 第76章 七月有难，白叶帮忙 这么年轻，就是主政一方的官员？ 白叶真的有些惊讶，哪怕世界不同，但是有些规则，还是通行的。比如说资历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偏见啊，等等。 在体制内，年轻人上位，总是容易掀起轩然大波。 然而这时辛七月却连忙反驳道：“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其实我就是乡镇的办事员而已，一介书吏，哪里是什么官员啊。” “你太谦虚了。”陈大器笑道：“你是镇长啊，掌管十几万人口，放在古代相当于县令之类的百里侯啦。” “你就是喜欢夸张，也不怕别人笑话。”辛七月十分无奈。 “事实嘛。” 陈大器铁了心思，给辛七月涨面子，他忽然转头问道：“白叶，你知道昆县不？” 白叶一怔，随即问道：“隔壁那个昆县么？” “没错，就是这个。” 陈大器笑道：“七月是昆县辖下镇子的镇长。最近昆县好像要举办一个文化节，声势比较浩大，他就是为这事来的中海。” “哦。” 白叶有些疑惑，中海与昆县两个地方虽然邻近，但是行政权应该没有交集才对。昆县举办文化节，对方跑来中海干什么？ “文化节项目，贯穿十镇。” 辛七月看出白叶的困惑，也随口解释道：“上级部门有要求，每个镇都要搞一些比较有特色的文化节目，以吸引游客的关注。要是节目吸引人，红了火了，肯定能够带动当地的经济腾飞，镇上的百姓也能够因此而获利。” “这倒是事实。” 白叶点头承认，现在许多人都习惯去有名的地方签到打卡。对于地方部门来说，只要人流量足够大，经济数值什么的，肯定能翻几倍。 这些都是政绩嘛。 所以全国各地才有琳琅满目的各种节日，哪怕没有节日，也要自己创造出节日来。说到底就是找个借口，组织热闹的庆典活动，引人来消费。 当然，这些活动到底能不能达到目的，就各凭本事啦。 有本事的，赚得盆满钵满，不仅举办方满意，消费者心情也舒畅，自然可以长久办下去。要是没本事，闹得怨声载道，基本没影啦。 “只不过呢，上级部门批下来的经费不多，想把节目弄得出彩，也比较困难。所以我琢磨着，来到中海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拉一点赞助。” 辛七月叹气道：“可惜……没什么收获。” 陈大器一声，顿时安慰道：“七月，不要灰心。中海不行，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嘛，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时间来不及了。”辛七月无奈道：“其它镇都开始行动了，我也要回去开始筹备。不过没事，钱多有钱多的排场，钱少也有钱少的灵活，关键是看谁更用心。” “也是。” 陈大器深以为然，随即拍胸口道：“拉赞助什么的，我帮不了你。但是如果有什么体力活啊，做雕塑之类的事情，你随便开口，我绝对没有二话。” “哈哈，多谢啦。” 辛七月感激一笑，拍了拍陈大器的肩膀，“放心吧，这事我自己能搞定。这几天多谢你的关照了，我就先回去啦。你以后有空，一定要来昆县啊。我带你游山玩水，领略一下当地的自然风光。” “肯定有机会的。你也别急啊，吃了午饭再走。” 陈大器自然挽留，但是辛七月执意要走，还说定了票。陈大器也无奈，只能送对方出门，还一直跟到村口，看着对方上车了，才不舍回去。 回到厅中，陈大器默然坐下，好像还在伤感。 “……至于吗，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白叶不解：“我不是什么黑心老板，你也不是苦逼的劳工。每周有两天假，你完全可以去看他啊。” “什么？”陈大器抬头，有点迷茫。 “没啥。” 白叶眨了眨眼，忽然起身坐远一点，然后才开口道：“我说，你们感情真好，你有空可以去探望他嘛。不行就请假，我很通情达理的，肯定批准同意。” 陈大器总觉得，白叶的语气，有点怪怪的。 他莫名其妙，也懒得深思，“我在琢磨着，他那个镇子，要资源没资源，要景点没景点，这次文化节，恐怕很难出彩啦。”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白叶随口道：“啥也没有，就算节目不好，上级部门肯定会体谅的。” “现在不是上级部门体不体谅的问题，而是人流量的问题。” 陈大器撇嘴道：“要是举办文化日的时候，他负责的镇子一个人都没有，那后果肯定很糟糕，所以我要想个办法帮他才行。” “加油哦，我看好你。”白叶比划了手势，然后举杯喝茶。 辛七月又不是他朋友，他不操这个闲功夫。 “毕竟……五百万啊。” 冷不防，陈大器叹声道：“这个钱，我也想拿。” “噗！” 白叶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他也顾不上擦拭狼籍的桌面，转头呆望陈大器，惊诧道：“什么五百万？” “节目经费啊。”陈大器奇怪道：“筹备节目，肯定要批经费的啊。要是不给钱，无米难为炊啊。” “不是说缺钱来拉赞助吗？”白叶惊奇道：“五百万呀，还不够？” “昆县啊，每年经济总值几千亿，搞一个文化节，至少投资几个亿。七月的镇子才获批了五百万，这叫多呀？他说了，有的镇子，经费上千万呢。” 陈大器摇头道：“所以他才想拉点赞助，经费充裕一些，方便行事。” “几个亿。” 白叶吞了吞喉咙，有点难以理解：“有必要搞这么大吗？” “几个亿，除了花在基建上的钱，县R县貌什么的，肯定要美化一下。剩下的资金，就是请海内外明星大腕、艺术家什么的，还有社会各届人士的住宿餐饮劳务费什么的。” 陈大器解释：“林林总总的钱加起来，几个亿可能还不够，或许需要追加投资。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人家的财政，这钱能赚回来的。” “毕竟这么多名流共襄盛举，一帮小花小鲜肉汇聚一堂，这代表了流量与热度。到时候搞个开幕式、闭幕式什么的，直播转播不要钱，但是现场可以打广告啊。文化节冠名权，及各种植入、贴片广告，分分钟能把投资赚回来。” 陈大器撇嘴道：“没人是傻子，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啧啧。” 白叶只能叹服，城里人真会玩。 不过他关心的重点却是，“五百万经费，他想怎么支配？” “当然是，谁想出好节目，就给谁啊。” 陈大器理所当然道：“如果以有限的经费，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那么节省下来的钱，自然归那个人所有，是他的报酬。” “啪！” 一瞬间，白叶手掌搭在陈大器的肩膀上，义正辞严道：“七月是你的朋友，我们怎能忍心让他孤立无援，我决定去帮他……” 陈大器一眼看穿他的用心：“你想要那五百万吧？” “瞎说什么呢。” 白叶正义凛然道：“我是那种人吗？我交朋友，从来不在乎钱，而是看缘分。这不，秋天来了，这是收获的季节，也是交朋友的日子。正如那句古话，七月有难，白叶帮忙，多么的押韵……” “……呸！” 第77章 相忘于江湖 鄙视归鄙视，最终陈大器还是在白叶的劝说下，一同前往昆县。毕竟是五百万呀，两个人忙碌大半年，累死累活，也未必能赚够这个钱。 怎么说呢，不要看白叶的工作室，接了很多订单。 但是这些订单，本身也需要成本的，再加上客户要求不低，也不可能粗制滥造。所以一个月能完成两三个订单，也算是神速。 另外不是每个人，都是汤姆这样的“冤大头”。 一百万的报价，只是对外宣称而已，实际上水分不少。所以每笔订单，扣除各种成本，以及陈大器、曹象的分账，真正进入白叶口袋的，也就是二三十万。 这些都是名副其实的辛苦钱、血汗钱。 所以有机会赚一笔大钱，他肯定不会错过。毕竟他购置豪宅、豪车的理想仍在，特别是在研究了中海的房价之后，他更不得不努力奋斗。 两个人开车，一路疾驰，差不多两个小时，就抵达了昆县。到了县城之后，他们找了个免费的公共停车场，把车子安置好，再转去码头。 主要是整个县，那是典型的水乡格局。 湖泊运河，纵横交错，水运十分的发达。尽管道路交通也十分便利，但是两人却决定入乡随俗，体验一下水乡小船的韵味。 他们在码头，租了一条小船。 在船家的载送下，慢悠悠行驶于古老的运河中。船行十几分钟，两岸的白墙黑瓦，保存完好的古建筑，也随之映入他们眼帘。 由于世界的不同，类似这样的古村古镇，在江南各省比比皆是。 很多人习以为常，不觉得有异。 只有白叶这种，见惯了城市千篇一律钢筋建筑的人，才充满了惊艳感。小船轻快，过了古村古镇之后，岸边就是肥沃的田野。 其中古树参天，翠竹丛丛，也是比较优美的景观。 这样的景致，就算是陈大器，也忍不住频频注目，掏手机拍摄留念。 船行十数里，眼前更是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湖泊。只不过在湖泊边上，却是一片片密集的荷花，接天的莲叶，仿佛一望无际。 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闪耀散碎的光芒，让人不能直视。 “这是莲湖。” 船家笑道：“在湖里有肥美的鱼虾蟹，以及旁边的莲藕，这可是当地比较出名的美食。外地也有许多客人，特意赶来品尝美味。” “看到了。” 白叶点头，他目光一扫，就在宽阔的湖面上，发现了几条小船的踪影。甚至还有一些小船，干脆停在密集荷叶之中，也不知道是采莲还是挖藕。 “啊。” 冷不防，陈大器惊呼叫道：“虞、虞教授。” “什么？” 白叶愣了一下，陈大器一把抓住他，指着旁边示意，“那不是虞教授吗？” 一条小船，在湖泊另外一侧，破开了层层荷叶，轻快驶进了湖中。恰好这时候，两条小船汇聚。白叶抬头一看，何止是虞教授啊，还有虞驰的身影。 ……真巧。 本来白叶，还想蒙混过去的，但是对边船上的虞驰，也顺势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白叶只能举起手，尬笑示意。 别打招呼，别打招呼。 大家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吧。 白叶心中祈祷。 奈何老天不开眼，在看到白叶之后，虞驰确实是没呼喊，只是低下头，与旁边的虞蒿低声说了些什么。 一瞬间，虞蒿抬眼望来，眼睛炯炯有神。 隔了十几米，白叶还是能够感受到，虞蒿那目光的锐利。好吧，或许那是错觉。但是不管怎么说，白叶知道这下子，混不过去啦。 他很干脆，直接扬声叫唤：“虞教授！” 不要回应，不要回应。 …… 前面的小船，慢慢的停了下来。 看到这状况，白叶只能让船家靠过去。 两船汇合，陈大器兴奋问道：“虞教授，你怎么也在昆县呀？” “参加文化节。” 虞驰代答，反问：“你们呢？” “探访朋友。” 白叶连忙道：“我要南下，一直去到最偏的镇子。虞教授你们呢，是在附近游玩，还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潜台词是，如果不是同路，那大家只能“遗憾”分道扬镳啦。 “附近有个的铁佛寺。” 虞蒿开口了，有几分和颜悦色：“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跟我去逛一逛。” “好啊，好啊。” 陈大器迫不及待答应，“我们不急，再晚也没事。” 猪队友！ 白叶暗暗翻白眼，却无可奈何。因为这时，虞蒿已经吩咐小船引路了。两条小船，一前一后，推开了湖波，十几分钟之后，已然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个小村落。 两条小船停泊在村口码头。 还没有下船，白叶就看到了，码头上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要说人山人海，可能有些夸张。但是粗略计算，至少有几十上百人吧。 他们这是要…… “虞教授。” “欢迎虞教授莅临！” 在小船靠近的瞬间，人群顿时掀起阵阵声浪，场面十分的热烈。 欢呼声如雷，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啦。 白叶见状，忍不住惊讶：“虞教授好大的面子。” “那是肯定的事情呀。”陈大器与有荣焉：“虞教授可是举世闻名的大画家、大学者，自然很受人尊重。” 白叶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了。果然，不管他看再多的书，查再多的资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是比较浅薄呀。 毕竟他生活的原时空，那是一个藐视权威，轻视名望的世界。 普通人追星、研究八卦，倒是兴趣十足。但是对于学者、画家、文化人之类的，总是不自觉带了一些轻视。这固然有一些“砖家”、“叫兽”，破坏了行业的风气。 最大的原因，或许还是某段时期，在打倒了一切之后，大家骨子里对一些东西，也很难再抱以尊崇之心。 破坏容易，重新塑造，就难啦。 反倒是这个世界，哪怕思潮几经变化，但是一些本质上的东西，还是完整流传了下来，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大众。 所以大家对于大学者、大画家的尊敬，基本是发自内心，感情很真挚。 至于虞蒿，也很适应这样的场面，在虞驰的搀扶下，顺利上了岸，然后抱拳向四方示意，笑容十分和煦：“多谢诸位的盛情厚意，我愧不敢当啊。” “当得，当得。” 人群之中，冒出来几个老头，衣服穿着讲究，眉须修剪整齐，也颇有风范、气度。 白叶一看就知道，这些老头估计也是名士之流。 总之，他们与虞蒿谈笑风生，别人只有旁观，聆听赔笑的份。喧嚣客套了片刻，一个老头伸手一引，虞蒿就在众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村中而去。 大部队转移，只有零星的人留下来，其中就有虞驰。 他蹲在码头上，勾手道：“你俩，还不上来？” “来了。” 陈大器跃步上岸，顺手扯了一把白叶，也颇有些好奇：“虞师兄，这里要搞什么活动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第78章 我讨厌交际 “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的铁佛寺很出名吗？” 这个时候，虞驰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解释道：“这个镇子有个非常出名的铁佛寺，我父亲来县城参加文化节的活动，然后他的几个老朋友知道了，就盛情邀请他过来参观。” “盛情难却，他就过来了。” 虞驰耸肩道：“不过看场面，比想象中的热闹，又是录像，又是摄像的，还安排了记者采访，确实有点古怪。” 一瞬间，白叶与陈大器对看了一眼，顿时了然于胸。 “奸诈啊。” 陈大器哼声道：“这是要借虞教授名气，吸引关注量。” “奸诈什么呀？” 虞驰自然是莫名其妙。 白叶把辛七月的事情一说，虞驰顿时笑道：“这不怪我父亲，主要是人家镇长有头脑，而且镇子的村落中，还有远近闻名的铁佛寺，这可是很大的优势。如果你朋友的镇子，也有类似的名胜古迹，我也可以帮忙，说动我父亲过去走一趟。” “……就是没有，他才为难啊。”陈大器摊手，无可奈何。 “那就没辙啦。” 虞驰笑了下，就招手道：“走了，我们也跟上吧。” 三个人吊在大部队后面悠哉慢行，白叶趁机打量村子的情况。发现这个村子，整体布局干净程度，肯定没办法与改造过的文村相比，但是贵在天然、淳朴。 台阶小路布着斑斓的青苔绿藓，无名的小花小草点缀其中。 一个个住宅，或是相互椅墙而建，或是间断隔开，形成一条条古老小巷。 屋檐下，蛛网泥窝，偶有燕子绕梁。 门前屋后，基本有参天大树，繁茂的枝叶，形成一片片树荫。人在树下走过，一缕缕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环境清幽，到处是岁月遗留下来的痕迹，充满了难言的韵味。 这样的地方，看起来自然很美。 就是不知道，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又是什么想法呢？ 白叶目光一转，却也没看到村民，可能都跑去看热闹了吧。村子本身就已经空了，现在基本是商家在运营。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他在村落中，看到了好几家客栈、民宿、餐馆。 商业化的元素这么浓郁，也可以说明一些情况。 白叶一路打量，慢慢走来到了山脚下。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直接通向山顶。在树木茂密的半山腰间，隐约可见碧瓦飞甍。 所谓的铁佛寺，应该就在那里啦。 山不高，再走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宽坪。 寺院山门，矗立其中。 山门上，铁佛寺三字，也有几分金碧辉煌。 阳光下，鎏金闪耀，映着山林草木，斑驳中有些许静谧气息。 前面的大部队，已经经过了山门，走进了寺院中。 白叶看了眼，忽然在山门边上的台阶坐下，然后挥手道：“我累了，休息一下。你们别管我了，跟上去吧。” “才几步路呀就累？” 虞驰瞥了一眼，跟着迟疑了下，也在边上坐下来：“我也喘口气。” “你们两个……好弱啊。” 身强力壮的陈大器，呼吸十分顺畅，一点疲劳的感觉都没有。所以对于两人的劣质体质，表示了严重的鄙视。 不过他立马发现不对，不管是白叶还是虞驰，基本是气不喘心不跳的样子，额头脸上更是没有丝毫的汗迹，这叫累？ 陈大器皱眉，不解问道：“好端端的，干嘛停下来？” “闷热，我吹个风。” 白叶另外找了个借口，虞驰深以为然，赞同道：“阴凉阴凉再说。” 陈大器再看不出蹊跷来，他就是个傻子。一瞬间，他也跟着坐下，奇怪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不想去凑热闹？” “没有的事。”白叶矢口否认，抬头望天：“我只是发现，山里的风景很美，我被深深吸引住了。” 虞驰低头看地，附和道：“云真白啊。” “……” 陈大器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就在这时，僻静的树丛中，忽然传来阵阵声响。三人连忙看了过去，只见灌木涌动时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一个背着竹篓的老人，他衣衫褴褛，戴着一个破帽，手里拿着木叉，好像拾荒者。他全身上下不怎么干净，看到路边的三人，也有一些惊讶。 不过老人的注意力，也没在三个人身上。他的目光一扫过去，就看向了山门，然后把木叉扎在路面，双手轻轻合十。 一瞬间，白叶的视线，立即固定住了。 老人的双手皮肤黝黑，十分的粗糙干瘦，筋骨分明，又仿佛有细细的伤口。他轻轻一拜，就重新拿起了木叉，再次钻进旁边的树丛。 灌叶摩挲，声响从大到小，再逐渐消失。 这过程很短暂，却有点奇异的气氛。 三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山门之上，有人奔行下来叫唤道：“三位……虞老叫你们，让你们快点跟上。” 得…… 躲不开啦。 虞驰起身嘀咕，“我讨厌交际！” 白叶还坐着，在发呆。 等到陈大器叫他，他才梦醒似的站起来，开口道：“陈大器，一会儿有麻烦，你记得自己顶上去，别拖累我啊。” “啊？” 陈大器懵了：“什么意思。” “陈师弟，你的眼力介，真是有待提高。” 虞驰看不过眼了，忍不住吐槽道：“你真当一堆人来这里，就是单纯的参观铁佛寺吗？难道你刚才没有发现一堆人之中，有一些人带的东西齐全，可谓是有备而来。” “诶？” 陈大器愣了，他真是没注意这些细节。这时候在虞驰的提点下，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观察力与阅历上，自己确实比不上两人。 白叶也跟着解释：“类似这种活动，就相当于古代的文人雅会，少不了要吟诗作对。当然了，现代人不精通诗词歌赋，可以换个玩法。比如说……” “比如说书法字画什么的。” 陈大器一点就透，“虞教授是大画家，本身就擅长书法。他的几个朋友，估计也差不多。一帮人聚会，肯定要写写画画。哪怕他们不出手，旁边也肯定有人凑趣当场献技，以便得到名家大师的一句好话，也足够凭此扬名啦。” “你的脑瓜子，总算没榆木到底。” 白叶赞许一句，然后鼓励道：“所以一会儿，就看你大显身手了。” “呸。” 陈大器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画家，更不会书法。难道让我当场揉一团泥巴，捏个雕塑给他们看吗？” “不错，不错，有想法，可以考虑。” “……少扯淡！” 两人吵吵嚷嚷，也登上了山寺。 半山腰，几座大殿，逐级修建而成，颇有层次感。抬头高望，也能感受到寺院建筑雄浑的气息，庄严肃穆。 在大雄宝殿中，一尊铁铸的佛像，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似锈非锈。 沧桑感，荒凉感，映入眼帘。但是佛头慈悲，慈眉善目，视线低垂。白叶微微抬头观望的时候，恰好与佛眼视线接触。 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穿越了时空，见证了岁月的沧桑变化，内心波涛涌动，最终却犹如眼前的古佛一般，经历再多的风雨，却始终岿然不动，一片安详。 时间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瞬息，白叶就偏过了目光，转头道：“佛头不错，回头你照样子做一个。” “……对佛不敬！”有人批评。 第79章 年轻人的天下 当白叶等人，进入到大雄宝殿的时候，大部队早已经往山寺上面而去。所以大殿之中，也没有多少人啦。 一有什么声音，大家基本能够听见。 所以这个对佛不敬，到底是出自谁之口，也是一目了然。 反正不是陈大器和虞驰说的，他们两个也有些意外，立即寻声望去。只见在大殿一侧，也有几个人在观摩殿中的布置。 这时候，有一个人直视过来，脸上浮现不加掩饰的反感之色，同时继续指责道：“这是佛堂，很庄严的地方。常人来到这里，应该怀着恭谨谦卑之心，怎么能随口妄言呢？如果连基本的敬意都没有，又何必踏入佛门呀？” 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到底是谁呀？ 白叶回望，眼神示意。 虞驰与陈大器明白其意，不约而同摇头，表示不知道。 白叶撇嘴，再看向那人。 一瞬间，从那人的细微表情，以及毫不犹豫的目光中，他也可以确定，对方认识自己，而且在故意找茬。 “对佛不敬？” 白叶笑了，懒散道：“佛在哪里，让他出来，我给他道歉。” “……” 能说出这话的人，基本没朋友的，能把人噎死。 “你你你……” 那个人也气笑了：“你这是不把佛放在眼里啊，也不怕报应。” 白叶点头道：“对啊，我不放在眼里，一般是放在心上的。你呢，又是怎么对待佛的，挂嘴边吗？” “……” 那个人发现了，耍嘴皮子自己似乎不是对手，所以哼了一声，冷着脸道：“白叶，看来你栽了大跟头之后，还是不懂吸取教训，依旧那么桀骜刻薄。” “这叫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白叶好奇道：“不过你是哪位，我们什么仇什么怨，让你看我不顺眼，非要损我两句。” “你真是……不可理喻。” 那个人涨红了脸，直接甩手而去。在众人眼中，却是有点被拆穿心事，因此恼羞成怒，无言以对，只能落荒而逃的感觉。 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随之瞪了白叶一眼，纷纷追了出去。 白叶见状，转头叹道：“唉，现在人的啊，真是开不起玩笑。” 你是在开玩笑么？ 陈大器与虞驰，顿时翻白眼。 “走吧。” 虞驰也懒得理会其中的恩怨，领着两人从大雄宝殿的后门穿了出去，又绕行十几分钟，就抵达山顶。 在山顶上，居然还有两个小庙。只不过庙里供养的，却不是佛门的神明。 一个是财神庙……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因为不管是佛门还是道观，如果没有个财神庙，都是没有灵性的，百姓是不会拜的。 至于另外一个庙，就比较特殊啦。 竟然是钟馗庙。 不足十平方的小庙，还有一副对联。 唐朝进士第，人间正直神。 横批！ 镇宅圣君。 庙中泥塑，一个身披朱袍，头戴乌纱，豹头环眼，满脸虬胡的大汉，他提着一把长剑，一派威风凛凛，正气浩然的模样。 虞蒿与几个老头，就是站在庙前，谈笑风生。 如果不是旁边有一堆人在围观、拍摄、录像，确实很有古人的风范。 不仅如此，也不知道是谁，还把长桌扛了上来，并且铺好了上等的宣纸。同时还有人在默默地磨墨，整理毛笔。 不一会儿，砚台池中多了一抹油光浮亮的墨汁。 这时候，有人走了过去，笑着对虞蒿等人，恭敬说了些什么。虞蒿等人一脸欣然之色，举步走向了长桌。 看到这一幕，陈大器顿时吐槽道：“果然，这些人真没安好心，果然是索要墨宝啦。也难怪搞这么大的场面，分明是让虞教授他们不好拒绝，道德绑架。” “盛情难却。” 虞驰淡定道：“这也是为什么，我父亲近些年来，不热衷参加公众活动的原因。不过这个文化节，是他一位多年好友，多次登门力请。他没办法，抹不开情面，只能答应啦。” “这是躲不开的应酬。” 白叶公允道：“除非六亲不认，断绝一切交情，不与任何人往来，一心归隐。不然的话，也回避不了这种事情。” 比如他俩，本来打算去看辛七月的，途中遇上了虞蒿。 老爷子一句话，他们还不是得乖乖随行而来。 陈大器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不爽。 当然了，这个世界并不以谁的意志转移，该发生的事情，还会继续下去。虞蒿与几个老头走到了桌子旁边，开始了相互推托。 商业互吹嘛，这个说你的画，举世无双，你来。 那个夸你的书法，当世第一，你上。 然后两个人，又捧另外一个人，你的书画天下一绝，该你出马。 你捧我，我捧你，这才是好朋友嘛。 不过这种事情一吹起来，很容易没完没了。几分钟过去了，几个人都没能决定到底让谁出手留下墨宝。 原因很简单，第一大家是朋友，自然存了礼让之心，想让别人出风头。二嘛，他们身价不菲，也明白自己墨宝的价值，自然惜墨如金，不可能轻易挥毫泼墨啦。 你推我让，僵持住了。 这让旁边的举办方，急上了火，又不敢催促，烦躁啊。 甚至于他们只敢赔笑，压根不敢提议谁来主笔。 废话，他们又不蠢，知道几位大师给面子赐墨宝，已经算是格外开恩。如果他们不懂事，敢提议其中一个来，就是蹬鼻子上脸了，势必得罪所有人。 幸好有个老头，也看到了几个人着急冒汗的狼狈模样，人老了容易心软，就主动笑道：“好了，大家不要争了，我年纪最大，我倚老卖老，提个建议……” “老哥你说。” 其他人笑了，洗耳恭听。 在一些人感激的目光下，那个老头轻笑道：“我们毕竟老了，世界终归是年轻人的，干脆叫几个年轻人来，我们定个基调，让他们来完成作品。如果质量还行，我们就补上章款，也算是避路，放他们出一头地。” “哈哈。” 虞蒿等人大笑，纷纷点头称是。 因为这老头话里，也隐藏了一个典故。 说的是欧阳修当年，读了苏轼的文章，觉得酣畅淋漓，写信跟朋友感叹，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这是流传千古的佳话，出人头地成语的来源，老头在这里化用，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当一回伯乐，给年轻人出风头的机会。 不提举办方呆滞的笑容，反正附近一些年轻人闻声，不由得流露出兴奋、激动的神色。他们自然知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要是能在这样的活动中一鸣惊人，其中的好处可想而知。 就算不能轰动四方，也是很漂亮的履历。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老头，干脆扬声笑道：“灵璧先生的话，你们听见了吗？一个个生瓜蛋子，一见眼力都没有，还不赶紧行动。” 哗…… 瞬间，围聚旁边的人群中，立即出现了瓦解、溃散的场景。 一个个年轻人，纷纷钻了出来，数量不少。 “有才华的人真多啊。”白叶不禁感叹。 “小时候，你没上过补习班、兴趣班？现代人呀，书法字画，吹拉弹唱，总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技艺。”虞驰随口道：“当然了，多数是滥竽充数的，来凑个热闹而已。” “哦哦。” 白叶点头，忽然转头问道：“大器，你去哪里？” “……找泥巴！” 第80章 也是体面人 陈大器说去找泥巴，当然是在说笑。不过他确实跟随一帮年轻人涌到了长桌旁边，抓回来了不少笔纸。 “你这是……”白叶错愕。 “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大器理直气壮道：“我虽然学的是雕塑，但是素描的功力，一直没落下啊。他们又没规定画种，我画素描不行啊？” “你还真是考虑周全啊。”白叶只能这么说了。 “少阴阳怪气。”陈大器白眼道：“你有名气了，饱汉不知饿汉饥。有机会扬名立万，我干嘛不试试看，反正又没损失。” 说话之间，他把笔纸分白叶一点，转身就跑了。他要找个好地方，占个好位置，再考虑构图取景的问题，也不能瞎耽搁时间。 “啧啧。” 白叶耸了耸肩膀，回头问道：“虞驰，你……” 虞驰没了。 哦，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在虞蒿的招手下，虞驰只能乖乖地走了过去，给几个老头斟茶倒水。诶，作为晚辈，这样的事情，注定推不开。 溜了，溜了。 白叶头一缩，急忙闪到了边上。 躲到了大树后，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他才吁了口气。 不巧的是，这地方也有人。 就是刚才那个年轻人，才把画架支起来，铺着一张宣纸。一看到白叶，那人愣了下，就忍不住瞪眼道：“白叶，这是我先来的，拜托要点脸。” 白叶目光一扫。 哟，这个角度，真是可以呀。 在山巅边角，一眼望去山谷沟壑纵横，山峦似万马奔腾，气势恢宏。在这个地方取景，天地一片辽阔，无论是山石溪润，还是草木云雾，都可以收纳画中。 由此可知道，这人的眼力还是不错的。 尽管这人误会了，但是白叶怕麻烦，也懒得与之争辩，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那人开口叫道：“等等……” 又咋了？ 来不行，走也不行，真想干架不成？ 白叶皱眉，回望。 却见那人哼声道：“白叶，这一次没有李东兴从中作梗，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你最好认真一点，免得一会儿输得很难看。” 白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啊，难怪看起来有点眼熟，就是记不起来了。请问……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滚！” 那人勃然大怒，气得想拔刀砍人。 溜了，溜了。 白叶轻笑了下，以闪到了一边。他深入密林，避开了人群，把笔纸一扔，垫在了草丛中，然后躺下去，头枕双臂，闭眼小憩。 画什么画，他哪有这闲心。 再说了，不管是他，还是虞驰，早看出来了。今天这个活动，摆明了是为一些人准备的。就像当年李东兴费心安排，给他扬名机会一样。 不管虞蒿知不知道，反正几个老头肯定心里有数。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叫默契，也是情面。所以看穿可以，没人会去点破。 相互给面子，友谊才能长存。 白叶也是个体面人，很清楚其中的门道，自然没兴趣凑热闹。他躺着打算睡一觉，等事情结束了，再与陈大器汇合。 然而才闭上眼睛，他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睁眼看去，旁边的灌丛中，忽然钻出来一个人，一个戴着破帽衣衫褴褛的老人，就是他们在山门见过的拾荒老人。 此时此刻，老人提着木叉，在叉头上，还有个矿泉水瓶子。 看到了白叶，拾荒老人也有点意外，不过也没打招呼的意思，直接把瓶子捉下来，扔到背上的竹篓中，就拨开旁边叶子走了。 “……等一下。” 一瞬间，白叶弹身而起，追上那个老人。 拾荒老人停下来，看向了白叶，脸上浮现奇怪之色。 “那个……” 白叶犹豫了下，忽然翻开了口袋，把仅有的几百块现金掏了出来。他有点后悔，现金带得太少了。但是没办法，平时用现金的机会不多，他能带上几百块，也是考虑到出门在外，在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果然这钱，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把钱卷起来，就要塞到老人的口袋中，“你收好。” 咔！ 白叶的手，被老人用木叉柄挡住了，他摇了摇头，拒绝了白叶的好意。 “我有钱，我是土豪，这点钱对我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白叶解释起来，难得不哭穷。 只可惜老人继续摆手拒绝，他提了提破帽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隐约有一点笑意，冲着白叶点点头，退步要走。 “等等。” 白叶又急忙扯着老人，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你跟我一个长辈，长得挺像的。他老人家去得早，我没机会尽孝了。我给你点钱，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一种寄托吧。你帮他拿着，对我也是一种宽慰。” 他说得情真意切，奈何老人感动拒绝啦。 “诶诶诶！” 白叶跳脚，没办法，他只能收起钱。 目光游移之间，他灵光一闪，也有了主意。 “再等一下。” 白叶叫道：“老人家，我不给钱了，我帮你画几张画，可以了吧？哦，对了，是模特，麻烦拜托你，耽误你一些时间，能给我当一回模特吗？” 在他的恳求下，拾荒老人也有几分迟疑。 白叶趁热打铁，连忙把笔纸捡起来，示意道：“你看，我真是画家，挺有名气的画家，真的会画画……” 他扯着老人，让对方坐下来。 开始的时候，白叶还以为，老人不习惯，会坐立不安的，还准备不少劝说的话。 但是没有想到，老人一坐下，把双腿一盘，腰身挺直，就好像寺院的大和尚一样，如苍山之松，身形纹丝不动。 可是他整个人，状态却显得非常松弛，很平和自然。 “……对了，就是这样。” 白叶愣了下，立即定住了心神，抄起了画笔，慢慢地勾勒描绘。 画着画着，他有些发懵，“见鬼了……” 时间弹指而过，一个多小时后，白叶才在密林之中，慢悠悠走了出去。一瞬间，有人扑了过来，埋怨道：“你去哪里了，找了半天都没见人，我还以为你摔下山去啦，琢磨着要不要叫人搜山救援……” “啊哦。” 白叶精神恍惚了下，定睛看了眼陈大器，就揉眼道：“山上吵，我找个地方清净下。怎么样，活动结束了吧，去和虞教授告个别，我们也该走了。” “结束？还早呢。” 陈大器顺手一指：“你自己看，这像结束的样子吗？” “……” 白叶抬眼看去，只见山顶之中，众人在一棵大树下汇聚成圈，一圈又一圈。尽管看起来比较安静，但是却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炽烈氛围。 “还在评点呢。” 陈大器撇嘴道：“估计要等到黄昏日落才算完。” “这可不行。” 白叶皱眉，他拧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再甩了甩手腕，吐着闷气道：“都和七月约好了，去他那里吃晚饭的，我们可不能失信于人。” “走吧，和虞教授说一声，或者让虞驰帮我们转达一下歉意。” 白叶扯着陈大器，轻快回到了山顶。 两人费足了力气，好不容易才挤进了人群中。这个时候，虞蒿与几个老头，正在兴致勃勃地观赏一幅画，分析其中的优劣。 最后虞蒿还提起了毛笔，就要在图画上题字。 这种情况下，两人自然不好去打扰，立即搜寻虞驰的踪影。 冷不防，一阵惊呼声响起，随即鸦雀无声。 场中气氛变了…… 第81章 化腐朽为神奇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准是出事了。 一瞬间，白叶感觉不对，顾不上找虞驰了，立即回头看去。 只见这个时候，虞蒿提着毛笔，手腕悬空，不仅是身体，还有表情，都有几分僵硬的感觉，颇为尴尬窘然。 这是怎么了？ 白叶有几分迷惑，目光也随之转移。 陈大器莫名其妙，轻轻戳了下白叶，轻声问道：“咋了？” “好像是……笔误了。” 白叶凝神，也看到了桌面上，那一幅画。也不知道那画的作者是谁，挺有心思的，居然按照旁边小庙的塑像，画了幅钟馗图。 要说钟馗画，也算是历史悠久。 公认的起源，是唐玄宗时期，皇帝梦见恶鬼，有神人护驾，撕鬼而食。他醒了之后，让大画家吴道子，为神人画像。 这神人，就是钟馗。 从那时候开始，钟馗画在民间广为流传。 历代画家，没少以钟馗为题材画像，可以说这样的题材，也比较的常见。 但是这画的作者，却别出心裁，不用笔墨，而是直接以手指蘸墨，慢慢涂抹成画，这也算是有几分新意。至少在虞蒿等人眼中，这画也有几分水平，值得赞许。 所以虞蒿才打算，亲自在图画的空白地方题跋留款。 这是对年轻人的一种鼓励，偏偏在题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虞蒿鬼使神差一般，出现了一个误笔。不是写错字，而是在图画中，空白地方的顶端，先写下了一个鬼字。 这个鬼字，在题跋之中，不算禁忌，却属于明显的错误。 因为有了这个鬼字开端，接下来就不好展开啦。 要知道，所谓题跋，其实是个总称。 写在书籍，碑帖，字画等前面的文字叫做题，写在后面的，叫做跋。 顶端的字，就是题。有他题和自题之分。 虞蒿的举动，就是他题，对作品进行一些必要的叙述。 内容可以是一画之题，画的题目，中心元素的概括。又或者论画析理，又或者题诗，书写自己心境，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好的题跋，增加了画面的可读性，常给人以画外之启，属于国画的有机组成部分。 现在这画，题材属于钟馗捉鬼、辟邪系列。 可是虞蒿，率先以鬼字开头，又该怎么抒发情感，还能怎么题记？ 称钟馗为鬼王？鬼尊？鬼圣？ 这不靠谱啊，人家可是镇宅圣君，在民间有天师之说，再不济也是钟进士。所谓鬼王，不通典故的人胡说八道就算了，虞蒿可是文化人，已经笔误了，不可能再犯另外的低级错误。 总而言之，鬼字一落笔，就有点犯难，无以为继啦。 鬼什么？ 什么鬼？ 场内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可以看到，虞蒿眉头纠结、尴尬、苦笑的表情。 “……老了，到底老了。” 沉默片刻之后，虞蒿才开口，无奈道：“本来想题记，钟进士在此，百鬼皆退。没想到一个失神，铸成大错。” 他也为难，如果图画空白足够大，他文字书写也不要太偏上，那还可以改个横款，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问题是，他的字快顶到上方了，基本没有转圜的空间。 一字错，图画便成了废稿，无力回天。 最起码虞蒿在心中念头百转，都没想到弥补的办法。 救不回来了，只能…… 虞蒿微微摇头，才打算开口表示，他要自己动笔重新画一幅钟馗图，送给原画的作者，以表达自己的歉意。 想必这个补救办法，不管是谁都无法拒绝。 他有这个自信，毕竟他的作品，在市场上的价格，无论质量的好坏，尺幅均价都超过五十万啦。更何况，近些年他惜墨如金，作品更是有价无市。 现在决定赠送墨宝，原画作者赚大了。 然而，没等虞蒿说话，冷不防一个喝彩声，骤然响起。 “好！” 一瞬间，白叶走了上去，使劲鼓掌叫道：“虞教授，你写得太好了。” “？” 其他人反应过来了，眼神变得惊异、复杂。 他们怀疑白叶是瞎子吗？难道看不出来，现场的气氛，多么的尴尬。大家都有几分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呢。 虞蒿这样的大名人，居然也有犯错的时候，尽管这让大家惊奇、错愕。但是在一瞬间，他们就扭转了心态。 人嘛，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永远不犯错。 一点小失误，完全可以原谅。 反正在场之中大部分人装起了糊涂，当自己没发现虞蒿的错误。当然也有一些聪明人，开始琢磨着，怎么帮虞蒿掩过饰非。 特别是虞蒿自嘲之后，就有好几个人要开口打圆场啦。 不过在他们之前，白叶却抢先跑了出来叫好。 众人目光汇聚。 这家伙，是要砸场子吧？ 落井下石？ 故意挤兑？ 这不是狗胆包天，就是纯粹的傻子。要是脑子没问题的人，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虞蒿进行嘲讽。 没错，在一些人的眼中，白叶的行为，就是在嘲讽。 不要命了这是…… 这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的时候么？ 让大人物下不来台的结果，肯定非常惨。 众人心思各异。 “白叶！” 虞蒿有些惊讶，也微微皱眉，目光凝聚。 在他旁边，虞驰困惑之余，也忍不住挡了过去，对白叶怒目而视。 白叶顺势止住了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微笑说道：“虞教授，我看过你以前画的钟馗图，那画真好啊，特别是上面的题记……鬼敢来乎？” “这四个字，让我印象深刻，你现在是要写这个题款么？” …… 啊！ 人群之中，忍不住出现了骚动，一些人再也克制不住，轻呼了出来。 没想到啊。 万万没有想到。 本来以为是个不开眼的青铜，谁料到竟然是王者驾临。 误笔都能救回来。 太反转了。 可谓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鬼敢来乎，鬼敢来乎……” 虞蒿默念了几句，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万般思绪一扫而空。他眼中带笑，手中的毛笔重新蘸墨，一挥而就。 图画空白的地方，立即补上了几个字，完成了题字。 鬼敢来乎！ 字体飘逸，墨色淋漓畅快，自有一番气度。 就是这四个字，一下子化腐朽为神奇，不仅是对误笔进行了补救，更是一种升华。 钟馗在此，鬼敢来乎？ 隐了半阙，对于钟馗画来说，却无疑是点睛之笔。 另外大家又不蠢，虞蒿画没画过钟馗画，他们不知道。但是却非常清楚，鬼敢来乎这样的题字虞蒿绝对没写过。 这小子…… 脑瓜子很灵活嘛。 旁边几个老头笑了，看向白叶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许与满意。 其实对于虞蒿的“翻船”，他们根本不在意，也不放心上。人老了，最大的收获，就是有充足的人生阅历，再大的变故，也不会让他们动容，泰山崩面不改色。 当然了，如果帮人帮忙，化解了这个尴尬，自然是好事。至少说明了年轻人思维活跃有头脑，属于可教之才。 有前途！ 第82章 看到了佛性 这个时候，一个老头笑道：“虞兄，这年轻人不错，你的学生吗？” 为什么有这样的判断，原因也十分简单。因为社会人士，习惯尊称虞蒿为虞老，或者唤他的名号青艾先生，极少人叫虞教授。 这样的称呼，只有美院的学生，叫的比较多。 虞蒿放下笔，看了眼白叶，随之温和笑道：“说是我的学生，其实也不错。毕竟是中海美院出来的……白叶，过来见过几位先生。” 白叶只能走过去，在虞蒿的介绍下，给几个老头行礼。 这待遇…… 许多人一阵羡慕、嫉妒。 “白叶！” 一些人眼里更是在冒火，却知道轻重不敢造次。 最关键是，他们也发现了，几个老头应该不知道白叶的底细，所以言辞之中基本是嘉许后辈的亲切态度，这更让人郁闷。 但是又不能去提醒，免得成为打小报告的小人。 这不行，那不行，真是憋屈。 不过让众人意外的是，才与几个老头交流了几句，白叶就歉声道：“虞教授，真是不好意思，我和陈大器另外有事，只能先走了。” 咦？ 又犯傻啦？ 许多人觉得困惑。 要知道，这可是与几个名家大师，打好交道的好机会。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几个老头赏识抬举一下，完全可以少让人少奋斗十几年。 这样的机会，竟然主动放弃了。 脑子进水了么？ 虞蒿等人眼中，都浮现一抹惊讶之色。 不过他们到底是老江湖，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好。” 虞蒿更是点头，声音表情如一。 不要说白叶刚才，才帮他化解了小尴尬，哪怕没有这事，以他的胸襟气度，也不会在意这点小问题。 另外几个老头，也同样如此。 他们目送白叶离开之后，又继续鉴赏其他人的作品。 只不过另外的人，却很难装作若无其事。在看到白叶，真与另外一个人，向山下走去的时候，人群之中难免有几分杂音。 一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换我，绝对不走。” “是啊，站在旁边，多露脸啊。” “指不定还能入镜，上电视加深印象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不按套路走，会不会更容易让人记住？” “好像有点道理哦。” “……” 在嫉妒一个人的时候，人心变得阴暗，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对揣测对方的一举一动。更何况，还有人认出了白叶。 “你们不知道他是谁？” “白叶呀，那个油画家……” “啊，他呀。” “他不是改行，去玩泥巴了吗，怎么来这里？” “所以才急着走呀，不然的呆会拿不出画来，也要丢脸。” “对对对，差点忘记这茬了，他学的是油画。” “该……” 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因为这些人，基本是国画圈子的，他们的作品，全是国画。 在这个时候，白叶的优势，荡然无存。 “哼，算他聪明，走得快。” “不然的话，他们几位老前辈心里的好印象，恐怕也丢干净啦。” “狡猾的家伙……” 一时之间，不少人觉得，识破了白叶的“用心”，自信心又回来了。 有了这样的结论，一帮人立即把白叶抛在脑后，又重新集中精力，聆听虞蒿等人的评点，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们的心情，也随着点评忽上忽下，好像坐过山车一般，起落不定。 不过大体上，几个老头的评点，还是以鼓励居多。 久而久之，一些人觉得不对味了。怎么都给好评，都没有批判。谁的作品更好，没办法区分出来嘛。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学艺术的，可不佛系，上进心，企图心，事业心，不比谁差。这不是争强好胜，主要是在新时代下，谁也阻挡不了一个人强烈的表现欲。 年轻人没有野心，不想成名，不想出人头地，还是年轻人吗？ 他们不要一碗水平端，更想分个高下。 总之，一些年轻人，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们屡次三番想开口表达诉求，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枪打出头鸟，第一个说话的，未必有好下场。人心多自私，谁也不想牺牲了自己，然后成全别人。 不过眼看虞蒿等人就要把作品全部鉴赏完毕，活动接近了尾声。 一些人面面相觑，知道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当下他们对视，相互以眼神交流，最终达成了默契，一起上…… “灵璧先生，青艾先生。” 冷不防有人叫唤，然后几个年轻人，同时走了上去，在其他人的关注下，他们异口同声询问，“在几位眼中，这些作品之中，当以谁人第一？” 非常直白的问题。 其他人愣住了，旋即一阵兴奋涌动。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一路评点下来，除了中间虞蒿出现笔误的小插曲，比较有看头以外，基本没有什么爆点，这让大家看得乏味。 现在几个年轻人，主动挑起了导火线。 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哈哈。” 听到这话，虞蒿等人也笑了，自然不会生气。 因为他们也年轻过，自然明白年轻人的心理。不过正当他们开口要说些什么之时，在山腰路口方向忽然涌上来一群人。 这热闹的动静，自然也让山上众人错愕，纷纷回头观望。 又怎么了？ 众人惊讶中，那些人走到了上山，却是一群和尚。更让人侧目的是，这些和尚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披着红黄袈裟的老和尚。 这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愣住了，有些迷茫。 “……福生大师。” 然而这时候，一个老头十分惊诧，疾步走了出去。他避开了一群和尚，走到了袈裟老和尚的身前，又惊又疑，非常不解：“大师，你这是……” 不在寺里清修，跑来凑什么热闹？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才传出了阵阵惊呼声，却是一些人也认出来了，眼前的老和尚分明是铁佛寺的主持，福生大师。 这可是当地，比较有名的高僧，威望较高。 “我有事相求。” 福生大和尚开口，声音有几分低沉，却十分的悦耳，隐约有一些韵律感。他笑了一笑，也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直接转移了话题：“灵璧先生，听说你们鉴赏书画。恰好我在机缘巧合之中，得了几幅画，现在想请你们，替我品鉴一二。” “什么？” 虞蒿等人相继走来，闻声也有些意外。 “请过目。” 福生和尚微笑，在怀中把几页纸取出，展开抚平递过去。 “这是……” 一个老头顺势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心头顿时一震，失神了片刻，然后才惊讶问道：“福生大师，这是谁画的？” “一位小友。” 福生和尚笑容更盛，故作迷惑道：“怎么，他的画，可能入眼？” “何止能入眼。” 这个老头把几页纸，小心翼翼递给旁边几个，表情却变得郑重，还有几分感叹，“依稀之间，我好像看到了佛性。” 什么？ 看到了佛性？ 这个老头的评语，顿时引发了狂澜。围观的人群在骇然吃惊之余，也格外的好奇。到底是什么画，让这老头给予这么高的评价。 第83章 小票 在几个老头品鉴画的时候，白叶与陈大器已经坐上了小船，在船家的载送下重新驶上了运河，一路随波飘流，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个古风犹在的水乡小镇，镇上大部分宅居，基本是沿河而建。 一条条古桥，散布在小镇之中，各具特色。 当小船驶进了村中，快要接近一条造型别致的古桥的时候，白叶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呆愣住了。好半晌他才问道：“陈大器，这小镇叫什么名字来着？” “名字？” 陈大器愣了愣，随即皱眉道：“叫什么庄来着……对了，沈庄。” “诶？” 白叶惊愕，眨眼道：“这镇子百姓，都姓沈？” “或许，可能，不清楚。” 陈大器耸肩道：“你想知道，等下问七月吧。” 说七月，七月就到。 只见这时候，辛七月站在桥边，兴奋的招手道：“这里，这里。” 小船慢慢停靠过去。 两人付了钱，立即上岸与辛七月汇合。见面的瞬间，白叶就劈头问道：“辛镇长，你文化节的方案，有结果了没有？” “呃？” 辛七月一怔，下意识地回答道：“没呢，还在讨论中。” “好。” 白叶笑了，“给我三百万及两百万活动经费，我全权负责这事，包你们大出风头，小镇声名鹊起，观光人次名列前茅。怎么样，你要不要，信我一次？” “啊？” 辛七月呆了，潜意识不信。 他才想拒绝，冷不防陈大器扯了扯他的衣角，同时使了个眼色。 一瞬间，辛七月犹豫了。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就是昆县文化节，开幕的日子。 这个文化节，投资了好几个亿，线上线下一起宣传，声势不小。其中的动静，不敢说举世皆知，但是在全国范围内，也有几分反馈。 最起码，一帮明星的粉丝，知道自家偶像，在昆县有节目。所以有条件的人，纷纷在汇聚而来。有的人甚至不远千里，乘飞机高铁赶来。 只能说追星一族，就是这么强大。 当然了，类似这种活动，路人的关注才是基础。所以在开幕日当天，举办方也安排了许多热闹的活动，游戏、美食、抽奖，一律不缺。 所以早上十点左右，举行活动的地点，已经人山人海的场面。幸好昆山的体育馆，建筑面积也足够大，可以容纳好几万人同时涌入。 在体育馆中，昆县十镇也划分了地盘，各自安排节目，宣传自己的镇子。 十点半，一个镇子率先出招，铜鼓一敲，伴随着激烈的鼓声，在人群之中忽然钻出来十几个健壮的小伙。他们身穿民俗服饰，赤着胳膊，以矫健的身躯，狂舞。 咣！ 锣声又起。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十几个貌美如花，身段十分曼妙，浑身上下散发青春气息的漂亮少女，又在四方汇聚而来，与健壮小伙们一同起舞。 狂野，柔媚。 两种风格的舞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突如其来，又类似于快闪的形式，立即吸引一大波人群围观。 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首秀，成功！ 那个镇子的负责人，看到人群摩肩擦踵的场景，自然笑得十分开心，同时朝几个竞争对手挤眉弄眼，春风得意。 哼，走着瞧。 其他人不服气，也纷纷开大招，哪个镇子没准备几个保留的节目呀。 好不好，有没有效果且不说，必须热闹。 什么锣啊，鼓啊，不算啥。 喇叭吹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体育馆之中，立即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喧嚣，热闹，堪比菜市场。 不过别说，这样的环境，除了一些人很讨厌这种嘈杂以外，大部分人还是比较适应的。毕竟在大家心目中，大型活动嘛，就该这么噪。 要是冷冷清清，没点儿声响。 意味着活动的失败。 所以当十镇中的九镇，都开始热热闹闹，各出奇招的时候。有一个镇子，却过分的安静，没有任何的声息，这就有些奇怪啦。 这是没准备呢，还是憋着什么坏呢？ 以己推人，不可能是前者。 九个镇子的负责人，用膝盖想都能猜到，咬人的狗不叫。没动静的镇子，准是憋着什么大招，打算来个一鸣惊人。 这也是事实。 各种镇子表演的节目，也快要接近了尾声。 毕竟表演者体力有限，一个节目能专注表演十分八分钟，也算是有职业素养，延长时间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热闹了十几分钟，各个节目也进入收尾阶段。 就在这时，冷不防在天空之中，忽然飘来一只热气球。在热气球的吊篮中，有人抱着什么东西当空一撒。 刹那间，漫天飞花飘舞，纷纷扬扬落下。 “啊，这是什么？” 成年人还好，见识比较多。类似这种当空飘花的场景，没经历过也听说过，所以也不觉得多么的震惊。 只有一群小孩欢呼雀跃，疯狂追逐着花叶，兴奋尖叫。 “沈庄沈庄！ 热气球悬空，还有后续。 巨大的声响，在宽敞的体育馆回荡。 “漫天红花飞叶中，夹带了五百张刷制精美的小票。如果有人幸运捡取了小票，可以凭票到沈庄抽取大礼一份。”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大礼价值万元，包含有当地精心培育的油粮米面农副产品，以及坚果水果大礼包，更有沈庄一日游、农家乐行程专线，免费包吃包住……” “好客沈庄，欢迎您的到来。” 魔性的声音，如魔音贯耳，让人想忽略都难。 切，歪门邪道。 另外镇子的负责人一听，忍不住鄙视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大招呢，没想到是诱之以利，真是白担心啦。 关键是，利诱就利诱，却不够大气。才五百名额，顶什么事？还一日游呢，谁不知道，沈庄没有丝毫的名气，哪个想去旅游啊？ 就算是免费，没人感兴趣，估计也白搭。 一群人撇嘴，直接把沈庄排除在目标以外，没点竞争力，等着淘汰吧。 不仅他们不在意，连看热闹的百姓，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说句实话，有心思来看热闹的，真心没几个穷人。什么农产品、坚果、水果什么的，他们会买不起吗？ 想吃自己随手买就是了，何必去什么沈庄拿呀，浪费时间。 不过大众无动于衷，不代表小孩没兴趣啦。一些小孩追着飞花，又抓又撒。一些运气不错的人，自然发现了与众不同的东西。 “爸爸，妈妈，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个戴着花冠，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忽然跑回一对小夫妻身前，献宝似地捧着一张小票送到两人眼前。 小女孩黑白分明，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期盼之色。 就差点没直接说，我立功了，快夸我，夸我。 夫妻俩对看一眼，还能咋办？ 当然是…… 丈夫接过小票，大手抚着女儿头顶，笑呵呵道：“还是我家小花厉害，一下子就中奖了。真捧，等会给你买好吃的……” 说话之间，他才想悄悄把小票扔了，不过眼睛余光一瞥，他视线就固定啦。 第84章 祈祷之手 在热气球魔音贯耳的时候，在体育馆休息室中，举办方的高层笑了，倒也不是气笑，而是哭笑不得。他们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这样搞。 不过他们也知道，沈庄是什么情况，自然不会去责怪辛七月。 大活动嘛，热闹一些也无妨。不过他们也不会忘记，这可是文化节。热闹可以，但是不能脱离了主题，本末倒置。 当下，一个负责人，轻轻地挥手，吩咐道：“准备开馆！” “是！” 一声令下，体育馆的主楼，缓缓打开了大门。 砰，砰，砰。 十几人拉响了礼炮，华丽的礼花，也随之在空中绽放。 众人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了过来。一看到主楼大门敞开，立即意识到这其中，肯定还安排了什么节目。 当下附近的人，纷纷挤了过去。 “排队，请排队，谢谢。” 十几个工作人员，立即维持秩序。 “走走，快！” 一对带着孩子的小夫妻，十分幸运排在了前列。丈夫背着女儿，牵着妻子，轻快通过了大门，走进了楼中。 哇啊。 三人才进去，走了几步，眼前的场景，就让他们忍不住惊叹。 主要是宽敞的主楼大厅，布置十分浩大壮观。各种气球，各种彩带，悬浮在空中，繁缛华丽，美不胜收。 “好漂亮啊。” 小女孩举着小手，却怎么也勾不着空中的气球。 “小花，不要闹。” 丈夫安抚着女儿，眼睛忽然一亮：“快看，有表演。” 只见前方，大厅的中心位置，有一个戏台。在人群涌进来之后，就有几个身穿戏服，举目优雅的人，轻步登台亮相。 咿咿呀呀的小曲，也随之在戏台传开，回荡。 这是昆县本地的戏曲，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才比较感兴趣。如果不是台上的女演员，长相比较妖娆，恐怕丈夫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所以才看了片刻，他就被妻子揪走了。 疼啊。 丈夫眦牙，老实远去，跟着妻女继续参观。 在戏台的旁边，还有许多陈列台，一个个玻璃柜子中，却是各种精美的文物。 千年以降，在昆县流传、出土的珍宝、艺术品，筛选极具代表性的东西，全部陈列在大厅之中，供人参观欣赏。 柜子上每件东西，都有文字简介，让人了解它的来历、文化价值。 其实以现代的审美，许多文物感觉一般般，也没多好看。但是其中也不乏经典的东西，哪怕隔了几百年时光，依然让现代人觉得惊艳。 比如说，妻子与女儿，就停在一个柜台旁边，眸子盈盈生光。柜台中摆放了一套首饰，包括头钗、耳环、项链、戒指、手镯等等。 十几件饰品，以精湛的手艺打造，点缀各种珍珠宝石，再辅以镂丝、点翠等工艺，让每件首饰都闪烁耀眼的光芒。 反正只要是女性，不管年纪大小，都深深被吸引住了。 丈夫见状，额头不自觉冒汗。 “小花，快看。”一瞬间，丈夫果断叫道：“那边有画，你平时不是喜欢画画么，我带你去看看。” 他迫不及待，抱起了女儿，逃也似走了。 在大厅一侧，雪白的墙壁上，确实悬挂了一幅幅图画。 其中以国画居多，还有一些色彩浓艳的工笔画。 在一家三口观画的同时，也有人在旁边讲解：“诸位注意了，这些画是前段时间，几位画坛名家大师齐聚铁佛寺，然后才有了这些作品……” “什么，这些都是大师们的作品？” 丈夫吃了一惊，有怎么有点不信呢。毕竟一眼望去，墙壁至少悬挂上百幅画呢，几个大师这么高产吗？ “咳咳。” 讲解的人面不改色：“听我把话说完，我要说的是，参加铁佛寺聚会的，还有一帮作秀的青年画家，这些就是他们的作品。” “切！” 丈夫顿时白眼。 他听出来了，讲解员就是故意含糊其辞，无非是想误导人嘛。 “青年画家的作品，也非常有质量。” 讲解员继续道：“很多作品上，都有名家大师的题跋、点评，这是对青年画家的激励，也是薪火相传的涵义。” “比如说这幅画……” 不得不说，这个讲解员是受过专门培训的，绘声绘色的一席话，可谓是引人入胜。反正一家三口，包括其他汇聚过来的观众，也听得津津有味。 “咦，这画……好奇怪啊。” 冷不防，有人轻呼起来，很是惊诧的样子。 什么？ 其他人好奇，纷纷看了过去。 一瞬间，他们就在旁边的墙壁上，看到了轻呼人所说的怪画。其实也不算怪画，只是相对其它画来说，这画有点特别。 “这是……素描吧。” 丈夫凝视，有点儿迟疑。 “没错，就是素描。” 讲解员走来，笑眯眯道：“关于这画，我要重点讲述。因为它是全部画中名列第一，更被几位大家誉为，最有佛性的画作。” “啊。” 一群人惊愕，一些漫不经心的人，更是纷纷集中精神，仔细观望。 这时候大家也看清楚了，发现所谓的一幅画，其实是个画组。就是把几个素描图，装裱在同个画心中，形成了一幅卷轴，方便携带、悬挂。 当然了，几张素描画也基本同源，只不过每张画表现的形式，也有一些区别。但是大家可以肯定，画的都是同一双手。 是的，素描画的是手，同一双手，姿势各不相同的手。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画组的最中间，那一双骨节分明，双掌微微合拢，仿佛是在祈求、礼拜的双手。 这双手，十分的传神。在灰色的背影中，合拢的双掌伸向天空。这双手皮肤粗糙，筋节突起。很明显，这是一双普通劳动者的手。 就是这一双手，关节的僵硬和手势的温柔形成对比；粗糙的双手所代表的生活苦难，与祈祷的虔诚形成对比；遒劲的双手和流畅的线条形成对比。 哪怕是这一群不怎么懂画的人看了，也觉得画里独具韵味。 “画得真好，这是在拜佛吗？确实有佛性。” 观赏片刻，有人赞叹几句，然后打听起来：“这是谁画的？” “一位著名画家。” 讲解员微笑，指着图画一角，示意道：“你看，上面还有他的签名呢。” “诶？” 众人连忙看去。 在画中一角，他们确实看到了文字。只不过，这文字是字母，以及数字。 数字也可以理解，那是日期，一目了然。 但是字母，BY，又是什么意思？ 许多人迷茫。 就在这时，小女孩小手一指，脆声道：“爸爸，爸爸，你看这两个字，和小票里的字，一模一样呢。” “什么？” 丈夫愣了一愣，目光微微一凝，就连忙在口袋中，掏出了女儿捡回来的小票。 小小的纸票，与邮票大小相同。 票面上，自然有细小的文字，刻绘了沈庄印象四字。 这个自然不是重点。 关键是票面中，印刻了一张画。微缩的票画，却一点也不模糊，反而十分清晰。在画的下角，也有两个字母，以及印发的日期。 BY！ 丈夫举起小票，开始对比…… 真是一样啊。 第85章 版画 “这是一个人吗？” 丈夫举着小票，询问旁边的讲解员。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揣测，毕竟这太巧合了。在他看来，不管是小票，还是图画，都是文化节的产物，两者有所关联，太正常不过啦。 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嘛。 “啊？” 讲解员却愣住了。 怎么办？这没培训过呀。 关键是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同个人。 在他迟疑之时，会馆大厅中涌进来一群人，其中为首的是几个气度不凡的老头。几个老头在许多人的簇拥下，直奔这边而来。 人群靠近，旁边还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拿着长枪短炮跟拍。 这让的阵仗，也让参观者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小吴，在干什么呢。” 冷不防，有人站了出来，挥手暗示道：“你要是讲解完了，还不赶紧带着大家，去中间舞台看戏……” “哦啊。” 讲解员如梦初醒，才准备有所行动。然而这时候，心存疑惑的丈夫，却仿佛找到了救星，急忙叫道：“灵壁先生，灵壁先生。” “嗯？” 一个老头抬眼看去，沉吟了片刻，才展颜笑道：“小黄呀。” “对对对，是我。” 叫小黄的，已经人到中年，不年轻啦。但是以老头的年纪，叫一声小黄也不为过。而且让丈夫欣喜的是，老头真记得他是谁，在给旁人介绍呢。 “这是县志办公室的小黄，最近为修县志的事情，没少找我帮忙。”老头笑语，“不过小黄呀，现在可不是上班时间，我没空陪你查资料啊。” “灵壁先生说笑了。” 丈夫看了眼妻女，温情道：“我是陪老婆和女儿参加文化节，让她们感受一下传统的民俗文化。” “这很好嘛。” 老头笑了笑，目光一转：“小囡囡，喜欢来这里玩吗？” 刷刷刷…… 旁边的镜头，纷纷对准了一老一少。 不管小女孩怎么回答，反正有后期编辑，可以剪辑的。 庆幸的是，小女孩甜笑起来，稚声稚气道：“老爷爷，我叫小花。我喜欢这里，可以吃冰激凌。” 众人闻声，顿时大笑。 夫妻俩有点尴尬，又有点满足。女儿让人喜欢，他们也觉得开心。 另外一个老头，也逗趣笑问：“除了冰激凌，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小女孩指头戳着小脸，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脆声道：“我还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还有画画。” 丈夫一听，额头冒汗。 果然，女儿随妈，天性啊天性。 他尬笑了下，急忙抱起了女儿，转移了话题：“灵壁先生，我们在看画。听小哥讲解，这些作品中，这幅画画得最好。” 他指向了墙壁的素描画组。 老头笑了，委婉道：“小黄啊，你要知道。当艺术到了一定的阶段之后，往往就没有了高下之下。所谓的最好，也趋向于个人的审美情趣。” “嗯嗯嗯。” 丈夫明白了，他好歹混体制的，当然明白老头的用心。 在公众场合中，捧高踩低是大忌啊。一群画家把作品展示出来，专家只说其中一个人的画最好，岂不是贬低了其他人？ 在私下说，肯定没问题。 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注意一下言辞的。 所以他顺势道：“对，所以我个人觉得，这画比较出色，让我印象深刻。只不过画家的署名，也比较奇怪，难道是外国人？” “署名呀。” 老头看了眼，墙壁上的素描，表情也微微有几分古怪。他思绪飘飞，也想到了几天之前，在知道了素描作者的身份来历之后，那复杂的心情。 可惜了啊。 老头微微失神，就收敛了心绪，笑着说道：“这可不是外国人，而是名字拼音的缩写。这个画家，学的是西洋画，所以保留了一些西洋画家的习惯。” “……原来如此。”丈夫恍然大悟，又把小票拿了出来，示意道：“所以这小票上的画，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喽？” “什么画？” 老头一怔，把小票接过来。 他眯眼打量，就是这么一瞬间，他呆住了：“这是……” 老头动容失态，也让旁边的同伴发现异常，心生好奇之下，难免走来同观。 一望之下，他们也愣了一愣。只见方块小票，犹如邮票大小，票面色彩清晰，一幅微缩的图画，十分惹眼。 端详片刻，一个老头表情严肃，回头伸手道：“放大镜。” “呃……” 身后众人也随之一懵，幸好有个年轻人，反应十分机灵，连忙在公文包中，取了一枚手柄放大镜，小心翼翼奉上。 老头接过放大镜，满意点了点头，就悬空在小票上方。 几个白发苍苍的脑袋，立即凑在了一起，一边研究，一边嘀咕。 “有网纹，不是胶版。” “看这纹理，难道是平面石版？” “未必……层次丰富，立体感这么强，可能是铜版套印。” 几个老头专注研究，完全忽然了别人。 这反应…… 丈夫有些惊喜，又觉得意外。事实上，他看到小票，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一种很模糊的概念。但是具体是什么概念，他自己又说不出来。 沈庄一日游、大礼包什么的，他肯定不在乎。 不过一种直觉，让他把小票仔细收好。毕竟票面上的画，让他比较有感触，不忍丢弃。现在看来，他的直觉似乎是对的。或许这小票，真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好半晌之后，一个老头才重新抬头，认真问道：“小黄啊，你这东西，怎么来的？” “老爷子，这是沈庄在搞活动。” 丈夫连忙回答道：“刚才热气球升空，有人撒下了大堆飞花。同时告诉大家，飞花中夹带了五百张小票。如果有谁幸运，捡到了小票，就可以去沈庄领取礼物。” “这张小票，是我女儿捡回来的。” 丈夫笑道：“我看了这票面，觉得图画很有意思，就顺手塞口袋里。等到进了大厅，看到了墙壁上的画，发现这画上的签名和票画一样，感觉有点好奇。” “嗯……” 几个老头相互对视，他们也发现了这个细节。 不然的话，也不会研究这么久。 丈夫真的好奇，忍不住打听道：“灵壁先生，墙壁上的画，还有这小票上的画，都是同一个人的作品吧？” “……应该是。” 灵壁先生点了点头，然后郑重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这小票……确切的说，不是小票，而是……版画。” “诶？” 丈夫愣了：“什么是版画？” 几个老头闻声，纷纷摇头笑了。 随即一个老头解释道：“什么是版画，版画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比较不好理解。” “版画的定义是，由艺术家构思创作并且通过制版和印刷程序而产生的艺术作品。但是有人听到印制这个词，估计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印刷出来的东西也是艺术品？” “虽然说版画属于印刷品，二者无本质的区分。但是在行业中，版画与印刷品，却有严格的界定。” 老人认真说道：“最大的区别是，印刷品可以无限印制，而版画必须在作者本人或自己监督指导下，在原版直接印刷所得的作品。而且印刷出来的作品，必须有作者的亲笔签名，并附有编号。” 第86章 白叶的画 “一般来说，版画是限量的，印刷的数量不多。” 灵璧先生解释道：“所以相对印刷品，版画更有艺术价值及收藏的价值。” “明白了。” 丈夫似懂非懂，不过大体上，也有了一个概念：“所以说，这一张小票本身，也比较值钱是吗？”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尽管灵璧先生清高，不愿意多谈钱。但是他明白对于普通人来说，衡量一件东西的标准单位就是钱，所以干脆笑道：“版画嘛，值不值钱，也要综合考虑。看画的艺术性，看画家的知名度等等，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 说话之间，他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这小票是沈庄发放的？” “对对……” 丈夫懵懂点头。 灵璧先生立即点头，与旁边几个老头，悄声说了几句之后，就笑道：“小黄呀，你和家人好好看画，我们就先走了。” 一时之间，一行人浩浩荡荡，转移了方向，朝外面而去。 丈夫望着灵璧先生等人的身影，也有几分茫然。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凑了过来，笑眯眯道：“黄先生，你这小票，卖不卖呀？” 丈夫愣了下，下意识攥紧小票，随即心中一动，问道：“你出多少钱？” “三百。”那人低声道。 丈夫立即摇头：“太少。” “你要多少？”那人问道。 丈夫犹豫了，妻子在旁边，忽然道：“起码三千。” “哇！” 丈夫回望妻子，眼中充满惊叹、崇拜之色。 那人笑了，“黄夫人，你这样开价，根本没诚意。” 妻子振振有词道：“谁说没诚意的。要知道凭着这小票，我们一家子可以去那沈庄，能换万元大礼包呢。” “对啊，对……”丈夫才回过神来，深以为然。 “我问过了，你说的大礼包，需要抽奖的。”那人有备而来，笑着说道：“你们去了，最多是免费吃喝游玩而已，能不能中奖，还要看运气。” “什么？” 丈夫一听，立即气恼道：“在玩文字游戏呀，真是奸诈。” “所以说，小票对你们来说，无非是鸡肋，不如卖给我算了。”那人趁机道：“三千块钱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我可以出五百。” “五百块，诚意很足了。” 那人真挚道：“我是喜欢这画，才肯出这个高价收购。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算啦。” “老婆……” 丈夫拿不定主意，看向了妻子。夫妻俩眼神交汇，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旁边又有人走来，笑着道：“两位，我可以出六百。” 诶？ 夫妻俩愣了。 最先那人，则是怒目而视：“兄弟，凡事讲个先来后到。” “不好意思，我更信价高者得。” 两人对视，火花四溅。 “不好意思，东西我们也喜欢，不打算卖。” 与此同时，妻子忽然扯着丈夫，带上女儿匆匆离开。一家三口走了，那两人才互哼一声，也随之散去。 没热闹可看了，旁边的众人，反应不一。 心思单纯的，该干嘛干嘛，继续参观场馆。心思活络的，眼珠子开始骨碌碌转动。 冷不防，有人询问讲解员：“小哥，你们说了半天，都没告诉大家，画上的字母缩写，到底是什么名字呢。” “对啊，对啊。” 一些人纷纷侧耳聆听。 “白叶！” 讲解员立即回答，这个他倒是知道。 “多谢小哥。” 一些人记在了心里，转身掏出手机上网一搜。 感谢万能的网络，一些人搜索一下，立即看到了一堆信息。一看内容，咦，雕塑家？再看，哦，也是画家。不过，骂他的不少，靠谱吗？ 一些人顿时心生疑虑，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兴冲冲跑了出去。白叶是好是坏，是毁是誉，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只要确定了这是个名人，作品值钱就行啦。 没听几个大师说么，小票可是版画呀。 这玩意……值钱。 当下，一帮人冲出去，在飞花中寻找小票的踪迹。时间还早，趁着大家还不知道，多找几张小票赚钱才是正理。 只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根据墨菲定律，越担心坏事发生，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小，还总会发生。 所以时间不大，体育馆中所有人，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参加群众，基本上已经知道了小票的可贵。 “真的假的？” “谁在造谣吗？” “我刚才捡了一张……扔了！” 一时之间，众人自然是议论纷纷，将信将疑。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事不假。因为很多人看到了，几个专家大师一行人，已经抵达在沈庄负责的区域。 浩浩荡荡一行人，其中还有文化节举办方。 看到这一幕，辛七月又惊又喜，急忙走上去迎接。 一阵寒暄，客套，聊了一堆废话。一个老头，才环视左右，询问道：“辛镇长，你们发放的小票，票面上的画，是谁创作的？” “呃？” 辛七月闻声，心头忍不住震动。 对了，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小票真是引发了关注。 说不定，他要赌赢了？ 辛七月思绪飘飞了下，又急忙拉了回来。他定了定心神，笑着说道：“是我一个朋友，他是一个画家。县里举办文化节，让大家宣传各自的镇子。” “众所周知，沈庄位置比较偏僻，本身又没有什么资源。所以我琢磨许久，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向他求助。他耐不住我的请求，在来到沈庄之后，立即激发了创作的热情，画了一幅画……” “作品完成之后，在他的建议之下，我决定以这幅画，作为宣传的重点。” 辛七月娓娓而谈：“一开始的时候，我本来打算把画印刷几千张，然后当成海报派发给参加文化节的群众。后来大家商量，觉得这样做，可能没什么效果。最后集思广益，决定印成小票，从天空撒下来，这样比较喜庆……” “想法不错。” 一个人比较急切，打断问道：“作者呢，在不在这里？” “我朋友啊。” 辛七月迟疑道：“他不是昆县的，没参加这次活动。”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释然。 然而这时，辛七月又补充道：“不过他的原画，我却带来了。打算一会儿公示展览，让大家领略沈庄之美。” “啊！” 几个老头眼睛一亮，峰回路转呀。 “画在哪里？” 灵璧先生追问起来。 “我让人拿过来。”辛七月连忙招手，吩咐几个手下去搬东西。 他心里也有几分紧张，按照制定的计划。 成败，在此一举啦。 不知不觉之中，沈庄负责的区域，也挤来了许多群众。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上千人。 整个体育馆，十分之一的人数，挤在这一片区域。闹哄哄的场景，自然更引人瞩目。一时之间，越来越多的人，也在往这个方向汇聚。 见此情形，举办方又是高兴，又是头疼。 第87章 尽在此画中！ 有人关注，无疑是好事。问题是人都挤过来，人满为患，容易有意外，自然让人担心。在举办方赶叫人过来维持秩序之时，辛七月的几个手下，也把一幅画搬了过来。 巨大的画框，就像是半边墙壁，要四个年轻小伙一起发力，才搬运得动。一会儿之后，巨幅框架摆在了众人眼前。 只不过画被一层布蒙住了，大家只能看到轮廓。 这时候了，还搞什么神秘。一个老头上前，直接伸手一扯，黑布飘飞而去。众人的目光汇聚，立即看到了一幅画的全貌。 画中的场景，与一些人手中的小票画面，果然是一模一样。 但是其中的反差感，以及视觉冲击力，却截然不同。 毕竟小小的票面，不过是方寸大小，不管票面再怎么清晰，在视觉上也肯定受到限制。但是巨幅画作，长约三米，宽约两米。 这么大的尺幅，直接摆在大家眼前。 再加上，那逼真的造型，以及立体的质感，自然震撼力十足。 画中是一条桥。 一条石桥。 要说水乡之地，水网密集的地方，小桥流水的场景，肯定不会罕见。石桥而已，在乡村小镇非常常见。 问题在于，画中的小桥，却十分的特别，不同寻常。这也是为什么，一些人捡到了小票，在看到了票面的画之后，不舍得把小票丢弃的原因。 主要是票面的画很吸引人，一下子勾起他们对于水乡的记忆。 现如今，尺幅巨大的原画，映入大家的眼帘，别的不多说，单纯从视觉的角度，这是一种享受，让他们清晰领略石桥与桥边建筑的宁静平和。 一种朦胧的意象，让大家心生感触。 只不过在场多数人，在观赏画作的时候，或许也有一些共情。但是真让他们分析，这共情究竟是什么元素，他们自己也说不上来。 “好奇怪的桥呀。” 观看片刻，密集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轻声道：“真有这种桥吗？” “……反正我没见过。” “这是画？” “不是画，还能是什么？” “看着像是照片。” “……不管像什么，前面的看完了，赶紧走啊。” “我们也要看。” 各种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由于场地有限，后面的人群，看不到前面的情况，难免鼓噪起来。这下子，不仅是辛七月等人为难，连举办方也满头大汗。 在紧急商量几句之后，一个中年人找来了扩声器，大声道：“大家不要着急，稍安勿躁，遵守秩序，以免发生意外。” “一会儿几位大师，会给大家讲解沈庄图画的精妙，请大家有序参观。文化节举办的时间很长，保证每个人都能尽兴而归。” 在中年人的安抚下，一点儿骚动也随之平息。 关键是，在他讲话的这段时间，辛七月已经机灵地叫人搬来桌子，搭了一个简易的高台，然后把画抬上去，供人欣赏。 图画高挂，看到的人更多了，加上安保人员的迅速抵达。密集的人群也随之自觉排队，形成了一条长龙，蜿蜒曲折。 “干得不错。” 中年人赞许辛七月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到几个老头旁边，讨好道：“几位大师，还要麻烦你们配合一下，讲一讲这画的好……坏。” 好与坏两字，语气的轻重有别。 他相信几个大师，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摄像机开着呢，眼前热闹的场景，无疑是极好的素材。只要剪辑得当，完全可以登上省台的热点新闻资讯。 这对举办方来说，肯定是很露脸的事情。 “……” 几个老头你看我，我看你，有点迟疑。 不是他们愚钝，不明白中年人的暗示。主要是……他们真是没有料到，小票图画的原作，竟然是一幅……油画。 是的，这是油画。 色彩沉静的画面，以及明显的笔触，还有图画的逼真造型、立体层次感。 一切细节都说明了，这是油画无疑。 所以几个老头为难了。 没别的原因，他们是国画大家，就算有一个两个不会画画，学的也是毛笔书法，以及四书五经之类的国学经典。 说白了，他们是传统文人，跟西洋艺术，不是一个路子。 现在让他们评点一幅油画，就算不是问道于盲，也是拜错了菩萨。 所以几个老头，面面相觑的同时，嘴角泛起丝丝苦笑。 这不怨人，只能怪自己。主要是他们，刚才看到小票，票面的画，分明是很传统的江南水乡风光，小桥流水人家。 这样的景象，在他们的印象中，向来是国画的经典题材。 谁能料到，有人打破了世人的固定思维，以油画的形式，画出了传统国画的美感。 “嗯……” 冷不防，灵璧先生反应过来了，他急忙抬头，再一次审视眼前的油画。 入眼是一条古老的小桥，石头筑成的小桥，造型十分的别致。这一条石桥，它有两个桥洞，桥面一横一竖，桥洞一方一圆，形成了独特的石桥。 类似这种造型的石桥，连灵璧先生这种见多识广的学者，也是头一回见到。 不过他思索片刻，也可以肯定，这种类型的石桥，在古书上有记载。 如果他没有料错，这种石桥应该有个俗称，名为钥匙桥。主要是桥的形态，与古代的钥匙比较相似，因此得名。 当然，灵璧先生看画，关注的不仅是石桥造型，最关键还是画中的意味。 哪怕他擅长的是国画，但是艺术的本身，也有一种共性。纵然他不清楚，这油画的技法是否高明巧妙，然而单纯从情感的表达传统上，让他感受到了共鸣。 古老的石阶，白墙黑瓦房屋，碧波清澈的流水，还有水面的倒影，与半圆的桥洞，恰好形成了一个标准而完美的圆。 这是写实的油画风格，画中一切细节，都是那么清晰明了。 问题在于，灵璧先生却觉得，他在画中看到了一种朦胧意象。那是一种古老、悠远的静谧气息，最能勾起他的思绪，好似老唱片里断续回放的岁月靡音，让他莫名感怀。 这好像是……故乡的记忆。 对，没错。 灵璧先生轻轻点头，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也是这样一个小镇，碧水泱泱，树木掩映。斑驳的石阶，清早的运河上，散发朦胧水气，似梦境，似幻想。 他好久没回去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起了家乡，记忆中的场景，就好像眼前的油画一样，静谧中略带怀古的忧伤，有一种升华了的意境。 或者真正的家乡，究竟是什么模样，他早就已经淡忘啦。 留在记忆中的，只不过是美化了的印象。 “呼！” 一瞬间，灵璧先生似叹非叹，然后转过身从中年人手中，接过了扩声器。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他开口说道：“从古至今，人们说江南，道江南，诗江南，传颂了千百年。但是仍然有许多人，不知道江南之美。” “不过从今天开始，他们不用沮丧了。只要观看此画，就可以弥补遗憾。” “江南的印象，尽在此画中！” 哗…… 第88章 白叶堕落了 灵璧先生的话，自然引发了一片哗然。 普通群众还好，只当灵璧先生在夸赞画作，也没什么深想。但是旁边几个老头，却彻底惊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久之后，才有人惊呼道：“老徐，你在说什么？” 徐岩，字号灵璧。 他是大画家，也是一名学者。 这一生，他功成名就，有社会地位，也不差钱。参加文化节，无非是想为家乡出一把力，发挥余热而已。 所以他现在，遵循本心，微笑道：“我实话实说而已。” “这画真好……” 徐岩环视左右，认真问道：“以你们的眼力，难道看不出来，这画的韵味？” “……” 几个老头对视一看，顿时沉默起来。他们是老了，眼睛却没花。徐岩看出来的东西，他们自然不会忽略。 恰恰就是看出来了，他们才不方便说出来。 毕竟在西洋画里，竟然有传统国画的意象，这该怎么说？ 在理智上他们也知道，眼前这幅油画，意象融合得非常好。如果忽略了油画的颜料，这分明就是一幅江南水乡印象画。 左边空旷的河流，右边的台阶、房屋，以及中间的石桥。远景近象，这是非常经典的小桥流水人家景象，也是国画的传统题材。 不过在国画中，江南水乡的印象，又与眼前的油画有区别。 不仅是技法的区别，也有结构的不同。 毕竟国画讲究，似与不似之间，以留白营造意境。 但是眼前的油画，饱满的构图，优雅的色调，厚实严谨的造型，根本没有任何的留白，却依然给人一种江南水乡、美丽诗意的感觉。 如果抛开画种不提，单纯从感观上判断。 这油画与国画，有什么不同吗？ 就是有了这样的觉悟，几个老头才不说话了。因为他们在情感上，有些接受不了。他们觉得，油画与国画的界线，不该这样被打破了。 就是这个原因，几个老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旁边的中年人，也察觉气氛的不同，才想说些什么。然而这时，徐岩却伸手一按，把他的话压回去。 与此同时，徐岩转身问道：“那个……谁，这画是白叶送给你，还是借给你的？” “啊？” 辛七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了，急忙答道：“借……暂时借的，借我参加文化节，等结束之后，要还回去的。” “……那可惜了。” 徐岩和颜悦色，微笑道：“你交了个好朋友，在今天之后沈庄怕是要声名远扬啦。毕竟看了这画，我也动了心思，想去沈庄一游，看看钥匙桥的实景，以及老宅、石阶，是不是如同眼前这画一样美好。” “啊！” 辛七月又惊又喜，连声道：“欢迎您老大驾光临。” 至于交个好朋友什么的…… 嗯，没错，这友谊很珍贵。 毕竟价值三百万呐。 辛七月感叹，不过也觉得，这钱貌似花得很值。尽管现在的状况，似乎与原定计划，有少许的偏差。但是结果却是大好，出乎意料成功。 不管怎么说，这要归功于白叶。 “明天吧。” 徐岩做了个约定，就与几个老头转身离开了。毕竟根据行程的安排，他们还有别的事情。在这里耗费了不少时间，也不能再耽搁下去。 一波人走了，但是热闹的场景，却没有消散。 围观的群众，还是依次排队，逐个观看油画。 许多人觉得，这画真好。 至于好在哪里…… 切，好看就行了，那么较真干嘛。 观看，合影，麻利走人。 这是一个流程。 当然，也有人看了画，顺便询问：“这画叫什么名字呀？” “……双桥。” 辛七月笑呵呵解释：“双桥的意思，不是画里有两条桥。事实上，这两个桥洞的石桥，只是一条桥。画之所以取名为双桥，主要是水下的倒影，也形成了一条桥。一真一假，一虚一实，所以名为双桥。” 这段话，他背得很顺溜啦。 末了，他又补充道：“大家不信，完全可以去沈庄，亲眼观看。如果有假……来找我，我赔往返的钱。” “去，一定去。” “你准备好大礼包吧。” 人群之中，也有不少人响应。 毕竟他们看了油画，也对沈庄的景致，多了几分好奇。 闲着没事，可以去一趟。 这反应，自然让辛七月大喜过望，笑开了花。然而几天之后，他就笑不出来啦，他在认真思考一个成语。 过犹不及…… 谁创造了这个成语，为啥这么的精辟呢？ 此时此刻，辛七月呆在小镇之中，望着窗外密集的人流，陷入痛快与痛苦之中。他真的没有料到，省电视台的新闻，威力这么巨大。 关于文化节的报道，省台只给了三十秒的镜头。 这三十秒的镜头，涉及沈庄的部分，仅有五秒钟时间而已。就是这五秒镜头，却造就了如今沈庄人满为患，几乎爆满的场面。 一条条小巷，几乎挤满了人群，大家摩肩擦踵，挥汗如雨。 特别是钥匙桥周围，已经没有了落脚之地。河流还好，一艘艘小船，在前后的催促下，根本不敢停留，只能慢悠悠顺流荡过去。 但是在岸上，真是没有丝毫的空隙了，大家挤作了一团，争相观望石桥。 其实吧，桥就是这样。 要说多么好看，也不尽然。 但是来都来了，不看几分钟兼拍照留念，又对不起路费。所以啊，挤就挤吧，反正在这个国度，大家也习惯了这种情况。 如果哪个景点，不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况，反而没多少人愿意去了。 在大量人群，涌进了沈庄之后。辛七月在苦恼的同时，也急忙向上级部门求援。一个小时之后，流动救护车、医疗人员就位，还有一堆志愿者，在小镇中疏导人群。 一切井然有序进行中，没有任何的差错。 这让辛七月松了口气的同时，幺蛾子还是出现啦。倒也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游客提出要求，想看双桥油画。 这个请求，也引发了许多人的附和。 来自群众的呼声，能拒绝吗？ 幸好油画没还回去，辛七月再无奈，也只能在小镇中，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充当展厅，再把加油支架起来，让人排队观赏。 然后他惊喜的发现，这油画似乎有分流的作用。 桥边密集的人群，立刻疏散了近半。 在临时的展厅外，也排成了长龙。其中有两个人，最先走进了厅中，直接看到了摆在大厅正中的油画。 这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左右，那是艺术评论家高博。另外一个二十多岁，恰恰是虞驰。如果白叶在这里，恐怕会很惊讶，没想到这两人也认识。 事实上两人不仅认识，这趟行程更是虞驰缠着高博，非要过来的。 进入厅中看到了油画，虞驰顿时变得激动。他呼吸有几分急促，眼睛闪烁着亮光，好半晌之后，他才恢复几分冷静，转头问道：“高大哥，这画怎么样？” 高博没说话，只是取出专业的相机，咔嚓咔嚓拍摄油画的细节。 几分钟过去，等到后面的游客开始催促了，两人才恋恋不舍离开。在走出展厅的一瞬间，高博才开口道：“白叶堕落了！” “啊？” 第89章 浪漫写实风格 高博的话，让虞驰惊愕，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他最终还是向市场妥协啦。” 高博有些感慨：“世界上有两种艺术家，一种是坚持自我，实践自己的理念，不为外物动摇。另外一种则是为了赚钱，一心取悦观众，迎合市场。” “在我看来，白叶原先是第一种。但是后来，却向第二种发展啦。这样的苗头，早在蒙纱雕塑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没有想到这小子，回归画坛的第一步，竟然也是拜倒在了金钱之下。”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高博摇头，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 “呃……” 虞驰愣了愣，不管白叶是堕落了，还是妥协了，他才懒得管。 他只想知道，油画的风格，究竟是不是…… “高大哥。” 虞驰定神，认真问道：“这画到底怎么样？” “哼。” 就知道催，我在感慨呢，也不知道附和两句。 高博甩头走了，扔下一句话：“回去等我的评论！” “……” 虞驰无奈，犹豫了片刻，他又转身去排队啦。 白叶这油画，才几分钟，他没看够呢。无论高博有什么评论，总而言之在他看来，这种风格的油画，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写意油画。 美，太美了。 可惜他画不出来。 白叶，这混蛋……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行。 最终不是在私底下研究了吗？关键是，时间才过多久呀？ 一周？十天？半个月？ 想到这里，虞驰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觉得上苍真是不公平啊，偏爱天才。 同样的时间，他苦心研究琢磨，却始终入不了门，画出来的画，各种不对味。但是白叶好像随手一画，就创作出让人赏心悦目的作品。 虞驰没吃柠檬，都觉得自己身心酸透了。 不过他还是等了大半小时，再看了一遍双桥油画，才心满意足回家。 第二天他关注的社交账号，弹出了推送信息。 高博的评论文章上线。 业界风乍起。 虞驰默默看完了评论，然后考虑了片刻，立刻开车直奔文村而去。 不久之后，他抵达白叶工作室，敲门而入。在客厅中，见到白叶的一瞬间，他直接道：“白叶，我想跟你学油画。” “？” 白叶一怔，随即笑道：“我学费很贵的，怕你给不起。” “多少钱？” 虞驰马上掏了手机。 “诶。” 白叶惊讶：“你来真的呀？” “废话。” 虞驰表情十分认真：“我想学你那种，浪漫写实油画。” “浪漫写实？” 白叶呆了：“那是什么鬼？” “你不知道？这是高博给你的评价。”虞驰打开手机页面，让白叶自己看。 “他写了什么？” 白叶接过手机，他又没关注高博，自然收不到推送的信息。现在低头一看，入眼的标题，也让他有些发愣。 “再谈白叶革新力作——浪漫写实油画中的诗意！” 看了标题，白叶忍不住抬头问道：“这是在捧我吗？我不记得，我有花钱请他吹嘘啊。” “……” 虞驰无语，没好气道：“拜托，你要自信，自信一些，行不行？” 事实上，他有点心虚。毕竟人是他请去的，但是他敢发誓，高博的评论文章，绝对是出自对方的本意。就算他与高博也有几分交情，但是绝对说动不了对方违背自己的意愿，违心吹捧某个人。 所以评论文章，完全是高博看了油画之后，以敏锐的艺术修养，观察到油画之中存在的丰富内涵，才动了心思写了这篇长评。 洋洋洒洒数千字，可谓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反正虞驰看了文章，一些朦胧的感观，瞬间变得清晰亮堂。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匆匆忙忙找上门来。 三人行，必有我师。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白叶比他厉害，他向白叶求教，不丢人。 不过这时候，白叶没搭理他，只是继续观看文章。 “近代以来，西学东渐，油画作为外来画种，也逐渐为国人接受。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油画、水彩、水粉、漫画，都撼动不了国画的地位。” “国画历史源远流长，地位自然根深蒂固。这种情况下，油画艺术固然在国内发展迅速，流派纷呈，风格各异，但是本质上也属于小众艺术，群众基础不够广泛。” “其中的原因，除了国画的天然压制以外。最大的因素，恐怕就在于国人学习油画艺术的时候，急于与国际接轨。” “众所周知，西方油画艺术发展，也有脉络可循。从文艺复兴的古典主义开始，再到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浪漫主义……但基本是在写实主义框架下发展。” “直到照相机的发明，油画艺术才迎来了变革。当时艺术家们发现，不管他们的油画，再怎么写实，都比不上照片的时候，印象主义诞生啦。” “再之后，印象派也满足不了艺术家的激情，立体派、表现主义、抽象主义、超现实主义也随之蓬勃发展。” “不过当油画的艺术，在西方发展到了极致，上升到哲学高度的时候。类似油画这种还停留在传统架上绘画的艺术形式，也随之不再受到西方艺术家的重视。” “所谓架上绘画，就是指一切用笔在纸上或布上描绘图像的绘画。它包括油画、水彩、素描。画面风格可以是写实，也可以是抽象。”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在现代西方国家，许多美术学院，已经不教架上绘画，取而代之的是实验艺术。” “实验艺术这个概念十分的庞大，这是与架上绘画相对的概念。粗暴的解释，可以把一切不是架上绘画的艺术作品，称之为实验艺术。” “比如说，行为艺术、装置艺术、材料艺术等等。” “架上绘画的没落，让西方的艺术圈，逐渐形成了一种氛围。那就是谁画画，谁就落后于这个时代，没有前途……” “这种情况下，国家的油画艺术家，自然十分为难。毕竟国内的油画艺术的发展始终是在西方的逻辑之外，生搬硬套的结果，基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权衡之下，国内的油画家只能折中选择，放下了实验艺术的前卫理念，学习西方艺术家虽然没落却没有完全淘汰的印象派、抽象艺术。” “所以只要去参观国内的画廊、艺术馆，就可以发现国内的油画作品，多数是印象派、抽象主义两种艺术形式。当然也有少量的古典写实风格油画，却从来不是主流。” “总而言之，国内的油画艺术发展和演变，基本呈现出一种稳定的形态，那是基于西方油画艺术的发展，随波逐流。这也是国内的油画艺术，不管是经济价值，还是社会影响力，远不如国画的最大理由。” “不过时至今日，我终于在国内油画艺术中，看到了一缕新意。” 在上千字的前奏之后，高博终于切入了正题。 白叶忍不住吐槽：“哪怕是交待背景，也不能这么水啊，骗字数啊这是……” “少废话，继续看！” 第90章 大师的行列 在虞驰的催促下，白叶继续观看评论文章。 “谁给国内的油画艺术，带来了一缕新意？但凡看了标题的人，都知道我要说的是谁啦。没错，就是白叶……那个不务正业，中途改行的雕塑家。” 看到这一行文字，白叶又抬头，肯定道：“他在骂我，对不对？” “……不，这是夸奖，夸奖。” 虞驰撇嘴道：“注意看，他说你是雕塑家，不是工匠，这是在赞美。” “好吧，我信了。” 白叶耸肩，指尖轻轻一滑，手机屏幕文章翻了一页。 一瞬间，几幅素描画，映入眼帘。 “咦。” 白叶愣住了：“他还拍了这画呀？” “这是自然。” 虞驰点头道：“要知道，这几幅素描，连徐灵璧这样的国画大师，也赞叹不已，他肯定不会错过。话又说回来，你什么时候，画了这几张图的？还有就是，这几张画，怎么落到了铁佛寺大和尚的手里？” “别说了……” 白叶摆手，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他叹声道：“我到底年轻，天真啊。” “什么意思？” 虞驰很有兴趣。 “你还记得，我们在山门中，遇到的那个拾荒老人吗？” 白叶询问，见虞驰点头之后，他才无奈道：“后来在山顶，我又遇到他了，还想给他几百块钱，但是他拒绝了。” “之后我灵机一动，打算给他画几张图。本来是打算，回头让你们找他，把画买下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帮助。” “只是没想到，那老人一坐下来，就露出了破绽。” 白叶抓头道：“他腿一盘，双手一合，没等我生疑呢，他自己就把帽子摘了，居然是个老和尚……” “福生大师？”虞驰惊讶。 “是他吗？不清楚。” 白叶无所谓，摇头道：“反正我问了才知道，原来他满山拾荒是在修行。” “高僧，果然是高僧。” 虞驰表示敬佩：“现在的和尚，能有几个人还遵守这古老的清规戒律呀？福生大师不仅坚持还身体力行，不愧高僧之名。” 对此，白叶也没反驳，因为他当时也在老和尚身上，感受到了祥和的气息。也就是那个时候，他鬼使神差想到了大画家丢勒的素描名作，祈祷之手。 然后他立即以祈祷之手的造型样式，给老和尚的手画了几张素描图。画完了，他把图画交给老和尚，然后什么也不说，直接走人。 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老和尚不需要他的怜悯。 他表错情了，尴尬！ 不过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老和尚转手就把他几幅画带到了山顶，交给几个国画大师鉴赏。所以听说这事之后，他还是比较惊讶的。 另外，对于素描画，得到国画大师高度评价这事，他觉得很正常。毕竟在另外一个时空，祈祷之手这幅画，也算是广为流传。 只不过呢，在原时空之中许多人对于这画，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甚至于一些人，还瞎扯的胡说八道，说祈祷之手作品背后，还有什么感人故事。 故事的内容，无非是说丢勒家里穷，兄弟姐妹很多。他的哥哥，也想成为艺术家，但是为了供丢勒上进，他哥哥放弃了机会，去打工挖矿搬砖赚钱资助丢勒上学。 等到丢勒学有所成，打算反过来帮哥哥实现梦想。但是由于长时间工作，他哥哥的双手关节已经僵硬，再也拿不起画笔啦。 一日，哥哥跪在地上，合起他那双粗糙的手祈祷：“主啊！我的双手已无法让我实现成为艺术家的梦想，愿您将我的才华与能力，加倍赐予我的弟弟阿尔布雷特。” 丢勒见到这一幕情景后，动情地拿出画笔，满含热泪地勾勒出哥哥的这一双手…… 从此之后，名画祈祷之手，横空出世，流芳百世。 然而，这个故事，纯粹瞎掰！ 事实上，这一双手的主人，就是丢勒自己。 在原时空，西方画史上，丢勒是出了名的自恋狂，给自己画了很多肖像画。 他的代表作祈祷之手，那是在16世纪初，为位于法兰克福的多米尼加教堂海勒祭坛创作的三联画所绘制的草图。这双手是三联画中中中间一幅右下角门徒绿衣门徒的双手，而这双手的蓝本正是画家丢勒本人。 其实丢勒自己，也非常喜欢这张画，所以这双手，多次出现在他的画作上。 流传广了，很多人在双手上，看到了对宗教的信仰，于是就流传了一些传说。久而久之，有人把传说当真，反而忽略了事实。 就是不知道，高博对于这幅画，又是什么评价。 白叶有些好奇，继续观看文章。 “大家都知道，以前的白叶是抽象派画家，再加上一些传闻，所以经常有人质疑他到底会不会画画。哪怕之前牛的变形过程画组在市场上畅销，依旧打消不了一些人的怀疑。” “但是在今天，质疑的人可以闭嘴啦。” “事实证明，白叶不仅懂画画，而且素描的实力，非同一般。众所周知，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就算是传统的国画，也要从素描开始学习。” “素描好，未必是好画家。但是素描不行，肯定成不了大画家。” “大画家的标准，就是在于是否具备了独特个性的绘画语言。就作为造型艺术的绘画本身而言，具个性特点的油画表达语言本身是特别重要的，就造型艺术家而言，如果能够创造出具有独特个性的绘画语言从而形成自身的独特面貌，就是一个艺术家能不能称为大师的最显著标志。” “我敢说，单纯从这几幅素描画的艺术价值判断，它们完全可以列入大师之作行列。” 哇哦…… 白叶惊叹：“我也敢说，其他人看到这话，恐怕不是怀疑我卖肾收买了高博，而是直接认为我是不是卖身啦。” “……” 虞驰白眼，不无嫉妒道：“人家称赞你不好吗，你干嘛这样阴阳怪气的，好像是不高兴别人捧你似的……” “我怕高。” 白叶叹声道：“另外也怕麻烦。” 虞驰不说话了，因为他也清楚，这篇文章一出。白叶何止麻烦，恐怕还要成为众矢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 嫉妒是原罪。 白叶叹了一声，也加快了阅读速度。 “这不是吹捧，我与白叶没仇，也不打算捧杀他。”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毕竟从画中就可以知道，在白叶的笔下，双手的每一个细节都会被精致、细腻地刻画出来，解剖、结构、质感等各种造型元素都被完整地表现。” “作品严谨、细致，线条准确清晰、流畅有力，形体完美、丰盈。素描中的光影，也有近乎于苛刻的完美。如同把一个光亮的形体置于幽暗的背景中，一切元素都特别突出。皮肤的肌理、指骨关节，各个组成部分都面面俱到，却纤毫不乱。画面透着一种冷峻，一丝不苟的味道，这是绝对的理性主义的描绘方式。” “问题是他的素描是理性的，到了油画却风格一变，透着浪漫的诗意！” 第91章 再添一把火 “浪漫的诗意……” 白叶又叹气了：“这个高博，肯定是和我有深仇大恨，怕我不死啊。” “不要瞎说。” 虞驰觉得白叶，纯粹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他恨得牙齿痒痒，瞪眼道：“谁不知道，他的评论最为公允，从来不弄虚作假。” “反装忠，最难搞。”白叶撇嘴道：“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虞驰忍不住吐槽：“感觉你有点被害妄想症。” 白叶笑了一笑，直接把手机还给虞驰。 这让虞驰一怔：“你不看了？” “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夸赞而已，或者给那幅画，下一个定义什么的。但是我的画，不需要他来诠释。” 白叶霸气摆手，转身喝茶去了。 “这……” 虞驰呆了呆，就急忙追上去：“我学画的事情，你不考虑一下？学费好商量呀，你好歹开个价……要不然，我把培训班送给你？” …… 高博的评论文章，白叶没有看完，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看下去。 在中海某个豪宅中。 有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个是木青，另外一个是楚寒山。 就是在木青的提醒下，楚寒山才耐着性子观看文章。不过片刻时间之后，楚寒山的态度也从漫不经心，逐渐变成了严肃。 “提起白叶的油画，想必大家第一个念头，就是绚烂的色彩，没有任何具象的图形痕迹。在专业评论家眼中，白叶的抽象油画特点，就是流动性的笔触，以及好像流云般不可捉摸的线条……” “但是他的最新力作，却打破了我的固定印象。或者说他打破了艺术界，对他油画艺术的限定，甚至于挣脱了西方油画的束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绘画语言。” 楚寒山目光沉凝。 他在这段文字旁边，也看到了一幅画。高清晰油画，不仅是图像逼真，连油画颜料的笔触痕迹细节，也一目了然。 “双桥，这是白叶新作名字。当我看到这画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白叶堕落了，屈服于舆论的偏见，向市场低头。” “这也是事实，毕竟他的新作，竟然不是抽象画，而是具象的写实风格。画作的景象，是江南小镇的石桥，一条造型别致的钥匙桥。” “桥洞一方一圆，横跨南北衔接桥东，有石阶相连。其**形桥洞，与水中的倒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这是小镇一景。” “在白叶的笔下，不管是石桥与小镇建筑，还是碧波河流、水中倒影，都是栩栩如生，仿佛一张老照片。” “要承认，哪怕白叶转变了风格，他的画还是不错的，从中可以看出他十分扎实的油画技法功底。所以之前，质疑白叶投机取巧，才专门学抽象油画的流言，不攻自破。” 哼！ 楚寒山目光微冷。 他自然知道，高博这是嘲笑同行，顺便树立自己的权威。 “就是觉得画好，我忍不住再次鉴赏，在反复端详之后，我骤然发现自己低估了白叶。或者说，我小看了白叶的才华，以及……野心。” “我要感谢自己是个专业的评论家，不会为了偏见而轻易否决一个人。所以在反复观摩白叶的新作之后，我惊讶的发现，这幅画不仅蕴含了精湛的写实主义手法，另外还隐藏了东方传统文化所强调和看重的朴素、宁静、中和的含蓄之美。” “可以说，这种沉静与平和的静谧之美，向来是东方艺术的显著特点，与西方艺术追求的审美情趣，可谓是大相径庭。” “这就意味着，白叶油画传达出来的审美情趣，已经脱离了西方油画艺术的框架，然后形成了自己的美学追求。” “这种审美，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一种创新、一种变革。” “因为在当代油画艺术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在自己的作品之中，呈现出这种独具个性的静谧之趣。” “不客气的说，这是对东方传统文化系统中的中和之美的美学追求的合理继承、发扬，有着极大的启示性和前瞻性。” “更重要的，在他的画里，浸润着深沉隽永的诗意。” “作品画面中，冷冽的色调，颤动的笔触，把江南水乡湿漉漉的特征，表现得十分彻底。古老而斑驳的房屋，与石桥隔水相对，上方是一片天空，画面宁静，色彩也简洁朴素，只用了有限的几种颜色，却以少胜多。” “在细节的刻画上，也是点到为止，不似西方油画的细腻。说是写实风格，像照片一般，实际上整体画面，也不是一味的写实，而是以沉稳的冷色调，营造一种温厚的氛围。” “这是传统水墨画的神韵，却通过写实油画，完美的表达了出来。” “看他的画，仿佛在品鉴一首诗，可以感受其空灵而澄澈的美，那温婉的人间情味，真挚平和的生活感受，洒脱舒缓的情绪格调，无一不昭示着浪漫的诗意境界。” “这是一种崭新的油画艺术风格，白叶不愧是天才，抛开雕塑上的创造力不提，在绘画艺术上，他又创造出新的道路。” “以他的惊才绝艳，如果肯在新风格扎根耕耘，前途不可限量，或许可以成为这风格流派艺术的开创者、奠基人。” “……” 砰！ 看完文章，楚寒山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把手机一摔。 这暴躁的脾气，倒是与楚南风，一脉相传。 “哼。” 楚寒山眼中，升腾怒火，恨声道：“这个高博，白叶到底给了他多少钱，让他不遗余力讨好，以至于到了阿谀谄佞的地步。” 木青小心翼翼道：“据调查，两人真不认识。” “什么？” 楚寒山更愤怒：“舔狗！” “咳咳咳。” 木青觉得有些岔气。 刷。 楚寒山目光瞥去，木青立刻正襟危坐，表情沉了下来，郑重其事道：“山少，你觉得这件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 “……” 楚寒山脸色变幻，阴睛不定，“你觉得呢？” 木青立即道：“看起来是巧合，但是未免太巧了。毕竟白叶以前，可是主攻抽象派的，现在忽然风格大变，而且一点先兆也没有，值得怀疑。” 楚寒山慢慢点头，仿佛被木青说服了，认同木青的看法。事实上，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城府更深，轻易不表露出来。 他冷笑：“只是一幅画而已，高博就迫不及待，写了长篇大论，把对方捧上天了。如果这其中，没有半点猫腻，我把猫腻吃了。” “是是是。” 木青深以为然。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木青试问道：“山少，他声势才起，我们要不要……” 他比划了个手势。 “……不。” 楚寒山沉思片刻，忽然冷笑道：“不要打压，也不要抵制。恰恰相反，我们应该推波助澜，一起把他捧起来，捧得高高的……” “诶？” 木青愣了，一脸愚钝迷糊的样子。 “引蛇出洞。” 楚寒山点拨道：“我倒要看看，大事件还没拉开序幕，谁就这么急不可耐，匆匆跳出来造势，也不怕枪打出头鸟。或者说，这是过河的卒子，专门树起来的靶子，谁打谁暴露。” “明白了。” 木青恍然大悟：“山少，还是您高明。听你的，肯定没错。” “嗯！” 楚寒山表面淡然，眼神自得挥手：“去吧，再添一把火。” 第92章 爆点 木青去添火了。 本来高博的评论文章，浏览阅读量不过几十万而已。就算引发了争议，也最多是扩散到全业界，几百万人关注。 但是在木青的操作下，各大软件的公众号、网红大V之类，忽然之间开始给一个小镇打广告。确切的说，是卖力推荐小镇的石桥。 不仅是软文广告，一些人更是晒出了，自己与石桥的合影。 当然了，还有油画…… 一时之间，不仅是整个业界震动，连同没相干的普罗大众，也参与到话题中来。 “这是什么地方呀，感觉挺漂亮的。” “哇，这是我最喜欢的环境，水乡小镇，小桥流水人家。” “关键是那桥，也有些特别啊。那是一条桥，还是两条桥呀？怎么感觉，是两条桥合并在一起呢？” “……” 不得不说，在网络的时代，一个网红几百万粉丝，一个公众号上千万阅读量，他们发挥出来的影响力，已经不逊色于报纸杂啦。 或者说，这种新兴媒体，比传统纸媒，更方便快捷。 追逐热点，或者制造热点，更有时效性。 在这些人的推广下，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沈庄。一个地方也不算偏僻，但是绝大多数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小镇。 小桥流水，划桨荡舟，绿树映水，没有丝毫污染的天然景致，立即引发了大量城里人、上班族的热议。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参与了文化节，并且去了沈庄小镇的游客。 且不说这些游客，在去了沈庄之后，到底是满意而归，还是大失所望。反正在朋友圈、网络上，他们纷纷晒出了自己的留影，享受别人嫉羡。 一些有文采的，更是在时隔几天的情况下，上传分享自己的旅行日记。 什么沈庄印象，最美小镇。 故乡的记忆，摇曳的乌篷船。 白墙黑瓦，随手一拍就是斑驳的岁月痕迹。 各种文章，或是激昂，或是温婉，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还是瞎编的。总而言之，点击率不少，许多人表示酸成了柠檬精。 反正这些游客，在不知不觉之中，也成为了沈庄的推广员。 这样的热度，发酵了大半天之后，才被昆县方面发现了。 哇，这是意外之喜，也是铁打的功劳啊。如果没有他们费心举办的文化节，也轮不到沈庄出彩，不是吗？ 逻辑完美，也说明了文化节圆满成功，达成目的…… 反正会议室中，负责筹划文化节的人，可以理直气壮的揽功。不过表功，也不是重点。反正商讨之后，昆县也加大了宣传的力度，重点突显沈庄。 尽管在时效上，新媒体比较厉害。 但是要也承认，在广度和深度上，传统的媒体，覆盖率比较高。 沈庄登上央视新闻啦，哪怕不是一套黄金档的新闻，而是新闻频道的新闻。但是十几秒钟的简讯，一样在民间掀起了热潮。 所以就算文化节结束了，沈庄却再次迎来了大波游客。 事实上，小镇还是挺不错的。除了钥匙桥以外，还有十几条石桥，一样颇有情趣。另外在镇子中，也有几栋古宅，也有些许历史遗韵。 再加上昆县官方，也明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举全县之力，保证让每一个旅客玩得惬意，吃得开心，住得舒服。 各种客栈、旅店、商铺，也立即上马规划，投入人力物力建造。 当然了，那也是后话。 反正在各种方面的推动下，沈庄立即成为了网红圣地。如果运营得当，估计它会一直红下去，成为名胜景观。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股热潮之下，不仅沈庄红了，连同钥匙桥也火了，进而白叶的油画双桥，也随之倍受关注。 这也算是情理之中，顺理成章的事情，不稀奇。 先是画好，带动了沈庄的名气，然后沈庄红火了，自然反过来回馈作品。 这是相辅相成的事情。最关键是，小镇的景点，其实也不多。就算搞开发，也需要时间，不能立马变出来。 这种情况下，与油画合影，也成了一个流程。 毕竟从本心上来说，大家也觉得这幅油画，十分的传神，挺好。具体怎么好，普通人没办法细说，但是整体感受上，他们还是觉得，油画看得舒服。 一个两个有感触，可能还是审美偏差。 但是当百个千个人，一起称赞的时候，那自然是真的好。 有口皆碑，油画自然也火啦。 以至于在几天之后，一些记者决定重点报道油画，搞成一个专题。 毕竟整个沈庄，不要说运河、石桥、建筑，哪怕是一棵古树，都已经有人在查询资料，要把它前世今生全部发掘出来。 各个角度的新闻，都有人在操作啦。 几个记者好不容易，才发现了油画这个“盲点”，肯定不能错过。 当下他们兴冲冲，又来到了沈庄展览厅。 在厅中，他们才架好了设备，恰好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几个游客走进厅中，才抬眼打量油画。 刷刷刷，一个记者就凑上去，兴起了话筒，笑眯眯道：“几位先生好，我是XX报的通信员，请问你们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 几个游客面面相觑。 沉吟了下，才有人点头道：“行吧，你想问什么？” 记者欣喜而笑，连忙切入正题：“请问几位，觉得这油画怎么样？” “嗯……” 几个游客，又相互对望。 其中一个年轻人，瞄了眼镜头之后，忽然咬牙道：“这画……不怎么样，在我看来，就是个垃圾！” “呃！” 记者呆了，愣了一愣。 旋即他兴奋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撞大彩啦。 别人都说画好，有人却骂这是垃圾。 这算什么？ 爆点啊。 新闻的爆点啊。 记者乐开了笑，脸庞兴奋激动得快扭曲了，他以莫大的意志力，控制颤动的声音，再一次询问：“为什么这样说呢？要知道……许多人看了，都觉得画好。” “他们懂个屁。” 那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放开了，又或者是破罐破摔，反正一脸鄙视之色，大放厥词：“你说的许多人，基本是庸人，懂什么艺术啊？” “要知道，群众喜欢的，未必就是好东西。比如说……那些带星星字符的，不可描述的东西，喜欢的人多吧？” “但是呢，这些东西都要屏蔽，不屏蔽就等着404……咳咳。我的意思是，有些东西注定难登大雅之堂，当不起盛誉。” “比如说这画，就是如此。” 年轻人哼声道：“这是什么玩意呀，浪漫写实的诗意……呸，好大的脸。反正我看了画，没觉得有什么诗意，反而觉得这阴沉沉的色调，没有半点生机活力。特别是造型、线条，又僵又硬，我看着不像是诗，反而像是那一坨东西。” “还烂漫诗意呢，纯粹就是烂！” 年轻人冷笑道：“不要以为，一些人随便鼓吹几句，就可以把烂画当好画。要知道真正的经典，从来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至名归的结果。” 第93章 小人得志 记者很高兴，心花怒放啊，恨不能年轻人再多说几句。当下他又询问道：“所以你觉得，这一幅画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是这样吗？” “没错。” 年轻人斩钉截铁道：“不仅如此，我甚至怀疑，这是代笔之作。” “啊？” 记者呆了。 论文啊，小说之类，有代笔不奇怪。 难道连油画艺术，也可以代笔？ 似乎是看出记者的疑惑，年轻人顿时冷笑道：“不要以为，油画就不能代笔。你要知道，以前的白叶，他的油画画……乱七八糟，不成模样。反正与现在这幅画，差别太大了。我不相信，才一两年的时间，他就可以纠正自己的坏习惯，完全改变了风格。”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和别人联合起来炒作。” 年轻人信誓旦旦道：“这是在诈骗，希望大家擦亮眼睛，千万不要上当。” “只是怀疑？” 记者眨眼，小声问道：“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就是抹黑、污蔑啦。他好歹是正经新闻工作者，可不是某些无良小报自媒体，怎么胡编乱造都行。 正规的纸媒，胡乱报道的话，小心律师函警告。 “证据……当然有。” 年轻人眼珠子一转，大声道：“我在调查中，你等着……要不了多久，我肯定拿到人证物证，曝光他的真面目。” “就是说，没有喽？” 记者心中撇嘴，也不纠结这事，直接转移了话题：“对了，还没请教先生你是……什么职业，在哪里工作的呀？” “我？” 年轻人眨眨眼，大义凛然道：“我只是普通路人，就是看不惯一些人顶着名人画家的幌子招摇撞骗。” “明白了。” 记者连连点头，心里呵呵冷笑。 当他是傻子不成，他好歹是资深记者，哪能不清楚，真正的路人根本懒得关心白叶是谁，更不清楚白叶的作品，有什么风格变化之类。 只有利益相关的人，才会了解得这么清楚透彻。 年轻人装傻，记者也不探究，只是继续微笑采访：“那么在你看来，这幅画的作者纯粹是沽名钓誉，画作的本身也是营销炒作，在艺术的层面上……” 不等他把话说完，年轻人就打断道：“连人带画，都没有半点艺术性。我把话撂这里了，白叶就是个骗子，他根本不懂画。这一幅画，水分也很足，笔法粗糙非常简单，随便去美术学院找个艺术生来画，也比之好几倍。” “哪个美术生这么厉害呀，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 冷不防，一个声音传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可以找他代笔。” 刷刷…… 几个人下意识望去，只见这个时候，白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展厅。 此时此刻，这几个人才后知后觉，他们在厅中逗留了许久，外面居然没人进来参观，这显然有状况。现在看到白叶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再加上外面拉起了警戒线，他们才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真惨。 背后说人坏话，又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多尴尬啊。 反正年轻人，脸红了有几分窘态。但是很快，他就强撑着不动，反过来嘲讽道：“你们听听，这就是证据，他自己说要找代笔。” “……” 听到这话，旁边一帮人，包括记者在内，纷纷侧目而视。 嗯，就是纷纷对年轻人，投以鄙视之目光。 拜托。 大家又不蠢，智商在线的，能分辨出来，白叶是在说笑的好不。 “对，代笔，多画几张，我好送人。” 白叶不介意，反而笑道：“毕竟最近一段时间，许多人找上门来求画，搞得我不胜其烦。我可不想无休止的重复自己，找代笔帮忙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白画家这话在理。”旁边有人附和道：“所以我们也十分感谢白画家的授权，这真是帮我们大忙啦。” “授权……” 记者眼睛一亮，敏锐捕捉到了重要信息，也不顾年轻人了，立即举起话筒，转头采访道：“大家好，我是XX报记者，请问你们刚才说的授权，什么意思呀？另外你们今天，与白画室联袂而来，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记者有眼力，嗅觉十分灵敏。 他直接忽略了白叶，把话筒递到了旁边几个人边上。 对此，白叶笑而不语。他身边一群人笑了，其中为首的一个中年人，也随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记者你好，我是昆县文化局的。反正也要公布，提前说也无妨。” “经过几天的友好协商，我们县城已经与白画家达成了共识。他决定把这幅双桥油画，免费赠送给沈庄。” 中年人笑着说道：“对此我们非常感谢白画家，对昆县文化、旅游事业的支持……” “什么？” 记者愣住了，旋即他又兴奋，这可是第一手资讯啊。他急忙把话筒一转，开始询问白叶：“白画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因为……情谊。” 白叶调整了下状态，动情道：“当我踏足沈庄的第一步起，我就深深爱上了这个小镇，现在有机会，为它贡献绵薄之力，我义不容辞。” “嗯嗯。” 旁边一群人点头，十分满意白叶的答案。 是啊，这么美丽小镇，谁不喜欢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围绕这幅画，可以做大文章。比如说邮票、明信片、卡片、装饰画、冰箱贴等等。一系列商业开发，也要给白叶分成的。 具体分配比例，白叶份额肯定不大。但是要知道，这不是一杆子的买卖，而是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的收入。或许十几年，或几十年以后，还有收入。 总而言之，对大家来说，这是双赢的合作。 “惺惺作态！” 不和谐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众人皱眉看去，只见那个年轻人，故意嘀咕道：“就是知道这画不值钱，才决定赠送吧，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啊。” 嘀咕的不小，至少大家都听见了。 哦…… 一帮人皱眉的同时，也忍不住看向了白叶。这个年轻人，到底与白叶有什么深仇大恨呀，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当面挑衅。 如果没有旧怨，屡次落人面子，这是要结死仇的节奏啊。 问题是…… 白叶目光迷茫，“那个谁，你是谁呀？我以前得罪过你么，我没印象啊。” 太狠，好打脸啊。 其他人惊了，忽然觉得那个年轻人好可怜。 这是羞辱吧。 应该是…… 反正年轻人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白叶，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这个欺世盗名之辈，有什么资格背负油画变革者的荣耀？” “哦。” 白叶恍然：“你是嫉妒了，难怪……哎，我也想低调的，奈何实力不允许。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因为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慢慢习惯的。” 说话之间，白叶笑了一笑，就扬长而去。 其他人惊诧、错愕，表情不一，不过很快就急忙跟上。 只留下那个年轻人，脸色发青，逐字骂道：“……小人得志！” 毕竟直接无视，才是最严重的羞辱。 第94章 举世皆敌 文村，白叶工作室。 清雅的客厅，白叶正在沏茶，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恬淡自然，没有烟火气息。 曹象坐在旁边观看，等白叶结束动作，才开口道：“白叶，白画家，白大先生，拜托你以后在镜头前，记得收敛一点，好不好啊？” “怎么？” 白叶抬眼，莫名其妙：“什么情况？” “你被骂了。” 曹象言简意赅。 “这不是很正常吗？” 白叶笑了，漫不经心品茶。 “但是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啊。” 曹象忍不住摇头：“感觉你是故意的，唯恐天下不乱。” “哈哈。” 白叶一笑，才问道：“对了，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那个当着我的面，不客气骂我的年轻人，又是什么背景？” “红月画廊签约画家。” 曹象慢声道：“学的也是油画，可惜实力不行，或者市场不认可他的作品，不管红月画廊怎么力推，都激不起半点波澜。据可靠消息，红月画廊准备与他解约啦。” “所以说，这纯粹是他个人行为，与其他人无关？” 白叶慢条斯理道：“在发现自己的失败，再对比我的成功，他在嫉恨之下，难免产生不理智的举动，口不择言，污蔑抹黑……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道理上，说得通。” 曹象点头。 但是…… 两人对视，整齐摇头。 他们又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表面理由。 毕竟对一个人产生恶意，心里恨不能对方立马去死。类似的负面情绪，每个人都会有过。但是圣人论迹不论心，想法归想法，许多人心存的恶念，也无非是一闪而过，不可能真正的付诸行动。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世界比白叶优秀的人多的是，那个年轻画家嫉恨得过来吗？ 如果没点缘由，年轻画家会刻意跑去沈庄看画？ 甚至当着白叶的面，冷言冷语嘲讽。 谁给他的勇气？ 白叶沉吟了下，不等他开口，曹象就说道：“我查了下，红月画廊的背景。那是行业之中二线画廊，只是在中部省份有点影响力而已。或者说他们的签约画家，基本是来源于中部的省份，与江南地区井水不犯河水。” “按理来说，红月画廊与你，也没有什么关联才对。” 曹象皱眉道：“如果那个年轻画家，是受了画廊指使针对你，道理上说不通啊。如果他是被另外的人收买了……那又会是谁？” “中部省份。” 白叶想了想，就问道：“中部省份年轻一代，最出名的画家，或者最有名气的艺术家，叫什么名字？” “呃……” 曹象目光微凛：“中部省份的艺术家不少，也有几个名满天下的大艺术家。但是年轻一辈最有名气的艺术家，在我印象中应该是……” 他停顿了下，才开口道：“三镇美院……萧罗！” “哦。” 白叶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随即问道：“那是谁？” “……” 曹象白眼，不过还是解释道：“萧罗，三镇美院油画系研究生，他和你一样，也是年少成名，参加了许多美术大赛，拿了不少荣誉奖项。不过他走的是印象派的路子，风景、静物画色彩绚烂，特点很鲜明，在市场上的表现力不错。” “他签约了红月画廊？”白叶若有所思。 “不。” 曹象摇头，表情有几分复杂：“他是自由画家，没签约任何一家画廊，一直在三镇美院深造，偶尔举办一些展览，或者把作品放在网上寄卖。李老板当年没少去三镇，打算三顾茅庐签约萧罗，甚至许诺了很丰厚的条件，但是他都拒绝了。” “啧啧。” 白叶一听，忍不住叹声道：“原来我在李老板心目中的地位，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啊。” “……” 曹象扬扬眉，一脸你才知道的神色。 “萧罗。” 白叶拿起了手机，才想上网搜索一下对方的信息。知己知彼，才能够确定，是不是对方在下黑手嘛。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与曹象的手机，同时传来叮咚的提示声。 两人同时打开手机，一条通知短信映入眼帘。 曹象飞快看完信息，心思顿时一动，神情也有几分微妙：“我好像知道你被骂得这么厉害的原因啦。” “哦。” 白叶指尖定在屏幕上，他似乎也有些明悟。 信息标题，字体粗黑。 重磅！美术家协会，全国大展征稿通知！ 摘要：苏州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历来文风鼎盛，人才辈出。为繁荣兴盛文艺事业发展，弘扬华夏优秀文化，定于XXXX年12月，举办全国美术大展。 现将展览的征稿事宜通知如下…… 以下密密麻麻的文字，就是介绍举办单位、组织机构、选评会委员、展览日期、展览规模、参展要求之类的条件。 “苏州……” 白叶轻声道：“昆县就是苏州管辖的吧。” “废话，肯定是啊。” 曹象情绪有些激动，心境不平静：“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是有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怕你拿《双桥》参展啊。毕竟这次大展，也有苏州文化单位的参与，你的画参展了，必然是重点推广的对象。” “如果评奖，金奖或一等奖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评奖，大展中必然选出优秀的作品，印刷成画册宣发全国，你肯定名列其中。” “这可是极好的机会。” 曹象呼吸放缓，让自己冷静下来：“也难怪有人着急啦。” “名利害人呀。” 白叶忍不住摇头：“他们就不能跟我多学习吗，向来视名利如浮云，从来不追名逐利，只想追求高尚的人格，以及精神和智慧的圆满……” “……你参展吗？”曹象问道。 “废话。” 白叶断然道：“评选第一的作品，可是有一百万奖励呐。” 曹象嘴角扯了扯，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关键是这个大展，还划分了好多个类别。工笔、花鸟类，山水写意，版画、油画、水彩画。咦，其中还划分题材呀，什么幽默画、运动类，时尚丹青，教育公益主题……” 白叶数了数，突发奇想道：“至少二十项大展，每项都评选个第一，就是两千万。曹象，你说我每个项目都参加，行不行呀？” “行啊，怎么不行。” 曹象吐槽道：“你不怕成为笑话，随便怎么都行。” 成为笑话？ 白叶笑了笑，也不说话。 算了，做人要低调，不卖弄啦，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他举杯喝了口茶，随即起身道：“走吧。” “去哪？” 曹象愣了愣。 “……中海之巅！” 白叶回复，也走到了门口。 曹象追上去，又问道：“那么这事，还继续查吗？” “不查了。” 白叶止步，抬头望天，悠悠叹息：“只怪我太优秀，才举世皆敌。唉，人生就是这样，高处不胜寒，寂寞如雪。” “……” 曹象转头就走，开车去了。 第95章 万年集团 不久之后，两人抵达中海之巅。 与几个月前相比，大楼又有了新的变化，装修的工作如火如荼。相信再过几个月，整栋大楼就可以完工，正式开放营业。 事实上有一些楼层，已经悄悄地启用啦。 比如说，88层。 这是彭拜的办公区域，两人通过了前台，顺利见到了彭拜。 在对方的办公室中，白叶也没有什么废话，直接把一份文件夹递了上去，汇报工作进度：“彭院长，空中之鸟雕塑，已经完成了构件，随时可以安装。” 彭拜翻看文件，几分钟之后，才满意点头道：“好，辛苦你了。” “没让你失望就好。”白叶笑道。 实际上，拿钱办事，也谈不上什么辛苦。 “还有两个月，体育馆就装修完成，举办揭牌仪式。” 彭拜合上文件夹，态度温和道：“在揭牌之前会有人联系你把雕塑安装好，你注意时间保持电话畅通就行。” “明白。” 白叶点了点头，才打算起身告辞。 冷不防，彭拜伸手挽留：“你等下，有人想认识你，托我帮忙引见。对方是个大土豪，找你似乎有什么事情，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见一见？” “咦？” 白叶愣了，旋即立即答应：“没问题啊。” 土豪等于金主，等于收入。 开门做生意，哪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 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好。” 彭拜笑了，招手道：“走，他在顶层。” 通过内部电梯，三人直接来到了大楼最高层。才走出电梯，白叶有些错愕。他目光一转，发现空间宽敞的顶层，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也就是说，几个月过去了，顶层装修还没有动工。 这是另有打算呢。 还是…… 没等白叶深思，就听彭拜叫唤道：“大老板，还没看够啊。叫你下去喝茶，你非要在顶上吹风，不冷么？” 白叶望过去，只见这时候，在靠窗边的位置，有七八个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身材有些发福，衣服比较宽松，很随意的装束。但是在对方的手上，脖颈间，却悬挂了一些饰物。 左手腕挂珠，紫色微亮的色泽，应该是小叶紫檀。右手指间，一枚精致的铂金戒指上，镶嵌了一块绿油油，犹如一泓秋水的戒面。 不出意料，那应该是阳绿翡翠。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那是那中年人胸前，悬挂了一块美玉。玉如羊脂，润泽生光，大如雀卵，在表面上还有一缕缕彩色的斑纹，丝线交织如花团。 不必多说，这肯定是和田籽料，价值惊人。 乍看之下，白叶就知道，这人果真像彭拜说的一样，是大土豪无疑。 单是翡翠和美玉的价格，肯定要好几千万。 壕无人性。 在白叶表示羡慕之时。 中年人也走了过来，哈哈大笑道：“老彭，你修的大楼，好高啊。什么时候，也给我修一栋高楼啊。” 这声音腔调，好像是…… 白叶眉头一挑，流露几分思索之色。 “第一，我不是修楼的，只是负责设计。第二，你确定，真要修这样的高楼？”彭拜微笑道：“是的话，我们可以签合同，我立即帮你设计。” “……算了，算了。” 中年人摆手道：“虽然说站得高，才看得远。但是这大楼，投资上百亿，就算把我买了，也修不起。你这个人呐，就是开不起玩笑，怎么能把我吹牛的话当真呢？”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一转，也看到了白叶。 或许是见过白叶的照片，所以一瞬间他露出笑容，大步走来伸手，“嗬，这位肯定是白画家啦，果然系一表人才，久仰久仰。” “幸会。”白叶矜持而笑。 一举成名天下知，天下谁人不识君。 成名的感觉，真心不赖。 “我姓覃，耳东覃的覃。”中年人继续自我介绍，以迷一般的口音，笑呵呵道：“大名覃侃，这系是我的名片，敬请惠存！” 一张金卡片递来。 白叶非常确定以及肯定，这绝对是金片。 沉甸甸的手感，还有坚硬冰凉的质感，以及金灿灿的颜色。无一不表明，中年人的名片，应该是以黄金铸成。再不济含金量也很高，至少超过一半分量。 在黄金卡片上，中年人的名字，映入眼帘。 果然是耳东……陈。 陈侃！ 岭南人，万年集团董事长，货真价实大老板。 白叶收下名片，笑容变得更加热情：“原来是覃……陈老板啊，失敬，失敬。” “陈老板，人我带来了。” 与此同时，彭拜挥手道：“你们先聊，我有事先走了。这顶层空间的设计，搞了几十个方案，一直没定下来，我下去开个会，争取早点定稿。不然的话，恐怕赶不上大楼竣工典礼，官方要追责的……” “去吧，去吧。” 陈侃挥手道：“中午漆饭，再联系你。” “回见！” 彭拜走了，干脆利索，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这时候，陈侃也随之开门见山道：“白画家，我系直肠纸，不绕圈纸啦。我想问一下，你的工作室，卖不卖呀？” “啊？” 白叶呆了。 他还以为，陈侃要定做什么雕塑呢。 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要买他的工作室，这是什么情况？ 釜底抽薪？ 赶尽杀绝？ 他的脑海中顿时冒出了许多念头。 “我调查过你了。” 陈侃继续道：“你的工作室，每个月的营收，最多一百万节样纸。这还是由于你最近比较火，名气比较高的缘故。不过节人气，最多能保歧半年，就要流失走光啦。” “那个时候，你工作室的营收，肯定会腰斩。” 陈侃笑着说道：“所以我决定，溢价买下你的工作室。” “腻千万！” 他比划两根手指头，一脸自信之色：“怎么样，签合同吧。” 白叶皱眉，回头看了眼曹象。 曹象下意识摇头。白叶的工作室，也有他的心血在。更何况他很清楚，工作室的价值，绝对不止两千万。 然而，白叶目光闪烁，忽然道：“陈老板，你确定只买工作室？” “嘿，工作室当然也包括白画家你呀。” 陈侃笑了，目光很精明，“还有你几个作品的版权。” 白叶一听，顿时失望了。 他直接转身，“曹象，我们走。” 他的作品版权，尽管细水长流，每个月的收入不是很多。 但是长久来看，收益单位要以亿来计算。陈侃只想花两千万，把下金蛋的鸡收入囊中，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如意算盘打得太响。 “等等。” 冷不防，陈侃又改口道：“白画家，如果你觉得这方案不行，那么我还有另外一个提议，我出三千万，注资你的工作室。” “咦。” 白叶有些意外。 注资呀，这是要合伙的意思。 白叶有些好奇，回头问道：“陈老板，你注资三千万，要多少股份？” 如果要得少，不是不能考虑。 有了五千万巨款，他豪宅豪车的梦想，也可以立即实现。 “百分机九十。”陈侃笑眯眯道：“另外再给白画家你保留一成股份，你也系老板机一，大家是合伙人，多好。” “呵呵！” 白叶气笑了，他不该相信资本家的节操。 “白画家，不要以为，我是在抢夺你的基业。” 陈侃很懂人心，立即解释道：“你地眼光，要放长远。你的格局，也要扩大。你要机道，在我投资你之后，我公司的渠道，我的关系网，都可以为你所用。” “打个比方，我给你工作室，估值三千万。说明你的工作室，只值三千万。但是我注资机后，我可以担保，你剩下的一成股份，就值三千万啦。” 第96章 好高骛远 对于陈侃的话，白叶表面不置可否，心里却没有多少怀疑。 毕竟在原时空，如果有谁抱到了阿里爸爸或企鹅的大腿，或许就能从一文不名变成吸金独角兽，创造新的财富神话。 问题在于，这个万年集团，有这样的实力么？ 白叶回头，看了眼曹象。 曹象心领神会，低声道：“万年集团是传媒公司，实力非常强大，旗下公司业务繁多，包涵广告、影视、出版、市场策划、信息服务、金融投资、文化发展等项目。最重要的是，它与欧美地区传媒行业，也有紧密的业务往来。” “总而言之，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海外，万年集团都颇具影响力。” 说罢，曹象也有几分迟疑：“白叶，你不会真想接受他的注资吧？” “当然可以考虑。” 白叶点头，然后转身笑道：“三千万，给你百分之十份额。陈老板，这是我的条件。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马上签合同。” “哈！” 曹象安心了，陈侃也笑了。 “年轻人，好大的胃口啊。” 陈侃也没生气，反而有几分感叹：“我当初似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懵懵懂懂帮人跑腿送文件呢。那个时候我非常贫穷，最大的愿望无非是……我老豆赶紧退休，好让我继承家业。可惜这个愿望，我苦熬了十几年，才算是达成。” “连我都要吃了多年的苦头，才继承了百亿家产。白画家，你系个醒目仔，应该知道做人要脚踏实地的道理，不要那么好高骛远。” 陈侃谆谆教导，意味深长。 白叶坦然道：“我不是好高骛远，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陈侃也有点好奇。 “奇怪你这种身家百亿的大老板，怎么为了这点小事，亲自跑来一趟，约我商谈注资入股的事情，这不合常理呀。” 白叶道：“类似这种以万为单位的事情，你不是应该交给手下处理的吗？最多是在事成之后，你审阅合同，签个字什么的，才符合你大老板身份啊。” “事出反常，让我百思不解。” 白叶诚恳道：“陈大老板，我这个困惑，你能帮我释疑吗？” “哈哈，哈哈。” 陈侃大笑：“后生仔，我才讲你醒目，你怎么糊涂了呢。我可不是为你而来，只不过是来拜访老朋友，听他提到了你，所以才动了心思，抽空与你见一见。没有想到你这么多心思，不像其他艺术家那么纯粹呀。” “是这样吗？” 白叶笑了笑，“就算是我多心吧。那么不好意思，看来是我不识抬举了，要拒绝陈老板你的一番好意。” “不再考虑？”陈侃开玩笑道：“我好歹身家百亿，你给几分面子嘛，多考虑几天再来答复我……” “行，那我过几天，再拒绝你。”白叶微笑回应。 陈侃不笑了，脸上变得平静，没有什么表情。在那么一瞬间，白叶隐约产生了一种错觉，对方发福的身躯，不再有丝毫的憨态，仿佛一头棕熊，霸气凛然。 不过两秒钟之后，陈侃又笑了，和颜悦色道：“后生可畏呀，不愧是艺术家。我知道你拒绝我，不是条件谈不拢，而是不想受制人，方便专心创作。” “那你可说错了。” 白叶诚实道：“如果你给我十个亿，工作室一切我全部打包卖给你。” 曹象深以为然，重重的点头。 别说十个亿，哪怕是减少一半，他也要劝说白叶答应下来。 尽管版权的收益可能更大，但是这需要时间的积累。十几年，或者二三十年，才有几亿的收益。相比之下，谁不想天降一笔巨款，再也不用努力啦。 “哈哈，年轻人啊，就是喜欢……做白日梦。” 陈侃摇头，轻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白画家你坚持，那我就不收购工作室了。不过我想买下其中一个版权，白画家应该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白叶一怔，“哪个版权？” 空中之鸟雕塑？ 双桥油画？ 还是…… 在他沉吟之际，陈侃已经揭开了谜底：“那双手的版权，我要了。” “诶。” 白叶愣了一愣。 这目标，有点出乎意料呀。 不等他有所反应，陈侃就吩咐一句，“小李，你跟他们谈。” 说罢，他扬长而去。正如白叶自己所说，不是亿为单位的事情，他不屑于讨价还价，直接交给手下处理啦。 一个年轻人留下来，天生眯眯眼，亲和力很强。 但是小眼睛，却流露干练、精明之光。 他笑道：“白画家，关于祈祷之手……嗯，作品是这个名称吧？” “是。” 曹象错步上前，目光与之对撞。 刀光剑影，火光四溅。 “你们谈。”白叶随口道，然后也走了。 他没回去，而是先返回88层，再次与彭拜会面。在这里，他没看到陈侃，看来对方是离开了中海之巅。 这样也好…… 免得再费唇舌。 白叶等了片刻，彭拜才结束了会议，回到办公室。 “彭院长。” 白叶起身相迎。 “哦，你们谈完事情了？”彭拜点点头，随意坐下。 “算是谈完了吧。” 白叶想了想，打听道：“彭院长，那位陈老板，他……为人怎么样？” “嗯？好端端的，你问这个……” 彭拜沉着脸道：“难道说他还敢欺压你不成？” “这倒是没有。”白叶连忙摇头，然后挠头道：“他只是想收购我的工作室，我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 “原来如此。” 彭拜笑了，神色有几分耐人寻味。 “院长，你知道原因吗？”白叶试探。 “哈哈。” 彭拜笑道：“或许，他是起了爱才之心，才决定招揽你。白叶，你可不要看轻了自己，难道你还没有察觉，在你这个年纪阶段的艺术家中，你可是崭露头角的存在。” “哦。” 白叶感觉出来，彭拜没说实话。 又或者说，彭拜只说了一半，有所隐瞒。 有点奇怪…… 不说算了。 白叶也不强求，直接告辞道：“院长，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回去。” “好，有空再聊。” 彭拜送着白叶，走到了门口。 挥别之后，他返回办公室，随手打开了侧门的小门。与办公室相通的却是另外一个空间，陈侃坐在其中喝着茶水，好不惬意。 彭拜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本茶，一饮而尽，然后兴师问罪：“好啊，你堂堂陈大老板，居然欺负中海美院的学生，当我们学校无人不成？” “我哪敢呀。” 陈侃口音变了，字正腔圆，一口官方雅言，十分的顺溜：“我就是想捡个漏儿，谁料到那年轻小伙子，心眼这么多啊，比泥鳅还滑不溜手。” “心眼多，这是好事。” 彭拜笑道：“免得稀里糊涂，受人哄骗上当，什么都晚了。” “不是说，心眼过多的人，成不了大艺术家吗？”陈侃斜视道：“你们不怕，那小鬼走歪了，让你们失望？” “首先，有心眼不等于心思杂。其次，他只是备选。”彭拜傲然道：“中海美院人才辈出，从来不怕没人。” “我承认中海美院确实是人才济济，问题是有创新能力的，也就那么几个吧。” 陈侃笑眯眯道：“类似白叶这种艺术家，可不是地里的大白菜，说有就有的。你们可要看好了，别让人中途截胡。” “哟，你这么好心，居然提醒我。” 彭拜故作惊讶道：“所以你们岭南，真的没人了吗？以至于你到处挖墙角。挖不成功，还提醒我注意，提防别人挖。” “切，你想多了，我们岭南有钱，还怕没人？”陈侃不屑。 彭拜承认，这真是大实话…… 第97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半天之后，白叶工作室。 客厅，白叶拈起一枚茶点，直接塞到了口中。香糯的滋味，甜而不腻，十分可口，也让他停不下来。主要是脑力消耗过多，他需要补充一下能量。 与此同时，曹象也走了进来。 “谈成了？”白叶问道。 曹象点头，谈好的合约，递到了白叶，“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就签字吧。” 白叶接过了合同，瞄了眼数字，顿时惊讶道：“三百万……授权一年。你厉害，这样的价格，居然能谈得下来。” “我提议五百万的，却只谈到了三百万。” 曹象道：“对方很厉害，砍了一大半。反正大家相互妥协，最终敲定这个数字。” “可以了。” 白叶心满意足，只是授权一年，就有三百万收入。 这样的好事，可没有多少件。 曹象轻声提醒道：“你要知道，以万年集体的推广营销实力，他们花三百万得到的授权，或者可以创造几个亿的营收。” “哦。” 白叶不奇怪。 大平台嘛，流量足，用户多，有制造爆款的能力。 这是资源的合理利用，总不能知道人家肯定赚钱，就不合作了吧。 所以白叶也不迟疑，直接在合约上，写下自己大名。 啪！ 他把合同合上，又问道：“打听出来没有，陈土豪要我的作品，到底打算干嘛？” “对方口风紧，根本不透露。” 曹象摇头道：“只能看后续的动作了，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也无非是搞印刷画，或者贴画之类，也没有多少新意。” “嗯嗯。” 白叶也懒得琢磨了，只是愉悦道：“这三百万入账，加上沈庄的三百万，以及我这半年来的收入，我应该算是千万富豪了吧。” “不算。” 曹象很冷静：“这些钱，要交税的，还有我的分成……” “八、九百万，应该有了吧。” 白叶顿时白眼，责怪对方打断自己的畅想。 “差不多。” 曹象认同这个数字。 “行。” 白叶拍手：“我要买房子，要买豪宅。” 曹象一听，眼中透着几分怜悯，然后二话不说，掏出了手机操作了片刻，再把手机屏幕递在白叶的眼前。 “……” 白叶瞥了眼，整个人就蔫了，精气神全无。 因为屏幕中，一栋栋豪宅的价格列表，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穷人。 八、九百万，这笔钱买普通的房子，肯定绰绰有余。但是想买能称为豪宅的建筑，最多足够首付而已。 白叶浏览片刻，立即憋闷道：“算了，我不买了……自己建，行不行？我在附近买地，自己建一栋房子，总可以了吧。” 这有点赌气的性质，不过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郊区虽然偏僻了些，但是环境真的很好，他也呆习惯了，不想离开。最关键是，郊区乡村的土地，可以自由的买卖，没有城市那么多的限制。 这么一想，白叶也忽然觉得，自己买地建房的主意，貌似靠谱。 “村子没有多余的宅基地了，村外的农田也不可能转成宅基地。”曹象建议道：“如果你真想建房子，只能打村后山脚下荒地的主意。” “我去看看。” 白叶风风火火走了。曹象摇头，也不去凑热闹了，直接拿上合同返回中海市，让万年集团的人尽快屡行协议。 村后，荒地。 一片连绵山峦的脚下，距离村子三四里的地方，一片荒芜废墟场景。 这里杂草丛生，还有许多山石、瓦片散布。 白叶环视打量，发现这地方其实真不错。只要铲平了杂乱的山石、杂草，地势就显得平坦开阔。后头是山丘，前方不远是蜿蜒的溪流，以及平整的田野。 单纯多视野角度，可能有些单调。但是只要修建了房子，再在左右两侧，移植一些树木。或者干脆修个花圃，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白叶端详，脑海之中已经开始构思房子的构架，以及前院后园的景观设计。 为了与村子建筑统一风格，中式庭院建筑自然是首选。 青瓦白墙，飞檐翘角，池塘流水，芭蕉青竹。 半月门，镂窗框，移步换景。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要有情调。 另外就是，郊区地价不贵，弄个八百平方，不算奢侈吧。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庸俗，喜欢大的…… “主屋、厢房、会客厅、厨房、杂物间。” 白叶折了一根树枝，开始在荒地上规划起来：“对了，还要弄个书房，仿亭子结构，再安排在院子边上。下雨天的时候，伴随风雨声读书、看片……咳，看电影，肯定很感觉。” “再后面，就是池塘啦，弄个暗渠引小溪水进来，蓄水成池，再叠石头为假山，弄一些绿苔蕨类点缀，养几尾锦鲤……” 白叶一点一滴规划，也慢慢完美了自己的构想。 一时之间，他热血澎湃，恨不能立马开工，明天完成任务。在一夕之间，宅院拔地而起，美轮美奂，犹如人间仙境。 可惜啊。 这种事情，真是急不来。 哪怕明天开工，估计也要一年、半载，才可以入住。 白叶叹气，才准备返回村子，与村长咨询一下，怎么购买荒地。冷不防在山丘上，冒出一群人的身影。 这些人轻快走了下来，也让白叶愣住了。 这些人他认识。 “白叶！” 一群人走了下来，自然也看到了白叶。 一瞬间，双方都有些发愣。不过对方，反应更快一些，顿时笑道：“白画家，天涯何处不相逢呀，又见面了。” “陈老板。” 白叶点点头，目光一转，眼神有点复杂。 在这个地方，遇上了陈侃，他确实有些意外。不过让他惊奇的是，在陈侃的旁边，居然是一个老和尚，铁佛寺的福生大师。 这两个人居然认识，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白叶目光惊疑，目光再一转，发现不仅福生大师来了。在一群人中，除了陈侃的保镖外，另外还有几个年轻和尚。 这一堆人混在一起，看起来很不搭啊。 “白施主。” 福生大师年过八旬，不过身体看起来很硬朗。跋山涉水，也不需要人搀扶。他看到白叶，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主动打起了招呼。 “……大师。” 白叶回礼，忍不住问道：“你……们，来这里干嘛？” 在他印象中，村子后山没啥好看的。要欣赏风景，也应该去沿江边上的山峦，居高临下可以看到群山倒映在碧水清波中的景致。 另外还有小船逐浪，推着水波穿梭。 那个场景，颇有情趣。 至于后山，又坑又洼的，看了碍眼。 “嘿。” 陈侃抢答道：“到处走走啦，看一下老朋友改造的村子。你呢白画家？跑来这里，是采风呢，还是写生啊。” “我的工作室，就在村子。” 白叶随口道：“你要是累了，可以去喝茶，歇息片刻。” “好！” 福生大师欣然点头。 “……” 白叶与陈侃等人，顿时愣了一愣。 这时候不是应该推托吗？大师真是不按照套路出牌呀。 白叶无奈笑了，引手道：“请！” 一群人浩浩荡荡，向村子走去。一路有些沉默，没怎么说话。 在进了村子之后，陈侃才没话找话道：“村子改造得不错嘛，我的老朋友还是有本事的，所以……大师你的心愿，干脆找他帮忙吧，比较专业。” 福生大师不说话，倒是旁边有个年轻和尚急了，按捺不住道：“陈董，这种事情，我……们也是专业的。” “哈哈，哈哈。也对，也对。” 陈侃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因为这时候，白叶工作室近在眼前，大门敞开…… 第98章 专业的 “地方不错……” 走进客厅，陈侃一边打量，一边评价：“就是装修不行，不够亮！” 白叶愣了一愣，抬头看向了屋顶，一块透明玻璃构成的天窗，让阳光可以直接照射进来，这样的采光系统，还不行吗？ “不是采光问题。” 陈侃摇头，解释道：“是品位的问题。” ？ 白叶更加迷惑。 “墙壁、地砖，太素了。” 陈侃娓娓而谈：“换作系我，这地板肯定要铺上一层金砖，墙壁也要悬挂几个名画，再弄一盏大水晶灯，以及黄花梨家居……” 白叶：“？？” 或许这就是土豪的品位吧。 他懒得吐槽，先请福生大师坐下，再娴熟地烧水沏茶。陈侃也随之坐下来，一瞬间整个身躯就陷入沙发中。 吱的一声响，陈侃调整坐姿，小声的嘀咕：“所以我才说，要黄花梨家居。” “……” 白叶忍住不笑，他是专业的。 “哼！” 陈侃似坐似躺，干脆定住不动了，他微微偏头，跟福生和尚说话：“大师，你放心，荒山那块地，我马上搞定。然后这个月，就可以大兴土木。” “陈施主有心了。”福生大师点头。 咣！ 白叶一个失手，差点碰倒了茶罐。他急忙把茶罐稳住，抬头之间眼中掠过一抹惊疑之色：“什么荒地？” “刚才那块地呀。” 陈侃漫不经心道：“我打算买下来，搞个大楼盘，你有兴趣吗？给我三百万定金，到时候还你一套大别墅……” 白叶信了，眉头一皱。 不是吧，他才相中，打算修房子。 陈侃却要修楼盘。 两人同时去和村长商量，用膝盖都能够想到，村长会偏向谁。毕竟修楼盘的效益，肯定是修房子的几千上万倍。 不过…… “你搞传媒的，修什么房子？”白叶有点不忿。 “我高兴，我有钱，我乐意。” 陈侃咧嘴笑了，浑身上下散发出大土豪的气息。 “……” 白叶无话可说了。 他还能说什么？ “陈施主，不要妄言。” 然而这时候，福生大师却说道：“玩笑也是诳语，多修口德，也是善行。” “啊，多谢大师指点。” 陈侃连忙挣扎坐下，双手合十礼拜。 福生大师微笑，然后告诉白叶：“其实那块地，是陈施主买下来，准备修造寺院佛堂。这是一大功德，陈施主必有善报。” “不求今生有善报，只求来世有福缘。” 陈侃的回应，也颇有禅意。 “什么？” 在旁边，白叶又吃了一惊。 “别大惊小怪的。” 陈侃摆手，福生大师的话，还是比较有效果的。他收敛了情绪，比较正经道：“事实上，后村那块荒山荒地，在八十年以前，曾经有一座寺院。只不过由于一场泥石流，那栋寺院毁坏了，以至于荒废至今。” “我现在买下来，重新修建寺院，也算是恢复原貌。” “八十年前……” 白叶错愕：“都毁了八十年，这么久远了，还修复干嘛，有什么意义啊。” “当然有意义。” 陈侃耐心解释：“比如说福生大师，当年就是那个寺院的小沙弥。在寺院毁坏之后，他才去了铁佛寺挂单，一直到现在……” “八十年过去，福生大师也希望‘落叶归根’。” 陈侃淡声道：“最重要的是，我的父亲，当年也是寺院的和尚。寺院没了，他干脆还俗南下经商，成为一代传媒巨头大亨。” “人老了，难免喜欢回忆过去。这几年，他的身体也不怎么好，总是回想起当年在寺院的生活，也挂念一帮师兄师弟。” “所以我决定了，干脆修一座寺院，让他回来看看，也算是给他祈福啦。” 陈侃语气随意，好像不怎么重视这事的样子。 但是不管是白叶，还是其他人都清楚。一些事情，从来是论迹不论心。 如果陈侃真是没孝心，不重视这事，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而来，甚至专程请了福生大师一起实地考查。这样亲力亲为，也说明了他的决心。 完蛋…… 白叶叹气，也彻底死心啦。 看来要另外找地方修房子啦。 “干嘛你？” 陈侃斜视，颇为不满：“我给父亲祈福，你叹什么气？” 事无不可对人言，白叶直接道：“我才想在那个地方，买一块宅基地修房子。” “啊哈哈哈……” 陈侃乐了，拍着大腿道：“巧了不是，后生仔有眼光。难道你刚才，一个人在荒地里拿小树枝划来划去。我还琢磨着，你是不是在扒草捉蝈蝈。没有想到，原来是在勘探地理呀。” 福生大师也有些惊讶：“白施主你……” “我不知道那里曾经是寺院啊。”白叶无奈道：“村里的老人，也没跟我说过。毕竟那里都荒废八十年啦，肯定没几个人记得，那里曾经有过寺院。” “就是这个理。” 陈侃认同，然后在高兴之下，立即招手道：“小王，把笔记本拿来。” 一个年轻人，立即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小心翼翼搁在了桌面上，然后轻步退了出去。 “看……” 陈侃打开了笔记本桌面的一个图标。 那是三维动画效果图。 白叶看去，只见动画出现了荒山的全部场景。虚拟的山峦，几个山坳、坑洼，包括山脚下的荒地山石，以及附近的小溪，一目了然。 “早在一个月以前，我就已经让人悄悄收集了那地方的全部数据，然后叫人做了大致的施工方案……” 陈侃有几分得意，顺手敲了个按键。 一瞬间，动画继续演示。先是把荒山脚下的泥土、山石铲平，再运到山上把几个山坳、坑洼填平，形成一座较为高大的山峰。 紧接着，在山峰中间，比较平坦的地方。砰砰砰，伴随着音效，一下子就变化出几栋大殿建筑，什么钟楼、鼓楼、山门，依次向山下延伸。 陈侃跟着解释：“大师，这只是大概的方案，模拟施工的过程。具体寺院要怎么修建，建成什么样的风格，有什么样的布局，设计的蓝图……这就要请专业的设计师来负责。” “甚好，甚好。” 福生大师神态平和，但是眼角眼神，还是流露丝丝喜色。 “白画家，你觉得我这个方案，怎么样？” 陈侃笑眯眯询问，绝对是在炫耀。 幼稚，小心眼。 有钱人什么的，真是让人讨厌啊。白叶心里翻白眼，不过表面上还是假惺惺道：“挺好，建成之后寺院肯定很壮观。” “哈哈，那是必须的。” 陈侃更开怀：“等寺院建成了，我会叫人……不对，应该是我要请大师，给你安排一间上好的禅房，让你清修三个月。” “……” 白叶无语望天，他又不是和尚，清修个屁啊。 陈侃继续笑道：“主要你不是和尚，不能久住。不然的话，那禅房可以送给你，让你以寺院为家。” 白叶不说话了，默默端起茶杯。 端茶送客的规矩，怎么就没了呢。传统美德的丢失，让人遗憾。 哒哒哒…… 忽然有人急步走进了客厅，他喘着气，额头冒汗，有些失态，欲言又止：“老板……” “讲！” 陈侃很淡定。 那人飞快道：“……村长不答应。” “什么？” 陈侃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才我去找村长，与他商量买下荒山的事宜。开始的时候，村长十分热情，但是听说买下荒山，是为了修建寺院，他立即摇头拒绝了。” 那人吞吞吐吐道：“他说……” “他说了什么？” 陈侃脸色有些微青：“你没有告诉他，这是恢复寺院旧貌，还有福生大师出面，以及我不差钱可以出高价买地……” “说了，这些都说了。” 那人惴惴不安道：“可是村长却告诉我……寺院靠得村子太近，会破坏风水，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 刹那间，厅中一片沉寂。 峰回转路，柳暗花明。 噗！ 白叶笑了。 他是专业的，除非忍不住。 第99章 这是个机会 白叶的笑声，钻入了陈侃的耳中，自然非常的刺耳。 他刚才炫耀了半天，又讲了半天宏伟蓝图。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可是倒头来连地都买不到。这不仅是嘲讽，更是在打脸啊。 刷…… 陈侃沉脸起身，闷声道：“大师，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再回来。你在这里喝茶，休息片刻吧，等我！” 说话之间，他扬长而去。 一帮保镖、助理、秘书之类的，自然很有眼力，急忙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好像净街虎一般，气势汹汹。 白叶瞄了眼，也终于忍住笑了，顺势把外头几个和尚招呼进来喝茶。 几个年轻和尚，坐在沙发上。 其中一个人，有几分担忧之色：“福生师祖，这事……” “不急，随缘！” 福生大师的反应很淡然。 他是真不急，尽管他也希望恢复寺院旧貌。但是毕竟几十年过去了，这个想法也未必有多么的强烈。事实上，如果没有陈侃的主动提议，他也不会动了心思。 也就是说，这事真正上心的，应该是陈侃。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稳坐钓鱼台。 这是福生大师的心态。 与他相比，几个年轻和尚，倒是在意多了。 一个个坐立不安，焦急的等待。 至于白叶，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继续沏茶，招呼福生大师。 两人不着边际的聊天，场面倒是十分融洽。 不久之后，外面传来了咣当巨响，白叶等人顺势望去，只见陈侃带人回来了，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旁边几个保镖，却噤若寒蝉的模样。 从这架势就知道，商量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这让白叶惊讶了，连陈侃亲自出马，也搞不定村长？ 陈侃走到客厅门口，却没有进去，反而招呼道：“福生大师，我们走吧，回市区。” “好。” 福生大师平静起身，也没问缘由，与白叶告别之后，就直接离开。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白叶挥手送别，啧啧称奇。他琢磨着，肯定是陈侃在村长那里吃了瘪，这是要到市区找高层施压啊。 带着堂堂大老板，走到这一步。 村长威武啊。 “小叶……” 说村长，村长就到。一个声音传来，白叶拧头看去。一个六十左右，头发短如针，花白似霜的老头，大步走了过来。 “村长好。”白叶迎了上去。 “不好。” 村长质问道：“刚才那个大富豪，是你招惹来的？” “不关我的事。” 这锅他可不背，白叶立即解释：“那位大老板，可是自己找上来的。再说了，他一个百亿大老板，我想抱大腿也没有机会啊。我只是认识那位福生大师而已，那位大老板要做什么事情，绝对与我无关。” “嗯。” 村长信了。 白叶也好奇：“不过村长，你也厉害呀，居然拒绝大老板的提议，难道是他给的钱少了。不至于啊，他不可能小气……” 破坏风水什么的，他肯定是不信的。 毕竟在村子呆了几个月，他笃定村里的百姓，没人迷信。 “不是钱的问题。” 村长摆手，想了想之后，他又改口道：“好吧，确实和钱有点关系。他给的钱，和我的报价相差太多，大家谈不拢。” “你报价多少？”白叶更好奇了。 村长说了个数字，白叶顿时瞪大了眼睛：“村长，你不是狮子大开口，这分明是要抢啊。这个价格……换我也要暴走。” “你不懂。” 村长不生气，笑着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报了天价吓走他，而是综合考虑之后，才得到了这个价格。你和他也算是外人，不清楚很正常。” “事实上，前几年市里就有风声传出，要修地铁从我们村子经过。” 村长分析道：“据说这事已经开始规划了，如果真要动工，村子旁边的田地，价格肯定要暴涨。当然，涨价什么的，这倒是其次。” “我主要是担心，如果在荒地上修寺院，恰好挡在了规划路线上，那麻烦就大啦。” 村长睿智道：“毕竟荒地方向，恰好与城市衔接。地铁直直修来，肯定要经过那里。要是修了寺院，规划局一看，觉得不能拆庙毁寺，直接让地铁改道，那我就是村子的罪人。” “有道理。” 白叶恍然大悟。 村子在郊区，距离繁华市区，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如果通了地铁，至少能缩减一半时间。这种情况下，对于村子的发展，无疑有着巨大的推动力。这一笔账，村长算得很清楚，所以才拒绝了陈侃的请求。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村长当得很合格。 目光长远，有大局观。 难怪村民信服。 白叶也竖起大拇指：“还是村长看得明白。” “那是当然，我虽然老了，可脑子却不糊涂。” 村长嘿嘿一笑，然后转身道：“你去玩吧，我开会了。那大老板，不像轻易死心的人，指不定要去市里告状。我先统一思想，不给他逐个击破的机会。” 呲…… 白叶叹服。高，太高了。 高手在民间，不能小瞧民间的智慧。 他摇头晃脑，回去喝茶了。不过才走进客厅，他错愕的发现，桌面上放着一台笔记本，却是陈侃等人走得急，竟然把东西落下啦。 这真是意外之财……咳。 算了，物归原主吧。 白叶掏出手机，才想联系陈侃，然后发现自己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哦，对了，名片。 黄金卡片上，似乎有一行号码。 白叶在口袋取出卡片，对着号码拨打电话。 嘟嘟嘟……滴！ 拒绝接听。 辣鸡。 白叶无语，把手机甩到一边，再躺在沙发上，也懒得再打过去了。 反正他尽心了，爱咋咋地。 躺了片刻，白叶又爬起来，不是打电话，而是在操作笔记本。 他承认心虚了，有点干坏事的感觉。 不过很刺激。 可惜。 笔记本貌似是新的，几个盘空荡荡的，就只有桌面上几个演示的软件。内容无非就是荒地、山丘、坑洼的数据，以及施工的方案、造价等等。 也难怪陈侃等人不重视，笔记本丢了也没人回来拿取。 白叶浏览片刻，就把笔记本关了。 “一亿。” 他咋舌。 土豪就是土豪。 为了尽孝心，随便砸一个亿，修一栋寺院。 有钱真好啊。 白叶躺在沙发上，忍不住遐想。 如果这一个亿给他……不，哪怕有十分之一，一千万…… 呃，貌似一千万，还是修不成豪宅。 至少要两三千万。 哎，这物欲横流的社会…… 没钱谈什么梦想，所以他的梦想是有钱。 这就成了悖论！ “等等！” 冷不防，白叶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或许，这是个机会？ 第100章 一石三鸟的方案 中海之巅，顶楼。 彭拜拿着一张图纸，打量着空荡荡的空旷楼层，眉头微皱。 “怎么，这新方案，又不合你的意？” 在旁边，陈侃说道：“多少个方案了，一一被你否决，再这样下去，你的学生自信心，都要被你打击没了。” “第一，不是我否决，而是上头不满意。第二，如果连这点打击折磨也承受不住，也别指望有什么大出息。” 彭拜摇头道：“想在职场出头，这是必不可少的磨砺。” “你说是就是吧。” 陈侃心不在焉，慢慢地踱步。 彭拜回看，立即笑道：“你不是找了区长，以及土地局的人出马吗，还担心个什么劲？不过你这事，你也干得不地道。人家等通地铁呢，你却要横插一脚，换作是谁也不会答应。” “这事我先前不知道。” 陈侃解释：“也是回来打听了之后，才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但是我找规划局的人问过了，地铁会在溪边经过，哪怕修建了寺院，也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有了地铁，地价肯定要高几成。” 陈侃财大气粗道：“我把价格提高一倍，村子应该满意啦。” “那你还有什么疑虑呢？” 彭拜奇怪道：“有官方出面，还带去详细的规划路线，再加上丰厚的补偿，这事肯定十拿九稳，没有意外才对。” “不知道……” 陈侃想了想，表情还是有些凝重：“总有不好的预感。” “你过于在意，所以想太多了。”彭拜点评。 “或许吧。” 陈侃游走几步，站在窗边打量着密密麻麻，高低起伏，连绵无际的高楼大厦。居高临下，整个中海一览无余，豪气顿生。 他忍不住感叹道：“这地儿不错，你赶紧装修好，回头我买两层。” 彭拜问道：“你真要进军中海了？” “开个分部。” 陈侃也不隐瞒，淡然自若道：“好方便活动。” “嗯。” 彭拜了然。 冷不防，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陈侃取出了手机，打量来电显示，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听。他抬头，看向了彭拜：“我敢打赌，这肯定不是好消息。” “为什么？”彭拜不信：“你还懂算命？” “这是我的秘书来电，如果是好消息的话，他喜欢当面向我汇报。”陈侃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微冷道：“说吧，又有什么变故？” “……什么！” 陈侃聆听片刻，脸色顿时变了：“白叶！” 这叫声，稍有几分咬牙切齿，恼羞成怒的意味。彭拜一怔，等陈侃结束通讯，就第一时间询问：“白叶怎么了？他出事了？” “他很好……” 陈侃气极而笑：“后生可畏，勇气可嘉啊。” “什么意思？” 彭拜知道，陈侃生气了，眼中的怒火，不加掩饰。 盛怒之下，陈侃反而冷静了下来，淡声道：“他截了我的胡，以八百万的价钱，把一座荒山买了下来，再加上山脚下几百平方的一块地。合同签了，白纸黑字，又经过了上一级土地部门的审批，已经不可挽回。” “这小子，好手段。” 彭拜错愕，旋即大笑道：“哈哈，老陈，想到不到啊，你也有翻船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 “哼。” 陈侃承认：“我是小看了他，没料到他有这个胆量。明知道我重视这事，他还敢截胡。他到底是飘了，还是觉得我这个传媒大佬是纸糊的？” 得罪了他，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对方声名狼藉，受千夫所指。 至于中海美院的面子…… 在他看来，先是白叶不对，也怪不了他发飙。作为一方大佬，他卖对方面子，才是面子。要是决定不讲情面了，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真的以为，他和颜悦色，就可以蹬鼻子上脸啦？ 哼，天真。 陈侃表情平静，眼中却流露危险之光。 “好了……” 彭拜见状，立即道：“这事或许有什么误会，毕竟白**聪明的，情商又不低，应该不至于干糊涂事。走，我跟你去，找他问个明白。” 在彭拜的劝说、拉扯下，陈侃最终还是耐不住情面。 当下，一行人前往郊外，顺利抵达文村。对于这个地方，彭拜自然十分熟悉，可谓是轻车熟路，闭上眼睛都不会走错。 毕竟整个村落，都是他带领团队，亲手规划打造的。 所以进村之后，许多村民看见他来了，纷纷亲切的招呼、问候。这种敬重、友善，可没有半点虚假，完全是一片真心，非常纯粹。 看到这一幕，陈侃后悔了：“早知道我应该拜托你的，让你亲自过来与他们协商，就没有那么多事啦。” “这种事情，我可不会答应。” 彭拜断然道：“他们信任我，我怎么能辜负他们，去做让他们为难的事情呢。” “好吧，好吧。你仁义无双，我小人奸商，行了吧。”陈侃趁机道：“那么等一下见到白叶那个小子，你也不要试图阻拦我的行动。” 在说话之间，一行人抵达白叶工作室。 大宅院，门口敞开。 宽敞的天井，以及明亮的厅堂，一目了然。 陈侃走进门，没看到人，就先声夺人，喝声道：“白叶，你给我出来。” 没带个滚字，算他有涵养。 “来了，来了。”白叶在旁边的茶室现身，目光一转就笑了：“院长，陈老板，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什么风？” 陈侃冷笑：“当然是台风，沙尘暴。” 兴师问罪，气势一定要足，最好眼神能杀人。 陈侃做到了，目光阴沉，不怒自威。 只是白叶脸上笑容不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上前几步，引手道：“院长，你来了正好，我准备造房子，自己搞了个设计图纸。您是大行家，帮我瞧一眼呗。” “你……” 陈侃的脸色，也有了变化。 他一听就知道，白叶要修房子的地方，是他相中的那块地。上平方的荒地，再加上后面的荒山，足够修建一栋恢宏的寺院。 可惜这个计划连连受阻…… 这让陈侃产生了怀疑，他传媒大亨的面子，真的这么不值钱？ 就在这时，彭拜一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又劝说道：“好了，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我让他给你一个交待。” 陈侃半推半就，走进了茶室。 一瞬间，他愣住了：“大师，你也在呀。” 十几平方大小的茶室，装修风格十分朴素，就是平整的床榻，中间搁上一方竹几，再加上几个坐垫，完事。 福生大师盘坐其中，端着一个竹杯，抿着清茶。 听见了动静，他抬头微笑，一脸慈和之色：“陈施主也来了，坐。” “院长喝茶。” 白叶也随之殷勤招呼：“陈老板，请！” “……” 彭拜坐下了，陈侃再不情愿，也不好直接发飙。 当然了，这茶……陈侃无论如此，也是不会喝的。他坐下，轻拍桌子，闷声道：“白叶，不要以为你把大师搬来，我就原谅你，一笑置之。今天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为什么从中作梗，搅坏了我的好事，我就翻脸啦。” 他就是在威胁，也是变相的警告。 最终看在彭拜的面子，给白叶一个辩解的机会。 换作其他人，绝对没有这样的待遇。 “陈老板，你误会了不是。” 白叶笑着说道：“我没坏了你的好事呀，我是在帮你啊。” “帮我？” 陈侃气笑，讽刺道：“你所谓的帮我，是指私下截胡，把荒山荒地买下来，自己修房子？或者说你买下了这地，打算抬高价格翻几倍，转手再卖给我，赚上一笔？” 他似笑非笑，目光阴冷。 “不不不……” 白叶连连摇头，笑容可掬：“陈老板，我有一个两全其美……不对，应该是一石三鸟的方案。既打消了村子方面的疑虑，又满足陈老板你的意愿，更能达成我造房子的目的。” “什么方案？”陈侃皱眉。 第101章 天才的设计（求订阅） “我的方案很简单……” 白叶环视左右，微笑道：“寺院不要太大，建在山上就行了。这样一来，肯定不会妨碍到地铁的通行，村民自然不会有意见。我也正好在山脚下，修造自己的房子，大家各自安好，互不相干，堪称完美！” “……” 陈侃一听，很想呸一声。 他就知道，这混蛋小子，肯定没什么好主意。 他忍不住冷笑道：“你确定，建在山上的是寺院，而不是小庙？” 如果是崇山峻岭之类的地方，修建大型的寺院，肯定不成问题。可是那座荒山，海拔本身就不高，山头又多坑洼，哪怕填平了，也最多能修几间精舍。 按照原本的规划，钟鼓楼、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之类的建筑，都修在山下，然后逐级向山上延伸，成形一条中轴线之余，也营造高低错落的变化。 这是佛寺建筑的对称、稳定、秩序之美。 可以说，除了一些寺庙，因特殊地理的因素，不用遵循这种定式以外。天下大部分寺院，都是按照这样的格局，营造出典雅庄重的气氛。 陈侃拍板的寺院营造方案，自然不会摆脱定式。 他怎么说，也是大富豪。既然决定出资修建寺院，肯定要做到尽善尽美。修建的寺院，哪怕在底蕴上不能与天下名寺古刹相比，但是在格局上绝对不能逊色。 “小庙难道不是寺院吗？” 白叶反问道：“陈老板，你修寺院的初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 陈侃愣住了，迟疑两秒钟，才开口道：“是为了弘扬佛法，让这日益冷漠的社会，多几分信仰，让人心重新变得温暖……”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白叶更是不掩饰鄙视之色：“陈老板，你又何必撒谎呢。你修寺院的目的，无非是想让陈老先生高兴而已，这一片热忱孝心，又不丢人。” 陈侃哼声道：“既然你知道，还从中作梗，真当我是吃素的？” “陈老板，你对我误会太深。” 白叶微笑道：“我知道以陈老板你的能量，肯定可以通过其它关系，搞定荒地的问题。不过你也要考虑清楚，你在村子旁边修寺院，如果不能让村子百姓服气。你真的以为，这工程会顺利进行下去？” “就算工程顺利，寺院也修成了，陈老先生过来，也很高兴你的孝心，对你赞许有嘉。可是之后呢？陈老先生回去了，寺院肯定搬不走。” “不出意料的话，寺院也要僧侣入驻，以维持寺院的香火。” “可是寺院与附近村民，却有难以协调的矛盾。这种情况下，寺院还能指望有多少村民到寺院上香拜佛呀？” “当然那个时候，陈老板已经达成了目的，觉得这事与自己没关系，心安理得不管不顾，也可以理解……” 白叶悠悠说道：“只苦了入驻寺院的僧侣，在村民的抵制下，根本没有什么作为，甚至连基本的食物采购，也要绕开村子，到别处进行。” “不过门庭冷落清寂，也正好闭门诵经修行。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也不错嘛。” 白叶笑眯眯询问：“对不对，福生大师……” “阿弥陀佛。” 福生大师点头，神色十分淡然。 至于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也无人知晓。 但是陈侃听了，却忍不住在心里大骂白叶卑鄙，挑拨离间。 毕竟他也明白，对于福生大师这种高僧来说，寺院有没有香火，其实并不重要。问题是，寺院与民众，绝对不能成敌对的关系。 再加上佛家的思想，那是普度众生，有传播信仰的职能。 没有当地群众的支持，谈什么传教？ 最关键是…… 陈侃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坚持己见，一意孤行的话。白叶的“合理”推测，很有可能演化成为事实。 就算有几成的几率，恐怕福生大师也不敢赌。 如果没有福生大师的帮助，这个寺院也修不起来。宗教方面的批文，需要福生大师出面解决。没有批文的话，修起来的寺院，也算是违章建筑。 有人举报的下场，就是拆！ 陈侃也不想，自己花了大价钱修好的寺院，就这样浪费掉了。所以他才携手福生大师，一起完成此事。除了满足父亲心愿以外，也想趁机卖佛门一个面子。 毕竟作为一方大佬，他比普通人更清楚佛教那无处不在的影响力。 卖个好，总有回报的时候。 这也意味着，这事绝对不能弄巧成拙。 所以陈侃觉得头疼了，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却变得这么复杂。 这是中海，不是岭南。他是过江龙，不是地头蛇。他可以再通过各种关系，解决买地的问题，却不能通过关系化解人心的成见啊。 “所以我这个方案，或许不是最完美的，却是最和谐的。” 白叶笑道：“协调各方的矛盾，让大家和平相处，每个人都可以接受。陈老板，你不妨考虑考虑……” “哼。” 陈侃不爽，却沉默了。 一时之间，茶室的气氛，也变得沉闷。 “哈哈！” 彭拜开口，打破了沉寂，他笑着说道：“白叶，你刚才不是说，要修房子搞了一个设计的图纸吗。在哪里，我来瞧一眼。” “请院长斧正。” 白叶刷的一下，就在茶几底下，抽出了图纸。纸铺平，笔奉上。眼巴巴的，像是等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 彭拜一笑，先提起了笔，目光落在图纸上。 一瞬间，他呆住了，“这是……” “呃。” 白叶看了眼，也哎呀一声：“拿反了，反了……” 他伸手，就要翻过图纸。 冷不防，啪的一声，彭拜的手掌，就按在了图纸上。他表情严肃，目光专注，仔细审视图纸之后，才问道：“这是谁的设计？” 白叶眨了眨眼睛，又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道：“那个我、我设计的。” “你？” 彭拜抬望，目光流露惊疑、诧异、愕然之色。 “对，没错，就是我。” 白叶不心虚了，反正这个世界，没人能拆穿他。 “你也会设计？”彭拜十分惊讶。 “自学的。” 白叶解释，这是实话。 自从几个月前，听说彭拜一个设计方案，就能赚十几亿。他受刺激了，立即买了许多建筑学的书籍、资料。这段时间来，没少翻阅、研究。 基础性的东西，他基本已经掌握了。最厉害的，当然是……画设计图。在一张白纸上，建筑总平面图，画得十分精致，各个细节到位，数据也颇为详实。 彭拜一目了然，也颇为吃惊。 自学成才，也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吗？他也有几分怀疑，主要是这建筑图纸，设计的方案，让他产生惊艳的感觉。 难以想象，这是白叶的构想。 彭拜可以确定，类似这样的设计，他的团队之中，没人有这样的灵性。哪怕是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有没有这样的灵感。 这种天马行空，打破了常规的设计，不是他的风格，更不是他熟悉的建筑师风格。 要知道，每个成功的建筑师，都有属于自己的建筑风格。这种风格很鲜明，行业人一看到建筑，基本可以断定，这是哪位建筑师的设计。 所以彭拜沉思，在排除了各种可能性之后，再不可能的事情也是真相。 这个设计方案，或许真是白叶独立完成的…… 毕竟彭拜作为行业中的大拿，站在金字塔尖端的存在。对于建筑行业，也有足够的了解，而且每年都飞往世界各地，在各大建筑学校中演说、授课。 行业中有天赋的新人，他基本有所接触。 但是这些新人的实力，绝对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因为图纸上的设计方案，有一种比较独特的建筑风格。这是一种意韵，也是许多建筑师追求的境界。 想到这里，彭拜的眼中也流露一丝丝复杂之色。不管白叶是灵光一闪，还是误打乱撞，才有了这样的构想。 他都可以肯定，如果按照图纸的设计，把建筑修造出来，这绝对会成为经典。 或许在建筑学课件上，也有这个作品的案例分析。 “……白叶。” 彭拜浮想联翩，慢慢收敛了心神，然后由衷道：“你真是天才。” “大家都这么说，让我压力好大啊。毕竟我一直想保持低调，奈何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暴露了实力。哎，怪我，太闪耀。” 白叶一脸“羞涩”的表情。 “……” 不知道为什么，彭拜很想收回自己的称赞，他不想搭理白叶了，目光重新落在图纸上，仔细地分析研究。 与此同时，旁边的陈侃，有了一点好奇，凑过去打量：“画了什么，让你大惊小……啊。这个是……” 图纸很大，别看只是一页，却包涵了设计总说明、建筑总平面图、立体图、剖面图，及建筑施工图、结构施工图等。 每块内容都有标注，依次排列下来。 陈侃看了眼，脸色也变了，充满震惊之色：“这是佛寺？” “对。” 白叶点头，笑道：“这是我根据荒山地理形势，专门设计的佛寺建筑，步步生莲！” 第102章 充满想象力 “什么步步生莲，分明是个大莲花池子。” 陈侃反驳，吐槽道：“再说了，你这个是什么鬼设计，一点也不合理啊。福生大师，你来看看，他竟然要把佛寺埋藏在地下，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咦。” 白叶惊讶了：“陈老板，你眼力不差嘛，居然瞧得出来，这建筑的主体。” 他不是在嘲讽，而是真的惊奇。 要知道，对于常人来说，设计图纸比较复杂，一般看不懂。 就算看懂了，也由于没有参照物，或者说没有模型，只会按照正常的思路，认为建筑肯定是建造在地面，向上走。 但是陈侃居然瞧出来了，这建筑是藏于地里。 这是专业人员，才有的判断力。 “哼。” 陈侃懒得解释，难道他要告诉白叶，他当年主修传媒学，也兼修设计吗。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很关注福生大师的反应。 对于白叶这个设计方案，福生大师到底是什么看法？ 毕竟把佛堂建于地下，不仅是违反了常识。严重的说，也算是侮辱了佛祖。 在他的关注下，福生大师笑了，双手合十道：“早在你们过来之前，白施主已经跟我解释了他的设计方案，我觉得……可行。” “啊！” 陈侃震惊，有点难以置信。 他骇然看向白叶，第一反应就是，白叶给福生大师下降头了。不然的话，堂堂高僧大德，怎么会纵容白叶，同意这个不靠谱的提议呢。 “多亏了大师开明。”白叶笑得开心：“事实上，我一直忐忑不安，担心大师比较保守，不接受这个方案呢。” “主要是白施主讲得透彻明白。” 福生大师微笑道：“老僧再是保守，又不愚昧，自然知晓好坏，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师……” 陈侃有些急眼。 他承认，单纯从设计的思路来看，白叶的方案确实别出心裁，充满了想象力。 但是有时候，他更清楚好灵感，未必等于好建筑。 他非常清楚，建筑师是什么德性。不客气的说，每个建筑师都是一匹野马，如果没有缰绳的束缚、提拉，建筑师的设计脑洞，绝对能够突破天际。 在建筑史上，一些让行业人员津津乐道，反复研究的经典建筑，或许会存在一个缺陷。一个比较统一，普遍存在的缺陷，那就是……缺乏实用性，不以人为本。 没错，成功的建筑师，都有类似的德性。如果没有业主的束缚，他们从来不考虑实用性的问题，一心实践自己的伟大构想。 这些建筑师，早厌烦了千篇一律的建筑形式，所以拼命追求特殊性，希望能够独树一帜，成为行业中标杆，受后人景仰。 在他们看来，只有新奇、与众不同的建筑，才有存在的价值。 至于实用性，或者其他东西，都可以牺牲、忽略。 在陈侃的眼中，白叶的这个设计方案，就是走这种极端的路数。如果真按照他的方案，建造了这样的佛寺，恐怕会沦为笑柄。 且不说民众能不能接受，单单是佛门方面的指责，也足够他吃一壶。 毕竟这个佛寺，有悖于常理，可谓是大逆不道。他也不知道，福生大师怎么突然魔障了，竟然选择支持白叶。 这让陈侃，难以置信。 “阿弥陀佛。” 福生大师笑道：“陈施主，我明白你的担忧。不过你放心，既然白施主能够说服我，自然也可以说服其他人。” “哈？” 陈侃沉默了片刻，立即把矛头指向白叶：“小子，你来说服我吧。不然的话，我宁愿放弃此事，不再掺和下去，也不会答应你。” 他双手环抱，态度很坚决。 “好。” 白叶点头。 毕竟光有福生大师同意也不行，陈侃才是大金主啊。如果对方不出钱，他不是白花了八百万么，他可不能当大撒币。 当下，白叶拉开了茶几抽屉，拿出来一个笔记本。 陈侃看了觉得眼熟，但是也没想到，这是自己的东西。只是等到白叶打开笔记本，他在电脑的屏幕上，看到好几个熟悉的文件夹。 陈侃顿时怒了：“这是我的……” “对对对，你的你的……上次你没带走，我借用一下。” 白叶娴熟操作，打开了一个软件。伴随着优美的弦乐声，软件开始播放视频。那是白叶找人，专门制作出来的动态演示片。 也多亏了陈侃，已经收集了详细的地理资料。 有了这些素材，也节省了白叶不少工夫，他只要添加设计的方案，再修修改改，就完成了简单的GIF动态图。 陈侃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凹凸不平的荒山。 一个个山坳、地坑、洼地，十分清晰明了。 紧接着，荒山开始出现变化，慢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然后钢筋水泥浇灌，再逐渐形成了佛堂建筑。 片刻时间，建筑封顶了，修成了一个椭圆状的大池。 之后再注水，种植荷花，变成了一个大莲塘。只有中间，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几乎把莲塘一分为二。 那阶梯，就是通向地下佛堂，唯一的一个入口。 演示结束。 陈侃忍不住摇头，“荒唐，太荒唐了。这样的建筑埋藏在地下，采光怎么办，又不通风透气。人在里头肯定很憋闷，完全违反了建筑常识。” 白叶笑了，又在茶几底下，搬出来一个模型。一个与动态演示图一模一样的模型，区别是模型没有注水，也没有莲花，显得比较单调。 他指着模型一侧，示意道：“这里有采光井，与佛堂正对。当光线透过窗棂，映在幽暗的佛堂的时候，那个场景肯定犹如佛光普照，震撼心灵。” “至于透气，更不用担心。” 白叶微笑道：“不管是中间的台阶走道，还是采光的窗口，都可以满足通风透气的需求。另外还有排水系统……” 他抢在陈侃质疑之前，笑着说道：“你要相信现在的建筑技术，修几条直通山下的排水暗渠，并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暴风雨来了，也不可能倒灌佛堂。” “……” 陈侃冷着脸道：“技术不是问题，那么舆论呢？你要知道，在世俗百姓眼中，佛堂是十分肃穆庄重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 “在大家的印象中，佛寺都是光明正大的，多数立于山峰上，以表达宗教修养的提升和对上天的接近。你却让它置身于幽暗地下，这不仅严重违背了大家的固有观念，更有悖于传统习惯。” “你要考虑一下，百姓的接受能力。” 陈侃沉声道：“到时候，人心向背，舆论滔滔，你扛得住吗？” “就算你能扛，习惯千夫所指，我却不行。” 在白叶说话之前，陈侃也抢先道：“我是生意人，干的又是传媒事业，只会顺从舆论，从来不与舆论相背。” “问题在于，人心与舆论，是可以引导的。” 白叶笑道：“陈老板，你不必急于反对，先听我陈述一下，这个设计方案的理念。如果你听完了，还坚持觉得这个方案不行，那该怎么办，我随你。” “行，你说吧。” 陈侃冷静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巧舌如簧，口吐莲花。” “这莲花，可不是吐出来的。” 白叶轻笑道：“要知道，莲花在佛门教义之中，可是蕴含了丰富的内涵。佛经有云，十方诸佛，同生于淤泥之浊，三身证觉，俱坐于莲台之上。” “所以西方极乐净土，又素有莲花国之称，佛教的庙宇，又称为莲刹。” 白叶娓娓而谈：“你也看到了，我设计的这个大莲花池，静谧圣洁，就是在体现佛家步步生莲的本意……” “至于在莲花池的包围中慢慢拾阶而下，进入到地下的佛堂，其实就是一个洗涤心灵的过程，也是重回佛教原点之意。” “毕竟世间所有的人，基本上是通过这样一个，从地表走向地下的黑暗通道，就像是我们回到一个封闭的内在空间，思考人性然后回归内心的过程。” “人总是要在最低落、最黑暗的时候，才会有超脱生死的顿悟。” “这就是佛说的，诸行无常！” 白叶微笑道：“福生大师，我这个解释，有疏漏吗？” “善。” 福生大师合手行礼，也有几分激颤：“白施主，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完成这个构想，老僧必竭尽全力要助。 言下之意，就算抛开陈侃，也要实行。 这潜台词，也让陈侃心里不是滋味，明明是他先的…… 复杂的心情，让他转头看向彭拜：“老彭，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单纯从建筑的角度，符合力学、工程学、结构学定律吗？” “这是清水混凝土结构，大概四五百平方的地下空间。” 彭拜毫不犹豫道：“规模不大，构造又不复杂。只要找个靠谱的工程队，最多三四个月，就可以顺利完工。” 陈侃沉默了，其他人也没催促，安静地喝茶。 过了几分钟，他才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显然，这是软化的态度。不过他也知道，白叶费心琢磨方案，又说服了福生大师，肯定有所求，所以他打算先听条件，再作最终决定。 第103章 有悟性 长长的车队，轻快在路上行驶。在一辆豪华的车厢内，陈侃叼着一根雪茄，也没有点燃，只是含在口中，咬牙切齿。 咔嚓，咔嚓…… 咬了几下，陈侃还觉得不解气，直接摘下雪茄，揉成了一团，扔进边上的垃圾篓中，然后转头道：“老彭，图纸看半天了，还没看够么？” 哗啦！ 彭拜抖了抖图纸，继续研究下去。 这专注的样子，也让陈侃惊异：“我承认，这个设计方案，确实有几分门道。不过也不至于让你这样的大建筑师，这么的沉迷吧。” “你不懂。” 彭拜终于收起了图纸，轻叹道：“这小子，真是不断给我惊喜意外啊。我也没有料到，他居然自学了建筑设计，关键是还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谁都可以有，但是有些人的想法，不切实际，不着边际，没有任何价值。有的人却可以把想法，转化成现实。” 彭拜卷起了图纸，在掌中轻轻击打，“很显然白叶属于后者，不管他以后的发展怎么样，最起码现在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评价这么高？” 陈侃瞥眼道：“你不怕他是昙花一现？” “其他人或许有这样的担心，但是白叶嘛。”彭拜笑了，指着图纸道：“你知道我在建筑设计图中，看到了什么吗？” “不就是建筑的方案吗，还能有什么？”陈侃皱眉道。 “我看到了风格。” 彭拜认真道：“他的艺术风格，与建筑的设计，可谓是一脉相承。” “咦？” 陈侃惊讶。 其实对于白叶，又懂绘画，又能雕刻，又学了建筑，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有艺术行业中，类似白叶这样的“全才”，也不在少数。 当然了，往往这些全才，由于精力的分散，很难在某个领域中有所成就。 但是在全才之中，也有一些惊艳绝伦的天才人物，他们对艺术有自己的理解，进而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 这种风格，始终贯穿不同的领域，所以每个领域中，都可以脱颖而出。 白叶也是这种人吗？ 陈侃怀疑，他夺过了图纸，展开反复打量，迷惑不解：“这设计方案，也就这样子呀，能看出什么风格？” “抽象几何，极简主义。” 彭拜直接解释道：“这是他创作雕塑的理念，没有想到他又把这个理念，运用在建筑设计之中。” “嗯。” 陈侃目光一凝，他到底还有几分专业素养。 在彭拜的提醒下，他立刻注意到了，设计图纸中的意象。 或者说建筑的模型，就是按照几何线条打造，椭圆状的莲花池，以及带着弧度的通道，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只是陈侃心里通透了，嘴上却不承认，“我管他什么风格不风格，反正建筑造出来了，效果让我不满意，根据对赌的协议，他要欠我几千万。” 彭拜笑道：“我觉得你会输，再免费帮他盖大宅子。” “哼，我说他这么积极，敢情想空手套白狼。”陈侃十分不满。“ 彭拜帮忙说好话：“也不算空手，好歹投资八百万呢。” “但是他想造的住宅，至少要花两三千万。这钱他没有，算计到我头上来啦。”陈侃吹胡子瞪眼道：“好大的狗胆。” “这叫聪明。”彭拜眼中充满笑意。 陈侃哼声，忽然道：“你这么欣赏他，干嘛不把中海之巅顶楼的装修方案，交给他来设计。” “这……” 彭拜一愣，然后迟疑道：“建筑设计与室内设计，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与他的团队，就是这样。建筑的外观、内部构造、各种消防、环保细节，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但是到了顶楼的装修布局环节，就有几分欠缺。 几十个方案，已经很完善了，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这也是彭拜，迟迟不拍板的原因。 他是完美主义者。 “就算有区别，本质上也差不多。” 陈侃笑道：“难道你不想掂量一下他的成分，到底是一时来了灵感超水平发挥，还是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前者不说了，如果是后者……” 陈侃意味深长道：“备选转正的几率，还是蛮大的。” 笃笃。 彭拜沉思，指尖敲打车门扶手。 车子疾驰，逐渐融入川流不息的城市，夕阳的余辉，映红了天空。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白叶带着疑惑的心情，来到了中海之巅大楼。他驾轻就熟，抵达88层，再在前台妹子的引领下，进入彭拜的办公室。 “院长。” 他才打招呼，就听见彭拜说道：“白叶，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网络上，那么多人不依不饶攻击你？另外又为什么，陈侃费心想招揽你？” “还有就是……为什么十几年前的往事，还有人挖出来算旧账，以至于东兴画廊的老板李东兴，直接入狱十年。” 彭拜慢声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些事情都有内在联系。” “呃？” 白叶愣住了，呆了一呆。 旋即，他心潮起伏，冷静问道：“什么条件？” “啪！” 彭拜笑了，甩出一叠比字典还厚的文件，示意道：“喏，这是中海之巅顶层的装修方案，我否决掉的方案……现在的你，需要设计一个，让我满意的方案，再把顶层装修好了，我就给你答案。” 白叶抓起文件，随意翻看了几页，然后抬起头，认真问道：“有设计费吗？” 他可不想替人免费打工。 “……” 彭拜沉默片刻，才没好气道：“有，新人行情，造价的百分之三。” “了解！” 白叶心满意足，继续观看资料。 彭拜慢条斯理喝茶，但是茶水才喝了半杯，就见白叶抬头，抽出了几页资料，疑惑道：“院长，这个方案，好像挺好啊，干嘛否决了。” 彭拜看过去，眼中顿时浮现一抹赞许之意。这个方案确实不错，之前他也一度想要拍板决定，采纳这个方案。 在一堆文件资料中，白叶能挑选出这个方案，说明他眼力不差。 彭拜笑道：“你先说一下，看了一堆方案，有什么收获吧。” “行。” 白叶点头道：“我看了一堆资料，对院长你的想法，也有大概的了解。你把整栋大楼，视为垂直的城市，每一层空间，都有自己的定位。” “或是生活，或是娱乐，或是工作。” “当然，还有文化职能。” 白叶一针见血道：“尽管大楼一层二层，也有剧场、音乐厅，可以让人欣赏戏曲节目、音乐剧之类。但是这样还是有些单薄，还需要在顶层空间，赋予文化寓意，这样才可以首尾相接，形成一个紧密的链环。” “可以说，顶层空间的布局，也算是大楼的点睛之笔。” 白叶滔滔不绝道：“因为大楼的顶层，绝对是观光的圣地。普通人可以不看话剧，不听音乐，但是进入大楼，肯定会到顶层，眺望整个中海的情况。” “中海之巅的精髓，就在于顶楼。” 白叶笑道：“所以院长，才会这么重视它的装修布局，精益求精。” “对。” 彭拜笑了：“所以我为什么淘汰这个方案，你心里有数了吗？” “……” 白叶把几页纸展开，其中一页纸上，呈现出来的效果，是一口华丽的大钟，悬挂在楼顶空间的正中。在大吊钟的附近，自然有许多装饰点缀、衬托。 单纯看效果的渲染，这是非常典雅的布局。 为什么否决了呢？ 白叶皱眉，沉吟了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是为了……避讳？” 彭拜惊诧了，展颜道：“有悟性！” 第104章 天空未留痕迹，鸟儿却已飞过！ 文化寓意，避讳…… 其中的内涵，一目了然。没办法，谁叫大吊钟，与终是谐音呢。所以在民间的习俗中，送礼物的时候送钟是大忌讳。顺理成章，在大楼顶上安大吊钟，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叶摇头，无奈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方案。” “文化的意蕴不足。” 彭拜平静道：“一些极端的人看了，很容易小题大做。尽管我不在乎，但是上级部门觉得还是不要惹麻烦为妙。” “官僚。” 白叶撇嘴，又继续看资料。 看了大半小时，总算是把几十份失败的方案，全部翻阅了一遍。可以说，成功的方案，基本有闪光点。失败的方案嘛，就各有各的缺陷啦。 白叶沉默下来，进入思考状态。 “你可以拿资料回去。” 彭拜提醒道：“多琢磨几天，有灵感了，做好了方案，再拿来。” “……不用。” 白叶猛然抬头，目光灼灼：“事实上，我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彭拜一怔，有几分意外。 这么快？ 不过当他听完了白叶的讲述之后，他顿时失神了。 这个方案，好像……可以啊。 彭拜不是很确定，但是在内心中，又觉得顶层的设计，就该是这样。所以一时之间，他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院长，你觉得这样行吗？”白叶问道：“或者有什么疏漏，需要弥补的地方？” “……” 彭拜沉吟了片刻，忽然拍案道：“就这么办吧，你负责统筹、监督、实施。我让其他人配合你，一起完善。” 说话之间，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准备传达此事。 另外他也承认，自己有点嫉妒了。才多长时间呀，就拿出一个颇有创意，至少让他挑不出刺来的方案。这样的天赋，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他当年也可以的……奈何，上了年纪。 不对，不对，他还年轻，正值壮年。 彭拜摸了摸，有点儿后挪的发际线，他才五十，不算老。 在这种成熟的年纪，对事情难免要深思熟虑。 不像年轻人，啥事一拍脑袋就…… 算了，编不下去啦。 彭拜走到外面，宣布了这件事情，然后不顾一片哗然、惊诧的员工，直接离开了公司，去锻炼、保健、养生了。 总而言之，白叶正式接手了顶层装修的工程。 不仅如此，他还要负责，荒山佛堂的修建工作。所以在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在两地奔波，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他后悔了，不该高估了自己，同时兼顾两件事情。 搞得现在，他恨不能一刀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留在文村当监工，另外一半在中海之巅指手画脚…… 时光荏苒，弹指流逝。 白叶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反正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日三餐如猪食，干得比驴子还苦累。 赚钱不易，生活太难了…… 好不容易，两边的工程，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剩下一些收尾的活，也不需要白叶劳心费力，他直接回家躺了一天两夜。 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拍醒了。 “……干嘛？” 白叶睁开了惺忪的眼睛，睡眠未足的模样。 再看时间，清晨六点左右。他顿时暴走了，咬牙切齿低吼：“曹象，要干架吗？给我一个理由！” “体育馆，八点揭牌。” 曹象淡定冷静道：“你洗漱换衣服，吃个早餐，还来得及。” “啊？” 白叶懵了懵，才着急了：“那雕塑……” “陈大器负责安装好了。” 曹象鄙视道：“等你，早凉凉啦。” “还好，还好。” 白叶安心了，爬起来挥手道：“你出去等我，我洗个澡。” 在白叶洗漱完毕，吃着早餐赶路的时候。 中海这个大城市，也开始从沉寂慢慢复苏起来。出行的车辆、行人，慢慢“填”满了一条条空旷的街道。 一间间店铺，也相继开门营业。喧嚣、热浪，开始在空中弥漫。 转眼七点钟，大量的上班族，也不情愿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带着麻木的表情，仿佛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公交站、地铁站出没。 王小二就是其中一员。 他戴着大框眼镜，穿着花格衫，牛仔裤，运动鞋。身后背着黑色双肩包，神情呆滞抓着地铁上的拉环。 冷不防，地铁到站，一个晃动。 一个妙龄少女，扑进了他的怀中，香风吹拂，如小鹿乱撞。王小二顿时皱眉，一脸嫌弃的表情，不等少女开口，他就赶紧退开几步，害怕碰瓷。 等车厢门开，他更是赶紧走了，唯恐少女缠绕不清。 上楼梯，刷卡出关。 在地铁口出来，再走几分钟，就是他工作的写字楼。 他按照以往的习惯，才想快步走到附近的林荫小道慢行。但是才走了几步，一抹耀眼的金色光芒，隐约在他眼前闪过。 “那是什么？” 王小二愣了愣，止步抬头。 乍看一眼，哇！ 好亮！ 他呆住了，只见在附近半空中，多了一根金光闪闪的东西。那是略有几分弧度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刺目的光芒，非常醒目。 那是什么？ 王小二迷惑了，他记性很好的，记得在昨天那个方向应该没东西才对。怎么一夜之间，就有了新的变化？ 他好奇了，忍不住调转了方向，轻快走了过去。 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他看到了东西的全貌，顿时有几分恍然。 “体育馆。” 王小二微眯着眼睛，有点儿意外：“已经建好了呀。”他再不关心时事，也知道那边的建筑是体育馆，已经修建了两三年，现在终于完工了吗。 与之前杂乱的工地相比，已经修建完成的体育馆，看起来…… 王小二打量，脑中只有几个词汇。 漂亮，大气，壮观。 整个体育馆，分成几栋建筑组成，其中的主体建筑，站在他现在的角度观看，就好像一只振动着翅膀，似飞非飞的鸟。 建筑顶上，一根根栋梁支架，相互交错结构，犹如一片片羽毛。 在边缘的支架上，还染上了青红蓝紫颜色。 一眼望去，色彩斑斓，也让飞鸟的形态，愈加的形象。 当然王小二最关注的，无疑是体育馆主体建筑前方，宽阔的广场中间，矗立了一根长达三十米的东西。 那玩意应该是雕塑吧？ 王小二不是很懂，反正他凝神望去，也搞不清楚，那一根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看到了流畅的弯曲弧度，以及浑圆的曲面，在闪耀金灿灿的光亮。 看起来，像是一支金笔。 嗯…… 弯的笔。 锥形，上端尖，下端束腰，还有基石底座。 在王小二自己不知觉的情况下，他观望了好久才忽然回神，然后发现广场之中，已经汇聚了很多人。 那些人就集中在雕塑下面，仰着脑袋观望。 “咔嚓！” 鬼使神差的，王小二掏出了手机，抓拍了一张照片，才匆匆忙忙一路小跑，在八点钟之前抵达公司，打卡签到。 他的办公区域，恰好就在窗边，透着窗口也隐约可以看到体育馆广场的场景。 人好像更多了…… 王小二打开电脑，有些心不在焉。 他忍不住转头，默默关注体育馆的动静。他看到了一辆辆车子驶入了体育馆，然后又看到了礼花冲天，礼炮鸣响的声音。 另外还有各种热闹的声响，仿佛是在庆祝些什么。 只是这些动静，他都没兴趣关注。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广场的雕塑上。那条弯曲闪光的形体，让他心神摇曳，目光总是不自觉瞟过去，无心工作。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他也顾不上吃饭，而是第一时间，打开了当地的论坛，查找今天的新闻报道。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与体育馆相关的资讯。 什么体育馆揭牌，多少官员参加仪式，发表了重要讲话什么的，他直接忽略过去。 他飞快拖动鼠标，忽然停了下来，一个标题映入眼帘。 “天空未留痕迹，鸟儿却已飞过！” 第105章 初衷 在王小二专注阅读文章的时候，业界早已经沸沸扬扬。一张张照片，发布在各个专业的网站、论坛上，业内人士自然看在眼中。 造型奇怪，又十分夺目的雕塑，自然引发了热议。 事实上，体育馆的造型，与之前宣传的有区别，这也让业界人士觉得奇怪。毕竟看体育馆的形态，可不是当初宣传的几何造型，而是颇为壮观的飞鸟意象。 这也算是一种惊喜。 问题在于，业界人士稍微惊讶之后，也没引发什么波澜。原因很简单，这体育馆毕竟是出自彭拜的手笔。 在大家印象中，彭拜设计的建筑，就该有这样的景象。 盛名之下，正常发挥就该有这样的水平。 达不到水准，才算是新闻。所以大家随便谈论几句，就直接忽略过去。相比之下，他们更关注，白叶的雕塑。 这雕塑，保密半年啦。尽管一些人，早就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雕塑的具体形态。但是当雕塑树立在体育馆广场之后，也依然让他们惊叹。 毕竟大型的雕塑，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它要与周围的环境配合，讲究浑然一体，避免格格不入。毫无疑问，白叶设计的雕塑，办到了这一点。 “空中之鸟么！” 揭牌仪式结束了，大部队随着官员离开，但是却也有一些人选择留下来。 他们或是近看，或是远观，打量着广场中间的巨大雕塑。 一根羽毛笔似的东西，矗立在他们的眼前。东西通体光滑，充满了弧度。表面不知道是鎏金，还是镀铜，反正金灿灿的，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很捧，不是吗？” 广场边上，白叶坐在台阶上，望着空中之鸟，脸上带着点笑容。 “切，自我炫耀。” 旁边是陈大器，他撇着嘴说着违心话。 实际上，他也有几分成就感，因为…… “这雕塑，也有你的功劳。”白叶笑眯眯道：“这段时间来，辛苦你了。” “知道就好，少说空话，不如涨工资。”陈大器哼声道，傲骄。 “涨工资肯定是不会涨工资的。” 白叶毫不犹豫否决，然后笑着说道：“不过分成的比例，倒是可以提高一些。回头你去找曹象，重新签合同。” “资本家。”陈大器抱手道。 白叶嘿嘿笑着，冷不防有人叫他。 “白叶……” 一个中年人走来，他四十岁左右，衣服普通，但是干净整齐。脸上挂着眼镜，发型比较斯文，有几分亲和力。 只是…… 白叶抬头看了眼，很陌生啊。 或许是看出白叶的迷惑，那个中年人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美术家》杂志记者，现在方便采访你几句吗？” 他递上记者证，十分正式。 “哦。” 白叶释然，也有些迟疑：“你想采访什么内容？” 中年人笑了，解释道：“你放心，就是关于雕塑创作的一些思路。我负责的是文艺版块，可不是社会八卦新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乱打听隐私。如果有一些问题，你不想回答，也可以直接拒绝。” 白叶想了想，点头道：“行，你问吧。” 中年人闻声，立即掏出了录音笔，微笑道：“雕塑的名称，是空中之鸟吧。关于这个雕塑作品，你为什么要塑造成这个形态，是想借此表达什么艺术情感吗？” 这个问题，有些高度呀。 白叶一听，忍不住看了眼中年人。 他现在可以确定，对方真是专业记者，绝对不是八卦狗仔。 有了这样的觉悟，白叶也随之端正的了态度，认真考虑了片刻，才小心措辞道：“众所周知，雕塑是‘存在’的艺术……” 存在两字，他刻意加重了读音，同时注意观察中年人，怕对方听不懂。 一瞬间，中年人眼睛一亮，打断道：“存在两字，何解？” “怎么说呢？” 白叶沉吟，解释道：“在我看来，不同的艺术，它的基本精神，各不相同。比如说音乐艺术精神，应该是感知。绘画书法艺术精神，就在于变化……” “雕塑艺术的精神，肯定是存在。” 白叶娓娓而谈：“因为雕塑先是存在了，让人看得见，才会展开联想。”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几百年前。在几百年以前，雕塑还属于形象的艺术，不管是什么样形式的作品，都有具体的形体，让人一目了然，不需要思考。” “但是到了现代，雕塑的艺术形体，已经不仅只是包涵具象而已，也有抽象的艺术。” “这是一种进步，社会发的发展，导致美学的进化。” 白叶认真讲述：“我把雕塑塑造成这样的形态，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也不是想标新立异。主要是想通过作品，探讨雕塑的理性与感性的艺术精神。” “怎么说？”中年人的表情，也十分的严肃。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白叶当他明白了，所以继续说道：“以空中之鸟为例，如果事先不知道这件作品的名称，普通人看了，从理性的角度出发，绝对觉得这件雕塑莫名其妙，理解不了它的内涵。” “嗯……有道理。” 中年人想了想，再看了眼雕塑，也随之点头赞同。 “可是呢，一旦让他们知道，这件作品的名称，结果却截然不同啦。” 白叶微笑道：“空中之鸟，这个名字，其实就是一种形象的暗示。普通人看了，自然而然产生联想，这就是感性的认知。” “很对。” 中年人深以为然。 他就是这样，在知道了雕塑的名称之后，再看旁边的金属雕塑，越看越觉得雕塑就像是飞鸟在空中掠过，飘落下来一根羽毛。 特别是雕塑的尖端，圆润的弧线，就仿佛飞鸟掠过，在空中留下的无形痕迹。 明明是静态的雕塑，他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动感。就是这强烈的意象，才促使他堂堂杂志总编，“屈尊纡贵”来亲自采访白叶。 事实证明，白叶也没有让他失望，很专业的阐述自己的创造理念。 “雕塑艺术的全部奥妙，无非就是在于形象与形体。” 白叶解析道：“在我看来，形象就是写实。形体可以写实，也可以抽象。所以对雕塑家来说，形体可谓是创作的目标与终点。” “怎么去塑造形体，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付出艰辛的努力。不是普通人想像是中的，随便捏造一个乱七八糟的形象，再取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就可以受到高度评价。” “雕塑的艺术，没有那么简单。” “或者说，但凡有追求的雕塑家，从来不敢随意糊弄人。一些形体简单明了，结构单调的作品，无不经过反复的推敲，保留最纯粹的精髓。” “这个过程，就像是剥开果皮，切除果肉，提取果核。” 白叶慢声道：“很多人看到了果核，肯定是觉得果核就是果核，没什么意义，不以为然。但是也有一些人，看到了果核，立马展开了联想，脑海中勾勒出果农种树，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开花结果，摘果剥皮等一系列行为。” “一百多个人之中，只要有一两个人，有了这样的联想，就是一种成功。” 白叶笑容灿烂：“这就是我创作空中之鸟的初衷。” “……明白了。”中年人收起了录音笔，深深看了白叶一眼，仿佛要把他彻底记住一般，然后礼貌告辞而去。 等他走远了，旁边的陈大器，表情微妙道：“白叶，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废话。” 白叶起身，拍手：“当然是……骗他的啦。” “哼。” 陈大器皱眉，格外的不爽，他又浪费感情了。 白叶回头，轻笑道：“不过有一点却是真的……作品制作出来之后，别人是什么想法，有什么感悟，就与作者无关啦。” 第106章 火出圈了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反正作品完成之后，观众看了是什么想法，怎么理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啦。 白叶懒得理会，过了片刻之后，确定没自己什么事，他就招呼陈大器离开。 两人走了，却有许多人涌来。 一些人是附近的群众，过来看新鲜热闹的。当然其中也一些听到了消息的雕塑家，立即赶了过来，一睹究竟。 当他们看见了空中之鸟之后，顿时沉默了起来。 就像当初，专家组看到了方案，立即产生惊艳之感一样。这些雕塑家也是专业的，在看到了实物之后，也自然明白其中的意韵。 将抽象与极简，融合得这么完美的作品，确实非常罕见。 仅凭这一件作品，雕塑行业中必有白叶一席之地。一帮人沉默了，也没人嘴硬，非要在鸡蛋里挑骨头，把雕塑贬得一文不值。 东西好不好，大家心里有数，无缘无故的贬低，要么是无知，要么是没有器量。 所以他们不发表评论，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了。 相比之下，普通人就没那么多心思。他们来到体育馆，在参观游览之后，就是各种合影，上传朋友圈。 最佳拍照地点，自然是广场雕塑。 空中之鸟…… 这雕塑其实很有魔性。 不知道名字之前，多数人不明白，为什么在广场中间，矗立一根怪异的柱子，有把手，还有尖端，像是兵器。 但是在知道了雕塑的名称之后，立即有人感受到了其中的深意。 “空中之鸟，这是羽毛吗？” “挺有趣的……” “好像在不同的角度观看，感觉都有所不同。” “好看。” 普通人觉得不错，合影走人完事。 但是也有一些比较文艺的青年男女，却忍不住借此抒发情感。 一篇篇美文，立即成型。 “天空未留痕迹，鸟儿却已飞过。” “当你看到鸟的时候，你不会去想它的羽毛不是吗？你会想到它的速度，想到透过天空看到它那飘逸的，闪着光的掠影……” “如果我是雕塑家，做了鸟儿的翅膀、眼睛和爪喙，给它一个现实的模式或形状，我就会妨碍它的运动……” “然而……” “我只要它的灵魂一闪而过。” …… “呸！” “无病呻吟！” “一帮文青，懂什么雕塑。” 在文章的下面，自然有人表示不屑。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纷纷赞赏，予以好评。包括坐在办公室中，中午休息吃着泡面的王小二，也忍不住在美文下方，写了一篇长评。 “当鸟飞翔，最美的形态，就是它在空中掠过的痕迹。” “一只鸟具体长什么样子，那只是标本。当它动起来的时候，才是自然。” “如何用雕塑这个静止的形式，捕捉动态的自然？” “飞鸟掠空，一闪而过，什么也没留下。印在人们脑海中的，就是它们灵魂的痕迹。” “这也是雕塑家，对自然的信仰和崇敬。” “……” 人与自然。 天人合一。 这是永恒的话题。 问题在于…… 一帮雕塑家面面相觑，空中之鸟的立意，有这么高大上吗？ 明明只是比较抽象简练的东西啊，从造型上来看，确实很像是羽毛，然后再从羽毛的确可以联想到飞鸟。可是从飞鸟，怎么又扯到自然与信仰上啦？ 很莫名其妙！ 业界人士不懂，但是过了几天之后，他们忽然发现网络上关于体育馆广场的雕塑的热度，居然没有消散的迹象，甚至于还成为了网红打卡的圣地。 为什么呢？ 大家搞不明白。 因为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雕塑这种东西，再怎么有名气，最多是在圈子中有影响力。出了圈子，普通人一般不会关注。 就算一些非常出名，成为了旅游景点的雕塑，那也是由于多年的积累沉淀，被时间赋予了极高的人文价值，才为普通人所熟知。 但是空中之鸟，一座新建的雕塑，应该没有附加值才对。 凭什么吸引大众关注呢？ 想不通啊。 一些雕塑家，在私下研究，想破解其中的奥妙。如果自己能够掌握其中的规律，是不是也可以复制一二？ 带着这种心思，有人专门去广场，开展了详细的调查。 两天之后，这人把调查结果，发布到论坛中。 业界人士纷纷点击观看。 然后，无语了。 调查是以视频形式展开，类似于街头访问。经过剪辑之后，一个个镜头闪过，出现了一个个身影。有男，有女，有中年，有小孩。 两三百人，面对镜头的时候，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羞涩躲开，有人矜持而笑，有人落落大方，有人主动激情。 总而言之，采访很全面，内容很详实。 访问的问题，也十分的简单，就三个问题。一是你从哪里知道这个雕塑。二是为什么过来参观。三是觉得雕塑怎么样？ 类似这样的提问，众人的答案应该千奇百怪才对。 可是让业界人士震惊的是，这些人的回答竟然大同小异。 “哪里知道……朋友圈啊。” “朋友安利的……” “为什么来……他（她）非要拉我来。” “我认识这个雕塑家。” “这是白叶的作品，我肯定要来看看。” “我知道有个画家叫白叶，又听说雕塑的创造者叫白叶，所以来看下。” “白叶……” “……” 一张张面孔飞掠，在一个个人口中，反复提到了一个名字。循环几分钟，如魔音贯耳，让业界人士骇然，也让他们忽略了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哪怕在视频结束之后，白叶这个名字，还在他们的脑海中徘徊。 这个时候，除了个别极少数人，怀疑视频的真实性以外。其他大多数人，心中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为什么雕塑火了，热度几天不散。 原因就在于，白叶的名气，不仅局限于圈内了。 通俗的说，就是他……出圈啦。这是许多雕塑家，毕生的追求。 比如说在原时空，有许多在业界声名显赫的雕塑家，但是告诉普通人，人家一脸懵逼，表示从来没听说过。只有提到米开朗基罗、罗丹，普通人才连连点头，表示知道这两个人。 这就是出圈。 古往今来多少雕塑家，能火出圈的才那么几个。 看现在的情况，白叶居然也有这样的趋势…… 不，不是趋势了，而是事实。 这多么让人……憎恨！ 凭什么啊？ 这也是白叶自己的疑问。 莫名其妙的，他怎么多了一堆拥趸。 难道是长得太帅的缘故？ “素描装饰画。” 虽然曹象看不惯白叶的得瑟，不过还是解开了谜题：“小半年来，《牛的变形过程》，这一幅装饰画，已经在市场上广泛流传。” “一般人或许不会注意，这画的作者是谁。但是中海这个地方，小资文青比较多，他们比较关注作品的幕后故事，自然也知道了呢。” “再加上昆县沈庄届的需求，在地方的推动下，各种宣传硬广软文铺天盖地。你的作品双桥油画，也是推广的重点之一。” “小资文青，就喜欢这个调调，对你的印象，更深刻啦。在不知不觉之中，你的人气慢慢地积累，现在忽然小爆一把，也算正常。” 曹象分析道：“这种状况，最多维持一周，就恢复如初。” “这样也可以了。” 白叶心满意足道：“不过我觉得吧，作品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肯定是因为我长得比较英俊，才吸引大众的关注。哎，其实我更希望，他们多关注我的作品，而不是肤浅的在意我的容颜。” “……” 曹象紧了紧拳头，他勉力忍住了，才开口道：“过几天中海之巅竣工典礼，彭院长让你盛装出席，别迟到了……” 第107章 人贵取其一 中海之巅，三年规划，施工了八年，才最终完成。加上前期的计划、筹备，林林总总的时间叠加起来，愈时十几年的工程，也算是一代人的青春啦。 所谓的竣工典礼，实际上全称应该是…… 建设者荣誉墙揭幕仪式！ 在这一天，修建大楼的施工方代表，还有大大小小的官方人员，以及社会各界人士，包括热心群众在内的，数千人汇聚在大楼底下。 数百安保人员，努力维持秩序，也抵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好热闹啊。” 当白叶与曹象，来到附近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黑压压的人头。地下停车场，几乎爆满。转了几分钟，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 把车停好，两人才通过地下电梯，直接抵达会场。出示请柬之后，安保人员也没阻拦，让他们畅通无阻，走进了大厅。 会场内部，相对来说，人比较少。 就是记者比较多，在固定的几个角落中，基本是摆弄着机械的媒体人员。 在大厅正前方，椅靠墙壁位置，已经搭建了一个平台。红毯铺地，红布挂墙，就等举行揭幕仪式啦。 只不过没到良辰吉时，重要嘉宾之类的大人物，应该在休息室中，等待登场。 不过白叶环视，也在大厅之中，发现了一些熟悉面孔。当下，他举步走过去，打算与那些人聊天，问候一声。 然而他步伐一动，旁边就有亮光闪耀。 咔嚓，咔嚓。 闪光灯交错，映照在他的身上。 一瞬间，他仿佛成为了焦点，引得众人侧目。 “这是谁？” “……白叶。” “他啊！” 窃窃私语，眼神瞟瞥。 这让白叶感觉不对，步伐慢了几分。他微微偏头，嘴唇不动，以“腹语”小声询问：“曹象，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还是衣服穿错了？” “……你没问题。” 曹象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或许你没察觉，但是在中海……你大小也算是颇有名气。他们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在看名人而已。” “咦？” 白叶一怔，旋即笑了：“原来是在仰慕我的风采呀，早说嘛。” 他不自觉挺胸，步伐快了几分。 片刻，他笑容灿烂，亲切叫唤：“邓院长，好久不见。” 两个月……嗯，或者三个月，没见过了。毕竟他有工作，邓少英也要上课，彼此都不是闲人，也没碰面的机会。 不过白叶觉得，他与邓少英哪怕不是什么忘年交，也算是君子不交，再不济也有一段伯乐识千里马的师生之谊。 说白了就是，大家有感情基础的…… 但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邓少英却直接撇过头，重重的一哼。 这是在表达不屑，还是在表达不满。 白叶愣了一愣，错愕道：“邓院长，是我啊，白叶。” 邓少英斜睨：“白画家嘛，我当然知道。双桥油画很火，都卖到南山艺术街了，连美院油画系的学生，也没少讨论独木桥、拱桥、石桥、阳关大道……” “呃！” 白叶听出来了，这是在埋怨他“不务正业”啊。 知道了根源，自然可以对症下药。 当下，白叶笑嘻嘻道：“院长，这不怪我，主要是盛情难却，抹不开朋友的情面。人家求我画幅画，我要是推托了，朋友表面不说什么，私下肯定骂我飘了，得志就猖狂。” “哼。” 邓少英脸色稍霁，总算以正眼看白叶。这解释可以接受，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是他，也有推脱不了的礼尚往来。 尽管如此，邓少英还是忍不住告诫道：“白叶，我知道你有才华，加之年轻精力充沛，灵感如泉涌，有许多想法，这是好事。” “问题在于，想在某个领域，达到巅峰高度，最忌讳分心兼顾。所以你不要为一时的虚名迷惑了，要牢记专一求精的道理。” 邓少英语重心长道：“人贵取其一，至精、至专、至纯，大道成矣。” “嗯，明白了。” 白叶认真点头，看不出有半点敷衍。 反正他自始至终，目标都非常明确、专一，一心赚钱。 邓少英欣然笑道：“不过我也听说了，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中海之巅，也就是这大楼顶层的忙碌，好像观光厅的布局，还有雕塑，是你一手操办的？” “没有，没有。” 白叶摆手，谦虚道：“彭院长的团队，也没少帮我的忙。” “这是必然的。” 邓少英说道：“毕竟大型的雕塑，独自完成的话，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时间，所以聘请助手、组成团队，这是大趋势。” “只要设计的核心，创作的理念，以及对艺术的认识，属于自己独有的东西，那么有没有别人参与，都是旁枝末节，无关紧要。” 邓少英提点道：“这是行业公认的规则。” 聊了几句，他展颜而笑：“总而言之，我也很期待你在顶层的雕塑作品，到底是什么。之前询问彭拜，他神神秘秘的，笑而不语。” “要不要我透露？”白叶也在笑。 “不。” 邓少英拒绝了：“不差这点时间，待会我亲自上去看。” “随您高兴。” 白叶耸肩，就在这时，有人叫唤他的名字。 却是吉时到，仪式开始了。 平台上，工程队的代表，一行十几个人，已经站在上面。另外就是设计团队，彭拜带着一帮学生出场，白叶也连忙跟上，与之汇合。 看到他混在人群中，底下一些人惊讶了。 为什么，他也在？ 一时之间，也有几分骚动，窃窃私语之声，又大了几分。 不过随着官员的全场，大家也立即安静下来。表彰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录像、摄像，更是全程跟拍，没有丝毫的遗漏。 大半小时过去，仪式才算是完成。 主持人收尾，然后宣布：“诸位来宾，经历十余载风雨，在上级的关心下，社会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下，大楼主体工程，已经宣告完成。现在有请大家移步顶层观光厅，一同见证中海这座城市的无限风光……” 啪啪啪。 在一些人的引导下，会场掌声如雷。然后大部队转移，簇拥着几个官员，乘坐电梯直达观光厅。在抵达观光厅的一瞬间，一抹神圣的光辉沐浴下来，震撼人心。 第108章 烛龙之眼 可以说，对于观光厅的布局，除了彭拜的设计团队，以及相关的一些官员知根知底以外。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属于初次参观中海之巅的顶层。 在抵达观光厅之前，大部分人心里，没有任何的准备。或者说，他们没琢磨过，观光厅的布局，会营造成什么模样。 也正是这个原因，大家走出了电梯口，步入观光厅的瞬间。 正午时分，阳光倾泻而入，整个宽敞的空间，仿佛染上了金黄色的光华。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圣感，立即充斥在他们心头。 “这是……” 众人眼睛迷离了片刻，才逐渐恢复正常。 这个时候，大家才看清楚了，顶层的空间，比想象中的大。毕竟是三层楼打通，然后形成了一个将近三十米，连通天空的超高空间。 当然，最让大家的惊讶的，却是这超高空间的布局。四方的墙壁，以一根根铜管编织、缠绕，形成了疏密有致，颇有意味的几何图形。 侧边几个巨大的铜柱，好像大树杈开，作为支撑点。 地面的黑色大理石，与这金色满堂的装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金灿灿的感觉，让一些人不禁想到了维也纳金色大厅，神圣的音乐至高殿堂。 不管是空间，还是造型，都无可挑剔。 一个大官欣赏了片刻，忍不住转头道：“彭总工，你来介绍一下，这个观光厅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好的。” 彭拜上前，也有几分感叹：“说起来，这个观光厅的布局，也算是难产。我的团队研究了几个月，设计了几十个方案，最终一一否决。” “难点在哪里？”大官饶有兴趣。 “就是阻尼器的问题。”彭拜介绍道：“中海之巅大楼，我们采取了国内首个自主研制开发的，世界上首个电涡流摆式调谐质量阻尼器，也是国际上首次将电涡流阻尼用于超高层建筑的风阻尼器。” “这是一种为了削减强风下高层晃动的专业工程装置……质量块和吊索构成一个巨型复摆，它与主体结构的共振，能消减大楼晃动。” 专业的解释，大部分人听不明白，但是后面的几句话，他们听懂了。 说白了，就是挡风、扛震的装置。 “总而言之，阻尼器构件庞大，重量逾千吨。” 彭拜叹气道：“所以我们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在保证阻尼器安装固定的同时，又要在它的基础上，对顶层空间进行装饰、美化。” “毕竟观光厅，是要打造成景点的，布局一定要有艺术性。” 其他人听了，深以为然。都说了是观光景点，如果不规划整齐一些，尽是乱糟糟的构件，谁看了也觉得不舒服。 与此同时，大官笑问道：“所以后来，又是什么契机，让你们想到了，把观光厅布置成这个模样？” “不是我们，而是一个人。”彭拜笑了笑，又示意道：“大家看到了吧，观光厅的精髓，就在于正中间的那个雕塑。” 嗯…… 众人目光一转。 事实上，他们早注意到了，那巨大的雕塑。 只不过大官没动，大家也不好离开，独自去观赏。 此时在彭拜的提示下，大官走了过去，大部队也随之随行。走近了，雕塑的整体面貌，也随之映入他们眼帘。 大官惊诧，观赏了片刻，又转了一圈，然后伸手触摸，有点好奇询问：“彭总工，这是什么材料呀？” “玻璃玉。”彭拜连忙回答。 大官点点头，又问道：“所以这雕塑造型是？” 或许他有所揣测，却又不敢肯定。 因为眼前的雕塑，以巨大的玻璃玉，合成了三面，每一面都是圈圈交错、黏合，形成了类似于眼睛的东西。 “烛龙之眼！” 彭拜笑了，然后左右环顾，叫唤道：“白叶，你过来。” 诶？ 一瞬间，许多人惊呼，哗然。 这个场合，这个时刻，叫白叶过来干嘛？ 一些人糊涂了，不过也有一些人心头一跳，也有几分明悟。 这大家伙，可是雕塑啊。 难道说…… “上去吧。” 密集人群上，邓少英嘴角翘起，伸手把白叶推了出去。旁边众人，也下意识地纷纷避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镜头对焦，摄像瞄准。 这样的阵仗，白叶真有几分紧张。不过很快他就坦然了，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也经历了不少大场面。有了经验，他也应付得来。 当他上前之后，彭拜也随之笑道：“部长，这位就是观光厅的设计师，这里的整体布局，以及这玉石雕塑，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大官一看，脸上带笑：“真是年轻有为呀。” “没错，确实有潜力。” 彭拜拍了拍白叶的肩膀，示意道：“白叶，你给部长介绍一下，这观光厅的布局思路，特别是这玉石雕塑，灵感来源哪里，也好好讲述清楚。” 咝！ 人群之中，有人情不自禁，发出嫉妒的抽气声。 此时此刻，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彭拜这是要提携白叶，让他大放光彩。 亲儿子的待遇，不过如此罢了。 凭什么？ 有人眼红了，心中充满了，无能的狂怒。 可惜这场合，没人敢炸刺，再愤懑也要憋着，气不平也要往下吞。 当然了，大多数人对于白叶，认识也比较肤浅。大概知道，这是位艺术家。这么年轻，就负责这么重要的工程设计，真是有才啊。 所以他们感叹，也随之安静了下来，仔细聆听。 白叶也不居功，实话实说：“其实这布局，也不仅是我的功劳。实际上，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多亏了彭院长的团队，帮我补全了细节设计，才有了现在这个观光厅。” “年轻人很谦虚嘛。” 大官轻笑道：“不过据我所知，设计最重要的就是灵感，有了灵感就有大框架、大方向，剩下的细节，慢慢填补即可。” “你为什么想到，要以烛龙之眼，作为观光厅的核心？” 大官有点好奇：“这其中，应该有一定的寓意吧？” “钟山之神，名日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 白叶解释道：“大楼的顶层，已经决定作为观光景点。所以当彭院长让我给顶层设计方案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烛龙……” 第109章 星汉计划 “传说之中，烛龙睁眼就是白天，闭上眼睛就是夜晚。” 白叶娓娓而谈：“就是它这种意象，让我想到了以烛龙之眼为核心，塑造观光厅装饰。原因很十分简单，烛龙属于神话。” “神话的出现，先于哲学，早于宗教，是文明的最初形态。” 白叶慢声说道：“在彭院长的观念中，大楼的顶层需要承载一些文化、文明的功能。我以烛龙之眼为核心，也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存在。” “当然，最主要是我也希望这只巨大的眼睛，矗立在中海的至高点上，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俯瞰着这座城市，时时刻刻记录着城市的变化。” 白叶微笑道：“或许在我们登上大楼巅峰，瞭望四周风光之时。这只时开时闭，似瞑非瞑的眼睛，也在默默注视着我们，观察我们的喜怒哀乐。” “另外还有，春天的烟雨，夏日的艳阳，秋天的流云，冬日的雾露。四季的变化，大自然的规律，也尽收眼底。它却始终如一，岿然不动。” “时间的变化，宇宙的永恒。” “这就是烛龙之眼，蕴含的人文思想。” 在他讲述之际，天空阳光斜照，恰好有一抹光辉，透过了窗口的玻璃，映照在玉石雕塑之上，淡淡的盈光流动，熠熠生辉。 众人沉寂了片刻，大官才赞许道：“想法很好。” 他挥手，以洪亮的声音总结道：“中海这个城市，时刻在变化之中，但是我也相信，它有一点是始终不变的，那就是……繁华昌盛，长治久安。” 大家一怔，旋即热烈的掌声，久久不休。 一些人激动得，手掌都拍红了。 再加上观光厅的布局，本身就有扩音的功效，所以顿时之时，掌声真的好像是雷鸣，在空中回荡，轰隆隆的，声势浩大。 别人是什么想法，大官也管不着，反正他倒是心满意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也顺势结束了视察，在旁人的陪同下走了。 大家一路随行、礼送…… 当车队离开，揭幕仪式也算是圆满成功。 不过其中的余韵反响，却在不经意之间，汹涌、澎湃。 大部分纷纷散去，当然也有人留下来。邓少英左右看了眼，就上前拍着白叶的肩膀道：“人都走了，你踮脚在看什么？” “我找彭院长。”白叶说道。 “别找了，人家去参加庆功宴了。”邓少英笑道：“其实按你的功劳，也可以参加的，就差在资历不行。不过没关系，再努力两年，谁也不能忽视你。” “宴会什么的，我不在乎。” 白叶沉吟了下，就低声道：“主要是彭院长答应过我，如果我设计的观光厅，通过了他的验收，他会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邓少英心中一动。 白叶抬眼，目光灼灼：“东兴画廊垮台，李老板入狱，以及我已经澄清了当年的情况，分明是有人蓄意抹黑、污蔑，但是网络上依旧有人不依不饶，继续拿那些不存在的黑料来攻击我……” “彭院长告诉我，这些事情有内在的联系。” 白叶问道：“邓院长，你知道它们之间的联系是什么吗？” “哦。” 邓少英点头：“我知道啊。” 白叶眼睛亮了，旋即又暗淡下来：“所以……你不会告诉我，对吧？” “哈哈。” 邓少英大笑：“聪明。” “为什么？” 白叶充满了疑惑。 “因为我看好你，不代表我现在就决定支持你，毕竟我还有其他的选择。” 邓少英意味深长道：“所以你要努力了，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在你身上押注了，我肯定给你一票。” 说话之间，他也大笑而去。 白叶一头雾水，下意识追两步，想问个究竟。 但是几步之后，他就慢慢停了下来，眉头轻轻皱起，陷入沉思中。 一会儿，曹象走来，问道：“要回去了吗？” “等等……” 白叶摇头，“等彭拜回来。” 他目光一转，发现围观的人群，已经纷纷涌进了大楼。汇聚的人少了，热闹、喧嚣的声音，也慢慢收敛。 潮水退去，总有一些东西，流露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站在附近的街头，与白叶的目光相撞。那一瞬间对方礼貌微笑，还举手示意了下，应该是跟他打招呼。 白叶错愕了下，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凭着本能，他觉得对方有些眼熟，所以也忍不住轻轻的颔首，算是回应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辆车停在中年人身边，对方再一次挥手，然后就钻入车中。 车子慢慢远去…… 曹象的声音响起：“那是谁，你认识？” “应该见过，有印象。” 白叶想了想，灵光一闪：“哦对了，那个什么美术家……杂志记者。” “美术家？” 曹象有几分发懵。 白叶问道：“你知道这个杂志吗？” 他懒得上网搜查。 “当然有印象。” 曹象沉吟道：“挺有名的杂志，影响力不小。只不过它的总部不在中海呀，在京城。” “京城！” 白叶一怔，随即笑道：“总部在京城，不代表各地方没有分支机构呀。大杂志社想发行天下，肯定要布局地方。” “嗯。” 曹象也赞同。 两人闲聊，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连午餐都是在附近餐馆解决，一直等到下午，才算是看到彭拜返回。 这时候，白叶迫不及待，通过前台约见彭拜。 幸好彭拜，也没有违背承诺的意思，在办公室单独会见白叶。 两个人独处，期间办公室门口紧闭，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聊了什么事情。反正过了大半个小时，白叶才走了出来。 他的表情如常，就是眼神微动，似乎有什么心事。 与曹象汇合之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途中，车上…… 曹象不时瞄向后视镜，观察沉默不语有些反常的白叶。 一路无话，异常的安静。 不过当车子，快要驶进文村的时候，白叶忽然开口问道：“你不好奇，彭拜跟我说了些什么事情吗？” “非常好奇。”曹象很坦然：“只是我知道，你不想说，谁也强迫不了。” “哈哈。” 白叶笑了笑，神情古怪道：“你听说过……星汉计划吗？” 第110章 惊喜还是惊吓 中海之巅，烛龙之眼。 垂直的生活城市，文化生态系统。 当代建筑大师，彭拜…… 几乎是一夜之间，在各大媒体的密集宣传下，这些关键的字眼，立即登上了网络搜索榜，成为了热点新闻。 主流的媒体，针对这栋大楼，还是规划了各种专题报道。 两三天时间，足够让中海之巅的名气享誉全国。没办法呀，投资一百多亿的项目，已经不是中海本地的事情，连国家上层也十分关注。 现在大楼建成了，帮忙推广宣传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各种安排，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把中海之巅，一百多层楼全满填满。 不仅是为了经济利益，也为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 总之这其中，也有一揽子计划。 大力宣传，焦点采访，自然是必要的流程。今天找几个专家，谈一谈大楼的修建史。明天招来几个工程师，聊一聊施工的艰难困苦。 大后天就是歌剧院开放，某某著名戏剧首演，观众欢呼雷动，泪流满面。 总而言之，在连翻轰炸之下，白叶的名气也跟着爆发式增长。 毕竟在宣传大楼的时候，少不了提到观光厅。实事求是，有一说一，观光厅的布局，在白叶提供了设计思路之后，由彭拜的团队弥补完善，其中的空间艺术性，堪称一绝。 毕竟观光厅，也算是首次将功能机械艺术化，匠心独具地把阻尼器，制成具有深刻寓意、集功能和美观性于一体的艺术品。 这是创举，肯定值得大加赞赏。 夸赞的时候，彭拜肯定要主要功臣，但是白叶的功劳，也没人能够忽略。哪怕是顺带提了名字，也足够一些人记在心里了。 更何况，滚动新闻中，在播放大官参观烛龙之眼画面的时候，镜头居然没把白叶剪辑掉，反而给了他几秒钟出镜的机会。 要知道，这是国家级别的新闻，在国家台播出的。 这到底是无意的举动，还是在释放信号呢？ 有心人揣摩，各有心思。 或喜或怒，难以尽述。 不过这时候的白叶，也顾不上身外之事啦。 他现在就呆在村后荒山…… 不对，不应该叫荒山啦。这两个月来，白叶总算是明白了，土豪是怎么搞工程的。本来应该四五个月，才可以完成的工程。 在土豪不惜人力物力的加班下，工期直接缩减了一半。 才两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建筑任务。 剩下的，就是装潢。 一周限制！ 陈侃派来了一百多个手艺精湛的工人，让白叶务必在七天之内，把山中寺院装修完成，以迎接他……以及他的父亲，陈万年的检阅。 到底是吃香喅辣，还是吃糠喝稀，就在此一举啦。 当然，这话是白叶，对工人们说的。 毕竟装修基金，已经转入他的账户，那可是一大笔钱啊。他又不是周扒皮的角色，自然舍得慷他人之慨，在重赏之下，谁不积极以待？ 奖金足够，材料又不缺，工人又努力。 所以根本不需要七天，五天时间就已经完成任务。另外再花几个小时，清洁打扫卫生，让室内一尘不染，光鉴照人。 反复检查，确定没有遗漏之后，白叶信心十足，就等着陈侃一行人到来啦。 两天之后，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进了村子。几十辆豪车，灿烂的金属反光，差点晃花了白叶的眼睛。 乍看之下他就知道，考验的时刻来临。 到底是欠债几千万，还是免费获得一栋豪宅，就看今天啦。 咔嚓，咔嚓。 车门打开，一行人走出了车厢。 砰，砰。 有人撑起了大黑伞，挡在了几个人的头顶。白叶眯着眼睛，看不清楚来人的容貌。不过可以断定，这其中必有……福生大师。 毕竟在人群之中，有几颗圆亮的大光头，很耀眼啊。 山脚下，陈侃小心翼翼搀扶着一个老人，示意道：“爸，就是这里，你还有印象吗？” 老人年过九旬，脸上的皱纹不少，还有点斑痕。 他行动迟缓，浑浊的眼睛，却不时微微闪亮。在打量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充满了感慨：“变了，什么都变了。如果不是远处的几座山峰还有些熟悉，恐怕我都不敢确定，这里就是当年的凤岭！” “毕竟八十年啦。” 福生大师在旁边道：“经济发展，移山填海，十分的正常。不过外界事物，不管再怎么变化，只要人心不易，此心安处，便是故乡。” “嘿。” 陈万年笑了：“当年跟我抢馒头的小萝卜，居然成了一代高僧，还跟我讲起了禅，真是物是人非啊。” 说话之间，他举步朝山上而去。 一边慢行，一边说道：“陈侃，你确定，山上有佛堂？” “……有。” 陈侃点头，对于这一点，他还是确定的。毕竟在施工期间，不管是白叶，还是其他人，也隔三差五的，给他发一些视频、照片。 最起码他可以肯定，工程进展顺利，没有偷工减料的状况。 “我还听说，你跟人打赌了。” 陈万年笑呵呵道：“如果我满意了，他赢你输。要是我不满意，他输你赢。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给我一些好处，我让你稳赢。” “……” 陈侃低头，小声道：“老头子，不要妄想了，烟酒之类的东西，你别指望再碰。” “哼，不孝子，活该你输。” 陈万年气鼓鼓，一步一步走上了山坡。 荒山不高，但是坡度比较长，在蜿蜒的小路，曲折行走了两三百米之后，迎面立着一整块高大厚实的混凝土围墙。 结实的墙体高三米左右，没有任何的修饰，就是单纯的混凝土。水泥面已经干透了，却留下一些斑驳不一的痕迹。 在右边墙体的尽头，隐约有杂草灌木，一片荒凉。 在左边一侧墙壁上，开了一个方形的入口。 乍看之下，陈万年奇怪道：“所以佛堂，就在墙壁的后面？” “你走下去，就知道了。”陈侃低咳了一声，反正他什么也没说，也禁止知情人告诉陈万年真相。所以待会儿，陈万年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他也不确定了。 不过未知，最值得期待，不是吗？ 第111章 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俗话说得好，人老成精。 陈万年就是如此，他瞥了陈侃一眼，轻哼道：“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居心不良。说吧，你是不是挖了什么坑，就等我跳下去。” “……爸，你想太多了。”陈侃肯定不承认，但是也有些惊心父亲的直觉。 当下，他急忙转移话题，催促道：“眼见为实，你有什么怀疑，亲自去验证就是了，又何必冤枉我呢。”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白叶的身影。 那小子去哪了？ 陈侃心中怀疑，难道说那小子没有把握，所以鞋底抹油遛了？在他疑惑之时，陈万年却一脸不屑，顺着墙体的入口，慢步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铺了白色碎石的长径。 长径两边，一边是刚才看到的直线长墙，另外一边则是另外一道弧线状的长墙。 直墙与弯墙，夹着一条指引小路，再也没有其它装饰。 “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夹墙小路，陈万年忍不住吐槽：“这不是在浪费水泥吗？这围墙有什么必要吗？干嘛修成这样，莫名其妙，花里胡哨……” 陈侃解释：“这是几何造型。” “我不懂什么几何，就知道这肯定是在坑钱。” 陈万年鄙视道：“添加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可以增加一些预算，才有中饱私囊的机会。你要是去查账，一查一个准。” 陈侃嗯嗯啊啊应付，也随之绕着夹墙小径，走到了尽头。 一瞬间，一个巨大的莲花池，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水泥筑成的椭圆莲花池，水波平静，青碧色的荷叶，飘浮在水上。 在炎炎烈日下，看到了青翠的绿色，身心确实为之一静。 这时候，陈万年也有几分意外，他环视左右，质问道：“佛堂呢，在哪里？你别告诉我，这个大池堂，就是……” 陈万年忽然不说了，因为走了几步之后，他就看到了，在莲花池的中间，有一条向地下延伸的楼梯台阶。走到正中，向下望去可以看到一片幽暗。 地下是什么？ 陈万年看了眼陈侃，眉头皱了起来，表情逐渐严厉：“你不要告诉我，所谓的佛堂，就在这地底下？” “咳咳。” 陈侃不说话，微微退后两步，让福生大师上。 “陈师兄，请！” 福生大师也没解释，只是温和而笑，轻轻的引手示意。 陈万年看看和尚，再看看儿子，故作恍然状：“你们两个联合起来，要把我埋在里面？行，我就让你们，如愿以偿。” 他抬步而去，踏上了台阶，通道就在眼前。 旁边两个小伙子，连忙过去搀扶。长长的通道，一步一步往下走。沿着楼梯走到底，光线从明到暗，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不过到了底部，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陈万年也惊噫了一声。 因为这时候，他发现了在左侧，也有一条通道。一道地面、墙壁，都铺设了红色木板的弧形通道。在通道之中，也安装了地灯。 现在灯光闪亮，映得通道一片暗红。但红色的光线已经跟外头的世界截然不同。弧形通道看不到尽头，又是一种莫名诱惑，容易勾起人的好奇，让人禁不住想象黑暗的尽头是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通道边上，还立了一个牌子，上书脱鞋进入四字。 “有点意思。”陈万年看了牌子，居然遵守提示，直接踢去了双鞋，再挣脱旁人的搀扶，独自走上通道。 旁人才想追上去，却让陈侃阻止了，无声示意其他人，站在这里等候。 他与福生大师两人，慢慢跟在陈万年身后，感受着这静谧的环境。 窄小的通道，就算有地灯照明，光线也愈加的模糊。当三人以为，要深陷最黑暗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亮光。 而且越走越亮，最终豁然开朗。 以通道的右侧，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殿，红光扑面而来。红彤彤的光华，映照在三人的身上。那么一瞬间，三个人静寂无声，身心受到了触动。 一个森严庄重的佛堂，就出现在他们眼前。纯木质结构，以屏风、框架间断，形成造型独特，十分别致的究竟。 那圆形的大殿，应该是象征了生生世世﹐循环不息的轮回，而大殿的方框屏风则悉数采用传统建筑里的方柱造型。 一尊小型佛像，就供奉在正堂之间。佛像背后却有一轮光圈照射进来，整个空间就此被红光笼罩，恍如佛光四射，令人震撼。 三人心神恍惚，也有几分迷失。 白叶趁机闪了出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递上了香支。 三人接过了香支，轻步走进了佛堂。接下来，礼拜、叩首、上香，一系列的流程，他们驾轻就熟，无比流畅。 上香之后，三人还是没有说话的兴趣，只是在佛堂中静坐。 半晌之后，白叶干咳了下，才想说话。冷不防，三对眼睛投射而来，目光如针扎，落在他身上，让他差点噎气。 “那个……” 白叶眨眼，起身引手道：“在旁边，还有个地方，更合适静坐修禅。” “咦？” 三个人好奇，立即让白叶引路。 从大殿出来，继续沿着通道往前走，就会绕道大殿的后部。 这时候他们就看到，一个巨大的落地大窗框。映亮佛堂的红光，就是在这里斜照进来。窗棂外面就是采光井，光线由此被引入地下，再透过红色的窗棂，化为照亮大殿的佛光。 这操作，堪称绝妙。 三人走过去，背窗盘坐，神色也有几分复杂。 不过他们的心境，也逐渐的安详。几分钟之后，陈侃小心翼翼，把陈万年挽起来。毕竟陈万年年纪大了，盘坐久了对身体也不好…… 站在窗口，默默打量了片刻，陈万年又主动往前走。 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起点，抬头一看在楼梯之上，狭窄的混凝土世界顶上是一片天空，蓝天白云，蔚澄清澈。 隐约之间，几个人似乎有什么感悟。 但是仔细深想，好像又没有什么实际的收获。 或许，这就是禅。 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第112章 开始造势了 沉默了片刻，陈万年忽然问道：“这个佛堂，叫什么名字？” “呃……” 陈侃愣了一愣，立即冲着白叶道：“问你呢。” “水御堂。”白叶回答了。 这名字，也让其他人错愕，有点难以理解。 “什么堂？”陈侃皱眉道：“这是佛堂，顶上莲花池有水，还可以理解。这御字，又该怎解？” 白叶沉默，不说话了。陈侃问他，他问谁去呀。 反正在他记忆中，去日出之国旅游，印象最为深刻，让他觉得惊艳的建筑，就是本福寺的水御堂啦。 好奇之下，他在那里逗留了大半天，把整个水御堂研究透彻，才恋恋不舍离开。 就是那一次旅程，让他看到荒山坑口，产生设计佛堂寺院的时候，第一念头就是把水御堂的建筑结构，完整搬运过来。 当然，大部分主体结构，以及总体的框架，那是直接“借鉴”的。不过其中也有一些装潢上的细节，更符合这个世界的审美元素。 不管怎么说，反正从陈家父子，以及福生大师的反应来看。 他们对于这个佛堂，肯定非常满意。 当下，白叶笑道：“名字什么的，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自己商量决定呀。比如说莲花寺，水顶洞天，佛光普照堂等等，无所谓的呢。” 这个倒是…… 陈侃深以为然，不自觉点头。 与此同时，白叶眼中多了一抹狡黠之色：“所以陈老板，你觉得这个佛堂，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吗？” “……” 陈侃一听，表情有几分微妙。 他自然知道，白叶这是在将他一军呀。说白了，就是在挤兑、暗示他要遵守承诺。对此，他多少有点不爽，但是真让他违心挑剔，恐怕首先就过不了福生大师这一关。 还有他的老父亲陈万年，从走进佛堂之后，那种激动的心态，而后又逐渐平和的神色，无一不说明，陈万年对于佛堂，已经不仅仅是满意啦。 甚至陈侃怀疑，自己的父亲，会不会选择，在佛堂久居。 因为他脑海中，一度产生类似的念头。 这是由于，埋藏在地下的佛堂，实在是太静谧了。人在其中，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喧嚣。盘坐之后，很容易陷入静心的状态，杂念思绪仿佛消失了。 这种安然超脱的感觉，容易让人迷恋。 不过终究还是外界的诱惑，世俗的红尘，比较具有吸引力。所以陈侃很快就摆脱了这种四大皆空，出家成佛的冲动。 他咳了声，含糊其辞道：“你着什么急，工程的验收，哪有这么快完成。你多等两天，我再给你答复。” “瞎扯。” 冷不防，陈万年回过神，不客气拆台道：“如果连这么好的佛堂，都通不过验收，就说明你嫉妒贤能，心胸狭窄，刻意刁难，不是好人……” “爸。” 陈侃脸黑了，大庭广众之下，好歹给点面子嘛。 “喊爷都不行。”陈万年嘲讽道：“总而言之，这个佛堂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好，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 陈侃没招了，吸了口气，闷声道：“我没说它不好……算了，白叶，这个赌约是你赢了，按照约定，工程队会留下来，帮你修好宅子才离开，你满意了吧。” “啪！” 白叶拍手，当然满意之极，他笑容灿烂，奉承道：“陈老板高义啊，可谓是大气磅礴，胸襟开阔，志存高远，一诺千金，一言九鼎……” 反正好话不要钱，干嘛不多说几句。说不定陈侃高兴之下，又大手一挥，资助他把豪宅升级一下，修成庄园呢。 “停停停。” 陈侃白了一眼，没好气道：“年轻人，少得瑟，多攒人品，才会有福气。” “是是是。” 白叶笑嘻嘻点头。 大金主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喽。 哼。 陈侃觉得，白叶这张笑脸，在自己面前招摇，真是让他烦。当下，他立即转头，询问道：“爸，你现在是要回去，还是……” “回去干嘛。” 陈万年断然道：“以后我就呆这里了，你自己回去吧。有空过来探望一下我这个孤寡老头就行，平时没事少来烦我……” 得，不幸料中。 陈侃苦着脸，劝说了好久，却改变不了陈万年的决定。 他顿时生气了，才想找白叶这个“罪魁祸首”撒气，但是左顾右盼，却错愕的发现白叶已经悄然消失，不在佛堂建筑之内。 毕竟白叶又不傻，自然不会掺和人家的家事。他早遛了，兴冲冲下山，回到村子之中，寻找工程队的管事，与之商量修豪宅事宜。 两三天时间，他都在忙碌这事。 毕竟这可是自己的宅子啊，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可就是过于在意，所以房子的设计，也一改再改，犹豫不决。 纠结啊。 白叶揪着头发，把头发抓得乱蓬蓬的，这也是仗着他现在还年轻，风“发”正茂。要是再过个五六七年，看他还敢不敢这样乱抓。 长桌上，摆放了七八份，大同小异的方案。 在白叶犹豫着，要不要抓阄决定的时候，曹象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白叶……” 急促的叫声，也让白叶吓了一跳，连忙抬眼道：“怎么了，出事了？” 曹象喘了口气，也没有解释，而是把一本书，递了过去。 哦，不是书，是杂志。 白叶顺手一接，定睛一看，也呆住了。只见在杂志上，出现了一个剪影，就是某个人坐着的轮廓，再涂黑处理。 当然，让他呆愣的，自然不是剪影，而是剪影旁边，故意加粗，加大的文字。 当代艺术家，谁能登顶封神。 乍看之下，白叶难免惊讶，旋即想到了什么，立即打开了杂志扉页，果然看到了一篇专题报道，文章以看似公允的角度，列举了一堆名声显赫的艺术家，然后笔锋随之一转，一本正经探讨，这些艺术家之中，到底谁能名垂千古，成为国家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 这是很有趣的命题，也是引战的帖子。 但是白叶看了，也有几分明悟：“这是抛砖引玉，开始造势了呀。” 第113章 榜上有名 不出意料的话，当这个命题在社会中，引发强烈反响之时，杂志肯定还有后续的动作，一点一点引导大众的关注，让他们潜移默化，无声无息接受影响。 国家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星汉计划开端…… 白叶感慨，目光也随之飘浮，若有所思。 “关键的不是封面。” 与此同时，曹象提醒道：“主要是……你上榜啦。” “哎？” 白叶一怔，旋即又翻看杂志。 一目十行，一页页看下去。过了片刻，他就发现杂志的排版，也十分的讲究。或者说，很有规律。 前面一部分内容，基本是介绍老一辈艺术家。中间的部分内容，自然是中生代，也就是四五十岁的艺术家。这些人可谓是当代艺术圈的中流砥柱。 到了最后面，自然是新生代了。 白叶在最后的几页中，不出意料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仅是名字，另外还有代表作…… “咦！” 白叶愣住了。 在代表作中，看到空中之鸟雕塑，以及双桥油画，这也算在意料之中。 但是佛堂怎么回事？ 才修成没多久，怎么也有照片？ 谁出卖了他？或者说，谁向杂志提供了照片？ 一瞬间，白叶转头看向了曹象。 “别看我。” 两人也有默契，看到白叶的眼神，曹象立即明白他的想法，立即解释道：“这事跟我没关系……毕竟佛堂装修好之后，我根本没去过那里。” “也是。” 白叶收回目光，只能感叹杂志的神通广大。 “你关注这个干嘛？” 曹象又说道：“你现在应该关注榜单上的其他人，那是你的竞争对手。从排列的顺序来看，你可不占优势。” 杂志上，新生代艺术家，总共有三十多人。 这个数据放眼全国自然很渺小，但是也说明了，杂志评选的严格。可以说每个上榜的艺术家，都有拿得出手的成绩。 大家都是凭本事上榜，没有任何的弄虚作假。 一个个人在专业人士的眼中，评价都不低。最重要的是，他们成名好几年啦，根基比较稳固。不像白叶，真正得到业界广泛认可的，不过是大半年时间。 所以他在榜单的排序，自然比较靠后，属于垫底的存在。 当然了，所谓垫底，也要看在哪里垫底。事实上，他在榜上有名，就算是一种胜利，不知道踩着多少人上位。 估计现在网上，骂他的声音，又要多出几倍。 唯一庆幸的是，另外还有几十号人，帮他分担火力。 “对手不对手……并不重要。” 看完了杂志，白叶随手一扔，然后打了个阿欠，捂着嘴道：“关键是我的宅子，到底要做成什么样子，你来帮我合计一下。” “……” 曹象顿时无语。 这算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 亏他看到了杂志，匆匆忙忙赶过来，本想提醒白叶，商量一些应对方案。但是没想到，对方却浑不在乎的样子，简直就是……咸鱼。 只有在赚钱的时候，这咸鱼才会动一动。 搞得曹象很怀疑，难道赚钱才是艺术家的本质？其它高大上的追求，只是包装的产物，美化的说法？ 他心中叹气，无奈道：“宅子什么的，随你……不过还有两天，你该起程去苏州啦。” “诶？” 白叶抬眼，错愕道：“为什么？” “有个表彰会，在苏州举行，沈庄方面邀请你参加，你应该答应了。”曹象面无表情道：“你报名参加美术大展，最好也去苏州采个风，选定题材。” “我答应了吗？” 白叶忽略后半截话，迷糊回忆片刻，隐约有点印象。 似乎是某一天，他忙得飞起，途中接到了辛七月的电话，似乎许诺了什么。 不记得了，就当有这回事吧。 “能取消吗？”白叶问道，他也懒得动弹。 “可以。” 曹象点了点头。 白叶眼睛微亮，就在这时，曹象补充道：“但是答应了人家，又不去的后果……且不说在这风口浪尖上，这会成为黑点，受到口诛笔伐。” “另外在苏州举办的美术大展，你也别指望有什么好成绩。” 曹象慢声道：“还有表彰会的奖励，自然也没有了。” “奖励？” 白叶眨眼：“什么奖励？” “……” 就知道奖励，曹象都不想吐槽了，直接道：“介于昆县文化节，在社会上引发强烈反响，对于有功之臣的代表，苏州当局决定每人奖励……” “钱？房子？车？”白叶兴致勃勃。 庸俗！ 曹象连连摇头，最后才说道：“奖励荣誉市民称号。” “切！” 白叶失望极了。 居然是荣誉这种虚名，没点实惠。 然而这时，曹象严肃道：“不要觉得，这荣誉没用。你要知道，如果你得到了这个称号，就相当于被苏州，当成了自己人啦。” “安居落户、买房、教育、医疗之类的浅显待遇，就不必多说了。关键是苏州当局，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需要投票的时候。” “你觉得他们，他们会把票，投给‘自己人’，还是投给别人？” 曹象意味深长道：“要知道普通老百姓，还懂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呢，你……” “好了，别说了，我去。” 白叶耸肩，撇嘴，好无奈的样子。 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啊。别人知道，肯定忍不住把他打死。 曹象心中吐槽，转身道：“明天出发，你收拾好行李，我来接你。” “……辛苦了。” 白叶挥了挥手，又埋头研究宅子方案。 第二天，两人出发，前往苏州。一路无话，两个小时动车，抵达目的地。 才走出车站，一个皮肤微黑，笑容好看的年轻人，就在出口迫不及待招手，“白叶，在这里……” 辛七月，特意前来迎接，非常讲义气。 “好久不见。” 白叶扑了过去，热情与辛七月相拥。毕竟他们两个，可是……利益之交啊。 辛七月愣了愣，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也积极回应。 寒暄，问候，谈笑风生。 都是场面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聊了片刻，辛七月立即道：“先去酒店安顿下来，再给你们接风洗尘。” 就在这时，一阵哗然声，在附近涌来…… “萧罗！” 尖叫声，撕破云宵！ 第114章 官方的态度 什么鬼？ 尖锐的声音，有点儿刺耳，让白叶扯了扯耳垂，忍不住探头望了过去。 谁在乱喊乱叫啊。 只见这时候，在车站另外一个出口，也挤满了人。只不过那些人，明显是一伙的，在迎接什么大人物……不对，应该是迎接大明星。 因为那些人，多数是年轻妹子，一些妹子的手上，还举着条幅、牌子。 一派面见偶像，兴奋、激动的状况。 等下…… 隐约间，白叶好像听见，那些妹子在喊一个名字。关键是他视力好，也看到了应援的条幅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萧罗？ “是他吗？” 白叶看向曹象，透着几分疑问之色。这个萧罗，究竟是他知道的那个萧罗，还是同名同姓的明星名人？ 但是不需要曹象解释，白叶就有了答应。 因为这时候，一个年轻人出现了。他一身剪裁合适的衣服，有点像西方的贵族绅士装束，关键是披着外套，走路生风。 皮肤不算白，但是高高瘦瘦，有点儿帅气。 这模样…… 啊啊啊！ 一帮妹子见了，顿时好像高声喇叭一样，开始制造噪音。 “没错，就是他。” 曹象及时道：“三镇美院，萧罗。” “他来苏州干嘛？” 白叶皱眉，有些奇怪：“大展还有两个月才举行，有必要这么早过来吗？” “不知道……” 曹象轻轻摇头：“等会我找人打听一下。” “你们的朋友？” 与此同时，辛七月好奇道：“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不！” 白叶笑道：“不是朋友，是仇人。” “啊？” 辛七月惊愕。 “开玩笑啦。” 白叶顿时大笑：“同行而已，知道对方名字，没接触过的那种。算了，不必管他，我们走吧，去酒店，再吃饭……” 一行三人，瞄了眼被人群淹没的萧罗，然后直接离开了。 又花了大半小时，三人抵达一个酒店。 花园式的酒店，绿化植物非常的繁茂，建筑也比较复古。那是按照苏州最为有名的园林景观设计的，曲径通幽，一步一景。 报名，入住…… 辛七月引路，同时介绍道：“酒店过去，走几分钟，就是太湖。附近还有个码头，如果你想游湖，那里可以租船，价格不贵。” “嗯嗯。” 白叶连连点头， 大热天的，去游湖，开玩笑呢。 找晒还差不多。不如呆在酒店里，吃着西瓜吹空调，安逸。 不过他才走到房间，放下了行李，还没扑大床上滚一滚呢，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依稀有些熟悉的尖叫声…… 白叶皱眉，有不好的预感。 他走去打开窗帘，恰好看到了萧罗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酒店大堂。 这么巧？ 他也有参加表彰会的？ 还是说，对方只是恰好，也定了这个酒店？ 白叶想了想，立即把窗帘拉上。 少管闲事。 一会儿，外面的叫声，也慢慢消失了。 在房间之中，休息了十几分钟，辛七月就过来叫唤啦。 吃饭去……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最容易拉近距离的地方，自然是在餐桌上。一回生，二回熟，指不定说的就是做菜。颠锅一下还生，颠锅两下就彻底熟透啦。 三人结伴，又来到大厅。 这时候，在前台大厅，一个身影映入眼帘，让白叶呆住了：“虞驰！” 虞驰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在办理入住手续，听到了喊声，立即回头一看，然后也有几分意外错愕：“白叶，你……” “你来苏州干嘛？”白叶抢先问道。 要知道，虞驰可是有工作的，开着培训班。平时往文村跑，还算比较近。现在来苏州，距离也算是远啦。 虞驰接过前台递来的门卡，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我要参加美术大展，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期，打算在这段时间，好好的磨砺自己。至于参展的作品题材，我决定以苏州的人文风景为元素，所以就过来采风。” 说话之间，他忽然笑了：“还有就是，我和一个人约好了，一起过来采风的，也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嗯。” 白叶愣了下，他隐约感觉到，虞驰在强调什么。 或许…… 一瞬间，他心中一动，试探道：“萧罗？” “诶？” 虞驰呆了：“你怎么知道？等等，你们也认识吗？我怎么没听他提过啊。” “你认识？你们是朋友？” 白叶也有点意外。 一个在中海，一个在三镇，谈不上天南地北。 但是也隔了两个省，怎么会有的交际？ “对，算是朋友。” 虞驰解释道：“前几年，我父亲受三镇美院的邀请，去那里开了几天的讲座。我也一同跟去了，就是在那里，认识了萧罗。这些年来，一直有联系。他也要参加今年的美术大展，我就干脆约他来苏州采风。” 说着，他也点好奇：“你呢，又怎么知道是他的？” “在车站的时候，碰上了。” 白叶撇嘴道：“他到底是艺术家，还是明星啊，好大的排场，还有粉丝来迎接，一直送到酒店……” “呃。” 虞驰笑了：“那粉丝，不是他的，是他女朋友的。难道你不知道，他有个女朋友，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流量小花，现在似乎在苏州拍戏。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来苏州采风的原因。” “啊？” 这下子，白叶真吃惊了。 一个艺术家，交了个明星女朋友，这操作真是…… 诶，好像也正常。 在原时空，这样的配置，貌似不少。 不过最厉害的组合，应该是官员配歌唱家。 此时，虞驰继续笑道：“应该是他女朋友，知道他要来的消息，故意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这是人家小俩口的情趣，当然……或许也有借机，给他涨人气的意思。” “毕竟艺术家杂志一出，整个行业都震动了。” 虞驰瞄了眼白叶，语气也有几分意味：“对了，都忘记恭喜你了，榜上有名。” “嗨，都是虚名，算不了什么。” 白叶摆手道：“再说了，一本杂志而已，又不代表什么。” “谁说不能代表。” 虞驰轻声道：“要知道，《艺术家》这本杂志的背后，可是国字头的文化部门、宣传部门联合发行的，本身就代表了官方的态度。”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人，属于官方钦定……” 第115章 对手 听到这话，白叶目光一闪，声音也放低了几分：“虞驰，你是不是早知道了，那个……星汉计划。” 刷的一下，虞驰的脸色，也变了一变。 不过旋即，他表情一缓，微不可察地点头，坦然道：“所以我才不甘心。” 白叶懂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也随之转移了话题：“我们要出去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尝一下本地的苏州菜、太湖鲜。” “也行。” 虞驰沉吟了下，“介意我叫上萧罗吗？” 他眼中带笑，表情有点儿古怪，似乎在期待什么。 “可以啊。” 白叶很爽快答应，没有半点为难、迟疑。 虞驰端详了下，确定白叶不是假装客气，当下就点头道：“那你们等我一会，我先放行李，再联系萧罗。” “好。” 大厅有座位，白叶三人过去坐下，耐心等候。 不过才坐下，白叶就开始道歉：“七月，不好意思，没问过你，我就自作主张，又叫了两个人一起吃饭。” “没关系啊。”辛七月咧笑，整齐的牙齿，十分好看。 他好脾气，很随和道：“我巴不得，多认识几个艺术家。然后请他们有空去沈庄，多创作一些作品。” 显然辛七月也尝到了甜头，想要再复制白叶的事迹。 “哈哈，他们会去的。”白叶很确定。这不是敷衍，而是陈述事实。当一个地方，变得有名气的时候，锦上添花的人不要太多。 当然，关键沈庄的景致，也确实不差。艺术家过去搞创作，也算是相互成全吧。 闲聊几分钟，虞驰与萧罗结伴而来。 几个人汇合，虞驰笑道：“要给你们介绍吗？” 他口中的你们，自然是指白叶与萧罗。 “不用。” 白叶直接道：“我知道，他叫萧罗。” “我也知道，你是白叶。” 萧罗开口了，声音有点浓厚。态度嘛，谈不上热情，也不算恶劣。就是类似那种遇到了陌生人，平淡中带着疏远。 另外他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掩饰，上下打量观察白叶。 目光微微闪烁，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白叶笑了笑，继续介绍：“曹象，辛七月，我的朋友。” “你们好……” 虞驰举手招呼，笑问道：“去哪里吃饭呢？” 答案自然是……水上餐厅。 在辛七月的带领下，一行人抵达了太湖边上的特色餐馆。地方肯定好，餐厅环境也不错。就是不知道，饭菜滋味怎么样啦。 众人在一堆餐厅中，挑了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走了进去。 要了个包厢，服务员上菜单，基本是湖鲜。大名鼎鼎的太湖三白，肯定是要点的。剩下的就随意了，弄点荤素搭配。 反正大家不差钱，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点了十几个菜。 点了单，在等上菜的工夫，白叶也起身，站在了窗口，打量太湖的景致。 注意，这是水上餐厅，不是船上餐厅。水上餐厅，建筑在太湖，固定住了，自然不像船上餐厅一样，可以挪动。 所以站在窗边打量，只能够看到湖边一隅。 不过波澜起伏，涟漪阵阵，清澈澄透的太湖水，确实别有一番魅力。 隐约之间还可以看到，湖中有岛屿浮现。一些船只在湖中穿梭，荡起层层水波，反射出万点璀璨光芒，有点耀眼啊。 白叶微眯眼睛，随之转身坐回去。 与此同时，他突兀道：“萧罗，你认不认识，那个XX！” “谁？” 萧罗错愕，流露思索之色。 “他是红月画廊的画家，之前特意跑去了沈庄，当面骂我来着。”白叶坦然自若道：“后来我查了查他的情况，发现他出身三镇美院，所以问一下你，认不认识他。” 萧罗沉默了下，才开口道：“三镇美院很大，每年的毕业生也不少，我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人。不过我可以确定，这是学院之耻，害群之马！” 白叶笑了，举起茶杯示意道：“很高兴我们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仅此而已。” 萧罗举杯回敬，抿了口茶水，就放了下来。 他慢声道：“其实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 辛七月一听，连忙低头喝茶，以眼睛的余光，悄悄打量众人的反应。他有点担心，这会不会翻脸起冲突啊。 要是打起来，他到底是帮白叶，还是报警呢？ 幸好他的担忧，没有实现。 白叶来了兴趣，好奇问道：“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不务正业。” 萧罗耿直道：“好端端的画家，去搞什么雕塑，还涉及了建筑。要知道，现代可不是古代了，所谓的通才全才，很难现实啦。” “尽管现在有许多人崇古推古，觉得古代的东西更有艺术性。但是我们作为内行人，却应该清楚，古代的艺术，从萌芽到发展，也经历了漫长时间。” “在艺术的粗浅阶段，一些大师举一反三，掌握了许多技能，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全才，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问题在于，艺术在不断的累积中成长。发展到了现代，其中的技法已经变得极为复杂。不客气的说，一些实力精湛的艺术生回到过去，完全可以吊打一些所谓的大师名家。”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萧罗直白道：“我不觉得你可以全面开花，样样精通的下场，也意味着样样稀松。我觉得过不了几年，你就要受此而拖累，再无增进的可能性。” 这是警告，还是提醒？ 曹象不说话，虞驰也保持沉默。 辛七月左右看看，低头喝茶，继续喝茶。 “不不不，我不一样。”白叶笑道：“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 “别误会。” 萧罗摆手道：“我不是好意。我只是觉得，竞争对手太差劲的话，会让普罗大众觉得，我也是一样的水准，那岂不是很冤枉。” 这是开怼了呀？ 辛七月放下了茶杯，挪了挪脚步，方便抽身。 “哈哈，哈哈。” 白叶拍桌子大笑：“你真风趣，太幽默了。但是……”他忽然来了个转折，眼睛笑眯眯，以莫名语气道，“我不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哇啊~ 这下子，连虞驰的脸色，也起了变化。 不过旋即，他们又发现不对，貌似这话……有双重语意啊！ 第116章 走火入魔了 不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这话从字面上理解，肯定非常直白，就是你没我厉害，不是我的对手。不过如果展开联想，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大家不是对手，不需要彼此针对。 白叶这话，到底是哪一层意思，就耐人寻味啦。 一瞬间，萧罗抬头，两人视线接触，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咔嚓！” 就在这时，服务推着餐车来了，先上了几盘热气升腾的菜肴，再摆上了餐具，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就是这间隙，包厢中的气氛，才算是缓和了过来。 虞驰果然开口，转移了话题：“白叶，我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你怎么搞起了建筑设计，你又不是这个专业的……” “来钱快，赚得多。”白叶坦诚道。 “呵呵！” 其他人当他开玩笑，根本不信。 只有曹象知道，这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相。 不信就算了…… 白叶也不解释，只是笑道：“虞驰，我设计的那个佛堂，你去看过了没有？” “……没有。” 虞驰摇头，他哪来这个心情啊。 或者说，他对于白叶的设计，不抱什么期待。所以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个佛堂居然也登上了《艺术家》杂志。 而且由于篇幅限制，佛堂只有简单的文字介绍，并没有配上图片。 这种情况下，是好是坏，也难以判断。 “等回去了，我建议你去一趟。”白叶笑道：“我不是自吹自擂啊，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偏见，错过了洗涤心灵之旅。” 这还不算自吹呀？ 虞驰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茬了。闷了半晌，他干脆举起了筷子，招呼道：“来来来，大家别客气啊，吃饭。” 太湖三白，白鱼，白虾，银鱼。 三种食材，都非常注重新鲜的程度，出水易死亡。所以想品尝最鲜的滋味，最好亲自来到太湖边上的餐厅，现捞现做，才可以大饱口福。 烹饪的方法，也十分的简单，多是清蒸或白灼，最大程度保持食材原味。 反正白叶举筷，夹了一条银鱼，放到了口中。鱼肉无骨，十分细腻。特别是那鲜美的滋味，不怎么应该怎么形容。 反正这鱼，也对得起它的……价钱。 紧接着，服务员也陆陆续续，把其它菜肴端上来了。 十几道菜，摆满了桌子。 几个人闲聊，主要是怕尴尬，辛七月干脆主导了话题，给大家讲究了苏州人文风景，奇闻逸事之类。他对于苏州各地的掌故十分熟悉，一讲起来就滔滔不绝，不带停顿的。 对于这些事情，其他人颇有兴趣。 虞驰更是时不时向辛七月请教一些细节，在对方讲述的时候，连性格看似冷淡的萧罗，也专注的聆听。毕竟他们来苏州采风，通过网络查到的资料比较大众化。一些偏僻、冷门的典故、知识，就不得而知啦。 现在辛七月的讲解，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弥补了这个漏洞，帮助不小。 这一顿饭，总算在平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结束了午餐，辛七月与曹象走了，主要是去市政厅，了解一下表彰会的流程，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白叶不想去，只好麻烦曹象代劳。 剩下三人，则是返回酒店。 回到酒店大堂，虞驰忽然道：“我最近画了一些作品，你们两个想不想看一眼，顺便给我一些评价。” 这当然……没问题啊。 白叶与萧罗立即点头答应，然后随着虞驰来到了他的房间。 宽敞的房间中，也有待客的沙发。等两人坐下，虞驰立即打开了大行李箱，在里头取出了几个大本子。 这是三开本，专门定制的画本。 虞驰拿起一个画本打开，摆在了旁边的桌面上。白叶看了过去，只见五十多厘米乘三十多厘米的纸本上，那是一幅油画。 这算是小品油画，尺幅不大，但是对于画家来说。纸本的大小，从来不是决定作品好坏的主要因素，关键还是内容。 画本上，画的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场景。 不是沈庄，而是另外的水乡小镇。毕竟虞驰也去过昆县，也深入到各个乡镇中，见了不少风光景致，指不定还拍了照片。素材是现成的，直接画就是啦。 白叶干脆拿起一个画本，一页页翻看下去。 十几页一个画本，基本是一个题材。 水乡小镇，民宅码头。 古朴的色调，冷灰色的色彩，就是这些油画的基调。 白叶看了，也没说什么。 倒是旁边的萧罗，眉头束如锁。他默默地把几个画本全翻完了，再吐了一口气，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虞驰，你走火入魔啦。” 哦。 白叶眉头一挑，立即坐在旁边，开始坐看好戏。 “怎么说？” 虞驰却没有生气，平淡问道：“我走什么火，入了什么魔？” “你这些画……” 萧罗语气尖锐，不客气的指着白叶说道：“这是在模仿，对他的拙劣模仿，而且还模仿得不到位，简直就是……” 他顿了下，似乎意识到，言辞有点问题。 当下，他话峰一改，沉声道：“虞驰，你不要听信评论家的瞎说胡扯，他们懂个屁艺术。什么浪漫写实主义……就是在胡编乱造。” “你信了，往这死胡同努力，不会有好结果的。” 萧罗肃然道：“方向不对，越努力越窘迫。你最好立即停下来及时止损，免得越陷越深，彻底毁了自己的艺术生涯。” “……” 白叶一听，不乐意了：“我现在怀疑，你在指桑骂槐。” “不，我没有。” 萧罗直接道：“我是明着骂，你那幅双桥油画，路子走歪了，就算一时的猎奇，得到了一些赞誉，但是天花板摆在那里，前途不大。” “毕竟那玩意，说到底还是写实主义风格。在这个框架之内，已经被限制住了，根本没有突破的可能性。” 萧罗冷笑道：“等风潮过后，还会剩下什么，一地鸡毛？” “那你的印象主义，不也是这样？” 白叶抱手道：“非具象绘画，从印象到立体到抽象，这是渐变的进程。按照你的逻辑，印象主义还有什么前途？” 第117章 画家的战争 听到白叶的话，萧罗的眼神顿时变得尖锐。 两人针锋相对，这是理念之争。 要知道艺术发展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了统一的标准。而且随着实验艺术的大其行道，架上绘画似乎也有逐渐衰落的迹象。 两个因素决定了，在绘画这门艺术上，许多画家有一种使命感。一种探索研究，让绘画艺术再次辉煌的信念。 不过绘画这个类别，也太庞大复杂了。 不要说别的，单单是油画，就好几个方向。但是每个画家，基本有自己的坚持，认定自己学习的方向、道路是正确的。 至少萧罗是这么觉得的，他认为像白叶这种，先是以抽象派出道，中途又转到了写实风格的人，没半点坚持，不靠谱。 信他，赌性太大。 所以萧罗，不希望虞驰，往这个坑里跳。 “印象派是现代绘画之祖。” 瞪眼片刻之后，萧罗逐字道：“先是有了印象派，才有了立体、抽象主义的诞生，可以说现代绘画流派，都是印象主义的分支。我相信，只要继续钻研下去，印象派还会给人更大的惊喜。” 他非常自信。 或者说，每个有成就的画家，都不缺自信心。 每个人都觉得，别人办不到的事情，自己一定可以完成。 所以萧罗认为，振兴印象派的重任，舍己其谁。 “或许吧……” 白叶不置可否：“问题是，现实风格也一样呀，把油画进化本土化，融合华夏元素，这也是值得探索的方向，如果有成功了，其艺术价值、影响力，不见得差多少。” “说得轻巧。” 萧罗鄙视道：“路子不同，风格不搭，能怎么融合？硬融的结果，只会不伦不类。所谓的成功，更只是画大饼，空中阁楼而已。” “你觉得，双桥油画，不算成功？”白叶问道。 “你觉得这是成功？” 萧罗冷笑道：“那么你对成功的标准，未免太低端了。尽管我没看见实物，但是我通过各种细节照片，也可以判断。你那幅油画，最多是有点新意而已，而且还是表面上的新意，内核根本没有变化。” “什么内核？”白叶环臂。 “西方的古典风格，还是这是框架，没有任何的突破。” 萧罗一针见血道：“说白了，你就是图画静态效果的渲染比较好，多披了一层人文外衣，刻意讨好评论家而已。” “我承认，别人想不到渲染，你想到了，这是你的本事。” 萧罗继续道：“但是这本事，也不能长久。一次两次，还有人赞许。次数多了，或者画的人多了，这风格的画烂大街，画坛就没有你立足之地啦。” “……” 这话有点狠了。 所以不过白叶开口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虞驰，立即挡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打起了圆场，“好了，我让我们帮我看画的，不是让你们吵架。” “抛开风格、核心什么的，你们单纯从技法上评鉴。” 虞驰问道：“我这些画，到底怎么样？” 萧罗又看了眼画本，忽然沉默了下来，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还是有情商的，觉得不该打击虞驰。但是让他违心说好话，又不是他的性格，只能沉默。 “你这些画不行。” 白叶却很直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你现在，就是犯了这个毛病。” “啊！” 一瞬间，虞驰心头一震，连萧罗眼中也荡起了涟漪。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以他们两人的理解能力，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 白叶也不介意点破：“你可以学我的风格，学我对油画的理解，但是你不能生搬硬套，连造型笔触也一样啊。” “如果你是初学者、艺术生，临摹学习倒也说得过去。问题在于，你已经过了初级阶段，在探索自己艺术理念的道路上，就不该这样做了。” 白叶微笑道：“还有人说过，你可以穿着大师的拖鞋走一走，但是到了后面，一定要把拖鞋扔了，在穿和脱的过程中，你就会找到自己。” “这……” 两人又吃了一惊，觉得振聋发聩。 萧罗忍不住问道：“这两句话是谁说的，怎么我没印象？” 他是行家，所以非常明白，这些话绝对是出自大师名家之口，而且还是水平极高，对艺术有深刻理解的大师，才有这样的感悟。 白叶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鼓励道：“虞驰，既然你作出了选择，就要坚定下去，千万不要动摇。” “我可以保证，这一条道路，虽然比较艰苦，但是走到最后，肯定是无限风光，到处是鲜花阳光，以及丰硕的收获。” 白叶仿佛在蛊惑，“你不想尝试一下？” “……白叶！” 萧罗回神，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毁人，知不知道。” “你觉得而已。”白叶淡然道：“你这样阻拦，根本不知道让他错失了什么。听我的，绝对没错。” “你是神仙，还是圣贤呀，敢说自己不会错。” 萧罗冷笑道：“我还说你错了呢，怎么不听我的？” “你说了不算……” 白叶举手，打断对方：“当然我说了也不算。” “那就找能说了算的来评判。” 萧罗不假思索道：“我们是画家，就以该有画家的样子，争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直接拿本事说话吧。” “美术大展。”白叶目光一闪。 “没错。” 萧罗点头道：“这次大展，我要以人物为主题，创作一幅作品。风格自然是我最擅长的印象主义，而且作品表达出来的意象，与我以前的作品有所突破。” 虞驰一听，似惊似喜：“萧罗，你又进步了？” 萧罗没说话，表情很平淡，但是眼神锐利看向了白叶，有几分咄咄逼人之色。 “行。” 白叶也毫不犹豫道：“那我也继续以西方的形式美，与国内传统审美中的意境美进行有机结合创作。没意外的话，还是风景静物题材。” “一言为定！” 萧罗热血燃烧起来了，充满斗志。 这不是赌约，而是信念之战，他无比期待…… 然而，白叶后悔了！ 第118章 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是的，白叶回到自己房间之后，马上就后悔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下降头了，不然怎么这样的幼稚，居然答应与萧罗来一场……理念之战。 太中二了。 关键是，没半点好处。 哎，肯定是受到那两个年轻人影响了，被他们带偏了画风。 或者他内心之中，也有一点文青病？ 白叶苦笑了下，直接扑到沙发了，不去想了，休息。 第二天一辆商务车中，白叶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头咬了口包子，一边咀嚼一边问道：“我去参加表彰会，你们凑什么热闹？” 曹象就算了，还可以带路。 但是虞驰和萧罗，又跟去做什么？ “别误会，只是顺路而已。”虞驰解释道：“我们要去艺术中心，就在你们参加表彰会的附近。另外，这车……还是我们叫来的……” “哦。” 白叶懂了，敢情他才是蹭车的那个，当下老实吃早餐，不再说话。 这时候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路上不拥堵，所以车子速度不慢。大半小时之后，就抵达了目的地。 白叶下车，看了眼对面建筑，艺术中心的招牌，格外的显眼。 这哪里是附近，分明是邻近。 “多谢啦。” 白叶挥手示意，就与曹象走进了身后的大楼。 这是文化厅，有人守卫。要出于邀请函，才能够进去。进了大门，走到了机关大厅，另外还专门的礼仪妹子，引着他们进入大礼堂。 辛七月与一些昆县的官员，已经在这里等待了。 当然不是等白叶，而是等更上级的官员过来。总而言之，这样的事情，有专门的流程。白叶进去之后，安之若素。 他与一帮人，谈笑了十几分钟。 表彰会才开始，除了文化厅方面的官员，另外还有省一些的行政长官。 尽管是副的，但也是直接负责文化教育工作的长官。这个长官四十多岁，在官场之中也算是少壮派，年富力强，很有亲和力。 开会的时候，更是言简意赅，才短暂的几分钟，就进入主题。首先表彰的，自然是昆县的官员，然后才是辛七月这些执行者。 到了最后，就是白叶啦。 “……久闻大名，果然是年少有为，少年英才。” 长官很亲切，笑着说道：“前几天我在中海出差，还在同僚的安排下，去了中海之巅观光厅，欣赏了你的大作，美不胜收啊。” 白叶有点意外，不过脸上立即浮现受宠若惊的表情，“长官过誉了，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真正的功臣是彭设计师的团队。” “不要谦虚。” 长官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观光厅的设计，你可以推功。那么文村的佛堂呢，总不会是别人的功劳了吧？” “啊？” 白叶不仅意外，还吃了一惊，“您去了那里？” 长官又笑了，与白叶握手之后，再把荣誉证书递给他，在临走的时候，不忘记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再接再厉，再造辉煌。” 咔嚓，咔嚓，咔嚓。 这一幕，自然被旁边的记者，如实记录了下来。 这是要上电视台、报纸的素材。 在场的官员、体制人员，自然看在了眼中，他们多少有几分羡慕之色。 至于嫉妒……真心没有。因为大家清楚，他们与白叶不同，人家是艺术家，长官再怎么青睐，也不会抢他们的位置。 不过有心人还是记在了心里，等表彰会结束了，立即走过来与白叶交换联系方式，相约有机会再聚。这是场面话，也有可能是事实…… 应酬许久，白叶才得以脱身。 他吁了口气，心里也明白，一帮官员的热情，多数是给长官的面子。 尽管没人知道，他与长官之间，有什么秘密关系。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就已经足够让大家另眼相看。 真是现实的社会。 白叶走到了外面，忍不住转头道：“曹象，那位长官和中海美院有什么关系吗？” 没人规定，美院出来的不能从政，是吧。 “没关系。” 曹象才查了那个长官的履历，非常肯定道：“他是外省人，年初才驾临苏州入职，在本地没什么背影，与中海美院更没有牵扯。” “哦。” 白叶抓头，不想了。 指不定长官就是单纯欣赏他的才华，没有任何的额外因素。 他就不要瞎琢磨了，免得自己误导自己。 “走，吃饭去。” 白叶抬头，发现中午了，立即招手道：“下馆子，吃顿好的，算是庆祝啦。” 曹象没意见，只是提醒道：“要不要叫上虞驰、萧罗。” “他们……” 白叶转身，看向对面的艺术中心，也有点迟疑：“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那里。你打个电话问一声，在就一起吃饭，不在就算了。” 曹象点头，掏出了手机…… 一会儿，他迟疑道：“虞驰说，他们还在艺术中心，但是现在没空，还要再等十几分钟。他说我们愿意等，就直接过去……不等让我们自己解决，不用管他们。” “咦。” 白叶反应过来，有点奇怪：“之前忘记问了，他们去艺术中心干嘛呢？” “不知道。” 曹象摇头，不过他显然想到了什么以，立即掏出了手机查了查，很快有了答案：“嗯，确定了，萧罗的女朋友，在艺术中心拍戏呢。” “拍戏？” 白叶来了点兴致：“走，去看看。” 说实话，不管是原时空，还是在这个世界，他都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 有机会的话，看个热闹也无妨。 当下，两人走过了马路，抵达对面艺术中心。或许是拍戏的原因，艺术中心的门卫，比文化厅还要严格。 不过一个电话，虞驰就出来接人，带他俩进去了。 “拍什么戏呀？” 白叶顺便打听：“不应该去专门的影城取景吗，怎么跑来这里了？” “一个音乐电影，歌舞片。”虞驰解释道：“剧组与艺术中心合作，演员、指导老师什么的，基本在这里的……” 说话之间，白叶也看到了剧组，在一个大厅之中。一群人躲在角落，各种三角架、摄像仪器，很密集。 不过乍看之下，白叶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大厅的舞台上。 一道曼妙的身影，在翩翩起舞…… 第119章 灵光一笔 芭蕾舞…… 角落之中，播放着优美的旋律。 舞台上，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踏着轻盈优美的步伐，轻轻旋转着身躯，又一跃而起，就好像是一根羽毛，轻飘飘的，没有丝毫的重量。 纤细的腿，完美的足弓，舒展的手臂。 轻轻旋转之时，就好像是一片落叶在空中摇曳。 在落地之时，足尖又轻轻一挺，仿佛湖面上荡起的阵阵波澜。举起的双臂，微拢，捻指，如果一朵绽放的花朵。 那浑然天成，由内而外的韵律感，绽放着璀璨的光华。 白叶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之中，也完全固定住了。目光随着那完美的线条，流畅的舞姿，一圈又一圈地转动…… 咔！ 冷不防，有人大声：“这条过了……” 舞台上，女子停了下来，面朝着角落，白叶只看到了背影。薄薄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勾勒美丽的曲线。 白叶眨了眨眼，转头低声问道：“那是主角？” “不，那是替身，也是指导老师。” 虞驰才说着，角落中就有人涌上去，又是送水，又是递毛巾。 “林老师，辛苦了。” “跳得真好。” “……” 四五个妹子二十左右，都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少女感很足，蹦蹦跳跳奔上了舞台，把刚才跳舞的女舞者簇拥在中间。 毛巾轻抿，说笑，回眸…… 秀美无暇的侧脸，也让白叶微微有些失神。 一瞬间，他转头问道：“带画本了吗？” “呃？” 曹象愣住了。 倒是旁边的虞驰，一怔就反应过来，打开了随身的提包。不仅有画本，还有各种规格型号的笔。这才是一个画家，就有的素养。 白叶接过了画本，打开了空白页，再随意拿了支笔。 悬空，落下。 笔尖擦在纸上，顿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紧接着，充满了节奏的韵律，就传入旁人的耳中。 他画的速度不快，一笔下来勾勒起形，再微微修饰，侧脸的轮廓已经变得清晰。阴影中的秀眉，以及微闭的眼睛。 再下来是鼻子、嘴唇、下巴。 这些意象，一目了然。 刷刷刷。 有了雏形之后，白叶的速度快了几分，头部的造型出来了。主要是秀密的头发，轻扎，对折，梳挽……线条疏密，层次分明。 再下来，就是脖颈，肩膀、背…… 寥寥几笔，一个女子优美的身形，就跃然纸上。单薄的衣裳，纤细的束腰，以及蓬松的袖摆……这些被白叶简画了。 但是笔画线条流畅，营造出极为生动的气韵。 这样也就罢了。 关键是白叶，在画女子手臂的时候。就是左边的手，拿着一条毛巾，轻轻搭在了腰上，恰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勾臂。 白叶画好了身躯、裙摆，才转过来画手臂。 忽然一笔斜过…… “啊！” 在旁边观看的虞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惊呼了出来。 白叶置若罔闻，继续补了几笔之后，才完成了作品。然后抬头，环视。一瞬间，他也有几分错愕，只见在他的身边，已经汇聚了一堆人。 曹象、虞驰不算。 另外还有萧罗，以及十几个青年男女。 咦，这其中还有…… 目光一转之后，白叶就露出了笑容，把画本递到了一个人前面，“送给你。” 刷！ 众人错愕，愣了一愣。 特别是那个，莫名被送礼物的人，她…… 哦，她很淡定，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不过随着眸光微瞥，落在了画本上。 这个是…… 她表情微滞，本来抬起来，是要拒绝的纤手，鬼使神差似的，顺势把画本接了过来，以一个舒服又端正的角度，打量画纸中的画像。 十分简单的素描，画笔着墨最多的，也就是浓密的头发。 其它不管是身形，还是衣裳，都是简略随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一幅看似简单的素描，却让她感觉赏心悦目，胜过许多笔法繁复的作品。 “这一笔……” 就在这时，萧罗伸出了指尖，定在了画本纸上。 他转头看向了白叶，表情很复杂，“手臂这一笔，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萧罗示意的地方。 “啊！” 一些人看懂了，顿时觉得惊为天人。 主要是画像中，那是一个秀气女子，她的手臂曲起，支在腰上，肘侧与小臂与身肋侧，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当然了，这不是关键。主要是手臂上端，就是肩下来，那一道线条。那一道淡淡的线条，根本没有画完，只是在画在了中间。 上不连肩，下不接肘关节，很轻淡的一笔。 少了这一笔，手臂自然不成形。寻常的画家，肯定恨不能把线条拉长，补全一条手臂。可是画本上素描，仿佛惜墨如金，只是寸余长的一撇。 就是这一笔，完美把手臂的轻盈、秀美展现出来了，还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虞驰是行家，所以眼神狂热，叹声道：“这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光……灵光一闪。” “……” 萧罗目光闪烁，却没有反对，只是说道：“最重要的，还是对人体结构的熟悉，对人头骨肌肉的解析，非常的精准。” “有道理。” 虞驰深以为然：“那一笔是线，但是却表现出了明暗、虚实，还有手臂的体积感，内涵太丰富了，足够我研究一个月。” “还有这个……” 萧罗才想与虞驰继续探讨下去。 冷不防，有人一扯他的手臂，笑盈盈道：“亲爱的，你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么？” “哦，对啊。” 萧罗懵了下，才反应过来，引见道：“他叫白叶，是个……画家。” 站在萧罗旁边，挽着他手臂的是个一脸星相的美丽女子，她举起了手，落落大方问题，“你好，白画家。” 所谓星相，自然是指妆容比较精致，首饰比较名贵，闪烁珠光宝气。 “她叫杨絮，我女朋友。”萧罗介绍。 “你好。” 白叶点了点头，目光一掠而过，就定住了，“这位是？” 素描画像的原型，秀美的女舞者。 众人的见状，眼中有些奇异之色，又有点儿释然。 知慕少艾，人之常情。 第120章 白月光 不过…… 众人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一方面是感叹，白叶确实不瞎，一眼就相中艺术中心最娇艳的花。另外一方面，他们也有看笑话的心思。 毕竟越美丽的花朵，自然是越难以采摘。 所以一些人，也存着看戏的心思，默不作声。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异样。 “林羡鱼。” 然而那个低头看画的女舞者，却主动抬头开口了，声音十分的清脆悦耳。一双灵动的眸子更是透出丝丝好奇：“这画的……是我吗？” “对，就是你。” 白叶点头，然后笑问道：“你是不是有个亲人叫林渊呀？” “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林羡鱼轻拢发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因为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白叶微笑道：“起这样的名字，肯定有所深意。林渊林羡鱼，很配。” “……画不错。”林羡鱼转移了话题：“虽然我不知道好在哪里。” “这是速写，素描简画，比较糙。”白叶趁机道：“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画幅油画，很细致的肖像。” 说着，他又补充：“不管是印象，还是古典，甚至超写实，都不成问题。” “不必了吧。” 林羡鱼拒绝了，她柔声道：“我最近没时间，都在忙这戏。” “没关系，我可以等。” 白叶果断道：“多久都可以……” 林羡鱼不说话了，眸光微微的一转，似羞似恼。 或许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讨厌，哪有这么直白的。 嗯，讨厌，不是反感。 …… 两个人对话，有点旁若无人的感觉。 反正旁边一群，原本想看笑话的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了。 这节奏似乎不对啊。按正常情况，林羡鱼不是该冷着脸拒绝的吗？怎么现在看着，有点儿欲说还休的感觉？ 几个女的，就是觉得怪异。 一些男的，心里就酸了，恰似吃了柠檬，酸透了。 这是……一见钟情？ 不！ 几个女孩子，认真看了眼白叶。 肤白，腿长，又帅。 妥了。 就是见色起意。 除此以外，没别的理由啦。 呵，没想到，女神也是这么的肤浅。 这是某些人的心声。 但是呢，也有一些人，又看了眼林羡鱼手中的画本，隐约之间也有点明悟。 就算是素描，也画得太美好了。 扪心自问，如果画的是自己，心情会怎样？ 那心态，肯定不同吧。 “咳。” 冷不防，有人开口道：“小林，中午休息一个小时，要一起去吃饭吗？” “是啊，去晚了，食堂就关门了。”立即有人附和。 “早点吃了饭，可以早点休息。你刚才太投入了，也耗费了不少精气神，肯定疲惫了，要好好休息才行，不然下午吃不消。”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关怀备至。 白叶闻声，又多了几分笑意，邀请道：“你没吃饭吧，一起啊。我订了包厢，本地的苏州菜，味道应该不错……” 打蛇随棍上了。 附近几个人怒目而视。 “对呀。” 这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旁边的杨絮帮腔道：“林老师，这几天你辛苦了，我都没机会感谢你的指导、帮助。” “恰好今天有机会，也有时间……一起出去聚餐吧。” 杨絮眸光一转，笑盈盈道：“大家一起去……小玲儿，去叫导演，还有摄像……看剧组还有谁在的，一块儿叫来吧。” “好的絮姐。” 一个小姑娘应声而去。 “至于你们……” 杨絮指尖一环，把艺术中心的一群人，也圈了进来。她动作霸气，但是言辞温柔：“拜托，给我一个面子，一定要去啦。” 她确实有面子。 毕竟作为剧组之中，最有分量的明星，更是当红流量小花，她的牌面最大，哪怕是剧组的导演，也要礼让七分。 说到底，这音乐电影，是她为冲奖，自己投资，自己主演的项目。 在这个剧组中，导演是皇帝，她就是太上皇。 谁敢不给面子？ 反正她一声招呼，包括导演在内，剧组来了大半。 废话，有人请客，谁不来？ 连同艺术中心的人，也不好拒绝。或者说，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拒绝，客气了两句之后，就半推半就答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艺术中心。 几十号人肯定不能去小馆子，而且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也不能招摇过市，需要去位置比较偏僻，环境雅致的地方。 当然，这不需要白叶费心，自然有杨絮安排。 三辆大巴，两部小车出行。 白叶在其中一辆小车中，旁边是虞驰与曹象。两个人的目光灼灼，直勾勾盯住他，专注地打量，眼神大有深意。 白叶视若无睹，低头刷着手机。 好半晌，虞驰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找到自己的缪斯了？” 缪斯，古希腊神话中，司职艺术的女神，艺术家们常视她为灵感的来源。画家、雕塑家、导演，一切从事创作艺术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缪斯女神。 在缪斯女神关注下，创作者们往往灵感不断，爆发出惊人的创作力，完成的作品更是充满了艺术感染力，深受好评。 哦，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件事情，或许很多人不了解。 那就是缪斯女神，并非只是一个。 她是天神宙斯与记忆女神的九个女儿，分司爱神、智慧、音乐、诗歌、戏剧、舞蹈、哲理、天文、数学的九位缪神，人们统称为缪斯女神。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自古至今，艺术家多渣男的原因吧。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这是许多艺术家的臭毛病。 要是旧的缪斯女神，不能给艺术家带来创作灵感了，他们往往负心薄幸，转眼就投到别人的怀抱中了。 从一而终的人极少，如凤毛麟角，不可多得。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白叶回答很谨慎，他摇头道：“不是缪斯，而是一抹白月光。” 噫。 这梗，两人听不懂，但是感觉腻味，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好吧。” 白叶换了个说法：“这妹子的形体，非常的完美，我想画她。” 这才对嘛。 不管是曹象，还是虞驰，立即释然了。 除非命题作文，不然艺术家创作，不是谁都画的，也看心境…… 第121章 励志片 一般来说，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比较情绪化。 要是感觉来了，就会产生一种冲动，灵感迸发，激情洋溢，创作出完美的作品。要是没感觉，根本没有提笔的兴致。哪怕勉强画了，也是干巴巴的，大失水准。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艺术家，在一段时间高产，之后几年都没作品面世的原因。 不是艺术家功成名就变懒了，而是遇到了瓶颈期，创作灵感枯竭，不管怎么画，都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宁可撕毁了也不愿意流入市场。 哦，这说的，是对自己有要求，也有追求的艺术家。 如果只为赚钱，怎么画都无所谓的那种，自然不会在意情绪、灵感之类的。 不过在虞驰眼中，白叶肯定属于前者。 毕竟一个成名的画家，作品数量却少得可怜。对自己这样苛刻，要说没点艺术公追求，谁也不信啊。 反正虞驰不信的，他觉得白叶应该是在转型期，遇到了瓶颈。 毕竟他这段时间来，一直模仿双桥油画的风格，自然明白这种风格的油画，不是那么容易学习的。白叶再天才，也有一个转变的过程。 这个过程，肯定很煎熬。 现在他产生了强烈的创作冲动，或许是突破的契机。 当下，虞驰开口道：“想画就去画呗，一会儿让萧罗帮你向他女朋友打听一下，那位姑娘的底细，问她愿不愿意给你当一回兼职模特。” “不必，这事我自己来，不需要麻烦你们。”白叶轻轻摆手。 这种事情，都要假人之手，他不是白活两世了么。 与此同时，一辆大巴车中，已经换了常服的几个妹子，与林羡鱼坐在角落，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发出阵阵欢声笑语。 “这个白叶，真的很有名气耶。” “网上一搜，很多是他的新闻。” “而且长得帅。” “这才是关键吧。” 几个妹子交换着意见，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作为当事人的林羡鱼，自然没有人忽略过去，很快有人笑问：“小鱼，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羡鱼表情如常。 “林老师就知道装傻。” 一个妹子笑嘻嘻道：“我直说了吧，你觉得他帅吗？” “还行吧，也就那样。” 林羡鱼微笑道：“不过说实话，没这部戏的主角帅。” “诶，那是明星，怎么比呀。” 旁边的妹子道：“再说了，明星的身份，说不好，不好说……今天是明星，指不定过几年就是流星啦。” “嗯呢。” 几个妹子微微点头。 她们不是娱乐圈的，但是对于一些资讯，也有耳闻。多少大火一时，风光无限的明星，才没几年就销声匿迹，无人问津。 那种落差感，让人唏嘘感叹。 所以她们对于杨絮，找了个艺术家男朋友，表示非常理解。 明星，特别是女明星，尤其是所谓的流量小花，基本是吃青春饭的。再加上这个行业，更新换代的速度极快，指不定三五年，就被人取代啦。 相比之下，艺术家的职业生涯，那就很漫长啦。基本上一个成名的艺术家，职业生涯是与寿命挂钩的。等到寿终正寝了，职业生涯才算是结束。 更何况，从社会地位上，明星更不能与艺术家相提并论。 综合来说，肯定是艺术家更有前途。 当然了，爱情这种东西，也不会掺杂太多功利的想法。谁也不知道，林羡鱼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所以调笑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抵达聚餐的地方。 那是一个会所，只接待专门的客人，不对外开放。 众人也享受了一把贵宾待遇，受到了无微不至的服务，安排在不同的包厢。 白叶等人自然在同个厢房中，近两百平方的空间，有茶室、休息室、化妆间，还有K歌的地方，反正吃喝玩乐的东西，一律俱全。 才走了进去，杨絮就兴致勃勃，拉着林羡鱼与两个妹子，一起进了K歌厅。 不多时，里头就传出，鬼哭狼……不对，应该是仙乐飘飘之声。 剩下几个男的，相视苦笑，直接转道茶室。 茶艺师到位，烧水沏茶。这期间，萧罗当起了主人，逐一介绍道：“这位是周导演，副导演、制片、剧务……” “你好，你好！” 几个人干巴巴的点头。 不过随着热茶沏好，端起杯子聊上几句，气氛倒也融洽。毕竟大家相互之间，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没有什么矛盾。 应酬而已，不会说话就点头附和，安静聆听。 话题就是现成的…… “这电影，主要讲的是什么呀？”白叶笑问道：“导演方便剧透吗？” “这个可以。” 姓周的导演，三十多岁而已。 在导演这个行业，算是非常年轻的阶段。 科班出身，毕业十年，从拍广告片，再到微电影，给大导演当副导演，一步一个脚印，终于被杨絮的公司相中，投资他执导第一部电影。 小成本，艺术片。 票房不是目标，主要是为了刷奖。 尽管如此，周导演还是无比重视，知道这是人生之中，最大的机会。 拍好了，拿到了奖，职业生涯一片坦途。 要是失败了…… 不，绝对不允许失败。 他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 周导演心里，充满了雄心壮志。如果不是，电影拍摄进程顺利，已经快接近了尾声，他绝对不会同意，让剧组放假休息半天的。 不管他最终还是来了，不仅是杨絮的面子。 其中也有萧罗、白叶的因素。两个可是有名气的艺术家，电影也算是艺术，所以电影的导演，自然也可以归类于艺术家一流。 大家是同行…… 至少周导演，就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同行，他很给面子，不介意剧透。 “这是一部励志片。”周导演认真介绍道：“讲的是一个少女为了梦想，半路出家学习舞蹈，吃了许多苦头，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亲人，最终在舞蹈比赛中……遗憾失败，没能获奖的故事。” ？？？ 白叶听完，笑容僵滞了。 这叫励志片？ 第122章 知音啊 最后失败了，还叫励志？ 白叶第一次，对于励志这个词，产生了误解。 或许是看出他脸上的困惑，周导演激动挥手，解释道：“这是现实主义题材，一个半路出家的人，不管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奋斗，也不可能夺冠的。” “她成功参加比赛，完整跳完了一曲舞蹈，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周导演娓娓道：“电影最后的一场，在评审、观众冷淡的注视下，女主角准备要跳舞，整个舞台暗淡了下来，镜头切换她的回忆片段……” “冰冷的城市，冷漠的人心，麻木的上班族。为了鸡毛蒜皮小事，蝇营狗苟、勾心斗角的职场，以及冷战暴力、人心易变的爱情，和默默关怀、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亲情……” 周导演动情道：“一幕接着一幕，以黑白的形式，在女主的脑海中浮现。这些都化成了她的动力、她的营养、她的激情……” “哀伤、不愤、不甘、不屈，所有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 周导演握紧了拳头，狠狠在空中挥动：“以灵魂在跳舞，燃烧自己、奉献自己，在舞乐之中蜕变、升华……” “曲终舞毕，一束光芒打在她身上。沉默几秒钟之后，震破会场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层层叠叠。” “镜头环转四方，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邻居、同事，还有许许多多陌生人，冲着她露出了笑容，庆贺她的胜利。” “再之后，镜头定格，出现了评委的评分。” “咔嚓！” “不及格，淘汰！” 周导演兴奋了，口沫横飞，“这是电影最后一个镜头，屏幕一黑。静音两秒钟，再伴随灵动的声乐，出现职员表……” “当一些人以为，后面有彩蛋的时候，再放上一些花絮。一些小细节，一些不经意的小片段，添加几分韵味。但是结尾，坚决不能改。” 周导演严肃道：“这个结局，意味深长，开放式，给人无限的遐想。人生艰难啊，有时候就像这电影一样，努力了，未必有好结果。但是努力的过程，改变了自己对生活的态度，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回报。” “啪啪。” 白叶听了，忍不住轻轻鼓掌，承认这个导演，真有几分东西。 当然了，这电影拍出来，他不会去看就是。 艺术片，从来不是他的菜。 尽管决定了，不给导演贡献票房，但是不代表白叶，不会说好话，“周导，听了你的讲述，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你这部电影内涵丰富，对于人生、人性的探讨，已经上升到了哲学的地步，肯定能拿三大金奖。” “哎呀，过誉了、过誉了。” 周导演连连摆手，十分的谦虚。但是他到底不是老油条，那眯起来的喜悦眼神，已经出声了他的心情。脸上的表情，以及看白叶的目光，更仿佛是在说…… 兄弟，知音啊。 一见投缘，一见如故……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的开心。” 冷不防，杨絮与林羡鱼等人，也在K歌房走了出来。她们已经唱了二十分钟，服务员已经在餐桌摆好了美味佳肴，就等大家入席就坐。 “在聊电影呢。” 白叶的目光，在林羡鱼身上定了定，才转了过去，微笑道：“周导演给我们说了电影最后的场景，我觉得那一幕，如果拍好了，绝对是影史经典。” “白老弟给面子，在捧我呢。” 周导演有点谦虚，又有点自信道：“不过我会努力，不辜负他的期望。” 杨絮等人惊讶了。 才多久呀，就开始称兄道弟，这感情增进得真快。 不过惊讶归惊讶，杨絮还是招呼他们，向餐厅方向而去。 一番礼让之后，大家依次落坐。 没酒，喝饮料。 按用餐礼仪，大家碰杯、举筷，吃了点东西，才开始聊天。 还是聊电影。 周导演刻意坐在白叶旁边，有几分苦恼道：“白老弟呀，其实我那个电影，还有另外一个结局，但是我怕……” “怕什么？” 白叶看向眼对面，才转头道：“怕观众接受不了，还是怕评委不欣赏？” “不不不……” 周导演摇头道：“我是怕偏离了主题，毕竟这是励志片，如果在结局再添加一条线，我怕电影的结构会零散，甚至崩塌。” “结局不是挺好的吗？”白叶奇怪道：“你还想怎么改？” “我……”周导演欲言又止。 “周导，你还没放弃，那个想法啊？” 与此同时，杨絮无奈道：“他想在电影的最后，突然告诉大家，那是一场梦境。女主追寻梦想，参加舞蹈比赛的过程，只不过是她在失去了爱情、丢了工作、亲人去世之后，在悲伤欲绝中，做的一场梦。” 白叶错愕，随即笑道：“这结局确实有点颠覆，出人意料。不过……如果安排不好，很容易形成逻辑的硬伤，太牵强了。” “对对对。” 周导演连连点头道：“所以我才放弃这个想法，但是又不甘心啊。” 说罢，他举起杯子灌了一口，把饮料当酒喝。 “周导，做人不能太贪心，凡事过犹不及。” 白叶劝慰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一蹴而就。如果你觉得，这个创意可惜了，那么可以用在下部电影嘛。” “我明白。” 周导演叹气道：“可是……下部电影，我未必有这个激情了。老弟，你是艺术家，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时过境迁，有些东西过去了，就回不到当初的心境啦。” 他怏怏不乐，但是下午还要拍摄，不好借酒消愁，所以更苦闷了。 这也算是至情至性。 白叶笑了，随口道：“明线不行，你可以弄个暗线啊。比如说……在一些细节下功夫，弄一些隐喻，微妙的镜头，暗示这可能是一个梦境。” “注意，是可能。细节不要太明显，似有若无，供人回味。类似这样的镜头，普通人或许不会在意，但是评委……以及一些观众，肯定有所发现，让他们自己解读。” 白叶轻笑道：“要是没人发现，你们可以适当‘引导’嘛。” “啊！” 众人愣了，有些吃惊。 第123章 高见 白叶不会拍电影，但是架不住看的电影多啊，一些想法、建议什么的，肯定是信手拈来，至于有没有用，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不过显然，看周导演的反应，他对于白叶的提议，非常上心。 或者说，受到了触动，有点兴奋，又有点魂不守舍，“对，没错，暗线，暗示，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那个谁，编剧呢，编剧来了没有？” 一瞬间，周导演猛然起来，大呼小叫道：“让他赶紧来协商一下，改剧本的事情。” “周导，不要急。” 杨絮蹙眉道：“电影快完成了，你想推翻了重来，不现实。” “絮姐……” 周导演有些急，连忙道：“增加这个暗线，对于电影来说，绝对有大好处。这样不仅电影的剧本，变得十分的丰满。最重要的是……评委看了，肯定觉得好。” “改动太大了，也有风险。” 杨絮摇头，顾虑太多。 “周导，我们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按照原定的计划，电影杀青之后，再完成后期的剪辑、配音工作，然后送审，参加电影节……” 旁边一个人，轻声道：“一系列的工作，都有了安排。如果你打乱了，且不说演员档期的问题，另外还有剧组的开支，艺术中心的租赁时间等等……” “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周导你考虑过没有？” 霎时，周导演哑口无言，毕竟行业中的菜鸟，从来没有证明过自己，剧组的话语权并不在自己手上。拍摄的时候，他还可以独揽大权。但是拍摄以外的事情，他只能提建议，没有决定权。 旁边几个人，也趁机劝说，让他不要任性。 聆听了片刻，周导演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仿佛罪大恶极的囚犯，想争辩也没有底气，只有眼巴巴看向白叶，眼中充满了求助之色。 白叶真想管杀不管埋。 但是众人的目光汇聚而来，他也不好说自己在胡扯。 当下，他脑子一转，立即笑道：“其实，暗线什么的，也不用搞得太复杂，无非是在剧情中穿插几个特定镜头就行了，应该不影响档期安排什么的。” “什么？” 其他人愣住了。 周导演又惊又喜：“白兄弟，你又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 白叶摆手道：“在我看来，暗线不要搞得太复杂，以免影响了主线。所谓的暗线，其实就是隐藏起来的线索，也不需要太直白，让人一眼看出来，就没趣味啦。” “有道理，有道理。” 周导演连连点头，又求教道：“具体该怎么做呢？” “可以借用道具。”白叶不绕圈子了，直接道：“你不是说，电影是一场梦吗？那就在女主跳舞的时候加个小习惯，比如说转个陀螺。她一转陀螺，就开始跳舞，但是舞蹈结束了，陀螺还在转动……” “啊！” 周导演震惊了，惊为天人：“白兄弟，你……不拍电影可惜了。” 其他人的反应，没那么夸张。但是看向白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同。他们是内行，一琢磨就感觉，这提议……靠谱。 至少比周导演推翻重拍的想法强太多了。 关键是就几个镜头，不需要增加什么成本，最多半天搞定。 省时省力省钱，反对的声音，自然弱了。 “哈哈，我不懂电影。” 这时候，白叶也笑道：“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具体怎么做，到底能不能行，还要看导演与诸位探讨研究。” “行，肯定能行。”周导演先是斩钉截铁，然后语气一转，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絮姐、制片，你们觉得呢？” “好了，聚餐时间，谈什么工作。” 杨絮笑盈盈，也不表态，而是招呼大家，“来来来，我今天高兴，男朋友来了，还认识了新朋友，大家喝一杯……干了！” 这情商…… 白叶也笑了，也不管抓耳挠腮的周导演，也跟着举杯回敬。 之后话题转移了，在杨絮的主导下，开始偏向了娱乐圈的八卦，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也不涉及什么隐私，就是聊一聊拍戏的各种趣事。 反正白叶听得津津有味，也不觉得无聊。 一餐饭下来，除了周导演憋得难受，其他人也算是宾主尽欢。 大半小时之后，午餐结束。 在散场之时，周导演才如梦初醒似的，连忙掏出手机道：“白兄弟，留个联系方式，稍后有空我找你，到时候再细聊。” “……好呀。”白叶笑了笑，报了手机号码。 一阵告别声中，三个人另外打车，朝酒店而去。至于萧罗，肯定是留下来，陪女朋友呀。途中，白叶莫名其妙，看向了虞驰与曹象，奇怪道：“你们盯着我干嘛？” “奇怪呀。” 虞驰率先道：“你不是说，要认识那个林羡鱼吗，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撩了就撤，渣男。”曹象也冷冷的予以评价。 “……” 白叶感觉有点无语，失笑道：“这是我的私事，你们干嘛这么关心。就是由于你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怕人家姑娘难堪，所以才没动静。” “哦，放长线，钓大鱼呀。” 虞驰一脸【我懂】的神色，“手段这么高，渣男无疑了。” 这两个人在嫉妒。 白叶不搭理他们了，闭眼假寐中。 然而这时，虞驰却说道：“不过这个姑娘，也不简单啊。” “什么？” 白叶睁开了眼睛。 “我搜索了下她的名字。”虞驰笑道：“尽管没有详细的介绍，但是通过一些片段信息，也可以得到大概的状况。” “说来听听。”白叶自然好奇。 “家庭背景什么的，网上倒是没有。不过她好像是从小练习舞蹈，小时候就开始拿奖，一路刷上去，到大学时期，就已经拿到了全国性质的大奖。” 虞驰看着手机，转述道：“毕业之后，就返回苏州，在艺术中心工作。年纪轻轻的，就是团里的骨干啦。这次歌舞片，更是挂了艺术指导的头衔，全程负责电影里的舞蹈编排。” “就履历而言，人家比你华丽多了，可是国家认证的青年舞蹈家！” 第124章 双赢 “厉害，厉害……” 白叶轻轻鼓掌，笑着说道：“幸好我也是经过国家……杂志认证的艺术家，不然的话真有些自惭形秽。” 虞驰与曹象对看了眼，然后不约而同，“呸！” 炫耀呢，不要脸！ 车厢沉静了下来，也很快回到了酒店。 三人下车，准备各回各房间。不过走到大厅的时候，虞驰忍不住提醒道：“白叶，你追妹子归追妹子，也不要忘记了正事。” “实话告诉你吧，萧罗看似是在陪女朋友，实际上他的创作题材，多半就是以女朋友为原型，画一幅肖像人物画。所以工作、生活，两不误。” “你呢，要画风景的，可不能忽略了采风。” 虞驰劝说，也算是苦口婆心，仁之义尽。 “知道了。” 白叶点了点头，神态如若。 让虞驰搞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把话放心上。 “加油。” 虞驰也不多说了，毕竟他又不是白叶什么人，好心告诫就已经足够了。 说多了，就成了教训，容易翻脸。 回房间午休，下午也没什么事情，一直到晚上，萧罗从返回酒店。看他甜蜜蜜，嘴角泛笑的样子，就知道受到了爱情的滋润。 没得说，请客！ 认识了两天，也算是熟悉了。 四个大男人，也懒得去找什么餐厅，直接在附近的小馆子，开了个靠路边的露天座位，烧鱼、啤酒、烤串，很豪放。 叮！ 杯子一碰，冰凉的啤酒入喉，也有几分爽快。 对于一些人来说，吃什么东西，环境怎么样并不重要，关键是跟谁一起吃。 不管是萧罗，还是虞驰，或者曹象…… 哪怕是白叶，平时看起来很随和，和谁都可以聊。 事实上，他们内心里，都有点傲！ 不是傲慢，是骄傲。 搞艺术的基本这样，表面谦和实则目无余子，能得到他们认同的人，向来不多。能在私下这么随意聚会，也说明他们彼此把对方，摆在同个层次上。 萧罗喝了杯酒，开口说道：“在下午的时候，杨絮跟制片、导演商量之后，决定采用你的建议，在电影中添加暗线。” “其他暗线的创意，也就是你说的那个……陀螺。” 萧罗表情古怪道：“他们托我，向你打听一下，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名誉。” “咦？” 白叶不解：“什么意思？” 萧罗解释：“要钱好办，就是给你编辑、顾问的钱。至于名誉，就是在电影幕后人员中，添加你的名字上去，挂个艺术顾问的名头。” “封口呗。” 虞驰一语道破玄机：“就是让你在电影上映之前，不要剧透……或许在电影上映之后，还要借你的名头用一用，讲个故事什么的。” 一语中的。 “咳咳！” 萧罗有些尴尬，但是想起女朋友的哀求，他只能继续道：“这也算是双赢，如果电影拿奖了，也有利于提高名气……” “用就用呗。” 白叶无所谓，类似这样的点子，就算他不说。想必周导演回去一琢磨，或找人商量，或借鉴其它电影，肯定也能够想得到。 “挂个头衔吧。” 白叶沉吟了下，就笑道：“给工作牌那种，出入剧组不用通报。” “噫！” 虞驰笑骂：“你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行。” 萧罗也笑了：“这事应该不成问题。”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一早，剧务亲自过来了，带来了专业的合同，正式聘请白叶为剧组的艺术顾问，带工作的那种。 除了通行证以外，剧务还贴心奉上了几张门票，然后解释道：“剧组今天主要工作，就是补拍几个镜头，不需要林老师跟组了，她下午在艺术中心剧场有个演出，这是入场券。白老师有兴趣的话，可以前往欣赏。” “有心了。”白叶直接笑纳。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难道他的企图心，真的那么明显吗？ 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他的目的。 果然现实不是小说影视，大家都不瞎的，看在眼中，心里有数。 白叶摇了摇头，客气送走了剧务。上午没事，就与虞驰继续逛太湖，在一个个岛屿拍照、采风。等到了下午，再次来到艺术中心。 艺术中心与剧场相邻，但不是一个入口。 白叶绕行了片刻，抵达了剧场的门口。在门口的旁边，看到了巨幅海报。 还有演出的告示，芭蕾舞剧《仙女》。主演林羡鱼，在海报的中间，白衣飘飘，纱裙飞扬，十分的唯美。 距离开场时间还早，白叶驻足打量，没有急于进去。才欣赏了片刻，冷不防在他的身后，有人开口问道：“小哥，你有票吗？” ？ 白叶一怔，回头看去。 只见这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衣着比较朴素，有几分风霜之气的中年人，流露出憨厚的笑容问道：“你有这演出的票吗？有的话，能不行让给我……我出双倍的钱。” “怎么……” 白叶一听，也有点困惑：“售票口，没票了？” “没了。” 中年人涩笑道：“据说这演出，内部看的人比较多，只有少量的票出售。我来得晚了，已经没票啦。” “哦。” 白叶释然，认真打量了中年人一眼，注意到他手掌的指骨粗糙，不少地方还长了茧皮。毫无疑问，这是技术工作者，或者劳动者。尽管他也不知道，中年人由于什么原因要来观看演出，说不定有必须的理由。 当下，他直接在口袋掏出一张票，然后塞在中年人手上，笑着说道：“送你了。” “啊……” 中年人惊诧，连忙道：“小哥，多少钱，我买。” “不要钱，我还有票。” 白叶笑了，翻手一拧，几张票如扇。 中年人错愕，随即不再坚持，只是感激道：“多谢小哥了。” “没事，走吧，进去找座位。” 白叶招呼了下，就转身走进了剧场，检查通过。 中年人也随之随行。 进了门，通过一条颇长的走廊，就是一个礼堂似的剧场。 地方不算大，大概可以容纳两三百人。两人的座位也比较靠前，与其它普通座位隔开，算是贵宾席。 才坐下，中年人就好奇道：“小哥，你也是艺术中心的？” 第125章 百般滋味在心头 也难怪中年人怀疑白叶是艺术中心的人，毕竟这也算是内部演出，白叶手上却有这么多入场券，说没关系大家也不信啊。 对此，白叶摇头笑道：“我不是……朋友送的票，他不爱看演出，没艺术细胞，就干脆便宜我了。大叔，你呢，干嘛的呀？” 防止别人东问西问的最佳办法，自然是反问。 “我呀。” 中年人犹豫了下，就回答道：“我是种茶的。” 茶农呀。 白叶点点头，“碧螺春？” 在他印象中，苏州最出名的茶，就是这个啦。 吓煞人香。 “不不不，不是这个。” 中年人连忙道：“是一种不出名的山茶，不过质量挺好。” 白叶笑道：“有质量就行，现在许多人喝茶，也不看什么品牌了，关键还是口碑，以及口味。” “也要推广的，首先要让大家知道，有这种茶才行啊。” 中年人轻叹，有点儿感慨。 也是…… 两个人尬聊。 礼堂之中，也越来越多的人进来了，很快把不大的剧场，坐满了大半，没有什么空座。 演出即将开始，剧场的后台，也开始紧张准备中。 有经验的人，自然是有条不紊化装、搬道具。几个小萌新，却是在幕后，按头观望前台状况。 发现座位都是人，也难免有几分紧张、不安。 “咦。” 冷不防，有人发现了什么，急忙抱起了裙角，风风火火朝一个化妆间跑去。 “小鱼姐，林老师。” 一进门，小萌新就兴奋叫道：“你知道，我在前面看到了谁？” “谁呀。” 林羡鱼对着全身镜，轻轻扯着流苏长裙，调整到最佳状态。 “就是昨天那个……叫什么来着。”小萌新一脸看八卦的神色：“白，对，白画家，就是他。” 林羡鱼一怔，眸光微微一动，随即道：“走，去看看。” 小萌新很激动，跟着林羡鱼来到幕后入口，然后积极的比划示意：“喏，就在那里，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 林羡鱼看去，霎时呆了一呆，第一反应就是。 他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巧合，还是…… 与此同时，小萌新跃跃欲试道：“小鱼姐，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去叫他过来？” “叫他过来干嘛。” 林羡鱼转身道：“还有几分钟上场，你有这闲心，不如多拉伸几下，免得待会身体僵硬，动作不到位。” 小萌新一听，虽然失望不能八卦下去了，但是也有点害怕，连忙听从建议，压腿、拉伸…… 很快演出开始了。 白叶也结束了聊天，专心的观看起来。 其实对于这种芭蕾舞剧，他也没有什么了解，舞台上有音乐，有灯光，有特效。但是演员不说话，类似于哑剧。表演的过程，基本是靠演员的肢体动作，传达其中的情感、故事。 如果事先不知道剧情、故事脉络，或许对于舞台上的表演，有些难以理解，不知所云。 对外行来人说，舞剧都有点不好友。 但是也没关系，因为舞剧的根基，就在于舞。 哪怕不知道剧情，看到一个个身段美妙的青年男女，在台上轻盈起舞的时候，肯定觉得赏心悦目。 独舞，双人舞，群舞。 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演员，不同的舞蹈动作，都是身姿都是那么的飘逸、轻盈，仿佛摆脱了地球引力一般，唯美、宁静。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林羡鱼。 不是由于她最美，毕竟舞台的灯光，由于气氛渲染的需求，肯定不会太光亮，再加上化妆、布景因素。每个女演员看起来都好似天仙，没有美丑之分。 问题在于，她是主演，本身就是焦点。更何况，她的舞姿，表现力，感染力，更高出其他人一大载。 同台群舞，谁的实力更强，基本是一目了然。 动作的流畅度，还有身体的柔软、松弛状态，以及美妙优雅，让人沉醉的魅力，都让别人望尘莫及。 这样的差距，哪怕是外行人，也有所察觉。 不过舞再美，人再好看，也要迎来剧终的时刻。最后一场舞蹈结束，巨大的帷幕缓缓落下。 啪啪啪啪…… 激烈的掌声，立即在礼堂中回荡。 过了片刻，一个个演员从两侧重新回到了台上，谢幕！ 掌声又热烈了几分。 曲终人散。 一些人走了，离开了剧场。 不过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依旧坐在座位中。等到观众走得差不多了，忽然在不同的方向，有几个人捧着大束鲜花，朝舞台而去。 “林老师，你的表演真好。” “这是一声华丽的演出，十分的成功……” “优美的舞姿，高雅的姿态，一举一动都充满着迷人的气息。” 几个人举起鲜花，或是深情赞美，或是矜持夸赞。 总而言之，溢美之词，滔滔不绝。 林羡鱼不想应酬，奈何这几个人，也属于艺术中心的内部员工。就算不是一个系统，也是与之相关的同事。 她勉强敷衍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不过在返回后台之时，她的眸光一转，却发现前排座位空了。 剧场之中已经不见了白叶的身影。 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是失落，或者是释然，反正她也没逗留，直接走进了后台。 几个人想追，却被人挡了下来，“幕后要地，非表演人员莫入，敬请配合。” 且不提几个人的失望、无奈。 林羡鱼回到化妆间，先是卸装，然后换了演出服，再走到外面准备与同事打声招呼。 然而这时，她听见了一阵喧哗声，仿佛有一群人在欢呼。 怎么了？ 林羡鱼奇怪，打开了房门，就看到了走廊旁边，有个中年人露出憨厚的笑容，跟她招手示意：“小林。” “阿叔，你怎么来了？” 林羡鱼微怔，随即笑道：“刚才在座席上看到你，我还以为是认错人啦。演出结束，才想去找你，却发现你好像走了……” “没走，没走。” 中年人笑道：“我帮……嗯，好像不能说，你自己看吧。” “看什么？” 林羡鱼有些迷茫，不过随着中年人让开身体，也就可以看到在走廊的尽头，一堆人围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干嘛。 她走了过去，看了一眼，百般滋味浮现心头…… 第126章 一幅画 在走廊尽头，一个会客厅中，两个大泡沫箱子摆在其中，里头装满了冷饮、热饮，就是咖啡、奶茶之类的东西。 一个个演出人员，有卸妆了的，也有带着妆的，排成了两队，逐一上前自取饮料。 这也不是关键，主要是林羡鱼在箱子旁边，看到了白叶。 在她走来之时，客厅喧嚣的声音，也随之一静，取而代之是一个个脸上促狭、暧昧的笑容。 “小林来了，喝茶还是咖啡？” “喝什么饮料，当然是去吃饭呀。” “这主意好……” 一片打趣声中，林羡鱼忽然觉得有些进退两难。不过白叶主动走了过来，也不用她为难啦。 “你怎么来了？”林羡鱼问道。 “有人送了我几张演出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白叶笑道：“说实话，我对于芭蕾舞剧，了解也不是很多，但是看了你们的表演，也觉得很有韵味，所以买了点东西犒劳大家，聊表敬意。” “你……有心了。” 林羡鱼环视左右，无视旁边众人看戏的眼神。不过她也承认，白叶的做法无疑比外头几个人巧妙多了。 谁都知道白叶为何而来，抱着什么目的。 问题在于，外面几个人只顾讨好一个人，忽略了大众。 现在白叶，照顾了大众的情绪，就算大家知道他的用心，也不会有所反感。哪怕是林羡鱼，也不能因此指责他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毕竟有些事情，直接挑破就没意思啦。 做得说不得…… 白叶笑吟吟道；“我是热心观众，粉丝应援。” 这话……哪个信呀？ 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明白或假糊涂不要紧，装字才是关键呐。 “……感谢你的支持。”林羡鱼也只能这样回应。 “应该的。” 白叶一笑，随即恍然似的说道：“对了，和我一起的，还有位阿叔，他找你似乎有什么事情。” 说话之间，他招手道：“阿叔，林老师在这里，你过来呀。” “来了。” 中年人连忙走来，一脸憨厚的笑容。 “你们认识？” 林羡鱼自然觉得奇怪。 在他印象中，这两个人不应该有牵扯才是。 “在外面遇上的，白小哥是好心人，我买不到票，他送了我一张。”中年人连忙解释道：“我们聊得很投机，然后发现他也认识你，就一起过来了……” “原来如此。” 林羡鱼点头，然后温柔笑道：“阿叔，你大老远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林啊，今年新茶可以摘了，瞧长势肯定是丰收的季节。村里的老少让我过来，请你去参加丰收节。” 中年人兴奋的强调：“有空的话，你一定要去。不然的话，我回村里也不好交待。” “好呀。” 林羡鱼毫不犹豫道：“具体哪一天？” “后天。” 中年人连忙道：“小林，你可是答应了的，那我回去就这样和大家汇报啦。到时候如果你不来，老叔我可是要成村里罪人的，你可不能哄老叔玩啊。” “阿叔，放心吧。” 林羡鱼啼笑皆非：“我答应了的事情，肯定不会变卦的。” “好发好。” 中年人笑得开心，然后转头道：“对了白小哥，你有空么？” “有，绝对有。” 白**胸道：“有事您说，我帮你！” “丰收节……” “OK！” 男人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给力。 有了满意的答复，中年人也不再逗留，他与两人告别，直接走了。 林羡鱼送到了门口，目送中年人坐车离开。 等她回身，就看到白叶站在旁边，笑着说道：“这丰收节，我需要带什么礼物吗？” “……那是你的事情呀。”林羡鱼微笑道：“你觉得要带礼物就自己去买，觉得不需要就空手去。” “我觉得……” 白叶才想说话，冷不防他手机响了。再看来电显示，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也不知道是谁。 一种直觉让他觉得，这应该不是垃圾广告营销推广电话。 当下他接听了，手机中传来的声音，也让他有些发愣。聆听了片刻，他才开口道：“行，我在附近，马上过去。” 结束通讯，他扬了扬手机，解释道：“周导演的电话，他找我有事商量。” “电影的事情？”林羡鱼好奇。 “应该是吧。” 白叶示意道：“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究竟？” “嗯。” 林羡鱼没有拒绝。 两人离开了小剧场，绕了小半圈，抵达艺术中心大楼。 “白老弟……咦，林老师也来了。” 看到两人，周导演迎了过来，有些惊讶，也有点……佩服。 才一天时间，就已经拿下了？ 这速度，这手段，真是厉害。 周导演的神色，可谓是一目了然。 白叶知道对方误会了，但是也不好解释，或者说没想解释。 他笑了笑，直接问道：“周导，你急急忙忙叫我过来，电话上又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呀？” 提到了正事，周导演也顾不上八卦了，急忙引领白叶来到了摄像机的前面，回放了补拍的镜头。 在白叶观看的时候，他在旁边解释道：“白老弟，今天我按照你的建议，在女主跳舞的时候，添加了几个陀螺旋转的镜头。” “可是经过粗剪、拼接之后，却发现了大问题。” 周导演苦恼道：“陀螺的出现，实在是太突兀了，想让人忽略也难啊。” 说好的暗线，让人收获寻宝的乐趣，挖掘意外的惊喜。 可是这么明显的陀螺，除非观众眼睛是瞎的，不然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其中的蹊跷。 暗线变成了明线，就有违本意啦。 所以周导演很苦恼，经过思索与商讨之后，却没能统一意见，只能再来找白叶求教对策。 毕竟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不过其中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意味。说到底白叶对于电影，还是外行人。能给出一个高明的主意，已经十分难能可贵。有一未必有二，这才是常态。 反正除了病急乱投医的周导演，其他人不看好白叶还能给出什么绝妙的主意…… 然而就在这么一瞬间，白叶不假思索，张口就来：“陀螺不行，可以换成别的道具嘛。比如说……一幅画！” 第127章 采茶女 “画？” 一瞬间，众人愣住了，惊疑不解。 周导演反应过来，急忙问道：“白老弟，你说的什么画？” “嗯……” 白叶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一幅我构思了许久，还没有画出来的画。” “啊？” 众人傻眼了，眼中透出怀疑之色。 他们觉得白叶这是在戏耍大家。没画出来，你说什么呢？ 不过当白叶，又继续讲述下去之后，一个个人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幻莫测。 “白老弟……” 周导演两眼放光，立即拉住了白叶的双手，激动道：“你这主意，高，实在是高，太靠谱了……行，就这么办吧。白老弟，这事就拜托你啦。” 这时候，剧组的其他人，也没谁反对。 因为按照白叶的主意，最后这画成不画，都不是问题。 特别是周导演，听从了白叶的建议，又重新补拍了几个镜头，然后剪辑回放。这几个普通平常的镜头，毫无破绽融入到剧情之中，没有半点突兀。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几个镜头的内涵，恐怕大家也不会刻意去关注。 由此可以知道，电影的暗线布置成功。 在不影响剧情的情况下，电影的寓意更上一层楼。 这对于大家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 事实证明白叶的建议，还真有几分点石成金的意味。对于有真本事的人，就算大家口上不说，但是在举止上，也会保持敬重。 所以白叶呆在剧组，自然受到了礼遇。周导演还拉着他，不断地研究探讨电影的剧情，或者演员的演技、布景等等问题。 一直到了晚上，拍摄告一段落了，白叶才借机离开。 曹象负责接送，在返回酒店的途中，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白叶，电影……你有兴趣，参加一下就行了，但是千万不要忘记了正事。” “我知道。” 白叶干脆点头：“明天……不，后天，我就去乡下采风。” “去哪里？” 曹象询问，他好安排行程、路线。 “溪山。” 白叶微笑。 “诶？” 曹象一怔，回到酒店之后，他上网查询一番，才知道溪山是什么地方。 那是太湖西岸，一个经济还算发达的县城。 不过怎么说呢，太阳照射的地方，还难免有影子的存在。一个富裕的地方，自然也有贫困的地区，这是事物的两面性。 白叶要去的地方，就是溪山县城一个偏远的山村。 地方偏僻，位于山区。 泥墙黛瓦石板路，千年古树绿新芽，深山之中的寂静山村。在山脚下，抬头望去，一片古木参天，遮挡住了一栋栋破烂民宅。 这些民宅，并不是统一修建在一个地方，而是上下错落分布山间。 几十户人家，组成了一个村落。 在村落的旁边，隐隐可见一些梯田的存在。当然了，最多的还是茶树。在附近几座山头，种植了密密麻麻，整齐排序的茶树。 在这些茶园中，还可以看到一些人背着竹笼，在忙碌工作。 采摘茶叶，可不是件轻松活，很辛苦的。 最关键是，茶叶嫩芽只有在特定几天采摘，才可以制作品质好的茶叶。不然日子过了，茶叶嫩芽就老了，不值钱。 所以茶叶的收获，也算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 这几天整个村子全员出动，争分夺秒采摘茶叶。事实上，当白叶抵达村子的时候，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家家户户开始烘焙茶叶。 当白叶爬上了山，立即就闻到了，茶叶的特殊清香，在半空中弥漫。 “嘿，白小哥……” 一个中年人守在了村口，看到了白叶之后，立即热情招手。 “阿叔。” 白叶笑吟吟回应。 说实话，认识之后，他觉得中年人的姓氏，真是占便宜啊。姓龚，年轻的时候，可以叫小龚。如果年纪大了……嗯。 整个村落，基本以龚姓为主。 所以村名，就是龚村。 中年人叫龚富贵，很淳朴的名字，也是长辈对他的寄愿。不过也印证了那句老话，越想什么就越缺少什么。 龚村在溪山村，属于最落后的山村之一。 也正因此，也保留了最原始的面貌。 龚富贵引着白叶在村中慢步，同时介绍村里的情况：“我们这村子，据县里的专家考据，至少已经存在了一千年，是在战乱的时候，从县城躲到了山里。” “有趣的是，开始迁到村子的那拨人，在战乱平息的时候，又搬回县城，村落逐渐荒废。等到再次战乱了，又新的人逃到山里，利用这废弃的村落。” “反复两三次，轮到龚家的祖先，在一百多年前搬到了山里，再也不想折腾，就此世代繁衍生息，一直到现在……” 龚富贵也有几分感慨：“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也不适应山里的穷苦，很多人到县城打工赚钱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回来啦。” 这是一个轮回…… 白叶安慰道：“某种程度来说，这也算是为龚村开枝散叶，不是坏事。” “嗯嗯。” 龚富贵转移了话题，伸手一指笑道：“你看那里……” 白叶看去，只见一株参天大树，映入眼帘。巨大的树干，几个人合围粗，树根盘虬而起，露在地层表面，密密麻麻。 “这是银杏树，有千年历史啦。” 龚富贵笑道：“这可是我们村中的镇村之宝，列入县志之中啦。几乎每一年都有人慕名而来参观、欣赏。” “厉害……” 白叶由衷感叹。现已秋天，银杏的叶子，已经变得黄灿灿的，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火在燃烧，金光万丈。 这样的情景，确实比较养眼。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在银杏树下，林羡鱼换上了简朴的衣裳，乌黑美丽的浓密秀发盘了起来，再戴上了一顶竹笠。 身背竹笼，白皙的纤手，捧着一托茶叶。 她轻盈浅笑，在铺着落叶的银杏树下走过，仿佛满载而归的采茶女。 卖家秀呀这是…… 真正的采茶女，哪有这么漂亮的，步步生姿，不着人间烟火，充满了仙气。 奈何，城里人，偏偏吃这一套。 白叶笑了。 他也觉得，这样不错。 广告嘛。 有点修饰、美化，多正常。 第128章 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毫无疑问，林羡鱼在拍摄短片，推广龚村茶叶的短片。 免费的，自发宣传，不收任何费用。 这也是龚富贵，为什么那么尊敬林羡鱼的原因。村里受到了恩惠，自然要怀着感恩的心，真心对待帮助村落的好心人。 尽管林羡鱼不是明星，推广的效果未必如人意，但是有些事情，别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实际行动一回。 尽力了，自然问心无愧。 白叶在旁边，欣赏了片刻，也没上前打扰，而是转头笑道：“阿叔，你家的茶叶，做成了没有？这漫天的茶香，倒是勾起我的茶瘾啦。” “哈哈，前天就做成了。” 龚富贵大笑道：“走，带你去尝一下，我们自家做的新茶。尽管不是春茶，但是我可以保证，其中的滋味，也有些特别……” “你这样说，我更期待了。”白叶笑道。 片刻之后，他就来到了龚富贵的住宅，那是位于山腰中，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 看得出来，龚富贵比其他村民，相对来说比较富裕。他的住宅，是以青砖垒墙，弄了一个大院子，有天井，以及左右两厢，再加上主屋大堂，以及厅堂侧上的两间卧室。 这样的格局，在龚村之中，算是大户人家啦。 走过天井，进入大堂。 三十平方的空间，摆放了餐桌，以及长椅、凳子。 在厅里，桌椅墙壁，也搁置、悬挂了一些杂物，看起来有点杂。但是地面干净，桌面长椅一尘不染，反而让人觉得，这是生活气息，而不是脏乱。 白叶坐下，兴致勃勃打量。 他抬眼，立即在房梁旁边的墙壁上，看到了一个泥窝。 扑棱棱…… 冷不防，一只羽衣单色，尾巴像剪刀的鸟儿，从天井穿梭进了厅中，一个巧妙地旋转后，就落在了泥窝上。 这是燕子，它窝在巢中，不畏生人，静寂无声。 哈！ 白叶有些意外，又有些释然。 燕子在百姓宅中筑巢，繁衍自己的后代，这是正常操作。 只不过这样的现象，基本在大城市断绝了而已。 在他观望燕子的时候，龚富贵也取来了茶具，开水是现成的，装在暖壶中。提壶一倒，蒸气升腾，这不是泡茶，而是冲洗茶具。 白叶的目光，也随之收了起来，落在了茶具上。 微褐带紫的茶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好像是…… 在白叶揣测的时候，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呀？ 白叶拿起手机一看，也有点意外。 今天的行程，不是告诉曹象了吗？现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急事？ 想到这里，他表情微微一凝，立即接听了电话。不过听了几句之后，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有几分错愕…… “好……知道了。” 白叶冷静下来：“我在山里，再着急，也飞不回去呀。实在不行，你让村长……或者彭院长，帮我接待一下，讲一下我的难处。” “……嗯，就这样，再见！” 沟通片刻，白叶结束了通讯。 这个时候，龚富贵递上了一杯茶，也有点好奇：“白小哥，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也不要耽搁了，先回去也行，回头有空再过来作客。” “没关系。” 白叶摆手，轻描淡写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一些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而已。” “诶？” 龚富贵听不明白，一脸迷糊之色。 如果他知道了前因后果，肯定知道了白叶这是在……装逼呢。 曹象的来电，只是告诉他一件事情。 文村佛堂，火了。 红红火火，轰动了整个中海，并且呈燎原之势，向江南甚至全国蔓延。 其中的萌芽，自然是《艺术家》杂志的提名。这十几天来，普通人可能没感觉，但是在业界之中，一直沸沸扬扬。 毕竟杂志中，提到的艺术家，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无数的拥趸。 老艺术家不必多说了，身负盛名数十载，门生故旧一大堆，有些还是美院的前校长之类，桃李满天下。 杂志的提问，就相当于在问，当下最火的流量小鲜肉是谁。 各家的粉丝，谁能忍住不撕逼？ 只不过，专业人士撕起来，就比较文雅，各种引经论典，旁征博引，动不动就是一大篇璀璨文章，骂人不吐脏。 说到底，还是人心有异，没有同理心。 就好比，对于流量小鲜肉，女粉偏爱到了极点，谁敢多说半句不是，她们一点就炸，各种维护、誓死捍卫。但是在男同胞们看来，这些娘炮没演技，又占领了市场，简直是行业中的毒瘤，罪该万死，全部凉了才称心…… 但是对于流量小花，男女之间的看法，又截然相反啦。 总而言之，这么争论起来，自然是没完没了，僵持不下，没有结论。 时间久了，行业的目光，自然而然转移到中生代的身上。这又是一顿撕，历史的轮回，最终注定没有结果。 毕竟艺术的东西，审美的情趣，哪有统一的标准呀？ 说白了，能提名的艺术家，基本都是在水准线上的。你觉得好，我也觉得不赖，但是谁敢说某个艺术家冠绝当代，无与伦比，那我就有话说了…… 撕啊，杠啊，吵啊。 又是几天过去，风头自然转移到了新生代身上。 到了这里，争议更大了。 需要承认，成见是一座大山，特别是对于年轻人，大家的标准更苛刻。 一群年轻艺术家，年龄最大的，基本不超过三十五。年纪小的，才二十左右。 这样的年龄阶段，哪怕相对来说，他们成绩斐然，十分出色了，但是出于习惯与心态，业内人士普遍轻视，觉得他们担不起盛誉。 所以对于年轻艺术家，批判的声音多于夸奖。 正如白叶之前所料，三十几个人，被从头骂到尾，没有哪一个可以幸免。火力分散了，这种情况下，他杂在其中，也不算显眼。 直到最近几天，也不知道谁带了节奏，火力竞然慢慢集中在白叶身上。 没有办法，谁叫一堆年轻艺术家之中，就白叶的代表作跨界最广。又是油画，又是雕塑，又是雕塑，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第129章 人与自然的对话 严格来说，能上榜的年轻艺术家，基本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在某个领域，表现出非凡的潜力，只要坚持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哪怕许多业界人士，表面上不承认这一点，还予以各种批评。 但是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些年轻艺术家，属于明星之星，注定大放光彩。十年、八年之后更是行业中的中流砥柱，书写人生中最辉煌的篇章。 只是知道归知道，批判还是要批判的。 没别的，就是单纯的嫉妒…… 咳，错了，应该是关爱年轻人，给年轻人提意见，泼点凉水，避免他们膨胀。 我等一片赤诚，拳拳之心，日月可鉴，绝对没有坏心眼。一些人如是告诉自己，然后摆好了键盘，喷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在一些人的引导下，白叶也慢慢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谁叫他最秀。 本来许多业界人士，对于出名的年轻艺术家，就点看不顺眼，觉得他们的专业养素不足，反正能力配不上名气。 现在又出现一个，跨界当饭吃的白叶。 这简直就是专门树起来的枪靶啊。 一时之间，业界都是铺天盖地的恶评，仿佛白叶的存在，那行业中的毒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退出艺术界是他最好的选择。 可是喷着喷着，一些人发现不对劲了。 在这期间，白叶一直没动静，也不吱声，更没有反驳。 这是正常操作。 不管是沉默以待，还是无言以对，不说话属于冷处理，比较明智。毕竟出声了，容易激发一些人的逆反心理，骂得更厉害。 相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喷的人反而觉得没意思，容易偃旗息鼓。 然而白叶沉默了，却架不住有人给他招摇呐喊，而且人数还不少。有人一喷白叶，就有人与之对骂，列举白叶的成绩。 不管是油画，还是雕塑，都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还是那话，艺术的审美有差别，但是行业人心里有数。白叶的作品水准，绝对不可能列入垃圾的范畴。 好歹白叶，也列入了《美术家》杂志的提名，骂对方作品一文不值。 这不仅是在置疑杂志编辑的眼光，也暴露了自己无知。 所以一些人喷着喷着，也觉得有些憋屈。剧本不该是这样呀？白叶哪有这么多的铁粉，他花钱买的水军？ 可是一调查，就发现维护白叶的IP，来自四面八方。哪怕比较集中在江南地区，但也绝对不是水军。很多账号，都是多年的老用户，做不了假。 显然在这些人眼中，哪怕白叶的水平，比不上中生代、老艺术家们，但是在同龄人之中，也不逊色任何人。榜上有名，就是实证。 今时不同往日，经过大半年的沉淀。 白叶已经不是当初，受到群嘲的“流量”艺术家。 他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最重要的是，这些作品流传较广，受到不少人的真心喜爱。 这是他的支持者。 画和雕塑，有点攻击不动了。唯一的破绽，自然就是……建筑。 一个画家，呃，雕塑家，还懂建筑？ 呸，肯定是胡乱造个房子，再往自己脸上贴金。 一时之间，攻击的火力点，就集中在这事上啦。连帮白叶说话的人，面对这个软肋，也有点挺不直腰杆。他们也觉得心虚，不好再支持白叶啦。 甚至有人心里也埋怨白叶，好端端的干嘛跨界到建筑去啊。 全才、通才，这样的人设，容易崩。 总之，没人对骂了，喷子爽了，一些白叶的支持者，就算心里郁闷，也反驳不了。毕竟他们不是流星明星的脑残粉，不管有理没理都要撕。 他们是行业人员，还是比较讲理的。 在喷子们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时候，一篇评论文章横空出世，赚足了眼球。 文章的标题，非常的大气。 “人与自然的神圣对话——感受白叶的文村佛堂！” 再看文章作者…… 呲！ 一些懂行的人，直接抽了一口凉气。 中海建筑与设计学院。 教授…… 名字不说了，外行人不知道。 但是对于业界来说，也算是比较有名望，属于建筑教育行业中的学者。 他的文章，谁也不敢忽略。 所以大家收敛了各种心思，认真地拜读。 这篇文章，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摘要。简短的几句话，直接紧扣了主题。 “白叶的文村佛堂，体现了他对建筑的天才想象力，小小的建筑充满了无穷的魅力。无论是建筑的本身，还是建筑与周围环境的融合，抑或是建筑内部的光影关系，都为参观者及使用者提供了无限的美景和丰富的韵味。” “可以说，这佛堂可谓是一件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艺术品。” 读完了摘要。 本身惊诧的人群，更觉得震惊。 好高的评价。 紧接着，自然有人怀疑，这教授是不是太夸张了？也不能由于，白叶是中海美院的学生，就这么没节操的吹捧啊。 带着怀疑，大家审视文章内容。 “白叶不是专业的建筑设计师，他没有经过正式的训练，也恰恰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在建筑的设计上，才不受到任何的束缚，有着天马行空一般的想象力。” “文村佛堂的设计，恰恰就是打破了常规的存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也不会料想到，本该庄重华丽，宏伟壮观的佛堂，居然隐藏在地底之下。” “这是颠覆了常识，对传统建筑的一种挑战。” “考察建筑之后，经过我的分析，白叶的设计理念，应该是对场地、场所、场景的阐述。这三要点，不仅是对建筑评价的依据，也是相互关联的概念。” “从内涵看，不难发现这些概念，与环境有密切的联系。” “佛堂在颠覆传统的同时，却在现代的外观及内部的营造中，巧妙地引用了传统的美学，以达到景观与生态的平衡之美……” 文章洋洋洒洒，经过大几千字的专业术语之后，也迎来了总结。 “关于光彩，关于对话，关于感觉，文村佛堂是没办法用文字书写，也不是能够凭借照片看得懂的。只有坐在那里，自己慢慢看，慢慢想……” “天，水，光，浑然天成，人与自然以近乎神圣的方式进行着对话，建筑与自然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保持着神秘的平衡，等人去领悟禅机！” 第130章 伟大的构想 在文章的后头，附带了一张张照片。 比如说，混凝土石墙，还有大莲花水池，以及中间的通道。 照片清晰，引人入胜。 一时之间，文村人潮涌动，挤满了观光客。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教授吹捧得多么厉害，也不如实地考察。 文村不算小，但是一下子，涌进来大群人，也难免有几分压力。更何况，山上的佛堂，空间有限，更不可能同时接纳这么多人。 所以限流在所难免，山脚下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长龙排到了溪边，颇有几分节假日旅游景区的典范。 看着这热闹的人群，闹哄哄的场景。 陈万年转身道：“这事是你推动的吧？好端端的，你干嘛帮他呀？难道说，你已经认准了他，打算投他一注？” “差不多。” 陈侃笑道：“其实这小子，挺有意思的。我也想知道，他能不能走到最后。当然了，我又不蠢，绝对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投资他，不代表我不能拉拢其他人呀？这些日子，在佛堂静坐，我也悟出了一个道理，做人最重要的还是……广结善缘。” “朋友多了，路确实好走。” 陈万年笑了笑，然后提醒道：“但是你做了好事，一定要对方知道才行。不然的话，谁会承你的人情呀。”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侃皱眉道：“只是那小子，跑苏州了，联系不上……” 事实上，不仅是他想联系白叶，还有不少人，在参观了佛堂之后，也想联系白叶。 因为这些人，根本没有想到，佛堂的建筑营造，真的如同文章述说的一说，充满了难以形容的特殊魅力。 只是白叶人在山中，信号断断续续的，暂时失联了 他在龚村过夜，呆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白叶就起来了，简单的洗漱，也没惊扰龚富贵，就独自走出了宅子，一边慢行，一边活动筋骨。 乡村农家床板，真是硬啊，有点不适应。 时代在召唤！ 白叶比划了几个动作，舒缓了身体的疲惫，就抵达附近山头。这时候，一缕阳光洒落下来，山村以外绵绵山峦，层层云雾浮动，变幻万千。 他吸了口气，只觉得一阵透心凉，精神随之振奋。 “这里的景致很美，仿佛世外桃源。”白叶忽然开口，微微转头笑道：“林老师，你觉得呢？” 林羡鱼从边上的碎石小路，轻盈地走了过来。 她驻足环视，点头道：“风景美肯定很美，可是对于村里人来说，再美丽的风光，也不能当饭吃啊。” 白叶知道，对方是有感而发。 毕竟两人昨天，也参加了村里的丰收节。几十户人家一起举办的盛大节日食物，公允的说都不如富豪随便请客的大餐丰盛。 贫与富的差距，就是这么令人绝望。 白叶轻声道：“山村资源匮乏，单纯靠种植茶叶，最多可以维持生计。想靠此发家致富，难度很大。除非……” “你有办法？”林羡鱼回眸，略带几分惊喜之色。 “不是办法，只是一个构想。” 白叶张开了双臂，让微寒的山风，吹得他衣服飞扬：“其实对于山村来说，最大的资源就是眼前这无限风光美景。” “……你想搞旅游开发？”林羡鱼蹙眉道：“问题是，这里没有什么出名的人文景观，就是普通的小山村，谁愿意来呀？” “旅游开发，也有很多种形式，未必要著名景点的招牌。” 白叶笑道：“说实话，现代人对于著名的旅游景点，都有点看腻了。特别是一遇到节假日，去旅游景点参观，基本是人山人海，拥堵不堪。这对许多人来说，与其去景点人挤人，不如在家吹空调。”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林羡鱼想了想，理智分析：“可是这里没名气，也没什么特殊吸引力，人流量肯定不大，对山村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所以就看哪个土豪，有没有魄力啦。” 白叶轻叹道：“如果我有钱，直接把村子买下来……” “啊？” 林羡鱼惊诧，眸光浮闪。 白叶补充道：“或者说，把村子租下来，进行改造。” “怎么改造？”林羡鱼有点好奇。 “改成民宿。” 白叶阐述道：“要知道，现代的许多年轻人，对于大城市单调重复的高楼大厦、娱乐设施已经厌烦了，他们向往大自然，崇尚淳朴的乡村生活。”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他们想要的那是他们自己想象中的自然乡村景观。绝对不是眼前这种破烂、杂乱，真正的乡村风貌。” 白叶笑道：“假如有谁，把整个村子租下来，从新改造这些老房子……注意，是改造，不是推翻了重做。” “在山村原貌的基础上，精工细作，保留最原始的风光，保留千年古村的历史沧桑痕迹，再添加现代化的东西。” 白叶娓娓而谈：“古老与现代融合，时尚、前卫，有星级酒店的住宿环境，置身在其中，屋外是斜阳草树。更有斑驳的老房子、台阶、石墙，十分陈旧的农具、农具。” “古与今，土和洋，又是矛盾冲突，又是和谐一体。” 白叶缓缓道：“观光电梯、迎宾大堂、咖啡屋、健身馆、泳池……一切现代化设施，就隐于在山村中。去每一个地方，都伴随着野趣。” “循溪水之声，抬阶而行。听风在竹林穿过的声音，看藤蔓悬挂屋角生长的样子。给每一个生活在喧嚣红尘的城市人，一个挣脱樊笼的远方。” 白叶轻声描述。 林羡鱼的脑海，已经勾勒出真实的画面。 一瞬间，她有点迫不及待：“这个构想，真的能实现吗？” “可以，要钱。” 白叶停顿了下，又说道：“一笔天文数字，以亿单位的数字。” “……” 林羡鱼眼眸一白，似嗔似怨，“所以你这个构想，犹如镜花水月，不可能现实了。” “目前来说，是这样。” 白叶点头，然后道：“不过等二三十年之后，我退休没事干，倒是可以盘下村子，实施这个构想……” 第131章 人比风景难画多了 白叶不是吹嘘，他真有这个打算。 毕竟这个山村风光，真的非常符合他的审美情趣。连绵的烟雨山水，空灵沉寂，悠然自得。大自然，仿佛一幅画卷，意味深长，美不胜收。 居住在这样的地方修心养性，多活几十年不是问题。 年纪大了，在这里养老，肯定很舒服。 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谁叫他现在没钱呢。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以亿为单位的数额。 所以两个人沉默了，安静欣赏风景。 旭日当空，映出万道霞光，缭绕山间的云雾，也随之消散。 村中百姓相继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两个人也随之与龚富贵告别，离开了这偏僻的小山村，重新返回苏州。 抵达城市，白叶招了辆车，试问道：“林老师，你住哪里呀，我送你。” “……行。” 林羡鱼没有拒绝，告诉司机地址。 大半小时之后，车子抵达了目的地。或者说，在目的地的附近，就开不进去了。 那是一片老宅，小巷纵横交错，不宜开车。 林羡鱼下车，与白叶的挥手告别：“多谢了，再见！” 她步伐轻快，走进了一条小巷，很快消失在角落。这时候白叶才收回了目光，示意司机继续开车返回酒店。 然而当司机启动了车子，沿着旁边的公路，行驶片刻之后。 白叶的目光一转，立刻叫道：“等下！” “咔嚓！” 司机一个刹车，转头露出迷惑之色。 白叶看了眼车表，就直接摸出两百块递过去，“等我几分钟。” “呃……” 司机错愕。 与此同时，白叶已经下车了。 他站在公路旁边，驻足打量眼前的场景。只见在公路的旁边，却是一个小型的湖泊，旁边的老宅、建筑，基本是绕湖而建。 这是典型的苏式建筑，白墙黑瓦，飞檐翘角，营造如诗如画的意境。一眼望去，雪白的墙壁规整，黑色的屋顶参差不齐，充满了韵味。 清澈的湖波，倒映着路边的绿树，以及淡雅的建筑。 这是天然的画卷…… 白叶打量了半晌，嘴角浮现点点笑意。 随后，他重新上车，回去了。 又是半小时，顺利返回酒店。他越过了大堂，才准备返回房间。只是在庭院中，他发现边上的亭子，有两个人。 萧罗与虞驰，两个人站在一个画架前，不知道是在聊天，还是在作画。 一瞬间，白叶步伐一转，向亭子走了过去。 哒哒哒。 他加重了脚步声，自然引起两人的注意力。 虞驰抬头看了眼，然后就收回目光，态度有点冷淡。 至于萧罗，更是理都不理了…… 真无情啊。 白叶也不介意，直接走进了亭子，眼睛斜斜看向了画架。确切的说，他的目光落在了画架的画布上。 一幅油画的轮廓，顿时映入了眼帘。还没完善的造型，只是模模糊糊的身像，不过强烈的色彩，已然喷薄欲出。 “你已经开始创作了？”白叶问道。 “不然呢？” 虞驰开口了，嫌弃道：“整天像你一样无所事事？” “我采风去了呀。”白叶解释。 “呵呵。” 虞驰冷笑，标点符号都不信。 采什么风呀，当他不知道，这是跟妹子下乡送温暖啦。 做好事，倒是无可摘指。问题在于，这也掩盖不住，白叶不务正业的事实。 不信算了…… 白叶咳了下，立即转移了话题，“萧罗，看你的起形，这画……你起码要画一个月吧。” “嗯。” 萧罗承认：“我有预感，这一件作品应该是我这几年，对印象派技法的总结，也是水到渠成的突破。” 白叶没有反驳，毕竟画都没完成，没办法评价。 但是萧罗偏偏问道：“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 白叶也知道，如果不回答，萧罗肯定不会罢休，所以他想了想，半是敷衍，半是诚实道：“感觉色彩还行……对了，你这画，是户外场景吗？” “对。” 萧罗点头道：“画的是杨絮，我让她身穿复古的衣裳，倚在一棵树下。我打算花十天时间构图，十天时间塑形，十天时间调整……” 白叶立即打断道：“具体过程，你不用告诉我。” “不是告诉你。” 萧罗淡然道：“而是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 “……” 白叶顿时白眼，切声道：“你不要稳操胜券的样子。众所周知，印象派最出名的，还是风景静物画。当年印象主义，之所以成为了主流，被世人所接受，就是由于印象派画家开创性地把油画从室内搬到了户外，追求外光与色彩的变化，以表达风景的魅力。” “至于人物画嘛……还差点儿！” 要知道，在印象派之前，古典主义画家，基本是在画室中完成作品的。 所以印象主义的诞生，在当时来说可谓是异端。连印象派这个词，也是当时有人嘲笑，画家是凭印象作画，才画得这么不逼真。学院派的画家，看到印象派的作品，基本觉得这些画很粗糙，过于随便，没人觉得它们有艺术价值。 经过几十年的斗争，最终印象派成功了。 原因有很多，有时代的演变，审美的变化等因素。 不过最重要的，恐怕还是照相机的普及，对古典写实主义，造成沉重的打击。 相反印象派这种看似粗糙，实际上是将科学的色彩学运用于绘画中的作品，由于有别于逼真照片，反而获得了肯定。 毕竟当时照相技术再逼真，也不可能捕捉到光与色彩的变化。 不同的天气，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间，同样的景物会呈现不同的色彩和不同的色调。针对同一景物，画家在不同的时段描绘，自然呈现出不同的效果。 比如说在原时空，有一些印象派的大师，单单是同个草垛，就绘画了几十个版本，形成了一个系列，直接把光线与色彩的变化，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说，大部分情况下，印象派的主要描绘对象，都是各种风景、静物。 人物画自然也有，但是怎么通过光与色彩微妙关系，传达作品的丰富意象，这无疑是印象派画家最大的难题。 毕竟人物比风景难画多了…… 第132章 月光湖 其实油画被创造出来之后，画的最多的应该是人。 呃，或者说，是神。油画的兴盛，离不开宗教的扶持，什么耶稣、圣母、天使、希腊诸神之类，支撑着油画度过了开荒期，最终成为了主流。 但是印象派不一样。 画风景，印象派得天独厚。可是画人物，印象派……不好处理。 说得直白一些，只有印象派大师笔下的人物画，才可以让人眼前一亮。 萧罗有这样的火候吗？ 毕竟印象主义，轻造型而重色彩、光线。 恰恰人物画，最让人重视的，就是造型的本身。萧罗有这样的笔力，让人忽略了印象人物画的造型，从而专注领略作品表达的情感吗？ 白叶的眼中，透出明显的怀疑。 “哼！” 萧罗的眼中，也充满了傲气：“等我画出来，你就知道好不好啦。” “我拭目以待。” 白叶留下这句话。 接下来三个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此散去。 回到房间，曹象在等候，欲言又止。 “有事？” 白叶解释道：“我昨天，真是去采风，不骗你。” “采不采风，这事且不说。”曹象摆手，表情复杂道：“关键是文村的佛堂火了，在不少人联系你，想让你帮忙设计建筑。” 在白叶设计佛堂的时候，他本以为对方是瞎胡闹，迟早要撞墙壁。 万万没想到，居然让白叶做成了。 尽管他也觉得，白叶兼顾雕塑与油画，已经足够分心了，再牵扯到建筑的领域，怕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担心归担心，他也不想隐瞒白叶，直接把情况说了。 “有几个富豪，也想修佛堂，请你帮忙设计。” 曹象迟疑了下，还是据实道：“他们给的价格不低，按总造价的百分之六、七来算，这也算是行业内，资深建筑师的待遇。” “如果设计的佛堂，造价比较高昂的话，收入肯定不少。” 曹象问道：“你要了解一下吗？” “……算了。” 出乎意料，白叶拒绝了：“我现在没精力，也没心思去管什么建筑啦。当务之急，还是先完成作品再说。” “咦？” 曹象惊讶之余，也十分的欣慰。 他觉得，白叶心里还是有数的，分得清轻重缓急。 只不过这想法，在第二天荡然无存。 曹象早上起来，才打算去叫白叶吃早餐，然后敲门没人响应。他感觉不妙，一问服务员，果然得到答案，白叶早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浪荡。 多半是剧组…… 曹象得到了这个结论，自然很无语。 算了，不管了，也管不了。 他摇头，忙自己的事情。 主要是他没打电话，也没去剧组，不然就会发现，自己冤枉了白叶。 因为白叶没去艺术中心。 林羡鱼非常确定这件事情，她在剧组呆了半天，都没有看到白叶的身影。 “咔！” 周导演大喊，眉头皱成一团，有点不高兴。 不过他没发脾气，只是耐心道：“林老师，你刚才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十分钟，调整调整？” “不好意思导演。” 林羡鱼回神，解释道：“昨天……不，应该是前天，我去爬山采摘茶叶，确实有点疲惫，没缓过来……” “理解，理解。” 周导演笑道：“你带回来的茶叶，我也喝过了，滋味确实不错……嗯，回头我让剧务去采购三十斤，发给大家算是福利。” “多谢导演。” 林羡鱼开心道：“我休息一会，等下再来。” “好好……” 周导演连连点头。 再之后，收敛心神的林羡鱼，果然很顺利地一遍地。 砰，砰，砰。 一瞬间，旁边有人冲出来，放起了礼花。 “恭喜小鱼姐杀青。” “林老师辛苦了……” 一堆人笑容满面，纷纷表示祝贺。 毕竟在这个镜头结束之后，再也不需要林羡鱼的替身演出啦，可以说她圆满地完成了艺术中心交托她的任务。 其实这也算是，艺术中心的一种尝试。只要等电影上映，如果有不错的成绩，自然可以提高知名度，有一定的好处。 就算电影失败…… 剧组给钱了，诚意十足，也不亏。 总而言之，这是双赢的合作。 在众人的庆贺下，林羡鱼微微浅笑，感谢大家的心意。 周导演说道：“林老师，下午没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不过再过几天，电影全部杀青，会有一个杀青宴，请你务必参加。” “行，到时叫我。” 林羡鱼走了，也没什么伤感情绪。 毕竟剧组之中，大半人是艺术中心员工，每天经常碰面，哪有什么离别不舍。 她开着自己心爱的小电动，驾轻就熟回家去了。十几分钟之后，翠绿的湖泊，出现在她的眼前。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眼眸浮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让她微微失神。 “这……” 不知不觉中，小电动拐了个弯，停在了湖泊的旁边。她顺势下了车，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湖边的观景台上。 一页白纸，固定在画架上。纸上，还有淡雅的素描，十分……简单。 但是她看了，又觉得妙不可言。 欣赏了片刻，她就听见旁边，传来了白叶的声音：“这是写生，草稿……回去之后，我要以此为原型，创作一幅油画。” 林羡鱼抬眼，眸子有几分奇异之色：“这样的景色，可以画成油画吗？” 对于油画艺术，她多少也有些了解。所以她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么传统的江南景象，画成了油画，该是什么模样。 “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不可以啊。” 白叶浮现自信的笑容，然后问道：“对了，忘记问你了，这湖叫什么名字呀？” “月光湖！” 林羡鱼讲解道：“现在看，湖景一般。要是等到月圆的时候，在天晴无云的晚上过来，就可以看到双月交辉的奇观，这可是本地人才知道的事情。” “咦，还有这样的美景，那我可不能错过。” 白叶笑道：“还有几天月圆呀？” “快了吧……” 两个人站在湖边，言笑晏晏。 天空之上，两只紫燕飞掠而过，成双成对。 湖风轻拂，十分的温柔！ 安详和谐…… 第133章 艺术的追求 时光如水，缓缓的流淌过去。 几天之后，电影杀青了，剧组解散了。萧罗的作品，才完成了小半，他就要跟着杨絮，离开了苏州。 大家相约下月再会，很潇洒地作别。 到了月中，虞驰的假期结束了，不得不返回中海，处理培训班学生考试的事情。 接下来，曹象也走了，回去与美术出版社协商版权事宜。 一时之间，只剩下白叶留守苏州，琢磨他的新作。 当然他不会寂寞就是了。沉迷作画，无暇他顾。嗯，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白叶自己深信不疑。 这一天，他又来到了月光湖，在另外一个角度，观察波光闪烁的场景。 在他手上，厚厚的画本，已经画了大半。尽管如此，白叶还不满足，继续提笔勾勒，再次从另外的角度，重新描绘作品。 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精益求精。 或许是榜样的力量，毕竟不管是萧罗，还是虞驰，对于艺术的追求，永无止境。 他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一点感染。 又或者他本身，对于艺术也很虔诚。只是以前没有出头的机会，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没了追求而已。 可是现在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他也想再挣扎一下。 失去的梦想，逐渐地复苏。 他自然很有激情。 不过毕竟画得多了，他的笔法也十分随意。画笔在纸上，轻轻地划过，一道道优美的线条相互交织，构成了初始图案。 冷不防，白叶手腕一顿，笔尖咔嚓崩断了。 他转过了头，就看到了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一个算是熟悉，又陌生的人。 “木青。” 白叶皱眉，有些意外。 “……画不错。” 木青瞥了眼，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要参加大展的作品吗？” “你猜？” 白叶合上了画本。 对于与楚南风混在一起，意图不明的人，他肯定要提防几分。 “是或不是，并不重要。” 木青淡笑道：“没有想到，你也在苏州。” “我在这里，快呆了一个月啦。”白叶眼珠一转，试问道：“你不在中海，陪公子哥玩，来这干嘛？” “参展。” 木青也不隐瞒，说了实话：“这次全国大展，我也会参加。” “咦！” 白叶上下打量木青，下意识道：“你还画画？” “……” 木青的脸色，也有几分发青：“谁告诉你，我不画画了？” “哈哈，不好意思。” 白叶笑道：“主要是这一年多以来，都不见你有什么动静，我还以为你改行了呢，没有想到你还有心思……重出江湖，可喜可贺啊。” “哼。” 木青余怒未消：“少阴阳怪气，我告诉你，这一年多来，我可没闲着，一直在提高自己，可没有原地踏步。” “所以闭关苦练之后，觉得技法大成，就动了参展的心思？” 白叶好奇道：“你参加的，是那个项目啊？” “……废话，当然是油画。” 木青沉声道：“白叶，这次大展，你不要指望可以独领风骚。我有信心名列前茅，大放光彩，不会让你专美于前。” “行啊，我等着。” 白叶笑了笑，也不介意。 参加大展的人不少，多木青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至于木青这类似于挑衅的话，白叶更不会放在心上。嘴炮而已，哪个都能说，关键是要有本事把说出来的话实现才行啊。 “你会等到的。” 木青要走了，在走之前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不过最终，他没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白叶看着木青的身影，隐隐约约感觉到，木青突兀出现，不仅是挑衅那么简单，似乎还有什么深意…… 他皱眉琢磨，不得其解。 最后他摇头一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 木青呀，东兴画廊，曾经的一哥。 不对，应该是李东兴最器重的明日之星，偏爱力捧的对象。 在东兴画廊倒闭之后，转身投靠了别人。 这可以理解。 人嘛，要恰饭的，现代社会了，又不是古代，讲究从一而终，不食周粟。 问题是投靠了楚系…… 在白叶沉吟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人礼貌多了，故意加重了脚步声，还顺势咳嗽了两声。 又是谁？ 白叶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人，站在了眼前。 对方四五十左右，一身休闲的衣服，人到中年有点发福，大背头梳得整齐，手腕戴了只光灿灿的手表，应该很贵。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人绝对有钱，土豪。 只不过很陌生，完全不认识。 “白叶，你好。” 中年人开口了，笑容如春风，很和煦。 白叶错愕，迟疑：“你是……” “陆怀庸。” 中年人自我介绍，一脸自信的表情。 仿佛报上了名字，白叶肯定知道自己的来历。 “呃。” 白叶点了点头。 他确定了，真不认识对方。 “……” 陆怀庸笑容微滞，不得不补充道：“卓越画廊，我开的。” “啊！” 白叶惊讶，这个画廊，他确实知道。毕竟融入这个世界之后，他对开艺术行业最著名的几个画廊，肯定有所了解。 不过知道画廊的名号，不代表知道画廊的老板是谁。 没有想到，这貌不起眼的中年大叔，居然是国内知名大画廊的老板。 白叶笑道：“原来是陆老板，失敬，失敬。” 知道就好…… 陆怀庸脸上的笑容，才重新绽放，“白叶，我在中海找你几天了，一直无果。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你跑苏州了，让我一顿好找。” “诶？” 白叶愣了，心思百转，笑着说道：“怪我，没及时登报，把行程公布于众，罪过啊。” “哈哈。” 陆怀庸大笑，语气愈加的随和：“不，是我太急切了，忽略了你要参加全国大展，来苏州采风很正常。” “不过……” 冷不防，他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诚恳：“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与你好好聊一聊。” “聊什么？”白叶询问。 陆怀庸微笑，开门见山道：“聊签约画廊的事情。” 白叶沉默了下，示意道：“附近有间茶馆，茶挺好，环境也不错。” “请……” 第134章 一生成就的高峰 小茶馆，地方不大，就是老房子改造的，环境清雅。 一层铺面，也没什么包厢，就是简单的卡座。 两人坐下，白叶点了一壶碧螺春，以及几盘干果、糕点。东西很快端上来了，等服务员退下，白叶端起杯子，轻抿口茶。 没细品滋味，他就开口笑道：“陆老板，我这个人性格比较耿直，有话就直接说了。你想签约我，成为卓越画廊的合作画家？” “对。” 陆怀庸毫不犹豫点头，笑着说道：“不仅是画，也可以是雕塑。只要你高兴，我可以在卓越画廊，帮你运作一个艺术展览，包涵你创作的一切艺术品。” 听起来，挺有诚意。 白叶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确定，要签我吗？难道不怕……我身上的非议？” “哈哈。” 陆怀庸笑道：“艺术往往充满了争议，一些指责没必要理会。更何况……你所谓的非议，多数是信口污蔑，甚至是捏造、抹黑。” 白叶目光一闪：“所以你知道，谁在抹黑我咯？” “这个倒是没有。” 陆怀庸立即道：“我只是相信你的人品。” 白叶笑了：“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今天才认识，以前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人品是好是坏。” “我调查过了。” 陆怀庸直言不讳道：“你对于老东家，充满了情义，不惜搭上自己仗义执言。我很欣赏你这一点，所以希望大家可以合作。” “谢谢。” 白叶笑了笑，半个字都不信。 真欣赏他，何必隔了一年，才找上门来呢。 说到底，陆怀庸本质还是商人，肯定冲着好处来的。只要能够给他提供利益，自然是好话一箩筐。 白叶觉得，如果自己没上榜，恐怕陆怀庸也不会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是至理。白叶倒也不至于为这种人之常情而生气，主要是他觉得，陆怀庸没说实话。 对方说不知道谁在抹黑他…… 太假。 以卓越画廊的实力，还有陆怀庸在艺术行业的关系网。要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是对他的污辱。问题在于，对于这事他却没透露一点口风，其中的意味，让人深思。 白叶心中揣测，要么对方也参与了扳倒东兴画廊事件中，要么就是东兴画廊事件的幕后黑手，连他也得罪不起，或者不想得罪对方。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 这事有意思了。 白叶沉吟了笑，就笑道：“陆老板，承蒙器重，本心上我自然想与卓越画廊合作。毕竟卓越画廊在行业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推广能力有口皆碑。如果我选择签约卓越画廊，想必不用多久，我的知名度也会更上一层楼……” “必然的事情。” 这个时候，陆怀庸不谦虚了，反而有几分自傲道：“不仅是在国内，另外在海外，卓越画廊也有合作的渠道。可以说，只要签约了卓越画廊，扬名全球不是梦想。” “嗯嗯嗯。” 白叶连连点头，然后话峰一转：“不过这事，也有点儿突然，我需要再考虑几天，还请陆老板见谅。” 陆怀庸一怔，旋即也笑道：“理解，我可以理解。这种大事，自然需要深思熟虑，不能草率匆忙决定。” “多谢陆老板体谅。”白叶笑道：“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说话之间，他举杯喝了口茶。 端茶送客呀？ 陆怀庸又笑了：“行，我等你消息。我另外有事，就不多打扰你了，告辞。” 他起身，与白叶作别，不过才走几步，他忽然转身，意味深长道：“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这次全国大展，尽管是在苏州举行，但是还与国内几大画廊合作，以便一同推广、宣传。” “这也意味着，我们卓越画廊，也有评审的席位。” 陆怀庸笑道：“想到再过不久，就可以欣赏你的大作，我非常期待。” “……我走了，回见！” 白叶目送对方离开，眉头慢慢皱起。 这是在威胁吗？或者是暗示？ 兼而有之…… 白叶一琢磨就明白了，陆怀庸话里有话。 大展与几大画廊合作，这也意味着几大画廊的签约画家，也参加这个大展的话，肯定对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所以这个大展，也有黑幕吗？ 白叶陷入沉思中。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觉得未必。 毕竟他怀疑，这个全国大展也是星汉计划的开端之一。上头有人重视，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暗中操作呀。 当然了，几大画廊的签约画家，有额外的优待，也理所当然。 他也不怕，对自己的画，有足够的信心。 毕竟他现在，在创作的作品的原型，可是在另外一个时空，一个伟大的画家，一生艺术成就的高峰。 这样的作品拿出来，如果还不能力压群雄，那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这个大展太黑暗，评审眼睛瞎了。 带着自信，白叶离开了茶馆，返回酒店继续作画。 就算有了原型，知道怎么画，他还不满足，要感悟其中的精髓。这一次，在苏州这个地方，他不想敷衍，要尽十二分精力，认真地对待。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大展截止限期。 这一天，在苏州艺术馆中，可谓是人来人往，一阵喧嚣热闹。 数千人汇聚在大厅中，每个人身上或手上，或是抱着，或是提着，或是搬着，总而言之都带了东西。或是画架，或是卷轴，不一而足。 与此同时，在艺术馆的外面，一辆出租车停下，走下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郎才女貌。 “好热闹啊。” 林羡鱼有点惊讶：“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人。” 在大门口，也可以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更不用说阵阵喧嚣之声，从里头传了出来，仿佛热闹的菜市场。 “人是不少。” 白叶目光一扫，就笑道：“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来凑热闹而已。” 林羡鱼抿笑，眸光流盼道：“你很自信嘛。” “这不是自信……” 白叶笑道：“就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狂妄！” 第135章 不成功，便成仁 说实话，白叶与林羡鱼的到来，也比较引人注目。 不过大多数人的视线，基本集中在林羡鱼身上。尽管一堆艺术家之中，也在不少女性，但是没人能与林羡鱼相提并论。 看到养眼的美女，哪个不多看几眼呀。 连带着白叶也沾了光，饱受一对对尖锐的审视目光。那么他的话，被旁边的只听见了，也在所难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一瞬间，白叶拉足了仇恨，倍受敌视。 林羡鱼也注意到了，旁边众人微妙的目光，顿时低声道：“你这个人……就不能谦虚一点吗。看，惹众怒了吧。” “行，我谦虚。” 白叶一笑，换了个说话：“我刚才的说话，确实不够严谨全面。毕竟还有少部分人，能让我放在眼里的……” 火上浇油啊这是。 一些人火冒三丈，才打算站出去呵斥。 冷不防，有人叫道：“白叶，你来了！” 刷刷！ 众人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白叶，仔细地辨认。有的人更是直接取出杂志，飞快地翻页，找到了照片，对比。 实锤，真是同个人。 这下子，一些人怒火消失了，一些人气结、无奈。 没办法，盛名之下，白叶有这个资格，讲这种话。当然了，有人不服气就是，但是他们不会立即反驳，而是鼓足了气，打算以作品说话。 毕竟许多人也觉得，自己不比白叶差，就只是欠缺了一个扬名的机会。 毫无疑问，这一次全国大展，就是一举成名天下知时机。一些人已经畅想，在扬名立万之后，怎么反过来嘲讽白叶，出一口恶气。 在他们遐思之时，白叶已经与打招呼的人汇合啦。 那是虞驰，他的视线在林羡鱼身上掠过，眼中有点笑意。他冲着对方，点头示意之后，就冲白叶道：“好端端的，你干嘛得罪人啊。” “我说的是事实……当然，我也是存心的。”白叶承认道。 “为什么？”虞驰错愕，不能理解。 白叶解释：“我听说这次大展，与许多大画廊有合作。而这些画廊的签约画家，也同样参与其中。我才想哗众取宠，然后借题发挥，把这事捅出来呢，却被你打断了。” “呃！” 虞驰愣了愣，眉头轻轻一皱。 这事他还真是不知道，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培训班都差点不管不顾，一心钻研作品。 可以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如果…… 没有如果。 不成功，便成仁。 虞驰带着悲壮的决心来的，自然不希望这次大展，掺杂了其它东西。 画廊…… 签约画家…… 需要说明的是，白叶的声音不小。 其他人耳朵没聋，自然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一瞬间，内幕、暗箱操作等等词汇，就浮现在他们心头。 阵阵喧哗声，自然开始传荡。 公平，公正，这是许多人认同的准则。谁也不希望，自己参与的大展，受人暗中摆布，内定了名次，让大家彻头彻尾，沦为背景墙。 喧嚣声，自然通过了大厅，传到了附近的休息室中。 几十个评审，三三两两汇聚其中。 听到声音，一去打听，了解了状况，立即有人不悦道：“那个白叶，在搞事情呀。其他人也是，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没点主见。” 其他人喝茶的喝茶，沉默的沉默，就是不表态。 毕竟评审也不是傻子，而且划分了好多个阵营。这个批评白叶的人，就是通过某个画廊的举荐关系，才当上了评审。 所以他才觉得不高兴，有点儿气急败坏。 发现没人鸟自己，那个评审也只能闷声，无可奈何。因为他负责的并不是油画，想从中作梗刁难一下白叶都不行。 只希望另外的画廊评审，也动了这个心思…… 在他琢磨之时。 休息室大门中开，一行人走了进来。 众人看去，纷纷起身，恭敬问候，“王会长。” 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有几分干瘦清奇的老人，在大家的夹道欢迎中，神态自若走了进来。他是全国美协的会长，王景正。 这次大展，由他全权负责，也正是这个原因，许多人才费尽了心思，甚至挤破了脑袋，也要担任评审。 不是想拉关系，而是他们听到了风声，也察觉到了上头很重视这事。 不重视的话，也不会让会长亲自出马啦。 毕竟往届大展，连副会长都没人，只是让秘书长主持。不像今天，美协的高层一个不落，全部出动。这样的阵仗，着实让人惊喜、激动。 进来之后，王景正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人齐了吗？” “会长，齐了。”有人答道。 “好。” 王景正环视道：“那就开始吧。” 一声令下，一众评审心中一凛，严肃了表情，鱼贯而出。当他们走入鼎沸的大厅，来参加大展的画家们瞬间安静了，现场鸦雀无声。 旋即，沸反盈天，喧嚣似潮。 “大家安静！” 有人开始维持秩序，拿起了大喇叭，高声指挥道：“评审就位了，按照画种分为不同的小组，请各位带上自己的作品，按照画种的类别，去到相应小组评审那里排队。” “三位评审一组，只要有两位评审予以通过，就可以晋级。” 那人坦诚道：“今天的筛选时间紧张，诸位评审老师又比较繁忙。如果哪位落选之后，觉得自己受到不公待遇，还有弥补的机会。” “在大厅角落中有一个特殊的审查小组，成员是由美协会长，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画坛大师组成的。谁要是觉得，评审的标准有问题，可以找他们公断。” 说话之间，那人也意味深长的提醒道：“当然了，会长与几位大师，评判的标准、要求或许也比较高，希望大家明白这一点。” “最后祝大家好运！” “评审开始。” 话声落下，众人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反应过来。 哒哒哒…… 一堆人往前冲，化作成了几个大箭头，争先恐后朝评审方向涌去。 国画、油画、版画、水彩…… 不同的小组，瞬间挤满了人，摆起了长蛇阵。 第136章 木青的立体主义 看到这热闹的场景，林羡鱼也受到了感染，忍不住转头道：“白叶，你不去排队吗？” “人这么多，现在去排队，也要中午才轮到我啦。” 白叶摇头道：“没什么信心的，才希望越早越好，免得时间长了，几个评审头晕眼花，心浮气躁，把自己作品否决了。” “就是这个道理。”有人搭话了。 白叶等人看去。 “萧罗，你才来呀？”虞驰欢笑，迎了上去。 拥抱，拍肩…… 寒暄了半晌，这才一同回来。 “早与晚，无所谓。” 萧罗环手示意道：“诺，他们也是一样，对自己有信心的，根本不着急。” 白叶等人环视，也看到了在宽敞的大厅四处，确实有一些人游离于大部队外。显然对于他们来说，与其拥挤排队，不如坐着悠闲惬意。 “你认识几个？”虞驰问道。 “不少。” 萧罗道：“好几个劲敌。” 说话之间，他还露出笑脸，举手朝几个人示意。 在那些人回应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继续道：“不过我觉得，今天这里会成为我的主场，他们赢不了我……包括你，白叶。” “哈哈，虽然是油画，但是我们估计没直接的竞争关系。” 白叶笑道：“你的是印象主义，我的可不是。不管是评审，还是行业人员，不会直接把我们列在一起比较的，这样没意义。” “……” 萧罗知道这是事实，但也忍不住道：“只论艺术感染力，肯定是我的画，更受到评审及同行的赞赏。” “你的画呢？”白叶问道。 要知道，萧罗可是空手而来的，没带东西。 “搁外面呢。” 萧罗示意道：“我的画有点大不好搬进来，一会儿还要麻烦你们帮我一把呢。白叶你的画也是一样吧，规格肯定不小。” 白叶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他见过萧罗的人物画，尽管还没有完成，但是其中的尺寸，与真人等高，将近两米。 油画本身的分量就不轻，这样的尺幅，如果安装了画框，肯定更加沉重。 他的作品也是这样，长约一米四，宽七十厘米。 也要两个人横抬才行。 说起来，这也是画坛的乱象之一。市场的价格，按尺幅来算钱。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创作大幅作品，向市场妥协。 毕竟在统一的价格下，小幅作品确实比较亏。 当然，大幅作品价格高，自然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不好掌控绘画的细节。要是有稍微的败笔，就会前功尽弃。 这对于画家的掌控力、感知力，有着非常高的要求。 如果画家的感知不行，兴致勃勃画了大幅作品，却没人察觉到自己作品中存在了败笔，那么其中的下场…… 刷刷刷。 才开始筛选十几分钟而已，就已经有几十号人面如土色，灰溜溜拿着自己的作品，感觉没脸见人了，赶紧往外跑。 至于觉得不公，找审查小组评论…… 嘿，根本没人有这自信。连外面的评审，都这么高的标准，里头的一堆大师，岂不是更加的严格？谁也不想去触霉，找骂。 总而言之，一帮评审以专业的鉴赏力，飞快推进筛选进度。 其中的过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人刷下来，自然有人入选。 失意、得意，相互交杂，形成了悲喜众生相。 时间如流水，转眼之间到了中午，油画区域的人群，也随之少了大半。原因也很简单，毕竟相对国画来说，学习油画的人，数量有限。 所以在国画区域，还排着长龙的时候，油画区已经快完成筛选啦。 这算是慢的了，因为在版画区域，早没人排队了。 这区域的评审，在伸着懒腰，整理名单。 见此情形，白叶与萧罗，也随之走到外面，把油画取来。当他们回到大厅的时候，恰好听见一阵惊呼声。 什么情况？ 几个人对望一眼，加快了速度，走到了油画区域。只见这个时候，在评审的旁边，围了大堆人，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白叶等人借口排队，顺利挤了进去。 在核心区域，一幅有半堵墙壁大小的作品，顿时映入眼帘。 “这是……” 乍看之下，白叶愣了，有点意外。 “立体主义。” 萧罗也看到了，眉头轻轻皱起。 两个人眼中，多了几分专注之色。 所谓立体主义，那是油画中的一个流派，又可以称为立方主义。这个流派的精髓，就是在于追求碎裂、解析、重新组合的形式，形成分离的画面。 说白了，就是对绘画艺术的一种重新诠释，以许多的角度来描写对象物，将其置于同一个画面之中，以此来表达对象物最为完整的形象。 拿眼前的作品举例，画中的景物，基本没有具体的形象。 能让人辨认出来的，就是简单的椎体、圆柱体、多面体。问题在于，这些几何造型，在各个角度相互并迭放，造成了许多的垂直与平行的线条角度。 可以说作品的画面感，那是凌乱的，也是抽象的。可是这不是抽象画，因为散乱的阴影，让作品没有任何透视法造成的三维空间错觉。 最重要的是，在厚厚的油画颜料中，真的粘上了一块块立体的小木块。 就是这些积木似的方块、圆柱、锥体，构成了一幅又是荒诞，又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奇怪的画面，让人又是困惑，又是觉得其中意味深长，蕴含特殊的魅力。 木青…… 观赏片刻，白叶的目光转移了，落在作品创作者身上。 也难怪，李东兴当年，要捧他当一哥。 真有两把刷子呀。 “白叶。” 就在这时，林羡鱼轻扯了下他，悄声问道：“这画的主题是什么？我有点看不明白啊，感觉很乱，似是而非。” 这也是现代艺术与普罗大众，容易产生隔阂的主要原因之一。 很多作品看不懂，无法深入理解其中的内涵。 浅尝辄止，自然越离越远。 “乱就对了。” 白叶沉吟了下，才开口道：“这应该是在描绘车站的场景。” “车站？” 林羡鱼有些意外：“怎么说？” “你不要看它的画面，很凌乱的样子。” 白叶讲解道：“乱，只是情绪的表达，一种渲染手法罢了。你真正要关注的，应该是那些积木的线条，交错迭放的垂直、平行线条……” 第137章 差点闹分手的作品 “一块积木，就一个站点。” 白叶娓娓而谈：“垂直、平行的线条，就是路线。这些路线，相互衔接，相互勾连，就是庞大的车站网络。” “在这个网络中，斑驳的颜料，混杂的色彩，就是客流，坐车的人。他们的情绪，他们的喜怒哀乐，构成了形形色色的面貌。” “这些人的情感在碰撞，也可能是在交融。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小型社会。这个家伙，野心很大嘛，想通过这幅作品，解析生活的本质。” 白叶啧声道：“有点意思……” 他没掩饰自己的声音，旁边众人自然听见了。 一瞬间，大家目光汇聚，又纷纷散开。他们在怀疑，白叶是不是托。不然的话，怎么这么卖力给木青捧场呢。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画上。听了白叶的讲解，再重新欣赏这幅作品，每个人都有了新的感悟…… 这好比一件东西，有人觉得像某种形态，他把自己的感悟告诉别人。别人看了，自然是受到了影响，越看越像，印象深刻。 这也是艺术评论的力量。 与此同时，也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他不是画家吗？怎么还懂得鉴赏、评论啊。” “你不认为他？他是白叶，一开始是学抽象画的……这画虽然是立体主义，实际上与跟抽象画差不多，他学过能看懂，也正常。” “就是这个道理。” “……我好奇的是，他的分析到底对了没有。要知道，自己的阅读理解，与作者的本意，也可能差别极远，甚至截然相反。” “作者不反驳，就是认同啦。” 众人的目光转移，看向了旁边的木青。 此时此刻，木青脸上也浮现了惊讶的表情，但是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瞥了白叶一眼，神色复杂。 三个评审呢，也相互看了一眼，有点无奈、苦笑。 白叶都帮他们分析完了，他们还能干什么？ 算了。 过！ 三个人默契挥手，再叫道：“下一个！” 几个工作人员出动，把木青的画搬走了，存放在合适的地方。 这期间，又有几个人，把作品送上去，让评审过目。 怎么说呢，这几幅作品，乏善可陈。如果安排在木青之前，这几个人或许能让三个评审网开一面，让他们侥幸过关晋级。 可惜没有如果，他们偏偏在木青之后。 有了强烈的对比，结果也注定了。 四五个人全军覆没，甚至于连他们自己，也没有丝毫置疑的意思。 事实上，其他人也不关注这几个人的下场，大家的视线，汇聚在白叶与萧罗身上。 白叶退了一步，微笑礼让：“你先请。” 萧罗不置可否，直接把作品送上去，顺手摘取了蒙在画架上的黑布。众人连忙看去，然后一抹绚烂的色彩，直接晃花了他们的眼睛。 啊…… 众人下意识地闭眼，再定睛观望。 还是和刚才一样，看到了色彩，浓烈的色彩，十分纯粹的色彩。 只不过这些色彩，与木青的立体画不同。 如果说，木青画里的颜色，那是零乱不堪的，那么萧罗他的画中色彩，却是整齐规律，一丝不苟，非常严谨。 也不知道，萧罗是怎么调色的，反正在大家眼中，他们看到了血一般的红色，金子一般的娇黄，还有碧透的蓝色，以及少许铅白、赭色点缀。 这些色泽油亮，让人过目难忘。 好半晌之后，大家才逐渐适应了这些色彩，然后才注意到了构图。 萧罗的作品，画的是人物。 他的女朋友…… 这个时候，林羡鱼在白叶的耳边，悄声道：“就是因为这幅画，杨絮差点跟他闹分手。” 白叶笑了，眼中掠过了然之色，“是不是她觉得，画得太丑了？” “对。” 林羡鱼眸光盈盈，浅笑道：“我也觉得丑，哪有把女孩子，画成这样子的。我跟你讲呀，女孩子都是喜欢漂亮的、美美的，可不关心什么艺术性。” “是呀，道理我懂。” 白叶解释道：“问题是，在这个地方，大家更看重艺术性。或者说创新、创造力，毫无疑问，萧罗的作品，非常新颖。” 一瞬间，许多人的目光，又齐刷刷投来。他们眼神充满了鼓励之色，仿佛是在说……你这么会说话，就多说几句。 白叶没急于分析，而是继续观望。 萧罗的画，比之以前，是不是有所突破，他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这一幅作品，人物有点变形了。不过这也是印象派的特点，物象比较朦胧，犹如写意画一样，在似与不似之间。 所谓的印象，就是画家第一眼的印象，然后画出来。 当然了，真正创作的时候，肯定不可能全凭印象作画。这其中也要掺杂作者本人的思想，以及对艺术的理解。 在创作这画的时候，萧罗动用了大片的色块，没有任何的修饰，直接涂抹。 这样的风格，还是比较少见的。 白叶评点道：“看到这画，我第一印象，就是红，黄，蓝，三原色。不愧是印象主义，对三原色的运用，非常的大胆。” “一般来说，印象派绘画只会着重考虑作品的总体效果，顾及不到枝节细部。以豪放的笔法做画，而作品就缺乏修饰效果，是一种对笔法较草率的画法。” “但是这幅作品，却非常注重刻画细节。” 白叶微眯眼睛，伸手示意道：“画中的线条，就是人物身形的线条，明显可以看到，笔触拉得很长，分明是一笔下来，中间没有丝毫的间断。” “这一笔，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办得到。” 白叶笑道：“不要觉得，这事简单。要知道，油画的颜料，那是比较粘稠的，怎么把颜色调和恰到好处，然后一气呵成，淋漓尽致。” “这一笔，恐怕你也要研究好几年，才能办到吗？” 他转头询问萧罗。 “……对。” 萧罗忽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过他还是点头，解说道：“确切的说，是研究生的三年时间，我一直琢磨、苦练。” “了解。” 白叶打了个响指，继续道：“这画，最重要的，当然不仅是线条，还有光影的变化……这才是印象派的精髓！” 第138章 打破了传统的桎梏 “这画的光影……” 白叶赞叹道：“说白了，就是其中的色彩浓亮对比，特别是颜色的纯粹度，这绝对是一大亮点。这种高明度、高纯度、高亮度的色彩，极具现代感和时尚感，不仅充满了装饰性的效果，其中也肯定有什么情感。” “别问我是什么情感，这又不是我的画，我哪知道。” 白叶慢声道：“不过据我所知，这幅人物画的主角，是萧罗的女朋友。画中颜色的饱满、明艳，达到了夸张、奔放的地步，应该代表了光明与希望，象征着太阳……” “或许是他心目中，这就是他的太阳。” 白叶笑了笑，又继续道：“总而言之，从技法层面上，作品色彩、色块的运用，让人产生璀璨炫目的视觉感受，这是有别于传统的表现手法。” 从笔触，到光影效果，再到色彩的表达。 分析得比较到位，众人也随之恍然，豁然开朗。 他们知道，最后的一句是关键。 创新啊。 一瞬间，一些画家眼珠子忍不住转动起来。谁不知道，绘画艺术发展到今天，在无数前人大师的努力下，基本把路走绝了。 大家都清楚，创新的重要性，但是太难了。 如果创新容易，人人都是大画家，个个留名青史。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些画家也知道自己斤两，早断绝了创新念头，从而产生新的想法。 创新不行，就跟风啊。 千百年来，无数的事例告诉他们，跟风也能吃肉的。 且不提，这些人心思。 反正这个时候，三个评审很想摔杯子，叫唤你行你上…… 好吧，白叶真上了，就没他们什么事啦。 “……过！” 一个评审干脆挥手，看着白叶叫道：“下一个。” 又有几个人过来，把萧罗的作品搬走了。与此同时，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就集中在了白叶的身上。 就在刚才，白叶评点别人的作品，说得头头是道。 那么他自己呢？能说只是评论家，这是全国大展，要是作品被刷下去了，不止是丢脸，更会沦为笑柄。 “这是我的画。” 在众人的关注下，白叶托著作品上前，搁在指定的架子上。 在退步的一瞬间，他也顺手把蒙布扯走了。 一幅画映入眼帘。 “啊！” 乍看之下，许多人忍不住惊呼，觉得出乎意料。 “这是……” 下意识地，有人脱口而出：“你来错地方了吧，国画在旁……” 边字最终没说出口。 因为这时候，大家也看清楚了，白叶带来的作品，应该是油画。一幅很像国画的油画，一幅充满了江南水乡气息，气韵如国画一般，空灵隽永的油画。 “怎么会？” “还可以这样画？” “……” 一群人震惊了，喧哗之声阵阵。 这动静，引人注目。 恰好版画、水彩画小组，也审核完毕啦。 许多人听到了动静，自然心生好奇，忍不住过来围观。在他们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架子上的作品的时候，也忍不住一阵惊呼。 喧嚣之声，如波浪起伏，再也克制不住了。 旁边国画区，还有人待审，自然也有大堆人围观。 但是油画区的动静太大，也让他们侧目。 “什么情况呀？” “不知道……” “去看看。” 简单的对话，再三重复。 一时之间，场馆三分之二的人员，浩浩荡荡涌向了油画区。 剩下的不是不想去，主要是太拥堵，挤不进去。好吧，只能说，大家也是闲的，想看热闹的人太多啦。 当然，关键是……白叶这画，太稀奇啦。 如果不是站着近的一帮人，可以证实这是油画，恐怕外层的人员，也要误会那是传统的国画。 毕竟大片的留白，以及齐高的山墙，弧形的乌檐，江南的粉墙黛瓦畔，以及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泊，再加上一株枝叶零落的老树。 一切的一切，应该出现在传统的山水画卷中。 白叶却把它们，通过油画的形态，展现在大家的眼前。 这简直是颠覆性的作品。 最起码在这个世界中，属于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画作。 所以一群人看呆了，瞠目结舌，或惊或叹。 好半晌之后，虞驰满面红潮，激动扯着白叶叫道：“白叶，你成功了。对，没错，就是这种画……就是这种中西结合，浑然一体，完美呈现的画。” 他要流泪了，热泪盈眶。 如果说，之前的双桥油画，让他看到了突破的曙光。 那么眼前这幅画，让他彻底坚定了信念，再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中西结合？” “把油画当成国画来画吗？” “感觉好像……有点意思啊。”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了，忍不住议论纷纷。 要是之前，没见过这画。对于中西结合的说法，大家肯定嗤之以鼻，本能地鄙视。 可是现在，一幅堪称杰作的画，就摆在他们的眼前。只要不是心存偏见，恨乌及屋的人，基本上可以感受到，这幅作品的魅力。 江南水乡的缩影，就囊括在这一幅画作之中。 浓浓的韵味，隽永悠长的诗意，可谓是扑面而来。 特别是一些，出生于江南，或长期在江南定居的画家，在观望这画的时候，也感觉到画中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似曾相识。 这是江南的代表，江南的意韵，江南的印象。 “白叶，你这画……” 此时此刻，旁边的萧罗，也觉得受到了震撼。如果说，他的作品，只是创新。那么白叶的画作就是突破了，打破了传统的桎梏，开辟出新的道路。 就是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他的心情，格外的复杂。 “我的画怎么样？”白叶笑道：“还行吧？” 萧罗收敛了心情，询问道：“这画……”他有些心乱，憋了片刻，才问了一个没水平的问题，“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哈哈。” 白叶笑道：“画起来，肯定很简单呀。你也看到了，画中的景象，就是白墙屋檐，没有复杂的构造。不过这画有母体、原型的，在创作的时候，我着力于平面分割，几何形组合，进行了一些取舍……” 第139章 双燕 “在场之中，或许有生活在苏州的朋友，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月光湖？” 白叶娓娓说道：“在月光湖的旁边，有一片苏式建筑，基本是传统的老宅，我截取了其中的一角，经过了一番酝酿、斟酌，最终确定了构图。” “在我眼中，月光湖的景致，就是十分的简单、纯粹之美。所以我在创作的时候，也刻意省略，以简单的几何造型，追求简约、单纯之美。” 白叶阐述道：“干净的画面，白与黑、横与直的对比，会形成强烈的对照关系。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湖面的变化……” 说话之间，他走到作品旁边，提醒道：“大家让一让，或者换个角度看。” 他挪了下架子，众人的目光，也随之一转。 “轰！” 一瞬间，惊呼的声浪，在空中回荡。 只见这时候，许多人在油画中，赫然看到了片片粼光。水平如镜的湖面，忽然之间泛起了层层波澜，出现了盈动的水纹。 当然了，这是大家的错觉。 但是画中水面处，出现了波光粼粼现象，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技法……” 在震惊的同时，也有画家灵光一闪，失声道：“罩染。” “对。” 白叶赞许一笑，坦诚道：“为了让湖面，达到我满意的效果，我罩染了很多次，差一点前功尽弃。幸好我的运气不错，勉强算是成功了。” 旁边众人闻声，顿时顿时不想说话了。 这是运气吗？ 外行人可能相信，但是在场都是行家，非常清楚一个道理。 艺术无侥幸。 特别是绘画艺术，从来都是技术为王。 没有运气的说法。 罩染，那是古典油画之中，最重要的技法。 使用这样的技法，需要大量的练习经验，根本不可能凭运气成功。在直接画法大行其道的今天，专心研究罩染技法的人，肯定越来越少啦。 关键是通过罩染之后，湖波粼粼十分逼真的模样，让大家觉得惊艳。 本身这画意境就高远，又加上这画技，自然让作品的艺术感染力，更上一层楼。 “实际上秀丽的江南风光，很难以真正意义上的油画表现出来。因为油画是西方的产物，欧洲属于高纬度地区，阳光灿烂，大地上植被的色彩饱满。而江南处在中纬度地区，常年阴雨绵绵，油画家来到江南写生，经常找不到感觉。” 白叶这话，立即得到一群人的赞同。 许多人点头，他们或是生活在江南，或是来江南采风。在江南取景画油画的时候，总感觉别扭，有些不对劲。 以前没人深究原因，现在听了白叶的分析，不少人恍然大悟。 “东西方的地理条件、环境因素，以及文化思想的不同，也造成了油画传入国内之后，比较难以实现绘画语言的本土化。” 白叶继续道：“我觉得在现代的形势下，让油画艺术融入传统文化下，或许是一条新的出路，所以就进行了尝试。” “或许有的人，应该知道我之前，画了一幅油画……” 白叶适时停顿了下。 果不其然，有人立即叫道：“双桥！” “是的，双桥。” 白叶笑了笑，点头示意了下，“对我来说，双桥就是尝试下的产物。不过貌似不怎么成功，引来了许多的非议……” “那是他们不懂。” 有人打断，激动道：“我觉得很好。” “谢谢。” 白叶一愣，如果不是他非常清楚，自己不认识那个人，估计也觉得那个人，就是他自己请来的托呢。接得真好，是捧哏的料。 “对，就是有人觉得不错，让我在这条路上，坚持了下去。” 白叶笑着说道：“所以我继续研究，恰好上个月来到了苏州采风，饱览了这里的秀丽山水，以及人文景观。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想画一幅山水图，但是一次不经意的偶遇，让我看到了月光湖边的老宅。明明是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地方，我却看到了飘逸的仙气。” 众人不知道月光湖的真实模样。 但是对比油画，他们也承认，白叶说得对。单纯从画面场景来看，这湖边的房屋景致，确实有空灵之美，真的很仙。 “就是那一眼，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要执笔把看到的一切画下来。” 白叶讲起了故事：“在创作的时候，更是灵感如泉涌。不过从构图、下笔，再到完成，却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我可以说，这一幅画，应该是我艺术生涯中的高峰。” “画名，双燕！” 白叶环视，微笑道：“请大家多赐教。” …… 一阵沉默，仿佛死寂。这样的画，怎么赐教啊？ 夸赞是对的，挑毛病也太违心了。 就连三个评审，在这种情况下，也仿佛失声了，没有半点言语。 冷不防，有人问道：“你这画，有素描手稿吗？” 咦？ 众人回望，然后吃了一惊。 “王会长！” 刷的一下，一条宽敞的通道形成，王景正为首的美协高层，鱼贯而入。 本来在油画旁边，已经缩小了好几圈的空间，也随着他们的进入……不仅没有变窄小，反而一下子扩大了好几米。 作为美协的会长，王景正不仅擅长书法国画，对于油画也不陌生。 或者说，一些老艺术家，在本身领域达到巅峰的时候，也不介意学习其他艺术，希望可以触类旁通，对自己有所启发。 到了那个境界，不仅是学习了，更是在玩。 当然，普通人的玩，叫玩物丧志。大艺术家在玩，玩的就是技术，精髓。 所以王景正等人，走到画前观摩了片刻，就有人笑道：“银灰色的调子，浅白色的主调，一下子把江南的色彩稳住了。” 紧接着，又有人补充：“还从江南的民居建筑中找到了几个基本的形式构成要素，可以概括为点线面、黑白灰。这些基本元素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江南面貌。” “有想法……” “非常巧妙。” 一帮大佬解析评点，赞赏之色不加掩饰。 毕竟这种新鲜感，新奇的感受，他们好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第140章 以小见大的意象 “你们发现了没有，这作品名为双燕……是这个名称吧？” 一个老者询问，在白叶点头称是之后，才继续评析道：“但是这画，放眼看去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南小乡特有的白墙建筑，其次是紧邻河边的河岸，最后是一颗年龄不大不小的树木和倒映着树木、房屋的湖水。” “如果不是他说画名双燕，恐怕一些人也容易把树枝边，建筑墙上的两只燕子给忽略了过去。毕竟这两燕，好像就是一笔画成。我老眼昏花，要拿放大镜，才能看得清。” 老者笑道：“一笔一燕，好省颜料啊。” “以小见大，才是真本事。” 旁边另外一个人，顿时大笑道：“这让我想起了北宋年间，宣和画院考试出了一道题，古诗独钓寒江雪……” 听到这话，有人懵懂，有人明悟。 一帮画家以独钓寒江雪为题作画，其中脱颖而出让人惊叹的作品，却是一个画家，在一张空白的画纸上，画了一个老翁在垂钓。 此外，茫茫白纸，再无点墨。 但是天地一片孤寒寂寥的意象，马上就突显出来了。 这样的巧思，高妙的意境。 自然令人拍案叫绝。 在老者的点拨下，其他人又恍然大悟，对于油画作品的感悟，又深了一层。 他们不会怀疑，这是错误的解读。 因为白叶的取名，就是一种暗示。不然的话，他把图画起名月光湖，也没人挑出错来。但他偏偏说，这叫双燕。 很明显，这是在紧扣主题，给画作的赏析，指明了方向。 姜还是老的辣啊。 一群年轻画家感叹，他们都没在意画的名字，与画的意境之间的联系。 几个大佬过来，才观看了片刻，就一针见血，勘破了内涵。 这就是差距，不服不行啊。 在众人感叹的时候，白叶也从外面走了回来。毕竟刚才王景正问他，有没有素描的手稿，他真把手稿带过来了，就在外面的车上。 出去几分钟，再次回来的时候，白叶的手上，多了一个画本。 他把画本，递给了王景正，同时说道：“这是我在正式动笔创作油画之前的写生，基本是一些简单的构图。画得很随意，希望会长不要笑话。” 王景正接过画本，翻开一看，就忍不住有感而发，“如果这是笑话，那么天下就没有正经的画啦。” 其他人忍不住凑过去观望。 主要是一帮大佬在看，另外的人恨不能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样看得清楚一些。 看了素描的人，自然明白王景正感慨的原因。毕竟画本上白叶的写生，与现成的油画，虽然是同一个主题，但是具体又有所变化。 尽管也是白墙屋檐湖水的景象，不过在树下，多了台阶。 另外还有人，在浣洗东西。 墙上没双燕，但是在白叶的笔下，湖波涟漪非常有意境。一圈一圈的线条，看似十分的凌乱，但是又暗藏了规律。 乍看之下，有强烈的既视感，让人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湖面，在兴起波澜的时候，就该是这般模样。 要知道，这是素描啊，单纯的炭笔勾画，就营造出犹如实质的画面。 栩栩如生，十分的生动，跃然纸上。 特别是画上，以湖边的阶级为界，上边是白墙建筑，简约而单调。而在下边，就是湖波盈场的场景。一动一静，浑然天成，构成了完美的平衡。 见微知著，这样的构图，堪称完美。 一帮大佬看了，有人忍不住悄声道：“就算我们来画，也不过如此罢了。最多是笔法，更简练一些而已。” “嗯！” 一些人微微颔首。 对他们来说，笔法可以练。 关键是，构成和意象，就是天赋啦。 这是画家的审美，对艺术的诠释，最核心的素养。一个画家的前途，上限有多高，基本是通过这些基本要素反映出来。 显然，通过油画作品，以及这些写生。 白叶当得前途远大四字。 一个画本，大概有上百页，白叶肯定没有画完。但是其中也有二三十幅素描，每一幅图都是一个主题，却各自有所变化。 或是湖波的变化，或是建筑的变化，连同树木也在变化。 哪怕有所不同，其中的精髓，却一成不变。 线与面，几何的分割，传统国画的留白，这些构成江南水乡的元素，始终贯彻在一幅幅素描中，不断地加深他们的印象。 看到了最后，一个老头忍不住转头问道：“白叶，那个月光湖在哪里？” “哈哈，这也是我想问的……” 旁边的老者笑道：“我现在同样动了心思，打算一看究竟。如果真是那么美好，也干脆画一画……” “哈哈，你是手痒了吧。” 有人取笑，但是透露出来的意思，也让一些人惊喜交集。 他们就是举办方，苏州方面的工作人员。 作为与会人员，他们自然清楚，这些大佬在行业中的影响力。 苏州方面花了大价钱，又运用了许多关系，最终才抢到了举办权。目的不就是为了增加底蕴，提高文化影响力嘛。 画展什么的，只是积累而已。最快捷的办法，除了这个画展，自然是这些大佬留下墨宝，他们才可以趁机宣传一波。 没有想到，这最终目的，却轻易实现了。 至少大佬有这个意向，那么举办方肯定想方设法，落实下来。 当然也有一些人，忽然想到了沈庄…… 从双桥，再到双燕，似曾相识的场景呀。 难道说，历史又要重演吗，一幅画带动了一个地方，声名远播。 一些人心里嘀咕，心情各异，或是平静，或是失落。因为他们心里基本清楚了，这一次全国大展，哪怕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尘埃落定。 料想中大出风头，轰动了全场成为最耀眼明星的人，却不是自己。 这是一种打击，难免让人难过。 但是也有人，很平静接受了这一切。他们不是心灰意冷，而是坚定了信念。知道了差距，才可以奋起直追。 在艺术这条道路上，一时的领先不代表什么。 厚积薄发，弯道超车，不是梦想…… 第141章 有得必有失 筛选结束了，热闹的艺术馆，也随之人去楼空，恢复了平静。 不过也有一些人留下来，面面相觑。 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人哑然失笑道：“看来计划失败了，打压是不可能打压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算计根本没机会现施，就烟消云散了。” 说话之间，他摇了摇头，大步流星而去。 另外几个人，相互对看了一眼，也随之离开。 他们尽力了，非战之罪。 与此同时，地位偏僻的月光湖，也迎来了大批游客。 几辆大巴停在边上，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头，以及数十个年轻画家，依次走到湖边，打量这里的景观。抛开油画的影响，眼前的景观，确实比较养眼。 白墙映水，绿树倒影，风乍起，湖波盈动。 要说，风景多么美好，让人惊艳什么的，肯定有点虚。 但是呢，在喧嚣的城市中，老宅建筑人少，又有巷子的隔离，车子进不来。少了嘈杂声，自然变得格外的静谧。 这一份宁静安详的气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特别是人群之中，大部分是画家，内心比较敏感，容易受到感染。 所以观望了片刻，就有人忍不住掏出画本，提笔勾勒…… 看到这一幕，白叶立即转头，朝林羡鱼笑道：“恐怕再过些日子，你又要另外找地方搬走了。” “为什么？”林羡鱼有些不解。 “你觉得，过了今天之后，这里还能籍籍无名？” 白叶悠声道：“苏州方面，肯定大力宣扬的，或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就要成为著名的观光景点，人满为患。” 林羡鱼沉默了，感觉这会成为事实。 好半晌，她才说道：“这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观光的人多了，周边的居民，也可以趁机做点小生意，提高生活水平。” “哈哈，有失必有得，理所当然。” 白叶笑道：“失去了宁静，肯定有经济补偿的。” 在两人闲聊的时候，有人不长眼走了过来，笑眯眯道：“白叶，恭喜你成为这次全国大展的焦点，再创辉煌。” “……陆老板，一段时间不见，风采依旧啊。” 白叶瞥了眼，还是给面子，回应了起来。 陆怀庸笑眯眯道：“哈哈，比不上你，春风得意马蹄疾。” 两个人在客套，太虚伪了。 林羡鱼看不下去，直接道：“你们聊，我去看风景。” “好，一会我去找你。” 白叶微笑点头，等她走远了，才收敛了表情，慢声道：“陆老板，有事？” “签约的事情。” 陆怀庸笑容愈加的和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其实我们卓越画廊，真的很不错。我们一起合作，可谓是强强联合。” “白叶，时代不同了，想必你也有感悟，现在可不是以前，专心研究艺术，就可以水到渠成的扬名。在这快餐时代，人们生活节奏太快了，对于艺术行业，缺乏足够的关心。” “普罗大众已经习惯于被动接受消息的推广。” 陆怀庸诚恳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多少艺术家怀才不遇，不是他们没本事，而是缺乏腾飞的机会……” “是啊。”白叶深以为然，很有感悟的样子。 实际上，他内心波澜不起，十分冷静。 因为陆怀庸这话，对，也不对。 对是由于，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人怀才不遇。 不对的原因，也十分简单。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成名的机会。不管是美术大展，还是各种比赛，以及各种节日征集作品，都热衷于给年轻人机会。 这么多机会，或许有点幕后操作，也在所难免。 但要说全是黑幕，不存在任何公平，肯定是错的。 毕竟举办方，非常清楚一件事情，如果口碑全毁了，失去了公信力，不管是比赛，还是什么文化节，肯定不能长久。 所以说机会不少，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自己啦。 怨天尤人，基本是弱者的借口。 当然了，签约画廊，确实是一条捷径。 问题在于，以白叶现在的状况，还需要走捷径吗？ “陆老板，我认真考虑过了。或者说，反省了自己。” 白叶表情很认真，郑重其事道：“这段时间来，我好像有些沉醉于名利之中，以至于松懈了自己。比如说，这一次创作，我发现了自己诸多的不足，所以打算闭关一段时间，潜心修行，完善自我，提高水平，所以……抱歉。” 陆怀庸皱眉，白叶这番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截胡了？ 毕竟在之前，白叶只是属于潜力股，他来拉拢，没竞争对手，也很正常。 可是经过刚才之事，谁都看得出来，白叶对绘画语言的探索，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双燕作品中，那很独特的意韵，这是了不起的创新。 尽管只是雏形，却已经让一帮画坛大佬重视，称赞连连。 眼看白叶，有一飞冲天之势。 那些大画廊的负责人，也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可能没动静。 是谁抢在自己前面了？ 陆怀庸存思，发现白叶走了，他也没阻拦。当务之急，还是要打听清楚，到底是哪家画廊与自己相争。他也不信，白叶那么快，就与其他画廊签约了。 毕竟货比三家，才可以待价而沽。 谋定而动，才是正理。 白叶不知道，陆怀庸是什么想法，反正他没兴趣和画廊签约。 不管对方的条件，多么的优厚，也掩盖不住一个事实。签约之后，得到了好处，也要尽义务。在画廊的安排下，参加各种活动、应酬，不得自由。 有得必有失…… 很合理。 问题是，他不想。 白叶步伐轻快，没了迫切的需求，他何必搞得这么累呢？ 他走到湖边，没看到林羡鱼，反倒是看见虞驰，不知何时支起了画架，一手提着调色盘，一手在画布上勾勒。 说实话，白叶就佩服虞驰这一点，执著，有行动力，百折不挠。 他走上前，观察起来。 虞驰的作品，明显是在临摹双燕。 当然，不是死板的临摹，而是一种化用。 笔直的线条，构成长方形的墙壁，再以颜料涂白…… 第142章 又要改行吗？ 不久之后，虞驰的创作，已经进行了一半，他忽然退步观望，皱眉如锁。 失败了…… 不是造型出现了差错。 双燕这幅画，构图太简单了，十分的简练。 只要是有美术基础的人，看了之后应该可以画得似模似样。虞驰的构图，自然没有问题。关键在于颜料的调和，以及画面的渲染。 白叶的作品，画中墙体是白色的，屋檐是灰色的，天空与湖泊是冷灰色。 这种浅色调主宰了画面，构成了悦目的视觉感受。 但是在虞驰的笔下，墙壁的白，与屋檐的乌黑，以及湖泊的银灰色，根本没有丝毫融合，给人一种完全脱节，泾渭分明的感觉。 横直竖划、黑白颜料的对比关系，支离破碎。 出戏了…… 看到虞驰苦思的样子，白叶忍不住道：“要我告诉你，怎么调节吗？” “不要。” 虞驰拒绝了：“我要自己琢磨，路的方向已经明确了，但是我不能跟着你走。” “有志气。” 这是虞驰自己的选择，白叶也不再劝说。 毕竟有些事情多说无益，本质上还是要自己研究，才能有大收获。 “白叶……” 冷不防，有人叫唤，走了过来。 白叶回头一看，立即笑迎：“陈大器，你来了。” “好端端的，叫我过来干嘛？” 陈大器莫名其妙，他在中海呆得挺好。 最近工作室，在完成了之前的订单之后，也逐渐变得清闲了下来，没什么活干。他在清净的同时，也恰好可以研究一下，自己的艺术道路。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雕塑师，他不可能满足于给人当助手。 这只是跳板，迟早有一天，他肯定要脱离白叶工作室，有自己的代表作，成为举世闻名的雕塑家…… 嗯，这事肯定不容易，他有长远的规划。 十年不行，就二十年。 总而言之，这是他毕生的梦想。 “叫你来，肯定是有事呀，大好事。” 白叶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再跟你说……走，我去叫其他人，一起吃个饭，顺便给你介绍……” “麻烦。”陈大器撇嘴，却没有拒绝。 不久之后，在一家环境幽雅的餐厅包厢中，几个人汇聚一堂。 点了一桌菜，香气四溢。 “干杯！” 白叶举起碧螺春，抿了一口笑道：“全国大展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事情，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啦。” “所以你要回中海了吗？”林羡鱼问道。 “没那么快。” 白叶摇头，轻笑道：“中海那里，有曹象应付就行。听说还乱着呢，我现在回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提还好，一提陈大器也有一肚子的气：“白叶，怪你……修什么房子，不对，佛堂。搞得工作室，天天有人上门找你。” “找就找吧，还不肯走，在我们耳边叨唠个不停，好像苍蝇似的，真想给他们一锤子，让他们彻底闭嘴……” 陈大器没好气道：“耽搁事，本来早该完成的雕塑，硬生生多拖了几天，幸好没有延期，不然的话，金主也该有意见了。” “这不怪我。” 白叶辩解道：“我都说了，佛堂建筑什么的，只是……一时的灵感，我对于建筑什么的，只是懂个大概雏形，剩下细节、内部结构、工程力学等等，我都是请彭院长的团队，帮我修改完善的……他们怎么不信呢。” “有灵感就行了。” 陈大器吐槽：“一帮土豪、老板，都是颜狗，只对外观有要求。他们根本不知道，越是新奇的建筑，居住起来越不方便。” “很多前卫、颠覆的建筑，往往是牺牲了舒适性。” 陈大器很有感慨，欲言又止。 白叶斜眼笑了，仿佛滑稽的表情包，“我知道，你想说学校的宿舍，那是彭院长设计的，很漂亮，但是……住不舒服。” “胡说，我没有，你诽谤。”陈大器矢口否认。 “哈哈。” 白叶笑了笑，一掠而过，转头看向旁边：“萧罗，虞驰，你们呢，还呆在苏州吗？大展还要筹备一段时间，没那么快开始的。” “我要去京城一趟。”萧罗直接道：“去找杨絮。” 林羡鱼笑了，建议道：“你记得多花点心思，挑几件合她心意的小礼物，再认真哄一哄，就没事了。” 哎。 萧罗无声叹气。 女人…… 虞驰在旁边，随口道：“我明天回中海，最后一届培训班，怎么也要带完。” “咦！” 白叶一怔：“你决定了？” “决定了。” 虞驰点头道：“我之前开培训班，无非是没事干，把希望寄托给别人。现在我觉得还可以再拼搏，培训班没必要开了。带完这一届，就直接关了。” “早该如此。” 萧罗鼓励道：“虞驰，我相信你，肯定能成功，不要放弃，加油！” “谢谢……” 几个人聚会，从下午到晚上，才散去了。 白叶先把林羡鱼送回家，才回到了酒店。在房间中，陈大器泡了壶茶，嗑着瓜子，看他回来了，顺手倒了茶杯推过去。 白叶坐下，喝茶，平顺气息，开门见山道：“准备一下，明天跟我上山。” “诶？” 陈大器愣了，扔了瓜子壳，错愕道：“上什么山，干什么事？” 白叶笑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大器，你考虑过了没有，雕塑这上行业，竞争那么激烈。哪怕是我在成名之后，接到的订单数量，一天比一天少。这也说明了这个行业，真的不好混。” 陈大器皱眉，听出了弦外之意：“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打算放弃工作室，改行吗？”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想法。 主要是白叶以前，在画坛混不下去了，才迫不得已利用雕塑打开局面。 现在呢，通过一系列的动作，白叶已经恢复了名誉，在画坛上的名气，比之以前更胜好几层楼。被许多人骂了不务正业之后，白叶打算放弃雕塑、建筑，主攻绘画，也是人之常情。 对此，陈大器也有点心理准备，问题在于这跟上山，有什么联系？ 第143章 一座金矿 “放弃工作室？” 白叶一听，也有些惊讶：“谁告诉你，我要放弃工作室的？工作室还能赚钱，我干嘛要放弃呀，又不是傻……” “按现在的情况，如果下个月再接不到订单，确实不赚钱了。”陈大器冷静道。 “所以才要想办法开源。” 白叶笑道：“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诶？” 陈大器又是一愣：“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 白叶卖足了关子，然后不管陈大器的抗议，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早上，他送走了萧罗，还有虞驰，才叫上陈大器，一起去爬山。目的地，自然是龚村。 很偏僻的地方，抵达村落的时候，陈大器已经气喘吁吁。 “就是这里吗？” 陈大器抹了把汗，打量着村子。 环境是不错，风景也好，就是爬上来，有点累。 白叶倒是适应了，没怎么喘气，他笑道：“大器，你该锻炼了。这体能……我怀疑你，再过几年，就拎不起锤子。” “瞎扯。” 陈大器定了定神，哼声道：“我单手拎一百斤的锤子，抡起来能砸死牛。” “白小哥，你来了。” 与此同时，龚富贵远远的打招呼。 “走了。” 白叶示意陈大器跟上，与龚富贵汇合，再一起去对方的家。 陈大器典型的城里人，很少去村落玩耍。或许在他眼中，全世界的村落，都应该像文村一样漂亮。现在看到龚村，破破烂烂的场景，映入眼帘。 让他皱眉的同时，也让他觉得格外的新奇。 左看看，右瞧瞧。 看了一路，抵达龚富贵的住宅。 进了客厅，龚富贵取出茶具，拿出了茶叶，倒开水冲泡。 茶叶在壶中打转，升腾淡淡的雾气。 这时候，白叶开口，示意：“大器，你看这壶，怎么样？” “什么？” 陈大器昂着头，看着燕子窝呢。冷不防听到这话，让他不禁呆了一呆，然后视线一垂，落在茶壶上。 很普通的茶壶，好像是陶做的，微紫色。 陈大器观察了片刻，也有几分迷惑：“这壶，一般吧。” 哗……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龚富贵也给他们倒了茶。 白叶又示意：“你先喝茶，再说这话。” “呃……” 陈大器困惑，又拿起了杯子，这茶杯与茶壶，应该是一套，同样的材料制作。杯壁有点厚，分量不算轻。 他端起来，又打量了片刻，等开水没那么烫了，才抿一口茶。 温热的茶汤，在口腔舌头化开。一股涩味，让他抬头纹都出来了。不过旋即，涩味转甘，也有几分风味。 问题在于，这茶没什么啊。 多好，谈不上。 不差就是了。 陈大器更困惑了，直接问道：“白叶，山我爬了，茶也喝了。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不是在说么。” 白叶笑道：“就是让你看这壶啊。” “？” 陈大器惊愣，难以理解：“这壶，普普通通，平平无奇，还能是什么宝贝？”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啊。” 白叶有点唏嘘，也有点感叹，仿佛在缅怀什么。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转头笑道：“阿叔，你给他讲解一下，这壶的来历。” “没什么来历呀。” 其实龚富贵也觉得懵懂，他据实道：“这是在山下的县城，一个杂货店买的壶，十几块钱一个，我用了七八年啦。” 白叶听到这话，忍不住吐槽：“暴殄天物。” “什么？”陈大器没明白。 “这是紫砂壶啊。”白叶说道，语气很复杂。 如果在原时空，类似这样的紫砂壶，以纯正泥料制作的紫砂壶，抛开工艺不提，少说也要好几百块。换成工艺美术师制作，价值上万也不稀奇。 可是在这个世界…… 一言难尽。 由于历史的偏差，本该声名显赫，受历代权贵、百姓追捧的紫砂器，竟然变得默默无闻，哪怕有紫砂器具的存在，却不像原时空一样，得到超然的地位。 对此，白叶琢磨之后，也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紫砂壶是在明中期，才开始声名鹊起。这其中有机缘巧合，也有侥幸的成分，更要感谢一个人，供春。 供春是紫砂壶的鼻祖，不是因为他第一个会做紫砂壶。 主要是他跟僧人学习了制壶工艺之后，又加以改良并且大力推广，得到了当时文人士子的认可，才使得紫砂壶声名大噪。 再之后，一代一代的积累、沉淀，让紫砂壶不断地蜕变、升华。在原时空，紫砂壶已经不是单纯的器皿、艺术品啦，而是一种文化，一种审美情趣。 所以紫砂壶，才在世人心目中，有着极高的价值。 但是在这个世界，明初开始大航海，时间线发生了偏离，在东方的神秘力量下，没有了供春这个人，自然也没有了之后的紫砂名家大师，更没有几百年文人雅客的推崇，紫砂壶与普通的陶壶，也没什么区别。 制作工艺再好，技术再怎么精湛，也无非值个几百块。撑死了标价上千元，也要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奸商。 可是在原时空，几千万的紫砂壶，比比皆是。 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哪说理去。 白叶摇头，叹息。 看到两人，一脸懵懂，看神经病的眼神。 白叶也很无奈，世人皆醉我独醒，这感觉真是……妙极了。 这是一座金矿啊。 白叶垂涎三尺，然后问道：“阿叔，我查过了，在村子的下面有几座山头，曾经制作紫砂壶的工厂，在山里采泥料是吧？” “对对对，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龚富贵立即道：“当年村里还有人，在工厂上班跟着挖泥呢。可是由于厂子的效益不好，没两年就倒闭了。” “我来接手！” 白叶拍桌而起，大义凛然道：“阿叔，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也打算搞一个工厂……不，是作坊，专门制作这种紫砂壶。” “那几座山，是村里的资产，我想问一下，你们卖不卖？” 白叶微笑道：“或者说，租吗？99年产权那种！” “啊？” 龚富贵茫然。 陈大器更是睁大眼睛：“你疯了？” 第144章 钻钱眼 陈大器难以理解，不知道白叶怎么失了智，尽搞幺蛾子。 雕塑，绘画，建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已经足够让人吐槽了，现在还要制作什么紫砂壶，这是要上天吗？ 陈大器立即起身，甩手道：“你有病，我不陪你疯。我回去了，有空就该多琢磨，怎么提高雕塑的技术，而不是仗着自己有才，挥霍无度。” 他觉得自己的时间精力有限，可不能陪白叶瞎闹。天才走偏了，改回来依旧是天才。可是他走偏了，就直接废了，根本挽回不了。 所以陈大器，才这么决然。 不过就在这时，白叶忽然叫道：“陈大器，你就不想一举成名天下知，让所有人知道你这个人，受到世人景仰吗？” 一瞬间，陈大器步伐一滞，尽管理智上他告诉自己，白叶肯定又想忽悠他。但是双腿却仿佛压了铅球似的，有点儿迈不开。 他有点纠结，举棋不定。 白叶笑了，顺手把他拉回来，再次倒了杯茶，然后开口问道：“富贵叔，为什么用了七八年却不换？” “又没坏，我干嘛换？”龚富贵懵懂，又愣了一愣。 白叶无奈，这可不是他要的答案呀。 没办法，他只好引导道：“阿叔，这茶壶，你用了这么多年，觉得怎么样？它好用了，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比如说……隔夜茶，不馊，不变味。” “啊。” 龚富贵一听，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 他拍腿道：“你不说，我都没在意，好像真是这样。还有……” 说话之间，他忽然拿起壶，把半壶茶水、连同茶叶，全部倒了出来。然后他又往空壶，重新注入了开水。 等了一会儿，他重新拿杯子，把空壶的开水倒出来，一脸笑意道：“你们尝下这水，看看是什么滋味。” 白开水能有什么滋味？陈大器莫名其妙，不过看到白叶喝了，他也奉陪。 一瞬间，他忽然愣住了，惊声道：“这个……” 他感觉不对，怕是错觉，又忍不住再喝一口，两口，三口…… 一杯水见底，他有些难以置信：“怎么感觉，这不是白开水，而是……茶！” “对啊。” 龚富贵笑了，“这个就是特别的地方吧，反正有时候我懒得放茶叶，直接冲开水进壶，过一会儿再喝，居然能喝出茶的滋味来。” “……真的假的。” 陈大器半信半疑，甚至拿起了茶壶，揭开了盖子，上下左右打量、摸索。 他怀疑，这是阴阳壶，有开关。 可是研究半晌，他都没发觉异常，确定这是很普通的茶壶。 “别瞎想了。” 白叶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这就是紫砂壶的特性。这种陶土比较特殊，在内部有密集的气孔，茶泡茶了，茶素会慢慢地渗入陶土之中，日积月累到了最后，只要净水泡壶，也一样有茶香出来。” “啊？” 陈大器惊疑：“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壶在这里，怎么假得了？” 白叶认真道：“不仅如此，这是陶质壶，如果把玩久了，表面还会形成一层亮眼的包浆，散发出珠玉似的光泽，非常养眼！” “可惜……” 白叶遗憾道：“阿叔没有养壶的习惯，不然冲洗、把玩七八年，这壶肯定熠熠生光，发出阵阵宝石光泽。” “白小哥，这……” 龚富贵也难以置信：“真的吗？” “骗你们干嘛。” 白叶坦然道：“不然的话，我吃饱了撑着，建什么作坊呀。有这闲功夫，我不如多画几幅作品，比这赚钱。” “还真难说……指不定，你就是闲的。”陈大器小声嘀咕。 另外他还有些不明白：“话说，这种壶，这么多好处，就没人发现吗？” 说实话，一听紫砂壶，有这么多的优点，他都想买两把壶回去。按理来说，工厂应该不愁销路才对，干嘛还倒闭了。 对此，白叶也有解释：“国家太大了，好东西太多。你信不信，国内随便哪个乡镇山村，只要往深一挖，或多或少都能淘到一些好东西。问题在于，没人打广告，推广不出去，好东西只能在有限的人群中口耳相传。” “所谓的口碑，也需要大众先知道有这么一件东西，才能够积累下来啊。” 白叶笑道：“所以就算有人知道这紫砂壶的好处，但是怎么推广出去也是个问题。” 也是…… 陈大器承认，这话有道理。 “所以我们一起干吧。”白叶趁机道：“搞一个作坊，把紫砂壶发扬光大，顺便让村里百姓脱贫致富。” “……白小哥。”龚富贵很感动。 当下他立即表态：“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说话就是了。我知道村里还有好几个人，曾经在工厂干过活的，他们有经验，肯定能帮你。” “嗯嗯。” 白叶连连点头，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一个作坊从无到有，仅凭他与陈大器，肯定搞不定。拉上龚富贵，还有龚村的百姓，无疑是最佳选择。 然而他的雄心壮志，却没能打动陈大器。 或者说，陈大器的热血，确实沸腾了下，但又冷静了下来。 他犹豫半晌，就摇头道：“白叶，我承认……这紫砂壶，搞好了，可能有钱途。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是艺术家啊。” “搞艺术的，还是要有几分追求的，不能彻底钻进钱眼里。” 陈大器苦劝道：“你有天赋，又有机遇，更成名了。只要耕耘下去，艺术史上必有你的一席之地。那个时候，功成名就，还怕没钱吗？” “要知道在和平时期，那是艺术家最美好时代，名与利呈正比，越有名，就越不差钱。你专注一些，多搞创作，到时候不管是作品上拍会，还是举办艺术展，或者开讲座什么的。” “这些钱，赚得明明白白，高尚风雅，不沾铜臭。” 陈大器也算是掏心窝了，诚挚道：“你要知道，在我们这个行业，艺术家参与各种商业活动，无可厚非。但如果是自己亲自下海经商，肯定要引发非议。” “哈哈……” 白叶大笑，意味深长道：“所以我搞的是作坊，不是工厂。大器，你不会觉得，我费心筹办的作坊，只是随便做普通茶壶而已吧？” 第145章 以人为本 “什么？” 这时候，陈大器错愕，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说了一堆，不做紫砂壶还能干嘛，难道还想利用这种特殊陶土做泥塑呀？” “……也不是不行。” 陈大器迟疑道：“不过这种泥料的特性，合适做泥塑吗？” “就是做壶。” 白叶补充道：“但是我要做的壶，已经不单纯只是壶了，而是艺术品。” “啊？” 陈大器懵了：“这壶怎么做艺术品？又不是瓷器，还能添青花、釉彩烧制吗？就算是瓷器，也要沉淀几百年，成了古董之后，才是艺术品吧。” “所以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在这里了。”白叶笑道：“我站得比你高，看得比你远。格局不一样，结论自然不同。” “……” 陈大器沉默，他捏了捏拳头，突然想打人怎么办？不过随着白叶的深入解说，他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好像云海一般，变幻莫测，格外精彩。 好久之后，他缓缓吐了口气，沉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当然是……现在！” 白叶一脸自信，“大器，你记住今天，我们在开创一个新时代。” 尽管这有吹牛的嫌疑。 但是不得不说，这很振奋人心。 哪怕是旁边的龚富贵，也觉得一种磅礴大气，扑面而来…… 时光荏苒，大半个月过去了。 全国大展的筹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在艺术行业发展到了今天，策划展览也形成了一门学问，还有专门的策展人职业出现。 不是说有了作品，随便摆出来，供人观赏就行了。这其中怎么协调，怎么摆放，以合适的方式，把作品的内涵，传达到观众。 其中有很多专业的术语，解释起来也非常麻烦。 总之大家可以把展览的本身，当成是一个空间的装置，一个沉浸式的感官场景体验。 或者说这是一部电影，一件件作品就相当于构成电影的主要元素。 手段高明的导演，可以把这些元素归纳起来，讲一个让人沉浸于其间，随着电影的人物一起喜怒哀乐的故事。 没有手段的导演，就是在拍烂片啦。 策展人就是这样。 全国大展中，筛选了逾千幅作品。 这些作品有不同的画种，质量也参差不齐。 具体怎么安排，自然让人头痛。 所以举办方，专门聘请了专业的策展团队，认真研究了十几天，否决了几十个方案之后，才确定了最终方案。 之后又花了十天时间，把艺术馆的空间，重新装潢了一遍。 最后一天时间，把作品摆上，完事。 不对…… 应该说，完成了九十九，就差最后一步。 也就是最重要的……展出！ 就好像电影上映，谁想被骂是烂片啊。辛苦这么久，谁不想票房大卖，叫好又叫座。哪怕是艺术片，没有什么票房，起码好评如潮吧。 类似这种心态，人之常情。 另外这大半个月来，举办方也没有闲着，各种打广告。传统的报纸、杂志，基本刊登了消息。还有互联网、新媒体啥的，也不时推送信息。 全方位的覆盖，声势已经造起来了。 就等结果了。 不过在正式展出之前，一群大佬也来到了艺术馆，走了一圈下来，他们基本满意，就提了点小意见，顺手调整一下就行。 末了，王景正开口道：“电视台安排上了吗？” “王老放心。” 旁边立即有人回答道：“整个江南地区的市台省台全部来了，国家台也提前打好了招呼，他们也会安排直播，保证……” “我不是说这个。” 王景正挥手打断道：“首先你们要清楚，这次大展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呃！” 一帮人愣了。 有人小心翼翼道：“弘扬传统文化，构建精神文明……” “这是原因之一。” 王景正直白道：“或者说，这只是附带的目的。” “啊！” 不少人懵了。 但是也有人机灵，根本不问缘由，直接表态道：“王老，您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就是，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王景正赞许一笑，提点道：“以人为本！” 留下四个字，他就走了，没再深入解释。问题是世上蠢人多，人精也不少啊。一些人一琢磨，立即心领神会，马上开始行动。 当天，省台记者，纷纷出动。 他们手上有名单，分成了十几个小组，去采访名单上的年轻艺术家。 狗蛋和翠花…… 不对，现在不是在乡下，而是城市里。 所以应该是袁记者与方记者，他们是一对情侣。幸好在电视台这种单位，不禁止办公室恋情，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示人。 这次采访任务，两人连同一位司机，合成了一个临时小组。 司机开车疾驰，小俩口坐在后排，翻看着资料。 看了十几分钟，袁记者忍不住开口道：“又是油画，又是雕塑，又是建筑的，真的那么厉害吗？是不是，有点夸张呀。” “资料这样写，肯定没错。” 方记者迟疑道：“应该没有水分吧，毕竟台里这么重视这件事情，为了这事居然临时要搞一个大型的专题报道，显然是上头推动的结果。” “嗯。” 袁记者若有所思。 两人入行几年，可不是菜鸟。 非常清楚，但凡大型的主题报道，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决定的，这需要经过长期的研究、探讨，再到有结论，审批下来，到正式立案。 快则大半年，慢则两三载，这也是常事。 但是这个专题，从提议到行动，才半天时间，这什么效率？ 逆天啊。 所以两人非常清楚这事的重要性，认真地商量采访的注意事项，绝对不能出错。 一会儿之后，两人心里有底了，才聊轻松的话题。 “我们运气不错，要采访的虽然不在中海，却在溪山，不算多远。” 袁记者笑道：“听说小黄他们就惨了，要采访的人在大西北，光是飞机就五六个小时，之后还要转车……反正很折腾。” “是啊。” 方记者笑了笑，也有些奇怪：“不过他在溪山干嘛？” “谁知道呢，可能采风吧。” 第146章 当头炮 不久之后，采访小组抵达目的地，在溪山郊区一个酒店，见到了要采访的对象，白叶。司机在外面等候，袁记者负责摄像录制，方记者提问、掌控节奏。 白叶也非常配合，可谓是有问必答。 其实这种采访，基本也有固定的流程，甚至连问题都让白叶过目了，让他划掉不愿意回答的提问，顺便构思好答案。 所以采访的进程，十分的流畅，内容更是满满的正能量。 从学画，到签约画廊，经受挫折之后，又怎么痛定思痛，刻骨努力，终于重新站起来。老实说，不需要夸大其词，白叶的经历，就是最好的励志事例。 所以一些鸡汤，在他的口中说出来，也不怎么违和。 采访一气呵成，很快到了尾声。 方记者在做最后的收尾，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临时起意，忽然问了一个问题：“白先生，你来溪山多久了？在溪山干什么，采风吗？” 袁记者立即把镜头，对准了白叶。 他知道，女朋友这样问，主要是给溪山卖个好。 毕竟省台新闻一播，溪山方面的人看到了，百姓肯定无所谓。但是溪山的同行，肯定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这就是人情。 指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啦。 然而白叶的回答，却出乎了两人的意料，让他们吃了一惊。 事实上，方记者的问题，本身就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提示。只要白叶回答，就是在采风，然后夸奖一下溪山的人文风景状况，基本可以结束采访。 但是白叶，他沉吟了下之后，竟然说道：“我在扶贫！” “扶贫？” 方记者第一反应是自己听岔了吗？她一失神，差点忘记记者本分。幸好旁边的袁记者，轻咳了一下，算是提醒。 她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白先生，这具体是怎么回事？” “哈哈，没有，我开玩笑的。” 白叶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段掐了，别播。好了，采访结束了，两位辛苦了，我请你们吃饭……走，别客气。” 他站了起来，热情邀请。 小俩口对看一眼，隐约感觉这事，好像不简单，有深挖下去的必要。不过凡事不能着急，免得适得其反。 当下两人答应了白叶的邀请，顺便叫来了司机。就在酒店的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席间气氛融洽，可谓是宾主尽欢。 晚餐结束了，白叶送三人离开，回酒店休息。 车上，司机才打算启动，却被袁记者阻止了：“等下，不急着回去。” “诶？” 司机一怔：“那去哪里？” 方记者立即道：“在附近，随便找个宾馆安顿下来，我们要打电话给主管，向他们汇报今天的收获……” “好！” 司机无所谓，立即开车而去。 在了宾馆，入住，打电话，联系本地同行…… 到了第二天，各种信息汇聚，两个人惊奇了。 “真是在扶贫。” 方记者兴奋道：“老袁，我们的判断是对的。没有想到呀，白叶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开始默默做好事。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我们都不知道这事。” “是啊。” 袁记者也有些感慨：“或许是自身的经历，让他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在重新成名之后，决定达则兼济天下，回报社会……” “嗯嗯。” 袁记者深以为然。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解释啦。 毕竟白叶，又不是商人、企业家什么的，从事的工作，更没剥削谁、压榨谁。不需要做慈善来维持人设，刷一刷大众好感度。 或者说，白叶这种艺术家，要刷好感度，太简单了。只要参加一些公益活动，创作几幅作品，捐赠拍卖，一个流程下来，惠而不费。 但是据他们收集的信息。 白叶可是掏出了真金白银，在贫困的山村下，成立了工厂。 不对，应该是作坊。 与此同时，还聘请了大量村民，在作坊之中工作。 两人很清楚，这才是扶贫的正确打开方式。毕竟他们是文化人，很清楚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的道理。 直接捐钱，那是不劳而获，迟早败光。 然而只要作坊一直开下去，村里的百姓就一直受益，从而改善自己的生活。 劳动最光荣。 袁记者感叹道：“我们中大奖了，总编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着急回去。反正专题报道，可以缓一天再上线。” “总编决定了，把关于白叶的内容，放在第一期，争取打响当头炮。” 袁记者欢喜道：“如果这事做成了，我们肯定要升职加薪，年底的奖金加倍，再加上这些年来的积蓄，应该足够首付……嘿嘿，小方，到时候，我们就可以……” “那还不赶紧行动。” 老夫老妻了，方记者也顾不上娇羞，反而催促起来。 袁记者立即正容，扛起了背包，与方记者出门而去。他们通过导航，在山路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算是抵达目的地。 贫穷的小山村，已经近在眼前了。 袁记者连忙取出机器，直接取景拍摄。还有无人飞行器，直接飞到了高空，平稳地推进，来了一个航拍。 再之后他们来到了，山村脚下的作坊。 那是两排大平房，呈平行直线对立，一排七八个房间，中间是平坦的水泥方坪。 此时此刻，一帮村民热火朝天地工作，从附近的山头，推着一车车泥料，倒在了方坪中，然后进行各种加工…… 看到一男一女，鬼鬼祟祟的接近。 立即有村民站出来，义正词严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老乡，别误会，我们是好人。”袁记者连忙表明了身份，毕竟他们又不是暗访黑心作坊什么的，没必要隐瞒来意。 果不其然，一听说他们是要采访大家，顺便表彰白叶的事迹。 一帮村民立即变得热情，积极地引着两人，进入了作坊之中，随便他们参加、拍摄。 末了，还拉扯着他们进村，举行了酒宴。 方记者还好，一个女孩子，自然躲过了一劫。 袁记者就倒霉了，在一帮人的劝说下，喝着口感甜糯，看似没什么度数的米酒，最终光荣的“阵亡”，不省人事。 等他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省台。 宽阔的电视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他拍摄的内容…… 第147章 拎不清 中海，虞家。 虞蒿与虞驰，也在看电视。 毕竟这是行业中的盛事，普通人可以不关心，两人却不能忽视。只不过他们也没有想到，第一期专题，首先亮相的居然是白叶。 尽管两人知道，全民大展之中，白叶的作品，无疑是最亮眼的。 问题在于其他人的作品，不见得多差劲啊。而且现实生活中，影响决定因素的事情太多，比如说……论资排辈。 白叶资格是足够了，但是资历嘛。 小字辈，弟中弟。 事实上，按理省台策划的意思，第一期的内容，应该放一个参加了好几次大展，成绩也还行的画家，重点宣传他坚持不懈的精神。 不过却临时更改了。 现在白叶的报道一出来，虞蒿与虞驰自然有点奇怪。 不过他们也没往心里去，继续观看节目。 然而当主持人，把白叶的简介，讲述完了之后，镜头中率先出现的，居然是一片崇山峻岭的自然风光。 虞驰顿时愣了：“这里哪里？文村没这些山吧。” 才说着，电视屏幕上，就出现了地名。 “溪山？” 虞驰错愕：“他怎么还在那里？” 仿佛是在回答他的疑问，镜头忽然切换，出现了采访的画面。由于经过了重新剪辑，把方记者最后的提问放在了开头。 “在溪山做什么？” 镜头中，白叶笑道：“扶贫呀。” 虞家父子顿时一愣。 紧接着，屏幕中的白叶，又继续笑道：“开玩笑的，这段掐了别播。” 随即画面一转，开始正式的采访。 长达几分钟的访问，在记者的帮助下，白叶回顾了自己的艺术生涯。从学生阶段，再到年少成名，然后遭遇挫折…… 不同的时期，都有不同的感悟。 一碗碗鸡汤，味醇浓厚，满满的人生阅历。 虞蒿不感兴趣，没怎么聆听，反而询问道：“虞驰，扶贫是怎么回事？” “呃！” 虞驰愣了愣，迟疑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在苏州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位舞蹈家，两个人去了一趟溪山，帮贫困的山民，拍了推广茶叶的小视频。” “然后……” 虞驰抓头道：“然后我回来了，再次见他的时候，就是在苏州艺术馆。大家聚会聊天，我也没细问，就是知道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办，所以留下来了。” “我还以为他早回中海了。” 虞驰试问道：“要不然……我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上个月回来之后，他进入了闭关的状态，除了去培训班，带一带课以外，其余时间不是在画室，就是卧室。 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白叶的动态，很正常。 “不必了。” 虞蒿摇头道：“电视会播的。” 果不其然，等到采访完成了，还有后续。 贫困的山村，映入两人眼帘。 优美的景致，以及残破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介绍了村子的情况，又说明了当地官员，也关心村子的发展，教农户种植了茶叶，还有一些药材，并且修了路。只是山里的资源，实在是太匮乏了。 所以村里百姓的生活，就算得到了改善，也最多是维持生计而已。 直到白叶的出现，在山村旁边创办了作坊，高薪聘请村里的青壮帮忙干活。仅是一个月的收入，几乎能抵他们辛苦半年。 所以镜头的最后，自然是一帮村民，感激连连的话。 还有记者的结语，白叶真是……一位品德高尚，德艺双馨的艺术家。 至此，报道结束了，虞驰瞠目结舌，吃惊道：“这……” 他欲言又止，一肚子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吐槽吧，人家在做好事呢，自己却指责，显得自己自私，没道德立场。 夸赞吧，又觉得这事，好像有点…… “太理想主义了。” 虞蒿皱眉道：“年轻人想做好事，也可以理解。但是他这样做，有点太冲动了，就没考虑到以后……要是作坊倒闭了，现在的赞誉，恐怕要化作铺天盖地的骂名。” 虞驰一听，脸色也随之一变：“不至于吧。” “人心可怖。” 虞蒿认真道：“多少人一腔热血，以为凭己之力，就可以改变世界。可惜往往到了最后，被世界改变的只能是自己。最重要的是，许多人从来不关心过程，只注重结果。如果结果，不合他们的意，只会予以谩骂、指责。” “……我去提醒他。” 虞驰立即起身，去打电话。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栋别墅中，楚南风与楚寒山，也看到了新闻。 “哈哈，哈哈。” 那一瞬间，楚寒山张狂大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哥，你还笑？” 楚南风恼火道：“白叶这个混蛋，混得风生水起，眼看要起势了，你还有心思笑？赶紧想办法对付他啊。” “愚蠢。” 楚寒山不笑了，他收敛了笑容，瞪着眼睛道：“参加全国大展的人那么多，有威胁的不只是他一个。对付他是不是也要对付其他人，我们忙得过来吗？” “再说了，这个白叶……这段时间风头不小，确实也有点威胁。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拎不清，自寻绝路。” 楚寒山冷笑道：“看着吧，要不了多久，他肯定声名狼籍，一败涂地。” “为什么？”楚南风错愕。 “别问，自己琢磨。” 楚寒山慢条斯理道：“等到你想通了，我就可以把公司的事务，交给你来打理了。” “真的吗？” 楚南风眼睛亮了。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顺利毕业，宅家里一个多月。整天无所事事，有楚寒山管着，又不能出门，与狐朋狗友玩乐，早烦透了。 他宁愿工作，也不想呆家里，发霉、生锈。 “这还有假？” 楚寒山起身道：“你慢慢想，我去看一下木青，他的采访，这两天也该出来了。我去和他商量一下，怎么推波助澜，造个势。” “好。” 楚南风点了点头，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不久之后，他一拳手掌，兴奋道：“哈哈，我想到了，这是伪善……沽名钓誉。哼哼，看我找水军，不黑死你……” 第148章 生命在于折腾 楚南风转身，就去联系水军了，下达了任务，他就准备坐看好戏。不久之后，他就在网络上，看到了一堆批评、指责白叶的言论。 对此他看得津津有味，真的开心极了。 如果说，以前他与白叶的矛盾，还是由于白叶让他丢脸，下不来台。 那么到了现在，原因早就已经变了。 变了质…… 不再是耻辱，而是嫉妒。 是的，楚南风承认，他在嫉妒白叶。 凭什么？ 你能翻身，你能火，干嘛不继续沉沦下去， 嫉妒是条毒蛇，噬啃着楚南风的心，让他的面目狰狞。 砰。 一瞬间，他又把鼠标砸了。主要是他忽然发现，水军散布的批评、指责，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响，压根没人理会。 不要说激起巨浪了，连水花、波澜，都没现。 甚至于，楚南风还在一些帖子下面，看到了嘲笑的回复。 “哟，又开始了。” “不是正常的吗？” “早摸透规律了，一火就黑……” “坐等删帖！” 零星的回复，格外的刺眼，仿佛一把把尖刀，插进了楚南风的胸膛。他几乎窒息，一口气喘不上来…… 砰！ 电脑屏幕多了一个窟窿，蓝色的火花飞溅。 在房间外面，几个保镖闻声，不禁摇了摇头，习以为常。如果说这份清闲的工作，有什么麻烦的地方，就是隔三差五，要帮忙更换电脑。 …… “院长，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对，只是小作坊，不怕的……嗯嗯，好的，明白。行，过些日子，我就回中海，当面和你聊。” “虞驰……知道了，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亏不了多少钱。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吓你一大跳……” “陈老板，有何贵干……啊，注资啊。多谢，多谢，知道你一片好心，不过没必要……嗯，如果撑不下去了，肯定麻烦你……” “……” 龚村作坊，白叶接完了最后一个电话，抹了一把汗，累的。 他抄起水壶，咕噜灌了几大口茶，才算是缓过来，笑着说道：“看来，没人看好我呀，都觉得我在瞎折腾。” “难道不是吗？” 在旁边，陈大器拿着小木板，轻轻拍打一块陶泥。从雕塑转为做壶，说实话难度不小。虽然他也经常玩泥巴，但是两者不是一个概念，需要从新学习。 还好有白叶教导，他也慢慢步入正轨。 当然最重要的是，白叶舍得花钱，直接砸重金聘请了几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有了这些人指点、坐镇，陈大器也十分的安心。 因为塑形、烧制这些工艺，由老师傅把关，不会有问题。关键是工艺以外的事情，就需要两个人亲自出马了。 只能说在磨合期，效果不尽如人意。 但是经过大量试验之后，陈大器也看到了曙光。 现在谁让他放弃，他就跟谁急。 “生命在于折腾。” 白叶笑道：“对我来说安于现状，意味着不思进取。人不折腾往少年，等到老了，心气神没了，才归于安静。” “歪理……” 陈大器咕嘟了句，感觉泥料可以了，就小心翼翼卷起来，再黏合到旁边一个泥壶身上，稍微捏拉了下，就形成了一个把手。 “好了。” 他自我感觉不错，然后定了定神，轻吸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抄起了竹刀，在泥壶的身上，慢慢地刻字。 一个个蝇头小字，那是篆书，字体古朴、苍劲有力。 好半晌，他刻完了字，又挪到另外一边，在对面的壶身上，以刀作笔，勾勒描绘。 “啊！” 冷不防，一个不留神，刀笔一划。 陈大器惨叫，扔下了竹刀，换头哭嚎：“差一点，就差一点。” “……疯了！” 白叶啧了一声，也没去搭理。 因为他知道，陈大器不需要安慰，他会自我调整。 疯魔了，也是好事。 说明陈大器专注投入，沉浸在其中。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中，如果熬过去了，技术肯定迎来飞涨。 所以白叶在作坊中，呆了一会儿，就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同时吩咐作坊的工人，没事别去打扰陈大器，反正他饿了、累了，有生理反应的时候，自然会自己走出来。 至于他，则是找几个老师傅，聊一聊制壶的工艺。 说实话，几个老师傅，单纯从工艺上来说，绝对是大匠级。之所以没成大师，就是由于缺乏了创造力。恰好这点他可以弥补，大家强强联合，堪称完美。 事实上，在原时空，很多紫砂壶名家，本身是一介文人，不懂得制壶。但是架不住人家审美、设计能力超强呀，与制壶大匠互补，立刻做出许多流芳百世的名壶。 这些都是现成的例子。 白叶又不是真傻，既然敢弄作坊，肯定有全盘的考虑。 不懂技术没事，脑子好使就行。 刷刷刷…… 白叶在画本上，又画出几个新式壶型。 毫无疑问，几个老师傅立即惊为天人，眼中充满了震叹之色。接下来，就是开始探讨，怎么造型、烧制啦。 摸索、经验，反复试验，积累失败数据，然后改进…… 时间如流水。 转眼之间就到了全国美术大展开幕的日子。 这一天白叶难得离开了龚村，再次来到了苏州。 林羡鱼来接的，开着小电驴。 白叶坐在后面，望着两边川流不息的车流、行人，顿时有些惊讶：“咦，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苏州比平时，多了不少人。” “不是错觉。” 林羡鱼笑道：“最近两天，苏州多了很多外地人。特别是艺术馆周边的酒店、宾馆，听说直接爆满了，订不到房间。” “这么夸张？”白叶错愕。 他一直觉得，艺术很小众，没什么人看的。 大展的当天，能有几百上千的客流量，已经很了不起啦。 “你在山里呆久了，不知道外边的事。” 林羡鱼白眼道：“你都不知道，这个全国大展，推广的力度，到底有多强。全国一线二线城市不必多说了，连四五线的小城市，也有海报。” “当然，最关键是……” 林羡鱼回眸，飞快看了眼，盈盈一笑：“据说开幕式的当天，还有大惊喜。” 第149章 评论家天团 “大惊喜？” 白叶一怔一愣的：“说看看，开幕当天，还能有什么安排？”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羡鱼眸光盈盈，也卖起了关子。 “那我拭目以待。” 其实也不用白叶等多久，在第二天全国大展就如期举行。 早上九点，正式开馆。 在开馆之前，大门口的警戒线外，已经排起了一条条长龙，密集的人群差点把附近的人行道给占满。 幸好有保安、警察维持秩序，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一切井然有序，喧嚣热闹。 “人真是不少。” 在附近街道中，看到了人山人海的场景，虞驰也十分的开心。他的作品，也入围展览了，尽管质量不是很好，估计也是摆放在边角位置，充当背景、衬托。 但是他也心满意足了。 毕竟相比以前，他有明显的长进。 他有足够的时间，努力地提高自己，不怕大器晚成。 可以说，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虞驰非常的纯粹。相比之下，白叶就饱受诟病啦。一与虞驰、萧罗他们汇合，就受到强烈的谴责。 不过白叶话术比较高明，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 主要是另外两人，更关心全国大展的事情，也懒得继续追问。 “现在怎么办？” 萧罗在旁边道：“是排队呢，还是去后门，联系工作人员，走捷径？” “不急，再看看。” 白叶环视左右，在寻思着，林羡鱼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你在找什么？” 虞驰有点奇怪，他现在跃跃欲试，一颗躁动的心无处安放，很想早点进入艺术馆，沉醉于艺术的海洋中。 “林羡鱼呀，约好一起来的，但是没见她。”白叶说道。 适时，萧罗惊讶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 白叶愣了一愣，糊涂了：“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哈哈，原来你真不知道？” 虞驰也笑了，他与萧罗对看一眼之后，就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走后门啦，老老实实排队吧。” “？？？” 白叶错愕，不过他到底不蠢，隐约之间也有几分明悟。事实上，他想知道，也非常简单。只要上网一搜索，肯定会有答案。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忍住了这个冲动，与另外两人去排队啦。 全国大展是免费参观，不需要取证买票。所以当九点钟整，大门开放的时候，排队的长龙也轻快的速度，纷纷走进了艺术馆。 三个人随着大流，大概十分钟左右，也进入馆场内。 经过重新的布置，艺术馆的空间、格局，与之前截然不同。在宽敞的空间中，增添了一些装置，特别是馆场的中心区域，有一个盛大的舞台。 在三人走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空间之中，喷出了万千彩色的礼带。然后在舞台上的帷幕落下，左右两边是身穿礼服，手执各种金色乐器的管弦乐队。 一瞬间，浩荡的声乐，立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非常高端大气的乐曲，应该是殿堂级的演奏，非同一般的听觉享受。 说实在话，有兴趣到艺术馆参观的人，还是有艺术素养的。喜欢文学、绘画的人，一般也不会排斥音乐。 所以众人保持安静，专注地聆听。 等到十几分钟之后，演奏曲目结束了，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但是没完…… 掌声结束，虞驰趁机道：“白叶，看到了吧，这可是国家顶尖水平的演奏团队，平时只在京城金色大厅表演。也不知道苏州方面，花了多大的人情，才请了过来。为了这次演出，很多对绘画艺术，没什么兴趣的音乐爱好者，也纷纷赶了过来。” “原来如此。” 白叶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又看到了，在这个演奏团队退下去之后，又有新的一批人走上来。 如果说刚才的团队，是以西洋乐器为主。那么现在上台的，基本是本国的乐器。什么琴筝瑟二胡之类，以及一些白叶不怎么了解的弦乐。 不过当弦乐响起之时，他却感觉到格外的亲切。 优美动听的声音响起，冷不防有一个身段美好，穿着古装仕女服的女子，仿佛一瞬间出现在台上，翩翩起舞。 华丽的衣裳，精致的容貌，犹如仙女下凡。 “咦！” 乍看，白叶惊奇，又释然。 虞驰凑过去，笑眯眯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林羡鱼在哪里了吧。” “她都没跟我说。” 白叶笑了，掏出手机高举起来，一边欣赏，一边拍照。 不仅是他，还有围观的人群，也是各种拍摄留念。 又是十几分钟，优美的旋律也逐渐到了尾声。林羡鱼也在旋转几圈之后，以干脆利落的动作，结束了舞蹈。 白叶鼓掌，拍得手掌都红了，同时问道：“等下还有表演吗？” “等下没了，不过中午有两场，下午也有两场。”虞驰笑道：“连续七天，都有类似这样的演出。为了这个全国大展，举办方也算是煞费苦心，非常尽职。” “不仅如此……还请了一堆，非常专业的鉴赏、评论家。”萧罗示意道：“你们看那边……高博、沈明……一个个在业界，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评论家天团” “高博？” 白叶连忙看去：“哪个是他？” 对于这个评论家，他可谓是神交许久，都没见过。 “……拐过去了。”虞驰眼睛一眨，拍了拍白叶的肩膀，笑着说道：“我认识他，要不要给你介绍？” “行。” 白叶点头道：“不过我觉得，还是等到他看完了展览，再去结识也不迟。不然的话也尴尬……” “尴尬什么？” 虞驰一怔，随即恍然：“你是担心他误会是吧？哈哈，放心，高……博这个人，可不会由于与你认识了，就给你好评，他绝对实事求是，好就是好，差就是差。” “如果你的作品，被他挑出什么毛病来。他人前可以和气，但文章却不会温煦的，肯定非常的辛辣，让你无地自容。” 虞驰公允道：“这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不会妥协的。” “我知道……” 白叶环视道：“稍后再说。走，我们也参观一下，看看别人的作品。” 第150章 黄子玉 尽管在筛选的时候，几个人也看了一些别人的画作。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其实不怎么适合去欣赏、品鉴。 现在换了心情，才比较有感觉。 三人避开了密集的人群，挑了条人比较少的走廊，慢慢深入进入。 在走廊的两边，分布着一个个空间。每个空间，装潢、摆设，各不相同。在空间的墙壁上，悬挂着大大小小的作品。 这一片区域，恰好是水彩、版画的天下。 水彩且不说，对于几个人来说，这种绘画形式，也比较单薄。 嗯，艺术家之中，也存在鄙视链。水彩、水粉，在几个人眼中，就是小孩子初学绘画的玩意，登不上大雅之堂。 相比之下，版画就有意思多了。 毕竟版画的起源很早，在印刷术发展到成熟阶段，就开始盛行于世。 说起来，版画也算是国画的分支，是国画白描中的一种，只不过经过千百年的发展，也形成了独特的审美。 版画的题材，也非常的多样化。 不管是严肃题材，还是轻松诙谐题材，都可以轻松驾驭。不过三人走过的这个房间，一幅幅版画的主题，也十分的鲜明，那是民俗题材。 比如说，十二生肖，蜘蛛乞巧，五福临门之类。 其实版画这种形式的艺术，基本没有大尺幅的作品，都是以趣味性的小画为主。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每幅作品都是以小见大，仿佛是小品，需要细细地品味，才有着隽永的意韵，回味无穷。 巧妙，有趣，类似于漫画。 区别在于，漫画是手绘的，版画要刻印。 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刻印的版画技术含量更高一层。 至于价值嘛。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名家的版画，价格肯定不低。 可惜在市场上，不管版画价格再高，也注定被国画、油画碾压。 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许多版画大师，普通人根本没听说过，也不予以关注。这也导致了版画这个行业，逐渐的衰落。 美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致力于扶持版画。 如果参观浏览的人，稍微留意就知道了，整个全国大展，各类别作品之中，以版画的数量为第一。 之所以不显得繁多，一方面是布置地巧妙，视觉空间的安排。另一方面，就是版画小，在一些走廊、角落，见缝插针悬挂，也不会显得突兀。 一路看下去，冷不防白叶目一定，惊讶驻足。 旁边两人，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同时瞥目看去。 “咦。” 虞驰错愕，笑了：“这版画……有意思啊。” “……有想法。” 萧罗打量片刻，微笑道：“不过白叶，你授权给他了么？这算不算是抄袭啊？” “谈不上抄袭，最多是借鉴。” 白叶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笑意。 墙壁上，悬挂一幅版画，黑白分明的色彩，刻线非常鲜明。 画中的场景，恰恰是沈庄中，最经典的钥匙桥。 也就是双桥。 版画的作者，非常聪明截取了另外的角度，通过写实的绘刻，把双桥的面貌，清晰完整展现出来。可以说，这作品的刻画，或者说技术，非常精良。 就是内容，有碰瓷白叶双桥的嫌疑。 当然了，白叶不介意就是了，毕竟双桥是有实物的，人家按实物制作版画，谁也不可能挑出错来。不能说，他画了双桥，就不允许别人画了。 天底下没有这么牛的艺术家，行业也不允许有这么霸道的存在。 “我瞧一下，这是谁的作品。”白叶凑了过去。 虞驰顿时调侃道：“怎么的，嘴上说不在意，准备在私底下打击报复吗？” “啊！” 有人惊呼了一声，似乎有几分骇然之意。 “黄子玉。” 在版画下方，也有作者的简介，甚至于还怕人不认识，悉心贴了上半身照片。 白叶看了眼，恰好听见声响回头。 只见这个时候，这个房间之中，一个身材不高，还有点消瘦的年轻人，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离开…… 白叶眼尖，立即叫道：“黄子玉，站住！” 刷！ 时间静止了。 嗯，或者说，那消瘦年轻人，双脚生根似的，定在了门口。 好半晌，他才像机器人一样，脚下凝固不动，上半身咔嚓咔嚓回转过来，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们好……” 一下子，虞驰与萧罗，立即懂了。 这么巧，说黄子玉，黄子玉就出现了，真是心想事成。 “你好。” 白叶友好招呼：“找你的作品吗，就在这里。” “啊，哦，嗯！” 黄子玉心中叫苦，碰到谁不好，偏偏遇上了白叶，这算什么？ 冤家路窄？ 不，这是报应啊。 别人拿捏不准，他心里却清楚。 这幅版画最大的灵感，就是来源于白叶的双桥油画。尽管在创作的时候，他也进行了一些调整。但是在行家眼中，内核还是没变。 他没打招呼，就“借鉴”了别人的艺术创作。 这在行业中……不是什么大忌。 如果他画了一幅，与双桥油画差不多的油画，才是大忌。问题在于他改变了油画的形式，还进行了一些修饰，变成了新的艺术形式。 这么一来，是抄袭还是借鉴，界定就有些模糊了。 所以黄子玉的作品，和顺利通过了筛选，列入全国大展之中。而且展览的位置，也在比较醒目位置中。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么快遇上了正主。本来他琢磨着，艺术馆这么大，参观浏览的人又多，只要不刻意撞见，应该没问题的。 谁能料到，好巧不巧，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黄子玉笑容苦涩，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什么好。跑是肯定不可能跑的，跑了岂不是不打自招。虽然他现在，确实很心虚。 倒是白叶，也有几分热情，干脆走过去，勾手带着过去，指着版画作品，笑着示意道：“这是你的作品吧，质量真好……” 呲！ 公开处刑啊，真狠！ 虞驰与萧罗，顿时觉得牙齿酸了，侧脸不看黄子玉。 这是同情他，替他觉得可怜。 好毒啊！ 第151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你好毒，你好毒，毒…… 如果这个世界，有这首歌曲的话，那么这首歌的歌词，就是黄子玉现在的想法。他在觉得羞耻的同时，也有无边的怒火。 他承认自己这幅作品，有取巧的嫌疑。 但是他敢确定，自己没有抄袭。就算他在双桥油画得到了灵感，也不代表他是按照双桥油画为原型创作了版画。 他亲自去了沈庄，亲手绘了图画，再雕刻制作了母版。 这其中他也注入了心血，属于再创作…… 凭什么，要受欺辱…… 黄子玉愤怒，冷不防就听见白叶笑道：“看得出来，这应该是木版雕刻，刀法非常精湛，着墨也非常到位，没有半点乌涂。” “可以说，在新式版画技术出来之后，还坚持木刻版画的人，非常稀少了吧。毕竟这对创造者的技术要求非常高，一般人没这个本事。” 白叶称赞之余，又好奇问道：“你练习版画多少年啦？” “啊？” 黄子玉懵了，迷迷糊糊道：“才练了两年……不过我爷爷是木匠，我从小跟他雕刻东西，打了十年的基础。” “难怪这么厉害。” 白叶眼睛微亮：“木雕好呀，那你雕花刻……植物动物什么的，肯定没问题吧。” “这是基本功。” 黄子玉慢慢回过神来，表情十分的古怪。 他不愤怒了，反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话说……你到底是要杀，还是要剐啊，拜托直说好么，给个痛快。” “什么？” 白叶眼中带笑，口中惊讶，“咱们素不相识，我干嘛要杀你剐你呀？黄老弟，做人一定要淡然，别患上被迫害妄想症。” “……” 黄子玉觉得心累。 他不合适玩心眼，干脆垂头丧气道：“行了，我承认……我这作品，跟你的双桥油画，有那么一丁点儿……大概类似的灵感。” 他到底不敢承认，自己抄袭、借鉴。 “但是我敢保证，只是少许的雷同而已。” 黄子玉信誓旦旦道：“其它不管是构图，还是着墨渲染，都是我独自完成的，属于原创的作品……” “这个我倒是相信。” 白叶笑了，点头道：“毕竟你要抄，也不该抄双桥油画呀。要知道，除了双桥油画以外，还有双桥版画呢……” 那几百张小票，哪怕只是邮票的规格大小。 但是本质上，也是版画呀。可惜的是，双桥油画名气比较大，让人忽略了还有版画的版本。这也侧面说明了，版画这个艺术，真的很式微，没有多少人在意。 白叶心中感叹，然后取出手机，抬头问道：“你电话号码多少？” “诶？” 黄子玉又是一呆。 “交个朋友，回头一起喝茶。” 白叶晃着手机，微笑道：“或者说，你瞧不起我，不屑于搭理我。” “没有，没有。” 黄子玉手忙脚乱，立即与白叶交换了联系方式。 白叶这才满意点头，招呼虞驰与萧罗，离开了这个区域。 走到外面，虞驰十分惊讶：“白叶，什么情况呀这是。如果不是确定，你有女朋友了，我还以为你看上了他呢？” “……” 白叶翻着白眼，口吐芬芳，“腐眼看人基！” 哈哈…… 一阵笑声中，三人走远了。 黄子玉在门口探头，一脸迷茫观望。他掐了下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但他还是搞不清楚状况，茫然不知所措。 要知道，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哪怕入选了全国大展，但是在行业之中，他还是属于小透明一枚，无人问津。 事实上，大展之中的九成人，基本是陪衬。 他们都是娇嫩的绿叶，来衬托那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这样的觉悟，黄子玉还是有的，他也不奢求在大展中大放异彩。尽管他经常这么幻想，可是冰冷的现实告诉他，这只是白日梦。总而言之他参加大展，只希望增加一些资历，方便去一些大公司，找一份稳定工作 对于白叶、萧罗等人，基本是他仰望的对象。 毕竟他不笨，最近一段时间，电视台的大型专题报道，基本是围绕这些人，花式吹捧，把人都夸到天上去了。 有名气，又有实力，活该人家火。 哦，当然了，仰望归仰望，不代表他会卑躬屈膝。 毕竟大家都没交集，作为理智的成年人，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讨好谁。问题在于，被当场“抓包”，却没被训斥，这就有点奇怪了。 难道说这有什么阴谋？ 黄子玉脑洞大开，陷入胡思乱想之中。 …… 离开了版画的区域，两个人也进入到了国画的天堂。 一排七八个房间，全是悬挂了国画。 这时候虞驰如鱼得水，滔滔不绝的给两人介绍，国画领域之中年轻的后起之秀。有一个算一个，他都如数家珍，不仅知道对方的生平事迹，还把对方的书画特点，大概讲述出来。 白叶惊讶：“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曾经……” 虞驰有点唏嘘感叹：“这些人都是我的对手。” 白叶懂了，假想敌。 这样说，虞驰还是蛮可怜的。想了这么多年，估计人家都不知道他是谁。或者知道的，也只当他是大画家虞蒿的儿子。 不过白叶更清楚，虞驰不需要他的安慰。 当下他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说起来，参加全国大展的，果然是工笔画家比较多呀，写意画都没见几幅。” “嘿，你又想挑事了吧？” 虞驰也跟着笑道：“工笔与写意之争，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大家都吵腻味了。反正行业之中，也早有结论。工笔写意各有千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争论这个没意义。” “话虽如此。” 白叶漫不经心道：“问题是三年可以培养一个合格的工笔画家，三十年也未必能够培养出一个有水准的写意画家啊。” “好！” 冷不防，有人击掌赞叹道：“这话精辟，总结到位。” “嗯？” 一瞬间，三人循声看去，只见在走廊方向，出现了一行人的踪影。 评论家天团，正式抵达战场。 其中一个中年人，笑眯眯对其他人道：“这话说得多好呀，可谓是一针见血，戳中了写意画的艰难困境……” 第152章 时代的悲哀 “沈明，你不要胡说，写意画……能有什么困境？” 人群之中，自然有人皱眉，反驳道：“在市场上，写意画蓬勃发展，每年都有大量写意画成交，价格还不菲，多么的繁华。” “那都是老艺术家们的作品。” 沈明慢条斯理道：“新生代……不对，还有中生代，有几个写意画的名家，你们心里难道没数吗？” 一席话说得一帮人哑口无声。因为他们知道，沈明说的没错。不仅是眼前的全国大展，还有其它的美术比赛之后，放眼望去，基本是工笔画的天下。 “沈兄，不要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不过沉默片刻，还是有人开口反驳道：“还是有许多人在学习写意画的，只不过他们还在积累的阶段，不显山露水而已。厚积薄发，才能够一飞冲天。” “积多少年？” 沈明笑眯眯道：“就像白叶说的，三十年都未必能成。试问，在这浮躁的社会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坚持几十年，把大好的青春年华，压在这前途飘渺的事情上？” “更何况通向成功的道路，可不仅是写意画这一条。” 沈明悠悠道：“有了其他的选择，大多数人还是懂得‘趋利避害’的，这一堆工笔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 事实胜于雄辩，这下子其他人无话可说啦。 毕竟在进入新时代之后，工笔画强势崛起。原因很简单，工笔画比较关注“细节”表现，只要技术不差，足够的专注、耐心，很容易提高水平。 但是写意画，讲究的是画以外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要读书，要有足够的文化修养，形成独特的审美境界。 年轻人不可能一蹴而就，达到某个高度。另外年轻气盛，难免急功近利，谁愿意熬个几十年呀？ 这就是现实。 “时代的悲哀啊。” 沈明叹了声，就看向了萧罗：“小萧，刚才我看了你的作品，比起你之前的作品，确实有所突破，要保持下去啊。” “我会的。” 萧罗点了点头，不亢不卑。 他心志坚定，选定了艺术的道路，肯定不会轻易动摇。评论家的话，听一半就算了。嗯，就是夸奖的可以听，诋毁的可以忽略。 “还有你……” 与此同时，沈阳的目光一转，看向了白叶说道：“说实话我不欣赏你的画。” 嗯？ 许多人错愕，有点意外。 要知道，他们走一圈下来，不得不承认。 白叶的画，是这次全国大展中，最大的亮点与惊喜。不是说其他画家的作品不优秀，主要是白叶更强。 但是沈明，却在贬低对方，为什么？ 白叶笑了笑，不问原因，也不辩驳，很平静。 “理由很简单。” 沈明主动解释：“你的画，和国画差不多。既然如此，你直接画成国画得了，又何必画成油画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如果你画成国画，以你画里的意境，绝对是经典的写意。或许几十年以后，在写意名家之中，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沈明惋惜道：“偏偏你学什么西洋画，浪费了。” 咦。 其他人一听，忽然觉得这话，貌似有点儿道理啊。 毕竟从意境的角度分析，白叶的双燕图完全可以与国画无缝衔接。要知道刚才第一眼，他们真以为那是国画呢。 “话不能这样说。” 冷不防，高博开口道：“画成国画，就没颠覆感了。双燕这幅画，在油画领域中，可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史无前例的突破。” 对啊。 是这个理。 其他人念头又拉了回来，差点被沈明误导了。 如果真如沈明所说，双燕是国画的形式，哪有油画这么亮眼出彩啊。 艺术的形式很重要。 “鼠目寸光。” 沈明不屑道：“你们要知道在画史之中，国画的地位谁也动摇不了，油画永远只是补充而已，注定是配角。你们信不信，在百年之后，盖棺定论的时候，一些艺术水平不如你们的国画家，肯定出现在教科书上。” “至于你们的姓名，最多是在课外书，才有可能提及。” 沈明漠然道：“这样的结果，你们能够接受吗？” “……” 不说白叶、萧罗，另外一帮评论家，再一次哑然。因为大家知道，沈明说的很有可能实现，甚至就是事实。 理由更是现成的…… 文化自信。 或者说，树立文化自信。 这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必须坚持的底线。 看到众人沉默，沈明淡然一笑，转身道：“好了，这看完了，换下个地方吧。” 一群人也随之随行而去。 高博落在了最后，在临行之前，宽慰道：“你们别听老沈的，他是怕你们飘了，所以故意吓唬你们呢。要相信，国家的胸襟气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世界都能够容得下，还怕容不了区区油画？” 说完，也他慢步离开。 剩下三人，呆在房间中，面面相觑。 半晌，虞驰才低声道：“我觉得，高博说的有道理。”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 萧罗哼声道：“我喜欢创作，恰好又有人喜欢我的创作，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附带的东西，可有可无，我不在乎。” “还是你洒脱。”虞驰赞许一句，然后转头看见了低头沉默不语的白叶，当下连忙道：“白叶，高博说的对，沈明就是在敲打我们，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他苦笑道：“确切的说，应该是敲打你们两个，人家压根不知道我是谁。相比之下最可怜的，应该是我才对。” “风水轮流转。” 白叶回神，笑道：“我相信你是有潜力的，只是没爆发出来而已。现在只是蛰伏期罢了，一朝同风而起，展翅腾飞，肯定天下震惊。” “对。” 萧罗深以为然，赞同道：“虞驰，你可以的，一定能行。” “……谢谢。” 虞驰心神也有几分激荡。 就在这时，白叶忽然道：“那个沈明，在评论界的地位，非常高吗？怎么感觉连高博，也比他矮一头，更不用说其他人，仿佛他的跟班似的，唯命是从。” “这你都不知道？” 萧罗与虞驰，十分的惊讶。 他俩感觉白叶对于一些常识，总是稀里糊涂，完全不懂。 真是奇怪…… 第153章 一起创业吧 “沈明，他不仅是艺术评论家，还是京城拍卖行业的巨头。” 虞驰解释起来：“每年举行拍卖会的时候，他都邀请大批评论家，去鉴赏各种拍卖品。尽管这种合作，大家也是双赢。但是人家有资本，一帮评论家多多少少，也要伏低做小。” “明白了。” 白叶恍然大悟，目光顿时一闪，“你们有他联系方式吗？有空的话，我请他喝茶，也聊一聊合作的事情。” “呃。” 虞驰愣了下，旋即脑补了些什么，立即道：“行，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 白叶笑道：“继续参观吧，看完了出去吃饭。我有点事情，和你们商量。” “商量什么？” “一会儿再说……” 三人离开了国画区域，花了大半个小时，把整个艺术馆走马观花似的转了一圈，最后抵达闲人莫入的工作区域。 在那里，白叶见到了林羡鱼，她与一群妹子，在准备新的节目。 看在她忙碌，白叶也没打扰，聊了几句就走了。 走到外面，在艺术馆的门口，白叶还看到密集的人流。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一次全国大展，应该算是大获成功了吧？ 他也不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上头比想象中的，更重视这事。 方方面面的安排，恐怕很多人要眼红。 不过对白叶来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或者说在作品创作了出来，悬挂在艺术馆之后，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上面。 艺术馆旁边，一个环境幽雅的茶馆中。 白叶早预定了包厢。 三人进去，才坐下来，就有服务员端上茶点。另外还有茶艺师现场给沏茶，表演了精湛的茶道技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啪啪啪…… 掌声送走了茶艺师。 白叶微笑道：“我们先坐，喝杯茶，等个人。” “谁？” 虞驰错愕：“林老师吗？” “不。” 白叶摇头。 笃笃！ 一瞬间，包厢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咔嚓，门开了，一个人探头，小心翼翼打量。 黄子玉！ 虞驰与萧罗，又是惊讶，又是释然。 白叶起身相迎，笑着说道：“来了，别客气，坐。” 咳咳。 黄子玉坐下，屁股不自然扭动，仿佛坐在火炉上，各种忐忑不安。他有点懵懂，也有点困惑，更多的是紧张，涩声道：“三位大佬，找我有事吗？” 这也是虞驰与萧罗的疑问。 他们的目光，汇聚在白叶身上，眼中透着探询之色。 “你们或者知道，我开了个作坊。” 白叶微笑道：“关于这事，有人不以为然，觉得我在瞎折腾，沽名钓誉。这段时间来，还有不少朋友劝我，不要浪费时间在这无关的事情上。” “对。” 萧罗立即道：“你想做慈善，这我不反对。但是亲自下场，无疑是最愚蠢的做法。公益活动的形式有很多，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最容易受人诟病的方案呢？” 虞驰也持否定的态度：“做好事也要讲究方法，不能那么高调。不过这事也不怪你，主要是电视台，管杀不管埋。” “我都说了，我是在开玩笑，我不是扶贫，我在创业。” 白叶笑道：“怎么样，你们有兴趣吗？一起跟我经营一份事业吧。” “……” 萧罗与虞驰直接懵了，眉头皱了起来。 连黄子玉也是瞠目结舌，看白叶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 他们是画家、艺术家，创什么业呀。 尽管行业中，确实有不少艺术家，也兼顾其他工作，也有创业的。但是那些人，基本是在走下坡路，在艺术路上到头了，走不下去了，才改行。 但凡还有前景的艺术家，都会专注自己的创作，不会分散精力创业。 除非创业的方向，与本身的职业息息相关。 比如说，白叶之前经营的雕塑工作室，尽管也是一种创业模式。但是在行业人的眼中，这种创业和搞创作没什么区别。 如果白叶，创办一个绘画工作室，大家也不说什么了。 但是他呢，偏偏跑去偏远山村，弄一个什么作坊。这已经偏离了自身的职业，自然让另外三人觉得他在瞎搞，浪费自己的才华。 “哦，看起来，你们还是有疑虑啊。” 白叶豁然起身，招手道：“有些事情，单纯嘴上说，你们怕是不够了解。走，你们跟我去作坊，亲眼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保证，你们瞧了之后，肯定有所触动……” 白叶笑道：“到时候，别求我哦。” 求？ 肯定是不可能求的。 只不过另外三人也想知道，白叶在弄什么玄虚，所以没拒绝他提议。 当下一行人离开了苏州，直接前往溪山。 这一去，四个人就没了动静，仿佛消失了一般。 嗯，至少在一帮记者眼中，他们真是失踪了。要知道，全国美术大展，在首日大获成功的事情，迅速登上了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实时直播。 这是一种态度，底下的人自然明白，该怎么办。 连续好几天，连篇累牍的报导。各个评论家，也从不同的角度，解读一帮画家的作品。最后他们得到结论……这些年轻艺术家，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当然了，一些人也注意到了，一些画家的名字，在不同的评论家口中，反复地出现。 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意识到，这些反复出现的名字，相对其他人更有前途。 所以许多记者，已经不需要上头安排任务了，凭着敏锐的触觉，一窝蜂似的去采访这些前途无量的年轻艺术家。 一圈下来，就有人发现不对。 咦，好像是漏了两个。 一般情况下，漏了两个三个，不算什么事，不必太在意。问题在于，漏掉的两个，偏偏是评论家口中，提的最多的两个。 萧罗、白叶。 两个油画家，作品最受盛赞，也最吸引观众注意的两个人，他们跑去哪里了呢？ 一群记者发了疯似的找人，不间断地拨打电话，都联系不上。 两个人仿佛在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了音讯…… 这有点夸张。 事实上，还是有人知道，两个人的动向。只是被问到的人，或是一脸神秘，或是讳莫如深的样子，都拒绝透露消息。 欲盖弥彰，反而更让人好奇…… 第154章 请柬的奥秘 “两个家伙，在玩什么把戏？” “吊人胃口，也该有个限度，不要太过分了混蛋！” “干脆不理他们算了……” 一帮记者聚在一起，相互诉苦、吐槽。 冷不防，一个人的抱怨，受到其他人侧目而视。 那人错愕，迟疑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他们两个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凭什么耍大牌啊。更重要的是，我们为什么要惯着他们？” “……你说的对。” 好半晌，才有人笑道：“没错，就该这样，不鸟他们了。” “是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呢。” 旁人深以为然：“大不了，再换个角度，采访一下路人对两人作品的看法，然后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就是这个道理。”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仿佛就此达成了协定。 当下，一帮记者走了，离开了安排艺术家居住的酒店门口，不守株待兔了。只不过十几分钟之后，一些人却在艺术中心碰面啦。 他们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傻子才放弃采访，如果能够拿到专访，升职加薪就在眼前啊。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神通广大打听到了，艺术中心中有人与白叶有渊源，所以过来碰运气。 不过探访的结果，也让他们大失所望。 自从艺术馆开场表演之后，林羡鱼也请假了几天，还没回来上班。 线索又断了…… 在失望之余，这些记者更激发了浓浓的好奇心。 人呢，不会真是失踪了吧？一些记者，更想趁机搞事情，连忙回到报社，啪啪啪敲键盘，编写了一篇篇文章。 比如说…… 知名艺术家神秘失踪，原因竟然是这个。 两男子失联，这些人着急了。 艺术圈的乱象，不可思议…… 诸如此类，让人看了绝对忍不住点击的标题，却被总编全部打了回去。 开玩笑啊，这么严肃正经的盛事，谁敢造次？ 不过说实话，大家真的奇怪。如果是干了坏事，不想曝光还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出风头的好事，两个人怎么不见了呢？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时间如流光，转眼半个月过去。 全国美术大展的热度也逐渐消淡了，除了一些人还保持关注以外，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已经彻底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白叶与萧罗，却一直没有现身。 这两个人貌似真的是淡薄名利，根本没有冒头的迹象。 这让许多人惊讶，难以理解。如果不求名，还参加美术大展干嘛，把机会让给别人啊，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费解！ 行业中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在美术大展结束的前夕，评论家天团忽然收到了一张请柬。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呆在苏州，配合各方面的采访、演讲、座谈会。 这场盛会之所以圆满成功，也有大半是他们的功劳。 或者说是许多幕后人员，撑起了美术大展的基石。相比之下，画家就轻松多了，创作了作品之后，剩下的事情不需要操心，自然有专业的人员帮他们打理。 各司其职，行业就这么形成了。 收到请柬，一帮评论家，当然懵逼。有人嗤之以鼻，直接把请柬扔了，不予理解。当然也有人，拿起了请柬反复的打量，仔细研究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评论家吐槽道：“就一个地址，连名字都没有，怕不是恶作剧。再不然，也是故弄玄虚，想空手套白狼。” 要知道，他们也有出场价格的，哪怕这一次是配合上头，为美术大展造势，也有车马费可以拿，不算免费打白工。 现在居然有人，神神秘秘发个请柬，就想打动他们，当他们是傻子？ “就是啊。” 有人附和道：“我最讨厌这种藏头露尾，不表明身份的人。要么是有幕后交易，要么是干脆见不得光，想践踏行业的规矩，反正不是好人。” “嗯，有道理。” 不少评论家连连点头，大义凛然的模样。 噗！ 贼喊捉贼么？ 高博失笑摇了摇头，也不管这些人，直接拿起请柬走了。 一群人望着高博，顿时有点尴尬。 “哼，清高什么？” 须臾，才有人低声道：“我就不信，他能一直清高下去。” “就是……” 小声应和的同时，又有评论家转头，笑问道：“沈总，您什么时候回京呀，我恰好有事要去京城一趟，不如一起走？” “嗯，再看看。” 沈明漫不经心，不置可否。其他人也习惯了他这种轻慢，不以为忤。他们也识趣，没有再打扰沈明，纷纷起身走了。 这时候，沈明才拿起了请柬，也没看内容，而是凝神望着封皮。 打量了片刻，他嘴角勾起：“有趣……” 第二天沈明根据请柬中的地址，来到了苏州太湖旁边的一个码头。他才走下车，就看到码头上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乍看之下，沈明也不奇怪，直接招呼道：“老高。” “老沈，你怎么也来了？”高博回看，露出了笑容。 “你们来得，我来不得？”沈明走过去，轻笑道：“你们是在置疑我的眼力，还是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啊？” “哈哈哈，不敢，不敢。” 几个人齐声欢笑，在笑声之中，也有一点自傲。 是的，他们看出来了，请柬并不简单。 一个评论家，从口袋取出请柬，直接打开展平。但是他压根不看里面的内容，而是抚着封面笑道：“好一幅画，可惜有人睁眼瞎，看不出来。” “是啊。” 其他人也拿出了请柬。 请柬是大红底色，封面上以金色涂料，描绘了山石、松树、流水的场景。 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席地抚琴，另外一个专注聆听。 这分明是…… “高山流水遇知音。” 高博微笑道：“这不是印出来的，更不是以毛笔蘸金粉勾勒，而是以油画的颜料调和成了类似金粉的色泽。实际上，这是油画。” “以油画的形式，把传统国画高士图的风格，精确地表达了出来。”沈明淡声道：“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目前为止，能够办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白叶！” 第155章 目的 请柬上，高士图角落，也有一个款识。 一个画出来的红章，文字如蝇头大小，不怎么起眼。起码以肉眼，比较难分辨，印章中的文字，究竟是什么内容。 但是一个评论家，拿放大镜在印章上一照。 清晰的楷书，随之映入眼帘。 白叶两字，十分醒目。 所以说，请柬该有的信息，都十分齐全了，只不过有些人看不出来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几个评论家眼中，有几分得意之色的原因。因为他们是真才实学，不像没来的人，基本是水货。 “不过话又说回来，白叶拐弯抹角的把我们请来，到底想干什么？”一个评论家奇怪道：“美术大展结束了呀，现在找我们也晚了吧。” 在美术大展期间，确实也有一些画家。或者说画廊的老板，想通过他们的关系，推一推几个画家。有人应许了，也有人拒绝了。 这算是行业中的常态，大家心中有数。 问题在于，在美术大展结束之后，再搞什么PY交易，是不是有点……没必要啊。毕竟在大展期间，该夸的夸了，该批评的也批评了，他们也不可能再改口。 反正几个人想不通，白叶邀请他们过来的原因。 “既来之则安之。” 高博倒是很洒脱：“船来了，一会儿就知道他的目的啦。 哗啦…… 其他人看去，只见平静的湖面上，忽有一条般驶来。 客轮，动力充足，很快靠近码头。 本来大家以为，白叶就在船上，谁知道船上除了开船的小伙，客轮却是空的，根本没有人迎接。不过在船舱内，倒是安排周到，放了各种美食、零食、饮料。 “搞什么呀？” 一个评论家皱眉，觉得自己没受到尊重，当下有点生气：“故弄玄虚，也应该有个限度，我们都来了，正主却没现身，过分了。” “急什么。” 沈明安然坐下，拾了枚干果掰开，送嘴里咀嚼，“多点耐心，一会儿就知道，他想弄什么花样了。来，尝一下这些东西，滋味不错……” 其他人一听，勉强收敛了脾性，纷纷落坐。 船开了，往湖心方向而去。 大家也无聊，只好啃干果，顺便观赏太湖风光。 客轮飞快，时间不大，眼前出现了岛屿。航速慢了，一个评论家眼力好，隐约看到了岛屿码头上，有两三个身影。 当下他脸色稍霁，露出一点笑容：“总算看到人啦。” “咦，萧罗也在……” 船近了，有人惊讶道：“他们两个，还真是搅和在一起，共同进退？” “有意思。” 沈明目光一眯，饶有兴趣道：“他们沉寂了大半个月，应该是在捣弄什么东西。现在应该是有结果了，才把我们叫来，这是要展示成果吗？” “嗯？” 其他人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船停了，慢慢泊岸。 “走吧。” 沈明率先起身，拍了拍走：“去瞧一下，两个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如果折腾半天，没让我满意，别怪我写文章他们把骂得狗血淋头。” “哈哈，就是这个理。”几个评论家深以为然。 “一，二，三，四……” 码头上，白叶数了一数，眼中也有点笑意，转头道：“挺好，来了六个。我还以为，只有一两个人来呢。” 沈明站在船头，恰好迎风听见了这话。一瞬间，他挑眉道：“白叶，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对评论家的水平，有很大的质疑啊。” “哈哈，不敢，不敢。” 白叶立即笑道：“我只是担心，请柬做得不好，打动不了人心。” “是怕没人有眼力，识破请柬的画吧。” 沈明轻哼了声，直接走下了船，抵达码头。他的目光，在白叶与萧罗、虞驰等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视线又转，落在了岛屿上。 岛不大，山不高，但是植被繁茂，郁郁葱葱，环境不错。 在岛屿中间，似乎还有溪水，潺潺流动。 等几个评论家都下了船，沈明才问道：“白叶，你引我们来，到底什么目的？” “有事就直接说，何必这么麻烦。” 一个评论家没好气道：“我们就算了，要知道沈老板，可是分分钟几十万的人，可没什么闲功夫，陪你们玩耍。” 沈明回头瞪了眼，他怀疑这人在黑他，可是没有证据。 “来都来了……” 白叶笑容如春风：“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太湖不知名的岛屿。之所以不出名，是因为岛屿有主，故意掩盖了消息，怕别人知道岛上有一个天然泉眼，水质十分超群，可谓是沏茶的优质佳水……” “诸位一路奔波，也该渴了吧。” 白叶引手道：“恰好我准备了一壶清茶，请诸位品尝一下，看看这里的水质，是不是真的那么优良。” 坐船来的，十几分钟，奔波什么呀？ 不过说真的，几个评论家，还真有些口渴。没别的，就是啃了坚果。一堆零食、茶点什么的，滋味是不错，就是没水。 有人反应了过来，感觉这好像也是个套。 不过算了，都到这了，反而不着急了。 当下一群人，跟着白叶，朝岛屿中间而去。走了两分钟，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水池，一汪水泊汩汩冒水，形成了清澈的溪流。 在水池旁边，摆了一方长桌，红泥小火炉，搁着铜水壶，底下是橄榄炭。暗红火光升腾，蒸得水壶喷出白气。 “请坐。” 在长桌边上，是一张张小凳子。 等这些人坐下之后，白叶就在桌子底下，取出一个托盘。盘上是一套茶具，他揭开了一个茶壶盖子，再撒下一小撮茶叶，然后提起了铜壶倒水。 滋滋滋…… 开水激荡的声响，传入了众人的耳中。高博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茶具上。他瞥了眼，冷不防目光一定，凝固住了。 “咦！” 几乎是同一时刻，旁边的沈明也发现了不对。 两个人同时伸手，按在那个茶壶的边上。 “小心啊。” 白叶提醒一句，先把滚烫的铜壶挪到一边，然后调侃道：“两位莫急，茶水管够，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呸，这时候，谁管什么茶水。 第156章 壶中百变，首推石瓢 沈明与高博，不愧是行业中顶尖的艺术评论家，他们的眼力一流。在看到茶具的一瞬间，就立即发现了，这套茶具与众不同。 主要是茶壶的造型，真的十分特别。 壶的体形是以两条抛物线结合而成，一条是从口到底的转角处，一条是底中心至底的转角处。显得造型简练，古朴大方，端庄稳重。 壶盖有钮，似半环，如桥。 壶嘴直筒，从嘴头至壶身，逐渐加粗，就像是从壶体上生出来的感觉。 壶底部三足称围棋足，形如围棋子。搁在桌面上，就好像是三足鼎立，显现出一把壶的气韵庄重，气度不凡。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壶身上有字。 飘逸的书法，镌刻在壶上，字迹十分清晰，有金石印刻风范。 “弱水三千，仅饮一瓢！” 沈明看了眼，就笑道：“这壶，有意思。” 在他对边，高博看到的，别是另外的场景。壶身的另外一面，不是字而是图，一幅很简单的瀑石图，怪石嶙峋，流水淙淙，很有趣味。 不管是壶的造型，还是壶身的字，以及图。甚至于，他们还在壶把肩上，看到了款。一个个细节，对于沈明、高博来说，都是十分的新奇，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一瞬间，高博若有所思，抬头问道：“这段时间，你们就在研究这个？” 所以说，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透。 白叶笑了笑，执壶倒茶。 壶嘴流出温热茶汤，但是收止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茶满七分。 白叶放下了壶，微笑道：“各位请！” 清茶微香，气息浓息。 然而这个时候，几个艺术评论家的的注意力，基本在茶壶上，没人去喝茶。 作为评论家，他们对于艺术的触觉，非常的敏锐。当茶壶的造型、细节，映入眼帘之后，就已经有人意识到，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或许就要诞生了。 毕竟眼前这壶，太符合他们的审美情趣了。 金字塔式的结构，壶腹饱满而丰润，再加上字与画，透出浓浓的文雅气息，更有金石的古拙气韵，简直就是为文人名士量身定做的玩物。 一瞬间，几个人都产生了，强烈的把玩冲动。 不过他们毕竟有城府，还保持几分矜持，还在观望之中。 “这是什么材质的壶？”高博问道。 他也注意到了，壶身微红，质感比较奇异。 这说明了，造壶的材料，应该不一般。 “陶壶，紫砂泥。” 白叶解释道：“溪山当地，特产的一种陶土，别的地方稀少，最关键是，这种紫砂泥烧制之后，会有金石似的光泽，磕之有金石之声……” 说话之间，他伸手要敲打。 “别动。” 一瞬间，沈明急忙一挡，瞪眼道：“年轻人，不要那么毛躁，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我们自己会验证。” “呃。” 白叶一笑，“行，随你高兴。” 反正几个评论家已经上钩，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与此同时，沈明问道：“老高，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高博兴致勃勃。 沈明无语：“你真不客气……” “这不是谦虚推让的时候。”高博笑眯眯，直接伸出双手，一手小心翼翼握住了壶把，一再托着壶底，拿起了茶壶。 这个时候，他更能够清晰感受这壶的魅力。 壶嘴与壶把，呈对称的结构，壶身的线条更是十分流畅。他伸手摸了摸壶腹，才注入开水的壶身，竟然感受不到烫意。 高博微微有些惊讶，忍不住提起了壶盖。 一蓬热气如雾，升腾而起。 茶香入鼻。 高博轻嗅了下，不由得说道：“白叶，你是不是在陶土中，添加了隔热的成分呀？” “绝对没有。” 白叶立即道：“紫砂壶器，优点太多了，隔热不烫手，也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其他的好处，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怕一时半会讲不完。” “呵！” 高博不置可否。 他继续观察茶壶，壶把肩上有款，就是书画中常见的款识印章。他的指腹，摸了摸白叶两字，又问道：“所以说，这壶是你做的？” 白叶据实道：“不，是我设计的造型，再请手艺精湛的制壶工艺师，一起合制的。” “这才对嘛。”高博满意点头。 如果说，白叶还懂造壶，他第一个怀疑。 与此同时，白叶又补充道：“不仅是造型设计，另外还有壶刻文字，以及画、款识，这些都是我亲力亲为……” 高博不动声色，但是眼中也掠过一抹惊讶之色。 不要以为这事简单，无非是模仿书画形式，把书画的套路，直接用在壶上而已。 书画讲究，诗书印画一体。问题在于，这一体化的过程，也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多少代人的积累，才最终形成了定式。 难道古人都是笨蛋，不会一步到位吗？ 说到底，还是意识的问题。在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这样的意识，等到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 紫砂壶也是这样。 在原时空，紫砂壶在明中期创造出来，很快在文人之中流行开来，慢慢大行其道。可是也要等到清初，才有紫砂壶名家，开创了壶体镌刻诗铭之风，署款以刻铭和印章并用。 从创造，再到发展，至成熟阶段，然后革新…… 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现在白叶，直接把这些过程，全部省略过去，彻底将紫砂壶的独特魅力，毫无保留展现在大家的眼前，怎么不让人吃惊。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是陈大器，还是萧罗、虞驰，在参观作坊之后，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直接参与到其中。 因为他们清楚紫砂壶的魅力，也知道在这草创的阶段，也有他们发挥的空间。反正这段时间，这几个人都在琢磨、研究，设计他们心目中，最完美最有艺术性的造型。 白叶乐见其成。 “所以这是壶的名字？” 高博研究了片刻，指着弱水三千，仅饮一瓢的边上，那里有一个刻款。 款字是日期，以及两个字，石瓢。 石瓢壶。 白叶笑道：“没错，壶中百变，首推石瓢。” 第157章 伯乐不常有 石瓢，这是紫砂壶中的经典造型，久盛不衰。 在原时空，历代以来的紫砂名家，都有属于自己的石瓢造型。 实际上，石瓢原来应该叫石铫。 铫，吊音。 原指煮开水熬东西用的金属器具。传说是东坡居士苏轼，把这金属做的铫，成为了由陶土做成，所以称为石铫。 苏东坡以石铫煮茶，倍受文人的推崇。 到了后世，紫砂壶名家，截取了这个典故，纷纷创造了紫砂“石铫”。 这个名称，沿用了几百年，直到一位姓顾名景舟的紫砂壶大家横空出世，他引用了古文，弱水三千仅饮一瓢的典故，把石铫改成了石瓢。 从此以后，这种壶型就叫石瓢，成为了定式。 可以说，石瓢壶从造型，再到文化内涵，都十分的丰富。 所以才成为了紫砂壶中的经典款式，虽然白叶没办法把这些文化内涵讲述清楚，但是不妨碍他把石瓢壶完美复制出来。 他在几位老师傅的帮助下，另外还花费了两个月时间，期间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最终圆满成功。 或者说，只把这一把壶，让他觉得满意，没砸。 其他次品，他全砸了。也就是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让其他人觉得，他确实不是创业，而是在创作，搞艺术创作。 “壶中百变？” 高博敏锐察觉，白叶话里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另外还有其他形式的壶？” “没错。” 白叶直接承认：“在我看来，紫砂壶造型，应该没有固定的款式，可以千变万化，随心所欲，只要达到泥、形、工、款、功五个标准，就是一把好壶。” “怎么说？” 高博询问，其他人也在聆听。 对于新事物，具体怎么评价，他们也有自己的审美标准。 但是也不妨碍他们，聆听创始人的想法。 “所谓泥，自然是指制壶的原料，紫砂泥。” 白叶娓娓而谈：“据我研究，不同的紫砂泥，在不同的工艺烧制下，也存在一些差别。在成壶之后，给人的感观，也不尽相同。” “至于形，更是多样化了。” 白叶笑道：“在我看来，紫砂壶可以方非一式，圆不一相，风格最重要。只要造型均衡有神韵，也不在乎什么模样。” “工，自然是工艺，烧制的工艺，已经造型的工艺。” 白叶慢声道：“一把好壶，就是一幅好画，讲究点、线、面，浑然一体。最简单的要求就是，壶嘴与壶把绝对在一条线上，并且分量要均衡。壶口与壶盖结合要严紧，天衣无缝。说到底，就是线条流畅重心稳，立得正，别歪了。” “所谓的款，大家也看到了。” 白叶微笑：“这是仿书画样式，集字画篆刻一体，让紫砂壶更美观。” 何止美观…… 其他人心中有数，这篆刻字画，分明是画龙点睛，让紫砂壶脱胎换骨，从普通的器物，变成了艺术品。 “最后的功，是指功能性，实用价值。” 白叶解释道：“壶就是壶，不能单纯追求花里胡哨，忽略了它的实用功能。毕竟这种紫砂壶不仅是用来收藏、欣赏的，更重要的还是它用来品茶。” “不信你们品尝一下，用这紫砂壶泡出来的茶水，滋味更加醇厚、悠长。” 在白叶的示意下。 几个评论家，举起了杯子，轻抿了口茶汤。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或者就是事实。反正他们也觉得，这茶的滋味，确实比平时更为清香爽口。 “你的作坊，就是做这种壶？”沈明忽然问道，显然他也是聪明人，一回味过来，基本把事情猜得个十之八、九。 甚至于，他还猜出了，白叶的用意。 “另外你把我们吸引过来，是想借我们的影响力，推广这种壶吗？” 沈明似笑非笑道：“你不觉得，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亮了一些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们愿意帮这个忙呀？” 高博等人也笑了，举起了杯子，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岛屿风光。 别说，这湖中小岛，环境真是清雅。 静谧，安宁，惬意。 “不是帮忙，是合作，双赢的合作。” 白叶自信道：“我承认，在邀请你们的时候，我耍了个小花招。实不相瞒，我是故意的……因为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不是谁，都能当伯乐的，眼力很重要。” 白叶笑道：“毫无疑问，在场的几位，目光如炬。” “哼，少拍马屁！” 沈明表面不屑，内心却很受用。 不仅是他，高博几人看似云淡风轻，心里也很舒服。 毕竟这是事实嘛，那些没来的评论家就是废物，根本没有什么实力，名气都是吹嘘出来的，不像他们实至名归。 “这是实话呀。” 白叶又笑道：“我也相信，以几位的眼力，肯定能够看出，这种紫砂艺的潜力。作为一手‘挖掘’它的伯乐，也肯定是一段难得的佳话。” 几个评论家闻声，顿时心中一动。 他们也承认，白叶这句话，对他们有所触动。 怎么说呢，大家不是圣人，追名逐利很正常。但是有格局的人，更清楚自己要什么名，得什么利，才比较长久。 好名声很重要，尤其对他们这种评论家来说，慧眼识珠的名声，更为重要。 现在白叶，把这样的机会，推到他们的眼前。说实话，已经有评论家怦然心动了，只不过他拿捏不准其他人的想法，才保持沉默而已。 或者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心思。 所以在这么一瞬间，现场出现诡异的沉默。 好半晌之后，高博才问道：“你的作坊，介意我们去参观吗？” “求之不得。” 白叶笑了，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大半。 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作坊之行。 当下，他收拾好东西，立即带着一群人，坐船前往溪山。 不久之后，大家就抵达作坊。 与之前相比，作坊又扩大了一圈，一切工作井然有序。沈明等人也在白叶的引领下，仔细观摩了紫砂壶的工艺流程，最终抵达收藏室。 一堆完成品，以及半成品，琳琅满目…… 第158章 利益共同体 收藏室的装修，明显比较讲究。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地面铺了一层木板，墙壁立了一排排架子。 在架上，就是造型各异，千姿百态，魅力独特的紫砂壶。 乍看之下，沈明等人彻底愣住了，吃了一惊。尽管白叶，一早告诉他们，紫砂壶的造型可以多样化，没有固定的标准器形。 但是他们心里，还没来得及树立这个概念，现在冷不防看到了数以百计，基本没有任何雷同的壶型，他们自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感。 收藏室外，虞驰淡定道：“你信不信，我早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发懵。” “当然信……” 萧罗的眼神，十分的复杂。 他们当初不就是这样，被白叶拐带入坑的吗？ 特别是这段时间来，他自己尝试设计壶型之后，更是明白了白叶的恐怖。他非常想破开白叶的脑子，看看他的脑子是什么构造的。 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天才到这样的地步。 设计一百多种造型，每一种都各种韵味，堪称是经典之作。如果说，这是白叶花十几年或几十年时间，慢慢地设计完善，那也就罢了。 问题在于，这是白叶在短时间内，完成了这些造型的设计。 这样的速度，就超乎想象啦。 反正萧罗已经绝了心思，不打算与白叶在紫砂壶造型设计上争锋。 我毕竟是画家，不擅长设计很正常。 萧罗如是安慰自己。 另外让他觉得，人间还有一丝温暖的是…… 收藏室中的造型设计，只不过是存在于白叶的“想象”之中。也就是说，除了零星的几个壶型，已经被烧造了出来以外，绝大部分设计，还没能够实现。 没经验，工艺不过关，没烧制成功。 所以才说，大多数壶只不过是半成品，胚型罢了。 在白叶的解说下，沈明等人才从震惊之中，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们真是被吓着了。 幸好…… 沈明拍了拍心脏，差点受不了这个刺激。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惊讶道：“没想到，你的设计能力……挺好。” 其实他想说，惊艳绝伦的，最好还是改口了。没别的，就是不想夸奖太过，让白叶得意。哪怕在他看来，无论怎么盛赞，其实也不过分。 毕竟这些紫砂壶，哪怕没有烧制成功，单是凭这些造型，就足够让人惊艳。 一把把壶，他都认真看了，看得眼花缭乱。他不考虑工艺的问题，只是单纯的欣赏，或者挑剔造型。但是以他专业的眼光，打量每一把壶，哪怕造型再奇怪，他都觉得这壶气韵生动，充满了难言的魅力。 毕竟在传统审美观中，怪，丑，拙，也是一种情趣。 在看壶的时候，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套入了白叶所说的五个标准。 泥，形，工，款，功。 特别是形与工，均衡、对称，一条线。 有的壶，造型很怪异，但是看起来，非常的顺眼，和谐。 这就是艺术。 一瞬间，沈明转身，目光灼灼问道：“这些壶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够烧制成功？” “这个难说了。” 白叶如实道：“关键还是要大量实践，积累经验。运气好，可能一次成功。运气不好，可能要折腾几个月。” 高博问道：“全部几个月，还是……” “当然是一个壶几个月啊。” 白叶翻白眼道：“你们不要以为，这件事情容易。要知道，一些壶的造型构造比较复杂，很容易在烧造的过程中，受热不均匀开裂了。” 他又不是神仙，记得住各种紫砂壶造型，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至于具体的工艺，肯定不可能清楚。 这需要摸索、研究。 当然烧造工艺不算多难，只要舍得砸钱，不怕浪费柴火、材料，以最蠢的办法，一窑一窑地实践下去，总会成功的。 对此，白叶信心十足，但是不妨碍他叫苦，夸大一下工艺的难度。 “太慢了。” 这时候，沈明皱眉，他魄力十足，挥手道：“扩大投入啊，多招工人，多请技师，多开几个窑口。要是没钱，我可以注资入股。” “呵呵。” 白叶笑了笑，知道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想占便宜，没门！ 所以白叶，婉转道：“我这个是作坊，或者说是艺术工作室，扩大生产什么的，不合适。”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萧罗大步走了进去，沉声说道：“艺术创作，容不了太多的私心杂念。况且这种紫砂壶的形式很新颖，只要引领了风潮，肯定有很多工厂冒出来。” “那个时候，市场肯定很混乱。” 萧罗挺有远见，表明自己的态度：“竞争什么的，我们肯定不怕。问题是，我们终究只是艺术家，研究紫砂壶，不是为了赚钱。所以这才搞成了作坊的形式，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专注探索艺术就行，没必要扩大经营，参与庸俗之事。” “……有道理。” 几个评论家，目光微微闪动。 萧罗的言外之意，他们是听明白了。作坊他们不能参合，但是可以自己办工厂呀。到时候再让白叶授权几个壶型设计，有钱大家一起赚。 前提是这种紫砂壶，要推广开来，能够风靡天下。 不然的话，一切休提。 所谓的利益共同体，就是这么勾搭成……咳，成形。 “不够，还不够。” 冷不防，沈明摇头，轻声道：“仅凭我们这些人，推力还不够。” “嗯？” 白叶求教：“那你觉得，怎么才算足够？” 沈明不回答，看向了高博：“老高，你觉得呢？” “笃笃。” 高博沉思，指尖敲了敲架木，过了几秒钟，他才慢声道：“我记得过些日子，羊城要举行一个世界工艺品博览会……” “就是这个。” 沈明眼睛一亮，笑着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送去参展吗？” 白叶皱眉，又是这种套路。 难道不怕，读者看腻了，吐槽吗？ “不不不。” 沈明笑了，表情有点得意：“白叶，你太年轻，阅历不足。博览会，其实就是展销会，人家是为了打开市场，为利而来，跟你的需求不同。” “紫砂壶走的是精品路线，求的是名……” 沈明胸有成竹道：“目的不同，手段自然不一样。” 第159章 一事不劳二主 “还请指教。”白叶很客气。 他很清楚，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需要虚心听讲。 沈明也满意他的态度，直接笑道：“世界博览会，级别不低的。在此期间各国的一些政要也要前往参加，并且举行一些座谈会什么的，商讨、聆听与会人员的意见。” “明白了。” 白叶恍然大悟，轻笑道：“如果紫砂壶，在这些政要聚会的时候亮相，并且得到了他们的关注，自然可以一炮而红。” “就是这个道理。” 高博补充道：“最重的是，如果紫砂壶足够惊艳的话，还可以趁机走出国门，可谓是一举两得，节省了许多工夫。” “不过也有个前提。” 一个评论家环视左右道：“你的紫砂壶，可以打动他们。” 旁边另外的评论家道：“这些紫砂壶，不可能全部拿去。另外就是大家的审美观，也各不相同。我们觉得好的造型，别人未必觉得妙绝，所以选择很重要。” “众口难调，抓住大众审美即可。” 沈明浑不在意道：“也可以出奇制胜，抓住大众的眼球。我相信以各国政要的文化素养，肯定能够欣赏紫砂壶的美。” “嗯。” 其他人轻轻点头。 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连他们几个人，都摸不准艺术市场的潮流，那么天底下也没人敢称自己懂艺术市场啦。 估量了紫砂壶的前景，他们自然毫不犹豫押注。 竭尽全力，推动此事。 “这次博览会，尽管有政要参加，但是本质上还是民间博览会，由见岭南商企界的几个大佬牵头组建。” 沈明继续道：“这一届负责人的，陈……” 白叶下意识叫道：“陈侃。” “……不是陈侃。” 沈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白叶一眼，带着几分惊讶之色，不过却摇头道：“是陈桂朝，有名的电子大亨。” “呃。” 白叶错愕：“岭南地区那么多姓陈的富豪呀。” “陈氏是大姓，此陈与彼陈，最多是认识，也没啥亲戚关系。” 沈明顿时笑道：“不过同个姓氏，五百年前是一家。如果你认识陈侃，那么也可以通过他的关系，与陈桂朝结交，顺便请他给这个机会，想必陈桂朝会给面子的。” “算了。” 白叶立即摇头：“我没这个人脉，还是要看沈老板你的关系。一事不劳二主，这事就全权拜托你了……” 沈明笑了笑，表面没说什么，事实上也觉得。 想办成此事，也非他不可。 他在商界的人脉，可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换成别的人出马，可能连陈桂朝的大门口，也找不到具体方向位置。 敲定计划之后，一群人又在山村之中，逗留了好几天。一方面是完善细节，另外一方面，他们也想亲眼观看，紫砂壶从无到有的生产过程。 最终他们确定，整个制壶流程没有半点虚假水分，另外以紫砂壶沏茶，确实有白叶所说的各种好处。 至此，沈明等人才相继离开。在临行之时，更是一人带着一套，最符合他们心意的紫砂壶器具，满载而归。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呀。 这是白叶的总结，也是社会运行的规律。 一个人是撑不起市场的，只有把蛋糕做大了，大家才共赢。再说了，他是制定标准的人，好处肯定更大。 当然，或许白叶，也没有想那么多。他的心思，也是非常的纯粹。 纯粹想赚钱…… 另外也纯粹想帮一帮，龚村的百姓。他也没那么伟大，从来没想过惠及天下贫民。只是在恰好遇上，又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才动了心思。 总而言之，时光又如流水，哗啦啦过去了好几天。 这一天，众人聚集在作坊中，三堂会审。 主要是白叶在审核其他人的作品。虞驰、萧罗、陈大器，经过多日的苦思之后，也各自把想法，化成了创意。 陈大器的方壶，虞驰的圆壶，以及萧罗的提壶。 造型别致，各有趣味。 陈大器的方壶，可不是简单的方形，而是像是一颗印。 事实上，他就是从印章之中，得到了灵感。 所以设计的壶形，就像是一颗官印。在壶腹四面，自然也有一些几何修饰，增加方壶的层次感，使之不再单调。 另外壶嘴与壶把，更是平衡对称，构造简约素雅。 壶盖就是印纽状，系了绳子，仿佛绶带。 此外，字画刻款，肯定不缺。 练习了两个月，陈大器的技艺，也逐渐精湛。 白叶拿起方壶，先是掂量轻重，再检查壶盖，以及壶内构造。最终注入泡茶，壶流出水十分顺畅，更没有烫手的感觉。 他立即露出了笑容：“大器，恭喜你，可以出师啦。” “哈，必须滴。” 陈大器云淡风轻，眼中充满了笑意。 “别骄傲。” 白叶提醒道：“要知道，这壶的坯器，可不是你自己做的。你最多是提供造型设计而已，只占了功勋章的一半荣誉。” “……我知道，要你啰嗦。” 陈大器没好气，兴奋的心情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嘿嘿！” 白叶就是故意的，他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虞驰的圆壶。这是仿瓢的造型，只不过与他设计的石瓢相比，虞驰构思的石瓢壶，却属于变异的形态。 扁圆，低矮，大口。 造型看起来，就好像是水盂。 事实上，虞驰就在在水盂中，得到了启示。 毕竟他父亲虞蒿作画的时候，就是他在旁边磨墨、取水滴砚。他在询问白叶，怎么设计壶型的时候，白叶让他从生活中攫取创意。 他沉思良久，最终确定了眼前这扁腹壶的造型。 大盖大口，扁腹刻字，韵味十足。 白叶欣赏了片刻，自然不吝啬予以好评。 到了最后，他的目光一转，看向了萧罗的提梁壶。可以说在诸多壶型之中，对提梁壶的工艺，要求比较高。 萧罗志气高，直接选择了，从最难的入手。 这壶…… 在白叶专注打量的时候。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情绪。 但是来电显示的名字，让他不得不去接听。 “诶，沈老板……” 白叶站起来，才走两步，忽然一滞，“什么，失败了？” 第160章 神操作 沈明失败了，没说服陈桂朝。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直接打乱了大家的全盘计划。 “为什么？”白叶皱眉。 不是说，沈明有背景，人脉通天的吗？怎么这点事情，也办不妥当呢？要知道之前，对方可是信誓旦旦，非我莫属的架势。 咋没几天，就被打脸了呢？ “……不怪我。” 沈明也有理由，他解释道：“我到了羊城，找到了陈桂朝，才发现这次博览会的负责人虽然是他，但是他最近在忙别的事情，当成了甩手掌柜，把具体的事务，交给了另外的人。恰好那个人，与我在商业中，也有点矛盾……” “我怕求上门，他不仅不会帮忙，还故意把事情搞砸了。” 沈明无奈道：“这是意外。” “哦……” 白叶能怎么办？ 当然是直接宽慰两句，就挂了电话呀。 难道还要顺着信号波，飞到沈明面前嘲讽对方呀？ 所托非人啊。 白叶摇头，重新坐了下来。 面对另外三人，探询的目光，他也没急于解释，而是继续审视提梁壶。所谓提梁，自然是指在壶身两侧，添加长长的把手，方便提拿。 这是一些烧锅水壶的形制，萧罗直接化用成紫砂壶。 想法是好的，造型也十分大胆。那是类似于葫芦的形态，圆腹大底，提梁就是蔓藤状，在半空中交织。 不过白叶看了眼，就发现了缺陷。 就是提梁衔接处，可能是烧制火候的原因，有几分焦化。然而恰好是这焦状，也给葫芦藤增添了几分天然枯萎的意韵。 就是这种无意中的败笔，反而造就了残缺美。 所以萧罗才敢把东西拿过来，让大家欣赏。 “我取巧了。” 萧罗自己也承认，这提梁壶的成功，三分是技艺，七分是天意。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虞驰称赞了一句，也随之转移了话题：“白叶，什么情况呀。沈明打电话过来，说了些什么？” “没啥，无非是他吹过的牛皮，戳破了而已。” 白叶轻描淡写道：“博览会什么的，怕是要黄了。没关系，另外再想办法吧。好东西，从来不用担心推广不出去，也就是早点与晚点的问题。” “不能一鸣惊人，就沉淀耕耘吧。” 白叶无所谓，他比谁都肯定紫砂壶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这样的东西，不用担心它会埋没。 “哎。” 虞驰摇头，随即沉吟道：“要不要我回家一趟？” 这是要找虞蒿帮忙的意思。 儿子创业，向老子求助，天经地义。 “不着急。” 白叶心动了，不过还是拒绝了。 他解释道：“沈明说，明天过来，协商解决的办法。” “他还有什么办法？” 几个人嗤之以鼻。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陈大器，忽然开口道：“其实……那个陈桂朝，我好像认识。” “诶？” 众人愣了愣。 白叶目光一闪，轻笑道：“大器，他姓陈，你也姓陈，你别告诉我，你是什么二、三代。之所以学习雕塑，纯粹是不想继承亿万家财。” “瞎扯。” 陈大器白眼道：“我真有亿万家财可以继承，脑子进水了才学什么雕塑。不过那个陈桂朝与我家，确实有那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前两年祭祖……在陈氏宗族的起源地祭祖，当时五湖四海的陈氏子弟，都聚集在一起非常的热闹。他没表明身份，在宗祠中闲逛。” “我那个时候，恰好负责讲解，宗祠中的一些状况，和他聊得还算投机。” 陈大器回忆道：“末了，他要走了，给了我一张名片，说哪天去了羊城，可以找他一起喝早茶……” “你找过他了没？”白叶好奇问道。 “通过名片，我才知道了他的身份，尽管不是什么首富，也是全国百强富豪。” 陈大器坦诚道：“我曾经琢磨着，等拿到了学位证书之后，就厚着脸皮去羊城，求他提携一把，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但是……被你忽悠上船行了。” 陈大器耸肩道：“没去羊城，自然不会找他。事实上我也担心，就算打了电话，人家可能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小人物呢。” 白叶点头，忽然问道：“他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啊？” 陈大器愣住了：“怎么，沈明都不行，你想亲自上阵呀？” “试试无妨。” 白叶伸手道：“你应该存了他的号码，手机借我一下。” “……” 陈大器有点迟疑，不过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录，同时强调道：“事先声明，我肯定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要打你自己打。” “嗯嗯。” 白叶接过了手机，果断在陈桂朝的名片上，按下了拨通键。 “你……” 陈大器瞪大了眼睛，又急又气，闪到了一边。 白叶没理他，耐心等待电话接通。 事实上，陈大器也在关注通讯，表情有些变幻不定。一方面，他希望电话打不通，免得陈桂朝说不认识自己，他尴尬；另外一方面，如果电话真打不通，他心里估计也难受。 在他矛盾纠结的时候，电话顺利接通了。 白叶按了免提，一个苍劲的声音传开：“喂，哪位？” 陈大器的眉头，顿时舒展、绽放。 就当其他人，认为白叶会把手机，递给陈大器接听之时，他却直接开口了，笑着说道：“世伯你好，我是陈大器，你还记得我吗？” 诶？ 其他人懵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手机那头，也沉默了片刻，才随之回应：“自然记得的，怎么……你到羊城了？那么明天一起去吃早茶吧。” “好的世伯。” 白叶微笑道：“您说个地址，定个时间……什么，接送呀？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或许您不介意的话，我带个朋友去……好的，没问题，再见！” 通讯结束，白叶把手机交还陈大器，再打了个响指：“搞定！” 旁边几个人，一脸膜拜之色。 这厚脸皮，也没谁了。 陈大器更是啼笑皆非：“你不怕被拆穿呀？” “两年时间，他记得有你这么个人，就已经非常不错了。”白叶淡定道：“音容笑貌什么的，肯定淡忘了。废话少说，马上订机票，我们去羊城。” “不等沈明了？” “让他直接飞去羊城……” 第161章 倾诉 羊城，繁华大城市。 和中海一样，到处是摩天大楼，以及密集的行人、车流。 白叶与陈大器，连夜飞到了羊城，在市区一个酒店投宿，安然过了一个晚上。 在第二天早上，他们前往与陈桂朝约定的地点。那是一个著名茶餐厅，据说已经经营了四代人，属于百年老字号。 餐厅犹如大商场，一大栋楼十几层，切分一个个大堂、包厢。 当两人抵达目的地，立即看到了四五个大门口，尽是人头攒动的热闹场景。走进餐厅的内部，里头可谓高朋满座，喧嚣似潮。 一眼望去，起码好几千人，同时在这里用餐，好壮观。 而且人家的早茶，几乎是从早到晚，一天不间断。这生意之兴隆之旺盛，搞得白叶也后悔他当初干嘛没学做厨师呢。 两人才进去，尽管餐厅很忙碌，也有服务员迎来：“先生几位？” “找人。” 白叶说了预定的包厢。 自然不是他们定的，而是陈桂朝告诉他的。 服务员一听，笑容愈加的灿烂，甚至于亲自带路，引领他们坐着电梯，直接登到了顶层。 在顶层的内侧，一个装修高雅的宽敞包厢，两人见到了陈桂朝。那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发际线高到了脑后，两鬓白发苍苍，却红光满面，不显得衰老。 “……世伯！” 陈大器叫唤一声，就凝滞不动了，还是有点担心啊。 “大器。” 陈桂朝眼睛一眯，看到了陈大器，立即露出了笑容，热切招手道：“来啊，别拘束，一家人客气什么，坐吧。” 一家人什么的，肯定是客套话。 问题是，一个身家百亿的大佬，对你这么客气。陈大器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他走过去，没急着坐下，先引见起来：“世伯，这是我朋友，白叶！” “陈老先生，您安好。”白叶问候。 这声音，貌似有点熟悉。陈桂朝眼中，掠过一抹思索之色。不过他也没有深究，也随之点头道：“年轻人，你也好。” 在他的招呼下，白叶与陈大器坐下，就立即有服务员推着餐车，从侧边的小门鱼贯而入，再把一盘盘精致的茶点，摆在了餐桌上。 “我喜欢喝红茶，但是不知道你们口味，就给你们点了一壶绿茶。” 陈桂朝微笑道：“另外这是这些茶点，正宗的粤式风味，相对来说，比较清淡，不确定你们是否习惯。” “世伯，不怕的，我百无禁忌。”陈大器笑呵呵道，在陈桂朝热情示意下，他举起筷子夹了只小笼包塞到嘴里。 才一咬，他脸色就变了，吞不是，吐不是，有点尴尬。 “哈哈，忘记告诉你，这是姜糖馅的。” 陈桂朝笑眯眯道：“这滋味是不是有点奇怪？这是厨师就着我的口味，特别制作的包点。主要是我这个人，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姜的芳香、辛辣。” 人老了，容易回忆过去。 他嘘唏感叹道：“咱俩同宗，都是闽南的。你爷爷那一支，迁到了江南。我这一支，来到了岭南。你或许没记忆，但是我依稀还记得，在小的时候，居住在土楼中，挖了山姜切丝，混入泡椒中送饭，那滋味……” 陈桂朝叹了声，又笑道：“算了，不提往事，继续吃。这姜包，你们吃不习惯，那就试试这马蹄糕，清脆弹牙爽口，就是有点甜！” 白叶尝了，觉得还行。 粤式茶点，基本很精致，一口一个。 旁边的服务员，也是一轮接着一轮，更换茶点。 喝着茶，品尝百味茶点，再聊一聊，家乡的奇闻趣事，气氛十分的融洽。 当桌上的茶点，更换了三轮之后。 陈桂朝不动了，放下了筷子，喝着茶点微笑道：“大器，算一算时间，你也应该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吗？我记得，你学的是雕塑，对吧？” “对。” 陈大器也放筷子，如实道：“我毕业了，现在在……一个雕塑工作室，给人当助手。” “好，好。” 陈桂朝点头道：“从小开始，不好高骛远，踏实。不过呢，老陈家的人，要有志气。在积累了工作经验之后，也该考虑独立的问题。” “以后哪天，你觉得自己可以独立了，直接来找我。” 陈桂朝笑道：“别不好意思，我当年南下打拼，也没少受乡里乡亲的照顾。我这些年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一直琢磨着回馈乡里。” “这不，最近一段时间，我就是在忙着，给乡里修建一栋学校。” 陈桂朝慢声道：“不过真要实施这个计划，却发现事情没有想象那么简单。乡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复杂多了，千头万绪啊。” 他叹声，十分苦恼。 “有什么困难吗？”陈大器错愕，有点想不通。 陈桂朝要修学校，乡里肯定没人拒绝，各级的官员也绝对是大开绿灯，不设半点关卡。但凡有一点刁难，无疑是自绝于天下。 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问题？ “不是困难，是复杂。” 陈桂朝认真道：“乡里的情况复杂，十里八乡都有亲戚。一听我说要修个学校，连校址还没选定，方圆几十里的乡亲，就纷纷冒了出来，托情要进学校读书。” “这也就罢了，方圆几十里也没几个学生，无非是把学校再修得大一些而已，不算麻烦。关键是这些学生，有小学的，中学的……甚至还有人问我，能不能在学校，弄个幼儿园、托儿所什么的。” 陈桂朝哭笑不得：“我的本意，就是想修个小学而已呀。哪怕扩大建筑了，再加上初中，也无非是九年一贯制。” “可是风声传开，乡镇的官员也来凑热闹，问我能不能在学校里，增设技术方面的课程，干脆把学校，搞成一个综合类职业学院算了。” “毕竟乡下教育资源匮乏，很大学生难以考上大学。不如在学校学点职业技术，出去也方便讨生活。” 陈桂朝叹气道：“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谁这么得寸进尺，我必然翻脸。可是面对乡里乡亲殷切的眼神，我能怎么办？” “直接拒绝，于心何忍？” 陈桂朝摇头：“总而言之，头疼！” 第162章 破绽 陈大器无话可说了。 毕竟好话赖话，陈桂朝自己都说尽了，他心里肯定也有了决断。 就在这时，白叶忽然开口道：“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只要钱到位了，大几率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麻烦。” “当然了，这也要看，陈老先生的预算，到底是多少。” 白叶微笑道：“如果超出了预算，那就没办法了。” “不是预算的问题。” 陈桂朝摇头道：“乡里支持，上级又开绿灯，不管是土地的征用，还是材料的供应，都没什么烦恼。别说扩建学校了，就是修建一座大学，这钱我也掏得出来。” “那还有什么烦恼？” 白叶不明白，有钱好商量啊。直接修几所学校，小学、中学、技术学院。同时开工，满足方方面面的需求，造福乡里。 “不是钱的问题。” 陈桂朝解释道：“主要是，修了学校之后，还要解决学生、孩子的接送，食宿安排。要知道，方圆几十里，村落分布很散，有些村子的地势，更是称得上险峻。” “一个小孩上学，可能要走两三个小时，其中又是上下山，又是淌河过水，非常艰难。如果要接收这些孩子，与其让他们来回折腾，不如直接安排要学校寄宿。” 陈桂朝娓娓道：“但是也要承认，每个年龄阶段的孩子，人数都不多。如果把他们分散地安置，多修几所学校，又难免太浪费了。” “不仅是资金的浪费，也是教育资源的浪费。” 陈桂朝无奈道：“乡村教师，数额也有限，也不能让他们，在几所学校来回转。所以我琢磨着，要修一所综合学校。” “既可以满足各年龄阶段的学习、生活需要，又让他们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学习固然很重要，但是也要照顾孩子的情感需求。” 陈桂朝沉声道：“要知道，我亲自去了解状况，发现乡村的孩童，衣食或许有点保障，但是父母通常不在身边，在感情上十分孤寂。” “触目惊心！” 陈桂朝不仅是在形容，更是在陈述事实：“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神，看得我心里难受，不是滋味啊。可偏偏，那些设计师，根本没有共情。” “我让他们设计，他们拿给我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陈桂朝破口大骂：“一个个拿出来的方案千篇一律，没有任何亮点，也体现不了丝毫的温情，根本不理解我的意思。” “……” 陈大器错愕，有点迷茫。 隐约之中，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确定。 白叶笑了笑，默默低头，继续喝茶。 陈桂朝若无其事，继续道：“算了，不提他们了。大器，难得你来羊城，按理来说我应该带你领略岭南风光，可惜不凑巧，我在忙着这事，没有时间……” “没事，没事。” 陈大器连忙摆手道：“您忙，我们主要是……” 他看了白叶，顿时迟疑起来。 “怎么，有事情吧？” 陈桂朝笑道：“有事就说，别当我是外人。” “这个……” 陈大器又回头看向了白叶，他有些奇怪，白叶怎么没动静呀。难道真要他说，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啊。 然而这时，白叶却掏出了手机，指腹划动了几下，就轻轻点击。 信号无声无息，拨打了出去。 这是在干嘛啊？ 陈大器有点急有点气，觉得白叶分不清楚轻重缓急，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趁机提请求吗，还打什么电话呀？等下再打，还能死人不成？ 在他气结之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忽然在隔壁响起。但是才响了两声，隔壁就传来了手忙脚乱的动静。紧接着，铃声截断了。 白叶的手机，也随之黑幕。 诶？ 陈大器见状，目光微微一凝，巧合吗？ 白叶微笑，又重新拨打。不仅如此，他还站了起来，向陈桂朝微微示意，然后走到了旁边的小门，轻轻敲了敲。 笃笃！ 门里没动静。 另外手机打了，又没人接听。 白叶笑了，转身道：“陈老先生，我们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多谢你的招待，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大器，我们走……” “啊？” 陈大器懵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陈桂朝，在眼中掠过一抹意外神色之后，反而笑了出来。他看着白叶与陈大器离开，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等到两人走出了包厢，他才开口道：“人走了，你出来吧。” “咔嚓！” 小门推开，陈侃走了出来，他皱着眉头道：“我是不是被发现了？” 陈桂朝反问：“你觉得呢？” “谁泄露了机密？”陈侃坐下来，惊疑不解：“他知道我们认识，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同个城市，少不了打交道。问题是，他怎么确定，他躲在旁边呢？” “是不是你，给了他暗示？” 陈侃一脸怀疑之色。 “小陈，不要信口污蔑。” 陈桂朝不满道：“如果不是你极力推荐这个，叫白叶的是吧。我也不会浪费自己时间，陪你演这个戏。” “你不是演得挺投入的么？” 陈侃指责道：“肯定是你太心急了，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他瞧出不对来。” “难说……” 陈桂朝肯定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原因，他分析道：“指不定他刚才打电话，只不过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认识我。哪知道你居然拒绝接听电话，让他发现了不对。” “不可能，肯定是你……”陈侃也不想背锅。 两个大富豪，就好像是顽童一般，针对这个问题，硬生生掰扯了几分钟。 他们也不脸红，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最后陈桂朝也有点好奇：“阿侃呀，你确定那个年轻小子，真的有本事按照我的要求，设计出一栋让我满意的建筑？” “不知道。” 陈侃坦然道：“只是听你说，之前找了好几个设计大师，他们设计的建筑，你都不满意。所以就想到了他，或许他能给你惊喜。” “毕竟年轻人思维比较活跃，不像成名大师那么僵化，充满了奇思妙想，可能会给人带来足够的惊喜……” 陈侃认真道：“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家老头子，干嘛一直呆在中海，不愿意回来呢？” 第163章 串通好了 “文村佛堂么？” 此时此刻，陈桂朝点头道：“在你爸的朋友圈，我也没少看到照片、视频，感觉挺好的，可惜我最近没空过去，亲身体验感受。” “去了你会……有所感悟的。” 陈侃顿了下，才继续道：“尽管我不想夸奖他，但是也要承认，那小子对于建筑的设计有自己的独特想法，所以我才推荐给你。” “那你又何必让我绕圈子呢？” 陈桂朝不解道：“直接向他邀约，请他设计就成了。” “他不是设计师。” 陈侃解释道：“据我所知，在佛堂建造出来了之后，他在行业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少人纷纷联系他，想请他帮忙设计建筑，可是他却全部推脱了。” “钱给少了？” 这是陈桂朝的第一想法。 作为生意人，他觉得所谓的拒绝，就是给的筹码不够多。 “可能是钱不够多的原因。” 陈侃也不否认这个要素，不过还是辩解的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于建筑设计真的只是一时的兴趣。毕竟他的本职，那是个画家。” “画家？” 陈桂朝冷笑道：“你确定他是画家吗？怎么我听说，他还搞过雕塑。对了，前两天还有京城拍卖公司的老总，叫什么沈明的找我，向我推荐什么壶，也是那小子捣弄的玩意。” “嗯……” 陈侃想了想，煞有介事道：“天才嘛，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在每个行业之中，都干得有声有色，堪称是人杰。” “……” 陈桂朝挥手，让旁边的服务员，把狼籍的桌面收拾干净。 他随之起身道：“天才也好，人杰也罢。本来以为，他有求于我，会主动开口的。没有想到这小子这么果决，发现不对就撤退了。” “泥鳅一样，滑得很。” 陈桂朝道：“你觉得他有本事，那这事就交给你，帮我牵头搞定吧。要是让我满意了，他想办什么事情，我也帮他搞定。还有你，不是一直惦记我的西极天马吗？你搞定了他，我把天马借你一个月……” “真的？”陈侃眼睛一亮。 “君子一言。” “成交。” 陈侃迫不及待，兴冲冲道：“老叔，你等我好消息。” 说话之间，他疾步而去。 “毛躁！” 陈桂朝摇了摇头，就在旁人的搀扶下，慢悠悠而去。他有个习惯，吃完了早茶，要回去运动。打半小时咏春、太极、八卦什么的，舒展筋骨。 一行人从从专门电梯下去，直达地下停车场。才走到门口，司机就缓缓开着豪华舒适的大车过来。不等有人上去拉开车门，车门就自动打开了。 咦…… 陈桂朝愣住了，只见在他的豪车之中，不仅有陈侃的身影。 另外白叶与陈大器，也坐在了其中。 三个人笑吟吟举手问候：“陈老你好，又见面了。” “你们……” 一瞬间，陈桂朝意识到不对，有几分恍然大悟：“你们是不是早串通好了，一起哄骗我这个老糊涂？” “老叔，你误会了啊。” 陈侃严肃道：“我是这种人吗？” “你不是，没人是了。我就知道，你一直贼心不死，在惦记我的天马。现在终于让你找到了机会，设了圈套坑我一把。狡猾，奸诈。” 陈桂朝气呼呼上车，他的豪车很宽敞，不要说四个人啦，再多两个，也容纳得下。 最重要的是车子很稳，行驶在公路上，一点儿也不颠簸。 “老叔，你这样说我，让我很伤心啊。” 陈侃脸上，没有半点悲伤之色，反而带着笑意：“总而言之，我帮你说服了白叶，他已经答应帮你设计学校啦，你的天马什么时候可以借给我呀？” “前提是，设计让我满意。” 陈桂朝提醒道：“如果我不满意，一切休提。”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在白叶脸上掠过，然后嘀咕道：“嘴上没毛，办事不劳，年纪轻轻的我可信不过。” 这老头也是故意的…… 白叶眉头一挑，笑了笑也没说话。 “嘿嘿，老叔，是骡子是马，拎出来溜一溜，就一清二楚啦。” 陈侃笑道：“反正我和他谈好了，按照行情帮你设计图纸，完成任务之后，你帮他推广一种东西，大家双赢。” “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啦。” 陈桂朝瞥眼道：“你告诉他，我的要求，可不低。” “……你自己直接和他说啊。” 陈侃感觉有点无语：“大家又不是外国人，还需要翻译。” “陈老先生。” 白叶先是失笑，然后说道：“你的要求，我刚才听了，也基本明白。你要的学校，不单纯只是教学的场地，还要营造一种家的感觉，是这样吗？” 陈桂朝的眼神，顿时浮现几分惊讶。 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嘛。这段时间来，他找了不少建筑师，讲述要求的时候，那些建筑师不是理解错了，就是企图说服他接受自己的方案。 对于这些人，他懒得多说什么，没吐出一个滚字，算他有涵养。 当然，也有建筑大师，明白他的想法。问题在于，这经建筑大师，也没心思去设计一所没技术含量的乡村学校。他们基本上是把这事，丢给助手、学生负责。 这些学生、助手的设计，也没办法让陈桂朝满意。修改了几遍，人家也烦了，干脆晾在那里，等着他改变心意。 毕竟大师事务所，从来不愁客源的。多他一个或少他一个，压根不影响生意。 说到底，他也不可能在建设设计上，投入多少资金。 总不能真花一个亿，请建筑大师出手吧。 不值当…… 所以…… 陈桂朝看了眼白叶，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才可以帮他解决麻烦，那么他自然也不介意帮对方一把。 当下，他点头道：“你说的对，就是要那种，亲情环绕的感觉。在别的地方，学校要严肃的，严谨的，但是在乡村中，我更希望他们可以感受到，浓浓的情感。毕竟他们最欠缺的，就是这种关爱啦。” “明白。” 白叶沉吟了下，就伸手道：“把各方面的资料给我……包括校址地理环境、水文条件、学校面积大小之类的内容，越详细越好……” 第164章 变卦 车子轻快，来到了陈桂朝的豪宅。 白叶要的资料，就在豪宅的书房之中，满满几大抽屉。厚厚的文件夹，堆叠在桌面上，好像一座小山。 陈桂朝示意道：“喏，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翻看吧。” “好……” 白叶进入工作状态。 一堆资料，十分的详尽，基本没有什么遗漏。 其他人为了不打扰他，还离开了书房，来到了客厅喝茶。几个人才坐下来，冷不防有佣人走来道：“老板，外面有客人求见。” “谁呀？” 陈桂朝皱眉道：“今天我有事，你找个理由打发了吧。” 佣人连忙道：“是冯先生来了。” “冯伦吗？” 陈桂朝沉吟了下，改变了主意：“请他进来吧。” “是。” 佣人退了出去。 此时陈桂朝也随之解释道：“冯伦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在业界也是比较有名，不过他的设计被我否决了两次之后，就没有了动静。现在找上门来，也不知道想干嘛。” “吃回头草？”陈侃揣测。 “那不至于。” 陈桂朝摇头道：“他在忙着其他事情，应该没这个闲心。” 在说话之间，佣人引着两个人进来了。 一个四五十岁左右，有几分气度的中年人。在他的旁边，则是一个二十多岁，十分精明干练的年轻人。 “冯生。” 陈桂朝起身相迎，笑着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老，您安康！” 冯伦抱手问候，喧嚣客套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引见道：“陈老，这是我不成器的学生，才从外国进修回来。今天特意带他过来拜访陈老，希望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提携他一二。” 年轻人连忙鞠躬，还是挺有礼貌的。 “哈哈，名师出高徒。”陈桂朝也不介意讲两句好话：“年少有为，好好努力。以后的世界，就是你们的天下。” “多谢陈老。”年轻人笑容灿烂，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就在这时，冯伦也笑道：“陈老，听说你最近，还在为建筑设计的事情烦恼？” “对啊。” 陈桂朝不动声色道：“怎么，你现在有空，帮我设计学校了？” “哎呀，陈老，我不是在忙么。” 冯伦立即道：“不过我的学生，我跟在我身边几年，又去外国著名建筑学院深造了两年，现在学成归来，就欠缺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陈老，你看……” 冯伦微笑道：“对于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是不是要适当鼓励一下？” 他知道陈桂朝的脾性，所以毫不犹豫道明了来意。 “哦。” 陈桂朝也不惊讶。 毕竟当冯伦带着学生过来，他就有几分了然。 现在无非是证实而已。 一下子，他觉得为难了。尽管之前，冯伦或他的助手，给了他两个设计方案，由于他不满意，然后没了动静，这让他心里不怎么舒服。 但是有一说一，他知道冯伦真的在忙，忙着帮他设计新工厂。 事实上，两人合作多年了。他名下的工厂、产业园之类的厂房、宿舍，基本是冯伦负责设计的，大家也有感情基础。 陈桂朝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而厌恶冯伦。 要是对方提早两天，哪怕是昨天上门过来，他也就顺势答应了。 但是现在，貌似有点晚。 冯伦察言观色，立即发现不对：“陈老，该不会是学校的设计方案，已经敲定下来了吧？” 这不应该呀，他就是打听清楚了，陈桂朝还在纠结中，没有确定方案。 所以他才带着学生过来，一方面是抬举学生，另外一方面也想帮陈桂朝解决难题，保持彼此亲密合作关系。 冯伦觉得自己亲自过来了，这点面子陈桂朝不可能不给。可是对方的迟疑，让他意识到事情怕是有了什么变化。 “冯生，对于你，我不想隐瞒。” 陈桂朝甩锅，指着陈侃道：“这是我本家世侄，你也应该认识吧。他听说了我的苦恼，也给我推荐了一位设计师，所以……你们懂的。” 冯伦一怔，目光一转，看向了陈侃，然后挤出笑容：“陈老板，幸会。” 陈侃呀，他当然知道，传媒界大亨。这 样的人物，他肯定是得罪不起的，只能遗憾来晚了一步。他无声一叹，果断道：“既然如此，那就预祝陈老，早成完成心愿，造福乡里。” 说着，他起身告辞，同时招呼学生道：“杨超，我们走。” 年轻人起身，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个文件夹，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呈了上去。 “陈老，这是我的设计方案，请给我一个机会。” 杨超郑重其事，十分认真道：“只要您看一眼，如果觉得不合适，我马上走人。” “杨超，不要放肆。” 一瞬间，冯伦呵斥起来，却没别的动作，也就是装一装样子。毕竟有些事情，他自己做不出来，不代表年轻人不能做呀。 正所谓，年少轻狂，年轻气盛，冲动是正常的。 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 想必以陈桂朝的胸襟气量，肯定不会介意。 这也是事实，看到摆在眼前的文件夹，陈桂朝还是接了过来，顺势打开观看。他的本意是随便看看，然后就说不满意，再打发对方离开。 然而就是这么一眼，让他目光一定，心潮起伏。 这建筑，这方案，似乎…… 有意思啊。 陈桂朝笑了，眼神也多了几分专注，一页一页看下去。 有门。 冯伦给了杨超一个眼色，也随之保持安静，耐心等待起来。在旁边，陈大器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了。他看了眼陈侃，欲言又止。 “咳，咳。” 陈侃心中有数，故意等了片刻，才干咳两声，开口道：“世叔，客人要走了，你好歹说句话呀，别晾着人家。” “嗯啊！” 陈桂朝口中应付，还在观看文件。 好半晌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似的，抬眼道：“哎呀，冯生，杨小哥……你们怎么站着呀，快坐，请坐……来人啊，上茶。” 这态度的变态，自然让冯伦与杨超欣喜。 而陈大器与陈侃，心头则是一沉，愈加感觉不妙。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怕是要……变卦！ 第165章 很有想法 “陈叔啊……” 这种情况下，陈侃又不得不开口了，他才想提醒陈桂朝，白叶还在书房呢。 然而在这一瞬间，陈桂朝直接道：“阿侃呀，最近几天你辛苦了，极西天马我借给你玩半个月，别跟我客气。” “呃！” 陈侃立即闭嘴，老实喝茶。 他的目的达成了，才懒得再管白叶死活。毕竟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陈桂朝自己做主，他能递得上话却插不了手，更不用说拍板决定啦。 只能说，白叶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直接遇上了对手。而且貌似这个对手，提交上来的方案，也对了陈桂朝的胃口。 难喽！ 陈侃无奈摇头，不过他也知道，哪怕这一次白叶出局了，或许出于补偿的心理，陈桂朝也会满足白叶愿望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白叶啥也不用干，坐享其成也挺不错呀。 当然这只是陈侃的想法，具体陈桂朝会不会这样做，就不好说了。 总而言之，这个时候陈桂朝拿着文件夹，轻轻拍打手掌，一脸赞许之色：“冯生，你的学生不错嘛。青出于蓝，以后也许比你还厉害。” “这是应该的。” 冯伦哈哈大笑道：“要是我的学生不如我，那么我教他干嘛。业界需要新鲜的血液，一代新人胜旧人，才是健康的发展趋势。” “有道理。” 陈桂朝点了点头，又重新打开了文件。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杨小友，你是怎么想到，把建筑设计成这个模样？” “我听老师说过，陈老理想中的学校，那是一种大家庭的感觉。” 杨超明白，这是在考验自己，成败在此一举了。当下他十分认真，慢慢措辞道：“为了寻找这种感觉，我飞去了陈老的家乡，实地考察了几天……” “等下。” 陈桂朝打断道：“你们了闽南？” “是的。” 杨超点头道：“我去了一周，先是勘探了校址，研究地理环境，而且还走访了各个乡村，研究了几所小学，还询问了那些乡村教师，他们对于新学校，有什么想法……” 得了！ 陈侃一听，就知道白叶没希望了。 毕竟人家之所以迟了一天上门，主要是去了闽南考察。太尽职了，太用心了。陈桂朝听了，眼中的满意之色，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与此同时，杨超又继续道：“在聆听了各方面的意见之后，我也有了一些构思，然后花了两天时间，慢慢地完善。” “陈老，这只是初稿，细节方面还没完成。” 杨超认真道：“主要是我也想聆听一下，您有什么补充，好添加进去。” “我的想法啊。”陈桂朝觉得，对方实在是太贴心了。这样的设计师，越来越少见啦。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然而正当他准备述说想法的时候，白叶却走了出来。 哒哒哒…… 清脆的步伐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他们抬头看去，一瞬间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怎么了？” 白叶有点莫名其妙，他环视了眼客厅，发现多了两个客人。像陈桂朝这样的富豪，有客来访多正常呀。 陈大器终于忍不住了，起身提醒道：“白叶，他们也是设计师，才给了陈老方案，而且陈老看了，似乎很满意。” 白叶错愕，愣了一下。 “白叶呀，给你介绍一下。” 陈桂朝人老成精，面不改色道：“这是冯伦，还有他的学生杨超。之前我委托他们帮我设计学校，前两版我不怎么满意，现在送第三版过来了。” “哦。” 白叶皱眉，语气莫名：“所以？” “所以你也来看看。” 陈桂朝若无其事道：“这是杨超的方案，你看看他的设计。你们都是年轻人，也是建筑界中的后起之秀，要多多交流才是。” 不愧是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模棱两可。 看似说了一堆，实际上他根本没表态。 但白叶是什么人，要论对人心的把握，他也不逊色于陈桂朝。基本在一刹那间，他就已经确定了陈桂朝的心思。 人心如覆水，变了就变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看了……” 所以白叶摇头，直接拒绝了。他懒得纠缠，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他就不信了，离开了陈桂朝，他就办不成事。 当下他就要告辞，然而在这时候，杨超忽然问道：“你是白叶？你不是画家吗？” “嗯？” 白叶回头看了眼，奇怪杨超怎么认识自己。 事实上他忽略了，在这段时间以来，电视媒体连番轰炸。除非不关心新闻，不然的话，哪怕记不住他的脸，也该听过他的名字。 “没错，就是你。” 杨超端详，确定了白叶的身份，同时很困惑：“不过陈老怎么说，你是建筑师呢？” “因为他也懂建筑设计啊。” 陈侃开口了，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如果你们没来，那么这次学校的设计，就要拜托他全权处理了。对不对呀，世叔！” 看热门的不怕事大，陈侃承认自己腹黑了。 “什么？” 这话顿时让杨超愣住了，一瞬间他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炸毛了，目光变得很尖锐，“一个外行人，懂什么设计？” 年轻人心直口快，也未必有什么恶意，更不是故意冒犯。 但是怎么说呢，如果有些话，说得不够委婉的话，落在别人耳中，就是一种挑衅，十分刺耳，难听…… 更何况，陈侃还在拱火：“年轻人，你可说错了。白叶不仅懂设计，而且设计的水平，很高，非常高……反正我听人说，他有大师级的水准。” “哈？” 杨超张嘴，一脸怀疑。 实际上，不仅是他怀疑，旁边的冯伦，也情不自禁摇头。毕竟在冯伦印象中，建筑行业根本没有白叶这个人。 当然了，这也是由于冯伦一直呆在羊城，接收消息比较慢的缘故。 “白叶，你还是看一眼吧。” 与此同时，陈桂朝把文件夹替过去，笑着道：“说实在话，杨小哥的设计，非常有趣，也很有想法，不可多得……” “我没空。”白叶拒绝了。 “你瞧不起我吗？”杨超眉头也皱了起来。 第166章 错误的决定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微妙。 自己重视的，却被人家弃之如敝履，换谁也不爽啊。反正现在，杨超就是这样的心态，白叶不想看，他偏要对方欣赏自己的大作。 不看还不行，杨超堵住了对方的去路，直接把文件夹打开，恨不能把设计图稿，塞入白叶的眼睛。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事实上他只是把方案摆在了白叶面前而已。 或许杨超也希望能够得到白叶的认同吧。 毕竟在他看来，陈桂朝这种富豪，懂什么建筑设计呀？相比之下，白叶可是有名气的艺术家，更有审美的眼光。 现代建筑设计，也属于美学的范畴。 不过每个人对于美的理解，自然也存在了差别。比如说一些土豪的豪宅装修，风格十分的华丽，金碧辉煌，在常人看来肯定有些庸俗。 难道说土豪不知道，这种装修庸俗吗？ 也未必。 只不过他们觉得，这种浮夸的风格，可以彰显自己的财力。毫无疑问，这种粗暴的装修，可以直截了当告诉大家，自己不差钱。 可以说，这是门面。 在做生意的时候，合作的伙伴，自然对这种土豪，多了几分放心。 这就是庸俗的好处。 但是学校的设计，自然不可能庸俗。 不管陈桂朝怎么强调，一定要让学校营造家庭的氛围。然而学校毕竟是学校，学校的主要职能是什么，绝对不能忽略。 一些设计师，就是淡忘了学校的功能，真把建筑设计成大家庭模样。 陈桂朝一看，就直接否决了。 他又不是老糊涂，自然清楚教育改变命运的道理。再怎么心疼家乡孩子，也不可能真让他们放纵，只顾玩耍享乐，长大沦为废人。 他可以照顾一时，却不可能养一辈子呀。 一些设计师，没理解他的苦心，也难怪被否决了。 方案近在眼前，白叶还是看了一眼。一瞬间，他就可以确定，杨超的设计，显然明白陈桂朝的深意，把教育与温情，结合得很好。 白叶有点惊讶，杨超的设计，可谓是别出心裁啊。 从效果图来看，建筑不是学校，反而像是一栋大厝。 所谓的厝，在闽南语中，一般用来表示具体的居住地。不过在外人看来，厝是指闽南地区的一种古宅，一种比较有特色的古老宅院。 砖木石瓦结构，风格十分的鲜明。 在杨超的设计中，大厝式的建筑，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自然是课堂，布局类似于四合院，大门走入正面是正昔，左右两边是厢房，中间种植花草树木。 杨超解释道：“不管是正昔，还是厢房，其实都是楼。具体容纳多少学生，可以适当的增高，十层八层，上百间教室，都不是问题。” “嗯。” 陈桂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在教学楼的后面，就是学生宿舍、食堂区域了。 其中走廊穿梭，衔接亭台楼阁，除了假山、池塘点缀以外，一些锻炼的机械，也巧妙地散布于其中，让学生休息之余，还能锻炼身体。 这样的布置，深得陈桂朝之心。 至于第三部分，就是教师的起居区域啦，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不过布局宽敞讲究，也不失淡雅的书香气息。 “这是我从古厝，得到的灵感。” 杨超进一步解释：“要知道，闽南的许多古厝，往往不仅是房屋那么简单，另外还结合了教育与祭祀的习俗，可以说古厝是三位一体的建筑形式。” 对此，陈桂朝没有疑问，毕竟他很清楚，闽地一些达官权贵的大厝，不仅是壮观华丽，让自己享受的同时，也不会忽视对家族子弟的培养。 所以厝内，一般设了私塾课堂，另外还有宗祠的存在。 居住、教育、祭祀，三位一体。 这是古厝的特点。 杨超就是汲取了其中的精髓，又经过自己的修饰之后，形成了一个新的建筑形式，非常符合陈桂朝的需求。 这是一种化用，效果可谓是拔尖。 毕竟对于陈桂朝这种年代的人来说，古宅大厝或许是他的童年记忆。不管是设计理念的吻合，还是情怀上的加成，都让他怦然心动。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看到这个设计，就想违背与白叶的约定。主要是他觉得，有了这个设计，也不需要再多此一举，让白叶帮忙啦。 只是顾虑陈侃的情面，才没有直说而已。 当然，如果是白叶识趣要走，他也乐见其成。 与此同时，杨超看着白叶问道：“我的设计怎么样？” “不错。” 白叶打量片刻，也没有昧心贬低，不过他也不会盛赞就是了。 “我现在看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感觉白来了，白叶也懒得逗留，绕行两步招手道：“大器，还愣着干嘛，走吧。” 杨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冯伦悄悄阻止啦，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要适可而止啊。 “慢走啊，有空再来玩。” 陈桂朝让管家送一送，他自己则留下来，兴致勃勃拉着杨超，探讨、完善设计的方案，提了一堆要求。 杨超记下来了，表示会认真考虑，适当地添加。 一时之间，可谓宾主尽欢。 “对了……” 忽然之间，陈桂朝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道：“你们跟我来。” 说着，他把两个人，带到了书房。 “随便坐。” 陈桂朝示意了下，就转身走到一个书架底下，费力地摸索着什么。过了片刻，他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笑眯眯走来：“杨超，我这里有一本，介绍闽南大厝的书，里头有一些经典的样式，你看能不能融合到建筑中。” 他走到书桌上，才想把书籍搁下，冷不防愣住了。 只见桌面上，有一张白纸。 纸上，以铅笔勾勒了清晰立体的图案，就仿佛一幅画。或者说，这是一张完成了大半的设计图，上面标明了具体的数字，以及一些方程式。 陈桂朝看不懂数字与方程式，但是眼睛没瞎，对于纸上的立体图，还是一目了然的，所以他直接呆住了，有几分失神。 慢慢地，他的脸上，涨起了红潮。 依稀之间，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167章 后悔也晚了 “陈老，你要添加什么？” 这个时候，杨超也走了过来，他的视线一转，自然也看到了桌上的图纸。本来他也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紧接着他就愣住了，呼吸有点急促。 他和陈桂朝一样，先注意到设计图的外观，以及各功能区域的划分。不过相比陈桂朝，他是专业的，看得更加的深入。 比如说，他发现很多数据，以及方程式是空缺的，也忍不住计算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扑了过去，挤开了陈桂朝，再抄起了旁边的铅笔，不声不响计算起来，打算把空缺的数字填完…… 陈桂朝哎哟一声，差点没摔倒。幸好旁边的冯伦，眼疾手快把他挽住了。不然的话，他肯定要遭点罪。 “……杨超。” 陈桂朝没说什么，冯伦却担心他生气，立刻怒喝道：“你疯了么，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改啊。” 杨超充耳不闻，埋头苦算之中。 冯伦还在再吼，却被陈杜朝阻拦住了，“不要急，我没怪他，让他继续研究。” “陈老，这……” 冯伦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陈桂朝苦笑，自嘲道：“放心，朝秦暮楚的事情，我才干了一回，还能干第二回吗？再干下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冯伦嘴唇动了动，带着一点干笑，沉默不语。杨超是他学生，哪怕是青出于蓝，距离胜于蓝的境界，还差四五分火候呢。 既然杨超沉迷于图纸，自然说明了设计图的吸引力。 对此，冯伦这样的老江湖，心里也有数。更何况刚才的惊鸿一瞥，更让他确定了桌上的设计图，那是为陈桂朝心目中的学校，量身定制的方案。 公允的说，那设计方案，与杨超的方案相比，可谓是不相上下。 好吧，杨超是他的徒弟，他难免偏袒了两分。事实上他也觉得，桌上的设计方案，似乎更胜一筹。 原因很简单，桌上的设计图，学校是一个和谐的整体，紧紧扣准了主题，也就是陈桂朝要的美满大家庭的构想。 要论情怀，建筑的模样，尽管不是大厝的造型，但是比起大厝，也同样具有陈桂朝十分熟悉的家乡情结。 更何况，相比杨超的设计，桌上的图案方案，实施修建起来，或许更省时省力。 总而言之，这方案不敢说吊打，但是整体来说，完胜杨超的设计。 也难怪冯伦担心陈桂朝会反悔。 毕竟他也琢磨出来了，这一张图纸肯定是出自白叶之手。 尽管他不知道，白叶为什么没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恐怕连陈桂朝也不知道，这设计方案的存在。要不然，陈桂朝不可能，在客厅的时候含糊其辞，以至于激怒了白叶，致使对方含恨而去…… 激怒，含恨。 自然是冯伦的脑补，他觉得这比较合理。 毕竟有才华的人脾性不好，骨子里充满傲气，在所难免。要怪只怪陈桂朝不信任对方，连解释的时间都不给人家。 也正是这个原因，冯伦才怕陈桂朝又出尔反尔。 不过瞧架势，陈桂朝后悔也晚了，他一脸苦涩之后，转头道：“冯伦，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天早上才接触那个白叶，然后中午带他回来，让他观看一些资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画了这张设计图，你信不信？” “什么？” 冯伦满脸怀疑：“陈老，你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说笑的心思？” 陈桂朝叹了口气，“按道理来说，他看了资料，肯定要去闽南实地考察，然后再思索怎么设计，有了主意再来跟我商量……” “一来二去，隔三差五，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才有定稿吧。” 陈桂朝喃声道：“为了这事，我已经拖了一两个月了，恰好杨超的设计方案，也非常符合我的心意，所以不想再等下去，谁知道……” 他长长一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啦。他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白叶就有了灵感，甚至于把设计图画了出来。 如果刚才，他再保守一些，更讲究一些。 或许就…… 陈桂朝摇头，他毕竟不是普通人，非常清楚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不可挽回。 他心中有数，从开始的答应，再到后来的婉拒，伤害的不仅是白叶的面子，对于陈侃来说也是丢脸的事情。 就算他拿极西天马，堵住了陈侃的嘴，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对方才默认了这事。 但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有些事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再次反复的结果，就怕白叶没能回心转意，连杨超这边也觉得是一种羞辱，跟着甩手不干。 那个时候，真的是两面不是人啦。 陈桂朝坐下，喝了杯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在商场博弈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策过。或者就是觉得，这事不是在做生意，以至于失去了谨慎之心。 不该啊。 陈桂朝反省自己。 就在这时，杨超忽然回头道：“这是谁的设计，比我的好多了。” “……杨超，不要胡说八道。”冯伦愣了下，忽然觉得头疼。他收杨超为学生，看中的就是知道的耿直、踏实。 问题在于，耿直过头了，貌似也不好。 “老师，你自己来看这个方案，真的比我好。” 杨超兴冲冲示意道：“不管是造型，还是结构，还有各方面的细节，非常的完美。我也是傻了，去闽南考察的时候，也明明看到了许多类似的建筑，为什么从来没想到，以这种建筑为原型，重新解构再次创造呢。” 他在懊悔之余，再次问道：“陈老，这是谁的方案？这么好的方案，你干嘛不采纳呀？难道说，对方的报价太高……这也不至于啊。毕竟这个建筑，修造起来不难，甚至可以说方便简洁，没有任何繁琐、多余的步骤。” “显然对方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得十分周详。” 杨超掐着手指算了算，就点头道：“嗯，相比我的方案，这个至少能节省上千万吧。” “……” 一瞬间，冯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傻小子，脑子真是进水了，或者读书读傻了，死心眼。 没看到吗，你越说，某人脸色越难堪！ 第168章 峰回路转 杨超都没意识到，自己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直接插进陈桂朝的心窝，让他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和白叶一伙的，存心想气死自己。 还好旁边有个明白人。 冯伦立即扯了扯杨超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好了，别说了。这是谁设计的，你心里就没数吗？” “啊？” 杨超愣了愣，一脸迷茫之色。 不过他到底不是笨蛋，慢慢地也回味了过来，睁大眼睛道：“老师，你的意思是，这个方案是……白叶？” 冯伦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头。 “什么，居然是他。” 杨超吃了一惊，然后更加不解了：“可是这么好的方案，为什么不用呢？” 这一刀最狠，直接致命了。 陈桂朝摸了摸心窝，还好他没有心脏病，不然肯定要心悸。 “杨超，你怎么说话的？”冯伦立即使眼色，警告道：“用不用，陈老自有衡量，需要你来置喙？” “可是……” “没有可是。” 冯伦恨不能揪着杨超的耳朵痛骂，明显陈桂朝后悔了却骑虎难下，自己闷声发大财就行，何必揪住这事不放呢。 这道理，杨超自然也懂，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老师，对不起。” “？” 冯伦一怔。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难道说，傻学生终于想通了，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在他略有几分欣慰之余，却见杨超鞠躬道：“老师，请原谅我的任性，我选择退出。” 说话之间，他拿起了自己的文件夹，扯出了十几页设计图稿，瞬间撕成了碎片。干完了这事，他转身就走了。 他初出象牙塔，没经受社会的毒打。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接受不了别人的“施舍”。 这状况，也让冯伦发懵，他呆了一呆，火冒三丈叫道：“杨超，你给我回来。” 人都没影了，怎么可能回来。 一时之间，冯伦手足无措，好半晌之后，才转头愧疚道：“陈老，我这个学生，间歇性抽风了，我回去之后，肯定狠狠批评、教训他……”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 陈桂朝揉了揉心窝，看到冯伦郁闷的模样，他心情忽然好转了不少。与此同时，他也想开了，赞许道：“小冯，要让我说……你的学生，以后比你更有前途。” 冯伦笑了笑，也没问为什么，只是拱手道：“多谢陈老吉言了，只是年轻人火气盛，不通人情世故，更不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能不能在行业立足，有没有以后都难说呢。” “不是有你吗？你做老师的，肯定是扶上马，再送一程，保驾护航。” 陈桂朝斜视，然后叹声道：“老冯，你放心，我不怪他。年轻人嘛，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他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想要什么，可以理解。” “反倒是我们老了，容易瞻前顾后，考虑太多。” 陈桂朝摇了摇头，挥手道：“今天我心情不好，也不留你吃饭了……” “那行。” 冯伦识趣，立即告辞：“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 陈桂朝让人送走了冯伦，然后拿起了白叶的设计稿，继续观摩起来。他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这么好的建筑，不修出来真是可惜了。 他犹豫再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拨打一个电话。 “喂，沈明呀！” …… 羊城机场，在商务舱伺机室中，白叶与陈大器窝在柔软的沙发上，无聊刷手机。 两个人也有默契，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在登机之前，白叶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就笑了笑，拒绝接听。 “谁呀？”陈大器抬头。 白叶站了起来，“是谁并不重要，要登机了，走吧。” 两人慢步，来到了登机口，直接上了飞机。 他们不是回苏州，而是中海。 抵达目的地，也没回工作室，而是直接去了中海美院。 在雕塑学院中，被邓少英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翅膀硬了，尾巴也翘起来了，觉得自己有能耐，不把雕塑放在眼里了，觉得有了一点成绩，就不思取进，玩物丧志……” 邓少英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两人一进办公室，就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一通。 原因很简单，也不知道是谁泄密，让邓少英知道两人，放弃了雕塑工作室的业务，跑去了溪山捣弄什么紫砂壶。 这在邓少英眼中，自然是罪大恶极的表现。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邓少英恨其不争：“这样的道理，你们不明白吗？” “院长，其实……” 陈大器才想辩解，却让白叶拉住了。 “院长，我们知道错了。您放心吧，以后我们一定牢记教训，努力提高自己的技艺，把雕塑事业发扬光大。”白叶信誓旦旦表态。 然而邓少英一听，又喷了：“这话别人说，我信。你说……呸。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你了。仗着自己聪明，肆意挥洒自己的才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天天飘着不接地气，也不怕再摔一个狠的……” “白叶呀，做人不能这样，你太膨胀了。” 邓少英苦口婆心劝说，“我知道两年前的挫折，让你跌入了尘埃，所以有一起势，就急于表现自己，害怕被人遗忘。” “但是凡事过犹不及，千万不能急功近利。” “……” 一番训示，白叶唯唯诺诺，心中自有城府，具体什么想法，无人知晓。 至于陈大器，则是冷汗涔涔，脸色有几分苍白，连连点头称是：“院长，您放心，从今天开始，我我……继续研究雕塑，绝对不松懈自己。”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邓少英摇了摇头，只能说该劝告的，他已经说了。至于两人是不是聆听照办，也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喝了口水，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挥手让两人离开。 不过当两人，走到了门口，邓少英才仿佛想到什么事似的，开口道：“对了，过些日子就是学校的周年庆典，到时候不仅全体师生、知名校友参加，另外还有社会各届人士出席，你们两个有空的话，就回来帮忙斟茶倒水吧。” “啊！” 两人一怔，旋即目光闪烁，惊喜交集。 峰回路转…… 第169章 二分宅 白叶与陈大器，怀着高兴的心情，离开了学院。 路上，陈大器很感慨，“难怪一些毕业的师兄经常告诉我，学校是我们最坚强的厚盾，诚不我欺啊。” 两个人不是笨蛋，自然清楚邓少英最后一席话，是给两人一个机会。 一个推广紫砂壶的机会。 最疼自己的，到底是娘家人呀。 不过学校与学生，也是相互成全的一个过程。学生有出息了，学校肯定要拉一把。反过来学生成名了，也可以提高学校的影响力。 嗯，这也意味着……如果学生没本事，就不要提学校了，避免学校蒙羞。 “早知道，就不用去羊城了。” 陈大器对于羊城之旅，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无所谓，好歹也混了一餐茶点，顺便见识一下繁华的城市，别有特色。”白叶的胸襟就是这么开朗。 “呵呵。”陈大器不信白叶不介意，他觉得白叶肯定是憋着什么坏呢。算了，他就不去琢磨白叶的阴暗心思了。毕竟他是老实人，玩不了心眼。 一路无话，两人回到了文村，进入工作室中。 说起来，白叶也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到村子了。不过工作室离了他，也井然有序的发展，没出什么纰漏。科技发达了，远程办公只是小问题。 不过与工作室相比，他也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他在工作室中走一圈，都没坐下来喝茶，就直接出门了，朝村子后山而去。 两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的宅院，修得怎么样啦。 几分钟之后，他抵达小溪边上。 远远的就看到了，一群建筑工人忙忙碌碌，干得热火朝天。陈侃还是信守承诺的，答应了白叶帮他修宅子，就不会耍花样。 一个工程队留下来，已经干了两个月。 宅院的轮廓，已经构造完成。一个V字形，呈现在他的眼帘。这就是白叶在研究了山坡环境之后，最终决定下来了宅院造型。 一个有别于传统住宅，呈现“拆解”形态的，二分宅。 将房屋分成两翼，犹如一个V字，而山体本身，则成为天然的围墙。尽管没有彻底修造完成，但是奇特的建筑形式，也吸引了一些人在旁边围观。 不过这些人的最终目的，还是往山上走，去参观佛堂。说起来这几个月，佛堂很热闹，来参观浏览的人络绎不绝。 也就是最近，热度消散了之后，来人才少了。 不然的话，长长的队伍，就好像节假日的旅游景区一样，寸步难行。白叶之所以一直躲在外面不回来，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他不想被人当成猴子一样参观。 不过也是这个原因，他受到了强烈的吐槽。 一接近二分宅，就有人阴阳怪气道：“哎呀，看谁来了？这不是白老板吗？怎么滴，终于有空回来当监工了？看看有谁克扣了材料，偷奸耍滑？” “梁师兄，好久不见啦。” 白叶却眉笑颜开，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站住，别动。” 一根竹竿顶了过去，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小心翼翼从侧边走过去，白眼道：“你别踩了泥浆。” 梁宇，彭拜的学长，也是彭拜的得手助手之一。 在白叶外出期间，就是他负责监督制造二分宅的。可以说，他是这栋宅子的总工程师，负责掌控大局，统筹一切事务。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了他，二分宅就是空中阁楼，仅凭白叶自己，估计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专业有专攻，白叶只是负责提出构想，梁宇才是真正落实、完善、执行的人。 白叶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对于梁宇一直是恭敬有嘉。 “你不是在苏州，沉醉于温柔乡中嘛，还回来干嘛？” 对于梁宇的质问，白叶急忙辩解道：“造谣，谁在造谣啊？梁师兄，我可是一直在忙着正事，不单纯是在谈情说爱。” “呵呵！” 梁宇摘了安全帽，拍了拍灰尘，冷笑。 他才不信咧。 “真的。” 白叶强调，“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呢，放在工作室，一会记得过去拿啊。” 梁宇拿腔作势，哼了半晌，才算是放过白叶。 没办法，他也是恨其不争啊。 作为彭拜的助手，他可是亲眼看着白叶，从雕塑开始，再杀回画坛。一步接着一步，引发了热潮。当他以为，白叶会在这两个领域，选择其中一个深入钻研的时候，对方却又杀进了建筑设计领域，搞什么佛堂。 他承认自己，初闻这个消息，那是嗤之以鼻，觉得白叶是飘了，看不清楚自己。 但是当他看到了白叶的设计模型之后，顿时瞠目结舌。那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对于天才不该以常理来揣摩。 所以当白叶，又拿出二分宅的设计，请他帮忙完善之时，他也不觉得惊诧啦。 嗯，不惊，不诧，就是有点麻木。 对梁宇来说，二分宅的存在，又是一种对传统建筑构造的重新解读。 他在研究设计之后，发现所谓的二分宅，分明是传统四合院的变形，拆解了老胡同宅院，再重新构架，形成了新的建筑。 从外面看房屋，感觉像是封闭的，孤立的存在。但是走入其中，却是四通八达，完全开放的空间。 这种形式造成的效果，就好像建筑与风景互相环抱，坐山面水，充满了山水意象。 梁宇越是研究，越是感叹白叶在建筑上的天分。在监造房屋的时候，更是想拉着白叶一起探讨，可是却找不到人。 这就是梁宇不高兴的原因。 在他看来，白叶雕塑、绘画什么的，太浪费时间精力了，不如干脆舍弃二者，专注于建筑设计，必然有一番大成就。别的不多说，不管是雕塑也好，或者绘画也罢，在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与建筑设计相提并论。 嗯…… 接触久了，梁宇也看穿了白叶是“财迷”的真相。所以他有把握，也有信心，说服白叶“改弦易辙”，进入正途之中。 可惜白叶一直不在，没给他机会。 现在他可算回来了。 梁宇端了几分钟架子，就借势下台了，然后开始介绍工程的进展，“白叶，这个二分宅，已经完成了六成。主要是你不在，一些空间构造布局，你也没说清楚，只能我自己摸索研究，耽搁了不少时间……” 第170章 一个决定 二分宅，不同于普通的建筑，只要钢筋水泥砖块就可以修建。 实际上在白叶的构想中，二分宅虽然不是照般传统的古建筑形象，但是其中的架构还是以传统的“石柱体”+“木梁柱”为主体。 材料的选择，基本以天然为主。 甚至于，建筑的外墙，更是以夯土建筑。 所谓夯土，就是要将泥土中的空隙，经过夯的动作之后变得更结实。 夯实的土最终变得具有混凝土一样的质地，外表看上去像是坚硬的石头。夯土建筑通常冬暖夏凉，而且具有防火功能。 夯土，在广大乡村中，普通使用。 但是在现代建筑中，这是一种被淘汰的技术。 白叶却让梁宇重新利用起来，这让他错愕，然后惊叹白叶的大胆。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这个二分宅修建出来了，肯定和佛堂一样，受到行业的肯定。 那个时候夯土墙技术，或许会在当代建筑中，重新焕发生机。 他作为参与者，与有荣焉。 可是白叶却不重视的样子，也难怪让梁宇生气。他觉得白叶，不明白二分宅的存在，对建筑生业的意义，正想指点他一番。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在山上匆匆奔了下来，远远叫道：“白生，老爷子有请。” 老爷子自然是陈万年，这段时间来，他真的驻守在佛堂了。也不是说，对方居住在佛堂，食宿什么的自然是在旁边的文村。不过他白天，习惯大早起来，到佛堂静坐，把自己当时是佛堂的主持，每天迎来送往，不亦乐乎。 两三个月了，都没腻味。 “好，我马上去。”白叶回应一句，就转身看着梁宇，一脸无奈之色：“师兄，金主有请，我先上去了。” “去吧，去吧。等下再聊，别逃了。” 梁宇没好气，却明白轻重。 毕竟他也清楚，修建二分宅的资金、材料，可是陈家提供的。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掏钱的人呐。 白叶向山上走去，来到了莲花池旁边。 只见此时，池边也有不少游客在拍照，兴致勃勃地轻声聊天。这些人应该是才从佛堂中出来，尽管有许多话想说，但是声音却很轻很细。 人心果然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 白叶走到了莲花池中间的通道，跟着几个人排队，慢慢到达了底下。不过他没进入左边的木板走廊，而是直接从右边的小门进入一间禅房中。 咦。 才进入，白叶一怔。 只见还算宽敞的禅房中，盘坐了几个人。 陈万年、福生大师就不说了，两人在佛堂中很正常。问题在于，白叶还在两人的旁边，看到了三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桂朝、冯伦、杨超，他们也盘坐在茶几旁边，听到了动静齐刷刷看向白叶。 这是什么情况？ 白叶一怔，目光一转，进退维谷。 “愣着干嘛，进来啊。”陈万年招呼。 白叶心神一定，举步走了进去，也没理会三人，而是坐在陈万年身边，殷切问候，“一段时间不见，老爷子又变年轻了，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行了，行了，少讨好我。” 陈万年眼中带笑，故作不耐烦的样子，“又想哄我投钱给你修宅子，没门！” “哪有的事。” 白叶自然否认，“我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的尊敬……” “姑且信你。” 陈万年笑了笑，然后指着着陈桂朝，示意起来，“白叶，这个老家伙，你应该认识吧。听说他老糊涂了，脑子不好使，干了缺德事。你不用给我面子，随便打，随便骂。” 陈桂朝顿时苦笑，却也没有反驳。 “您老说笑了。” 白叶心中有数，陈万年是在说情。 实际上看到三人联袂而至，他也有几分明白。最起码他可以确定，这三人绝对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具体是为何而来，猜测归猜测，他还是决定装一装糊涂。 看白叶不往下接，陈万年不由得失笑，“古人说得好，吃亏是福，可是你们现代的年轻人呢，却受不得半点委屈，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 杨超率先开口，“什么吃亏是福，无非是既得利益者，让利益受损的人，不要去反抗，老实接受剥削，刻意编造出来的言辞，得了便宜又卖乖。” “我们年轻人为什么要受这种陈腐之气呢？” 杨超意有所指，“其实社会上，有很多的观念，是别人强加给我们的，没本事的人自然接受吃亏是福的设定，有本事的却可以打破陈规，跳出框架来。” “比如说你的设计…… 他拿出图纸，兴致勃勃询问白叶，“你是怎么想到，以闽南的土楼为原型，建筑这么一所圆形的学校。” 白叶笑了笑，反应冷淡，没回复。 图纸铺开，大家也可以清楚看到，一栋环圈状的建筑，十分的奇特。 这与闽南地区的土楼，十分的相似。之所以说相似，而不是说一样，主要是建筑是现代化的构造，并且高达七层。 其中的布局，在图纸上也大略提了一些。第一层可以划分为食堂、办公区域。二三四层自然是课堂、实验室什么的。五六七层，就是学生、教师宿舍。 当然具体怎么安排，也可以商量。所以这张图纸，只是完成了大半，剩下的细节，还需要补充完善。 总而言之，这土楼形式的建筑构造，满足了陈桂朝的一切需求。要知道当年的闽南地区，也有类似的情况，基本是一个土楼，就容纳了整个村落的百姓。 这已经不是一大家子，而是一个群体啦。 亲情，教育，完美结合。 这也是为什么，陈桂朝一看到设计图，就立马后悔的原因。早知道白叶有这个设计，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搞得现在，他带上冯伦与杨超，坐着自己的私人飞机，比白叶提前一步，抵达了中海，然后来到了文村，参观了佛堂。 在参观之后，他更加后悔了。 单纯看照片，根本领略不了佛堂的意境。 只有亲自体验了，才明白其中的超脱，震撼，荡涤尘心。 就在刚才，半个小时之前，陈桂朝盘坐在采光井下，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有了一个决定。 所以这时候，他开口了…… 第171章 十里长街 “什么，老街改造？” 禅房中，白叶愣住了，有几分错愕。 本来他决定了，不管陈桂朝说些什么，他都懒得搭理。 就像杨超说的，年轻人凭什么吃亏？有了邓少英的保证，就意味着身后有中海美院作为靠山，白叶也不再需要陈桂朝的帮忙了。 无欲无求，甩脸子，爱搭不理，不是很正常吗。 说到底，还是陈桂朝理亏。 不过出乎意料，陈桂朝一开口，却没提学校设计的事情，反而聊起了杭州。确切的说是提到了杭州最近，有意向针对城中的一条老街，进行升级改造。 当然那条老街也并不普通，而是明朝时期的街道。算一算时代，也有五六百年的历史。在老街的两边，还保留了许多古老的文化遗址。 比如说衙门啊，钱庄，茶楼，当铺，丝织厂什么的。 这些建筑自然早就弃用了，但是架不住人家是文物，列入重点保护名录中。不过最近两三年，也不知道哪位大官觉得，这些古老建筑只是单纯的保护，未免太可惜了。 或许可以利用它们，做一点大文章。 旅游开放，这是必须的。这方面，杭州当局一直在做。但是也要承认，由于街道狭小，加上附近的环境也不怎么好，使得慕名而来的游客太稀少。 所以经过两年的调研，当局向高层汇报，再三地申请，也最终提到了批复，准备启动实施老街改造计划。目标很明确，斥资千亿，以十里为界，大刀阔斧，大兴土木，把老街打造成新的经济商圈。 “千亿……” 白叶微微失神，也有几分惊讶：“这么大的计划，怎么没有新闻报导？” “这是内部消息，还没有形式公布呢。” 陈桂朝解释：“估计要到明年初，才会面向全世界宣告。” “你怎么知道的？” 白叶的眼中，流露几分怀疑。 不是怀疑陈桂朝有内幕消息，而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告诉他这事。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呢？ 陈桂朝微笑，轻描淡写表示，“因为千亿资金，银行只借贷了杭州当局五百亿。另外五百亿，需要向社会募集。我看好这个计划，所以投资了一点钱。” 一点钱是多少，白叶并不清楚。不过想来，肯定是以亿为单位吧。 “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陈桂朝语气之中，也有几分蛊惑的意味，“我可以推荐你，参与这个改造计划。当然了，项目的总工程师，已经有了人选。” “谁？” 这是冯伦，以及杨超，异口同声追问。 说起来，他们也不是才听闻这个消息。不然的话，也不可能陪同陈桂朝过来了。毕竟这意味着，他们要向白叶低头。 杨超还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也不算丢脸。但是对冯伦这种资深建筑师来说，向一个小辈低头，肯定会损害自己的声誉。 奈何千亿改造项目，吸引力太强了。 冯伦最终还是屈服了，毕竟陈桂朝说了，要抵达这里才讲述其中的细节。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项目已经有总工程师了。 毕竟冯伦也有野望的，想争一争总工之位。 不过当陈桂朝提了一个名字之后，他就彻底熄灭了心思。 “江元！” 陈桂朝解释，“这是一早定下来的人选，他和团队负责老街的整体风格，总体的规划由他来掌控，免得发生了偏离。” “不过十里长街，单纯依靠他的团队，没有十几年时间，恐怕也完不成改造。所以项目组决定了，把十里长街的规划，又分成一个一个小项目。” 陈桂朝娓娓而谈：“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清楚吧？” “竞标！” 冯伦眼中精光一闪，透出灼热之色。 机会…… 这是一条鲤鱼跃龙门的通天大道。 如果他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参与到改造项目中，哪怕只负责其中的一部分改造，也可以凭借完成蜕变。由资深的建筑设计师，迈进举国闻名的建筑大师领域。 岭南很富裕，羊城很发达，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问题在于，从地理环境来说，岭南偏安一隅，影响力终究不如江南、京津。 哪怕他在岭南有名气，到了外省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 所以…… 冯伦眼中，冒出了火焰：“陈老，希望你……也给我和杨超一个机会。” “机会谁都有。” 陈桂朝笑了，十分的坦然，“但只是入场券而已，毕竟我只有提议的权力，真正决策的还是项目组，以及江元！” 江元是谁？ 幸好白叶不笨，没直接询问。 他摸出了手机，搜索了下江元的信息。匆匆浏览几眼，他立即了然于胸。这是一个建筑大师，跟彭拜一样拿过建筑界至高奖的行业大拿。 不管是什么行业，哪怕呈金字塔结构，站在顶峰尖端的，永远不可能只是一个人。 一小撮，三五个，七八人，或是知己，或是对手。 独孤求败什么的，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更何况，建筑行业这么大的体量，从业人员不计其数。在激烈的竞争中，许多人脱颖而出也不稀奇。江元、彭拜这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你们有心，我自然可以推荐。” 陈桂朝轻飘飘表态，“不过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证。” “多谢陈老，有机会就行了。”冯伦喜出望外，这样的机会，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他还要什么自行车。 “白小哥，你呢？” 陈桂朝轻叹，“等项目公布之后，肯定引发行业的震动，那个时候高手云集，也算是行业中的盛事。你难道不想参与其中，共襄盛举吗？” 白叶撇嘴，不以为然。 “……他想。” 冷不防，一个声音传来。白叶回头看去，只见禅房打开，梁宇大步走了进来，“这样的盛事，他肯定会参加。” “师兄……” 白叶有点无奈。 他才不想参加呢，他还要推广紫砂壶呢，哪来的时间与精力啊。 但是梁宇不知道哇，直接拍着白叶的肩膀，哈哈大笑，“不仅他会参加，还有我们中海美院建筑设，也会联名参加……” 第172章 印章 陈桂朝走了，美滋滋地走了，他如释重负，再也没有任何负担。 至于冯伦与杨超，也一同跟着他离开，然后转道去闽南，负责学校的建造。用的自然是白叶的设计稿，他们负责补全完善。 总而言之，皆大欢喜。 白叶也谈不上爽或不爽，只是有些纳闷，“以中海美院的地位，要参加竞标轻而易举，又何必需要陈桂朝的推荐呢？” “这个你就不懂了。” 梁宇小声解释：“那个长街改行项目，当初也找过彭院长。只不过那时候，彭院长还在为中海之巅忙碌，也不好分心兼顾，所以推托掉啦。” “再之后就是江元接手……” 白叶揣测，“他和彭院长有矛盾？” “不不不，他和院长关系也还好。毕竟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可能有什么矛盾。只不过他是水木大学建筑系出身，也要关照自己的校友啊。” 梁宇语气坦然，“在同等条件下，他要偏袒自己人，大家也无可奈何。” “嗯。” 白叶知道，这是现实。 “有陈桂朝推荐就不同了，起码他能说得上话。在需要表决的时候，可以旗帜鲜明地支持我们，有协商的余地。” 梁宇总结，“总而言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 白叶皱眉，有点纠结，“我不想参加什么长街改造项目呀。” “啪！” 梁宇一巴掌拍在白叶肩膀上，“少胡说八道，这可是极好的机会。听那陈桂朝的意思，这次改造项目，可是全国瞩目的大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如果干得出彩，以后的路子就宽敞了，不需要宣扬，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求你接单！” “问题是，我不需要啊。” 白叶耸肩摊手，他就是这么清高。 梁宇沉吟了下，换了个说法，“千亿项目，哪怕是分段，让不同的人负责。不过想来每个负责人，至少能支配几亿或十几亿资金……” “啪！” 白叶双手合击，表情格外严肃，“当然了，为了学校的荣耀，为了给学校争光，我肯定是义不容辞。” “呵呵！” 梁宇冷笑，直接拖着他，往山下而去，“这事不着急。走，继续聊二分宅，我觉得其中的架构，可以改进……” 白叶十分无奈，跄步随行而去。他与梁宇探讨了大半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了，才得以返回工作室。 不过才进门，他也愣了一下，“虞驰，你怎么也回来了？” “我爸要见你。” 虞驰一句话，让白叶懵了。 “什么？” 白叶念头百转，十分迟疑，“虞教授找我，有什么事情呀？” “不知道。” 虞驰招手，“走了，去我家吃饭。” “……不去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白叶感觉有点心虚。 虞驰点头，“可以，我跟他说，你不愿意去。” “……” 白叶叹气，屈服了，“等几分钟，我换件衣服，庄重一些。” 对于虞蒿，他还是很尊重的。当然了，也有一点儿敬畏。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太愿意与虞蒿打交道的，容易心虚。 辗转到了虞家，已经是傍晚时分，路灯通明。 不过夜幕笼罩下，白叶对于虞家的具体情况，也看不怎么清晰。反正就是一栋大宅院，在虞驰的引领下，绕行了十几分钟，才抵达客厅。 这时候，虞蒿就安坐在客厅中，手里抄着一只倒把西施壶，一边摩挲把玩，一边轻啜着壶嘴品茶，好不惬意。 所谓倒把西施，又叫文旦壶。 壶形圆润丰满，就好像美女西施的身上的某个部位。原名西施ru，后人觉得不雅，就改称倒把西施壶。 这壶的特点，也十分的鲜明。除了丰润的壶身，比较有形象以外。另外壶纽也像婴孩用的奶嘴，壶嘴便是西施的口，把手便是纤细的腰姿。壶上还有铭刻，何必凤凰夸御茗，浣女词前落日尘，松竹开三迳，花落鸟啼水自流。 总而言之，一个个细节，都有讲究。 虞蒿提壶，不仅是在喝茶，更在欣赏着丰神绰约，玲珑娇秀的紫砂壶。他不仅是画坛巨匠，但是文人学者，所以比普通人，更能感受文旦壶的风采。 不过太入神，以至于忽略了，白叶与虞驰的到来。 “……爸，我回来了。” 虞驰不得不开口提醒，“还有白叶，他也上门作客啦。” “哦。” 虞蒿抬眼，却没放下紫砂壶，只是随意挥手示意，“来了就坐下，喝茶！” 两人对看了眼，乖乖坐在了对面。 “壶不错。” 虞蒿举起紫砂壶，也有几分赞许之色：“添了开水，也不算多沉。关键是再烫的开水，隔着壶身也感受不到多少热量。” “这就是紫砂壶的特性。” 白叶连忙解说：“陶土的隔热性，比瓷器、玻璃、金属好多了。主要是它内部也透气，就好像是呼吸一样，自我循环……以至于茶叶隔夜不馊。” “是吗，等下我试试看。” 虞蒿放下了茶壶，看似温和的眼神，却有几分凛冽，“听虞驰说，这是你研究几个月的成果？” “不不，不是我研究，我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白叶连连摆手，十分的谦虚。 当然，说的更是事实，只不过没人相信罢了。 虞蒿一笑，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很聪明……” “不不不，我不聪明，我天资一般，又生性好动，喜欢折腾。”白叶脑袋好像拨浪鼓，打起了预防针。 虞蒿说不下去了，也懒得再说。他直接在茶几下，取出一个盒子推了过去，“你送了我这个西施壶，那我也还你一件礼物。” “诶？” 白叶愣了一愣，不等他拒绝，虞蒿就已经提壶走了。他相信以白叶的智慧，肯定会明白他的用心。有些话，说与不说，也无所谓啦。 白叶目送虞蒿离开，转头就询问虞驰，“这是什么？” “我哪知道呀。” 虞驰也有些发懵，“你打开看看吧。” 白叶犹豫了下，立即打开了盒子，只见里头是一块印章。 冻石，颜色微青，泛着蜡光。 他错愕，拿起了印章打量，东西呈方块形，有纽，瓦状。 很简约的造型，关键是印面…… 第173章 一以贯之 白叶把印章一转，看向了印面。 反而的篆刻，他自然识别不出来，印文内容是什么。但是旁边的虞驰，却惊讶噫了一声，似乎知道这印章的来历。 白叶也不揣摩了，直接询问起来，“这印章，有什么讲究？” “这是他朋友，在他六十岁的时候，送他的一枚闲章，平时比较珍重。”虞驰解释道：“主要是，他喜欢闲章的印文，一以贯之。” “啊！” 白叶一叹，默然了。 一以贯之，出自论语。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 门人问曰：何谓也？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虞蒿送白叶，这一枚“一以贯之”闲章的意思，也不言而喻了。 这不仅是在提醒，也是婉转的批评。显然虞蒿对于白叶，在这一年时间来，在几个行业中跳来跳去，表示十分不满。 一以贯之，从一而终，才是艺术家的坚持。 跨行跨业，肯定没好下场的。 对此，白叶能说些什么？只有保持沉默，也没辩解的意思。 因为这是事实嘛，还能怎么辩解？ “其实……也对。” 虞驰想了想，也开始反思自己，“我这两个月基本没拿过画笔，再这样荒废下去，不要说追赶你们，恐怕都忘记怎么画画啦。” “不行……” 一瞬间，虞驰有了决定，“白叶，作坊我不去了，你……” “我自己负责。”白叶举手，打断了虞驰的话。他站了起来，重新把闲章放回盒子告辞，“没事我先回去了，有事再联系。” “等等。” 虞驰阻拦，询问，“距离校庆，还有一段时间，你是去溪山，还是留在中海？” “怎么，有事？” 白叶回头，有些好奇。 “作坊在正常运行中，有你没你区别不大。”虞驰笑了笑，他沉吟措辞，“如果你留在中海，又闲着没事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先说什么事情。” 白叶可不傻，如果事情太麻烦，他肯定不可能有空。 “又要开始艺考了。” 虞驰直截了当道：“培训班也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这是我最后带的一批学生，所以我希望他们有个好前程。” “要是你有时间，就帮我带几节课，指点一下学生。” 虞驰觉得，临时抱佛脚，或许有用。 以白叶的本事，指点一帮才入门的学生，自然是绰绰有余。指不定在他的开导下，有哪个学生开窍了，从而走上职业画家之路。 说实话，在虞驰看来，哪怕一帮学生有谁考上了美院，却并不意味着那个学生以后会成为职业的画家。 每年几十万个考生，报考不同的美院，其中录取的人数，比例非常少。而且由于专业的不同，真正学画的人，或许就那么几百个人。一层一层筛选，一年一年地磨砺，等到学生毕业了，还有没有心思成为职业的画家，也是个问题。 总而言之，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虞驰也不知道，培训班的学生，到底有几个人，能够坚持到最后。不过他们交钱了，在自己的培训班学习，他就有义务也有责任，帮他们成长。 “……行。” 白叶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虞驰的请求，然后打道回府。 第二天早上，白叶应约来到了虞驰的培训班，那是位于繁华街道的大商场二楼，一整层楼被分割成一个个画室。 白叶通过楼梯，一步步走了上去。 前台没人，他慢步走廊在画室的窗口，看到了培训的情况。 事实上，虞驰的培训班，规模也不小，招收了近百名学生。代课的老师，也有七八人。这也是他经常请假出门，却没影响课程的原因。 现在几个画室中，就已经有老师在讲课，教学生画静物，或者指点学生构图。 一路深入下去，在走廊的尽头，白叶发现了一个画室中，坐了十几个学生，只不过画室中却没有老师的存在。 所以……就是这里了么？ 没在培训班，看到虞驰的身影，白叶也懒得打电话联系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咔嚓一声，画室十几个学生，立即整齐看来。当他们看清楚了，白叶的模样之后，一瞬间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毕竟白叶已经不是当初，背负了恶名，前途无亮的小画家。如今的他，经过报纸、杂志、电视媒体，连篇累牍的宣传，已经属于成名艺术家的行列。 更何况，十几个学生之中，也有不少人曾经去过文村，自然也认识白叶。 “帅大叔，你怎么来了？” 一个小胖子豁然起身，十分的激动。 “你们校长请我来，给你们讲两节课。”白叶很坦然，称得上是开门见山，“主要是在艺考之前，让你们再有所增进。” 一些学生闻声，顿时欢呼雀跃。 自然也有人质疑，“两节课能帮我们提高多少水平？” 白叶看去，发现质疑的人，也是熟悉的少年，小高。从虞驰口中，他已经知道，这个小高其实是高博的儿子。 只不过小高，没得到他老爹多少真传，只学会了毛皮，杠。 对此，白叶也不介意，继续述说，“能提高多少，那就要看你们的悟性，以及努力的程度啦。” “大道理我们都懂，校长、老师，包括课座教授什么的，也告诉我们很多东西。” 小高又继续质疑，“这些道理，我们听了，也听进去了，更照办了。但是水平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有多少提高。” “一蹴而就，一口吃成胖子，肯定不行啊。” 白叶走上了讲台，环视一帮学生，“我理解你们的想法，毕竟急功近利，这是全人类的天性，我都不能避免，更不用说你们。” “所以我这次讲课，也没空给你们灌鸡汤。” 说话之间，白叶抄起了教鞭，当空一挥，发号施令，“现在，马上，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行动起来，画画。” “没有任何主题，你们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谁画好了，就拿上来。” 白叶坐下来，表情有点严肃，“到时候，我以职业画家的标准，来给你们改画。” 第174章 指点 啊…… 白叶一声令下，一帮学生呆了片刻，就反应过来。杂乱的声音立即响起，一个个学生急忙取出画本，抄起了画笔，认真作画。 现在的小孩早熟，更不用说一帮学生，已经十六七岁。 该明白的事情，他们心里也有数。 每个学生都知道，改画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白叶这种成名艺术家，在改画的过程之中，其实就是一对一指导。 这样的机会，谁愿意错过呀？ “啊，我的樱花（橡皮）呢？” “这一次，谁敢动我的白（颜料），我戳死他……” “削笔，削笔！ 杂乱的声音，纷纷扬扬。 画室就是这样，一开始画画的时候，总要折腾几分钟，然后再慢慢安静下来。 画笔与画纸的摩挲声，也随之在空中响起、回荡。 白叶坐在上面，目光巡视，也没什么动作。他不像别的老师，非要走下去观望学生怎么作画，也不怕影响学生的心态。 当过学生的人都知道，身边有老师在，非常不自在。 哪怕老师只是经过，学生也受到影响。 再说了，绘画这门课程，也不存在什么作弊的可能性。别的课程，如果不严厉监督的话，学生或许产生不该有的心思。 问题在于，这是绘画啊，纯粹是考验动手的能力。 学生怎么作弊，还能找人帮画不成？ 都找人代画了，还学什么画，浪费大家时间。 白叶坐看，一帮学生没压力，速度也快了起来。大约过了半小时，就已经有人画好了，第一个冲上去，把自己的作品，交给白叶评判。 小胖子…… 白叶皱眉，瞥了他一眼。 时间太快了，让他怀疑小胖子，到底用心画了没。尽管时间与作品质量不能挂钩，但是也要承认，画的时间少了，笔法肯定比较随性，影响质量。 “老师，你看我干嘛，看画呀。”小胖子催促，“这画我构思了好久，今天才画了出来。你看了，绝对满意。” 什么意思？ 白叶有些奇怪，目光一转落在了画纸上。 一瞬间，他微微错愕，有点意外。只见纸上，画了一个人头像，硬朗的线条，棱角分明的脸型，仿佛大理石雕像。 这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头像，十分的眼熟啊。 白叶一怔，才恍然大悟，头像分明是他自己，这小胖子真会拍马屁， “你……” 白叶啼笑皆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师，我画的不错吧。” 小胖子挤眉弄眼，一脸得意之色。 白叶不说话，继续看画。要知道，对于美术生来说，最让他们头疼的，就是画头像了。一时造型不容易，二是刻画的时间长，耗费精力。 但是小胖子，半小时就画好了，也说明他刚才没撒谎。肯定是构思了好久，才一气呵成。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瞎几把乱画一通。 白叶审视，确定这作品，不是乱画的。 画头像的第一个要点，自然是起形，结构、头骨、肌肉，符合人体比例。如果画歪了，或者比例夸张，无疑是失败的作品。 事实上白叶知道，小胖子拿自己当原型，画了这个头像，也算是在取巧。 众所周知，在美术学校之中，在画人体的时候，聘请的模特，从来不找漂亮、帅气的，而是找长相普通，甚至相貌丑陋的，让学生去画。 原因很简单，帅气、漂亮的模特，一般是黄金比例，画起来容易。 普通相貌、丑陋有特点的，画起来才难。难的，才能锻炼技法。把最难的骨头啃下来，就是一片坦途了。 所以小胖子的画，有投机的嫌疑。 不过作品，也还行。 构图，形体，结构，黑白灰关系做到位，也算是合格的标准。 但是其中也有一些瑕疵。 白叶提起了画笔，一边勾勒一边示意，“你的体积感，还是不够强烈。说到底还是五官的构造，没有深入刻画，或者说比例不够精确……” 述说的同时，他的笔尖轻擦，在修饰 仿佛手动P图…… 不久之后，头像慢慢地变得清晰，五官更加的立体。最重要的是，画面的人物气质，也彰显了出来。眼睛灵动，唇角微抿、坚毅，气韵生动。 到了最后，人物的头像，与白叶本身，已经似是而非。 说像吧，与真人存在的一定的差异。要说不像吧，不管是脸型五官，还是眼神气质，又十分相似。 “画画嘛，就在这似与不似之间，考官评分从来不关注像不像、是否逼真。他们更看重学生的塑造能力，看学生在概括人物的完整性的同时，是不是还能突出重点。” 白叶娓娓而谈：“他们最讨厌学生，公式化、概念化地把人物，描绘得千篇一律，好像人物形象是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总是那么呆板、没有生气。” “你的起形、构图、调子，没什么大问题。” 白叶认真提点，“接下来，你就要琢磨着，怎么让画面更生动，更有气韵。这个我也帮不了你啦，只能自己去悟。” “好的，多谢老师。”小胖子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又有学生挤上来，“老师，这是我的画。” “嗯。” 白叶让小胖子先下去，他与那个学生，面对面交流。 十几个学生，每个交流几分钟，他也摸清楚了，这些学生的底细。这些学生的实力不差，还有天资、悟性。毫无疑问，这是精英班，也是最有可能考上美院的学生。 指点这样的学生，也算是比较轻松的差事。毕竟他最怕遇上愚钝、不形容的，讲半天对方都不明白，那才叫头疼。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指点到了最后，小高拿着他的作品上来了。 这是最后一幅画。 白叶看了一眼，眉头情不自禁一皱。 小高他也有印象，叛逆期的少年，可能是由于嫉妒、藐视权威的原因，对他不怎么服气，总想给他找麻烦、挑刺。 对于这样的学生，白叶不喜欢，也不讨厌。 毕竟他也有类似的年龄阶段，清楚这种少年的心理状况，一般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性格别扭。 更何况，小高在绘画上，也有一定的天分。 他的作品…… 无题 小高的作品是最后交上来的，他也是画得最久的，花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他给画上色了，色彩斑斓的颜色，十分的华丽、繁复。 他画的是园子一角，从房屋的窗口，探望出去的视角。一个小小的凉亭，还有假山奇石，以及茂密的植被。 另外还有一抹半月，高高挂在天空。 池塘的水波，映着残月，散发出美玉似的粼光。 看得出来，小高的心很大，所以画了很多的东西，几乎把画纸都挤满了。但是也要说，他对于构图的掌控力，也有几分火候。 一堆堆景物，在他的安排下，画面也不显拥挤。 就风景画疏密有致的特点而言，他这一幅作品也算合格。 当然只是合格罢了，肯定谈不上惊喜。 所以白叶皱眉，询问起来，“你觉得自己这画，可以打几分？” “几分制？”小高反问，然后自信表示，“十分制的话，肯定是十分满分的十分。如果是百分制，那就是九十分。” 白叶惊讶了：“为什么百分制，不是满分了呢？” “剩下的十分，好让你给我。”小高信心十足。 “……” 白叶沉默了片刻，把笔搁下来，“你这画，我改不了。” “啊，太完美了吗？” 小高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 “不。” 白叶泼冷水，“主要是在考试的话，你这画根本完成不了，直接刷下去了，完全没有修改的必要。” “什么？” 小高不服气了，“凭什么说我完成不了？我现在不是画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染上了抠细节的毛病，喜欢繁缛的风格。但是我要提醒你，艺考是有时间限制的，在考试的时候，心理的压力也很大。” 白叶语气平淡，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现在可以把作品画得十分的详细，但是真正上了考场，你就会发现时间流逝得非常快，根本无法完成作品。” “你别不信。” 白叶抬手，阻止了小高的反驳，“我们可以做一个试验。” “给你十分钟。” 他取出手机，打开了计时的软件，“你画个球体，不需要多精细，只要把五大调子三大面的关系画出来就行了，简单吧。” “现在……” 白叶打了个响指，“开始！” 小高撇嘴，神态轻松悠然拿起炭笔，在画本上勾勒起来。但是画了片刻，他眼睛的余光，瞄了眼飞快跳动的计时画面，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快了几分。 甚至于在几分钟之后，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错了。” 冷不防，小胖子提醒道：“阴影涂反了。” 咔嚓！ 小高闻声，手腕猛然用力，直接折断了笔尖。 一瞬间，他脸色苍白，再也画不下去了。 “你们看到了没有？” 白叶趁机教育大家，“这就是心理压力，你们在考场上，特别是初上考场的人，总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压力的影响，以至于发挥不稳定。” “你就是这样。” 白叶看向了小高，表情很严肃，“你或许自己没有意识，但是已经在无意的炫技。你是不是认为自己非常厉害，不想画简单的东西，喜欢把构图画得复杂，以突显自己的能力？” “我没有。” 小高低下了头，有点儿心虚。 “没有吗？” 白叶笑了下，也提起了画笔，环视左右，“如果我告诉你们，我可以在一分钟内，把他这幅作品画出来，而且画得比他更好，你们信不信？” “什么？” “不可能。” “吹得太离谱了。” 一帮学生闻声，下意识地摇头不信。 要说半个小时，或者十几分钟，他们也就信了。 一分钟啊，谁信？ 人又不是复印机，更不是电脑的复制粘贴，哪里有这个本事。 “老师，你不如说，自己能上天算了。” “对啊，您夸张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 “计时。” 白叶也不废话，提笔就画。刷刷刷，一帮学生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有充满节奏、韵律的声响，轻快传入他们的耳中。 一分钟…… 不对，确切的说，不到一分钟。 白叶就止笔，按下了计时软件，才五十三秒。 “嗯，不错，快了七秒。” 白叶笑了笑，顺便把作品亮出来，“你们看吧，觉得我这画怎么样？” 一帮学生立刻围上去。 乍看之下，他们皱起了眉头，才想说白叶骗人。 毕竟白叶这画，非常的简单，与小高的作品对比，差别也非常大，压根不是一幅画。但是再多看一眼，他们就沉默了，眼睛熠熠生辉。 哪怕这画，笔墨线条很简约，不过简单的几笔，勾勒了室内的一个小桌，一把壶，几个杯子，以及窗外的一弯月。 除外以外，再无他物。 什么假山池塘，什么植物树影，水面映月，通通没有。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构图，一帮学生看了，却深有感触。 他们是艺术生，本身的天分不低。 在仔细观赏图画之后，自然可以领略其中的意境。 与此同时，白叶也把小高的作品扯过来，与自己的画摆在一起。 这样对比更为明显，在同样的视角下，白叶的画省略了繁复的景物，只是以简略的构图，却更突显了深远的意境。 相比之下，小高的画一昧追求华丽，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在对比之后，小高倏地伸手，抄起自己的作品，直接揉成了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篓中。做完，他拍了拍手，头也不回走了…… 不是生气离开画室，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抄起画本继续练习。 “白叶，你又欺负人了？我是让你来指点他们，让他们提高自己，不是让你来打击他们，摧残他们的信心……” 一个声音传来，众人连忙看去。 “校长……” 在一帮学生的叫唤中，虞驰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还有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脸上也有几分青涩气息，或许是在校学生。 “如果连这点信心也没有，不要去参加什么艺考了。”白叶站了起来，他觉得虞驰有些低估学生们的承受力。 虞驰不置可否，打发一帮学生继续练习，然后引见起来，“白叶，这是丁师弟，校刊的编辑。他想采访你，弄一期知名校友，风云人物，为校庆宣传、造势……” 第176章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校庆宣传、造势…… 如果没有这几个字，采访什么的，白叶肯定不想接受的。但是多了几个字，结果立马就不一样了。他露出一点笑容，点头示意，“你好，丁师弟。” “白师兄，您好。” 丁一好奇打量着白叶，心中感慨万端。 说起来眼前这位，也算是近十年来，校友之中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比他有名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要论传奇性，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几乎没有 感叹归感叹，他也没有忘记正事，在问候的同时，也连忙复述来意，“白师兄，最近校刊为了迎接庆典，也打算办几期校友专题。” “恰好昨天，我在学校见到你回来了，就萌发了采访你的想法。早上去了文村，却听陈师兄说，你来了这里，所以贸然联系虞师兄，找了过来……” 这话有点绕，不过也说明了，校友的关系网，足够的强大。 从陈大器再到虞驰，轻而易举与白叶搭上了线。 关键是这个采访，连白叶自己也推托不了，还要表示出强烈欢迎的姿态。 “去办公室聊吧，那比较清静。”虞驰提议。 采访嘛，不能在画室，这么随性的地方，一帮学生在观望呢，也有影响。 “等等！” 丁一点头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旁边桌子上的画。他忍不住凑前两步，仔细端详了片刻，也有几分欣喜之色，“白师兄，这是你画的？” “对，是老师画的。” 小胖子在底下叫嚷：“画得非常好。” 小马屁精。 果不其然…… 丁一见猎心喜，连忙转头问道：“白师兄，这画能见报吗？” 白叶一怔，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一点笑容，“这是我随便画的，构图很简单，你确定要刊登？” “确定。” 丁一赞赏道：“师兄，这画笔墨不多，但是耐人寻味，在平淡之中更见真功夫。我觉得有必要刊登出来，让在校的师生欣赏。” “也行。” 白叶沉吟了下，慢慢点头，“不过这画有点潦草，不够好，待我重新画一张。” “不不不，这样就行了。” 丁一又阻拦，他觉得白叶没必要多此一举，“师兄，在我看来，这画的美感，就在于这天真率性，不加修饰的笔法。如果重新画，又是另外的韵味了。” “嗯……行。” 白叶想了想，又提起了笔，“那我再添几个字，升华一下主题。” “诶？” 众人错愕，连忙凝神观望。 一会儿之后，一个个人的眼睛微亮，有几分失神。 “可以了。” 写了字，白叶打量了眼，也算比较满意，“仓促之间，就这样凑和吧。丁师弟，你在刊登的时候，记得讲清楚呀，这不是正式的画，只是随笔的漫画。” “那是自然。” 丁一笑了，拍胸口表示，“师兄，您放心。我们可是正经的校报，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小报，开局一张图，内容瞎蒙乱编造。” 在说话之间，三人去了隔壁房间，开始正式的采访。 中午时分，丁一婉拒了两人的请客吃饭，带着厚厚的素材，满载而归。在两天之后，最新一期校刊新鲜出炉，传入各院系师生手中。 尽管这是学校的内部刊物，但是样式也十分正规。 比如说，刊物的封面，也有大大的照片，充当封面人物，让广大师生一看就知道，这期的主题是什么。 “白叶啊。” 许多人拿到校刊一看，立即认出封面人物是谁。 人物的照片，那是丁一拍摄的，地点是虞驰培训班的工作室。背景是书架，白叶坐在茶几前，举着一杯茶，神态恬淡从容，有几分脱尘之气。 有气质，还帅气…… 冲着这封面，校刊立即火了。 在一群妹子的搜刮下，本来印刷有限量的刊物，直接在校园断货了。以至于一些人，纷纷打电话给校报社，让他们赶紧加印。 平时免费送，都没几个人要的校刊，居然还有加印的时刻。 这简直就是……荣耀啊。 丁一很高兴，连忙向学校高层申请，得到了批复之后，立即加印了两千本，总算是平息了乱象，满足了各方面的需求。 这也算是校内奇闻，更引发了大家的关注。 一个个师生，打开了校刊，仔细翻看了起来。开篇是校庆方面的信息，无非是学校的高层召开什么会议，号召大家认真筹备，迎接庆典。 会议精神、高层访谈什么的，内容乏善可陈，不值得一提。有些人心急，干脆掠过了这些内容，直接翻到了采访白叶的文章。 就在那一瞬间，一幅画映入他们的眼帘。 “咦！” 乍看之下，他们的反应，与当初的丁一差不多，也觉得眼前这画，有点意思。 图画的造型简单，以疏朗简洁之极的笔触，勾勒出房舍窗前的景致，底下是木桌茶具，窗外画面大片留白，只有一弯浅浅的月牙高挂。 一整幅画面，只有黑白两种色彩，意境却空灵隽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含蓄美。 最重要的是，在图画中，月牙下，还有一行文字。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题款新奇，又鲜明。 一些人看了，平静无波，没什么反应。不过也有人，仔细品味题款，忍不住击节叫好。在他们看来，这题款算是点睛之笔，妙不可言啊。 “关键就在于，天如水三字。” 一个教师忍不住与旁边的同僚交流，分享自己的心得体会，“新月在天，夜色凉如水，这种宁静致远的心境，颇有禅意。也难怪白叶能够设计出文村佛堂，他在佛学上肯定有一定的造诣。” “不然。” 同僚摇头，他审视图画，另有见解，“人散后，天如水，这分明是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新月升空，三五知己把盏赏月，不知不觉已夜半。待友人尽散，空留一腔诗意，妙哉。” “其实这句话，出自北宋词人谢逸所写的千秋岁·楝花飘砌。” 旁边有人搭腔，“这是一首夏季避暑词。上片写夏日景色，下片写消夏生活。最后一句就是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 “白叶改动了一个字，你们觉得他是故意的，还是记岔了呢？” 那人意味深长道：“新与淡，一字之差，或许隐藏了什么奥秘……” 嗯…… 第177章 白叶不是主角 新与淡，有什么内涵吗？ 关于这个话题，几个教师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其中的唇枪舌剑，引经据典，也不必尽述。总而言之，学校变得热闹起来了。 “一幅游戏之作而已，至于吗？” 有人看不过眼，更觉得难以理解。毕竟在他看来，白叶的那幅画，不足为奇，跟漫画差不多，有什么好讨论的。 什么玄机，什么内涵，全都是瞎几把扯淡。 “兄弟，你不懂。” 有明眼人，一语道破玄机，“现成的热度，不蹭白不蹭。” “呃……” 那人无话可说了，他知道这是事实。 当然，也不仅是白叶，另外还有许多人，最近不仅在行业内曝光率十足，甚至于一些人也频繁出圈，登上了社会新闻头版。 这让许多人纳闷，什么时候普通百姓，也开始关心起艺术来了？ 尽管搞不清楚原因，却也不代表他们反应迟钝。一些人的嗅觉，非常的敏锐，隐隐约约之间也察觉了点什么。哪怕没察觉出来，也会遵循人类的天性与本能，参与……探讨。 反正校刊火了，不仅在学校火。 一些学生把内容，上传到网络上，也有不少人跟着热议。甚至还有一些媒体，也在推波助澜。 说实话，白叶现在已经不仅是名人了，还有点像是明星。很多业界名人，不是在特定的时候，媒体不会关注的。然而明星的一举一动，媒体恨不能24小时追踪拍摄。 究其原因，无非是销量而已。 名人未必有多少粉丝，明星就不一样了，粉丝经济早就形成规模，一些媒体就是靠拍明星爆料赚钱。 而白叶，也有这种趋势。一些公众号、营销号，已经重点关注他的动态，再撰写各种或是赞扬，或是批判的文章，赚取流量广告费。 有了盈利的基础，自然有人费尽心机，帮白叶造势。 这是明星的待遇。 “这届观众不行啊，一幅小漫画而已，就大惊小怪的。”工作室中，陈大器不屑地评价，同时不掩盖自己的酸气。 “是啊，关注的重点错了。”白叶点头赞同。 虞驰不解其意，“他们在关注漫画，就算讨论的内容，可能偏离了你的本意，但是也不至于说关注的重点错了呀，你想他们关注什么呀？” “紫砂壶。” 白叶摇头，无奈叹惜，“不管是封面背景，还是我的画，都有紫砂壶茶具的存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及，真是失败。” “呃！” 一瞬间，虞驰与陈大器面面相觑，额头仿佛冒出了黑线。 这是重点吗？ 好吧。 或许，真是重点。 毕竟辛苦了两三个月，他们也希望紫砂壶一鸣惊人，对得起他们的付出。不过他们也有信心，觉得紫砂壶肯定会大获成功。 距离成功，就差一个机会而已。 这时，机会也来了。转眼之间，校庆开始了。 在这一天，中海美院到处悬挂横幅，充满了喜庆的气息。校园运动场内，更是举办了热闹的运动会，让各院系的学生，在操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 竞技的碰撞，沸腾的热血，欢呼声如雷，响彻云霄。 教学楼中，应邀而来的校友，以及热心的各阶层人士、社会贤达之流，站在落地大窗前，望着热闹的场景，也各有感慨，缅怀自己的当年。 当然，也有人因为吹嘘，被当场抓了包。毕竟校友之间，也有很熟悉的损友，开始相互拆台，爆对方的糗事。 这肯定不能承认呀，奈何人证太多了，装傻也没用，反而引发阵阵笑声。 当白叶与陈大器，走进宽敞会客厅的时候，就恰好看到了这和谐的一幕，或者说泾渭分明的一幕。整个会场，其实用一句话形容，恰如其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中海美院立校百年，年年都有大批毕业生。 校庆的时候，肯定不可能把所有的毕业生，都请回学校参加庆典。这种情况下，不管那些毕业生愿不愿意，一些知名校友就成了他们的代表。 然后这些代表，各种院系的划分，三三两两汇聚，谈笑风生。 两个人走进去，也没人关注他们。哪怕是白叶，要论名气，在这群人之中，他并不是最厉害的。一些在各自领域中，出类拔萃的存在，聚集在一起，谁也不比谁差。 “好热闹啊。” 白叶环视左右估算了下，会场大概有几百个人。 其中不仅有知名的校友，还有社会名流之类，可是他们却甘愿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参加这个庆典，由此也可以知道，中海美院的底蕴到底多深厚。 不过话又说回来，或许在一些人看来，这个庆典也算是一场大型交际会。 严格来说，白叶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而来的…… “这只是普通小场面。” 陈大器没少参加学校庆典，见怪不怪了，“你没见过真正热闹的时候，当初举行的百年校庆，那个场面才叫壮观。” 在他准备好好讲一讲，百年大庆的见闻之时。 冷不防有人叫唤：“白叶，过来！” 刷！ 一些人的目光，顿时汇聚过去，看到了白叶之后，眼神有浮现了各种色彩。有探究，有置疑，有欣赏，也有冷漠。 但是小小的波澜，仿佛投石入海，在激起少许浪花之后，就迅速平息啦。 毕竟在今天这个时刻，白叶不是主角。 真正让全场关心瞩目的焦点，却是在会场旁边的休息室中，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就坐在里头喝茶、闲聊。 这些人在行业中，可谓是泰斗级人物。 身份地位，对行业的贡献，都摆在那里，可不是单纯的资历。在场大多数人，要么是他们的门生故旧，要么是他们的追随者、崇拜者。很多人学艺术，或许就是从翻看他们的理论教程，或者从临摹他们的作品开始的。 总而言之，众人看似与朋友谈笑风生，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悄悄关注休息室中的动静。 至于白叶……谁管他干嘛呢。 听到叫唤声，白叶也连忙走了过去，“彭院长，有什么吩咐？” 彭排坐在会场角落沙发上，旁边是梁宇等人。 他压手示意，“你也坐，聊两句！” 第178章 冠绝当世 白叶坐下，他隐约之间也有预感，知道彭拜要聊什么。 当下他主动开口，“院长，关于那个什么长街改造计划，我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如果你想让我参加，我肯定也不会拒绝。” “我知道。” 彭拜点了点头，“你啊，就是心思太多了，导致精力分散，兼顾不了，所以才不想参加改造项目，我可以理解。对了，虞教授送你印章没……” “咦。” 白叶惊讶：“这事你怎么知道？” “因为虞教授要送印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 彭拜解释，“不仅是我，还有邓院长，以及油画系的朱院长，大家一起聊天，才导致了虞教授送你印象的事情。” 白叶错愕，“为什么？” “你真不明白吗？” 彭拜似笑非笑，“一以贯之，就是希望你考虑清楚，以后到底谁哪个领域为主，不要再浪费自己的精力与天分了。” “呃！” 白叶彻底无语了。 他沉默了半晌，才辩解道：“院长，如果我说，我其实没什么天分，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江郎才尽，所以才拼命折腾，想多赚一些钱，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说什么混账话？” 彭拜皱眉，训斥起来。 不仅是他，连梁宇等人，也纷纷摇头，压力不信。在他们看来，白叶到底还年轻，心性比较跳脱，不乐意受到拘束，喜欢不断地尝试新鲜的事物。 男人嘛，都有这毛病，喜新厌旧。 但是说白叶没天分？ 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啊。 列数白叶这一年多来的成绩，如果这也叫没天分，那么他们又算什么？要不要干脆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在几个人责怪、翻白眼的神色中，白叶也有点讪然。 果然啊，说实话的时候，真没人信。 与此同时，彭拜又继续教育起来，“你才多大，说什么丧气话，还赚钱安身立命……庸俗。你在学校……虽然没呆多久，但是好歹也学了两年。这两年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难道他就教你迎合市场，怎么去赚钱了？” 彭拜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对，肯定不是美院教师的锅……是李东兴吧。那个混蛋，真是害人不浅，怎么给你灌输了这种思想，活该他坐牢。” “……” 白叶感觉有点对不起李东兴，让他替自己背锅了。 “白叶，你要记得，自己是艺术家，而不是恶臭的商人。”彭拜的表情严肃，哪怕他创办的事务所，也属于全球顶尖的建筑公司之一。 但是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建筑设计师，而不是公司的老板。这也是为什么，在中海之巅修建的过程中，他推托其它工程的原因。 说白了，他就是想保持专注，一心一意干好一件事。 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把事务所扩大，然后同时承接几十个工程。那个时候，事务所的利润，肯定要翻几十倍，彭拜也会成为大富豪。 问题在于，他不乐意这样干，钱是赚不完的。人生在世，除了追名琢利以外，还该有别的追求。或者说，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也该有不同的价值观…… 所以彭拜的语气，也慢慢缓和下来，“白叶，你的想法，我也明白。毕竟我也年轻过，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 “年轻的时候，为名利而活，很正常。” 原始积累阶段嘛，艺术家都有这样的经历。彭拜回想自己年轻的那时候，尽管对于艺术也十分的热忱，但是也曾经想过发大财，有花不完的钱。 这是人类的天性，无可厚非。 但是真拥有了财富之后，他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他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建筑。 “当亲眼看着自己的设计，一点一点变为实质，那种满足感、成就感，不是赚钱的简单快乐可以比拟的。” 彭拜讲述自己的体会，“钱再多，又能怎么样？世界首富，还整天被骂为富不仁呢。事实上，只要实现了财务自由，心境肯定不一样了。” “多少企业家，在创业成功之后，言辞之中已经不在乎金钱了。或许在普通人看来，他们很装，站着说话不腰疼。然而我却知道，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人这一辈子，匆匆几十年时光，转瞬而逝，总要在世上留下一点什么东西。” “一些人想留下好名声，供后人铭记。我比较贪心，不仅要名望，更想留下实物，让以后的人知道，在这个时代，曾经有这么一位建筑师，他的设计与众不同，具有无与伦比的特殊美感……” 彭拜微笑道：“不客气的说，人类的一生，基本是为衣食住行而忙碌。衣食行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我干脆在喜欢的建筑上下功夫，希望能有一番作为。” 这是谦虚的说法，毕竟他不需要希望，已经很有作为了。 当然这些都是铺垫，彭拜真正想说的，“白叶，我可以肯定，你在建筑设计上的天分，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人，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以后专注于这个行业。” “只要你坚持自己的风格，或许过个十年、二十年，就可以拿建筑至高奖。” 彭拜的语气也几分蛊惑的意味，“难道你就不想，站在某个领域的巅峰，看一看那里是什么样的风光吗？” “这……”白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彭拜说了一堆，居然是想让他专注建筑设计行业，这有点儿出乎意料啊。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旁边就有人冷笑道：“老彭，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说除了建筑设计以外，白叶不能在别的领域攀登巅峰吗？” 邓少英走来，对于彭拜的“煽动”，投以鄙夷之目光。 他哼声道：“白叶从事雕塑行业，一样可以努力奋斗，最终站在世界的最高峰，俯视芸芸众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说话之间，他拍了拍白叶的肩膀，表情很认真：“白叶，你应该知道，建筑师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天下第一，但是历史上真有某个雕塑家做到冠绝当世，镇压了一个时代，受到整个行业顶礼膜拜……” 第179章 戳心窝 冠绝当世，镇压时代。 白叶的目光闪烁，他知道邓少英没说谎，最多有点夸大。就像是原时空，在米开朗基罗，或者罗丹时期，肯定也有雕塑大师的存在。 然而有一说一，与米开朗基罗、罗丹同时代的雕塑大师，又有几个人记得呢？ 所以邓少英的话，自然有实现的可能性。不过很难就是了。最起码雕塑艺术发展到了今天，没有哪个雕塑家可以冠盖群英，更不用说镇压时代了。 彭拜笑了笑，忍不住调侃，“邓老，要论煽动，还是你厉害啊，我自愧弗如。” “你还倒打一耙啊。” 邓少英吹胡子瞪眼，“明明是你先不守规矩，说好的让白叶自己选择，你却巧舌如簧，暗中鼓动他，真是卑劣啊。” “我没有啊。” 彭拜肯定不承认，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和他聊一聊行业中的状况，给他分析一下社会对建筑设计师的迫切需求罢了。” “你就知道狡辩。” 邓少英懒得和彭拜多说，毕竟这不是争辩的场合。最重要的是，他过来有事，“白叶，跟我来。” “去哪？”白叶一怔。 邓少英转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怎么，你忘记自己参加校庆的目的了？” “啊？” 白叶目光一闪。 忘肯定是不会忘的，所以说…… 他视线一转，看向了休息室。事实上他一进会场，也注意到了他提供的紫砂壶，就摆在休息室中，充当待客的茶具。只不过他不确定那些白发苍苍的大佬，究竟有没有注意到这些茶具的不同寻常。 现在确定了，有人注意到了。 邓少英微笑，提醒起来，“别愣了，进去吧。精神一点，别怯场。” “是。” 白叶腰身，不自觉一挺，连忙跟着邓少英，朝休息室走去。 一瞬间，会场中的欢声笑语，似乎凝滞了几秒钟。许多人的目光瞥来，透着惊奇、困惑、感叹的复杂神色。 大家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叶可以走进休息室。 关键是有邓少英的引领，其他人也不会阻拦，也没有阻拦的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叶，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休息室门口敞开，却仿佛有无形的结界。 一进去，十几双眼睛看来，哪怕在邓少英的提醒下，白叶尽量保持冷静，不过心头还是忍不住震动了几下。 毕竟这些目光的主人，全都是行业中的顶尖人物。他们或是好奇，或是在审视，很容易让人感受到压力。 幸好虞蒿也坐在其间，直接开口召唤，“白叶，你过来。” 白叶连忙走过去，只见在虞蒿身前的桌面上，搁了一只竹节壶。东西造型犹如一节竹筒，微紫的色泽，淡雅古拙，十分有趣。 与茶壶配套的，那是七个杯子。 这些杯子，也好像切断竹节，削制成杯。 不管是壶，还是杯子，它们的身上，还有竹枝叶片的画刻。清秀的枝叶图案边上，同行竹枝词镌刻，也是十分的飘逸。 书法字画，汇聚在壶杯上，十分有趣。 一帮大佬又不是瞎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茶具的不同寻常。 况且休息室中，也不仅是有竹节壶一套茶具而已，另外还有好几套造型各异，同样风雅有趣的紫砂壶。 没留意眼前一套，旁边还有好几套，谁能忽视？ 总而言之，一个大佬察觉到了茶具似乎有些稀奇，其他人自然也有所发现。 在欣赏的同时，也难免好奇探问。 知道东西的来历之后，自然有人想看一看白叶这个创始人。毕竟一帮大佬的见多识广，自然可以判断出来，这种紫砂壶颇有前景。 最重要的是，人老成精…… 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紫砂壶摆在大家眼前，供他们欣赏把玩使用，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帮人心中也有数。 这是要捧白叶上位呀。 明显的信号，也让一些大佬心领神会，他们与中海美院的关系不必多说，肯定不介意做一些举手之劳的小事。 一个头戴编织帽，白眉很长的老先生，抬眼打量站在虞蒿旁边的白叶，语气十分随和，开着玩笑，“你就是白叶呀，久闻大名啦。” “啊！不敢……” 白叶诚惶诚恐的样子。 至于有几分真假，很难说得清楚。 “老于，别捧杀小辈。” 旁边有人指责一句，然后话峰一转，“不过你这话也对，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在不同的场合，听说你的名字。大家都说，白叶是年轻一辈，很厉害的画家。” “不是雕塑家吗？”又有人幽幽回了一句。 一阵笑声中，更有人凑趣：“哈哈，我怎么听说，他是搞建筑设计的？” “如果我没耳聋，似乎刚才有人说，他还是制壶工艺师？” 几个大佬，你一言我一语，尽管语气之中，充满了戏谑的成分，但是白叶隐隐约约之中，也听出了些许责怪的味道。 所以白叶只能干笑，又不好辩驳。总不能告诉大家，他是勤快的搬运工，哪怕跨界几个领域，都不费什么脑子，根本没有分散什么精力。 但是这个秘密，无法宣之于口，他只能保持沉默，眉目间有点苦涩之色。 “好了，你们少说两句。” 一个眉毛掉光，颧骨比较高的老人，轻轻摇头：“说得你们一个个，好像从来没跨界过似的……” “这不一样。”有人才想反驳。 那没眉毛的老人，立即哼了一声，态度鲜明，“有什么不同？无非他跨界的时候，照样玩得风生水起，你们有人跨界却失败了。” “……” 几个人大佬沉默了，太戳心窝了。 这真是事实，不要说像白叶一样跨领域了，哪怕是同样的国画领域，有人学了一辈子的工笔画，到老了想转为写意画，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转变不过来。 耿直的胡老头。 一个老人没好气道：“老胡啊，都是自己人，打人不打脸啊。” “行，不揭短了。” 胡老头爽快，笑眯眯看向白叶，和颜悦色道：“小子，这些陶壶，真是你做的吗？” “不。” 白叶冷静摇头，纠正道：“我设计造型而已，然后请制壶的老师傅把关，一起探索研究，才烧制成功……” 第180章 太乐观 “设计啊。” 一帮老头一听，不由得轻轻颔首，他们觉得这事靠谱多了。毕竟白叶再全能，也不可能再懂得制壶工艺吧。 相比之下，单纯的设计外观，似乎比较简单。 当然，一群大佬之中，也有明白人的存在，“就算是设计，那也不容易。” 说话的老人，双手骨节分明，还有一层明显的茧子，他有几分感叹，“要知道，设计出造型来，也要经受得住窑火的考验。特别是特殊的壶型，很容易在窑火中碎裂、开片，导致烧制失败。” “这事知易行难。” 那老人总结道：“你们要是有谁不信，大可自己去尝试。” “没谁不信。” 旁边有人沉吟了下，也跟着补充，“尽管我对制壶工艺不太了解，但是想来大家平常时候看到的壶型，基本是差不多的样子。这显然不是制壶工艺师偷懒，或者行业统一的标准，而是那种壶型，比较容易烧造成功吧。” 一瞬间，一群大佬目光微闪，也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也就是说，在制壶行业中，对于壶型也有一种定式。 但是现在白叶打破了定式，让壶型变得多样化，自然算是难得的创新。 更何况这种创新充满了艺术性，很符合他们的审美情趣。 也难怪中海美院，要把他捧上位。 这样的人才，学校肯定要大力支持啊。 作为老艺术家，到了他们的地位、年龄，心境已经变得不同了，除了个别非常极端的人，一般情况下，老艺术家的心胸都异常开阔，很喜欢提携有实力的后辈。 承上启下，薪火相传。 一个行业的繁荣发展，肯定离不开继承者。 继承者有本事，行业才不会衰落。 一时之间，一些大佬的眼中，也有几分欣赏之色。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毕竟他又不是钱，人人都喜欢。哪怕是钱，也有人对钱不感兴趣的呢…… 不过白叶发现，他的想象之中，紫砂壶惊艳全场，人人争相欣赏赞叹的事情，似乎没有发生。 一些大佬对于紫砂壶，确实有几分兴趣，觉得新奇。然而也只是兴趣而已，谈不上多么的喜爱。仿佛大鱼大肉之后，偶尔尝了点清甜蔬菜，比较开胃解腻。要说把蔬菜与鱼肉等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 白叶心中轻叹，还是缺乏积累啊。 在原时空，紫砂壶也是经过了几百年的沉淀，才有了超然的地位。在这个世界中，紫砂壶少了文化底蕴的加持，不可能造成什么轰动，让人觉得眼前一亮，颇有新奇感，也算是不错的开局。 在白叶失望的时候，忽然有位老人说道：“你这种壶，是不是接受定制？” 白叶一怔，立即点头道：“对的，不仅接受定制，还送货上门。” 他也知道，最后的一句话有点儿多余，所以又连忙补充，“只要你指定壶型，说明详细的标准，我们肯定可以在……一个月内，帮你烧造出来。” 他没说价格，一是知道这种老艺术家，肯定不差钱。二是在这种场合谈钱的话，难免有些庸俗，不受待见。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想好，定制紫砂壶的话，该收多少钱。 “还要指定壶型？” 一个大佬笑道：“就不能我自己设计造型，然后好委托你们烧造？” “这个主意不错。” 一瞬间，一些人的眼睛一亮，也动了心思。 毕竟他们看了几套茶具，也觉得造型、镌刻独具匠心，别出心裁，所以才予以关注。 尽管觉得白叶的设计不错，堪称是心思灵巧。问题在于他们也认为自己能行，想自己上。 这就尴尬了。 白叶笑了，解释起来，“紫砂壶的烧造，也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不是随便什么造型，都可以制作出来的。” “是吗！” 一些人显然不信。 白叶默然，也没解释下去。主要是看到几个老头，兴致勃勃讨论的样子，他不想泼冷水。 定制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就在这时，经典洪亮的曲乐声，在广播中传荡出来。 大家也随之结束了话题，纷纷站了起来。 庆典活动开始了。 在学校人员的组织下，大家依次走了出去，汇聚在操场了，聆听了学校高层回顾辉煌往事，再观看了学生的表演…… 总而言之，各种活动、节目，异彩纷呈，十分的热闹。 从下午到傍晚时分，伴随着绚烂的烟花秀，校庆圆满地落幕啦。参加庆典的人，或是三五成群去聚餐，或是组成几十个人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去包场。 当然也有人不喜应酬，早早就撤离了。白叶与陈大器，就是其中的行列，他们在校庆结束，就立即驱车返回工作室。 途中，陈大器察言观色，“你似乎兴致不高啊。” 白叶摇头，没说话。 “怎么？” 陈大器揣测：“在校庆的时候，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让你心里十分的失落？” “……” 白叶有点无语：“在你眼中，我是这么虚荣的人吗？” “嘿嘿，差不多。” 陈大器坏笑：“反正你这个人，有点爱出风头，这是事实。” “污蔑。” 白叶没好气道：“我只是发现，之前对紫砂壶的构想，太乐观了一些。或许这东西，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受欢迎。大家对它的接受程度，没那么高。” “不啊。” 陈大器有些惊讶，“你怎么有这种想法……要知道，你在休息室的时候，外面很多人，都在谈论你……还有紫砂壶。其实我刚才说谎了，你在那个时候，就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他们谈论你的事迹，特别是知道休息室中，那些造型独特的紫砂壶，是你设计制作的，也觉得非常惊讶。” 陈大器表示羡慕的同时，也很有信心：“我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对紫砂壶的兴趣不小，不少人在打听，这玩意哪里有卖呢。所以啊，你就安心吧。” “希望如此。” 白叶却不怎么乐观。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在校庆结束之后，好几天时间过去了，行业关于紫砂壶的消息，仿佛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澜…… 第181章 软文的威力 “不对啊，怎么会这样。” 工作室中，陈大器有点坐不住了，他上网搜索一个个网站、论坛，真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业界对紫砂壶似乎没有半点兴趣，根本没人探讨。 这状况，让陈大器格外的不爽。要知道，就算他聆听邓少英的教训，打算专注于雕塑，不搞什么紫砂壶了。 但是之前两个月，他也消耗了许多心思在紫砂壶上，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关心它的前景？ 事实上，他也想紫砂壶大爆，轰动整个行业。最好他设计的壶型，也受到业界人士的一致好评。 可是…… 想法落空了。 紫砂壶根本没人关注。 陈大器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白叶，推广计划失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然，去羊城？” 羊城博览会，还有一次推广机会。 “不必。” 白叶很淡定：“羊城方面，有沈明负责了，不需要我们去。” “可是……” 陈大器纠结：“如果他也失败了，那我们这几个月，岂不是白浪费了时间与精力吗？” 白叶眼睛一白，翻旧账：“怎么，前几天你还说我想多了，现在知道，是谁想得简单了吧。” “你厉害，你机警，你有先见之明，成了吧。” 陈大器皱眉道：“我就是想不明白，紫砂壶这么好的东西，真的没有人感兴趣吗？” “当然有人感兴趣，只是那些人，想要的更多而已。” “什么意思？” 陈大器愣了，一脸迷茫之色。 “龚富贵告诉我，最近几天溪山来了不少人，也开起了作坊，雇佣工人开采紫砂泥……”白叶神色淡然，看到陈大器急上火，他也没绕圈子，直接揭露了事实。 “啊！” 陈大器一懵，然后气得脸通红，“这是混账东西，未免太不讲究了吧。要知道，这可是你的创意，他们连招呼也不打，就想分一杯羹，吃相太难看。” “别生气，不值得。”白叶冷笑：“况且你也以为，紫砂壶真的那么好制作的吗？” “啊，对了……” 陈大器也想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变得古怪：“那些人恐怕不知道，你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吧。” “这叫丧心病狂吗？” 白叶哼了一声，满脸的骄傲：“这叫智慧。” “是的，是的，大智慧。” 陈大器连连点头，笑开了花：“那些人没打听清楚，就贸然进入这个行当，怕过段时间，就要欲哭无泪。” “活该。” 白叶骂了一句，又低头专注自己的事情。 “你干嘛呢？” 陈大器看过去，发现白叶窝在沙发里，腿上搁了个笔记本电脑，他十指飞快，不知道是在聊天，还是在码字。 “我在……创作。”白叶回应。 “啥？” 陈大器凑上前一看，只见笔记文本上，一行行文字密密麻麻，似乎是一篇什么文章。 乍看之下，他很震惊：“你要改行写小说？” “这不是小说，而是……故事。” 白叶敲了个句号，顺手点击了保存，然后把笔记本转了个方向，示意陈大器观看，“你瞧一下，这篇文章咋样。” “哦？” 陈大器带着几分惊奇，仔细阅读白叶创作的文章。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表情也随之起伏变幻。 末了，他拍腿赞叹：“白叶，没有想到，你在文学上，还有这么高的天赋啊。” 白叶轻描淡写摆手：“一篇胡编乱造的故事罢了，谈不上什么文学。” “什么？” 陈大器却大为吃惊：“这内容是假的？” “你也当真了？” 白叶也表示惊讶。 “呃！” 陈大器有点迟疑：“可是看起来，很真实啊。我还以为，这是你从龚村老人那里听闻的掌故，然后自己加工成文章……” “你想多了，这是我编造的。” 白叶拿回笔记本，然后登陆一个网站，把这篇文章复制粘贴，直接上传到网站中。 陈大器看得清楚，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这是……” “一帮人装傻是吧，不愿意帮我们推广，那我干脆自己披马甲上阵了，看谁更高明。” 白叶摩拳擦掌，捏着指关节，跃跃欲试。他想试验一下，来自原时空的营销方案，到底有没有效果。 一篇文章发布之后，他又继续敲打键盘码字。十几分钟之后，另外一篇文章完成，被他上传到了另外的论坛。 “……疯了，疯了。” 陈大器静静地看着，看着白叶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写了十几篇文章，发布到不同的地方。 一篇篇文章，他也第一时间拜读了，然后不得不承认，这些文章很有趣味性，可谓是引人入胜。 关键是文章的内容，哪怕白叶说了是编造的，他却觉得那么逼真，仿佛确有其事。 所以在白叶停歇下来之后，他忍不住追问：“这么多文章提到的事情，总有一件是真的吧？” “你希望哪个是真的？”白叶反问，好笑之余，也感叹原时空营销软文的可怕。 他肯定不会告诉陈大器，在曾经年少的时候，他也把这些文章全部当真，直到毕业之后，混迹江湖之际，才明白一切都是忽悠。 “我希望……呸。” 陈大器反应过来，“最好全是真的。不过这样一来，我反而不想卖紫砂壶了，全部藏在家算了。” “所以啊，这想法要不得。” 白叶淡笑道：“要是这些文章提到的事全是真的，紫砂壶是稀世的珍宝，我自己藏私不好么，干嘛要与大家分享。” “就是这个道理。” 陈大器幻想破灭了，唉声叹气中。 然而这时，经过半天时间的酝酿发酵，白叶发布的文章，也在网络上激起了阵阵波澜。 一些人看了文章，不知道紫砂壶的人就罢了，姑且当是故事，打发无聊时间。 但是也有行业人士，可是清楚紫砂壶的存在，在看了一篇篇文章之后，他们顿时与之前的陈大器一样，将信将疑。 理智上他们觉得，这些文章有点离奇。但是在情感上，他们又觉得文章描述未必是假…… 或许是真的呢？ 一个个人顿时纠结起来了，不知道是该信还是怀疑。 这就是软文的威力…… 第182章 预热 溪山，繁华的县城。 郊外群山下，十几个作坊，错落分布。 这些作坊，都是近期开办的，但是速度很快，没几天就已经建好了生产线，然后聘请了工人，开始挖泥制壶。 这是激情燃烧的……场面。 在作坊工人忙碌的时候，十几个作坊的负责人，却在附近的一个茶馆中汇聚在一起。 相聚之时，有人讪笑，有人淡然，反应各不相同。主要是一些人不好意思，甚至有点心虚。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有点上不了台面。 虽然在表面上，他们也可以振振有词表示，陶壶作坊而已，又不是白叶的专利，禁止别人开办。 问题是有些事情大家心里也有数，瞒天瞒地瞒不了自己的内心。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他们是小偷、窃贼，知道紫砂壶在市场上有着广阔的前景，忍不住去山寨，以攫取巨大的利益。 十几个人之中，有人是亲自下场，也有人只是代言人。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在注意到网络中的动态之后，这些人自然而然汇聚在一起，研究其中的寓意。 “可能是沈明的手笔。”一个人分析。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白叶与几个艺术评论家合作推广紫砂壶的事情，在行业中也不是大秘密。 “沈明在羊城。” 有人搓着下巴，有些迟疑：“据我得到的内幕消息，他等着博览会一开，然后联合一群人同时发表评论文章，推崇紫砂壶。这是他们制定好的计划，应该不会轻易更改吧。” “预热。” 一个人道：“沈明这样的狐狸，肯定不会孤注一掷的，手里头绝对攥着好几张牌，看形势出招。” “……有道理。” 其他人认同点头。 没人觉得这是白叶的动作，毕竟在这些人的印象中，白叶这样的年轻人太天真了，不了解人性的阴险黑暗。 相比之下，还是在商界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沈明，在众人的心目中威胁更大一些。 “不管沈明手上有几张牌，不过目前来说……” 与此同时，有人阴险笑道：“大家的利益，倒是一致的。紫砂壶的名气越大，对我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是啊。” 有人深以为然。 也有人眼睛闪亮，举一反三，“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也要趁机推波助澜？” “然也。” 在那人的提醒下，其他人恍然大悟，心情也变得炽热，纷纷开始商讨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添几把火。 毕竟紫砂壶的名气越大，他们才能跟风捞一把啊。 “不过……” 一个有感叹道：“没有想到，紫砂壶还有这么多的妙用，也难怪一些老……咳咳，也难怪沈明他们十分看好，不惜利用各种手段去宣传推广。” “是啊，这样的艺术品，肯定会火。” 其他人附和，目光灼热。 显然这些人，对于一篇篇文章的内容，竟然信以为真。或者说他们也知道，文章可能有几分夸大，但是也觉得最多三七开。 三分修饰，七分真实。 反正没有人怀疑，文章是编造的，完全不可信。 事实上在另外一个地方，也同样有两个人，在探讨这些文章内容，他们在中海美院油画系主任朱祥，以及卓越画廊老板陆怀庸。 两个人不仅认识，还是多年的好友。 其实作为画廊店老板，陆怀庸交友广阔，可谓是知交满天下，认识朱祥并不稀奇。 两人没少合作，交情逐渐的增加，也从表面的合作者，一步一步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所以现在，两人在朱祥的家中，聊些了这些文章。 陆怀庸颇为感叹：“白叶……我承认小瞧他了。没有想到，不签约画廊，他依然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怎么，你对于白叶的拒绝，还耿耿于怀啊？” 朱祥轻笑起来，“说实话，你创办画廊至今，也有二十年光景，这些年来，拒绝与你合作的艺术家，肯定不只白叶一个吧。” “我可是知道，你十分的傲气，经常说拒绝你的人，那是他们的损失。怎么现在，在这件事情上，你却有点遗憾的感觉呢？” 对于朱祥的嘻笑，陆怀庸却十分的坦诚。 “不是感觉，这是事实。” 陆怀庸的情绪，也有几分起伏变化，“朱兄，你知道吗？我越是研究白叶的过往、事迹、成绩，越是觉得他是真正的天才。” “他是真天才，意思是别人假喽？” 朱祥微笑，故意上纲上线。 “朱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陆怀庸语气认真：“现如今的艺术品市场，更新换代太快了，审美的趋势也跟着变化无常，没有稳定性，隔两三年就是革新一次。” “这种情况下，留下来自然是经典，经过大浪淘沙，能在市场上一直存活的，自然是艺术大师。” 陆怀庸慢声道：“但是……还有另外一种人，他们简单是为市场而生，不仅可以迎合市场，更能引领市场，甚至开创市场。” “我懂你的意思。” 朱祥有些迟疑：“你觉得白叶是这种人？” “他的表现，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陆怀庸打开网络页面，浏览着一篇篇文章，眼中尽是掩盖不住的欣赏之色，“紫砂壶……我敢断定接下来几年，这些东西必然在艺术品市场上大行其道。” “可惜……” 他真的十分遗憾：“白叶宁愿与沈明他们合作，也不考虑我的卓越画廊。” “不和你合作是对的。” 陆怀庸一针见血道：“与沈明他们合作，最多是互惠互利，与你合作可能就是与虎谋皮，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权没了。” “污蔑，纯粹是污蔑。” 陆怀庸没好气道：“我们合作多年，我有坑过你吗？” “有。” 朱祥斩钉截铁道：“就说十年前，那一次画展……” 他就要翻旧账。冷不防，陆怀庸叫停，“等等，这紫砂壶，真有那么神奇吗？” “朱兄，如果真有这种壶，我肯定要买几个收藏。” 陆怀庸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道：“以茶泥制壶，空壶注水却自然有茶香，堪称绝妙珍品啊。” 第183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紫砂壶，真有这么神奇吗？ 这不仅是陆怀庸的疑问，也是许多业界人士关心的问题。 大家真的很好奇，不是好奇其中的真假，而是好奇这种神奇的紫砂壶，到底哪里有卖…… 是的，神奇的紫砂壶。 白叶写了十几篇软文，其中最受关注，引爆朋友圈的，那是一篇传奇故事。 内容比较简单，无非说的是多年前，有一个制壶工人，在动荡的时代饥寒交迫，一家老小差点饿死，被一个茶商搭救了，还顺手买了他制作的茶壶，帮他打开了销量。 为了报恩，工人每年买一百斤好茶，混合在一种奇特的泥料中，经过了三年时间的发酵，茶泥浑然一体。 工人就以这种茶泥，制作了一套茶具。 不过当时的环境不好，为了避免别人觊觎，工人故意把茶具制作得非常糟糕、丑陋。 在茶具完成，工人立即给商人送去，可是恰好茶商不在家，外出经商了，工人只好把茶具交给茶商的儿子。 等到茶商回来，看到了工人送来的东西，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觉得这么丑陋的茶具，分明是对他的侮辱。 一怒之下，茶商把茶壶砸了。 过几天，工人再次登门拜访，却受到了茶商的冷遇。 纳闷之下，工人旁敲侧击，才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无奈叹气，让茶商把茶具幸存的杯子拿来，一注入开水。 片刻之后，淡淡的茶香，就在开水中飘逸而出。本该清淡无味的白开水，竟然能品尝出上好的茶味。 在工人的解释下，茶商自然是后悔不迭。在他悔恨交加之时，工人已然离去了，再也找不到。 茶商在懊悔中，没几年就郁郁而终。在咽气之前，更是交待家人，把茶壶残片连同几个杯子一起陪葬，聊以慰藉。 这故事…… 一波三折，曲折离奇。 许多人拜读之后，对于这种神奇的茶壶，充满了浓厚的兴趣。一些人更在文章底下，一本正经地探讨这种壶的工艺流程。 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表示，他们家祖上曾经有过这种壶，但是在动荡的年代丢失了。 另外还有人引经据典，开始了各种考证。连茶商是谁，制壶的工人叫什么名字，都说得有理有据。 如果不是白叶清楚，这是他搬运的故事，恐怕他看了这些考据，也要信以为真…… 不得不说，天底下最有才华的，还是吃瓜群众啊。 哪怕是陈大器，也忍不住提议道：“白叶，要不然……我们也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白叶一怔。 “就是文章说的，拿茶叶与紫砂泥料混合，堆积发酵啊。我们买几百斤茶叶试试看，反正也不差钱，做个实验嘛。” 陈大器兴致勃勃道：“不需要三年，只要三个月，看看茶叶的滋味是不是参渗透到泥料中，要是可行的话，就继续研究下去……” 白叶顿时无语。 他都强调过了，这是编造的故事。没有想到，陈大器这傻小子，居然还不死心，非要做什么实验。 只能说，人类的共性，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嗯…… 白叶能说，他就是实验过了，才知道这事不靠谱吗？ 算了。 白叶摇头，没有阻拦的意思。 等实验结果出来了，陈大器就会知道自己的可笑。 一篇篇软文，在行业中引发了强烈的关注，之后的事情也不需要白叶操心了，自然有其他人接手。 先是一些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让文章的热度持续高涨。 紧着在不久之后，蓄谋已久的沈明等人，也纷纷出手发表了专业的评论文章。 他们针对紫砂壶，进行了最为严谨地考据，拿出了大量的史料证明早在唐五代时期，溪山就有人以紫砂泥料制壶。 然后北宋时候，东坡先生苏轼，把金属铫改成石铫的时候，使用的陶土就是紫砂泥。 到了南宋、明代，紫砂壶甚至一度是江南许多达官贵人、文士雅客的常用茶具。 只不过在元明时期，青花瓷器异军突起，权贵、文人偏爱青花，才导致了紫砂壶衰落，声名不显。 幸好如今，有年轻艺术家白叶、萧罗、虞驰、陈大器、黄子玉等，在机缘巧合之中，意识到了紫砂壶茶具的奇妙。 为了保护古老的技艺，传承紫砂壶的文化，这些年轻的艺术家不辞劳苦，认真在钻研，在重新挖掘紫砂壶工艺的同时，又积极进行了创新，让失传多年的紫砂壶重见天日、焕发生机。 五六个在行业之中，影响力巨大的艺术评论家，陆续地发表了针对性的评论文章，其中自然引发了轰动。 在行业震动的同时，一些人也纷纷站了出来表示，他们对于紫砂壶也早有研究，在多年以前就开始关注这门濒临失传的古老工艺。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去他们的作坊参观、交流。 对了，传说中的，注水自香壶，这是真正已经失传的工艺，但是在他们的破解下，已经取得了喜人的进展。 想必再过不久，他们就可以完美的把神壶复制出来，让大家尽情领略神壶之奇妙…… 消息一出，整个行业疯狂了，新闻焦点随之转移。本来应该备受关注的白叶等人，自然被夺去了最大的风头。 “混蛋。” 陈大器怒气冲天，“这些王八蛋，太无耻了。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想跟风，喝点汤而已。没有想到，这些混蛋还想反客为主，直接摘桃子啊。” “……江湖险恶。”白叶神色淡然，心中不爽。 “现在怎么办？” 陈大器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实在不行，就撕破脸吧。” “不急，不急，还差一点火候。” 白叶很是沉稳：“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们不急，那些人就该急了。一急，就容易乱，一乱必然要出岔子。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行，听你的。” 陈大器点了点头，还是比较信任白叶的。 但是其他人，不清楚白叶的算计呀，在发现白叶没有动静之后，一方面觉得惊讶、困惑、不解，另外一方面，在一些人的追捧之下，也忍不住膨胀了…… 第184章 律师函警告 溪山，江南地区，挺没名气的城市。 以前除了本地人，外省人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溪山名气爆涨，引人瞩目。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紫砂壶的存在，让溪山的知名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声名鹊起。 从默默无闻，再到现在华丽的蜕变，也让溪山城市上下觉得世界变化太快，他们有点跟不上节奏。 当然有人迷茫，自然有人清醒，知道这是大好机会。 在短暂的时间，一个个紫砂壶工厂、作坊，如雨后的春笋纷纷冒了出来。 一些事物，从零到一，诞生的过程，肯定异常的艰难。从一到十，开荒的阶段，也十分的不容易。但是只要完成了原始积累，从十到百，再到破百化千，却犹如滚雪球，一切水到渠成。 紫砂壶就是这样。 白叶先创造出来，打下了基础的框架，然后沈明等人添砖盖瓦，为它的成长提供了养料。紧接着，一些人看到树木开花结果了，自然纷纷来摘果子。 而且有人在尝到了甜头之后，更多的人也意识到了，这种果子非常好吃，蕴含了巨大的商机，他们自然纷纷培育树苗、积极种树…… 两三个月时间，从开始的草创，再到逐步的完善，直到最终的组成，一个庞大完整的产业链，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以光的速度，闪电完成。 让一些人感到惊诧的是，在这一段时间内，白叶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仿佛没有意识到，他的权益受到了侵害。甚至于连他紫砂壶创始人的名头，也被一些人有意识地剥夺了。 名与利，殆尽！ 这种情况下，圣人都有火，他怎么还坐得住？ 不应该啊。 就算白叶，真的完全不在乎名利，但是其他人呢？ 萧罗等艺术家，沈明、高博等评论家，他们与白叶可是合伙人，属于利益共同体。 白叶能忍，这些人岂会忍气吞声？ 想不明白…… 疑惑中，也有人调侃，“估计他们是想和气生财，忍一时之气，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一下子与这么多人作对，他们心里也没底吧，干脆装聋作哑啦。” 前面的理由，大家不以为然。后面的说法，倒是觉得合理。 毕竟说实话，如果白叶为了紫砂壶这事，针对哪个人下手，他们唇亡齿寒之下，肯定会联合起来反抗，不给白叶逐个击破的机会。 商量许久，也没什么结论。 有人觉得，这始终是根刺，要时刻警惕。也有人觉得，白叶他们真是软弱可欺，或许还可以更进一步…… 不久之后，众人散去了。 其中有两三个人，则是留了下来，继续喝茶。 “山哥，这事我干得怎么样？” 其中一个年轻人，油头粉面，有几分轻浮之气，他就是楚南风。在毕业半年之后，由于表现比较良好，他终于获得了楚寒山的批准，开始独当一面。 首先负责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监督”、“协助”别人，修建紫砂壶作坊。 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楚南风是不愿意的。毕竟紫砂壶是什么玩意，他都没听说过。 但是得知，这是白叶整出来的东西，他顿时充满了干劲，在修建的过程中，更是积极指手画……啊不，出言献策，以至于本该月中就能完成的作坊，提前到了……月底，才收工。 时间拖延？ 不，这叫尽责，精益求精。 总而言之，作坊建成了，紫砂壶在行业中又有大火的趋势，楚南风自然忍不住邀功。 “……还行吧。”楚寒山称赞了一句，真心的。 毕竟作坊没搞砸，磕磕碰碰地修建完成了，说明楚南风不是彻底的烂到底，还有挽救的机会。 “哈哈。” 楚南风大笑，摩拳擦掌道：“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最好多搞同个大动作，一举把白叶的作坊打垮。” “打垮他干嘛？” 楚寒山怒了，教训了起来：“跟你说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修这个作坊，是为了赚钱吗？” “不是……” 他自问自答：“紫砂壶这个行业，再怎么有前景，能与楚家的其他事业相提并论吗？” “再说了，新兴的产业，不花个十年八年的时间去耕耘，怎么可能有丰厚的回报？” “如果你有这个耐心，我倒是可以交给你来管理……” 听到这话，楚南风本能是缩头，他傻了才会答应。打击白叶的事情他乐意去干，不代表他愿意耗在这里。 “哼。” 看到楚南风的反应，楚寒山忍不住摇头，继续说道：“严格来说，我们办这个作协，不是为了赚钱，更不是为了打击白叶……就算有这点意思，也是顺带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记住了没？” “记得记得。” 楚南风连忙点头：“主要是为了讨好人……一些行业中的大佬，似乎对紫砂壶有兴趣，不过他们比较风雅，想自己设计壶的造型，再找人帮忙烧造，这是我们的机会。” “明白就好。” 楚寒山满意而笑，“事实上，这样的机会，是我们从白叶手里，硬生生抢过来的……要承认，那小子还是有才华的，心思也十分灵活，目光有独到之处，居然让他发掘出紫砂壶这样的好东西。” “只可惜他人脉不行，手段也不行，坐拥大好优势，竟然放任我们攻城掠地，以至于陷入困境之中。” 楚寒山感叹，然后冷笑：“这是典型的艺术家思绪，没有什么商业头脑，非要经营创业，肯定是这样的下场。” “他活该。” 楚南风幸灾乐祸。 格局不行…… 楚寒山摇头，他对于楚南风纠结于小小恩怨，表示十分的不满。换成是他的话，绝对不会计较这等小事。 相反，如果有机会，他还想拉拢白叶，让对方归属于楚系阵营，这才是上位者该有的胸襟气量。 叮铃铃…… 手机响了，楚寒山漫不经心接听：“喂，什么？” 一瞬间，脸色变了，目光凛冽。 “怎么了？” 楚南风感觉不对，小心翼翼询问。 “白叶。” 楚寒山沉声道：“他给我们的作坊，发来了律师函，警告我们停止侵权行为……” “啊？”从艺术家开始最新章节就来新网址：. 第185章 绝杀 事实上，不仅是楚家的作坊，另外还有其他人的作坊，总之整个溪山地区，有一家算一家，基本上没有遗漏。 每个人都收到了，来自白叶发来的律师函。 所以不久之后，才散去的一群人，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只不过与之前的欢声笑语相比，现在的众人却阴沉着脸，满脸的不开心。 “砰！” 有人才坐下，就忍不住一捶桌子，怒气冲冲道：“白叶，当他自己是谁，居然发来律师函，太膨胀了。” “没错，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要是友好协商，或者大家还可以考虑，给他几分面子。没有想到，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来律师函，真是……疯狗。” 怒斥之人，肯定不会考虑，自己创建紫砂壶工厂，照样是没和白叶打过招呼，偷偷摸摸地来。 所以有的人啊，双重标准玩得很顺溜。 “他真的疯了，脑子不正常，同时得罪大伙儿。行业之中，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如果说白叶只是偶尔给几人，送去律师函警告。恐怕这一群人，未必这么同仇敌忾。拉一拨打一拨，实施分化之计，那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这种计划，基本是阳谋，但是这些人，恐怕也会中计，离心离德。毕竟这些人，基本只是为了求财。如果牺牲的几个人，只要其中没有自己，再换来白叶默许他们跟风赚钱。 想必很多人，只会觉得庆幸，不会为牺牲者喊冤。 可是呢，白叶却不按套路出牌，居然给所有人，都发了律师函，打算一棒子打死所有的人啊。 这简直就是……脑残。 一些人在痛骂之余，也觉得庆幸。 毕竟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大家除了紧密联合以外，肯定不可能再给白叶逐个击破的机会。 大家众志成城，无所畏惧。 他们倒不是怕白叶，在他们看来，白叶不足为惧。特别是律师函这个骚操作，更证实了他们的想法。只有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天真年轻人，才会觉得律师函管用。 实际上他们比较担心，与白叶合作的沈明等人。与白叶相比，沈明这些商界老狐狸，绝对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 他们之所以，经常聚集起来商讨对策，就是在防备沈明出招呢。但是没有想到，沈明等人没动静，白叶先出幺蛾子。 莫非白叶与沈明等人决裂了？ 不然的话，以沈明等人的智商，会允许对方这样莽？还是说，白叶瞒着沈明他们，自己自作主张？ 不管哪个原因，这对大家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大家联合起来，让他知道……商场上的游戏，不是他这么玩的，教他怎么遵守规矩。” 在豪气的宣言中，一群人迅速达成协定。 与此同时，也有人把白叶的律师函警告，捅到了艺术家论坛上，片刻时间，论坛就像烧开的水，沸沸扬扬。 对于白叶的决定，肯定是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支持的人，也知道内情，清楚紫砂壶的来龙去脉，更明白白叶在紫砂壶的工艺创新流程上，投入了大量的心血、精力。 现在紫砂壶做出来了，还没有正式上市呢，就有人要来摘桃子，是谁也不能忍啊。 律师函警告，无可指摘。 只不过反对者却觉得，白叶这样做太过分了。艺术形式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界线。 他做紫砂壶，不代表别人不允许做啊。 再说了，众人抬柴火焰高，紫砂壶之所以，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形成了阵阵浪潮，也不仅是白叶自己的功劳。 其他人作坊、厂家，也参与了推广之中，这才有了紫砂壶现在比较兴盛的名声。 行业的成型、发展，离不开大众的支持。 白叶想吃独食，太贪婪了。 两种言论，在论坛之中针锋相对，再加上中立的和稀泥。 一时之间，论坛格外的热闹，也反过来影响现实。 比如说，中海美院的师生，也看到了论坛上的消息，自然错愕、吃惊。邓少英第一时间，给白叶打了电话，询问详情。 以此为信号，白叶在短时间内，收到了十几个电话。有单纯打听情况的，有安慰支持的，也有劝说和解的…… “嘟！” 白叶说得口干舌燥，最终把手机关闭电源了，才算是吁了口气，然后他转身环视。 此时此刻，陈大器、萧罗、沈明等人，都汇聚一堂。 不过与外界揣摩的情况恰恰相反，沈明等人没与白叶决裂。相反他们坐在客厅中，以形态各异的紫砂壶，悠闲地品茶。 那悠然自得，十分惬意的神态。要是让外人看到这一幕，肯定非常的吃惊，从而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当白叶走过来，沈明率先笑道：“关心你的人不少啊。” “也有落井下石的。” 白叶坐了下来，心情也不错。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收购，了结此事了。 “我还是那话……”沈明又说道：“你真不再考虑一下吗？把时间再推迟个一年半载的，利益最大化。” “不了。” 白叶摇头，“一方面，大家的主业，不是这个。另外一方面，再拖到一年以后，我们再这样干，影响太大。” “是的。” 高博赞同，补充说明：“在萌芽阶段，斩断了一些人的念想，只是得罪了他们罢了。要是时间拖久了，再砍这么一刀，不是得罪人了，而是结了死仇，没必要。” “随你们吧。”沈明不再坚持己见。 道理他都懂，只是有些舍不得而已，不过最终理智战胜了贪婪，让他不再纠结。 随即，他转身问道；“大器，网上的舆论，有什么变化了？” “不出你的意料，有人开始带起了节奏。”陈大器笑眯眯：“白叶，你又要全网黑了，要开始洗白吗。” “不急，再等两天。” 白叶十分冷静：“让他们帮忙炒一炒，等热度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再给他们来一记绝杀！” “阴险啊。”其他人纷纷感叹。 不过，他们喜欢。 注定胜利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第186章 挖了一个大坑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论坛上的舆论形势，不再是支持与反对、中立并立，而是东风全彻底压倒了西风，一边倒的节奏。 毕竟一群人为了捍卫利益，爆发出来的能量也不容小觑。 再加上当事人白叶也保持了沉默，没在论坛或现实生活中露面，解释这事的始末。 在线上，这节奏一被带起来，想再要反驳就难了。 另外在线下，也有一些知名艺术家站了出来，或是直接点名批评，或是婉转地表达意见。 总而言之，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白叶太独、有点狂妄。 然而一群人汇聚，他们的表情凝重，在形势有利于自己的情况下，他们却没有半点笑意。 因为这事不对头。 被黑得这么惨，白叶还是没动静。 不合常理啊。 之前白叶沉默了两个月，最后来了个律师函警告。现在对方又沉默了，不知道会不会，真把大家告上法庭。 在他们看来，白叶脑子有病，不可以常人来理喻。 指不定对方脑抽之下，真会这么干。 这顾虑…… 有人提了出来，才引发了全场的静默。 不过半晌之后，又有人幽幽声道：“就算他起诉，那又能怎么样？真当法庭是他开的呀，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了，在道德上我们或许有点……咳，但是生活中，我们犯法了吗？” 对啊！ 一瞬间，众人微亮，深以为然。 是，没错，他们办工厂，开作坊，确实山寨、“借鉴”的白叶的紫砂壶的艺术形式。 问题在于，艺术形式这种东西，又没有版权界定。 总不能说，白叶发明创造了紫砂壶，别人就不能烧造了吧，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专利法更没有这样的规定。 为保险起见，大不了他们避开白叶烧造的紫砂壶外观，自己找人设计新式壶型而已。 实际上，大家就是这么干的……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侵权的行为了吗？ 肯定没有了。 众人很笃定，也随之懒得了自信心。 甚至还有人，不屑地说道：“真是闹上了法庭，我们完全可以反过来告他诽谤。” “没错，毁我们清誉，不能轻易算了，要让他赔偿精神损失费。” 几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应该怎么狮子大开口，从白叶身上狠儿地宰上一刀。不怪他们卑鄙，只怪白叶蠢，主动把把柄送上门，怨不了他们拿捏。 在他们气势高昂之际，冷不防有人惊呼：“啊，怎么会这样，这这这……要完！” “对，他肯定完蛋，没有立足之地。” 一个人顺势应声，说完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他急忙左右观望，只见一群人盯着手机，流露出惊恐、慌张、难以置信之色。 “怎么了，怎么了？”他一边问着，也掏出了手机，福至心灵打开了艺术论坛。 这个时候，在论坛的首页，中间的位置。 一条置顶飘红的帖子，顿时映入他的眼帘。几乎是一瞬间，他不假思索打开了帖子。 文章的标题，也非常的清晰明了。 乍看之下，那个人也懵逼了，陷入呆滞之中。 “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是真的。” “造假……” 哀嚎的声音，此起彼落。 没有办法，主要是在场众人，看了帖子之后，立即知道一件事情，如果帖子内容是真的，那么他们就惨了。 不仅是前功尽弃，损失也十分的惨重。最起码，先期的全部投资，一切的谋划，都犹如竹篮打水，注定是空。 “骗子，这个骗子……” 看完了帖子，有人还是不肯相信，无端愤怒道：“造假公文，这是犯法的，我报警随时让他坐牢。” “别骂了，这是真的。” 终究有人打破了其他人的所有幻想，毕竟有人查询了官方网络，发现帖子说的事情，没有半点虚假。 铁一般的事实，也让现场的空气，变得格外沉寂，像是死水一般的绝望，没有生机。 “砰！” 冷不防，有人摔了杯子，不甘心的怒吼：“为什么，白叶不能放我们一马，非要把事情做绝了呢。” 他不会反省自己，不是白叶把事做绝，而是他们自己，把路走窄罢了。 当然，最让人不解的是，为什么紫砂壶会成为，合法的注册……商标。 没错，不是专利，而是商标！ 帖子的内容，就是商标使用证书。有了这个证书，紫砂壶已经不是一个名词了，而是一个商业品牌，受到法律的保护。 众人创办的工厂、作坊，不管怎么生产什么东西都行，就是不能把东西冠以紫砂壶之名。 这也意味着，一群人花了几个月时间，推波助澜把紫砂壶的名声打响，却最终只为白叶做了嫁衣裳。 一切的辛苦，都要白费了。就相当于自带干粮给地主老财干活，不仅没有半点报酬，还倒贴了不少。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舍己为人的高尚品格啊，专门利人的国际主义精神。 反正一帮人，心里想吐血。 同时搞不清楚状况，紫砂壶成为商标，这么不靠谱的申请，怎么通过了机构审核呢？ 难道说，机构收了黑钱？ 举报，必须举报！ 当然也有人冷静了下来，仔细地查询各种资料，并且多方打听，慢慢地推敲，最终把事情理清楚了。 那么一瞬间，这人立即苦笑，同时有几分佩服之意：“从一开始，我们就上当了，中了白叶的奸计。或者说，他在计划之前，就已经挖了一个大坑，就等着傻子跳进去。” “不幸的，我们就是这傻子。亏我们谋划这么久，自以为得计，可悲啊可笑。” 那个人摇头，叹了一口气，直接转身走了。 其他人闻声，脸色更黑了。 不过他们也无话可说，真的是辩驳不了。不怨自己利欲熏心，真是白叶那个混蛋，坑啊，阴险狡诈，可恨。 谁能料到，白叶之所以沉默几个月，不是软弱可欺，而是人家等着紫砂壶的注册商标下来。 现在商标注册成功，就是他们的末日。 律师函警告，不仅是警告那么简单，分明是大杀器。 轰隆一声，他们灰飞烟灭！ 惨绝人寰！ 第187章 胜利的味道 网上的消息飞快，瞬间舆论逆转。 “紫砂壶，商标……这操作，神了啊。” “绝杀，真的是绝杀。” “经典的商战典范，大家学着点儿。” 网络上，一堆人惊叹，各种调侃，看热闹。 “砰！” 楚家，楚南风摔了茶壶，脸庞有几分扭曲。他要气炸了，这几个月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发现自己如同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各种努力，却没有任何的成果。 这对他来说，又是一种打击。 “商标……” 楚寒山也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紫砂壶，也可以注册在商标、品牌？” 他问的，自然不是楚南风，而是另外的商场精英。 或者说，楚家的法律顾问。 那顾问四十左右，头顶一片圆亮，一看就知道是业务精湛，很有实力的资深人士。 他翻看着资料，过了十几分钟，才开口叹道：“山少，这是高手，非常厉害的高手，胸有沟壑啊。” 在顾问解读白叶的操作的同时，在另外的地方，也同样有人在感慨万分。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陆怀庸的脸上，依然残留着几分恍惚之色。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关注此事，在白叶发了律师函警告之时，说实在话，他心里有几分窃喜。 因为他觉得，白叶这样做，绝对要得罪许多人，在那些人的反扑之下，白叶的日子，肯定不怎么好过。 对此，他喜闻乐见，甚至一度琢磨着，要不要落井下石。 当然，不是说他恨白叶，事实上他就是想着，在白叶落难之后，再去联系对方，把对方签进自己的画廊。 然而才两天过去，白叶就使出了杀手锏，出手就是核武。致命的一击，直接把全部的敌人，送上了西天。 “厉害啊。” 陆怀庸转头道：“朱兄，白叶也算是你的学生吧。你确定他当年学的是油画，不是商业管理之类？” “艺术学院，哪来的商业管理学。” 朱祥微笑道：“说不得，又是他自觉成才。再说了，注册个商标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这是注册商标而已吗？” 陆怀庸声音提高了好几倍：“错了，大错特错，这分明是走一步，预见百步，城府高深莫测啊。” “你这话过了吧。” 朱祥皱眉：“在我的印象中，白叶虽然有点小心机，但是没你说的那么老奸巨猾。” “不是老奸巨猾，而是智慧，大智慧懂吗？” 陆怀庸感叹，慢慢分析起来：“朱兄，你知道为什么紫砂壶，可以通过审批，成为品牌商标吗？” “对啊，为什么？” 朱祥笑道：“毕竟知道这事之后，我就琢磨着这都可以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申请一下青花瓷啊。要是侥幸成功，我岂不是发达了，立即成为世界首富。” “哈哈，这个就是白叶，最为高明的地方。” 陆怀庸赞叹不绝：“事实上紫砂壶……这个名词，是白叶的首创。但是他却给大家灌输了一个概念，仿佛紫砂壶自古亘有，与青花瓷一样，属于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实际上，大家被他耍了。” 陆怀庸一脸叹服之色：“几个月以前，哪里有什么紫砂壶的存在呀。纵然是有，也压根不是使用紫砂壶这个名称，而是溪山陶壶，或者其它什么壶名。” “甚至于世界上压根没有紫砂这种材料，是他硬生生捏造了这个词汇，把溪山地区那种特殊的陶土，开创性地称为紫砂。” 陆怀庸叹为观止：“这操作……妙到毫巅！” “当紫砂壶，在他的推介下，映入大众眼帘之时，大家在他的引导之下，先入为主的觉得，这材料就叫紫砂泥，以紫砂泥做成的壶，就是紫砂壶，没毛病。” “特别是这几个月来，网络上各种文章引经据典，挖掘考证什么的，都有各种所谓的‘证据’，证明了紫砂壶有着悠久历史。这更加深了大众的印象，让紫砂壶的名词深入人心。” “当众人把紫砂壶，与青花瓷或和田玉之类的名词，完全等同了起来，当成是一种固定词汇之时，这就意味着大家，完全掉进了白叶挖好的陷阱中，再也没有挣扎的余地。” 陆怀庸娓娓而谈：“根本没有人想过，紫砂泥、紫砂壶竟然不是约定俗成的叫法，而是白叶的创造发明。所以他以此去申请商标品牌，相关的机构，怎么可能驳回？” “经过了几个月的流程，他自然顺利拿到了证书。” 陆怀庸笑叹道：“这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紫砂壶就是白叶作坊独有的东西，受国家机关的保护。谁人不经过他的同意，私下使用紫砂壶之类的词汇，就是侵犯了他的权益。” 说话之间，他的眼睛之中，也浮现怜悯之色：“这种情况下，他的对手全完蛋了，估计现在哀鸿遍野，捶胸顿足……” “不过话又说回来，白叶还是心慈手软了呢。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再忍耐两年，那个时候……才是薅羊毛的大好时机。” 陆怀庸呵呵冷笑。 朱祥顿时翻白眼，“你那不叫薅羊毛，叫杀猪过年。” “贪婪的大肥猪，就是该杀。” 陆怀庸的立场，倒是比较鲜明：“反正我站白叶，他做的没错，只是在捍卫自己的公益而已。相比之下，那些人吃相太难看，个个都想摘桃子，现在嘣了一口牙，该！” 在文村工作室中。 白叶也不知道，有人在为他喝彩。因为在他的眼前，陈大器等人已经载歌载舞，庆贺这一场胜利。 砰，砰，砰。 一瓶瓶起泡酒，在空中交织，化雨而下。 芬香气息弥漫，这是胜利的味道。 其实白叶，也是从起泡酒中，获得的灵感。因为在原时空，他小的时候，乡村宴席中，绝对少不了一种起泡酒的存在。 那就是香槟。 但是等他大了，却错愕的发现，香槟越来越稀少。 后来一查，才知道答案。 香槟，那是起泡酒的一种，只有产于法国香槟省，通过指定的工艺流程，制作出来的起泡酒，才可以称为香槟。 事实上，这是一个地理标志名词，受商标法的保护。小时候，他喝的那种“香槟”，严格来说，只能称为起泡酒。 有了这现成的例子在，白叶怎么可能不利用起来呢。 第188章 利益均沾 当然，香槟收复自己的领地，还要各种打官司，几十年如一日的打官司，让全国承认它的权益。 白叶肯定不需要，直接提交资料去申请，立马得到了机构的认证，批下来了商标、品牌。 有这大杀器在手，才有了律师函的警告。 再然后，就是一记绝杀。从今天开始，一群人受到了足够的教训，也应该断绝了不该有的念头啦。 或者说，还有人坚持继续干下去，他也无所谓。只要不打着紫砂壶的幌子，换作是另外的名称，他肯定不会在意。 紫砂壶的艺术形式，已经给业界人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别人可以仿它的造型、刻款、名章，但是却不能用紫砂壶这个名称，那么在大家的眼中，东西就是盗版。 盗版有前景吗？ 或许有。 白叶也不介意，有盗版的存在。比如说原时空的微软，就是靠着盗版的战略通行全球，再一步一步蚕食市场。 紫砂壶也可以这样做。 这也意味着，一帮人辛辛苦苦干活，就是给他在打工。 这样的好事，白叶巴不得多一些。 与此同时，这件事情在网络上，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处心积虑，一击毙命。 这心计，这城府，让人不寒而栗。 对白叶的负面评论，开始喧嚣弥漫开了。 同时也有一个声潮，不约而同表述，紫砂壶……不，应该是这种泥料做成的壶，在很久以前就有了，白叶只是取了个新名字，然后注册了商标，就把这种壶据为己有，堪称是大盗贼。 可惜的是，这些声潮……激不起风浪。 业界人士基本不蠢，多数人有着明辨是非的能力。 有了证书的证实，再加上沈明、高博等人，纷纷现身阐述紫砂壶出世的来龙去脉。 有心人的挑拨，肯定成不了气候。 毕竟白叶只是注册了紫砂壶商标，又不是禁止其他人，使用同样的泥料制作壶具。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完全可以叫别的名称嘛。 比如说，溪山壶、荆山壶什么的，只要通过机构的审批，拿到了商标证书，哪怕叫再来一壶，也没人管。 再说了，谁不清楚啊。前人以泥料制作的壶，与白叶发明创造出来的紫砂壶，那是完全不同的工艺形式。 前人的古壶，造型非常朴素、简单。而白叶创造设计的壶，已经可以上升到艺术品的地步。 一对比，高下立判。 所以不管有心人怎么反扑、抹黑，也影响不了大局。在热闹几个月之后，这事终于尘埃落定。 一群人费尽心思，也难免惨淡收场。 “白叶！” 一时之间，许多人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网上的毁与誉，对于白叶等人来说，也并不是重点。关键是在这巨大的人气之中，他们的作坊顿时迎来了大量订单。 从冷冷清清，再到爆发式增长，只不过是一夜之间。 看到黄子玉发来的数据，白叶也不禁有几分感叹。也难怪一些明星从来不怕黑，黑红也是红，总比糊了强。 糊了无人问津，肯定赚不了钱。全网黑，也是人气，只要团队有后手，能洗白一点，立即可以把人气变现。 可惜啊…… 白叶一早决定了，只做精品紫砂壶。 所以这些订单…… 白叶的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几个人。不久之后，沈明等人满意而去，也不亏他们，不遗余力的支持白叶，现在总算有了回报。 将几个人送走。 工作室中，只剩下陈大器、萧罗、虞驰。 对于白叶，把订单交给沈明等人去做，三个人也没说什么。原因十分简单，一是他们没精力搞这个。二是沈明等人的工厂，他们也占了一些股份。 最重要的是，紫砂壶商标的授权费，也是一大笔钱。 大家利益均沾，才能团结一致。 不过白叶的收获，无疑是最大的。经此一役，行业人基本上知道他不好招惹，以后再想算计他，也会多了一惯顾虑。 更何况，现在还添加了一个，紫砂壶创始人的名头。随着紫砂壶的深入市场，他这个名头也肯定随之扩散。 名望，地位，身份，就是这么来的。 一切顺利的话，过个几十年，他就要载入紫砂壶发展史中，留下最富传奇色彩的一笔。 至于隐形的好处，就更不用多说了。 当白叶把萧罗、虞驰也送走之后，曹象从外面回来了，同时递给他一张邀请函。 “这是什么？”白叶奇怪，漫不经心打开帖子，目光瞄了一眼，眉头就轻轻皱起。 “不要忘记了，这是你几个月前，答应了彭拜、梁宇的事情。”曹象提醒道：“这段时间，知道你在忙，他们没催促你。现在风平浪静海阔天空了，他们让你赶紧过去，免得错失良机。” 这苦差事，算什么良机？ 白叶在心里吐槽，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记着人情呢。 在紫砂壶事件，甚嚣尘上的时刻，大多数人保持沉默，只有彭拜等少数人站出来，帮他辩护了几句。 哪怕这些话，在资本的压制下，根本没机会上报。或者上报了也故意放在角落中，无人关注。 但是这些个人情，他也不能故意忽略、淡忘。 “关键是那个什么改造计划，不是已经开始了吗？”白叶挠了挠下巴，在邀请函中发现其中的不对之处。 “算一算时间，应该是上个月，就该举办了啊。” 白叶目光灼灼，看着曹象：“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人家都开始参与其中，忙得热火朝天，我中途才加入进去，是不是有点不好？” “放心，他们巴不得。” 曹象冷静分析：“你可能没有自觉，但是以你现在的热度、流量、自带话题、关注力，恰好是他们需要的……” “长街改造项目，投资这么大，尽管不差曝光率什么的，但是不管是杭州当局，还是背后的投资方，也希望大众的目光，汇聚在这件事情上，最好能到举世瞩目的地步。” “当然，这肯定有点难，毕竟项目开始一个多月了，除了最初的几天新闻热闹了一番之后，就开始日渐沉寂，没了动静。” “所以有些人，迫切需要你的参与……” 第189章 控制不住啊 “项目已经开始了，你中途参与其中，不仅有关注的力度，还有足够的争议话题度，不愁没有炒作的空间。” 曹象坦然道：“这也是为什么，彭拜、梁宇随口一提，就有人迫不及待给你送来邀请函的原因。” “……” 白叶有点无语。 敢情有些人，把他当成流量明星了呀。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过去了之后，是不是可以全程打酱油了？ 嗯…… 这么一琢磨，白叶觉得他可以接受。 看他沉默，曹象心里有数了，立即询问：“高铁，还是开车？” 高铁很快，一个小时抵达目的地。在车站出来，一群人直接涌了上来，团团把白叶围住。 一瞬间，白叶吓了一跳，不至于喊救命，只是闹不清楚状况。 这是要劫财呢，还是认错的人，他倒霉替难受过？ ……都不是。 只见在白叶错愕发懵的时候，一群人纷纷露出了笑脸，十分的热情开口叫唤。 “白老师，欢迎光临杭州。” “白先生，这行李放着，我来拿。” “……您旅途辛苦了，外面有房车，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如果不急着到酒店安顿下来，可以直接去吃饭。” “对，附近有个不错的餐厅，本帮菜是一绝。” 这什么情况？ 白叶迷茫了，他忍不住回头，看向了曹象。 毕竟眼前这些人，不仅是热情那么简单了，仿佛要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先去酒店吧。”曹象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反应很平静，直接越俎代庖，帮白叶作出决定。 “好，车在外面……” 当下一群人，直接簇拥着白叶，来到了停车场。几辆配置不低的豪车，在阳光下闪耀宝石似的光芒。 白叶与曹象，登上了其中一辆车子，车厢内部装饰豪华，最关键是后车厢与驾驶室不相通，只要把夹板一收，车厢就形成了一个独立、宽敞、封闭的空间。 隔音、静谧，方便聊些私密的事情。 所以当车子启动，白叶就忍不住问道：“曹象，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吗？” “我倒是想安排，可惜没这个本事。” 曹象眼中流露几分奇异的光彩，声音也多了几分感慨：“白叶，你要适应这种生活，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一文不名的落魄穷小子，而是如日中天，享誉盛名的艺术家！” “身份的改变，受到的待遇，自然不一样。” 说话之间，曹象也隐晦地提醒：“当然了，行业中踩低捧高，也算是常态。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道理，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嘿！” 白叶躺在车座上，感觉车座比自家的沙发，还要柔软舒适。他倒也没沉迷享受，只是觉得这个社会啊，还是这么现实。 车子平稳、轻快。 不久之后，就抵达一个高端酒店，类似于度假山庄一样的地方，到处是绿树植被，还有假山兀立、流水潺潺。 清新的气息，生机盎然。 仅是白叶与曹象两个人，就直接安置在一座小院中。 庭院不小，梧桐清幽，一栋三层小楼，自带客厅、卧室、书房，还有健身房，淡雅中透着奢侈。 白叶放上行李，从容环视一圈，就开口问道：“彭拜院长，他们也在这个酒店吧？” “对对。” 旁边立马有人道：“不过现在，他们应该不在酒店，而是去了要改造的长街，实地考察勘探。” “好，那我……” 白叶点了点头，一般情况下，按照人之常情，或者社会发展逻辑，以及这话的语境语气、潜台词。 其他人自然下意识地觉得，接下来白叶应该会说，他要去长街，与彭拜等人汇合，一同勘察什么的。 毕竟白叶是为项目而来，适时地表达一下对此事的重视，这不是很正常的举动吗？ 然而出人意料，白叶话峰一转：“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吧。” “呃……” 一些人差点闪了舌头。 毕竟他们还想劝说白叶别去的，没想白叶根本没打算去。 然而这时候，曹象却开口道：“刚才我与梁宇师兄联系了，他让你到了就赶紧过去，一起吃饭……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同行。” “麻烦。” 白叶摇头，终究还是起身，再次辗转。 不过山庄酒店，距离要改造的长街，距离也不算远。 大概十几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白叶透过车窗，也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街道。从斑驳的痕迹，以及低矮的建筑房屋，也可以确定这长街，岁月比较久远。 关键是长长的街道，这时候空荡荡的，非常冷清。多数商铺，已经关闭了，只有偶尔几个便利店，零星分布街头。 十里长街，车子缓缓行驶。 “停！” 冷不防，白叶突兀叫喊，司机没听见，继续开车。 “怎么了？” 曹象错愕，顺手拉开前板，让司机停车。 车子靠边停下，白叶直接推开了车门，有点急切地下车。曹象莫名其妙追了下去，搞不清楚状况。 此时此刻，白叶站在街头，望着对面的建筑，心潮起伏，充满了激荡的情绪。 一栋古老的宅子，映入他的眼帘，也勾起他的回忆。 白叶的反常，也让曹象心中闪过各种揣测，他耐心等待片刻，发现白叶没动静，就忍不住试探：“你在看什么？” “……” 白叶微微摇头，指着那栋古建筑，询问旁边的随行人员：“那是什么地方？” 哗啦啦…… 一个随行人员，连忙取来文件夹，一顿翻找资料。过了一会儿，他人照本宣科回答：“是个庙。” “一个古庙。”那人又补充：“年代不可考，专家觉得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但是古庙没有什么特色，市政厅还在犹豫着，到底是保留，还是拆了重建。” “拆？” 白叶猛然转身，仿佛狮子回头，威慑四方：“谁敢拆？” “啊？” 一帮随行人员懵了，他们受到了一点惊吓，然后更难以理解，不明白白叶怎么突然翻脸，脾气这么大。 曹象皱眉，悄悄地扯了下白叶的衣袖，隐蔽地提示他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问题是，白叶控制不住啊…… 第190章 规划 眼前的古建筑，对于白叶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事实上，他也很震惊，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也有这栋建筑的存在…… 毕竟世界不同了，哪怕是同一棵树，开出来的花，结出来的果子，肯定存在很大的区别。 所以当他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花果的时候，那种震惊的感觉，也不难理解他的失态。 不过当他听说，建筑是古庙的时候，他也冷静了下来。尽管他对于杭州当局，或许要拆庙的决定嗤之以鼻。 但是也没再痛斥指责，而是心平气和道：“我过去看一眼，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因为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举步走了过去。 一帮随行人员面面相觑，除了相视苦笑，也不可能阻拦啊。 “你们别介意。” 曹象打起了圆场，帮忙开脱：“艺术家嘛，你们懂的……有时候灵感来了，举动难免不正常。” “哦。” 有人释然，纷纷点头。 信不信再说，好歹是个理由。 不过有一点是对的，一群人都清楚，白叶要参与到长街改造的项目之中，既然他要看，就算是考察勘探了，理由更充分，无可指摘。 所以一群人，立即跟随白叶的步伐走了过去。在走到小庙门前之时，更有人抢先几步，小心翼翼推开了庙门。 门没上锁，轻轻一堆就开了。 一阵灰尘飞扬，在空中弥漫开来，有点呛。 白叶捂着鼻子走了进去，小小的天井，以及宽敞的厅堂，左右偏廊的布局，十分的亲切、熟悉。 他感慨万端，目光也随之瞥向正堂。 乍看之下，他愣住了，只见堂中空空如也，本该供在正堂中的神佛塑像，已然残破不堪。 头颅手足，全部不见了，只残存半边身躯，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缝，随时要瓦解分崩的样子。 不仅如此，堂中四壁更是结满了蛛网，顶梁上的瓦片，也跌落了不少，出现一个个漏孔。幸好没下雨，只是洒进来了几束阳光，映衬得大堂愈加的幽寂。 这哪里是古庙，分明是破庙。 也难怪市政犹豫，要不要拆了重建。 白叶打量片刻，也随之沉默了下来。不久之后，他绕过了正堂，从旁边的小门过去，后头更是败落的迹象。 走了一圈下来，他心中无声的叹气，凉了大半。 果然……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 再相似的事物，本质还是不同。 白叶摇头，转身就走。 曹象跟上，有几分揣测：“你以前来过这个地方？” 白叶没有说话，难道他要告诉曹象，在另外一个世界，在曾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学了一手本事吗？ 离开了古庙，一行人重新上车。车子缓缓而去，一直到看不见建筑了，白叶才收回了目光。 又过了几分钟，车子在江水的边上停下。 白叶下车，就看到江岸上，有一栋高楼古塔建筑。 “彭院长、梁师兄，就在上面。” 曹象小声提醒：“对了，还有项目总负责人江元，以及参与项目的各个设计师，也基本都在这里了。” “他们都是来迎接我的吗？”白叶询问。 “你哪来这个自信？” 曹象翻白眼，不客气的予以打击：“人家在开会呢，你恰好遇上了而已。” “不是就好。” 白叶反而安心了，他始终坚信一个道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礼越大，所求甚厚。 他的小胳膊小肩膀，可扛不住这么大的器重。 进入古塔，白叶的第一感应就是……狭小，格局不大。古建筑嘛，特别是年代久远的古建筑，基本是这种构造。 因为古代的建筑技术，肯定不如现代这么先进发达。由于材料、承重的限制，使得古塔基底厚实，空间不算大。 不过到了塔上的顶层，却又是另外的场景了。 顶层空间，豁然开朗。 没有了楼道阶段的分割，更没有墙壁的阻拦，只有简单的支柱、梁木的支撑，四野开阔，一望无际。 二十几几个人，汇聚在这空间之中，没有丝毫的拥挤。 这些人三五成群，散布在不同的方向。 居高临下，指点着一方山水，激昂陈词。关键是人家不是嘴炮，而是真有机会，把构想化为现实。 白叶等人走上去，尽管放慢了脚步，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么一行不速之客。 “白叶！” 乍看一眼，就有人呼叫起来。 这也证明了，白叶固然没到天下无人不识君的地步，但是在行业之中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所以一听见叫唤，其他人也纷纷结束交谈，不约而同回望。 目光汇聚，白叶从容不迫，坦然面对。 没啥，就是习惯了。 “哈哈，白老师，你总算来了。” 与此同时，有人迎了上去，一脸热情的笑容，说了一堆欢迎的话。奈何白叶，没心思聆听，很敷衍的点头。 他的注意力，就在其他人的身上。彭拜，梁宇这些熟人，就不必多说了，一看就可以看见。 另外在彭拜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中年人。五十岁左右，短发坚硬像是钢针，直立起来。这种形象，给人威严感。但是他戴着一幅黑框大眼镜，举止又有几分儒雅的气息。 两种不同的气质混杂在一起，有几分奇特的魅力。这就是江元，与彭拜一样，蜚声海内外的顶级建筑设计师。 虽然说这个项目是江元在负责，但是不代表他专断独行，也会适当聆听一下别人的建议。 更何况两人关系不错，所以听说彭拜有空，江元立马把对方请来，一同探讨研究交流建筑的设计理念。 白叶走过去，两人停下了交流。 彭拜笑了笑，立即示意道：“江元，这是白叶，他天分不错，就是心杂，不够专一。” “那可不行。” 江元闻声，似笑非笑：“人还是专一一点比较好，毕竟国家的法律只保护专一的人。” “呃？” 白叶一怔，才反应过来。 这算不算是冷笑话，他要不要陪笑啊？ “年轻人嘛，花心也正常。”彭拜大笑，然后招手道：“白叶你过来，看一眼这个规划图。” 第191章 推荐 在彭拜与江元的身前，有一幅长卷。不过那不是画，而是长街的总体规划布局。 可以说，这是江元两三年的心血。他从接到任务的时候起，就带领着团队深入调查研究。 两三年时间，设计、提交了几十套方案，又经历了反复的修改，才最终得到了国家的批复。 白叶看了眼图纸，首先注意到的，自然是一栋栋写字楼，以及大商场。这些是改造的重心，更是本质的目的。 说到底，投资是要有回报的，没有足够的好处，杭州当局也不可能斥重资，制定一系列计划，启动这个项目。 在商业化的今天，一切以效益为先。 商场、写字楼，这是改造计划成功的保障基石。没有这些东西，真没人敢投资。 除此以外，就是古衙门、仓库、古书院之类的古代建筑，仿佛一颗颗珍珠宝石，以化解浓郁的商业气氛。 毕竟是杭州啊，人文气息浑厚的地方，也是最吸引世人的魅力。这样的地方，肯定不能忽略文化元素。 像别的地方，哪怕是伪造、模仿，也要无中生有搞出古建筑来。杭州却不需要，只要保持本色就行。 当然，古建筑的修缮、以旧补旧的工作，自然有古建筑专家进行。建筑设计师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总体规模限定的情况下，怎么把商场与写字楼、公寓之类的建筑，完美与古建筑融合在一起。 风格统一，审美协调，又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搞出自己的特色特点来，这才是最大的挑战。 “白叶，你看清楚了吧。” 彭拜提了支马克笔，直接在规划较上勾勒。一笔一个圈，转眼十几个圈，都把图纸画花了。 “说是十里长街，实际上很多楼房，那是本地居民的宅子，他们自己不想拆迁，就在市政的指导下，完成翻修工作，不需要我们理会。只有最中间的，大概三四里街道，才是核心的区域。” “在这区域之中，那些点缀、衔接性的建筑，暂且不去管。真正需要关心的，就是这十几个节点。” 彭拜娓娓而谈：“可以说，这十几个节点，都是标志性的建筑，也是最出彩的工程……” 更是一帮设计师，努力争夺的目标。 在彭拜讲述的时候，一群人也围了过来，他们也没怎么聆听，一个个的注意力，就集中在白叶身上。 这些人的眼中，透着警惕、审视，甚至敌视。因为白叶的到来，就意味着他们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 想在虎口夺食，就要承受他们的反扑。 要知道，改造计划在一个月以前，就开始征集方案了，这些人也算是经历了层层筛选，才走到了这个阶段。 过五关，斩六将，其中的辛酸苦楚，每天熬夜掉落下来的头发，完全可以做成毛刷了。 然而白叶呢，却轻轻松松，在中途插队，挤进了候选名单中。 这真特么的不公平。 一群设计师，哪个心中不来气呀？ 他们心里苦，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因为这事不仅是彭拜力推，更主要是杭州当局，也非常希望白叶加入其中，提高话题度。 有了白叶的加盟，项目的关注度，肯定能提高好几成。这对于商业开发，有极大的帮助。 所以市政当局，才会允许白叶，中途加入进来。 如果不是江元的极力反对，恐怕市政当局还要考虑，直接把其中的一栋建筑交给白叶全权负责。 黑箱操作啊，更可恨。 他们也该庆幸，江元有坚持，有原则。 总而言之，一群设计师之中，除了梁宇几个，其他人对白叶的态度以负面居多，没有什么好感。 反正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怒怼白叶，让对方知道，这个世界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白叶，这些工程的侧重点，也各不相同。” 与此同时，梁宇也站出来，详细地解说：“比如说，这片区域最核心的建筑群，自然是广场……毋需掩饰，在场大多数人，基本对广场的设计，最有兴趣。” “其次就是图书馆……市政要打造一个，全省最大的图书市场，集图书收藏、销售、租赁、阅读、听讲、文化教育于一身。这是充满了人文意义的建筑，也比较容易出彩。” 梁宇非常坦诚：“这样的图书馆，内涵很丰富，可以说是代表了文化的传承，具备了塑造经典的机会。或许普通人，并不关心图书馆的造型、功能，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图书馆修好了，肯定业界的肯定，完全有机会，刷几个建筑大奖。” 一瞬间，旁边众人目光一凝，变得灼热。 他们知道，梁宇说的是实话。在业界之中，大家研究名家经典设计案例，其中图书馆方案分析，占据的比例可不小。 刷奖，成大师，功成名就。 这是一条捷径。 一些人眼中，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 “再其次……” 梁宇继续述说：“就是地标性的写字楼了，预计有十五万平方的面积，随便我们折腾。如果设计方案好，指不定搞个百层建筑，杭州当局也不是不可能考虑。” 嗯。 其他人又跟着点头。 高楼建筑，也是他们重点攻略的目标。 “再然后，就是一个城市花园，兼游乐场……” 梁宇对于长街的规划，可谓是了然于胸。他详细地把十几个关节点的具体安排，事无巨细地阐述清楚。 让白叶掌握状况之后，梁宇随之笑问起来：“白叶，怎么样，这么多个项目，你对哪个项目比较有兴趣呀？广场？图书馆？还是地标写字楼？” 三甲，基本上没有高低之分，只有侧重点的差异。看个人选择，或者自身规划，争取不同的项目。 “你的话，我建议你可以试试图书馆。”梁宇推荐：“你的设计理念，在这个项目上，肯定有发挥的余地，大刀阔斧，大展宏图。” 旁边几个人闻声，目光顿时愈加的尖锐。 在众人的关注下，白叶沉吟了片刻，就指着规划图中，一个很偏僻的角落，环视左右道：“这个项目，有人负责吗？” 第192章 误会了什么 “啊……” 看到白叶指向的地方，众人直接呆住了。 这是哪里？ 他们的眼神迷茫，流露错愕之色，没有丝毫的印象。甚至在规划图上，更没有标清楚具体的位置。 这说明，白叶的选择，根本不在重点项目范围内。 他这是在干什么？ 一帮人迷糊了，怀疑白叶是不是，隐藏了什么阴谋算计。毕竟经历了紫砂壶事件，大家对白叶的印象，在才华横溢的评论中，肯定少不了城府深、心计重的形容词。 所以在看不懂白叶操作的同时，自然有人怀疑他是不是想通过迂回的手段达成目的。 旁敲侧击，以退为进。 一些人的脑海之中，闪过了千折百转，把白叶妖魔化了。 反倒是刚才那个热情的官员，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不懂就转头打听询问：“那位置是什么情况？” 随白叶而来的一个人，急忙汇报：“处长，那是座庙。” “庙？” 听到答案，众人愣住了。 什么庙？ 这是他们最大的疑问。 平白无故，白叶为什么对一座庙，那么感兴趣？ “一座破……古庙。” 随行人员含糊其辞解释，主要是他也不清楚，那座破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白叶这样重视。 不懂他不敢细说，避免出现差错。 “古庙？” 官员沉吟，眼中有点茫然。在他印象中，没有所谓古庙的存在呀。毕竟有价值的古文物建筑，基本在保护名录中啦。 这些都是重点修缮的目标，他也比较关注的。然而无论他怎么回想，对于所谓的古庙，真是没有半点记忆。 “是半塘边上的那庙吗？” 梁宇思索了片刻，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对于长街的一草一木，不敢说全部熟悉透彻，但是大部分建筑都有足够的了解。 不仅是他而已，其他设计师也基本是这样。 成功没有侥幸，大家都做足了功课，所以在梁宇的提示下，其他人也纷纷明悟过来。 一个设计师惊讶道：“就是那个悬疑未决，到底是拆或翻修重建的庙吗？” “你要修庙？” “还是说，铲平那庙，在那个地方，做什么文章？” “另起炉灶？问题是，长街改造的整体布局，已经规划好了，莫非你想……” 有人的目光，瞥向了江元。言下之意，十分的明显。无非是暗指白叶，在挑战江元的权威，或者是置疑杭州当局的计划。 这样的刺头，江元与官方能够容忍吗？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诡异。 “不要瞎猜了。” 白叶也注意到了，众人脸上的异样，他也懒得卖关子，直接表明了心迹：“长街改造计划，至少是两三年的工程量，太耗费时间精力，我不愿意受这个累。” “恰好刚才，在经过古庙的时候，我也有了几分感触，来了一些灵感。所以我打算，以那庙为切入点，参与到项目中。” 白叶环视道：“这样一样，也避免了竞争，没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可谓是皆大欢喜。” 听到这话，众人呆住了。 “白叶，你……”梁宇欲言又止，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 要知道，他们对白叶的印象不好，但是现在看到，白叶这么的高风亮节，难免有些惊诧。 所以说，行业中的传闻，是假的吗？ 流言害人啊。 众人沉默，不好开口说话。 江元微微皱眉，终于出声了，“白叶，你确定吗？真的只是修缮小庙，不管其它？” “对。” 白叶表情认真，把话说开了：“反正市政方面，也无非是想借我现在的人气，搞个什么噱头罢了，根本不关心我负责什么项目……” “没有，没有，这绝对不是。” 旁边的官员，立刻表态道：“对于白先生你的设计能力，我们也是有深入的了解，才给你发了邀请函。” 白叶笑了笑，肯定不会愚蠢地去反驳，索性换了个说法：“大家了知道的，我最近比较忙碌，心力交瘁，不想太操劳了，只想干点轻闲一点的事情。”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理由似乎靠谱。 毕竟大家也知道，这几个月来，行业中可谓是风起云涌，各种暗潮起伏。白叶与一帮人勾心斗角，哪怕最终笑到了最后。 但是其中的算计，花费的心机，也肯定很伤神。 “那就这么办吧。” 江元似乎瞧出白叶内心中的抗拒，当下直接拍板。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白叶的心思，都不在这项目上，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事已至此，彭院长看了眼白叶，也没说什么啦。他的眼神，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只是充满了平静。 如果深不可测的湖水，不起丝毫的波澜。 “小庙的项目，就交给你了。回头你写个方案，还有预算什么的，交给市政厅审核。只要通过了，马上给你打钱，联络施工单位。” 江元意味深长道：“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说罢，他招呼彭拜，两人一起离开。其他人见状，稍微犹豫了下，也纷纷跟行而去。 不久之后，古塔顶层变得空旷，只有几个人逗留。 人少了，风更喧嚣，席卷而来。 呼啸声中，白叶转过头，有几分歉意：“梁师兄，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他也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在中途顺利参加项目，这事基本是彭拜、梁宇一手推动、促成。 可惜白叶，却有点敷衍，决意浪费这个，在别人眼中千载难逢，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 奇怪的是，梁宇也没气恼，反而流露出欣赏之色：“白叶，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能够坚持自我，以后肯定有大成就。” “诶？” 白叶愣了。 他隐约感觉，梁宇似乎误会了什么。 “你最擅长的，是那种精细小巧的建筑，风格是以小见大，这是你的设计理念。” 梁宇诚恳道：“尽管我一直劝你参加这个项目，但是又有些担心你驾驭不住大格局的设计。没有想到，你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没打算一蹴而就。” “不错，不错。” 梁宇由衷道：“你还年轻，先做自己擅长的东西，努力积累经验，再慢慢提高自己，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不需要着急……” 第193章 志不在此 加油哦，我也期待你的惊喜。”梁宇拍着白叶的肩膀，鼓励了几句话之后，也随之笑眯眯下楼。 留下白叶，在风中凌乱。 什么鬼，他就是单纯的懒，不想多干活。怎么梁宇看不清楚他的毛病呢，还自己脑补一堆东西。 这脑洞，干嘛不写去。 “明智的选择。” 曹象闪了过来，赞许道：“最近你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确实不该再惹人厌了。参与这个项目，走一个过场，也是好事。” “当然，或许这事，也是个考验吧。” 曹象揣测道：“如果你的小庙，修得非常好，恐怕江元还会给你更大的机会，让你施展拳脚。” “……” 白叶捂住额头。 他真心想闲鱼呀，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他心机深沉，充满了阴谋算计呢？ 他一片赤子之心，天地可鉴啊。 算了…… 白叶摇头，也跟着下楼。 “去哪？” 曹象随行询问：“回酒店，还是去小庙勘探，或者巡游长街，摸透全部的布局？” “回酒店，闭关。” 白叶闷声道：“迟早完成这差事，回文村入住我的豪宅。” 几个月过去，梁宇也完成了二分宅的修建。目前宅子，在进行最后的细装，铺地板、装家具、涂油漆。 再空置一两周，就可以顺利搬进去居住了。 这是白叶在这个世界，第一套属于自己的宅子，他也比较重视，已经请高人大师择日，选了个好日子开火。 乔迁宴也筹备妥当。 白叶算了算，这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哪里有空管什么长街项目改造计划啊。 话虽如此，他回到了酒店之后，还是忍不住找人拿取了江元团队调查归纳总结的资料，仔细地翻阅起来。 他怕小庙建起来了，不符合规划的整体风格，被勒令拆了再建。与其反复折腾，不如一步到位。 所以白叶，花了两天时间，研究了资料。之后就进入闭关状态，在卧室之中足足呆了三天。 他这段时间，除了定时定点吃饭以外，可谓是足不出户。 以至于在第四天中午，他顶着鸡窝似的头发，以及一双熊猫眼出来，顿时把几个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这是方案……” 白叶打着阿欠，有气无力道：“你拿去给江元，让他过目审核。要是成了，就拿回来。不成就算了，我也懒得修改了，直接放弃这个项目，打道回府。” 这么自信？ 几个工作人员，眼中浮现惊疑之色。 曹象倒是很冷静，他也习惯了白叶时不时的抽风……美化的说法，就是语出惊人。 在接过了方案之后，他立即找到了江元，奉上了方案。 一个普通文件夹内，那是十几页图纸。 江元打开了方案，随意浏览了片刻，就把文件夹交给旁边的几个门生，然后合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他的几个门生，也是这次参加项目的建筑设计师。 对于白叶的方案，这几个人难免好奇。在接过方案之后，也第一时间翻阅。 “咦。” 乍看，几个人愣住了，不是因为白叶的方案，多么的让人惊艳，而是觉得这方案，太普通平淡了。 不要说他们了，哪怕是建筑学院，快要毕业的学生，也可以独立完成这套方案。 白叶拿出这套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名不副实，还是真在敷衍？ 他们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不管是文村佛堂，还是已然完成构架的二分宅，他们都悄悄去研究过。 也要承认，佛堂与二分宅，风格存在殊异，看着并不像是同个建筑设计师的手笔。 但是这两个建筑，也有一个共同性，那就是……创意。 或者说那是一种，源于东方美学的审美情趣。 最关键是，不管是佛堂，还是二分宅，似乎对于传统的建筑布局，都有着颠覆性的重新构架解读。 从这个层面来说，不同风格的建筑，也蕴含了难得的共性。 有现实的例子在，没人怀疑白叶的实力。所以他们迷惑了，白叶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呢？ 难道他就不知道，小庙修建出彩了，肯定还有机会，与大家争一争其它项目的设计主导权。 毕竟杭州当局，以及彭拜等人力推，邀请白叶过来，肯定不可能真的限制他，更不可能只让他走个过场。 小庙只是小小的考验，堵住悠悠众口罢了。但是瞧白叶的架势，似乎没瞧出其中的深意来？ 不可能吧…… 在几个人琢磨的时候，江元重新睁开眼睛，淡淡点头道：“行，就按他的意思来。这个方案，我同意了……” “多谢江总工。” 曹象眼睛一眨，识趣地走人。 一个门生送他离开，折身回来的瞬间，就迟疑问道：“老师，白叶的方案，似乎……” “似乎什么？”江元喝了口茶，漫不经心。 那个门生犹豫了下，还是据实道：“似乎很平庸，没有任何闪光点，中规中矩罢了。” 他说了这话，其他门生才纷纷跟进，附和起来。 “师兄说的对，这样的方案，我天天能搞十几个出来，而且不带任何的重样。” “大概是三年级的水平……” 几个年轻的门生，壮着胆子发表评论。 当然，也有老成持重，小心翼翼探问：“或者说，这个方案太巧妙了，隐藏了什么奥秘，我们没看出来？” 嗯？ 听到这话，其他人一怔，就重新翻起了白叶的方案，继续研究却没有什么收获。难道是他们实力不足，才看不出端倪来？ 几个人陷入自我怀疑中…… “你们不要想太多了。”江元淡声道：“那个年轻人，或者在建筑设计上，也有一定的天分，但是我看出来了，他少了一颗热忱的心，志不在此。” 诶？ 几个人错愕，然后释然。 或许这就是事实，所以白叶才会这么敷衍。 “可惜了……” 有人轻轻微叹，对于白叶的设计能力，他口上可能不服，但是心里也清楚，自己不如对方。 “确实可惜，所以彭拜才不惜亲自出马，在我这里讨个人情，就是希望能够打动对方，对建筑这个行业改观。” “奈何……” 第194章 不是一般人 江元觉得，彭拜是白费力气了。 古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一个人对于建筑行业，缺乏足够的热情，怎么可能长期从事这个行业呢？特别是设计师，如果不爱了，怎么可能还保持旺盛的精力、充沛的灵感呀？ 这种情况下，与其推着对方上路，不如彻底放手算了。 有些事情，何必强求呢。天底下，有天分的人不少，多白叶一个不多，少白叶一个不少。 顺其自然吧！ 有了这个的决定，江元也懒得再关注白叶，他招呼几个门生，继续研究规划图…… 时间如光，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早上，江元在审核着，一帮设计师提交上来了方案，一页页详细的图纸，铺展在长长的桌面上。 他逐一审视，事无巨细。 “不行啊。” 最终，江元摇头，转身评点：“还是差了一点火候，具体有问题的地方，我已经标出来了，让他们拿回去修改……” “是。” 旁边一堆助手见怪不怪。 修改方案，这不是最正常的操作吗？ 这两三年来，不要说上面审核毙掉的方案，仅是他们自己否决的设计稿，也可以填满一个大柜子。 越是浩大的工程，越是要精益求精，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江元爱惜羽毛，同时有自信，从他手中完成的建筑，至少可以维持一百年不变。所以他可不能等闲视之，不敢保证建筑非常完美，最起码相对来说，没有什么瑕疵吧。 当然，人毕竟不是机器，肯定会犯一些错误。 他可以容忍，一些思维盲角，不容易注意到的地方有错，但是一些设计师，不知道是粗心大意，还是职业能力不过头，竟然犯下了常识性的错误。 他脾气还好，没计较。 自己筛选的人，自己敲定的方案，自己不支持谁支持？ 江元摇头，拿起了保温杯，喝了口枸杞水，清心凉血。然后他走到窗口，凝望着眼前的街道。 长街上，已经有人开始施工了，一辆辆笨重的机械吊车，固定在不同的地方，钢索挪动，搬动各种材料。 重型卡车拉着水泥、砖石，在街道中进进出出。 热火朝天，杂乱不堪的场面，也让江元慢慢冷静下来，他稳定了心绪，开始反省自己。 压力啊…… 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压力。 毕竟是千亿工程，时间跨度预计十五、二十年的庞大项目。人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他也是费了老大决心，才接受了挑战。 这也注定了，这项目只能成功，不允许失败。不然的话，他大半生的声誉，肯定要付之流水。 江元喝着枸杞茶，目光在街上各个地段游弋。一个个工程项目的进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等等，那个是？ 冷不防，江元目光一定，微微有几分迟疑。在杂乱的长街上，有一栋完整的建筑比较惹眼。 那是……庙。 对了，白叶负责的庙，现在快修缮好了吗？ 江元带着疑问，沉吟了片刻，也动了心思。他回头询问：“现在白叶是什么情况？” 白叶…… 听到这个名字，旁边几个人愣住了。这反应，也让江元皱眉：“怎么，你们没人知道他的动静吗？” “老师……” 一个人连忙道：“白叶现在，已经修好了庙宇。” “动作这么快？” 江元想了想，也有点惊讶：“才半个月而已。” “他好像比较心急，在方案通过审核之后，就立马找来施工队，一天时间就把庙拆了，再花两天时间平整地面、挖地基……” 那人对于白叶的动态，还是比较了解的，“之后他再以原先拆下来的古砖，与新砖混合起来，在原庙基础上，再立新庙。” “新旧混搭么？” 江元神色平静，毕竟这种风格，也算行业内的常态。不少设计师，都喜欢通过这种修饰手段，突显建筑的古老、气韵。 “三班倒，连夜赶工。” 那人继续道：“加上小庙本身不大，所以很快就完成了工程，现在应该处于收尾的阶段。” “……去看看。”江元忽然来了兴致。 一行人立即随行，拥着江元下去巡视了。一路步行，走走停停，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白叶负责修缮的小庙，映入他们的眼帘。 那是典型的小庙造型，白墙、素瓦、门楣、斗拱……一系列的元素非常传统，没有任何的创新。 不过对于这种，供奉神灵的地方，最忌讳的也是“新”字。 传统的庙宇建筑格局，已经深入人心，造成了固定的印象。一般人可不敢打破常规，避免被骂。 但是白叶，却不是一般人。 文村的佛堂，就是颠覆性的存在。 尽管江元表面上，对于白叶不怎么在意。 实际上他心里也清楚，哪怕以后白叶不从事建筑行业了，只凭借文村佛堂这一个经典的案例，就可以在建筑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毕竟佛堂固然颠覆了传统的寺院布局，但又不是叛逆的颠覆，而是对传统美学的重新解读，以崭新的形式阐释佛理。 有了先例在，谁又能保证，白叶修缮的小庙，真的普通呢？ 至于提交了方案，审批通过了才开工…… 嘿，别那么天真。 那只是架构，空间的布局罢了。 对于设计师来说，他们完全可以在不变动架构的情况下，使得建筑“面目全非”，彰显截然不同的外观。 当然，单纯看小庙的外观，白叶似乎没有什么动作。关键还是内部的构造，以及怎么装修…… 只是当他们要进庙一观之时，却发现庙门紧闭。甚至于在小庙门口，还有两个人仿佛门卫，左右守护其间。 看到有人前来，其中一个门卫，还伸手阻拦，同时解释道：“不好意思，寺庙修建中，没对外开放，请回吧。” 江元一个门生，立即提出疑问：“不是建好了吗？” 可能是瞧出，这一行人不简单，门卫也多了几分耐心：“内部还要装修，你们过段时间再来吧。” “你知道……” 一个门生才想表明江元的身份，却让江元阻止了，他的鼻尖微微动了动，眼中浮现狐疑之色。 这气味，分明是…… 第195章 好奇心 尽管江元觉得，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也有几分熟悉。不过他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带着一行人离开。 但是他的门生，却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到了晚上，这门生抽空面见江元，汇报起来：“老师，我打听清楚了，其实小庙早修好了，内部的装修，也已经完成。但是不知道那个白叶，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他这两天，早上进入庙里，不允许旁人跟进去，等到傍晚了，他才走出来，返回酒店……” 门生打听仔细，“这两天他很疲惫，基本是回到酒店，吃饭洗澡就睡觉了，也不知道他在庙里瞎折腾什么。” 江元在练习书法，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聆听。 片刻之后，他才放下了毛病，淡声道：“这事交给白叶负责了，他爱怎么折腾，是他自己的事情，你少管别人的闲事。” 门生心中一凛，恭恭敬敬走了。 江元说不管，那是真的不管了。毕竟他现在手头上，可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基本是焦头烂额了。 如果不是，每天抽半小时练习书法，这是他常年的习惯。恐怕这会儿，他也要呆在办公室中，继续批复一份份文件。 沉迷工作，无心理会身外之事。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长街的变化愈加的明显。 一个个巨大的工地错落地散布，钢架、水泥，砖石、管道，各种材料堆积如山。 一些速度快的工程，已经有建筑拔地而起。 数里街道，喧嚣沸腾。 所以一个格外安静的地方，也成为了显眼的焦点。每次官员、投资商巡视长街，在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总是有人奇怪地询问，那地方到底是什么状况。 毕竟新旧砖石混搭的风格，确实让外行人比较难以判断，眼前的建筑到底是好是坏…… 这也导致了，每次工作人员，都要耐心地予以同样的答案。 “白叶的工程？” “……什么，没有完成？这不是挺好吗！” “咦，不能进去参观，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 一些工作人员心里吐槽，毕竟他们也是听令办事而已，哪里知道什么为什么。 反正每次官员、投资商，想进小庙参与的时候，庙门的保安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真像是门神一样，谁也不给进。 官员、投资商，也没办法生气。 要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同，注定了他们要有胸襟、格局。在大庭广众之下，谁也不会撒野。 但是事后…… 谁心里是什么想法，也就不好说了。 总而言之，风言风语就是这样扩散、传开。慢慢地大家也随之知道，白叶负责督造的庙宇，十分的神秘。 明明已经修建好了，却不让人看。最关键是，庙里一直安静，没有什么声音，肯定已经结束了内部的装修。 由此也可以推断，小庙彻底完工啦。 可是白叶却没有上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总不能说，这是白叶贪图小钱，故意没上报吧。毕竟几乎每天，白叶都派人，给项目组送去今天的账单，再申请新的材料费。 这不是在坑钱吗？ 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质疑 大家当然不信，再大的黑子，也不觉得以白叶的身家，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赚这微不足道的小钱。 考虑到，白叶天才艺术家的名头，一些人也有了猜测。 难道说小庙之中，有着他在精心设计、布置、架构中的东西，可以让普通的小庙脱胎换骨，成为经典之作？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在重新崛起后的两年时间，已经让许多人接受了，白叶是世上少有的天才这个设定。 天才嘛，能常人所不能，干出什么举世瞩目的大事，这也算是合乎常理的操作。 这么一想，一些人的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过似的，直痒痒。 白叶在小庙之中，到底在干些什么？这个问题逐渐浮现在许多人的心头。 不仅是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好奇心是人类的本能，所以当一帮人产生同样好奇的时候，自然产生了风潮。 一些人自发商量之后，在他们的推动之下，过几天江元巡视长街，再一次来到了小庙附近。 喧嚣的环境，自然衬托得小庙，愈加地安静祥和。 乍看之下，江元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因为他再次看到了，小庙大门紧闭，另外还有几个人，守在了门口，甚至悬挂了小庙还在修缮中，禁止入内参观的文字告示。 一个人趁机上眼药：“老师，一个月过去了，这项目应该早完工了吧，反正我没听见，庙里有什么开工的动静。不过也不知道，白叶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直在申请材料费用。” “这其中……” 那人观察江元的脸色，声音低了几分：“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江元回头，问道：“你觉得，有什么内情？” “呃！” 那人愣了下，在江元的注视下，也变得讪然，讷讷不能言。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挑拨”，肯定是被江元看穿了。 这也不稀奇，毕竟以江元的智慧、阅历，识破他的用心，那是很正常的操作。关键是，江元因此而生气了没有？ 在那人惴惴不安中，江元收回了目光，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探问道：“白叶，还在庙里？” “对对对。” 那人大喜过望，急忙回答：“他这段时间，几乎是每天早上，就进入庙里，然后等到傍晚，才从里面出来。” 那人坦诚说了实话：“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大半个月了，白叶一进去，就是十几个小时，但是大家根本没听见，庙里有什么声音传出来。这让大家很好奇，他到底在里面干嘛呢。” 江元望着小庙，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举起了手。 “老师，你这是……” 旁边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江元再次挥手，指尖向前，仿佛一柄利剑，目标十分的明确。旁边几个人喜形于色，立即招呼一声，把附近的人群叫过来。 他们化成了滚滚人流，直接冲挤开了几个保安的阻拦，破开了小庙的大门，涌进了进去…… 第196章 壁画 重新修建的小庙，造型不是多么的特殊，但是规模也变得宽敞。从大门进去，就是一个方形天井。 左右两边是厢房，成回廊似的结构。传统的砖瓦梁木构造，对于一群从事建筑行业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稀奇。 关键是在左右厢房，大家也没看到白叶的踪影。不过在前方的正堂主厅，倒是有一抹斜影映在地面上。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探望而去，也有几分情绪波动，那是一种偷窥欲得到满足的心理。 不出意料的话，白叶肯定在庙堂中，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江元的鼻端，忽然动了一动。 他在空气之中，又嗅到了十分熟悉了气味。 他可以确定，那气味肯定是…… 墨汁。 浓浓的墨汁气味，在空中弥漫开来。一闻到这气味，他就可能精确的判断出来，这是徽州松烟老墨的独有墨香。 这种墨，他少说也用了十几年，绝对不会认错。 在他失神的时候，旁边的几个人，也忍不住小声请示“老师，白叶肯定在里头，您看……” “走！” 江元凝神，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一马当先直接迈步，向庙堂而去。 一帮人连忙跟着，很快就进入宽敞的庙堂中。 进去之后，众人环视一眼，随即心头顿时震动，眼睛的焦距，也立即变直了。 庙堂之中，一般来说是供奉神佛塑像的，但是眼前空荡荡一片，别说什么泥塑雕像，连香炉、桌椅、供品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但是大家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事物，却让他们震惊，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感。 壁画…… 在庙堂两边，雪白如镜的墙壁上，那是密密麻麻，以笔墨勾勒的人物图案。放眼望去，一个个人物环绕整个大殿，基本与真人等高，形态各异，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美感。 关键是…… 这壁画，似乎出自白叶之手。 因为这个时候，他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到来，还全神贯注地提着一支笔，骑坐在一个架子上，手臂轻轻划动。一条条流畅的笔痕，立刻清晰在墙壁上浮现。 慢慢地，飘逸的衣纹成型，犹如水波荡漾，气韵生动。 看到这个场景，包括江元在内，一群人自然是惊呆了。在进来之前，他们在脑海之中，也曾经做了许多猜想。 有人怀疑，白叶在庙中纯粹就是偷懒，故弄玄虚吸引大家的关注，这是一种炒作的手段。 也有人觉得，或者是在小庙的基础上，进行秘密的改造。比如说，掏挖地窖，弄个地下佛堂什么的…… 又或者，弄一些雕塑，布置在庙中，增光添彩。 然而各种推断都有，就是没人想到，白叶在庙中搞起了壁画。 而且这壁画……神啦。 江元定了定心神，他对于艺术的鉴赏力，让他在一刹那间，就感觉到眼前壁画的……绝妙。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壁画是非常传统的白描人物。 不是说，白叶是油画家么？可是看他提着毛笔蘸墨，再娴熟地在墙壁上勾勒，柔软地笔锋，在他的操控下，如臂指使…… 纤瘦细长的线条，均匀如一，大小相同，堪称完美。这对强迫症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在江元的印象中，这分明是工笔画大师，才有的技艺功底。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闪现。 江元当场就呆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可是浓浓的墨香，以及密集的壁画，都在冲击着他的感观，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这是逼真的现实。 太出乎意料了。 真的没有想到，白叶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江元感叹。 “你们怎么来了？” 冷不防在角落中，一个人闪了出来，冷眼看着他们，压低着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赶紧出去，不要打扰他创作。” 这是曹象，他见证了白叶这一个月来的表现。从小庙完成，再到创作壁画。他的心路，也是从怀疑，再到震撼。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清楚的知道，这庙中的壁画，对于白叶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蜕变？ 升华？ 曹象不懂，也不敢说。 他只是确信，这是两年来，白叶唯一一次，全身心投入，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沉醉在壁画的创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哪怕从未没遇见过，但是也不妨碍曹象听说过，这样的创作状态，绝对是许多艺术家，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曹象自然不允许，别人打扰或破坏白叶的状态。情急之下，他的语气有点冲，也让几个人怒了。 “你……” 一个人脸色一沉，才想开口回击，被江元拦下来。 “我们走。” 江元挥手，主动离开庙堂。其他人愣了愣，看到江元走到了外面，也只能跟着走出去。不过他们都有些恋恋不舍，在临走的时候也不忘记回头张望，似乎要把壁画印在心中。 白叶的专注，也让他们把脚步，放得很缓慢。过了半晌，一群人才走到外面，在小庙门口汇聚。 他们的视线，却依旧穿过天井，仿佛能够透过庙堂，看到那些轻盈而美妙的壁画。 只不过在曹象步步走出来之后，他们的视线也随之被挡住了。 咔嚓…… 曹象把门带上，皱着眉头望着一帮人。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最终还是没发作，只是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开口，“江总工，庙宇的工程，已经交给了白叶，在没有完工之前，你有什么指教吗？” “正常的巡查。” 江元难得解释一句，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负责的工作，根本不需要向曹象解释什么。 查看工程进展，这是市政赋予他的权力。 曹象的质疑，根本没有道理。只不过江元还是解释了，而且仅此一句。之后他神色淡然，转身而去。 剩下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也心思各异走了。 曹象撇嘴，立即把几个保安招来，向来沉着、不发脾气的他，也忍不住指着几个保安一通大骂，把几个人骂得狗血临头，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才罢休。 不仅如此，他还立即打电话，再保安公司再派遣一队保安来，以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 在他“排兵布阵”之时，行业之中自然传出了风声。 第197章 信不信 江元小庙之行，不仅是一帮设计师关注，连同许多行业人士，也在悄悄地观望中。所以自然有人看到，江元率众闯进了小庙，然后几分钟之后，就全部走了出来。 通过微表情分析，江元一行人在庙中，仿佛有什么特别的遭遇，以至于他们的神态，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关键是在这种情况下，白叶居然还在庙中，没有出来的意思，甚至在不久之后，小庙的保卫工作，还加强了两三倍。 这其中的意味，也让人玩味啊。 庙中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两三天之后，终于还是有人泄露了具体的细节。 “什么，壁画？” 听闻消息，许多人错愕，呆了一呆。 闹了半天，白叶在创作啊。尽管这点些出乎意料，但是又在情理之中。毕竟白叶，本身就是画家，作画也是本行嘛。 这么正常的举动，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惹人遐想…… 嗨，白好奇了，浪费时间。 一些人觉得无语，有种上当的感觉。 “等下，别走啊，你猜他的壁画，画的是什么？”知情人开始卖弄起来了，洋洋得意。 “管他画什么，反正我没兴趣。” “就是，画什么，也无非是花鸟、人物、风景……哦，庙里的画，肯定是宗教的题材，神佛、仙圣、先贤……” “哪怕他大逆不道，在庙里画外国的天使、魔鬼，我也不稀罕。” 几个人不屑，兴致寥寥。 知情人不爽了，哼声道：“谁问你们他画了什么，我是问你们知不知道，他是怎么画的。” “还能怎么画的，当然是用手画的呗。” “要是他用脚来画，我就佩服他。” “叼笔画，也行……” 几个人胡猜，一起嘻哈大笑。 “算了，不跟你们瞎扯了，直接告诉你们吧，白叶的壁画，可是白描人物图卷，白描懂吗？” 知情人叫嚷道：“这是国画的技法，与白叶这个油画家，压根就不挨着……问题是，他这油画家，居然画起了白描，你们信吗？” “啊？” “真的假的？” “别不是瞎几把扯。” 几个人愣了，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 要说，白叶画的是素描，肯定没人怀疑啊。毕竟市面上，还流行着他的几张素描画，一直很畅销。 可以说，不管是学油画的，还是学国画的，素描是基础。 画家懂素描，这是正常操作。 问题是，白描…… 不管是大众印象，还是专业的领域中，白描都是国画的技法，这是华夏绘画独有的东西，与西方的绘画艺术，存在很大的区别。 “这不可能，白叶学的是油画啊。” 白叶+白描！ 这组合听起来就是那么的违和。 几个人连连摇头，觉得知情人在忽悠他们。 “我也不信。” 知情人也在点头：“但告诉我的人，就是这么说的，信誓旦旦，还发下了毒誓，如果在这事撒谎了，就单身一辈子……” “谁告诉你的？”几个人皱眉。 知情人说了个名字。 “活该他单身！” 几个人一起诅咒，还是充满了怀疑。 主要是这事要是真的，也算是颠覆了他们的印象。毕竟他们对于白叶……心里还是很佩服的。 特别是那幅《双燕》油画一出，他们连续参观了好几天，甚至于自己临摹，研究其中的技法。 他们确定，白叶在油画这条路上，已经走出自己的路，有了自己的绘画语言，风格非常的鲜明。也就是年纪，还有资历不足。不然的话，白叶早被人冠以大师的名头了。 不过他们也坚信，只要白叶沉淀下去，等到年纪到了，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可是他们等着，白叶在油画中，继续高歌猛进的时候，却迎来了他改行去玩紫砂壶的消息。 这样也就算了，毕竟白叶这个人比较跳，跨界是常态。 更何况，他们也喜欢紫砂壶，定做了几个。 紧接着，他们又收到消息，白叶不做紫砂壶了，貌似接受了什么邀请，去参加长街改造计划。 这也……不算啥。 毕竟文村佛堂，也证明了白叶在建筑设计上，天分不差。说真的他们也期待，白叶又营造出新奇的建筑形式。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们，白叶没搞什么建筑，反而是画画了，画的还是国画…… 这算不算是跨界？ 几个人陷入迷茫之中，基于白叶以前的操作，他们觉得这事貌似可能性不小。 所以应该可信……吧？ 还是怀疑。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白叶在庙中，以白描作画的小道消息，以星火燎原之势，传入了许多人的耳中。 一时之间，也引发了一点动静。白叶是名人，对于名人的八卦，你不关注，也抵不住身边的人讨论啊。 这事就是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在行业中蔓延开来。 最先听说的，自然是杭州本地的圈子。 白叶以白描画壁画。 这消息，普通人或许觉得正常，但是传入行业人中耳中，也引发不小的地震。 要知道，白叶在油画领域，上升的势头，谁也压制不住。这种情况下，却改投国画领域，他这是头铁呢，还是脑子进水？ 或者说，天才的想法，常人琢磨不透？ 针对此事，大家议论纷纷，各种发表了看法。 “我不信……” “我也觉得不可能。” “造谣！” …… “我信。” “白叶这家伙，就是喜欢折腾，干出啥事来，我也不奇怪。” “就算是真的，也没必要大惊小怪呀。他画白描又怎么了？画得是好是坏，有人看过了吗？如果只是入门的水准，大家在这里煞有介事的探讨，未必太可笑了。” “有道理！” 质疑、相信、不置可否。 各种态度，汇聚在热潮，也惊动了杭州的一位国画泰斗。 范吉安，杭州国画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他是画坛巨匠，从小学画，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在杭州画坛中，小有名气了。等到二三十岁，开始扬名江南地区。四五十岁，成为了全国闻名、举足轻重的画坛大师。 现在如今，他恰好七十岁，回到家乡养老。就在西湖边上，修了一栋小别墅，每天养花种草，提笼遛鸟，好不惬意。 这一天有客来访，说起了白叶…… 第198章 技术的革新 小小的别墅，在范吉安的精心布置下，淡雅又温馨。 特别是茶室中，各种木质家具、地板，只是经常简单的抛光，根本没上油漆。人在其间，还能闻到淡淡的原木气息。 藤椅、竹案，红泥小火炉。 烧红的橄榄炭上，架着一只泛紫色的别致小壶。 壶身镌刻、图案。 把柄印章。 风雅。 韵美。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精品紫砂壶。 款识中，白叶两字，格外的鲜明。 滋滋…… 一会儿，壶流喷出雾气，浓郁的茶香开始弥漫。 范吉安提起了小壶，给客人倒了一杯香茶，神情颇为得意：“你品尝一下，我亲手炒制的茶叶。” 香，真香。 客人不急着喝茶，先端起了杯子，观察茶汤的颜色。清澄的色泽下，还有几分淡黄之光。 香气扑鼻，不仅有茶香，似乎还有花香。 客人嗅了嗅，才开始品味。啜了一口，赞不绝口。 范吉安笑容满面，语气倒是谦虚：“说实话，我制茶的手艺，也就是一般，主要是这紫砂壶，那是真好。” “不仅是造型做工精细，泥料陶土也十分特殊，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茶的鲜香气味。” 范吉安由衷称赞：“可以说，今年艺术界，给我最大的惊喜，就是这个紫砂壶啦。” 客人也知道，范吉安不是偏爱，而是讲述一个事实。但凡明眼人，都知道紫砂壶的魅力，更清楚它拥有广阔的前景。 或许紫砂壶比较昂贵，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怎么友好。但是对于一些不差钱的人来说，贵反而是优点。 物以稀为贵，反过来也成立。 东西贵了，意味着产量少，稀罕，适合投资、收藏。这种情况下，紫砂壶自然风靡天下。 在范吉安述说自己，对于紫砂壶的喜爱之时。 客人的眼珠子一转，就笑着说道：“范老，你对紫砂壶这么推崇，眼下这创造紫砂壶的人，可是就在杭州呀，他没来拜访过你吗？” “谁？白叶？” 范吉安一怔，旋即把玩着紫砂壶，不以为意：“我欣赏紫砂壶，与他何干？品尝美味的鸡蛋，难道还要认识下蛋的鸡？”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经意问了一句：“他来杭州干嘛？” “据说他修了座庙，还在庙里创作壁画。”客人趁机道：“见过壁画的人，都感叹他画得好，绝妙。” “什么壁画？” 范吉安又多了几分兴趣。 “不清楚。” 客人嘿嘿笑道：“具体是什么题材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现在小道消息满飞天，也不知道真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似乎是以白描的手法，在创作壁画。” “白描？” 范吉安愣了：“他学的，不是油画吗？” 显然，范吉安对于白叶，也不算多么的陌生。毕竟当初《艺术家》杂志，在搞榜单排名的时候，也有他的名字。 尽管对于评比什么的，他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对于榜单上的其他人，他肯定也了解了一番。 最起码，也有大概的印象，所以知道白叶的一些情况。 “没错，他是学油画的，所以听说这消息，我才怀疑真假嘛。”客人点头解释：“一个学油画的，忽然画起白描来，到底是真事呢，还是噱头……” “小庙，白描，壁画，倒也有趣。” 范吉安想了想，也没放在心上。他只把这事，当成是小插曲，聊了几句之后，就带着客人，去欣赏他种植的茶花。 早上才送走了客人，在下午他又受到了朋友的邀请，去参加一个文化沙龙。这个沙龙有点私人性质，才七八个人参加，就是在喝茶聊天的时候，评点一下时事。 说白了就是，一帮老头子找个借口出来吃喝，打发无聊时间。 如果在休闲的时候，顺便手痒写几幅字，或者画几张图，也算是意外之喜…… 在沙龙中，范吉安又听见了朋友，提到了白叶的壁画。 只不过他的这个朋友，能量比客人强大多了，不仅是在口中述说而已，另外还有照片为证。 七八个老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手机屏幕。一张不怎么清晰的照片，映入他们的眼帘。 照片应该是偷拍的，而且在仓促之间，没找好焦点，所以照片中的场景有点朦胧。但是大致上，还可以看清楚照片中的场景，那是一间屋子似的地方。 雪白的墙壁上，那是密集的人物画像。可惜的是，这些人物形象很模糊，依稀看去仿佛冉冉升起的云朵。 “咦！” 乍看之下，范吉安眼中，浮现了一抹意外之色。 尽管照片不清楚，但是其中的线条，以及那若隐若现的人物衣纹的飘逸感，让他有一种直觉。 这白描画，似乎不差，至少不是噱头之类的。 “怎么样。” 举着手机的老头，一脸得意洋洋之色：“我没骗你们吧，这年轻小子的画，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中年人对于年轻小伙，偏见、苛责多于赞赏。相比之下，老年人看待年轻小伙，就宽容多了。 隔辈亲，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这两年，白叶没少折腾，反感他的人肯定不少，但是自然也有欣赏他的。这欣赏他的，以老艺术家居多。 丰富的阅历，厚实的经验，让老艺术家们清楚，能折腾是好事，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如果艺术行业没有任何变化，哪怕体量再大也不过是一潭死水。 “白描壁画……” 一个老头看了眼，也有几分惊奇：“这样形式的艺术，在现代已经非常少见了吧。” “何止少见，基本没见过了。” 旁边的老头感怀道：“自从那什么喷绘、版画，在市面上大行其道之后，比较古老的壁画艺术，几乎被淘汰了。” 关于这一点，范吉安等人深以为然，却不以为意。 因为他们清楚，新形式的艺术诞生，进而取代古老传统的艺术，那是一种大潮流、大趋势，谁也阻挡不了。 同样是壁画，古人的壁画与今人的壁画对比，其中不管是内容，还是形式，或者绘画颜料，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多少人觉得惋惜，却改变不了结果。 原因很简单，无非是…… 技术的革新！从艺术家开始最新章节就来新网址：. 第199章 盛唐之风 多少艺术家，在开讲座、参与座谈会，或者接受采访的时候，张口是传统，闭口是传承。实际上，真让这些人回到古代，或者以所谓的古法创作，他们反而不乐意啦。 有一说一，一些所谓坚持以古法传统工艺，制作的什么东西，大家听听就好，千万不要信。 因为那些所谓的古法，基本是改良过的，遵循传统什么的，无非就是一个噱头罢了。 今不如古，更是一个笑话。 这样说吧，现代一个美术生，如果系统学习了三四年，穿越回一百多年前，尽管不能与当时的名家大师相提并论，但是肯定能够轻松吊打九成以上的画家。 无他，技术的积累。 脱离时代谈艺术，那纯粹是耍流氓。 一百年的积累，不仅是审美，还有技法，都有长足的变化。 特别是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影响了艺术行业的进程。一些艺术的表现艺术，与以前截然不同啦。 什么解构主义、装置艺术什么的，就不多提了。单单是绘画颜料，比起古代肯定更丰富多彩。 比如说，在几百年以前，西方的油画中，有一种蓝颜料，非常的稀少难得，价格比黄金还贵。 所以现在的人，欣赏几百年前的油画，只要稍加留意，就会发现油画中的蓝颜色，基本只是使用在“尊贵”、“神圣”的地方。 典型案例就是，圣母、圣子、上帝的袍子，才是蓝色的。其他人物基本没有蓝袍子。 还有就是，唐宋年间的画，其实也是有颜色的。那些颜料，多数是矿石调配而成。 有名的国宝，千里江山图，绢本设色画。其作者王希孟，花了半年时间，绘成了千里江山图卷，然后英年早逝，年仅十八岁。 他为什么去世，据说有两个原因。 一是心力憔悴，为了画画透支了生命力。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画中的矿石颜料有毒，侵害了他的身体，让他不治身亡。 由此也可以知道，古代的绘画颜料，不仅仅是珍稀，还对人体有一定的危害。 可是随着技术的革新，绝大多数颜料，已经变得十分廉价，更没有什么副作用，随便大家使用。 同样的道理，喷绘、贴墙画、装饰画、电脑制图什么的，逐渐取代古代的壁画，也是时代的进步。 毕竟古代的手绘壁画，不仅对于画家技术，有着超高的要求，另外还费时费力，没有什么效率可言。 在讲究速度的现代，许多商家、金主，一心追求效率，壁画最好一两天完工，肯定等待不了十天半个月的。 更不用说，几个月，甚至几年，才完成作品。 这不是夸大其词。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一些大型的壁画，在创作的时候，真需要漫长的时间，一点一点勾搭而成。 以年为单位，绝对不稀奇。 所以范吉安等人，才觉得白叶在庙宇中，以白描这种古代技术绘画壁画，也算是十分的难得。 特别是当他们知道，白叶已经在庙中，呆了一个多月。每天早上进去，晚上才出来，这份坚持，耐性，静功，值得赞赏。 一瞬间，范吉安也动了心思：“不如……我们去看看？” “……也行。” 几个老头对视了一眼，立刻作出了决定。 其实他们心里明白，去看看其实也算是一种表态。尽管这种表态，也肯定没什么作用。不可能他们去看了，壁画就可以恢复以前面貌。只不过有些事情，明知道无可挽回，还是要去做的。 义之所在…… 范吉安等人出发了，年纪大了反而变得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只不过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地位，绝对称得上是杭州的名流，而且还是最有影响力的核心。 一行人出动，哪怕只是随心行事，不打扰惊动其他人。 奈何他们身边，也跟随着一帮人，担心这些老人家出事，该通知的还是要通知的。几通电话打出去，不要说江元等人，连一些相关部门的官员，也收到风声，匆匆赶了过来。 一时之间，繁忙的十里长街，人流汇聚而至。等到范吉安等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然有一大帮人恭候多时。 其中为首的是江元，就算他与范吉安等人不是一个行业，也不是一个系统的上下级关系。 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却是恭恭敬敬问候，礼遇有加。 其实范吉安，也认识江元，甚至有几面之缘。打过交道就好办了，他也没怎么客气，直接问道：“小江，庙里的壁画，你见过了吧，到底怎么样？” “呃……” 江元也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也不奇怪。只不过，他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 范吉安眉头一挑，更为好奇了：“好就是好，差就是差，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江元想了想，忽然露出苦涩笑容：“范老，我怕说了，你不信。在我看来，庙里的壁画，有盛唐之风。” “什么？” 听到这评价，一帮人惊愣住了。 主要是，这评价太高。 壁画，盛唐之风，这意味着什么，一般人可能听不懂。但是在范吉安等行家心中，这有特殊的涵义，可不能乱用。 那可是极高的赞誉，哪怕是现代一些专门研究、临摹唐代绘画的名家大师，也未必当得起这样的评价。 可是现在，江元却告诉他们，白叶的壁画，有盛唐之风。 范吉安等人，难免有所怀疑。他们觉得江元不是画家，恐怕不懂绘画的艺术，才会乱说吧。 所以范吉安心神一定，立即笑着说道：“小江，这话可不能开玩笑的，你能确定吗？” “我不确定。” 毫无疑问，江元也清楚，盛唐之风这个评语，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否决了自己，然后开口道：“范老，你们是行家，可以自己去鉴赏评判。” “那……” 范吉安的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的小庙：“你带路吧。” 咔嚓！ 江元点头，立即带着众人，再一次打开了庙门。只不过这一次，不需要闯关了，因为这个时候，曹象亲自相迎…… 第200章 朝元仙仗 在听说，范吉安等人，有意向参加小庙壁画之后，江元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曹象，告诉他这件事情。 对此，曹象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他有分寸的，对于包括江元在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他肯定拒之门外，免得打扰了白叶创作。 可是他却清楚，范吉安是什么人，更明白范吉安一行人，参观壁画所带来的影响。 说到底，江元等人只是建筑师、或者官僚之类的，未必懂壁画。然而范吉安等人，却是真正的行家，甚至是行业中，鼎鼎有名的画坛巨匠、宗师泰斗。 这样的人来参观，曹象肯定大开方便之门啊。 所以一行人，没有任何波折，直接畅通无阻，顺利进入庙宇，看到了厅堂中的壁画。 “这……” 乍看一眼，范吉安愣住了，他终于明白了，江元等人的感受。 流畅的线条，飘逸的人物，壮观的画面。 盛唐之风，恰如其分。 “曹衣出水。” “吴带当风。” “春蚕吐丝。” 一瞬间，旁边几个人，也忍不住惊叹。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墙壁上看见古名家之作。 或许现代人不清楚，但是行家心里有数。 国画的传承，一开始并不是以纸绢丝帛为载体。事实上，壁画才是源头。最起码在宋代以前，壁画才是社会的主流。 宋以前，那些让人耳熟能详的大画家，比方说吴道子、周昉、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之类，基本是以壁画扬名。 没办法，由于技术原因。 宋代以前的纸，其实不合适作画。再加上，由于时代的限制，图画在当时，也不受世人重视。 直到宗教兴盛，佛道两家为了传播信仰，开始在寺院道观墙壁上，描绘仙佛神圣的图案，以吸引信众。 久而久之，壁画开始盛行。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普通百姓，在潜移默化之中，对于绘画也开始感兴趣。 或许这也是绘画艺术，得以发展的根本原因。 反正壁画在南北朝开始兴起，盛于唐宋，衰于元、明，主宰了几百年的审美，还影响了后世。 在唐代，算是发展到了顶峰、极致。以至于，唐代最富盛名的大画家吴道子，才有了画圣的美誉。说白了，就是那个时期最厉害的画家，被世人捧上了神坛。 当然，当时的壁画，确实不负盛名，画技之绝妙，哪怕到现在，也让人津津乐道，叹为观止。 因为通过古代流传下来的一些图画，哪怕不是原本的真迹，而是后人的临摹之作，也可以让大家领略到，当时名家大师的手笔，确实是非比寻常。 在墙壁作画，与在纸绢上作画，多少有些差别。不过本质上，艺术的感染力，却完全相同。 特别是技法，可谓是一脉相承。 刚才几个人看到壁画，有感而发的几个赞叹，不仅是形容词而已，更是古人技法上的总结。 曹衣出水，说的是北齐画家曹仲达，他画的人物有着稠密的细线，衣服褶纹都紧紧的贴在身上，就像刚从水中出来一样。 至于吴带当风，就是指吴道子啦。他画的人物的衣纹，就有一个特点，就是会动。人物的衣袖和飘带，都具有迎风起舞的动势，十分的飘逸。 春蚕吐丝，那是形容顾恺之的。他画的人物衣纹用高古游丝描，线条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春云浮空，流水行地，自然流畅。 通过几个词汇，大家也应该可以知道，在南北朝，到唐宋这一段时间，绘画艺术的技法，基本是以描线为主。 传统绘画中的十八描，就是在这个时期，由历代画家逐渐归纳、总结，创造发明成型。 描线，线描，这是传统绘画的根基。 在泼墨、写意画出现之前，不管是壁画，还是纸画，都是通过笔墨的描线，勾成各种山水、人物、花鸟。之后，或是平涂，或是着色，逐渐完成图画。 这技法，说实话……自然没失传。 现在的工笔画，基本还沿用这些技法。但是在壁画上，用的人就比较稀少啦。 一方面是技法不好学，需要大量的练习，耗费精力。另外一方面，就是怕麻烦，更容易心力交瘁。 好比眼前，庙中的壁画，白叶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没有完成。看情形，只完成了一半的幅度，进程缓慢。 他每天早出晚归，超过了一个月，还没完成作品。以现代社会的浮躁，急功近利的习惯，有多少金主可以容忍这样的进度呢？ 就算是大型作品创作，同样的题材、内容，换成是喷绘。料想不超过三天，就可以顺利完成。 差距哇！ 不过话又说回来，恰恰是这精益求精，慢工出细活的态度，也造就了众人现在的震撼。 包括范吉安在内，一个个人打量着壁画，眼中流露出各种光芒，有感叹，有敬服，有崇拜…… 主要是壁画的内容，确实令人由衷惊叹。 画的是一个个神仙，有肃穆庄严的帝君，有威武凶悍的天将，有文雅美丽的玉女，有翩翩欲仙的真人，人物众多，繁而不乱。 一道道线条，遒劲而富有韵律，严谨、简练、流畅，繁而不乱。或用长垂流畅的线条描写稠密而重叠的衣褶，或用细致的短线描绘面部表情。 密集的构图，繁复而有序，井然却不呆板，人物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从繁花般致密线条中，完全可以感受到那种飘逸的绚丽。 这样的壁画，落入范吉安等人眼中，第一反应就是，曹吴之法，盛唐之气象。 范吉安感觉眼睛不够用，“贪婪”地观望了半晌，才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吸一口气，轻声道：“朝元仙杖图？” “什么？” 其他人愣住了。 一瞬间，有人失声道：“范兄，你的意思是……这壁画是失传了多年的，朝元仙杖图？” “真的假的？” 几个老头反应过来，自然是一片哗然。 普通人不懂就算了，他们可是清楚知道，朝元仙杖图早在北宋末年经历了各种战火，彻底失传了…… 第201章 惊世骇俗 北宋年间，宋真宗赵桓在位，他崇信道教，大兴土木建筑道观。在京都汴梁，更修了一座玉清昭应宫。 道宫之繁华，也不必赘述。 朝元仙杖图，就是为了这座道宫所画的壁画。 图画的作者叫武宗元，师吴道子法，技法深得吴道子的精髓。为了修饰道宫，宋真宗召天下画师三千，中选者仅百余人。 这百余人，又分为二部。武宗元为左部之长，这意味着在当时，他的画技不是天下第一，也是第二啦。 可惜的是，由于武宗元当年，只在汴梁、洛阳两地寺院，创作了大量的壁画。这些壁画，却毁于战火中。搞得现在，大家只能够通过一些文献资料，领略武宗元作品的风采啦。 但是没有了实物对比，仅凭着文字描述，也很想在脑海之中勾勒出直观的形象来。 所以听范吉安说，白叶描绘的壁画是传说中的朝元仙杖图，自然也有人表示怀疑。 “范兄，你有证据吗？” “为什么觉得，这是朝元仙杖图呢？” “……” 几个老头连番追问，充满了质疑。尽管他们也承认，白叶这壁画确实挺好，符合他们的审美情趣。但是他们却不觉得，眼前这壁画能够与大名鼎鼎的朝元仙杖图牵扯上关联。 这未免太抬举白叶了吧。 在追问中，范吉安沉默了，他上前几步，继续观摩壁画。 长长的壁画，环绕着厅堂墙壁，没有间断。画中人物，那是等级不同的神仙，其中有帝君，头带冕冠，脑后衬以圆光，轮廓丰腴，气质雍容，在队伍中尤其显眼。 护卫的武装神或披甲仗剑，或长袍执戟，有的表情淡漠直视前方，有的怒目圆睁环视四周，形象鲜明。 有意思的是，画中的一众仙女，举着琵琶、横笛、笙、箫、羯鼓……各种乐器，飘逸随行。 总而言之，这些神仙的形象，或是端庄，或是严肃，或是冷漠，或是微笑，神情各异，构图整齐而不呆板，组织繁复而不杂乱。 不过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自然是画中人物的衣纹线条。 画中线条严谨、简练、流畅，有的线长达几米。线条长垂流畅，飘飘欲举，如有风吹拂。 这也是为什么，江元这种不懂绘画的，看了这壁画之后，却有盛唐之风的评价。事实上，他可能想说，吴带当风。 所谓盛唐之风，实际上就是师法吴道子。在中唐之后，天下画师学绘画，哪个不是以吴道子为榜样呀。 吴家样这个词，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说的是，天下画师，在绘制壁画的时候，其中的人物模样、衣纹动态、装饰点缀，基本是以吴道子的画为范本。 当然了，范本归范本，能不能学会，就是看个人本事啦。 比如现代各种职业教材浩如烟海，培训班什么的，更是多如牛毛，又有几个人能够脱颖而出？ 再加上时代的发展，新的绘画技法，不断地诞生。导致了吴道子的绘画风格，慢慢地消失。 是消失，不是消亡。 因为他的绘画技艺，也融合到新的绘画技巧中。这才有了元、明时期，绘画艺术百花齐放的格局。 可是眼前这壁画，给范吉安的感觉，分明是最纯粹，最正宗的吴带当风的风格。 至于证据…… 范吉安转头，沉声道：“你们数一数，画中的神仙，到底有几个？” 尽管这壁画，没有彻底完成。但是大概的轮廓，已经勾勒出来了，就差一些细节，没填充而已。 所以壁画的布局、构图、人物，可谓是一目了然。 有多少神仙，一数便知。 一个老头目光一扫，粗略的计算，随即沉吟起来：“据文献记载，朝元仙仗图描绘的是五方帝君中的东华帝君、南极大帝、扶桑大帝，前往朝谒主持天界之祖——元始天尊的队仗行列。” “画中的行列，应该有八十八位神仙组成，但是在实际图画中，却缺少了一位神仙，只有八十七位。” “八十七位神仙，又分了四种类型。三位帝君，八名武装神，十名男神仙，六十七名女仙，这些女仙中有玉女，也有金童，但都着女装……” 一个老头站了出来，娓娓而谈，尽显自己的博闻强记。在他述说的时候，其他人也连忙观摩壁画，一一对照。 结果却是……吻合！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误差。 “啊！” 那人自然，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吃了一惊：“难道说，这个真是朝元仙杖图？” “如果是真的，失传的画，白叶又是怎么画出来的？” 新的问题，浮现在众人脑海。 众人目光闪烁，自然而然想到了两个可能性。一是白叶见过真迹。哪怕不是真迹，也见过临摹的版本。 第二嘛，自然是白叶这个画坛中的天才，通过文献资料，以自己天才的脑袋，把传说中的画，按照自己的理解，成功“复原”。 两个答案，哪个为真？ 大家宁愿相信前者，毕竟通过文字复原岩壁，也算是“无中生有”，这操作太惊世骇俗啦。 然而不管是哪个可能，眼前栩栩如生的壁画，却也能够说明了一件事情…… 白叶不仅是油画家那么简单，他好像更擅长白描技法。 关于这件事情，貌似从未听说过啊。 一时之间，众人的思虑，也有几分杂乱。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或者说，处于震惊状态中，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从油画，跨界到国画，这未免…… 嗯，好像还行……吧。毕竟相比以前的跨界，至于还是在绘画这个范畴内打转……才怪。 油画、国画，虽说同是绘画艺术，但是懂行的人都清楚，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体系。 汲取一点养分，融入自己的艺术体系中，还是比较容易的事情。但是直接从国画转到油画，或者从油画转到国画，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顺利转化的。 多少油画家，人到中年觉得精力不济，开始钻研国画，本以为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操作。 可是真跨界了才知道，其中充满了艰难险阻…… 第202章 回首往事 有些事情，不亲身去尝试，都不知道其中的辛酸苦楚。 范吉安这种国画大师，在大众的眼中，他一心钻研国画，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了一辈子，才有现在的成就。 但是他心里清楚，他早年间可不是专一的主，涉猎很广，不仅曾经学习过油画，还兼修东瀛的浮世绘…… 总而言之，全世界的绘画艺术，他都尝试学习了。 结果发现，真不容易啊。但凡能够形成自己的体系，并且在一些国家、地区，盛行于世的艺术，不是说学就能会的。 反正他折腾了几年，还是老老实实收心，从此专注钻研国画。 由此他知道，跨界的艰难。 所以对于白叶，辗转了几个行业，居然游刃有余。 这样的天资，应该属于妖孽之流了吧。 感叹之中，范吉安等人也迫切想知道，这壁画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朝元仙杖图。所以他们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旁边。 此时此刻，白叶皱着眉头，看向了一帮人。一堆人进入庙堂，各种抽气、轻呼、感叹的，他又没聋，肯定注意到动静。 这壁画是画不下去了。更何况，曹象也走过来小声提醒，告诉他范吉安等人的来历。 画坛巨匠，杭州艺术界泰斗，来头不小。 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白叶反应有点冷淡，主要是这一个多月时间，他基本沉浸于壁画的创作中，连思维都有点麻木啦。 目光呆滞，双眼无神，一脸憔悴之相。 所以他的冷淡，范吉安等人也不介意。毕竟他们在专注创作的时候，也基本是这样的状态。 况且他们也算是在白叶作画的时候，打断了对方的情绪、思路，换位思考，他们觉得自己遭遇到这事，早发脾气啦。 白叶只是漠然，不吱声而已，也算是很厚道。 当下，范吉安露出笑容，声音很和善：“白叶，你这壁画……是自己创作的，还是有范本？” 白叶眨了眨眼，清醒了几分：“当然是……有范本。” “果然不出所料！”范吉安等人眼神中，也有一些兴奋之色，他们有七分把握了。 “范本是不是朝元仙杖图？”有人直接询问。 “诶？” 白叶一怔，旋即摇头：“不是啊。” “什么？” “怎么可能不是……” “这壁画内容，与文史上的记载，明明一致。” 范吉安等人闻声，有一种希望破灭的感觉，下意识地争辩。他们挺有把握的，怎么会判断错了？ “我这个是……八十七神仙卷。”白叶解释。 “啊！” 这答案出人意料，范吉安呆愣住了：“这……有区别吗？” 毕竟朝元仙杖图，这幅作品画的就是八十七位神仙啊。他觉得白叶是觉得同一幅作品，换了个名称、说法而已。 “当然有区别。” 然而白叶表情认真，慢慢解释起来：“朝元仙杖图，那是武宗元的作品，而八十七神仙卷，却是吴道子的画。” “什么？” 众人惊骇，眼睛瞪大了几分。 武宗元与吴道子，不仅是朝代不同，名气也不一样啊。 前者没出圈，一般人不知道。后者可是鼎鼎大名，普通人如雷贯耳的存在。白叶说，这壁画的范本，来自吴道子。其中的意义，肯定大大不同啦。 一瞬间，范吉安回过神来，急声道：“白叶，这话可不能乱开玩笑的，你怎么证明？” “证明？没有……” 白叶笑了下，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这种事情，怎么证明呀。难道他告诉大家，在另外一个世界，这是公认的事实吗？ 其实八十七神仙卷，与朝元仙杖图，也算是同出一辙。 先是吴道子画了八十七神仙卷，留下的壁画被武宗元看到了，加以学习融会贯通，然后融入到自己的技艺中，才有了朝元仙杖图。 在原时空，这个小庙是南宋时期，代代相传的古文物。 庙中的壁画，那是在金人占领了中原，汴梁毁于战火之后，一些道士南迁，来到了临安……也就是杭州。 为了缅怀、祭奠，几个道士复原不了道宫，只能搞个简略版的庙观，然后请画师临摹了一幅。 当年才毕业的白叶，参加各种画展，奔走各个画廊，却一直找不到出头的机会。在最贫困的时候，以至于落魄街头的地步。 幸好这个时候，有一个同校的师兄，拉了他一把，邀请他参加一个“仿古”工作室。 那工作室的地点，就是这个古庙。他当时各种纠结，但是为了吃饭，最终还是从抗拒变成了顺从。 白叶记得十分清楚，他的第一幅作品，就是把庙中的壁画，转化成绢本作品。这不容易啊，他足足画了三个月，期间废稿无数，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然后作品出手，他赚了一万块钱。 拿着钱，他哭了。 他的青春，他的追求，他的梦想，彻底破灭啦。 之后几年他潜心学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这工作室老板出事，大家散伙了，他更是趁机自立门户。 几年时间，他的工作室，在行业中站稳的脚跟，不断地做强做大，也算是一个标杆。 有了豪宅，有了豪车，有了足以实现财务自由的金钱。 白叶很开心，很高兴，却极少回忆往事啦。他恍恍惚惚，已经想不起来，最初选择艺术的道路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直在追名逐利…… 这只是习惯，一种自我保护罢了。毕竟在这陌生的世界中，除了海量的金钱，还有什么可以作为依靠的东西吗？ 然而他真的没有想到，在杭州这个地方，居然还有这栋小庙的存在。哪怕由于时空的不同，庙宇的情况也变了。但是相似的格局，包括细节上的吻合，都让他坚信，这肯定是同一栋庙宇。 所以才他包揽了，重建庙观的任务。在修缮的时候，更是力求把小庙，建得与原时空一样。 壁画自然是重点…… 这一个多月来，他不仅是在还原壁画而已，更是在创作。实际上，眼前的壁画，与原时空的八十七神仙卷、朝元仙杖图，尽管还是同一个题材，但是形式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第203章 魔改 时代在发展，绘画的技法，也一直在进步。不管是什么画种，拿现代的技艺与几百年前相比，肯定有很大的区别。 不提其它题材，只说人物图吧。古代的人物图，在现在人的眼中，都是十分古怪，不怎么协调。 要么胖，要么大脸，身体不成比例。 直到明代之后，西洋画传入中原，与国画慢慢融合，人物画失真的情况，才得到了改善。 这就是技法与审美的进步。 现在白叶画的壁画，他不单纯是还原，还进行了二次创作。在原来的图画中，不管是帝君，还是神将、仙女，基本是大饼子脸，身材更是胖胖的，充满了肉感。 没办法，古代人啊，胖子基本是富贵人家，权贵阶层。没听说普通百姓，有谁能吃胖的。 所以在古代画师眼中，神仙肯定要胖。 不胖的，能叫神仙么？ 但是古人的审美，肯定不符合白叶的标准。所以在画壁画的时候，他进行了一些修改，针对神仙的身材、容貌，进行了小小的“美颜”，让其符合现代的审美情趣。 在他的笔下，帝君、神将雍容华贵，气势不凡的同时，又是标准的挺拔身材，尽显英武的气息。 至于仙女们，身姿肯定十分的曼妙，五官变得非常精致，更符合大众对古代美女的幻想。 总而言之，就是由于这样的“魔改”，才耗费了他一个多月的时间，却没能完成壁画。 尽管如此，他却甘之如饴。 毕竟他也很久很久，没样这样挥洒自己的激情啦。所以对于范吉安等人的打扰，他多少有些不高兴，勉强应付…… “吴道子，画过八十七神仙卷么？八十七神仙卷，与朝元仙杖图，真的有关联？” 然而这时一个个问题却浮现在范吉安等人心头，他们迫切希望在白叶口中，得到一些答案。 奈何白叶，却不再回应他们了，继续提着毛笔，在雪白的墙壁上，轻快勾勒流畅的线条。 “你……” 见此情形，一些人觉得受到了冒犯，才想呵斥、训斥。范吉安却摆手，拦了下来。 “我们走。” 范吉安沉吟了下，招呼大家离开。 走到庙门之外，才有人咬着牙道：“这小子，太狂妄了。” “傲慢，目中无人。” “一点儿也不尊老敬老……” 批评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较真研究，却可以发现，这些诋毁的言辞，多半是出于其他人之口。 范吉安与几个老头，基本是缄默不语，相反还流露思考之色，好像在琢磨着什么东西。 好半晌，一个老头探问：“范兄，你觉得怎样？” 没头没脑的问题，范吉安却心领神会，迟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查一查资料。” “有道理。” “走！” 几个人有了决断，就像他们雷厉风行的来，现在马上风风火火离开了，压根不管其他人的去留、看法。 “呃？” 一些人见状，自然是错愕、呆滞。敢情他们骂了半天，纯粹是表错情，白费工夫啊。 反正在范吉安等人离开之后，以江元为首的建筑师，也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神走了。 一时之间，只留下一些人面面相觑，尬笑。 怎么说呢，有点心凉，又有点恼羞成怒。哎，讨好不成，反而衬托得他们是小人。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就这样暴露了，有点不爽啊。 哼…… 他们也走了。 不过在他们走后不久，一个个劲爆的消息，就开始在各个艺术论坛之中传播开来。一个个帖子标题，或是平铺直叙，或是惊悚刺激，反正很吸睛。 众人打开了帖子，阅览了内容，顿时一阵惊诧。 吴道子，武宗元，白叶…… 八十七神仙卷，朝元仙杖图。 这些关键词，竟然关联起来，着实让人吃惊。 真的假的？众人难免怀疑。毕竟在大家印象中，白叶不应该与国画牵扯上关系才对。 只是当各种细节，不断地披露之后，舆论也开始沸腾啦。 不少人顿时来了兴趣，开始探讨起来。 其中的热点，基本集中在……吴道子真的画过八十七神仙卷这种题材的作品吗？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图，是不是真的临摹了吴道子的这幅作品？ 有趣的命题，让人争论不休，乐此不倦。 议论很久之后，大家基本得到几个结论。一是在目前的文史资料上，没有所谓的八十七神仙卷的记载。第二，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图，也仅存于文献记载中，图画已经失传了，大家不知道具体模样。 第三白叶的壁画……到底什么状况？ 光说不上图。 闹腾！ 一瞬间，几个发帖的人底下，都是催画索图的。众人意见统一，无图无真相，不发图就是耍流氓，举报了。 众志成城之下，果然有人发图了。清晰高清大图，哪怕只是局部，也足够让人看出端倪来。 乍看之下，热闹的帖子下，顿时一片寂静。 中海，虞家。 虞驰捧着轻巧的笔记本电脑，看到照片的瞬间，双手差点一抖，把笔记本给摔了。 他吃了一惊，立即一跃而起，匆匆忙忙奔向了书房。 “爸……” 书房中，虞蒿把玩着紫砂壶，品着清茶。看到虞驰闯了进来，他保持淡定的神色：“怎么了？哪里着火了？” “你看。” 虞驰二话不说，直接把笔记本递上去。 虞蒿凝神观望，目光随之一定，掠过一抹异色：“这是……” “白叶的壁画。”虞驰立即解释：“他最近一段时间，就是在杭州醉心搞壁画创作……” “我听你说过。” 虞蒿点头：“只是你没告诉我，这是白描画呀。” “我也是才知道……” 虞驰挠头道：“我一直以为，他在创作油画呢。毕竟西方壁画，也是油画的形式居多嘛。” 说起来，也是有趣。无论东西方，绘画艺术的兴盛，都是先从壁画开始的，这也算是一种共性。 “所以这作品……” 虞蒿猛然抬头：“是你给他看了吗？” “诶？” 虞驰一呆，愣住了：“难道不是你？” 刹那间，父子俩相顾无言，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第204章 国画才是主流 片刻之后，虞驰率先反应过来：“爸，不对啊，你怎么怀疑我呢。要知道，库藏的钥匙，可是在你手里，就算我想带白叶去看画，也要经过你的允许啊。” “是这个道理。” 虞蒿点头道：“问题是，你可以临摹给他看嘛。” “……” 虞驰沉默了半晌，才幽声道：“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吗？” “也对。” 虞蒿想了想，也有几分迷糊：“这样一来，就奇怪啦。莫非天底下真有八十七神仙卷？” 在他的私人收藏中，有一卷朝元仙杖图。 嗯，伪作。 据他和朋友研究，那卷图案应该是明代，某个画家见到了临摹的作品，然后凭印象再画一遍。 所以画作的水平不高，许多细节不堪入目。 这也是为什么，他把图画收藏，不公之于众的原因。 其实不仅是他，事实上也有许多人，手头上有许多好东西，但是出于保密的心理，从来不公开。 或者说，没有公开的必要。 在这个世界，由于时间线的偏差，尽管有许多东西，毁于战火中，但是也流传下来更多的珍宝。一卷伪作而已，只有参考的价值，要说多么的重视，也不尽然。 虞蒿藏在库存中，也有一些人知道他有幅画卷，但是相比伪作，他的朋友无疑更关注他的作品。 “去把画拿来。” 虞蒿吩咐一句，把钥匙递给了虞驰。 片刻之后，虞驰把一个长长的锦盒，抱到了客厅中。他打开盒子，里头是厚厚的卷轴。 铺开这根卷轴，就是一幅长卷，朝元仙杖图。之所以说，这画卷是伪作，就是由于图画的水平，太粗劣。 人物的衣纹，还有五官的勾勒，线条很粗糙。 可以说，败笔太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虞蒿把画卷压在箱底的原因。 不过仔细考量，其实也有深层次的原因。虞蒿是国画大师，不过最擅长的，那是大写意画。 眼前这画卷，却是白描粉本。 所谓粉本，用行话来说，就是古代绘画施粉上样的稿本。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小草稿。 打好了稿，才可以依葫芦画瓢，画在墙壁上。 这种稿本，流传后世之后，也变得十分珍惜，受人重视。 但是也看情况，比如对虞蒿这种写意大画家来说，这朝元仙杖图真不怎么样。 不是说仿作的仿作不怎么样，实际上对虞蒿来说，哪怕是真迹摆在他的面前，他也是这样的评价。 这也正常。 在原时空，对于朝元仙杖图，有人的评价很高，觉得这是冠古绝今的神作，但是也有人评价平平，觉得东西很一般。 毕竟审美观这种东西，可谓是因人而异。有人不欣赏白描图案，觉得这种画没有艺术性，也十分正常。反之，有人觉得白描图画技法高超，妙不可言，也十分合理。 当然，不喜欢，不欣赏，不代表有偏见。 至少虞蒿知道，白描作品自然有它的价值。特别是涉及到吴道子这样的画圣传承，意义更加重大。 “这画白叶肯定没见过。” 虞驰沉吟道：“所以市面上还有其它的版本吗？或许像他说的，有所谓的，八十七神仙卷……” “这不是重点。”虞蒿摇头。 虞驰愣了下，忽然明白过来：“爸，你是想确定，照片中的壁画，是不是真的出自白叶之手？” 虞蒿不说话了，他拈着照片，对画卷对比。 其实不需要多说，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照片中的壁画图案人物，线条流畅，衣纹飘逸，充满了动感。 从笔画、技法来衡量，这是很高的水准。拙劣的画卷根本没办法，与之相提并论。 这才是虞蒿惊奇的地方。 要知道，油画技法与国画技法，根本不可能相融。可以借鉴的，多数是透视、布局之类的概念。想在油画上，呈现国画那种绵长、流畅的线条，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油画的颜料，需要松节油调和，显得黏稠。所以仔细观察一些油画的作品，就可以发现图画的笔触，非常的短。 不是油画家，不想把笔触画长，而是受到限制，根本长不了。 但凡名家大师有那么一笔，几十厘米的长度，就值得大书特书，载入画史之中，受后人敬仰、研究、赞叹。 习惯了油画的节奏，再反过来学习国画，自然容易受到制约，不适应其中的技法。这种习惯，一时半会的，很难更改过来。 除非有大毅力，花几年时间潜心钻研，一点一为纠正自己的行为，才有可能转变过来。 问题在于，白叶也算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崛起。他的经历，他的平生，早被人反复琢磨过了。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有这个时间、精力，在专长油画的同时，又兼修国画呀。 毕竟绘画艺术，可不是建筑、雕塑之类的，有灵感、创意就行，对技法要求不高。 绘画，不单纯靠天赋，也需要长时间的练习。一天不拿笔，就有可能生疏，画不稳。 白叶，有这个工夫吗？ 在私下接触的时候，没见过他学习国画技法啊。 虞驰的心中，也有了类似的疑问。他沉吟了片刻，立即提议道：“爸，要不然，我们过去，亲眼观摩一下？” 反正中海距离杭州不远，随时可以出发。 “好。” 虞蒿答应了。 如果白叶在小庙，画的壁画是油画，不管油画多么的出彩，他肯定不会有兴趣。但是对方创作的是国画，哪怕是他不怎么欣赏的白描，他都来了兴致，打算一探究竟。 说走就走，两人叫来了司机，立即出发。 两三个小时之后，就抵达目的地。他们没惊动旁人，打算到小庙再联系白叶。可是去到了地方，他们惊讶的发现，庙前也来了一群人，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怎么回事……” 虞驰错愕，呆了一呆：“大家都来了呀。” “理所当然。” 虞蒿一怔，目光微微一转，也流露睿智之光。他意味深长，提醒起来：“你不要忘记了，在这片土地的艺术领域中，国画才是主流，倍受关注……” 一句话说得虞驰默然，无言以对。 第205章 三无作品 国画才是主流，这是现实。 在艺术的领域之中，不存在所谓的一视同仁。 高雅的殿堂中，鄙视链也十分明显。同样的绘画艺术，写意画瞧不起工笔画，工笔画瞧不起版画，版画瞧不起水彩、水粉，水彩、水粉瞧不起漫画…… 至于油画。 嗯，尽管在行业中，这能够与国画并列，看似不分高下，但是也要看地方。在原时空，油画在国际市场上，肯定比较占优势，国画处于劣势地位。但是在这个世界，情况却截然相反。 这个时候，由于华夏的强势，国画处于优势地位。研究国画的人很多，大师、高手层出不穷。 就是竞争太激烈、残酷了，一些人才在无奈之下，去研究其它的艺术形式。但是不管怎么说，庞大的人数基础，也让大家格外关注，这个行业中的动静。 朝元仙杖图，在文史之中，也是比较有名的一笔。尽管它的历史地位，不如一些举足轻重，堪称国宝的作品。 但是纵向对比，谁也不可能忽略。 所以听说，失传的朝元仙杖图，或许在白叶手中复苏。这个消失一传播，自然引来了大批看热闹的人。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虞蒿父子都来了，惊动了其他人，这也很正常。 当两人走上前，也立即得到了一些人的夹道欢迎。 “虞兄！” “虞教授！” “青艾先生！” 一帮人十分客气，笑容满面。 虞蒿回应之余，也有几分好奇：“你们都是为壁画而来？” “对啊。” 一个中年人，他是杭州比较知名的画室教师，这时候兴致勃勃道：“不瞒您老，我最近一段时间，在研究壁画的课题，听说朝元仙杖图现世了，自然要来一探究竟。” “……” 其他人纷纷附和。 实际上大部分人，只是单纯的想看热闹。前提也是，他们确实有几分兴趣，不然的也懒得跑这一趟，麻烦。 失传的名画出世了，自然要研究一下其中的真假。 “虞教授。” 在热闹的同时，庙门也打开了，曹象走了出来。他原本想让外面的人安静一些，但是看到虞蒿之后，只能无奈苦笑，改变了主意。 不过虞蒿，很通情达理，率先问道：“白叶现在，空闲下来没有？还在创作吗？” “……是。” 曹象犹豫了下，还是据实回答：“他在创作中，还没有彻底完成作品。” “需要多长时间？”虞蒿询问。 “这个我不清楚。”曹象摇头道：“不过看进度，没人打扰的话，可能三五天完工吧。” “三五天不行。” 这个时候，白叶走了出来。他又不是聋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也跟着出来了。 看到虞蒿、虞驰，他直接礼迎进去，同时解释：“我还打算给作品上色，这也需要十几在时间。如果只是单纯的白描，估计过两天就可以收尾……” 虞蒿点头，进入庙堂中，顺利看到了壁画。 哇啊…… 这是趁机混进来的人，发出的感叹之声。尽管壁画的照片，也泄露了出去，不少人提前欣赏过了。 但是照片的像素，与现实中的壁画，区别不小。现在看到了实物，一些人觉得这作品，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有魅力。 毕竟照片的像素再高清，也受到载体的限制。在手机、电脑上，彰显出来的图案，肯定有几分失真。 而且显小。 不像壁画，三米高的墙壁，人物图案至少有两米。一个个神仙，在美妙线条的构成下，仿佛要乘风飘去。 那种动态感，那种画面的和谐，气韵生动的神圣感，一下子就挤进了众人的心里。 名不虚传啊。 一瞬间，众人的眼睛亮了，开始抠各种细节。 “假定这是宋画。” 一个中年人沉吟道：“那么衣服装束，以及头饰之类，肯定要符合唐代的风格。不然的话，就是张冠李戴。” 其他人深以为然。 “所谓的朝元仙杖图，这个题材的作品，说白了就是五圣朝元。五圣，就是五帝，朝拜元始天尊，这是道教的信仰。” 中年人继续分析：“这样一来，就有一个问题。众所周知，宋代的武宗元，那是宋真宗时代的人。” “在那个时期，道教的天帝神灵，是这个模样吗？” 中年人产生了疑问，同时看向了白叶，十分的好奇试探：“这题材的作品，你在哪里见过真迹，或者摹本啊？” 他觉得失传的名画，哪怕看了再多的史料，也不可能还原出来。所以他笃定，眼前的壁画，很有可能是白叶自己创作的作品，然后冠以朝元仙杖图之名，博取世人的关注。 这营销、炒作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啊。 又是这个问题…… 白叶眉头扬了扬，没有回答的意思。 果然不出所料。 一瞬间，一些人心中兴奋，觉得发现了真相。 然而就在这时，虞驰咳嗽了一声，抱着长长的卷轴走进了庙堂。他也没废话，直接在地面上，铺开了长卷。 “啊……” 众人愣住了，完全没有料到，虞驰把绢本的作品带来了。看泛黄的绢卷色泽，以及淡淡的笔墨，还有一些虫蛀的孔眼。 无一不说明，这长卷年代久远。 有人惊呼：“莫非这是《朝元仙杖图》的真迹？” “真什么迹呀。”旁人顿时翻白眼：“真迹是壁画，早就毁了。这要么是粉本，要么是临摹之作。” “呃呃呃。” 其他人一怔，接着深以为然。 没错，真迹是不可能真迹的。但不管是粉本，还是临摹之作，也很有价值啊。 当下，一群人的注意力，也从墙壁转移到了长卷上。连同白叶，也有些惊讶，目光落在长卷上，心中不由得怀疑，难道这件东西，就是在原时空，流落在海外的朝元仙杖图画卷？ 或许，未必，也有可能。 白叶若有所思，仔细地打量长卷，然后惊讶的发现，长卷属于三无作品。即无款识，无年代，无法判断创作原地。 再加上一些细节，非常的含糊不清。笔墨僵硬，线条断断续续，人物的面部表情呆板…… 这绝对不是粉本。 第206章 北邙山老君庙 “啊，像，真像……” 长卷铺开之后，一群人立即围上去，仔细地打量、对比。他们在仓促之间，自然觉得长卷与壁画，同出一源。 一刹那间，自然有人草率的认为，白叶肯定是看了长卷之后，才打算在墙壁上亲自实践，把作品还原出来。 “不仅是像而已，你们没发现吗，白叶画的比原作更好。” 凡事最怕对比，长卷与壁画，摆在一起打量，高下立判。不说长卷的老旧，墨痕的淡化、斑驳。大家没有那么肤浅，只关注这些表面的现象。实际上，只要打量线条、笔画，就可以得到结论。 白叶的画，线条流畅，不管是比例，还是衣纹，都十分的美妙。但是长卷中的图案，一些人物画得挺好，但是也有一些人物，笔力很粗糙，堪称是拙劣。 这是不是意味着，白叶在这画作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呀？ 一些人面面相觑，感觉有点不对。 “虞老，您这画……什么来历？”有人小心翼翼询问：“它是朝元仙杖图吗？” “是，也不是。”虞蒿微笑道。 “啊？” 众人愣了，这什么意思啊。 虞驰立即解释：“大家应该知道，古代的壁画，与现代的一些行画一样，基本有固定的范本。” “一些崇信道教的皇帝在位时期，他们下令在各地大修道宫庙观，对壁画的需求繁多。古代的画师，数量一般不多，为了满足这些道观壁画的需要，干脆统一规格。” “这种固定形式而大同小异的粉本小样，一是由于经过皇帝御览钦定，于是就成为固定程式，大小宫观无不依此仿制。一是由于宫观散于各地，画师都寻求前辈名手的粉本，以便在各地的宫观上壁，于是由民间画师缩临的备用粉本小样，也流传于世。” “所谓的吴家样，曹家样，张家样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虞驰娓娓而谈：“所以据分析、研究，这一幅长卷，应该是某个画师，根据粉本小样，再次临摹的作品。水平不高，破绽很多。所以我家收藏之后，也不好意思到处宣传，极少人知道。” 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信服。 一些人回想史料，更是觉得这才是事实。 也就是唐代，版画的技术不行，才流行手绘的小样。不然的话，这样样本，就早刊行天下啦，流传更广。 与此同时，虞驰又继续道：“至于这画，是不是源于武宗元朝元仙杖图，我们也说不好。因为当年许多宫观，都流行这种题材的壁画，谁知道临摹的作品，到底是哪个版本。” 也有道理…… 一群人深以为然，只能感叹历史无情，许多真相都湮灭在长河中，让人无法判断真伪。 冷不防，有人开口道：“白叶画的这个版本，明显优于长卷，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见过更好的版本？又或者说，你是在这个长卷的基础上，自己发挥创作……” 嗯？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就汇聚在白叶身上。虞蒿的眼中，也露出探究之色，这也是他好奇的地方。 “……” 白叶眨了眨眼，他完全可以承认后者。 问题在于，他没看过长卷呀。如果回答是，虞蒿与虞驰肯定知道他撒谎了，这又怎么解释？如果搪塞大家，他见过别的版本，人家肯定顺势再问，这别的版本在哪里？ 总而言之，多说多错，解释不清楚。但是不解释吧，也不妥当。其他人他可以不说，对于虞蒿他可不能敷衍。 就算要敷衍，也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要怎么解释呢？ 头疼。 该。 自己作的。 白叶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干嘛画什么壁画呢。就算画壁画吧，干嘛画这幅作品…… 直到现在，他都忽略了，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国画的重视。 特别是失传的名画。 一些在文史资料中，有记载的名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把它们重新挖掘出来，让其重见天日。 恰好，白叶的壁画，也算是一条线条。大家自然感兴趣，打破砂锅问到底。 在众人视线的汇聚下，白叶沉吟了良久，才开口道：“说起来，大家可能不信，但是这幅壁画……” “这幅壁画有原型。”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众人一怔，连忙看过去，只见这个时候，范吉安与一群人，浩浩荡荡挤了进来。 “范兄。” “虞兄。” 同为画坛宗师，虞蒿与范吉安肯定不陌生，见面先寒暄两句，才聊起了正事。 范吉安满面红光，十分的兴奋，甚至有一点儿激动：“白叶，你是不是去过洛阳北邙山老君庙？” “嗯？” 白叶愣住了，脑子如闪电运转，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睁大了几分：“吴道子的五圣朝元图还在那里？” “你果然知道。” 范吉安眼神意味深长，多了点责怪的意味：“年轻人呀，追名逐利很正常，但是不要太贪婪……” “你们在说什么？”虞蒿听不明白。 “虞兄，你自己看。”范吉安哈哈大笑，立即取出一叠照片，递给了虞蒿。 “这是……” 虞蒿观看照片，表情也发生了变化。其他人自然好奇，纷纷踮起了脚，在旁边窥视。 距离较近的人，也看得清楚明白。 只见照片上，那是一座很残破的古庙。从外观看，一些墙壁都已经开裂了，连同房梁瓦顶，也破了几个大洞。 照片很多，除了破庙外观，还有内部的情形。关键是内部的墙壁上依稀可以看到，密集的蛛网与厚厚的灰尘堆积。 有人把蛛网、灰尘清理干净了。 接下来的照片，就可以看到斑驳的古老墙壁上，出现了一些淡淡的笔墨、丹青涂料痕迹。 “啊！” 虞驰目光一凝，惊呼了一声：“壁画。” 是的，照片的墙壁上，确实是壁画，而且还是历史悠久的墙壁。尽管墙壁的图案，已经非常黯淡，可是仔细观察，在依稀中还是可以瞧出一些端倪。 一瞬间，众人忍不住回头，看向了白叶…… 以及庙中墙壁上的作品。 似乎…… 不。 不是似乎，真的太相似了！ 第207章 天下唯二 同样是壁画，破庙的壁画，饱受摧残，只剩下淡淡的痕迹。而眼前新庙的壁画，则是清丽飘逸，妙不可言。 但是通过一些图案对比，大家完全有理由相信，破庙新庙的壁画，应该有着密切的联系。 众人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白叶啊，这小子……不厚道。 他们觉得，白叶肯定是看过了破庙中的壁画，却没有公布于众，说到底就是私心太重。 感觉这些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白叶眨着眼睛，决定先观望，不急于解释。 与此同时，虞蒿看完了照片，抬头探问：“范兄，这是……” “这是洛阳北邙山上的一座老君庙，已经荒废许多年了，平时没人重视。”范吉安解释：“不过最近几天，白叶画的壁画火了，才有人注意到，老君庙里的壁画，与白叶画的壁画，十分相似，所以拍了一些照片，上传到网上。” 说话之间，他转头看向白叶，意味深长道：“看得出来，你对于北邙山老君庙，也不陌生啊。” “……” 白叶沉默不语，心里想吐槽。 不陌生个鬼。 他哪知道在这个世界，北邙山老君庙居然没有毁坏。他只是在原时空，看过相关的典籍记载。 那老君庙东西壁上，有吴道子亲手绘制的五圣朝元图。诗圣杜甫，在当时参观过壁画，还写了一首诗。不过在这个时空，貌似杜甫的诗遗失了，反倒是老君庙遗迹存留，哪说理去…… 不过这也是顺水推舟的机会呀。 当下，白叶顺势点头道：“对，不陌生，我去过那里……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所以我才说，见过类似的作品。” 嗯！ 其他人反应过来了。 白叶确实没说过，壁画是他自己的创作，一直强调有原作。只不过没告诉大家，原作在哪里罢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没什么大过错。 就算有点私心…… 这才符合人心人性，不值得大肆抨击。 就连虞蒿，也没说什么，只是回身道：“虞驰，安排一下，我要去洛阳。” “同去！” 范吉安也有这样的打算，其他人跟着附和。 白叶不打算去的，但是却被虞驰硬生生拖走了，他郁闷挣扎：“你干嘛，我还要画画呢。” “画什么，回来再画。” 虞驰振振有词道：“你跟着去，给我们带路。” …… 白叶无语了，他又没去过，带什么路呀。果然，撒了一个谎，需要千百个谎来圆。 一路无话，晚上一行抵达洛阳，在当地酒店过了一晚。 在第二天早上，他们前往北邙山，却惊讶的发现，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一打听，都是去老君观的，正好顺路同行。 在路人口中，他们才知道…… 网络上，不仅是他们关注老君庙的照片而已，本地的一些艺术家，考古工作者，也听说了这事，昨天就已经汇聚老君观。 消息传开之后，看热闹的人自然不少。这下子，不需要白叶带路了，一行人顺着人潮，很快就抵达北邙山。 北邙山，位于黄河南岸，是秦岭山脉的余脉，崤山支脉。 自有洛阳这个城市以来，历朝历代的达官贵人、普通百姓，基本是安葬在北邙山上。 千百年来，北邙山的墓葬之多，根本无法统计。 唐代就有人赋诗，留下“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何事不随东洛水，谁家又葬北邙山。”等名句。 就是由于，山上的帝陵、相墓、名人冢繁多，以至于多年来，山上是盗墓者的圣地。有专家推测，北邙山基本被墓道给掏空了，所以经常发生地陷，滑坡等状况。 不过就是由于，众人的眼光，总是集中在帝陵大墓上，也忽略了山上的一些古建筑。 比如说，位置不算偏远，却不容易到达的老君庙。 在爬山的途中，范吉安娓娓而谈：“其实北邙山上，在唐代的时候，宫阁道观很多。” “古人认为，千年帝都洛阳的龙脉，位于邙山翠云峰到龙门伊阙一线，南北穿过洛阳城。这也正是隋唐洛阳城的中轴线，道教祖庭上清宫就位于这条龙脉的龙头——翠云峰上。” “文史记载，唐高宗年间，皇帝在洛阳宫忽然有感，问侧近大臣有何古迹。老臣奏曰：皇城之北有老子祠，每祈请，立有灵感。乃敕洛阳长史谯国公许力士特建清庙，名上清宫。” “唐代的皇帝，认道教之祖老子为祖宗，所以当上清宫修建好了，唐高宗立即追号老子曰太上玄元皇帝，创造祠堂。” “所以呀，有唐一代，供奉老子的道观、宫庙，不仅是道教信仰而已，也算是皇帝的家庙、祠堂。” “这也为什么，唐代道观遍布天下的原因。” 范吉安感叹道：“可惜呀，我这两天查了资料，发现老君庙应该是上清宫残留。在经历安史之乱、黄巢起义、朱温篡唐等事件之后，本该富丽堂皇的上清宫，只留下这么一点遗迹……” 宫观庙阁。 宫啊，皇宫的涵义，皇帝居住的地方。由此可以知道，上清宫修成的时候，规模到底有多壮观。 然而再恢宏的建筑，也经历不住时间的洗礼。 或是天灾，或是人为，毁于一旦。 但是大家没什么感慨，因为来到了北邙山，不客气的说，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颗石头，每一块瓦片，都见证了历史的沧桑。 要说历史的人文底蕴，能与北邙山相提并论的，估计也只有关中长安的诸陵邑。天下唯二，肯定没有第三。 一些人怀着朝圣的心情，在不久之后终于看到了老君庙。 亲临其境，亲眼看到了建筑，大家才发现这老君庙，比照片中的还要残破，可谓是满目疮痍。 破庙四周，还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闲杂人员靠近。一些考古队，在破庙周边挖掘、勘探，一派忙碌的样子。 找人交涉之后，凭着虞蒿与范吉安的名头，一行人也如愿以偿，进入到破庙中，察觉壁画的情况。 在这边，负责主持考古工作的齐教授，热情地给大家讲解：“说起来，这壁画的发现，还多亏了……” 第208章 拍马屁的学问 多亏了谁？ 肯定不是多亏了白叶，哪怕他有的因素在。 但是真正的功臣，却是当地的一个农民，他在上山捡柴的时候，为了避雨躲进破庙中。和许多村民百姓一样，他早习惯了破庙墙壁上的残画，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不过避雨无聊，他顺手清扫了庙里的蛛网、灰尘。然后在玩手机的时候，无意间把壁画拍了下来。 这件事情，他并不是很在意，雨停了就回家。 时间一长，他早就忘光了。但是他有个儿子，经常玩他的手机，自然见过手机的照片。 另外他儿子，平时上网也比较关注八卦消息。恰好壁画的新闻，在网上传播开了。他儿子看见，想到了他手机上的照片，立即把照片上传到网上。 这事就炸了，顺理成章，引来了众人的关注。 齐教授在讲述的同时，也笑着说道：“说起来，也是我们的疏忽，都没关注过这老君庙……” 这个大家倒是理解，谁叫这是北邙山呢。只要登上山，脚踩着的那寸土地，都有可能埋着文物。东西太多了，可顾不过来。 “现在关注之后，才发现这庙，可是个宝藏啊。”齐教授兴奋道：“昨天一挖，就挖到了好东西。” “什么？” 一瞬间，众人浮想联翩，金银珠宝，还是珍稀文物呀。 “你们来看……” 齐教授也不避嫌，直接引着众人，来到了破庙的角落。在那个地方，搁了一块大石碑。 这应该是，在地里埋藏了很多年的石碑，在碑体的表面上，都掺杂了严重的土沁。不过碑面经过清洗，还算是比较整洁，密密麻麻的碑文，清晰映入大家的眼帘。 “啊，这是……” 乍看之下，虞蒿、范吉安喜形于色，以他们的经验，看一眼就能够判断出来，这是碑记。 在古代，对于一件大事件，以及值得铭记的事情，大家习惯刻在石头上，以存后世。 这就是碑记，也叫碑铭。 碑铭又分为三类，分别是墓志铭、封禅铭、景胜铭。 前面两种不必细说，现在只论景胜铭。齐教授挖出来的碑记，就是这种景胜铭，详细介绍了景观的来龙去脉。 虞蒿等人仔细研究碑文，表情也随之起伏变幻。 齐教授在旁边，感慨万端道：“尽管我研究文献资料，知道这老君庙应该是唐代上清宫的遗迹，但是看了碑文才发现，原来在宋代的时候，官府也曾经修缮过上清宫，尽管没有彻底还原唐代的盛况，却也修复了不少宫阁台殿……” 其他人却没心思听他的解说，一个个人陷入激动的情绪之中。 因为从石碑文字上，他们发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一些当时文献没记载的重大消息。 “吴、吴道子，这壁画真是他的创作！” “还有武宗元……他来过老君庙，见过吴道子的画，甚至还留下了作品……啊，毁了，都毁了……” 几个艺术家又哭、又笑，陷入颠狂的状态中。 一个助手，悄悄在齐教授耳边询问：“这是……疯了？” “别胡说八道，这才是真性情。”齐教授言辞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他是考古专家，对于文物的钻研很深。 文物与艺术，往往是挂钩的，自然清楚壁画的价值。所以一听说，虞蒿、范吉安来了，毫不犹豫放行，并且带着他们来看碑文，让他们了解老君庙遗迹，以及壁画的变迁。 看了碑文，大家十分感慨。 原来他们一直以为的上清宫，其实应该叫玄元皇帝庙，不过到了唐玄宗时间，又改称太上玄元皇帝宫，又称太微宫。 唐玄宗很重视太微宫，下令让吴道子在宫墙上，画太祖李渊、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中宗李显、睿宗李旦的像。 吴道子这样的大画家，在面对命题作文的时候，也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他按照唐玄宗的指令，却添加了自己的想法去创作，模仿了道教列圣朝元图中诸圣朝拜元始天尊的构想，作画五圣千官图。 这一幅作品，就是载入史册中的五圣朝元图。 以唐代人间帝王，代替了传说中的五帝，唐玄宗看了自然是龙颜大悦，对吴道子予以重赏，更对太微宫格外看重。 吴道子这个行为，可谓是一种创举，他开创了先河。 以至于后世，纷纷效仿。 比如说，当宋朝建立，受战火影响，已经败落的太微宫，已经承担不起这显赫名头了，被改成了上清宫。 不过到了宋真宗年间，受到檀渊之盟影响，他走上了自欺欺人的路子，大肆制造各种祥瑞，以麻痹自己与百姓。 他临幸洛阳，重修了上清宫。武宗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上清宫旧址，看到了吴道子留下的壁画。 其后，武宗元就在上清宫中，按照画三十六天帝，其间赤明阳和天帝的容貌，与宋太宗一模一样。 这是吴道子的故智，武宗元有样学样。 就算到了明代，还有人学了这一招，在兴修武当山宫庙的时候，真武大帝的相貌，就是按明成祖朱棣的容貌来塑造。 可见拍马屁的学问，真是经久不衰。 方法虽然老套，但是确实管用呀。碑文明确记载，真宗祀汾阴，还经洛都，幸上清，历览绘壁，忽睹圣容，惊曰：此真先帝也！遽命设几案，焚香再拜，且叹其画笔之神，伫立久之。 至此，碑文结束了，告诉了大家，上清宫在宋代，尽管没有唐代那么辉煌了，但是还焕发过第二春。 之后为什么变得这样凄惨、落魄。只能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沧海桑田。 看完了碑文，众人的心神，也有几分恍惚。 “没有想到啊，这才是五圣朝元图的真正来历。” “所以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图，真是临摹吴道子的作品啊。” “那么庙中的壁画，就是吴道子的真迹咯？” 想到这里，一些人心头，顿时变得一片火热。 然而却有人泼起了冷水：“不要妄想了，一千多年了，什么壁画可以存留这么久？” 好像……也对呀。 众人冷静了下来，纷纷皱着眉头，失望在所难免。 第209章 推断 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书法字画，能历经千年的，非常稀少。因为唐代以前，造纸的技术不行，达不到千年寿纸的标准。 至于绢、帛之类的丝织品，理论上可以保存千年。问题是这种丝织品在时间的摧残下，也很难完整保留下来。 更何况，还有氧化反应的存在，这可是文物杀手。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看千年以前的文物，总是觉得那些玩意压根不美观漂亮，古人凭什么喜欢？ 说到底，就是新气过了，受到了氧化，东西变质。 要知道，美有共性。不要怀疑古人的审美观，现代人觉得漂亮的东西，古人也肯定不会觉得丑。 反之亦然。 觉得文物丑，别看出土物件，看复制品，就觉得美观了。 然而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却是，一些东西彻底失传了，大家只能在文献资料中，看到只言片语的记载。 具体是什么模样，大家只能通过自己的想象力去还原，但是没有实物比较，谁也不知道还原的东西，到底是不是文献中记载的物品。 五圣朝元图、朝元仙杖图，就是这样。 基本是载于史料中，哪怕有一些临摹画卷流传，但是由于画卷水平低劣，大家也不敢草率下结论。 好不容易，有了碑文这个铁证，让大家知道庙中的壁画，就是吴道子的真迹。但是一个质疑声，就毁了大家的激动心情。 壁画可以历经千年而不朽吗？ 悬啊。 所以有人怀疑，残破的壁画早就不是原画了，而是唐代以后某个时代，后人模仿之作。 原画没了，再仿一幅画，这是顺理成章的操作。 “走，看一眼实物。”虞蒿提议。 一行人随行，走到了墙壁旁边，仔细观看斑驳的痕迹。一片片墙皮脱落，墙体还裂开了，犹如蛛网。淡淡的墨痕，以及点点彩色颜料零星地分布。 整幅壁画，也不至于十无存一，但是空缺了不少，模模糊糊的，看起来很费劲。幸运的是其中一些人物图案，还算是比较完整，连猜带蒙的，也能够脑补出具体的形象。 端详片刻，范吉安轻声道：“是不是吴道子的真迹，还真是不好判断。不过线条笔法很流畅，说明绘画的人，肯定是个高手。说不定就是在原画的基础上进行补笔……” “嗯……” 其他人微微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 在传统的古书画修复过程中，接笔、补笔，虽然不是常态，但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具体怎么操作，也比较复杂，工序流程不少。 相对来说，在壁画上接笔、补笔，也比较简单了。就是找笔力厉害能仿吴道子的高手，在残缺的真迹上，重新勾勒线条、填补色彩。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靠这接笔的手段，或许壁画真可以延续千年不朽。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具体是不是真的，就需要研究了。 一群人看了再看，心里真是没有底。冷不防，虞蒿回头道：“白叶，你怎么看？” “呃……” 众人一怔，旋即纷纷回头，看向了白叶，眸光轻闪流动。他们忽然想到了，白叶肯定是发现壁画的“第一人”。 再想到了，白叶在杭州庙中，那堪称绝妙的壁画。 由此可以合理的推断，白叶在发现老君庙残破壁画之后，肯定是研究好久，或许钻研了几年时间。 这才有了他，气韵生动，飘逸如仙的壁画作品。大家坚信，其他事情可以虚假，但是作品骗不了人。 研究这么长时间，肯定很有收获。毕竟白叶那一笔白描功夫，绝对是沉浸了多年，这是积累出来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 众人目光汇聚，白叶也觉得有些郁闷。怎么兜兜转转的，又绕回来了。他能说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破庙吗？ 自己撒的谎，含泪也要圆完。 当下，白叶沉吟，目光落在壁画上，扫视了几遍之后，才缓缓道：“我觉得，这应该是真迹。哪怕不是真迹，也是武宗元亲自接笔补全的原画……” “证据呢？”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流露出惊讶之色。他们觉得，白叶的语气，太笃定了，难道说真有什么线索？ 想到这里，众人难免有几分期盼。 毕竟大家都希望，这是吴道子的亲笔遗迹。毕竟画圣作品，基本上已经绝迹了，大家只闻其名，从来没见过实物。 要是能够证实，这是画圣的手笔，绝对可以轰动世界。那个时候，他们作为发掘者，与有荣焉。 “证据啊。” 白叶真拿不出来，但是他会分析：“这五圣图，分别画在庙中的东西两壁上。东壁上画东华天帝君、南极天帝君、扶桑大帝及其部从。西壁上画西灵天帝君、北真天帝君及其部从。” “通过碑文，大家也知道了，这五圣其实是五帝。唐玄宗为何要在太微宫中画五位祖先的圣像呢？” 白叶娓娓道：“我觉得应该是为了应和天上的太微宫。天上北斗星的太微宫，黄帝坐一星，在太微宫中，含枢纽之神。四星夹黄帝坐，苍帝东方灵威仰之神，赤帝南方赤熛怒之神，白帝西方白昭矩之神，黑帝北方叶光纪之神。五帝并设，朝拜太上老君。” “这暗合了李唐尊老子为祖的寓意。” 白叶慢声道：“尽管这个老君庙，已经没有了一些东西。但是我从别的道宫中，也了解到一些情况。” “唐代的一些大道观，肯定少不了造像。其中以老子为尊，两边是庄子、列子、文子、庚桑子之类的道家先贤，另外还包括了孔子，也靠边站。说白了，就是为抬高道教的身份地位，奠定了道教在李唐的国教基础……” “你说的，我们都知道。” 虞蒿皱眉：“这些与证据、线索，又有什么联系？” “有联系的，我在强调道中对李唐皇家的重要意义。” 白叶的眼中，透着睿智的光芒：“只要唐朝没有灭亡，这个道宫肯定受到重视，不会轻易破败，这个观点你们同意吗？” 虞蒿思索了下，轻轻点头道：“至少在唐末之前，对于道宫的维护肯定不会怠慢。” “好。” 白叶笑了：“那我的推断，就成立了……” 第210章 实锤了！ 推断？ 什么推断？ 一瞬间，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白叶在说什么。 在他们奇异的目光中，白叶不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我的观点是，只有在唐代，皇家才重视道宫及壁画，在唐代以后，道宫的地位哪怕不是一落千丈，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必然的事情呀。 其他人没反驳，知道是这是事实。 然后呢？ 白叶继续道：“据我所知宫廷的器物，哪怕只是壁画，为了彰显所谓的皇家气象，也习惯在丹青矿石颜料中，添加一些贵重金属。” “这就意味着，唐代时期的壁画，与唐以后的壁画，如果真的存在了差别，那么检测壁画中的颜料成分，肯定一目了然。” 啊！ 白叶一席话，可能有点儿绕。 但是大家不蠢，稍微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 真是天才…… 一些人眼中，透着钦佩之色。 唐朝重视道宫，自然会在壁画的矿石颜料中，金粉银屑之类的贵重金属，可是到了宋代，肯定没有这样的待遇。 如果检测的结果，壁画残存的颜料中，没有金银的成分，那就说明了壁画肯定是经过了补笔，或是重新画的。总之肯定不会是吴道子的真迹，这确实是一个明辨本源的证据。 当然，前提是…… 唐代宫廷壁画中，真有添加金粉银屑的习惯吗？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汇聚在虞蒿、范吉安身上。 在绘画艺术上，这两人肯定是权威。 然而率先开口的，却是旁边的齐教授，他兴奋道：“唐代的宫廷壁画，真有这种习惯。很多唐代的帝陵、权贵墓中，也有壁画的存在。经过我们的检测，那些壁画颜料中，确实蕴含了贵重金银的成分。” “这样的习惯，哪怕在明代，也被皇室继承下来。” 齐教授笑道：“宣德炉知道吧，尽管是精铜铸造，但是在其中也添加了一些金银粉屑，所以才宝光四耀。” 妥了！ 众人一听，考古专家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问题。这取样，检测，分析的过程，也不需要赘述。 反正在几天之后，检测报告出来了。还逗留在洛阳的众人，连忙拿着报告围观。 一看结果，壁画的颜料中，确实蕴含了金银成分。 轰！ 现场炸开了似的，沸沸扬扬。 真迹！ 老君庙壁画，竟然真的是吴道子的真迹。 就算作品成画之后，又接过了补笔啥的，但是在行业中，这也属于真迹的范畴。最起码，不是宋代以后，重新画的作品。 总而言之，这个结论，激动人心。 不可思议啊，疑似吴道子真迹出世，这个消息从各大媒体中播放出去之后，毫无疑问引发了强烈的轰动。 转眼之间，洛阳迎来了旅游的高峰期，人满为患。各种专家学者，更是集聚老君庙，认真地研究壁画。 开始的时候，专家学者什么的，肯定是本着怀疑的态度，审视着这壁画。毕竟治学是严谨的，可不能凭白叶的一个推断，就当成是铁证如山。 但是随着考古工作的顺利进行，老君庙出土的文物，越来越多。最终关键性的证据出土，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老君庙的附近，一个遗迹下来，考古工员挖出了地窖。 地窖里头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是一些道家的法器，以及密密麻麻的道家书籍经典。 当然，法器、经典什么的，也不是什么绝密版本。关键是在书籍之中，却有历代道宫主持书写的日记。 不是主持的日记，而是道宫岁月变迁的记录。 从唐高宗扩建观庙开始，再到唐玄宗时期达到了辉煌，以及唐哀宗的衰落，直到朱温篡位的破败…… 至此，记录戛然而止。可以说这些记录，也算是一部唐代兴衰史，从辉煌走向破灭。 在记录中，大家也可以看到，起码在唐代以前，老君庙中的壁画，一直没有遭遇破坏，更没有接笔、补笔。 可以断定，这是吴道子真迹。 实锤了。 许多人陷入了狂欢。 最兴奋的，自然是洛阳旅游局，据说他们已经向市政提出方案，着手打造景区了。尽管洛阳这地方，景点景区不少了，但是他们也不介意，再多几个开源点啊。 热闹中，大家也没忘记白叶。毕竟是他的推断，让大家觉得壁画是吴道子真迹的可能性很大，然后推快了考古的进度。 只不过一些人的目光，转向白叶的时候，却惊诧的发现，洛阳早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踪影。 事实上，白叶只在洛阳，呆了几天就返回杭州啦。在外界揣测、讨论老君庙的时候，他还在继续潜心创作，画自己的壁画。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也总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壁画完成了。 江元等人汇聚在庙中，望着美轮美奂，满足他们一切幻想的作品，也忍不住感慨万端。 “白叶，辛苦你了。” 江元没有掩盖自己眼中的欣赏之色：“有了这作品，长街改造项目的成功率，又增加好几分。” 其他人深以为然，觉得这不是客气话，而是在陈述事实。 毕竟现在，吴道子的壁画……遗迹出世的消息，也算是妇孺皆知，现下最火热的新闻。 这样的热点，哪怕热潮过去了，一样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况且景点的打造，也不可能一下子完成，人家还在考古呢。这工作需要耐心，没一两的时间，也不可能完成。 所以说，大家的节奏，也相差不多。等哪天考古工作完成，景点也打造好了，对游客开放。 恰好长街改造工作，也一样圆满成功。那个时候，小庙中的壁画，说不定就是聚拢人气的底牌之一。 江元已经想到了，到时候怎么宣传。 以他对古文物保护的了解，老君庙中的吴道子真迹，绝对不可能修补、接笔复原的，而是进行一些措施，让它不继续崩坏。也就是说，遗迹现在是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 他去看过真迹了，或许在专家学者眼中，那残破的原始面貌，充满了研究的价值。问题是站在游客角度上，那绝对是不堪入目的场景，要抱着高期待去参观，多半会失望而归。 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宣传长街中，有千年以降，画技最接近吴道子的存在…… 第211章 朋友圈 白叶可不知道，江元心中的小九九，更不清楚对方已经算好了，拿他当最大的噱头宣传。 说实话，这壁画从开始，再到现在完成，也耗费了他许多精力，现在大功告成，他整个人如释重负，也没心思应付江元等人。 所以聊了几句，他就匆匆告辞，在曹象的接送下，返回中海文村。一到家，他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是缓了过来。 中午，他终于醒了，走到了客厅。 曹象在煮咖啡，一股特殊浓郁的气味，在空中挥发。 “醒了？” 曹象抬眼，调侃道：“不再多睡两天？” 咔嚓！ 白叶拧动脖颈、腰身，全身的骨骼作响。人呀，睡太多了，也适得其反，不舒服。 他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曹象递来的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皱眉，也让他多了几分清醒。 与此同时，曹象道：“恭喜你啦。” “啥？” 白叶一怔，没头脑的一句话，让他搞不清楚状况。 无缘无故的，他有什么喜事？ “你的排名，提高了不少。”曹象解释道。 “什么排名……”白叶错愕，随之反应过来，目光一定：“你是说艺术家杂志？” “对。” 曹象点头道：“最新一刊，相比之前，一百开外的名次，你现在突飞猛进，史无前例的挤进了前七十！” 白叶倒也没什么惊喜的表情，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 要知道自从那个杂志，搞了个什么榜单出来之后，基本是每个季度换一个榜。尽管不知道，他们评判的标准是什么。反正换榜的时候，有人的排序下降，自然有人的排序上升。 行业中也有人讨论，琢磨其中的规律。只不过由于时间比较短暂，还没完全搞清楚。大概揣摩出，几个或许可能的标准。 无非是画技水平、影响力、行业贡献几个方面。 还有可能是综合考量…… 反正白叶的名次，一年来不升不降，非常的稳定。 现在却突然爆发，让他莫名其妙。 “榜单是按季度刊定，这三个月来，你只主要是办了两件事，一是紫砂壶的推广，第二就是壁画啦。” 曹象冷静分析：“所以我不确定，到底是哪件事，让你得到了上头的赏识，给你加了这么多分。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件事情一起加分，才有现在的排名。” “呃。” 白叶抓了抓头发，继续喝着咖啡，浑然不在意。 又不是排名第一，有啥好激动的。 曹象可不知道，白叶那么大的“野心”，又继续道：“对了，最近有许多媒体记者联系你，估计是想给你弄个专访什么的，之前我压了下来，你现在有空了，要不要去见一见？” “没空。” 白叶不出意料的拒绝了。 两年前，有这样的机会，他肯定会立即答应。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经曝光率增光添彩了。 曹象也不劝说，又提到了新的事情：“明天有个聚会……” “不去。” 白叶继续拒绝。 “听我把话说完。” 曹象淡声道：“聚会是虞教授组织的，参加聚会的人，除了他的门生以外，还有中海本地的画家。” “国画家。” 曹象强调，眼中也有几分唏嘘。 两年了，不管白叶在雕塑、建筑，甚至油画上，取得多么高的成绩，虞蒿都没邀请他参加过类似的聚会。 但是在今天，却递来了邀请函。 这是契机，最重要的机会。如果说以前，虞蒿对于白叶的帮助、扶持，以及看重，一方面是李东兴的请求，另外一方面，也是出身中海美院的关系，再加上白叶自己也争气，有才华实力能翻身。 但是怎么说呢，这些帮助、看重，对虞蒿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严格来说，虞蒿对于白叶的态度，只不过是欣赏而已。 中海美院人才辈出，虞蒿欣赏的人多了去啦，白叶在对方心目中的分量肯定不重。 只是单纯的欣赏，没有提携的意思。 然而虞蒿现在邀请白叶参加的这个聚会，却是一个良好开端啊。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想把白叶介绍他的门生故旧，这是虞驰这个亲儿子都没有的待遇。 不是虞蒿苛刻，瞧不起自己儿子。主要是虞驰在艺术上的天分，没得到虞蒿的认可。再加上以前，虞驰自己也放弃了，在艺术道路上的追求与探索，介绍也没用。 毕竟虞蒿的朋友圈，没有足够的本事，哪怕是他亲生的儿子，也未必能够融入进去。 “好吧……” 白叶点头：“我去！” 国画家聚会呀，他也想去见识一下。 聚会的地点，就在中海远郊一个私人庄园之中。宽阔的园子绿植丰茂，还有一个人工湖，景致十分清幽。 当白叶来到湖边的时候，恰好看到一群人泛舟湖上，隐约传来了欢歌笑语。在湖边的凉亭中，几个白发、银须、长眉，相貌各异，别有气度的老人，安然坐在期间，举杯对饮。 不是喝酒，而是在品茶。 白叶走近了，自然看到了虞蒿的身影，他又快了几分，人未到声先至，恭敬呼唤：“虞教授，我来了。” 声散，他就站在凉亭外，迎接一双双目光的注视。这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也有欣赏、探究…… “白叶，过来。” 虞蒿招手，顺便给他介绍，亭中的几个长者。 白叶逐一行礼，这些人的名字，他基本都听说过，只是没见过真人而已。甚至有一两个的姓名，还挂在教案上呢。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虞蒿的朋友，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当然了，反过来说，白叶现在也不是无名小卒啦。最起码这几个长者，似乎也了解白叶的底细。 所以介绍完毕，其中一个老人立即笑着说道：“白叶，你欠我的东西，打算什么时候还呀。” “啊？ 白叶呆住了，一脸迷茫之色。他敢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能欠对方什么东西？ 或者说，这是前身的债，不至于吧？ 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纷纷看向了那个老人，有点糊涂。 老人笑了，埋怨道：“我的紫砂壶，已经下单一个月了，钱给了却没给我送来，我怀疑你在骗钱……” 第212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啊，说的是这事呀。 老人的话，也让白叶等人啼笑皆非。 不过紫砂壶的产量确实不多，一方面是白叶等人，有意识地控制了数量，物以稀为贵，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 另外一方面，也是由于白叶忙呀，不可能兼顾太多。所以现在，紫砂壶工作室，基本是黄子玉在负责。他一个人，一天能做三把壶，也算是有效率。 不要说等一个月，有些人的订单都排到两年后啦。 但是埋怨归埋怨，却没人愿意取消订单。因为大家清楚，精品紫砂壶出货越慢，就意味着它的价值越高。 这个就是垄断的好处，没有竞争对手，又是自己制定的标准，肯定是所向披靡。 在老人的“指责”下，白叶含笑不语，更没有表态说，安排老人插队什么的。他知道，这只是玩笑。有些人更讲究“风骨”，如果他把玩笑当真，说不定适得其反。 这也是事实，一阵轻笑之后，几个老人就转移了话题。 “你的壁画，完成了吧？”虞蒿问道。 看到白叶点头，虞蒿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行，过几天有空，我去看一眼。我要对比一下，上色之后的壁画与没上色之前的白描，这其中的差别多大。” “或许会让你失望。”白叶连忙打预防针。 要知道在上辈子，他只见过白描的八十七神仙卷，给白描上色，是他自己的审美，虞蒿未必会欣赏。 “不要妄自菲薄。” 旁边一个老人微笑道：“你以前学的是油画，尽管不想承认，但是油画专业对色彩的掌握力，要比传统国画强一些。” “这话我不爱听了。”有人开始反驳：“工笔画的浓艳色彩，不见得差呀。真正比较起来，不输于油画。” “你别抬杠，要客观看待问题。” 老人哑然道：“要老实承认，工笔画的突破、进步，也离不开西洋画的养分。” “谁不承认了。” 反驳的人道：“我们华夏文明，向来是海纳百川，兼收并蓄，集百家之长，然后形成自己的风格，再独树一帜，内核没变就行。工笔画是这样，难道油画不是这样吗？你敢说油画在发展的过程中，就没有汲取其它画种的养分？” 这倒是事实，其他人点头没有反驳。 见此情形，那人自信道：“更何况我相信，青出于蓝胜于蓝。在时代发展的今天，工笔画的造型、色彩水平，已经不输于油画了。” “真的么？” 听到这话，老人笑了：“既然如此，要不要比一比？” “行，怕你不成。” 两个老头站了起来，吹胡子瞪眼，好像擦起了火花。 但是旁边几人，却乐呵呵地看热闹，没有阻拦的意思。相反，还有人推波助澜，兴致勃勃呼喊叫人。 湖上泛舟的一群人，听见了叫唤声，也连忙划船回来。听说了这事，也是饶有兴趣，立即去准备啦。 不过…… 这不是国画圈子吗？ 为啥两个老头，搞起了油画与工笔的对立呀？ 在这忙碌的过程中，虞蒿也察觉了白叶心中的惊讶，顿时找了个空隙解释起来：“说油画好的，那是最近手痒，学起了油画，也就是学了两三个月，大概觉得自己有成绩了，忍不住显摆。” “大家知道他的心态，就干脆顺水推舟，做个游戏。” 虞蒿微笑道：“说白了，就是绘画技法的交流、探讨。一会儿，你不要光看着，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感悟，记得要大胆说出来。这种场合，不需要什么顾虑，越积极越好。” “嗯！” 白叶若有所思，慢慢点头表示明白。 融入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彰显自己的本事。对于有能力的人，别人纵然未必喜欢，但是绝对不会小瞧轻视。 湖泊旁边，也有一排排小别墅，那是造型不同的建筑。 一行人走进其中一栋建筑，进门就是宽敞的空间，里头是各种绘画的工具，仿佛专门的画室。 大家张罗，又是搬桌子，又是铺画纸。 摆笔、调和颜料，各种热闹。 十几分钟过去，一切准备就绪了，两个老人才欣然上前，先是以言辞攻击对方，各种揭对方的短。然后呢，再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么的厉害，信誓旦旦的表示，对方肯定会输，赶紧弃笔投降。 嘴炮一番，众人看得欢乐，连白叶的嘴角，也忍不住上翘。 也难怪俗话决说，老小孩老小孩，果然有些人年纪大了，仿佛顽童一般，爱玩爱闹。 当然了，两个老人家也知道，单纯靠嘴是赢不了对方的，所以“热身”三分钟，就哼哼唧唧止声，打算手下见真章。 画工笔的，画纸铺在桌上。 画油画的，画布夹在架上。 两个人同时拿笔，表情立即变得认真，带着严肃的神态，开始创作自己的作品。 由于时间的限制，两人肯定不会创作大尺幅的作品，而是不约而同选择了小品画。 至于题材，自然各不相同。 工笔画，选择的是虫草。油画，选择的是一片草地。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外面就是植物园，取景倒是十分方便。 众人默不作声，隔开了好几步，在两人的身后观望。 白叶注意到，由于画笔的不同，两人的动笔动作，对比很鲜明。一个以勾勒为主，一个以刷涂为主。但是他们也有个共同点，就是笔法很细腻。 不久之后，工笔画的老人率先停笔，后退了几步，欣赏自己完成的作品。那是一片兰花，细长苗条的叶子，线条充满了弹性，透着勃发的生命力。 淡白色的花瓣，水润饱满，给人幽芳高洁的感觉。漂亮、美观，散发出独特的气质。 不愧是名家，出手果然不凡。 白叶心中啧了声，却也不觉得奇怪，这才是正常操作呀。事实上，大家更关注旁边的长者，他的油画貌似…… 挺不错嘛。 白叶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才学了几个月油画的老头，他的油画水平也不差。油画作品，尽管只是简单的草地，但是密密麻麻的小草，也分出了长短、绿黄、浓淡，这是光的照射…… 第213章 水平 尽管油画作品中，没有画出太阳，但是通过草地的色彩变化，就已经衬托出光的作用。 可以说绘油画的老头，已经把握到了油画中，户外写生的精髓。这是印象派的技巧，不过被他运用到写实风格的油画中去了。 不过要说水平多高，肯定谈不上。 毕竟才学了几个月，肯定比不上专业的油画家。但是对于构图、画面、色彩的处理，却十分的老辣，这是经验在发挥作用。 跨界不容易，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共通的。 凭着几十年的绘画经验，画油画的老人的作品，自然给人一种色彩斑斓，阳光绚烂的质感。 “怎么样……” 油画老人收笔，笑眯眯看着大家：“我这画不差吧。” “何止不差。” “太厉害了。” “简直是神作！” “妙！” 一帮年轻、中年画家，纷纷奉承，给面子。 “呸！还神作。”油画老人笑呵呵骂道：“过了，过了，明显在捧杀我嘛。” “说你好，你不乐意，难道要骂你烂，你才甘心啊。” 工笔老人走来，斜眼看画，煞在介事评点：“不过你这幅油画，笔触断断续续的，确实有够烂的。” “……这是我的独门功夫，独有的技法。”油画老人辩解，语气中却透着谦虚的意味。 他自己也察觉了，立即转移了话题：“反正色彩比你强，看我这油画多么的明丽，逼真，透亮……” “呵，这么呆板的画，你都能自卖自夸，亏不亏心呀。” 两个老头相互吐槽，把对方的画贬得一文不值。争辩了片刻之后，他们整齐转头，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老虞，你来评判一下，谁的画更好？” “老张，不要躲开，你也说一下，是不是我的油画，色彩更绚烂生动形象？” “……” 被点到名字的，都相视苦笑，无可奈何。 一个老头聪明，叫嚷道：“你们啊，争了大半辈子，每次聚会都不消停。这是内部矛盾，你们自己解决，我懒得理会。”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连忙附和。 虞蒿也不例外，祸水东引：“在我看来，你们俩的作品都太端倪了，不足为道。问我，不如问后生晚辈，或许他们有不同的看法。” “言之有理。” 几个老头充分表明了，什么叫做老奸巨猾。他们仗着自己岁数大，转手把一帮人卖了，大家也“敢怒不敢言”。 “有道理。” 工笔老人笑了，立即叫了一个人上来，努嘴道：“小肖，你觉得那幅油画，有什么毛病？” “咋不说你的兰花，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小家子气！”油画老人反唇相讥。 小肖可不小，四十多岁的，高高的发际线，说明了他的勤奋努力。他苦着脸上来，左看看右瞧瞧，纠结啊。 不过他也不笨，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墙头草可不行。 所以他目光一转，立即硬着头皮道：“油画的毛病，确实是有……不是说笔触，只谈色彩变化，过度太生硬了。从艳绿到枯黄，没有任何的渐变，很不协调……” 这评点，切中要害。 众人聆听，对比，不自觉点头。 “哈哈，听见了没有，就说你的画不行。”工笔老人得意洋洋。 就在这时，小肖调转了枪口，开火：“这工笔兰花，这构图好是好了，有长有短，高低错落，节奏感很强。但是设色却也有点问题，花青没有分染，颜色不正。在衔接的地方，留下了痕迹……” 嗯！ 懂工笔的人细看，深以为然。 这也正常，毕竟画工笔兰花的老人，他最擅长的可是……书法。这是全国著名的书法大家，绘画只是他的偏爱，水平不算多高。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打赌能够成立的原因。因为这都不是他们的本行，较量起来才有看头。 不然的话，专业对非专业，就是纯粹欺负人啦，没意义。 “哈哈，看吧，我就说，你不行。”油画老人嘲笑。 工笔老人哼了一声，又继续叫人：“那个谁，上来！” 有了小肖打头，其他人自然不怵了。 一个个上来，嘻嘻哈哈，或是直截了当，或是婉转含蓄，各自评点了两幅作品的优点与缺点。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评点的过程，就是他们对艺术的理解，及对作品的鉴赏能力。 通过这些评点，可以大概反映出，他们居于什么水平。 哪怕原先不懂的，看到别人的反应，仔细品味了一下，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没人敢轻视。 一个个人转流上，渐渐地人越来越少，最终轮到了白叶。 看到白叶上前，一些人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下。不过他们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保持安静，微笑观望。 “白叶，你是专业的，你来说……” 工笔老头笑道：“那破油画，到底怎么样？” “对了，别说好的，只能说缺点。” 老人补充一句，笑得很奸诈：“他那垃圾水平，大家心里有数，不要拍他马屁，浪费时间。” 油画老人呸了声，可能是累了，也懒得争辩。 “其实这油画，水平还是有的。”白叶笑了笑，该夸赞的，他绝对不会省事，据实道：“不管是布局，还是色彩的变化，都颇为丰富，有一定的层次感。” “不过缺点，也比较明显。” 白叶一针见血道：“最大的问题，就是……光感有点失真。” “什么意思？”众人错愕。 白叶进一步解释：“所谓光感，其实就是光与色的变化。一幅好的油画作品，必然是色、形、用笔、质感与谐调一致的表现。” “这幅油画作品，该怎么说呢？” 白叶斟酌分析：“这是利用了草的色泽明暗，以及明亮程度表达了光感。但是你可能，对于光的变化，有些把握不足，以至于画中的固有色、光源色、环境色，没有和谐统一。” “所以这幅作品，看似是色彩斑斓的样子，其实光色有点儿乱，没有形成一个整体……” 听完这话，众人的眼神，也有一点儿微妙的变化。 “……哈哈哈！” 冷不防，工笔老人大笑。 第214章 晕蜂法 “听见了没有，你这油画……不成体统。”工笔老人大笑道：“画差了就画差了，老实承认吧。” “哼，你的兰花，又能高明到哪里去？”油画老人白眼，却没生气白叶的评点。毕竟自己油画是什么水平，他心里也有数，所以也没有争辩的意思。 “白叶，你看他的兰花，到底有多差。” 油画老人示意道：“认真地评点，让他知道自己多垃圾。” “兰花其实也还好。” 白叶按照惯例，先夸赞几句：“不管是叶子的开合关系，还有勾花的淡墨，线条细而柔。重墨勾叶，兰叶较长，勾线时的流畅，细节处理得很好……” 白叶逐一评点，其他人的眼睛也随之微亮。 刚才他赏析油画，大家肯定无所谓，因为都知道他在油画这个领域是专业的。但是现在听他解析工笔兰花，感受肯定不一样。 毕竟工笔是国画的领域，其中的专业知识，与油画截然不同，白叶却能侃侃而谈，说明他真懂。 哪怕之前，知道白叶画了壁画，而且质量不错。但不是亲眼见闻，一些人还是有些疑虑的。 现在这点疑虑，也随之彻底消散。 油画老人嘴角含笑，口中却催促道：“不要拍他马屁，赶紧说说看这画有什么不足之处。” “嗯……” 白叶沉吟片刻，才说起了缺点：“要说不足，大概就是这兰花，少了一点生机吧。” “什么意思？”其他人好奇。 毕竟他们刚才从笔法，再到造型，以及渲染，各个方面挑了毛病，如果白叶再说，肯定是拾人牙慧，没想到他却另辟蹊径，玩起了大而化之的概念。 所谓生机，所谓意韵，所谓气质，这种词汇，使用在绘画艺术上，也比较空泛，一般人不好理解。 可是也要承认，绘画艺术真的存在意境，气韵。 有时候一幅作品，无论从哪个方面，包括布局、构图、细节、笔法都挑不出错来，但是在大家眼中，却是平庸之作。 反之，有的作品，不管是造型、笔法，还是色彩、渲染，都有一些毛病，但是却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让人拍案叫绝。 这个的例子很多。 比如说前者，历朝历代宫廷画师的作品，就是这样四平八稳，挑不出缺陷，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至于后者，一些名师大家的写意画，就是最好的实例。明明笔画大开大合，各种枯墨败笔，却给人酣畅淋漓，大气磅礴的意象。 艺术就是这样，感性大于理性。 所以白叶说，这工笔兰花少了一点生机，大家还是比较认同的，就是想知道白叶怎么阐述而已。 “单纯的画兰花，还是比较单调的，如果再增添点东西作为点缀，这作品的画面，肯定更生动。”白叶解释。 “你觉得，添加什么好呢？”工笔老人有点好奇。 白叶迟疑了下，提起了旁边的一支毛笔，示意道：“我能在画上，添加几笔吗？” “咦？” 众人惊讶，这是要改画呀。 改画这事，对于原作者来说，可轻可重。 工笔老人不介意的话，这事无足轻重。要是对方觉得，白叶这个举动是瞧不起自己，是对自己的侮辱、不尊重，那问题就大了。 所以这个请求，一般人轻易不会开口。 没见刚才，一帮人评点的时候，滔滔不绝述说，都没见有人表示要改画么，就是担心太过冒昧，以至于成了冒犯。 在旁人的注视下，工笔老人笑了，轻描淡写道：“你随意。” 他又不是专业的画家，自然不在意别人在自己的作品上动文章。当然，如果文章动得不好，就不要怪他借题发挥，批评几句。 “嗯。” 得到了允许，白叶也不磨蹭，直接提笔蘸墨，然后以柔软的笔尖在洁白色兰花的上空，轻轻勾点。 寥寥几笔，一只小巧蜜蜂的轮廓，就映入大家的眼帘。随即白叶换笔，抹了点黄颜色，轻轻平涂。 黑黄交加的蜜蜂，倒是十分的别致，形象生动。 这笔法…… 一些工笔画家，不禁点头。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仅从蜜蜂的形象，就可以知道，白叶工笔画的水准不低。 也亏他，油画玩得转，工笔画也有一手。 当然，也只是有一手而已，一些人也觉得，换他们来画这个蜜蜂，肯定更有趣生动。 事实上，在看到白叶画了蜜蜂之后，大家也知道了，他的具体想法是什么。无非是通过蜜蜂的对比，衬托兰花之香。 这样一来，画面无疑更生动，提高了意韵。 心思也算是灵巧…… 虞蒿等人微微颔首，认同了白叶的说法。这幅作品，确实缺少了几分生机，现在白叶帮忙补全，也算一段逸闻谈资。 “咦！” 冷不防，几个人愣住了。 只见这个时候，白叶又重新换笔，笔锋沾水再在画中一点，然后奇迹发生了。一滴水正落在画好的小巧别致蜜蜂上，水晕扩散开来，形成了淡淡的痕迹。 就是这个痕迹，让众人吃惊，有几分骇然。 这…… 一些人发愣中，也有人忍不住拍腿叫好：“妙！” 一滴水，就化成了蜜蜂的一对翅膀，这样的绘画技巧，或许在常人看来，不足为奇。 但是内行看门道，旁边一群人也算是国画领域的中上层，金字塔的中流砥柱。他们努力钻研绘画技巧，不敢说精通世上全部的画技，也起码贯通了十之八、九。 然而白叶滴水化蜂翅的技巧，他们可以肯定，这是头一回见到，太稀罕啦。滴水化开，形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恰好像是两片蜂翅，在高速扇动翅膀的形态。 要知道别人画蜜蜂翅膀，一般是先以细笔勾勒，形成翅膀的轮廓，再以颜色平涂分染翅膀，然后腹勒翅膀的脉纹。 说起来都复杂，更不用说真正去描绘，要小心翼翼，集中心神，以免前功尽弃。 相比之下，白叶随意一笔，却让蜜蜂的翅膀，处于传神的状态，也堪称是绝妙。 “点睛之笔啊。” 连虞蒿也不禁动容问道：“白叶，这技巧是谁教你的？还是说，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第215章 人红是非多 其他人的话，虞蒿只会问谁教的，但是考虑到白叶，总是给他惊喜与意外，所以才补充了一句，是不是对方自己琢磨出来的。 “画得真好。” 旁边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惊诧、感叹。 毕竟他们也没想到，以清水与墨的巧妙晕化，使蜜蜂的双翼仿佛在急速抽动，形神俱佳，在动与静之对比中使画面充满生机。 这一手，只要多练习尝试，做到肯定不难。 关键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薄薄的窗户纸，要有意识地去捅破才行啊。 在白叶没点化清水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蜜蜂翅膀的画法，还有这么巧妙的手段。 就是意识到这一点，大家才会惊叹。 另外，虞蒿的问题，白叶只能含糊其辞点头，他总不能说，这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位画坛巨匠研究出来的画法吧。 齐白石，晕蜂法。 在另外一个时空，可谓是鼎鼎盛名。木匠出身，壮年才开始学画，五十八岁才成名，这是大器晚成的典范。 从成名之后，到九十三岁去世这段时间，他在画坛上的地位，却是与日俱增，最终与另外一位大画家张大千，成为世人心目中，最厉害的泰斗人物。 齐与张，都是开宗立派的画坛宗师，他琢磨出来的画技，看似十分的简单，但却是开创性的。 就相当于，人家制定了标准，世人跟着效仿、学习。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就是他的口头禅。白叶就是学了，学工笔小写意的范本，就是齐白石的花鸟虫册。 小小蜜蜂，肯定是手到擒来，还有许多绝活，没有彰显呢。 “不错，不错，确实是人才。” 工笔老人开口了，不吝啬溢美之词：“老虞，你早该把人带来了，何必拖到现在。” 埋怨一句，他就笑眯眯招手：“来，白叶，教我怎么画蜜蜂，特别是这晕散的技巧，应该怎么把握才好？” 刷刷！ 听到这话，旁边立即有人围了上来，他们对于这个技术，也非常感兴趣。那些没来的，则是独自跑到旁边，拿笔纸练习啦。 白叶也不小气，专心讲解其中的要点。 一时之间气氛很融洽，这也意味着这个圈子接纳了白叶。 见此情形，虞蒿欣然一笑，招呼几个老友，走到旁边的休息室，一边沏茶，一边闲聊。 “老虞，你决定了？”一个老人探问。 虞蒿装糊涂：“决定什么？” “嘿！” 老人笑了笑，不再试探了。都是老狐狸，谁不知道谁呀。 喝茶，喝茶，茶水养生啊。 这年头，德高望重，不仅是指艺技厉害，也要活得久。只要熬死了同辈同行，自己就是权威。 可见长寿才是艺术界的第一生产力。 聚会结束，大家感谢主人的招待，然后三三两两散去。 白叶来到停车场，才想驱车离开。 冷不防，有人叫唤：“等等！” 白叶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熟人笑眯眯走来：“白叶，我没开车来，载我一程怎么样？” “……行。” 白叶目光一转，也没有拒绝。 那人立即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室中，说了一个地址，恰好与白叶顺路，也算得上是处心积虑。 白叶也无所谓，直接开车而去。 路上，那人夸赞连连：“白叶，你发明的那个晕蜂法，还真是方便简捷，尽得水墨变化的精髓，厉害。” “谢谢。” 白叶淡然，目光一瞥，也没怎么搭腔。 但是那个人也不尴尬，夸赞起来没完没了，滔滔不绝，根本没有何止的意思。 时间一长，白叶反而受不住，没好气道：“陆老板，你有话就直接说吧，不要拐弯抹角。” “哈哈！” 陆怀庸笑了：“你是痛快人，我也不跟你废话。还是老调重弹，我想问你，现在还有兴趣，签约画廊吗？” “没有。”白叶干脆拒绝。 “果然。” 陆怀庸叹气，这是意料中的答案，他也不奇怪。 如果说以前，他还有几分希望，那么在白叶的紫砂壶工作室，在行业中风风火火，日益兴盛之后，他就知道这事要黄。不要说他的卓越画廊，哪怕是全球最顶尖的画廊，也不可能让白叶动心。 毕竟自己当了老板之后，谁还会帮人打工？ “那我们合作吧。” 陆怀庸不愧是生意人本性，立即换了个方式：“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搞一个紫砂壶艺术展，重点打造、推广紫砂壶的艺术。” 白叶一怔，终于正视陆怀庸。 不得不说，能在诸多画廊主中杀出重围，带领卓越画廊成为行业中名列前茅的存在，陆怀庸确实有眼力。 一出手，抛出来的条件，不敢说拿捏住了白叶的命脉，最起码也打动了他，让他犹豫起来。 “行。” 沉吟片刻，白叶也有决断：“可以合作，具体的条件，你派人和我的经纪人曹象联系。” “爽快。” 陆怀庸微笑点头，有得谈就行。之后的事情，无非就是相互妥协，达成共赢的条款，确实不用他们操心啦。 心情舒畅之下，陆怀庸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也轻快了几分：“白叶，有件事情，或许我要提醒你。” “嗯？” 白叶油门一松，车子速度放缓。 慢慢地，车子停了下来，抵达陆怀庸说的地址。 咔嚓。 陆怀庸推开车门，迈步走了下去。在要关闭车门之前，他轻声道：“人红是非多，最近你要注意一点，我收到了风声，貌似有人打算集中火力针对你。” “这不是经常的事情么？”白叶撇嘴，很淡定。 黑了两年，他都习惯啦。 “不不，这一次有些不同，反正你要有心理准备。”陆怀庸摇头，留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白叶皱眉，不得其解。但是陆怀庸不想直说，他也不好去逼问。琢磨了片刻，他干脆一踩油门，车子在公路上奔驰，不久之后就顺利回到文村住宅。 才一进门，他就看到陈大器，坐在客厅中。 白叶在玄关换了双鞋，调侃道：“哦，稀客啊。” “稀客个屁，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陈大器一脸凝重之色：“出事了……” 第216章 恶心，真的恶心 “什么？” 白叶错愕，第一反应就是刚才，陆怀庸的提醒。 消息还真是灵通…… 白叶定了定心神，冷静走了过去坐下，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也没喝，只是放着。 “出了什么事？” “有人说你抄袭。”陈大器沉声道。 听到这话，白叶口中的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 靠，谁泄露了秘密？ “不要激动。” 陈大器连忙宽慰：“那家伙只是捕风捉影而已，但是架不住有人推波助澜，想把这大帽子扣在你的头上。” “谁？” 白叶表情有几分凝重。 “你自己看。” 陈大器把手机递过去，点放一个视频，清晰的影像与声音，就流畅地播放出来。 白叶凝神看去，只见视频影像是个发布会，新闻现场之类的。一堆记者如众星捧月，围着一个年轻人，进行热烈地采访。 “这是谁？” 白叶敢确定，他不认识对方。 “段嚣！” 陈大器解释：“著名的雕塑家，他跟你差不多，也是年少成名，然后出国游学，在国外拿了许多大奖，算是国际知名人物。前段时间回国谋求发展，举行作品展览会。” “对于他的展出，行业内的评价很高，风头不小。” 陈大器娓娓道：“视频的内容，就是他在展览成功之后，接受记者采访的言辞。”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白叶皱眉。 “本来没啥关系的，但是有人从中挑拨……”陈大器伸手在视频一拉，进度快了几分。 随即白叶就看见，视频中一个记者拿起了话筒询问：“段先生，请问你认识白叶吗？” 听到这话，白叶立即挑眉，意识到记者的不怀好意，没事找事。在别人的记者会上，询问另外一个人，肯定没好心眼。 不过段嚣似乎没察觉那个记者的用心，一脸冷漠的表情，直接摇头道：“不认识……” 对此，记者反而笑了，“好心”帮忙解释：“白叶也是雕塑家，他成名的雕塑作品空中之鸟，得到业界的一致好评。你们的年纪相差不是很大，如果你回国发展，或许要与他竞争。难道你就不打算了解一下，你以后的对手资料吗？” “恶心！” 白叶鄙视：“粗劣的手段，好像深怕大家不知道，他就是在煽风点火似的。” “手段不怕烂，管用就行。”陈大器叹气。 这也是事实，虽然段嚣知道这是坑，也没蠢到往下踩，而是转移了话题。但是以这个记者为开端，接下来的记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闻到了血腥味，立即有意无意地挑起矛盾。 到了最后…… 不知道是受人引导，还是受不了刺激，又或者是故意的。 反正段嚣当众说了一句话：“什么空中之鸟，什么极简抽象，还不是抄非洲木雕的……” 说罢，他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即冷着脸甩手而去。 一帮记者错愕，然后脸上浮现兴奋的神色。 一场轩然大波，也随之在酝酿。 视频结束。 陈大器恨声道：“这个家伙，不是蠢，就是坏，没安好心。” “别小看他。” 曹象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似乎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进来就冷笑道：“人家聪明得很，拉着白叶一起营销，蹭热度呢。” “碰瓷就是碰瓷，不用那么婉转。” 白叶眉头轻皱，有点恶心到了。不相干的人物，硬赖在他身上，真是让人不爽啊。 “不仅是碰瓷而已。” 曹象又递上手机示意：“视频是今早的事情，但是在中午时分，关键你作品抄袭的消息，已经甚嚣尘上，遍布了网络。” “所以说，这是存心的？” 白叶眼神一冷：“早有预谋，处心积虑？” “可能性很大。” 没证据，曹象不敢肯定，但是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推动的话，不可能蔓延得这么快。 “谁在算计我？” 白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了楚家兄弟的身影。 哦，还有其他人…… 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紫砂壶风波也坑了不少人。再加上一些红眼病患者…… 仔细一算，白叶发现，自己好像成了灾星，到处惹是生非，得罪的人也不少啊。 “不管是谁，反正你现在，又被骂了。” 曹象说道：“喷你抄袭的，比喷原来嫂子已经内定的还多。估计人家现在要感谢你，大义无畏帮忙挡枪了。” “……” 白叶更不爽了。 他打开论坛，浏览页面帖子，发现真是事实。 就像当初，他被全网黑一样，各种艺术论坛中，到处是讨论他作品抄袭的事件。庆幸的是，与以前有所不同，在被黑的同时，也有人帮他辩护、反驳。 “说抄袭的，到底拿出证据来呀。” “空口说白话，谁不会呀。” “说白叶抄袭，我还说你造谣呢，大家赶紧转发五百条，然后去举报他……” 这可不是零星的回复，而是大量的支持。 说实话，白叶看了，多少有点感动。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相信自己，惭愧啊。 浏览半晌，白叶放下手机，抬头问道：“曹象，我需要回应吗？搞个声明什么的？” “不……” 曹象摇头：“这种事情，最恶心不过了。你不回应，好像是默认似的，憋气。你回应了，就相当于，帮他增加热度，难受。但是权衡轻重，不让对方达成目的，无疑对自己最有利。” “……” 白叶点头，确实恶心。 他有点不甘心：“所以，不回应，就这么算了？” “肯定不是啊。” 曹象冷笑道：“先等几天，静观其变。看看对方，还有没有下文。有的话，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要是没有……哼，他黑你，你就不能反黑他么？你有钱，水军罢了，你又不是请不起。” “呃？” 白叶一怔，然后笑了：“有道理啊。” “……恶心，真的恶心。白叶，你也堕落了，我羞你们为伍。” 一瞬间，陈大器豁然而起，大步走到了厅外，然后猛然回头，“反黑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哈，我凑个热闹！” “……” 第217章 真不要脸 “哈哈哈，白叶，听说你抄袭……” 陈大器才离开不久，听闻了消息的虞驰，就匆匆赶来嘲笑：“啧，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抄啊。” “……” 白叶斜视一眼，也懒得吐槽。 虞驰也不介意，直接坐了下来，自己了杯茶，吃了块茶点，笑眯眯道：“那个段嚣，你得罪他了？” “他得罪我还差不多。”白叶板着脸。 “那就奇怪了，没仇没怨的，他干嘛要诬咬你呀？”虞驰喝着茶解腻，有点搞不明白：“这不是成心找事么。” “不是找事，是碰瓷。” 曹象轻声道：“我调查了下，发现这段嚣，他的展览开了好多天，尽管在业界的评价不错，但是在主流大众面前反响平平。可是现在，踩了白叶一脚，热度就上去了。” “……恶心。” 曹象立即皱起了眉头，“走歪门斜道，什么玩意呀。” “炒作罢了。” 白叶看似淡然，眼神有些锐利。他不反感炒作，只是讨厌恶意的营销，尤其是绑着他一起消费。 “那你澄清……” 虞驰反应过来：“澄清是便宜他了。” 三人商量了几句，看法也达成了一致，静观其变。 当然，沉默不代表什么也不作，曹象也联系了一些人，把网络上的舆论搅乱，反骂段嚣不要脸，信口雌黄。 连续两三天，网上的骂战，都没有停息的意思。 主要是，没有实锤呀。 谩骂白叶抄袭的，都拿不出证据实例来。只是拿着段嚣那句话，当作是铁证，反复地抨击白叶，这谁信呀？ 反正吃瓜群众都不耐烦了，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叫嚷着让段嚣拿证据来，好让他们看大戏。 千呼万唤中，段嚣还是站出来解释了。 他召开了记者会，还搞了个直播。白叶等人坐在电视机前，打开了直播软件，等等段嚣的发言。 “才几天，就承受不住了？”陈大器有点不屑：“我还以为他要拖个十天半个月，才出来解释呢。” “十天太长，热度都没了。” 虞驰笑道：“另外大家也不是傻子，如果他迟迟不开口，也意识到其中的问题。那个时候，他的名声就臭了。” 艺术界毕竟不是娱乐圈。 黑红的路，不合适艺术家。或者说，不合适大艺术家。大家对于艺术家的道德水平要求，向来是拔高的。 举个例子。 在原时空，宋代有所谓的四大书法名家，苏黄米蔡。前三者，苏轼、黄庭坚、米芾，没有任何争议。 最后的蔡，就存疑了。 一说所谓的蔡，是指蔡襄。另外一说，这是蔡，是指奸相蔡京。只是由于他的名声不好，才改成了蔡襄。 由此可见，名声对于艺术家的重要性。 “就是。” 陈大器深以为然：“大家不会惯着他，再不出来解释，找水军带节奏一面倒黑死他。” “……” 白叶默默看电视。 只见这个时候，在一行人的簇拥下，段嚣走到了台前。冷不防，几十个记者上前冲，恨不能把话筒塞到他口里。 幸好一帮保镖也给力，连忙组成了一道墙壁，努力地挡住记者，不让他们突破警戒线。 与此同时，主持人也连忙安抚大众，忙活了几分钟，一群记者才不甘心坐下，虎视眈眈。灼热的目光，仿佛要把段嚣融化。 段嚣冷着脸，大大的墨镜遮挡了半边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是底下的记者，可不会就此放过他。 才坐下，还没有进入流程，不等主持人发话，就有人按捺不住举手叫道：“段先生，请问你对白叶，是有什么成见吗？” “你抹黑白叶，指责他抄袭，有什么证据？” “据说你们两个，曾经是好友，就是为了这事闹翻了？” “听说是为了抄袭事件闹翻的……” 一帮记者不是吃素的，张口就来都不带思考的。 “这些王八蛋。” 陈大器都无语了：“瞎编都不打草稿。” “这是人家的专业。” 白叶倒是无所谓：“这些问话的，基本是自媒体。真正有影响力的大报、网站，不至于这么没节操。” 或者说，不至于当众，没节操。 遮羞布还是要的。 陈大器撇嘴，轻呸了一声，继续观看。 “安静，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保持安静。”主持又劝说，压住了杂声，才打开了段嚣身前的话筒。 红灯一闪，又变绿了，扬声器打开。 段嚣清了下嗓子，才慢声道：“大家好，我是段嚣。对于近日来，网上捕风捉影，造谣抹黑事件，我保留自己的追究责任。” “本人在此，郑重澄清一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说过，白叶抄袭。这都是一些人断章取义，故意曲解我的话。” 段嚣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在这里我要告诫一些人，不要造谣生事，扰乱大众视听，挑动公众情绪……” 听到这里，人群中自然有点骚动。 一个个记者举手，想要提问。主要是，他们手上没麦，不然的话早就开吼啦。 段嚣无视这些人，继续保持自己的说话节奏，慢条斯理讲述下去：“……如果不听劝告，继续散布谣言，对我造成困扰，我不介意报警，让警方深入调查，揪出幕后黑手。” “呸。” 陈大器叫道：“这件事情，指不定就是他自导自演，贼喊捉贼，真是不要脸。” “脸皮厚，才有前途。”白叶眼神淡然。他在看后续，他不相信这些记者这么容易被打发走。 果不其然，在段嚣发言完毕，进入提问环节之后，一个幸运被挑选中的记者，不客气地问道：“段先生，你之前说，白叶的作品是抄非洲木雕艺术的，现在又改口……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先前的指责，只不过是为了炒作，蹭他的热度？” “哈哈，该。” 陈大器大笑：“这脸打得好。” 不过这个问题，看似十分的尖锐，却很容易化解。 段嚣淡定回应：“所以我才说，有人曲解了我的意思。我说的抄，不是抄袭的意思，而是指一种……借鉴。” “要知道在艺术界，抄袭与模仿、借鉴，本来就是很含糊的定义，不好讲清楚……” 第218章 人生的旅途 “抄风格，不叫抄袭，只是一种合理的借鉴，汲取其中的优点，化为己用……” 段嚣淡声道：“无论中西内外，多少名家大师，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从模仿前辈开始，这是一种学习的手段，怎么能叫抄袭呢？” “有人故意截取了我一句话，然后扩大了来讲，这在蓄意抹黑我，并且对我，以及另外的人造成了困扰。” 段嚣站了起来，沉声道：“所以我希望，这件事情到此打住，谁也不要再提了。不然的话，等我的律师函吧。” 说罢，他不顾记者的挽留，扬长而去。 底下一片哗然。 “靠，这家伙，碰瓷了还这么嚣张，在装无辜。” 陈大器愤愤不平道：“白叶，我敢肯定，他就是拿你作桥，踩着你上位，跳梁小丑。” “我知道，但是又能怎么办？”白叶保持冷静：“总不能封杀他吧，我可没有这个影响力。” 故意含糊其辞误导人，然后趁机炒作了一把，等到热度上来了再进行所谓的澄清，压榨剩余价值。 这样的手段…… 白叶在依稀之间，想到了李东兴。 他随之回头，与曹象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也算是继承了李东兴的衣钵，在推广紫砂壶的过程中，也运用了类似的手段。 没有想到一报还一报，别人也算计在他们身上来啦。 江湖啊，真是个圈子。 白叶也不恼，反而笑了，开口问道：“曹象，那个段嚣的作品展览会，什么时候来到中海？” 成名艺术家，举办艺术展什么的，一般有几个特定的地区，大多数情况下，基本是在一线城市举行。 中海属于重中之重，只要有追求的艺术家，都不可能放弃这个国际大城市，世界闻名的金融中心。 在这个城市，富豪不少，欣赏艺术的人也多。只要在中海打响了名头，完全可以以此为堡垒，向周边省市辐射，进而影响全国。 如果段嚣有野心，不可能不来。 曹象立即打听，片刻就有了准确的答案：“一周之后，宏桂商城的三楼大厅，有他的作品展。” “好！” 白叶点了点头。 陈大器有些担心，也有点兴奋：“白叶，你打算去……干嘛呀？小心事情闹大，反而对你不好。不如我去……帮你发难。” “你想什么呢？”白叶淡笑道：“我没想干嘛，只是单纯的想去欣赏艺术罢了。” 这话，哪个相信？ 虞驰斜眼一笑：“到时候叫我，要是有时间，我也去感受一下，雕塑艺术之美。” “切，欣赏、感受是假，看热闹是真吧。”陈大器一脸鄙视之色，然后说道：“我也去。” 转眼一周过去，宏桂广场商城，一派热闹的场景。 在整个中海，划分了十几个区，每个区都有两三个商业中心。其中宏桂商城，也算是整个城市，比较繁华的商区之一。 最起码，大家都知道，商城人流量大，聚集了各大奢侈品牌，以及图书馆、咖啡厅、茶吧、影院…… 一些商店，更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让人来到商城之后，就可以不间断的吃喝玩乐，直到腻味为止。 在商城的三楼，也有一个宽敞的大厅，可以容纳上千人。 一般情况下，一些明星见面会，或者著名作家签售会，还有各种名人演说、讲座，甚至音乐会什么的，都放在这里举办。 段嚣的作品展，经过一番协调、布置之后，没有任何的波折、意外，顺利召开啦。 在凌晨时分封锁三楼，一个通宵时间，把一件件雕塑作品，井然有序地摆放、悬挂。 等到早上八点，正式对外开放。 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可是到了中午时分，商城的人流量逐渐增多，变得热闹起来。在看到了门口的指示、标语之后，自然有人好奇上了三楼观赏起来。 白叶几人就是混在人群之中，慢悠悠上了三楼。 宽敞的大厅，布置得十分高雅，一件件东西摆放讲究，还有护栏阻隔，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空间。 事实上，单单是布置，就是一种学问。其中作品展览，从一进门没看到作品之前，就已经开始啦。 通过环境、背景的布置，与展出的作品融合在一起，围绕着主题，重点突出作品的特性，这是策展人的工作。 不过一般人，不会去深究幕后，只顾看雕塑。 段嚣这次展览，以青铜之诗为题。所以展示的作品，全部是青铜为材料铸成的东西。 白叶等人走进去，首先就看到一尊造型夸张，比例失调的青铜人造像。五官模糊的头，别扭古怪的四肢，硬拗成一个C字造型，说不出的奇怪。 打量片刻，白叶回头询问：“这东西……要表达什么意象？” “嗯！” 陈大器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不知道。” “切。” 虞驰鄙夷道：“亏你们两个，还是雕塑学院出身呢，竟然连这作品的内涵也看不懂。” “难道你懂？”陈大器很怀疑。 “我当然明白呀。” 虞驰信誓旦旦道：“看形态就知道了，大大的C字，说明这尊造像是某个明星，还是选秀出身的小鲜肉，C位出道。” “……” 另外三人无语，一肚子的槽不知该从何吐起。 陈大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直接上前两步，看了眼造像的名字，顿时有几分了解：“你不要胡说八道，这雕塑讲的是人性的挣扎，对人生的思考。” 白叶也看到了雕塑的名字，确实挺有诗意的，人生的旅途。 通过名字，再观察造像的形态，以及模糊、粗糙的五官，还真是能够品味出几分艰苦、狰狞的韵味来。 观看片刻，陈大器脸上多了点沉凝之色：“白叶，那个家伙恐怕不是花架子，也有一些本事。” “我知道。”白叶点头。 没本事，还敢开展览的，早被骂惨了。 如果他当初，在李东兴的支持下，开了几个作品展览，哪怕收买了一些水军造势，也一样没有什么口碑。 该骂的，还是挨骂，没商量。毕竟李东兴人脉再强，也不可能覆盖全行业啊。 段嚣自然也不例外…… 第219章 打擂 绕过C字形青铜造像，几个人又继续向前走。 走了一圈下来，他们心里也有数了，整个大厅摆放了三四十件青铜雕塑，其中有人物，也有动物，以及自然形态的东西。 几人参观完毕，顺利走人，没有发生一行人，与段嚣巧合碰面，然后狗血争吵的场面。 路上，白叶问道：“你们觉得，这个作品展怎么样？” “……还行。” 陈大器不打算撒谎，直接道：“对得起布置。” 作为行业人，他可是知道的，一些作品展中，单单是展出空间的布置，就比展出的作品值钱，相当于拿着金帛裹稻草，本末倒置。 “哈哈，不要那么小气。” 白叶笑道：“严格来说，段嚣的作品，还是有内涵的，哪怕是普通人去欣赏，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韵味。不像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意识流路子，让人看不懂。” 要承认审美隔离的存在，许多高端的艺术品，不深入了解艺术发展史的话，肯定不会明白其中的真意。 所以普罗大众才觉得，一些艺术家是疯子，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中，只顾自嗨，把垃圾当宝贝。 雅俗共赏四字，说起来简单。 但是没有几个艺术家，可以把握其中的平衡。 段嚣也不例外，他的作品显然想讨好评论家的欢心，又想照顾普通大众的审美。一般来说，想两边讨好，往往不伦不类。但是他聪明，手底下也有真本事，巧妙隐藏了自己的野心。 或者说，有一些评论家知道他的野心，但是看在他不彰显自己的情况下，也没有点破他的小心思。 毕竟在这比烂的年代…… 比段嚣更露骨的雕塑家比比皆是。矮子里面选高个，发现一个不怎么烂的，自然笔下留情。 也有可能是，打点到位啦。 总而言之，从段嚣主动炒作，挑起了话题，碰瓷蹭热度的一系列行为中，白叶基本可以确定，他幕后有推手。 “他黑你呀，你还夸赞他？”陈大器奇怪道：“难道说，你不打算反黑，就这样算了？” “怎么可能。” 被打脸了，还轻轻揭过去，白叶自问没那么心胸开阔。 “那你打算怎么办？” 虞驰饶有兴趣，他之前还以为，白叶打算在作品展览会上，搞出一些动静来呢。没想到白叶真的只是去看看而已，让他有些意外。 “打擂呗！”白叶随口道。 “你的意思……”几个人若有所思。 白叶笑了笑，立即掏出了手机，拨打一个电话。 时间如水，又是几天过去了。 网络上，风平浪静。或者说，在新的热点，没有形成之后，大家也觉得很无聊啊。 没有丑闻，没有八卦，没有撕逼。 只有万年不变的营销号，反复炒着旧段子。 “……还是没动静吗？” 一栋豪宅中，几个人坐在书房中，密谋着什么。 茶几一角，一盏香粉，袅袅生烟，半空中弥漫着无形的檀香气息。烟雾缭绕，遮在吸虹灯上，光源有几分暗淡。 但是几个人也不在意，他们觉得有点烦躁。 “白叶还真是沉得住气呀。” 一个人哼声道：“摆明了是踩着他上位，他却无动于衷，简直就是胆小怕事的懦夫。” “不……” 旁人摇头，看法与之相反：“在我看来，他是明智。知道纠缠下去对自己没好处，不如冷淡处理。事实上，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没想到担心什么来担心。” “不管是他聪明，还是有高人指点，总之他不搭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日渐消淡的热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人沉声道：“才几天而已，公众就已经转移了视线，哪怕没有什么搜索新闻，也没人再关注抄袭事件啦。” “……” 其他人沉默了，知道这是事实。 碰瓷、蹭热度，最怕的是对方不回应，冷处理。 有来有往，你喷我骂，才热闹嘛。单方面的主动，相当于拿热脸贴冷屁股，效果肯定不大。 他们还以为，白叶年轻气盛，会克制不住脾气爆发的，却没有料到，对方滑不留手，压根不上套。 难怪翻身之后，才两年时间，就如日中天。 “段嚣。” 冷不防，一个人开口道：“方案A貌似失败了，你考虑一下要执行方案B，还是干脆算了？” 角落中，一个年轻人抬头，他就是段嚣。在私底下，他没有像新闻发布会那么高冷，不过也不是和煦的性子。 他沉吟起来，目光在闪烁，在权衡。 他不甘心！ 想当初，他在美院毕业，也闯出了一点名头。但是整个行业竞争太残酷、激烈了，年轻人很难出头。 所以他在推手的建议下，出国开始镀金之旅。 事实证明，推手的策略是对的。五六年时间，他打着文化输出的旗帜，倒是得到了不少官方组织的优待。借着这些资源，再加上他本身也努力，也积累了不小的名气。 这一次回国，他是抱着王者归来的心态，打算在国内一炮而红。为了引发轰动，推手团队也制定了各种方案，教他怎么应对。 然而……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作品展览会，预热宣传的时候，倒是引发了关注。但是当展会正式开始，却迎来了老君庙壁画的热潮。 一下子，风头全被抢光了，哪怕到后来，壁画的热潮消退。段嚣的作品展会，也吸引不了大众目光。 几个评论家的文章，也没形成什么行业风波。 毕竟段嚣在国内，没有什么根基。五六年过去，他当初的一点儿小名气，早被雨打风吹去。他相当于新人，尽管这新人起点比较高，还是要从头再来。 说到底，还是积累的问题。 说实话，段嚣回国发展的形势、状况，还不如白叶当初的翻红有优势呢。就算白叶被全网黑，但是架不住他一步一步洗白自己，把大部分黑粉成功转化，然后马上拥有了大量关注度。 显然段嚣的推手团队，在经过研究之后，也打算效仿。经过一番探讨，他们把目标锁定在白叶身上。 谁叫他风头正劲呢。 奈何功亏一篑！ 段嚣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决定…… 第220章 骑虎难下 B方案。 这是段嚣的选择。 旁边几个人，也没有什么意外。实际上他们也清楚，在碰瓷走了捷径尝到了甜头之后，段嚣不可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毕竟名与利是挂钩的，有了大名气，自然有实惠。 在之前，段嚣回国发展，其实并不是很顺利。作品展览会，也是砸钱硬撑起来的。但是一碰瓷，热度上来了，在这段时间，各个城市的艺术馆，却主动找上门来，打算承包展览会。 有了成功的榜样，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所以段嚣下定了决心，采取了更激进的方案。当天晚上，他的社交账号上，无声无息上传了一张照片。 经过多日来的宣传，他的账号也有不少关注量。 照片上传，自然有人看到了。不懂的，看了照片或是莫名其妙，或是不以为意，一扫而过。 但是有懂行的，乍看之下吃了一惊。 转发，评论，点赞。 三连套餐。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某些推手的引导下，照片立即引爆了网络。 文村，工作室。 “白叶，白叶。” 陈大器风风火火闯了进去。 “怎么了？” 白叶在忙碌，头也没抬。 “快看。” 陈大器递上手机，语气有点焦点：“那个段嚣，又搞幺蛾子啦，他这是打算跟你撕破脸。” “嗯？” 白叶抬眼，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只见照片中，那是非洲部落的场景。荒漠、茅草屋，以皮肤油亮的黑土著。 当然，最让人注目的，还是一个部族长老手上的权杖。确切的说，应该是权杖上半截，与空中之鸟的造型，有点儿类似。不是说完全一样，但是形态也有一点儿相似度。 乍看一眼，白叶心里有数了：“这是他晒出来的？” “对。” 陈大器点头道：“现在网上，一堆人骂你抄袭呢，觉得这是铁证如山，纷纷转发……” “呵呵。” 白叶冷笑：“网上没脑子的人真多。” “是啊，蠢到家啦。” 陈大器摇头，作为内行人，他当然清楚，权杖与空中之鸟雕塑，完全是两个领域，不相干的东西。 但是架不住，别有用心的人，硬是把它们牵扯在一起，再加上有心人故意推波助澜，一帮外行人就上当啦，经过一系列的脑补，自以为揪住了白叶的把柄，积极充当正义使者。 孰不知，他们的自嗨，高、潮，在内行人眼中，不过是笑话罢了。相比这些路人、键盘侠的指责，陈大器更注视段嚣的态度。 “这个家伙，肯定是属狗的，死咬着你不放了。”陈大器愤然道：“碰了一次不算，还接着来第二次。” 白叶没说话，只是翻看了网上的评论，发现一些带节奏的帖子下，都是谩骂的声音。哪怕有一些零星的解释，都被压在了最底下。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营销。 白叶十分冷静：“上次没回应，热度凉下去了，我就知道对方肯定还有后续。” “你猜对了。” 陈大器点头道：“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出手了？” “不急，再等等。” 白叶坐了下来，大场面都经历了，还在乎这点小风波？ “你倒是淡定。” 陈大器撇嘴道：“你不出手打断他的节奏，等到他的势头起来，就不好控制啦。” “没关系，我相信……专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白叶很坦然，看了评论他就发现，基本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在跟着瞎起哄，真正的行业人士，根本没发声。 一方面是他在行业中的朋友不多，其他人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可能主动帮他站台。 另外一方面，希望他扑街的人不少，看见他倒霉了恨不能落井下石再踩上两脚，怎么可能替他说话。 这就是江湖。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陈大器没好气道：“哼，反正我提醒你了，要是自己翻船了，可别怪我。” 白叶笑了笑，继续翻看评论。段嚣的团队，还是比较厉害的，才一天时间就把撕X事件，捧上了热搜榜。 许多路人，纷纷汇聚而来，吃瓜。或支持，或反对，或中立，或看戏，都无所谓，只要有流量就行。 一个热搜，起码让段嚣的粉丝，翻了一倍。对他作品的关注度，又提高了几个点。 不出意料的话，在这事酝酿发酵高、潮之后，网络上的人气肯定会反馈到现实中。段嚣的作品展，或许会迎来新的人流高峰。 当然，白叶不会让对方得逞就是了。 碰瓷，谁不会啊。 白叶一笑，立即离开了工作室。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在他离开不久，就接到陈大器的电话说，一大群记者找上门来，把工作室堵得水泄不通。要是再晚十几分钟，他肯定想走也难。 不过也就是由于他的回避，网上的舆论也进一步鼎沸。更多的人指责他，是不是觉得无言以对，才没有澄清。 这是默认，这是实锤。 诸如此类的言论满天飞，但是段嚣的团队，却高兴不起来。 同样的办公室，一群人面面相觑。有几个人压力大，在吞云吐雾，搞得办公室烟雾缭绕。 一帮人的表情阴郁，主要是他们出招、发力了，白叶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就相当于一拳打在绵花上，空荡荡的有点难受。 他们可不是无知的路人，非常清楚白叶的“抄袭”，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常人受到了污蔑，肯定是第一时间予以澄清，积极摆脱自己的负面印象。 对此，他们也有后续的计划，像狗皮药膏一样，死死黏在白叶的身上，最大限度榨取白叶的价值，借以成名。 但是两次碰瓷啦，对方居然还是没有反应。难道说，白叶是和尚，一心向佛，与世无争？ 呸，这怎么可能…… 甚至于有人觉得，不回应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白叶安了什么心，到底有什么谋划。 段嚣皱眉苦思，忍不住看向了旁边一个中年人：“黎总，现在怎么办，还继续下去吗？” “……骑虎难下。” 中年人轻叹了口气：“人都已经得罪狠了，想退出也晚了，只能一鼓作气……” 他的话没说完，就有人闯了进来。 “黎总，大事不好！” 第221章 青铜史诗 砰！ 有人在外面，闯进了办公室。 段嚣等人抬头，目光有几分凌厉。在底下密谋的时候，他们最忌讳别人干扰、偷听。 然而没等他们发作，就听见那个人慌慌张张道：“黎总，快看XX艺术论坛，出事了。” “什么事情？”黎总心头一悸，有不妙的预感。 那人犹豫了下，才开口道：“黎总，段先生被碰瓷啦。” “什么？” 一瞬间，黎总等人惊愕，有点儿懵懂。随即段嚣反应过来，豁然而起：“怎么回事，讲清楚一点。” “就在刚才，有个画廊推出了一件雕塑品，直接空降了头条。” 那人战战兢兢道：“雕塑品的名称，与段先生的展览主题，十分的相似。另外还有一些评论文章，已经拿段先生的作品，与那件雕塑品在作比较……” “谁？” 段嚣脸色顿变，怒发冲冠。 “冷静。” 中年人起身安抚，然后转头道：“讲具体一些。” 那人还算机灵，怕自己说遗漏了，干脆奉上一个电脑本子，打开了新闻页面，让众人自己观看。 新闻头条中，一张照片映入眼帘。乍看之下，段嚣脸都青了，怒不可遏：“这是抄袭，绝对是抄袭！” 照片内容，那是一尊青铜雕像，造型比较奇怪。依稀之间，与段嚣的雕塑作品，人生的旅途，也有一点儿相似。 在青铜雕像边上，也有那作品的名称。 青铜史诗…… 砰！ 段嚣直接摔杯子。 这太明显了，简直是赤果果的碰瓷。 要知道，他作品展览会的主题，名为青铜之诗。对方弄一个青铜史诗出来，针对的意味，昭然若揭。 “是谁？” 段嚣觉得心窝里，有一团炽烈的火焰在燃烧。他憋不住气，粗声道：“哪个混蛋，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抄袭，当我是死人吗？” “不要生气。” 中年人定了定心神，仔细浏览新闻资讯。片刻之后，他的眉头皱起了一团，感觉这事不简单…… “黎总，你觉得，谁在搞我？” 段嚣沉声道：“查出来，我搞死他。” 想蹭他的热度，没门。 “雕像没标作者的名字。”中年人打开其他网站，看了几篇报道，眼中有几分凝重之色：“显然这只是开胃菜，后续肯定有安排。” “混账！” 段嚣感觉要气疯了。 他的碰瓷计划，还没有彻底成功呢，却忽然之间横生枝节，冒出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反过来碰瓷他。 段嚣有些不满：“黎总，难道连你也查不出，谁是幕后推手吗？” “不用查，推手摆明着，就是这个画廊。” 黎总目光闪烁：“卓越画廊。” “……” 段嚣顿时没了动静，尽管他在外国发展，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清楚国内的形势。卓越画廊的声名，他不可能忽略。 正因此，他很困惑：“我没得罪陆怀庸呀？他为什么这样搞我？” “得罪？” 黎总笑了，有点儿阴森：“段嚣，白叶得罪过你吗？我们为什么要碰瓷他？其中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 段嚣立即没了声息。 确实，这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而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也不是谁火碰瓷谁，毕竟比白叶火的人不少，但是那些基本是名家大师，或者各方势力重点照顾的对象。 所以综合考量权衡轻重，白叶无疑是合适的目标。 说到底，还是白叶人气足，自带流量，本身又没有明显的背景靠山后台，不蹭他蹭谁？毫无疑问，他在蹭白叶的同时，别人也看到了机会，没节操的靠过来。 “不过你也说对了。” 黎总若有所思，开始阴谋论：“陆怀庸可是精明人，他出手简直不会简单。或许他的目标真不是你，而是借你过桥。” “什么意思？”段嚣没听明白。 “哼。” 黎总冷声道：“借你过桥，再与白叶牵扯上关系。一环扣一环，最终完成推新人的目的。” “啊？” 段嚣一怔，旋即脸面火辣辣的生疼，气得肝疼：“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怎么敢这样轻视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说明了，他被蹭的资格，都是通过白叶来实现的。对于心高气傲的段嚣来说，这绝对是在打脸。 哪怕是事实，他也拒绝承认。 段嚣气呼呼道：“黎总，你赶紧想个办法，我绝对不能让他踩着上位。” 黎总阴沉着脸，慢慢地点头：“我联系陆怀庸，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大家可以协商一下。” 说话之间，他走了出去，拨打电话。 能与陆怀庸直接对话的，自然不是简单的角色。话又说回来，如果腰杆不硬，他也没底气算计白叶。 但是…… 砰！ 片刻之后，段嚣等人就听见，手机砸地的声响。一帮人急忙涌了过去，立即看到一地的手机残片。 旁边，黎总脸如锅底，全黑透了。大家面面相觑，一看就知道，谈判不顺利，但是也不敢问呐。 段嚣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黎总，怎么样？” “我问他，他给我打太极，含糊其辞。” 黎总收敛了气息，咬着后槽牙道：“这个老狐狸，看来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了，趁机咬一口，也不崩了牙。” “黎总，那我们该怎么应对？”段嚣脸色又变，他有些着急了。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让他格外的讨厌。 黎总毕竟身经百战，稍微沉吟片刻，就一针见血道：“你去研究那个雕塑，尽量收集各种数据、证据，给我钉死它是抄袭仿作。我就不相信，匆忙碰瓷的东西，没有丝毫破绽。” “……好。” 段嚣连忙点头，匆匆而去。 “真是见鬼。”黎总扯了扯衣领，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屡试不爽的招术，却忽然处处受挫。 调整心态，他也大步离开。 他有一种预感，这事恐怕不容易解决。 毕竟陆怀庸在业界，也是出了名的巨鳄。不出手罢了，一出手肯定是雷霆万钧，有周祥的安排、计划。不吃饱喝足，捞够足量的好处，他绝对不会罢休。 所以黎总有点纳闷，同样是推新人，他有必要与自己起争端吗？ 第222章 意外之喜 黎总想不通，隐约觉得不对，但是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懒得再费思量，直接出门寻找盟友。与此同时，在陆怀庸的推动下，所谓的青铜史诗，也开始在业界中传播开来。 一些内行人一看新闻内容，忍不住摇头失笑起来。外行人看不懂就算了，他们可是很清楚其中的门道。之前段嚣捆绑白叶来营销炒作，他们一眼就可以看穿，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没人说破。 然而没有想到，天道好轮回。 段嚣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势头，反过来被人碰瓷啦。 真是一报还一报。 一些业界人士觉得好笑，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类似的事情，也算是屡见不鲜。几乎每一年，都有同样的情况上演。 有名利的地方，怎么可能少得了江湖恩怨算计。 所以一些人，瞄了眼标题，压根没有细看。不过也有一些人，带着几分好奇心，仔细浏览其中的信息。 乍看之下，一些人的脸色变了，他们颇为惊讶。因为他发现，碰瓷段嚣的青铜雕塑，有点儿出乎意料啊。 “有点意思。” 观察片刻之后，立即有人把段嚣的作品，与那青铜雕塑放在一起对比，结果让他们惊讶。看似有些相似的作品，但是感觉上好像青铜雕塑更胜一筹。 段嚣的作品技不如人？ 一些人难以置信，他们是真正的行家，知道段嚣还是有实力的，不单纯是只靠营销的水货。 在大家刻板印象中，不管是碰瓷，还是捆绑营销，基本是实力不行的人，去蹭实力高明的人。所以发现有人碰瓷段嚣，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碰瓷那人不行。 问题在于，在看到了青铜雕塑之后，一些人忍不住自我怀疑，自己的鉴赏能力，是不是变弱了？ 不然的话，怎么觉得段嚣不如对方呢？ 粗糙的青铜雕塑，也没有精雕细琢的意思，表面保持原始的风貌，造型也谈不上多么的独特。 但是细看之下，似乎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韵味。 奇怪…… 一些人沉吟思索，然后看了眼，实物参出的地址，有时间的立即驱车而去。 与此同时，在中海美院。 雕塑学院办公室。 邓少英收到了一张邀请函，看了其中的内容之后，他转头问道：“老杨，你去么？” “没空。”杨主任冷冷回应。 “又不远，去看一眼。”邓少英笑道，直接拖着杨主任，一起离开了学校。 在学院附近，南山艺术街上，还是人流涌动的热闹场景。 学生、游客、行人，川流不息。在街头一角，一个装修风格别致的艺术室，也迎来了客流高峰。 艺术室一百多平米，平时的客流量，一天有百来人，就已经算是热闹了。但是今天，光是外面排队的，就有上百人。 不过邓少英与杨主任一到，肯定不需要排队。因为艺术室的老板，亲自把两个人迎了进去。 在艺术室内部，也进行了一定的分割，隔成四个五空间，然后悬挂安放不同的艺术品。 最正中的主空间，三十平方左右。 艺术室老板，就是引着两个人，进入这个空间。 空间里头，墙壁悬挂的东西，也不必多说，基本是一些美院学生、老师的作品，质量良莠不齐。 不过吸引众人目光的，自然不是墙壁上的艺术品，而是摆放在正中位置的一尊青铜雕塑。 卓越画廊力推，安置在艺术室的作品。排队的众人，就是为观赏这件雕塑而来。 这就是营销的威力。 段嚣难道不知道，碰瓷惹人厌烦，得罪白叶吗？ 必然知道的。 但他还是选择了这样做，无非是清楚，有争议就有人气，就有关注力，就有人流量。 艺术室的热潮，就证明了这一点。 陆怀庸砸钱，同时发动了自己的人脉、资源，发布了几篇文章，就已经造成了这样的热度。 连邓少英、杨主任这种，在行业内著名的大佬，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过来一看究竟。 一方面是艺术定距离学校近，走过来不费力。另外一方面，也是由于陆怀庸卓越画廊这块招牌。 大家都清楚，陆怀庸还是比较讲究的，爱惜羽毛。 能让对方，发动力量推荐的东西，质量未必多好，但是也有一定的保障，肯定不会烂。 这也是事实。 一进入艺术室，邓少英的视线，就落在青铜雕塑上。 他驻足审视片刻，然后绕行两圈，才停了下来转身道：“老杨，意外之喜啊。” 他的声音中，有几分掩盖不住的兴奋。 这是一种见猎心喜的情绪。 旁边也有十几个，一同参观、欣赏的人。其中多数是美院学生，自然认得邓少英与杨主任。 一听这评价，难免让人惊讶。 意外之喜，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挡得起这评价的。 杨主任走上前，也在打量雕塑。 他端详片刻，才开口道：“看着确实与段嚣的作品，人生的旅途有几分形似。” “啊，真是抄袭吗？”一个学生脱口而出。 “抄袭什么呀，最多是借鉴。” 旁边立即有人反驳：“最多是整体的造型，有点儿类似。但是不管肢体，还是其中的细节，都各不相同。” 抄袭与借鉴，有时候很难界定的。 特别是在艺术界，更是一笔说不清楚的糊涂账。 无论古今中外，每个艺术家在学习创作的时候，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抄袭”。 当然，也可以换个说法，叫做临摹、模仿。特别是在国内，学习艺术“抄袭”是基本的学习方法，没有什么可耻不可耻的。 甚至在古代还有一些著名画家，以谦虚为荣，即使没有抄袭人家的作品，也要说自己是模仿的，有点我就是你的学生的意思。 还有作为学生，如果自己的老师，是著名的大画家。那么学生在创作过程，带一点老师的风格元素，在业界也是被允许的。 这就不是抄袭、模仿了，而是借鉴、学习。 不过话又说回来，学习上的临摹、模仿，也无可指摘。但是这临摹、模仿的作品，如果用于商业盈利，就构成犯罪啦。 说到底，就是知识产权的问题…… 第223章 眼没瞎 艺术室中的青铜作品，到底是不是抄袭段嚣的作品，这个还真是不好说。毕竟从轮廓上来讲，最多有几分相似度。 问题在于，具体的造型，完全不同啊。 所以只能归类于借鉴。至于抄袭什么的，那是网上带的节奏，谁信了就是脑子拎不清。 起码邓少英与杨主任，对于抄袭的指责嗤之以鼻。 他们两个专注打量眼前的雕塑作品，越是研究越是觉得，这件雕塑值得反复欣赏、解析。 有些东西，乍看很惊艳，但是没有回味的余韵。有些东西，看起来一般，但是十分耐看，更耐人寻味。 “陆怀庸捡到宝了啊。”邓少英有些感叹，更有些好奇：“就是不知道，这雕塑的创作者到底是谁？” “新人吗？” 杨主任分析道：“哪个美院的学生？或者哪个工作室的学徒出师之作？还是哪个雕塑师开窍了？” 成名雕塑家，基本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但是两人没从雕塑中，看到名家大师的痕迹。所以只能猜测，这是新人的作品。 再说了，真是成名的雕塑家，也不至于碰瓷段嚣呀。 这不合常理，也没有道理。 在两个人揣摩之时，一个学生忍不住凑过去，小心翼翼求教道：“院长，这个雕像，真的那么好？” 邓少英回头看了眼，确定是雕塑学院的学生，然后就板着脸道：“好不好你们自己不会赏析吗？” “连赏析都不会，怎么创作出好的作品？” 邓少英直接点名：“你过来，认真看雕像，至少给我分析出三个要点。从造型的视觉审美，再到作品本身表达的情感，以及材料载体的选择，逐一分析。” “啊。” 那个学生傻了眼，痛恨自己的多嘴。 他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期盼邓少英改变主意。 奈何，邓少英冷笑，斜眼道：“要是分析不出来，回学校再重修一遍基础课程。” 学生立即打了个冷颤，心神为之一凛，急声道：“院长，不要呀，我马上分析……” 他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带着懊悔的心情，再次观看雕像。 青铜的造像，表面有点儿粗糙，这跟段嚣的作品风格，还真是没有什么两样。 以青铜为载体，作为创作的材料，这是许多雕塑家惯用的创作方式之一。但是不同的雕塑家，对于材料的运用，自然各不相同。 有人喜欢利用青铜的光泽，把作品塑造出亮光闪耀的模样。有人喜欢利用青铜的深沉颜色，塑造作品的古拙、沧桑感。有人喜欢利用青铜的可塑性，制作复杂的雕像…… 总而言之，青铜熔点低，硬度又大，不像铁那么易生锈，几乎不受天气影响，所以青铜材料铸造雕塑，无论古今都比较普遍。 但是怎么塑造，就看个人的本事啦。 平庸的雕塑家，雕塑的青铜作品，根本没有什么特点。厉害的雕塑家，却充分利用青铜的特性，塑造出自己的鲜明风格。 段嚣也算其中之一。 有一说一，他的青铜作品，有自己的特点。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国外发展顺利的原因。 恰好这个学生，也清楚段嚣的一点作品的风格特点。 比如说，喜欢铸成作品之后，故意腐蚀青铜的表面，营造出坑坑洼洼，比较粗糙的表面。不管是人物雕塑，还是动物、植物雕塑，基本都是这样处理。 也不知道，段嚣基于什么心理，才这样处理青铜作品。或许是为了艺术，或许是为了标新立异，或者是为了防伪……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段嚣成功了，让巩固了大家的印象。一提到他的作品，第一反应就是糙。 眼前的作品，也糙。 问题是那个学生，伸手触摸了造像，却发现这雕塑的糙，并不是腐蚀出来的，而是铸造的时候，自然遗留的痕迹。 没有打磨、抛光，处理细节。 学生绕行，从不同的角度，打量着雕像。冷不防，他脚步一停，咦了一声。 “我知道，为什么有人觉得，这雕像是抄袭段嚣了。” 那个学生轻声道：“之前几天，段嚣的青铜作品，人生的旅途，在宏桂商城展出，我也去看过。” “那件作品重点表达的情感应该是，人生在旅途中，经历的痛苦、挣扎、艰辛，会在身体中清晰反馈，所以那作品的造型，才会那么的夸张，脱离了形体。” 学生娓娓道：“但是这件作品却不同，青铜雕像的体形很标准，肌肉非常紧张，以至于身体抽缩、弯压成一团。” “不过从紧锁的眉头，以及要拧成麻绳似的五官，也可以感受到人物的痛苦，这样的面部表情，倒是与人生的旅途，如出一辙。” 学生揣测道：“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这件作品才有抄袭的嫌疑。但是……转折来了，我要说但是……” 学生回头，看向了邓少英：“院长，我有点感觉了，似乎这件青铜作品，传递出来的情感，似乎比人生的旅途，更加的丰富啊。” “哈哈！” 邓少英顿时大笑，语气也有几分欣慰：“还好，眼没瞎，有救。” “……” 学生讪笑，摸摸头，我忍。 “继续呀。” 邓少英催促道：“分析一下，为什么你觉得，眼前这件雕塑，感情更丰富呀？” “呃。” 学生一怔，随即连忙道：“我觉得，段嚣的作品，在表达作品情感的时候，太刻意了。他通过夸张的手段，塑造了夸张的体形，喜欢的人或许觉得，他造型大胆，具体冲击力。不喜欢的人，却可以认为，他剑走偏锋，造型太极端，不讨喜。 “相比之下，还是眼前这作品，形态比较自然。” 学生评点道：“最重要的是，雕塑人物的五官情绪，那是内敛的，深沉的，含蓄的，更符合大众、主流的审美情趣。” “夸张的造型，或许有视觉冲击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对比之下，以正常手段去塑造的青铜作品，反而更耐看。” 学生奇怪道：“但是真让我分析其中的一二三四，我也分析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件雕塑很……大气！” 第224章 思想者 说话之间，学生低头惭愧道：“院长，对不起，我的鉴赏能力，或许让你失望了。” “可以了……” 邓少英点了点头，也不责怪，反而满意道：“该讲的，你都点了出来。剩下的，那是职业评论家的工作，你看不出来，也正常。” 行吧。 学生心里松了口气，功成身退走到一边，朝几个同伴挤眉弄眼。还好他机灵，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与此同时，邓少英又继续道：“你刚才说，不喜欢造型、夸张，剑走偏锋的雕塑。且不提，这话对不对，但是也暗合了，现在雕塑界的一大弊端。” “诶？” 几个学生，包括一些参观者，忍不住凝神聆听。 能来艺术室参观作品的，基本是对艺术、雕塑有兴趣，或者本身就是从业人员。他们自然知道，邓少英在业界的地位。这样的人对于行业的见解，肯定比普通人认识深刻。 “这个弊端就是……” 邓少英环视左右，郑重其事道：“以奇、险、怪、异为理念，追求视觉上的冲击上，企图让人看了雕塑，就留下深刻的印象。” “严格来说，这也算是急功近利的做法。” 邓少英的表情严肃：“因为在这种趋势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琢磨着往稀奇古怪、偏冷夸张的方向发展。做出来的雕塑作品，也是以博人眼球、吸睛为主。” “说白了，这是一条与常规、正统的雕塑相反的路子。” 邓少英轻叹道：“尽管这条路子，也算是比较便捷的成名之路，但是这路子很窄，更充满了限制性。我可以确定，一旦新鲜感过去，肯定前途尽毁。” “以奇胜，也须以正合。” 邓少英娓娓而谈：“所以雕塑前景，也应该以王道为主。” “什么是王道呢？” 在众人的关注下，邓少英回头一指：“这就是王道。” “啊？” 一瞬间，旁边众人吃了一惊，有些震动。 “不管是材料，还是造型，以及作品传达出来的思想深度，没有任何冷门、奇绝的地方。” 邓少英慢声道：“但是大家观看雕塑，却可以通过它的形态、细节、感受其中的魅力。这是艺术的感染力，而不是单纯的视觉冲击，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你们要仔细的区分、品味。” 一群人错愕，若有所思。 转眼之间，就有人把邓少英的阐述，上传到了艺术论坛中。主要是他讲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偷偷录了像。 音频发布，点击率爆涨，然后一堆的评论。 “有这么厉害吗？” “是不是恰烂钱了，带我一个。” “没瞧出来，这东西有什么感染力……” 一些新入行，不知道邓少英是谁的，持怀疑的态度，然后就被教做人啦。一群人轮翻上阵，嘲讽得这些人不敢冒头。 当然，嘲讽只是顺带的，更多的人则是受到邓少英的影响，开始认真研究青铜雕塑。 这雕塑看似普通，就是一个赤着身，仿佛猿人似的肌肉壮汉，坐在一块石头上，五官表情痛苦，紧锁眉头。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侧是垫着下巴，一幅思考人生的模样。 雕塑名字，有点儿古怪。 青铜史诗·思想者！ 青铜史诗什么的，懂的人都懂，就是用来恶心……不对，应该是碰瓷段嚣的青铜之诗。 至于思想者…… 这个名字，倒是比较有内涵。 一些人翻找了，之前的一些评论家，发表的文章，开始认真地阅读其中的内容。看过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雕塑，可以从好几个角度来分析、解读。 其中比较符合主流的解释，就是猿人之所以进化成现代的人类，就是由于懂得思考。所以雕塑的寓意，就是智慧火花的象征。 当然，也有评论家觉得，雕塑痛苦的表情，其实是一种佛家禅性，悲天悯人的胸怀，上升到哲学的高度。 也有人觉得，思想者是个斗士，在思考着反抗与斗争。 …… 各种解读，逐渐蔓延开来。 开始的时候，也只是在业界流传，但是也不知道是谁，皮了一下，拿了雕塑的照片，P上了几个字，当成了表情包使用。 我在考虑，今天吃什么jpg。 表情包一出，也不知道戳中了沙雕网友的哪个点，反正一下子就风靡网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圈。 当段嚣等人，发现自己的私聊小群，都有这个表情包之后，他们也随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黎总，这是怎么回事？”段嚣焦虑，急上了火：“这……东西，怎么到处都是？” 他查了下，发现思想者雕塑，已经在网络上爆了。其中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不是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红火吗？ 他耍了一堆手段，处心积虑算计，不管别人是讽刺，还是嘲笑，甚至抹黑、谩骂，他都无所谓，只要有名气。 然而，他被嘲了，被骂了，千夫所指，冒着被业界瞧不起、轻视、鄙薄的风险，却没能名气爆涨。反倒是不相干的无名小卒，蹭着他的热度碰瓷，却有大火的趋势。 这叫什么事呀？ 段嚣怒火中烧，怒不可遏，觉得肝脏都要气炸啦。 “陆怀庸……” 黎总脸色阴沉，“我倒是小瞧了陆怀庸在业界的人脉，居然连邓少英都能够请动，帮忙站台、撑腰。” “我不管。” 段嚣忍不住了，愤然道：“这是小偷，他在抄袭我的作品，我要起诉他，告得他倾家荡产……” “……你开什么玩笑。” 黎总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他到底经验丰富，还保持冷静：“你不要忘记了，抄袭的说法……那是我们扣上的帽子。实际上你的作品，与那雕塑没多大的干系。” “去起诉，估计都立不了案，还惹人笑话。” 黎总闷声道：“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心态，然后调查清楚，那青铜雕塑，到底出自谁人之手。” “段嚣，教你个乖，攻击作品、物件，那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由于审美的差异，东西的好坏永远厘不清。” “反倒是人……” 黎总眼中透着厉光：“人无完人，总有破绽的。” 第225章 讲人话 黎总的意思，非常的直白。只要找到青铜雕塑的创作者，不管是收买还是污蔑泼脏水，总能够扳回一城。 不然的话，单纯攻击作品，根本没有意义。 创作者谁？ 这个问题，不仅是段嚣等人关心，业界也十分的好奇。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人的异军突起，那是陆怀庸力推的结果。 当下，有人脉的人，纷纷打电话，或是直接询问，或是拐弯抹角，向陆怀庸打听起来。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陆怀庸嘴严，丝毫不泄露口风，顾左右而言他。被逼急了，更是装做手机信号不好，立即挂断了电话…… 个扑街仔！ 众人悻悻，心中臭骂，也无可奈何。 有脾气不好的，干脆上门拜访陆怀庸，当面打探。他们觉得当面锣对面鼓，不怕陆怀庸不给面子。 然而登门造访，却找不到陆怀庸的踪影，他聪明地躲过来啦，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 文村，二分宅。 陆怀庸来到这里，没进着进去，而是绕着宅子，走了两圈，才带着几分惊讶之色感叹道：“这宅子……多少钱？” 大家知道，他想问建筑的成本。 陈大器笑了，直接道：“不要钱！” “嘿！” 陆怀庸乐了：“还有不要钱的房子，给我来一打！” “真不要钱。” 陈大器解释：“这是白叶，与一个大老板打赌，对方认赌服输，免费帮忙盖的宅子。当然了，住宅的设计是白叶自己构想，再请彭院长的团队完善、督工，才有了这栋宅子。” “哈！” 陆怀庸回头，瞟了眼白叶，随即笑道：“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确有其事。” 修宅子这事，他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不知道，修的这栋宅子，居然这么别致。特别是进入宅中，看到宅中的布局、装修，他更感叹于宅子的与众不同。 也难怪，一些建筑设计行业的杂志，把这栋宅子作为经典案例，大肆赞扬。 参观完毕，正厅坐下。 在白叶沏茶的同时，倒了一杯开水，淋在茶几边的茶宠上，微微的热气升腾，气象万千。 “你怎么有空，跑来我这里？” 茶叶三泡，滋味才慢慢出来了，白叶给陆怀庸倒了一杯茶，引手示意一下，也有几分奇怪：“有事电话说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 陆怀庸打量茶宠。 这是茶席上的小玩意儿，呈胖娃娃状，开水一冲，底下就喷出一股清流，很有趣。 他看了眼，就举起了杯子，轻抿一口热茶，才叹声诉苦道：“我是来避难的。” “避难？” 白叶眼睛一眨：“你破产了？” “……” 陆怀庸手一抖，差点把茶泼白叶一脸。 有这么希望他倒霉的吗？ “噗！” 陈大器忍俊不禁，咧嘴笑道：“白叶，你不要胡说八道，陆老板应该是怕被人逼问思想者的创作者是谁，所以才来这里躲清净。” “还是陈小哥有见识。” 陆怀庸点了点头，无奈道：“这两天我的手机，差点被打爆了，不得不关机。” 说话之间，他忍不住问道：“白叶，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大家思想者是你的作品？” “不急，过两个月再说。”白叶很淡定。 陆怀庸却感觉要疯了：“什么，两个月……拖这么久，你可能没事，我肯定要凉。” 能让他堂堂大老板，躲着不敢接电话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想想看，一堆邓少英级别的人，打电话问他，雕塑是谁的作品，他可以推托一下，但是能推托两下，三下？得罪几个人，他还可以在行业混下去。但是得罪了一帮，他干脆改行算了。 “两个月，肯定是玩笑话。” 陆怀庸真的有些急了，挤出笑容道：“白叶，给我个准话，你打算隐瞒多久，一周足够了吧。” “以现在的热度，应该可以维持一周。” 陆怀庸帮忙分析：“到时候热度冷了，再爆料你是创作者的消息，又可以火上一周。半个月的头条，足够抢尽段嚣的作品展览会风头，让他得不到半点关注。” 他受白叶之托，推广思想者雕塑，自然与了解白叶与段嚣之间的恩怨、矛盾。所以也清楚，白叶搞出雕塑的目的，那是为了打压对方。 在暗暗吐槽，白叶小心眼的同时，也感叹他的天才。 段嚣的雕塑作品，陆怀庸自然也见过，甚至一度惋惜……他下手慢了一拍，没抢过黎总。不然的话，他也可以把段嚣捧起来，成为卓越画廊的支柱之一。 不过这个惋惜，在最近却变成了庆幸。幸好没签段嚣，才有了与白叶合作的机会，这算不算是塞翁失马？ 总而言之，与白叶的合作，进展顺利……不对，不仅是顺利，而是出乎意料的火爆。 就算他发动了资源，砸了不少钱，把思想者安排上架，直接面向主流大众，但是得到的回馈，也让他吃惊。 思想者雕塑，他鉴赏之后也觉得挺好，属于精品之作。 再考虑到白叶的身份、地位、成绩，哪怕白叶要求匿名推广，他也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他觉得，这可能是白叶的新尝试，试水雕塑新风格。相当于投石问道，要是在业界反响平平就算了，就当没有这个雕塑。如果引发了热议，再公布自己的身份。 披马甲，换小号而已，这在业界来说，不算稀罕事。 现如今，雕塑火了，不是热度，还有轰动的趋势。正常来说应该可以公开身份了，白叶却说要拖两个月。 这样的操作，陆怀庸表示看不懂，心累啊。 “对啊，两个月太夸张了。” 陈大器在旁边劝说道：“现在社会，节奏那么快。不要说两个月，或许只是二十天，就足够让大家遗忘之前发生的事情。” “机不可失，趁热打铁。” 陈大器摩拳擦掌道：“最好一棒子把段嚣打死，让他没有翻身的余地……” “你们有仇？”白叶有些惊奇：“你这么恨他。” 陈大器慷慨陈词：“我不恨他，就是觉得碰瓷的行径非常可恶，绝对不能容忍。” “讲人话。”白叶斜眼冷瞟！ 第226章 扶你上青云 人话就是…… 陈大器撇嘴道：“我看他不顺眼，行了吧？” “嫉妒了？”白叶眼中带笑。 “瞎扯。” 陈大器失笑道：“我会嫉妒他？” “不是嫉妒，那就是偶像破灭咯！” 白叶分析道：“你和段嚣貌似是一个城市的，在段嚣没出国之前，在你们的那个城市小有名气。或许你当时，挺崇拜他的，可能就是因为他才报考了雕塑专业。可是现在却发现他堕落了，是不是有一种信念崩塌感？” “哼！” 陈大器不说话，不知道是嗤之以鼻，还是默认。 白叶笑了笑，也没有追问，他转头看向陆怀庸，解释道：“陆老板，在我印象中，你应该是目光长远的人，不要那么急功近利嘛。” “两个月时光，匆匆而过，急什么？” 白叶认真道：“最重要的，还是积累。根据安排，雕塑要在全国各大城市展示，每个城市展览几天，加上运输、调节什么的，恰好是两个月，等结束的时候，再公开也不晚。” “……”陆怀庸无语。 不晚才怪。 他想吐槽，展览结束，热度早过去了。 要知道，艺术展这种形式，最关键的还是头几天。这几天决定了展览是成功的一炮而红，还是一炮而哑。 就算红了，也是红几天而已。 毕竟公众的关注力，也是有时效性的，不长久。 如果不趁着，大家还有兴趣的时候，增加他们的印象，恐怕要不了几天，他们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不要怀疑大众的健忘属性。 他为白叶好，对方居然不领情，真是不识好人心。 在陆怀庸琢磨着，该怎么劝说之际，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在他的兜里传了出来。 “你不是说，关机了么？”白叶笑了，转移话题。 “对外的联络手机是关了，这是我的私人号码。”陆怀庸解释了一句，表情格外的无奈。 这电话，他是躲不开的，不能不接。 他站起来，掏出了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表情顿时快了，连招呼也不打，脚步就加快了几分，向外面而去。 没出门口，他就迫不及待接听电话，声音很洪亮：“诶，袁老，对，是我……什么……明白……” 声音渐远，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白叶皱眉，有不好预感：“他不会出卖我吧。” “……难说。” 陈大器透着玻璃，看到陆怀庸点头哈腰的样子，搓起了下巴：“我敢打赌，打电话的人，他得罪不起。” “废话。” 白叶眼睛一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不想出风头的，太累了。起码要休息两个月，才有心情上工。” “……” 陈大器呵呵一声，这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话，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肯定恨不能拎棍子打死。 两个人闲聊，乱猜测，消磨时光。 冷不防，陆怀庸抄着手机，风风火火奔了回来，在客厅卷起了一阵风，也让两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白叶抬头，感觉不对。这时候，陆怀庸眼勾勾盯着他，眼神有些诡异。 白叶打量自己，摸了摸脸，有点茫然：“看我干嘛？” “看你洪福齐天，好事天降啊。”陆怀庸感慨万端：“我现在信了，真有天上掉陷阱的好事。” “诶？” 白叶错愕：“什么意思？” “你知道，刚才是谁给我打的电话吗？”陆怀庸自问自答，神情振奋：“袁馆长啊。” “谁？” 不管是白叶，还是陈大器，都是一脸的迷茫。 馆长，哪里的馆长，麻将馆吗？ “袁院长啊。” 陆怀庸一怔，然后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难道你们连江南图书馆的馆长姓袁也不知道。” “咦？” 两个人一怔，然后面面相觑，再一起点头：“不认识。” “……” 陆怀庸有点无语：“你们两个，真是没文化。或者说，一点儿也不关心，文化圈的事儿。袁馆长可是文化界的名士，真正的大学者，逢年过节，国家级的高层，也要致电问候的。” “这待遇……” 陆怀庸一脸羡慕、憧憬：“全国不超过一百个。” “呃！” 白叶挠头，感觉一百个，貌似有点多。不过再考虑全国十几亿人，一对比就知道这数字的渺小。 不，应该是伟大。 “等等。” 忽然间，陈大器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你说的，该不会是袁瑞袁院士吧？” “对，就是他，国家文学院院士。” 陆怀庸笑了：“几个月前，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承担不了一线工作，准备退休回家颐养天年。” “但是上头研究，觉得袁老身体还行，可以继续发挥余热。反正经过协商，袁老回江南了，担任江南图书馆馆长的职务。” 陆怀庸娓娓道：“这位置比较清闲，但是也在文化工作的前沿，处于半修养半工作的状态。” “总而言之，他新官上任一个月，业界沸腾一片。” 陆怀庸有点疑惑：“这事你们不知道？” “我知道，他不知道。”陈大器解释：“当时白叶，还窝在杭州，画墙壁呢。” “也是。” 陆怀庸恍然，惋惜：“那白叶你倒是错过了，如果你当时有空，去参加他的就职仪式，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白叶问道。 “嘿。” 陆怀庸笑了笑，有几分意味深长：“这可是上达天听的人物，他要是赏识你，一句话扶你直上青云。” 白叶耸肩，不置可否，反问道：“所以，他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所以才说，你是人在家中坐，好运自然来。”陆怀庸不无嫉妒道：“袁馆长要见你。” “啊？” 白叶呆了下：“为什么？” “不，不对，不是见你。”陆怀庸眨了眼，忽然笑了：“他是想见思想者雕塑的作者。哈哈，这下子，看你怎么推托。” “嗯？” 白叶一怔，然后点头道：“行，我去见他。” “不推托了，不问原因？” 陆怀庸笑眯眯，一副你来求我呀的神态。 “你都说了，这是好事。”白叶无所谓：“难得有接触大人物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呢？” “功利……得好。” 陆怀庸竖起拇指：“明智！” 第227章 荣幸 江南图书馆，位置金陵！ 十里秦淮的岸边，一栋朴实、淡雅、壮观的建筑。 在建筑的旁边，那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人潮，一派繁华、热闹的喧嚣场景。只不过滚滚人潮，多数是奔向附近的商区、写字楼，真正抵达图书馆的人，却寥寥无几。 一辆车子，悄然在建筑边上停下。 白叶等人走了下来，抬头观望壮观的建筑。 “这就是江南地区，最大的图书馆么？”陈大器饶有兴趣道：“听说这个图书馆，收藏的图书有千万册，还有几十万册古籍，占地面积也比较宽阔，建筑面积有十万平方米。” “这里是市中心啊，如果开发成楼盘、商铺、写字楼，肯定大赚特赚。但是在上层的规划下，却建成图书馆。” 陈大器咋舌：“亏了多少个亿啊。” “文化怎么能以金钱来衡量呢。” 白叶教训了一句，话峰随之一转：“不过知识就是财富，确实在这个地方表现得淋漓尽致。” 说话之间，几个人在陆怀庸的引领下，走向了图书馆正门。出示身份证登记一下，几人就畅通无阻进入其中。 才走进大门，几个人就感觉到了，什么叫知识的海洋。 巨大的书架，密集的书籍，直接映入眼帘。在这个地方，基本可以找到，古今中外各种书籍。 看到这么多书，如果有空的话，几个人也想翻一翻。可惜现在，他们有事要办，只好随着陆怀庸，从侧边的电梯直上。 在一层楼停下，再通过走廊，抵达目的地。 一个素雅办公室内，白叶等人见到了一个身材干瘦，浑身上下散发书卷气息的老人。 说实话，气质这种东西，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但是真实存在的。眼前的老人就是这样，他并不高大，相貌也不突出，就是很普通的大众脸。可是他坐在那里，捧着一本书翻阅，一股难以言喻的静谧之气，就弥漫洋溢开来。 几人进入办公室，看到了这一幕，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放缓了脚步声，唯恐打扰了对方。 与此同时，老人也听见了动静，抬头一看。一双眼睛，如古井不波，看透了世事，温润而平和。 他轻微一笑，起身相迎：“你们来了，欢迎。” “袁院长。” 陆怀庸小心翼翼，笑容灿烂：“让您久等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白叶，思想者雕塑的创作者。” “嗯。” 袁瑞一怔，依稀之间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 在他的旁边，也有几个人伺候，听到了陆怀庸的引见，立即有人惊诧道：“什么，白叶……你不是画家吗？或者，不是同个人？” “我也可以是雕塑家。” 白叶上前，鞠躬问候：“袁老，您好。” 陆怀庸也连忙解释：“白叶不仅是画家，还是雕塑家，他还懂建筑设计，总之多才多艺，全面开花。” “贪多嚼不烂，人最好专注点。” 袁瑞有些意外，不过只是提点一句，也没再多说，而是引请几个人坐下，让人奉茶。 客套两句，袁瑞直接切入正题：“小陆，麻烦你了，大老远把雕塑作者请来……” “没有，没有，一点也不麻烦。” 陆怀庸巴不得，袁瑞多麻烦他几次呢。 袁瑞一笑，又继续道：“这位白……小友，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思想者雕像，创作的理念是什么？” “作品完成之后，创作者要表达的情感，已经不重要了。”白叶轻描淡写道：“另外是观众在看到了雕塑之后，心中有什么感触，这也与作品无关。” “毕竟每个人，由于审美观、世界观的不同，针对同一样事物，自然有不同的解读，不能一概而论。” 白叶诚恳道：“所以我只能告诉您，我是遵循本心创作了雕像，没有什么理念。” “哈哈，道法自然吗？” 袁瑞笑了，也不责怪，反而高兴道：“你说的对，艺术这种东西，还是顺其自然，率性而心比较好。” “我不知道你对思想者雕像创作的出发点是什么，反正我看了雕像却觉得，这是一位贤者……” 袁瑞阐述自己的看法：“贤者在思考，不管他在思考什么，就思考本身而言，就是最大的意义。世上从来没有亘古不变的东西，唯有思考才是永恒。” “特别是雕像本身，那是肌肉结实的壮汉，这象征着力量。但是掌握了力量的人，却没有去彰显武力，反而陷入思考状态。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强壮的体魄力量，不如智慧的火花。” “又或者说，智慧是对力量的束缚、制约？” 袁瑞兴致勃勃：“你觉得，我这样解读，有问题吗？” “没。” 白叶点头道：“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本身就是思想者雕像的内涵之一。” “之一……” 袁瑞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你的心目中，雕像蕴含着很丰富的寓意啊？” “或许！” 白叶含糊其辞，机灵转移话题：“袁老，您找我来，不会真的想与我探讨，雕像的创作心路吧？” “未尝不可。” 袁瑞点头，在众人错愕之时，才笑道：“不过，那也要聊了正事之后……言归正传，这次请你们来，也比较冒昧。” “过些日子，我们江南图书馆，要举行一个世界文化交流活动，尽管规模不算多大，但是到时候世界各地的一些文化名人、学者，也受邀过来参加。” 袁瑞娓娓道：“在文化交流会上，也有一些布置。我觉得你的思想者雕像，也比较契合文化交流会的主题，所以我想问你，能不能借你的雕像一用？或者说，我们图书馆买下来。” “啊！” 一瞬间，白叶没反应呢，陆怀庸就惊喜交集，连连点头：“借，当然借，绝对没问题，这是我……咳，这是白叶的荣幸，他肯定不会反对的，对吧？” 白叶皱眉，他最讨厌，别人帮自己做决定。 所以…… “对。” 白叶重重点头，亲自开口确认：“这是我的荣幸，求之不得的好事，没拒绝的理由。” “你答应就好。” 袁瑞又笑，又忽然转折：“还有就是……” 第228章 委托 还有…… 袁瑞一顿，沉吟了起来，没了声息。 有啥？ 白叶错愕，也不敢催促，等着呗。还好袁瑞，也没让他等多久，就开口道：“这次交流会，有一位比较特殊的嘉宾，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给这位嘉宾，做一件雕像。” “什么？” 白叶愣住了。 不要说他，旁边几个人，也很意外。 袁瑞定神，也有点犹豫：“我也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不过这位嘉宾，值得我们这么做。” “谁？” 白叶皱眉。 “一位伟大的学者。” 袁瑞的眼中，浮现尊敬、钦佩之色。 他想了想，就站了起来，走近办公室边上的书架，从一堆书籍之中抽取其中一本，然后走回来递给白叶。 “这是他的一生。” 袁瑞认真道：“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他的伟大之处啦。” “呃……” 白叶接过来，还是有些发懵。 袁瑞也不催促，只是笑道：“你带书回去，看完了再考虑要不要答应我的请求。” “哦。” 白叶茫然点头。 不久之后，白叶等人走了，也没回中海，而是在附近酒店投宿，先安顿下来，再研究、讨论这事。 “答应，肯定答应啊。” 陆怀庸率先表态：“早在袁馆长办公室，我就想劝你答应下来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他瞄了眼，白叶手上的书，“尽管这个人，好像没什么名气，但是我相信袁馆长，肯定不无的放矢，这样做必有深义。” 这就是名人的效应，陆怀庸坚信，以袁瑞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推崇某个人。 他这样做了，说明那个人，必有可取之处。换作是他，肯定没二话，先答应下来再说。哪怕事实证明，那个人就是败类，也无所谓啦。反正已经讨好的袁瑞，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陆怀庸是商人，怀着这功利之心，也无可厚非。 旁边的陈大器，居然也点头支持：“白叶，你确实应该答应的。” 他的理由，却比较靠谱：“袁院士说的这个人，我也有一些耳闻。尽管是外国人，但是本身情怀、操守，已经脱离了国籍，可以上升到世界公民的高度。” “你帮他塑像，不丢人的。” 陈大器郑重道：“要是你不想，那换我上。” 白叶翻着书，一边看序言，一边说道：“我不是不答应，主要是担心做不好。另外不是我妄自菲薄，主要是我也想不通，这么多的雕塑家，他为什么拜托我呢？” “好像也是啊。” 陈大器觉得有道理，立即看向了陆怀庸。 “……你这还不是妄自菲薄啊。” 陆怀庸哭笑不得：“白叶，你对你自己在雕塑行业的名气地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哈？” 白叶抬头，一脸茫然。 陆怀庸的表情很复杂，有几分唏嘘感叹：“白叶，你忽略了自己，在行业中的……盛名。” “要说雕塑的技术、经验，行业中比你厉害的，肯定不在少数。但是要论大众百姓中的影响力，可以与你比拟的人……” 陆怀庸数了数，算了算，无奈道：“好像没有。” “陆老板，你这是要捧杀我吗？”白叶不信。 “真的。” 陆怀庸的表情，却十分的严肃：“雕塑这个行业，雕塑师不少，也不差名家大师，很多人以此为生，还赚到了大钱。” “可是……说句不好听的，一个成名的雕塑家，还不如十八线的小明星有名气。” 陆怀庸补充道：“当然，我说的是，在公众心目中的名气。毕竟懂雕塑，欣赏雕塑的受众，真的太少了。有人做过调查，在街头采访，随便找一个路人，问他现代比较出名的雕塑家，都有谁。” “路人直接呆了，支支吾吾琢磨半天，都没有答案。而且这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的现象。” 陆怀庸苦笑道：“按理来说，雕塑又不是冷门行业，更不是需要传承保护的非遗项目之类。相反雕塑行业在现代社会蓬勃发展，比以前更为兴盛。可是让人耳熟能详的雕塑家，却日益稀少。” 这是事实。 不要说现代雕塑家，连古代的雕塑家，认识的也没几个。 陆怀庸继续说道：“可是这两年，也有一点变化了……嗯，变化的来源，就是你……白叶。” “你出圈了。” 陆怀庸笑道：“你的画家、建筑师身份，给你带来了广泛的人气，让许多人知道了你雕塑家的身份，然后查询你的雕塑作品，进而交口称赞……” “你在公众之中的名气，完胜许多名家大师。不然的话，你以为段嚣为什么不碰瓷别人，专门碰瓷你呀？” 陆怀庸解释道：“说到底，还不是他知道，蹭你的热度更划算，让圈外的人熟悉自己。” “袁馆长也是这样，或许一开始他没意识你是谁。但是我敢保证，他肯定听说过你的名字，在聊天的时候，确定了你是谁。” “所以才有了这突如其来的委托。” 陆怀庸笃定道：“毕竟你的水平也不差，名气更大，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啦。” “是这样吗？” 白叶惊讶笑了，拨了拨头发，由衷道：“嗯，这老爷子，倒是挺有眼光的。” “……” 陆怀庸沉默了下，也有几分喜色：“所以……你是答应了？” “我一直没拒绝啊。” 白叶低下头，继续看书：“你们别耽误我研究资料……” 这是一本传记，讲述了一个小国家的某个学者，在时局动荡的情况下，致力于和平。他以笔作刀，评判现实，讽刺残暴、骄奢淫逸的上层人物，同情普通百姓，把目光投入社会的底层…… 他的文章犀利、大胆，堪称是社会的一面镜子。所以这个学者，在国际上的推崇者也不少，大家敬佩他的品德思想，愿意与之结交，甚至向他学习。 白叶花了两天时间，把传记翻阅了三遍，然后让陆怀庸帮忙，收集更多更详尽的资料。他需要从不同的角度，深入了解这位人物的经历，进而接触灵魂…… 第229章 至高境界 在白叶兢兢业业，忙于筹备工作之际，他“东窗事发”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陆怀庸引领着白叶，抵达江南图书馆的时候，就有人目睹他们的踪影。 开始的时候，也没人琢磨太多，只是好奇陆怀庸躲去图书馆干嘛，为什么白叶还在边上随行…… 但是有些事情，经不住推敲。一推敲，真相就出来了。 在这风口浪尖上，陆怀庸居然与白叶混在一起，一些人脑子灵活转得很快，瞬间就有了一个想法。 该不会，思想者雕塑的创作者，就是白叶？ 对，肯定是他…… 得到了这个结论，许多人觉得恍然大悟。 “我说呢，这么有内涵的作品，到底是谁的作品。原来是出自白叶之手，也不难理解啦。毕竟成熟的风格，打动人心的感染力，也不是普通雕塑家，可以办到的事情。” 这评论也有几分马后炮的嫌疑，却代表了许多人的心声。 在现代这个社会，怀才不遇或许有。但是在行业中，有潜力的新人多数是科班出身，在学校接受了教育，如果有才华的话，很容易脱颖而出。 参加各种活动、比赛，拿到了什么奖项，基本在各大艺术画廊、公司挂了名字。有些天才，甚至才进学校，就被盯上了。画廊、艺术馆，推荐的新人，十之八、九，就是在列表上。 所以当陆怀庸力推雕像之后，许多人就开始揣测，到底是哪个年轻雕塑家入了他的法眼，让他不遗余力推荐。 但是猜测几天，又联系不上陆怀庸之后，就有人觉得不对劲啦。如果只是单纯的推荐新人，没理由这么神秘啊。 毕竟对于新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曝光率。 名气越大，越有好处。走神秘路线，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底细，这不是新人的风格。 有聪明人觉得，这可能是某个成名雕塑家，在尝试新风格雕塑，所以才这样藏头露尾。 问题在于，这个推测没有足够的信息，未能成立。 不过当陆怀庸与白叶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推测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觉得可能性很大。 毕竟白叶在大家心目中，可是抽象雕塑的代表人物。哪怕对方，也有蒙纱少女雕塑，这样的经典作品在身。 但是大众的印象，轻易不会改变的。说到底还是空中之鸟，以及空间的连续的独特形体，在业界的评价更高。 蒙纱少女这个作品，或许在普通人眼里，那是惊艳的神作。但是在专业人士心里，却是白叶讨好世俗，自甘堕落的象征。 有人揣测…… 白叶是不是被骂了，所以有新雕塑作品面世，才干脆隐瞒了自己的姓名，直接把作品推向市场，接受大众检验。 这样的举动，在业界不算新鲜。 曾经有一些名家大师，受盛名所累，创作了东西，也是以匿名的形式发表，一探风向。 大家见怪不怪啦。 最关键是，研究最近的行业新闻动态，大家也觉得，这是白叶的报复啊。毕竟段嚣碰瓷，在业界也算是沸沸扬扬，但是白叶一直没有回应，大家还以为他聪明机警不上当，来个冷处理。 可是现在新闻一出，一些人也意识到了真相。白叶不是冷处理，而是阴险的迂回一刀，直插要害。 类似段嚣风格的雕像，比段嚣的作品更引人注目。 这算不算是巨大的打击？ “砰！” 某个住宅客厅中，段嚣把看得见的东西，全部砸个粉碎。 “卑鄙。” “无耻！” “阴险小人。” 段嚣破口大骂，他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还在猜测，哪怕有七八成的把握，觉得思想者雕塑是白叶的作品，却不敢十足肯定。但是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直觉本能确定这是真事。 百分之百，就是白叶。 一股无名怒火燃烧，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宣泄。当他把最终一张沙发费力搬起来，砸向茶几的时候。 黎总出现在厅门口，阴沉着脸大喝：“闹够了没有？” “……” 段嚣身体一僵，慢慢地回头，一脸憔悴的神色，仿佛几天没有休息好，眼圈都黑透了，整个人很颓废。 黎总皱眉，感觉再这样下去，段嚣恐怕要废了，他的投资也要随之打水漂。不过他也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鼓励、安慰，或一起痛骂白叶，也于事无补。 段嚣这是心病，还需要心药医。 当下，黎总直接道：“段嚣，你还有一个机会，可以向大家证明你并不比白叶差。” “什么？” 段嚣猛然抬头，死寂的心神多了点神采。 果然有效。 黎总微不可察地点头，继续说道：“你知道白叶与陆怀庸，为什么要去江南图书馆吗？” “为什么？”段嚣的声音，很嘶沙。 黎总冷笑道：“因为江南图书馆的馆长，袁瑞院士委托白叶制作一件雕像，以在之后的文化交流活动上展出。” “实话实话，这个文化交流活动，那是世界级的，到时候界各国的名人、文化学者，共聚一堂。” 黎总徐徐道：“说不定还有政要、首脑之类，也会出席活动。白叶的作品，在这样的场合中展出，对他的声誉无疑是极大的推动。” “砰！” 段嚣脸色铁青，又忍不住砸东西。 一只茶宠，在黎总的脚下四分五裂，他眼睛不眨，神色丝毫不变，只是声音冷了几分：“段嚣，你浮躁了，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无能的狂怒。这种状态，怎么打败白叶翻身？” 段嚣身心一震，也终于恢复了冷静，以嘶哑的声音道：“黎总，我还有机会吗？” “怎么没有？” 黎总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袁院士的委托，就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 段嚣迟疑：“他委托的是白叶。” “你管他。” 黎总冷笑道：“反正你做好了雕像，在交流会的当天直接运过去。我会安排好，你的雕像与白叶的作品，放在一起展示。” “啊？” 段嚣心中悸然，瞳孔猛地收缩：“这岂不是……” 黎总目光闪烁：“两件雕像摆在一起，谁的作品更好一目了然，这才是碰瓷的至高境界。” “不过这也意味着……不成功，便成仁！” 第230章 你不配 听了黎总的建议，段嚣的身心在颤动，这主意太疯狂了。 机会只有一次，不如意料的话，如果他胜利了，自然赢得无上的荣耀，彻底踩着白叶登上宝座。 要是失败了，他不仅要成为天大的笑话，或许国内雕塑行业再无他立足之地。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啊。 刺激。 “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黎总仿佛蛊惑人心的魔鬼，声音飘忽引诱：“赢了，鲜花掌声荣耀什么都有。输了……” “干了。” 段嚣不去想输了会怎么样，他只想赢。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放手一搏。”黎总笑了，他清楚段嚣是什么样的性格，才有了这样的建议。 段嚣表情不变：“袁院士要什么雕像？” “人物雕像，一个外国学者……” 黎总把打听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告诉段嚣。这是他花了大价钱，又欠了人情之后，才买到的消息。 不管成败，他也算对得起段嚣了。 时光如水，光阴似箭。 交流会要开始了，这一天的金陵，还是平静无波的样子。事实上，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有这个流传活动的存在。 或者有人知道了，但是还要上班，也无心关注此事。不过在这一天早上，江南图书馆门外，却驶来一辆辆车子。 一群群人依次下来，在图书馆工作人员的礼迎下，轻快走进了壮观的建筑中。 长长的红地毯两边，是一篮篮鲜花，以及拍照、录像的记者。 袁瑞与官方人员，作为举办交流活动的主办方，就站在门口位置，笑迎四方来宾。不久之后，一个个相貌各异，衣服不同的外国老头，抵达图书馆，立即引发了热烈的掌声。 人群中，一个坐在轮椅上，灰白头发蓬松，一脸大胡须的老头，格外受人尊重。旁边众人，仿佛众星捧月一般，围绕在他的四周，陪着他一走到来。 看到这个人，站在附近的陈大器，就悄声道：“白叶，那个……雕像的原型，来了。” “嗯。” 白叶点头，他也注意到了。 目睹真人，比照片、视频，更枯瘦、矮小，久病缠身，全身的血肉似乎受到了消磨，耗费殆尽，风烛残年。然而就是这副残躯，却支撑起了一个国家的精神脊梁。 尽管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但是知情人都清楚，不出意料的话，这位学者绝对是本世纪初，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或者过个几十年，他的姓名会在世界各国的教课书中出现。 所以现在这个人，受到崇高的礼遇，没人置喙。袁瑞欣然迎着这位学者进去，这也意味着交流活动，即将开始。 一开始，自然是参观图书馆，介绍各种藏书。从现代图书，再到古代书籍，期间还要与学者们交流知识，研究学术。 图书馆这么大，参观完也差不多一小时。之后，还有个座谈会，让学者们畅所欲言。 大家轮流发言，一个早上的时间就没了…… 所以白叶等人，才不会傻乎乎地跟随大部队节奏呢，而是在那些学者名人参观图书馆的时候，就偷偷溜到楼上休息室，一边喝茶吃着糕点零食，一边刷手机等候。 然而在他们消磨时光的时候，休息室门忽然咔嚓一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白叶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行几人走进来。双方打了个照面，直接呆住了，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段嚣！” 陈大器吃惊、傻眼，嘴里的糕点屑粉撒在衣服上，却浑然不知。 与之对应的，却是段嚣失神的脸庞。 在这一刹那间，段嚣有种拧头而去的冲动。幸好他以莫大的毅力克制住了，站着不动。 但是尴尬、心虚的情绪，难免浮上心头。 “你……” 好半晌，陈大器回神，十分的困惑：“你怎么来了？” 巧合吗？ 不对！ 一瞬间，陈大器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巧合。因为他看到了，在段嚣一行人的身后，有一个比人还高的大箱子。 雕像。 陈大器直觉告诉他，在大箱子之中肯定是雕塑造像。 怎么回事？ 陈大器思绪万千，忍不住皱眉道：“你们也接受了委托？” “对，没错，就是这样。” 在段嚣旁边，黎总开口道：“除了你们以外，袁馆长也委托我们给一位学者制作雕像。” “呸。” 冷不防，陆怀庸呵斥道：“黎胜，你居然当着我们的面撒谎，太不要脸了吧。袁馆长只委托白叶雕像而已，以他老人家的性格，许了一个委托，不可能再找其他人。” “更何况，我不觉得，袁馆长会认识段嚣。” 陆怀庸不屑道：“这次你们来，肯定又想重施故伎，继续碰瓷吧。黎胜，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执著于邪门歪道，一点长进也没有。” “哼。” 黎胜脸色阴沉：“陆老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总而言之，我们是受邀而来，有邀请函的。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收买门卫呗。” 陆怀庸冷笑道：“以黎总你的手段，买通几个人，畅通无阻进来，不是什么难事。” “污蔑。”黎胜自然不会承认。 “还嘴硬，那我叫人来对质了。”陆怀庸起身，沉声道：“黎胜，你识趣的话，赶紧带人滚蛋。不然等我叫人过来轰你走，你肯定会沦为笑柄……” 黎胜不动声色，因为不等他说话，旁边的段嚣就已经回神，盯住了白叶，一脸厉色道：“你怕了？有胆量的话，就与我决一胜负。我的雕塑作品，绝对比你强。” “嘿！” 陈大器抢在白叶之前，一脸讽刺的笑容：“为什么和你比？本身你就没有这个资格，当我们是傻子，给你机会？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你这种行为，就是无赖。” “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段嚣不以为耻，神态看似平静，眼中冒出了火一样的亮光：“我只想向大家证明，就雕塑而言，我不比任何人差，更不用输于你。” “那你可以按部就班，走策展、刷奖路线啊，何必碰瓷蹭热度。说到底，你还不是急功近利。” 陈大器不屑道：“不要美化自己了，你……不配！” 第231章 形与神 两个人争吵，声音充满了火药味。 目光交接，刀光剑影。 “你们在……聊什么？” 冷不防，有人走了过来，提醒道：“这是图书馆，声音不要太大，以免影响到别人。” “呃……” 段嚣、陈大器回看，立即闭上了嘴巴。因为告诫他们的，不仅是维持图书馆秩序的工作人员，更是市政官方人员，得罪不起。 两人沉默，不代表妥协。 因为这时候，陆怀庸立即开口道：“这位兄弟，这事不怪我们，主要是他们几个闲杂人等误入了这里，我让他们回避一下，或者干脆离开，免得一会儿打扰了贵宾。但是他们不肯，才发生了争执。” “嗯？” 市政人员皱眉，看向了黎胜等人。 只是没等他探问，黎胜就抢先道：“兄弟，这是误会。我们也有邀请函，从大门进来的。” 说着，黎胜拿出帖子，示意了一下，又继续道：“争执的原因，主要是这几个人太霸道了，不给我们进休息室。我琢磨着，这地方又不是他们家，凭什么不给我们进去呀，所以吵起来了。” “……” 其他人的表情麻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们的想法类似，只有一个念头……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撒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 不管是陆怀庸，还是黎胜，似乎有默契，只是挤兑对方，却绝口不提其中的真相。毕竟有些事情，行业内部争得再厉害，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丢整个行业的脸。 市政人员听了两人的陈述，也懵了一懵。他眼中带着怀疑，打量着一帮人，不过最终没有质问，只是开口道：“你们的矛盾，自己协商解决，要是解决不了……旁边还有房间，隔开就行了。” “好，多谢。” 黎胜一听，就要招呼其他人，转身走进旁边的休息室。然而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白叶开口了：“等等，东西留下。” “什么？” 段嚣等人错愕，随即勃然大怒，这要强抢吗？ “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白叶慢声道：“起码有一点是真的，我们制作的雕像是一个题材，你们的目的我也十分清楚。” “尽管我不屑你们的行为，但是也不想丢人到外国去。所以这件事情，我们在私下解决吧。” 白叶轻描淡写道：“我要看一眼你的作品，如果真的比我好，那我甘拜下风，把这次机会拱手相让。” “当然，要是你的作品不如我……” 不等白叶开口，段嚣就已然脱口而出：“那我马上离开，绝对不逗留片刻。” “好！” 白叶轻轻点头，示意道：“那就打开箱子吧。” “段嚣……” 黎胜扯了下段嚣，使了一眼眼色，暗示对方不要冲动，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然而这时候，段嚣的表情十分坚定，认真道：“黎总，事到如今，我不能逃避，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以后心里有阴影，见到白叶先软三分。 这是自傲的段嚣，不能接受的事情。更何况，这是个机会，堂堂正正取代白叶，让别人无话可说的机会。 如果有正当的理由，他怎么可能不要脸面碰瓷呢。他从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弱，差的就是一个机会罢了。 段嚣的眼中，透着野望之光。 黎胜见状，脸色随之缓和，低声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千万不要后悔。” 按原计较碰瓷，哪怕是败了，也闹出了动静。事情传扬出去，哪怕是笑话，也有一些影响力。 但是在私底下较量，赢了还好，要是输了，那真的是波澜不惊，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后悔？” 段嚣冷笑，他不会输，怎么可能后悔？ 他一挥手，示意搬运的几个人，打开箱子，随即警惕问道：“你的雕像呢？” “那！” 白叶回首一指，在休息室角落中，有一尊被厚布蒙起来的雕塑，隐隐约约看到了轮廓，与人等高。具体什么造型，也不好捉摸。 咔嚓，咔嚓。 木箱打开，几个人小心翼翼，把一尊雕像搬下来。 青铜色泽，映入大家的眼帘，他们也不奇怪。毕竟这是段嚣最擅长的艺术风格。 雕像放正，几个人退到一边，大家也看清楚了，东西的造型传统，就是一个大胡子老头，手捧书卷，凝视前方的模样。 但是乍看之下，众人却感觉到，一股特殊的气韵，就在雕像中散发出来，让人难以忽视。 要知道人物雕像，特别是名人的肖像雕塑，要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关键在于生动的气韵。 如果单纯只是想制造一尊，与本人“相似”的雕像，肯定很简单。就像某些蜡像一样，按着本人的身高、五官，依样画葫芦就行。 然而肖像雕塑，却有一个基本的审美法则。 形神兼备。 意思是，肖像作品在反映人物对象时达到形与神的完美统一，形指的是人的外表，神指的是人的精神面貌和思想。 对于形与神，不同的雕塑家，也有不同的理解。如何通过大家皆能看到的形来反映内在的神，就看个人的本事啦。 毫无疑问，段嚣做到了这一点。 他塑造的作品，截取了学者身上，最纯粹的书卷气息，不仅仅是通过书本来表达这个特质，更重要的是雕像的眼睛。 众人注视雕像，轻易被那双睿智、坚毅的双眼所吸引。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是最难刻画的器官。高明的雕塑家，往往通过对双眼的塑造，传达肖像人物的情感。 雕像的气质、灵魂，就是这样彰显出来。肖像没有精神、灵魂，就相当于行尸走肉，一具空壳。 有了精神的塑造，雕像作品才算是有了生命，从而拥有艺术的感染力，进而打动观众。 显然，只要不是心怀偏见，段嚣这件雕像作品，无疑是成功了。众人观看作品，仿佛能够与雕像对话，进行心灵层次上的交流。 这就是作品之形产生的内蕴，直接传达出了内在之神。 大家的默然，也让段嚣的眼中，透着得意之色：“白叶，我的作品怎么样，不差吧。” 第232章 一言难尽 何止不差，可以说是精良。 一般的雕塑家，可能连肖像的形体，都塑造不像，更不用说雕像的精神、灵魂啦。 但是段嚣的作品，已经达到了形神兼备的状态。 雕塑的对象，那是一位大学者、思想家，所谓为了展现这方面的特质，段嚣的雕像身上衣服比较考究，一身学士袍服。眉宇间的神态，十分的收敛。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冒着火焰一般的光。 真的是光。 白叶换了个角度打量，确实在雕像眼珠上，看到了折射的反光。这说明了，段嚣在铸造雕像眼睛的时候，肯定经过了打磨。或者使用了别的手段，让眼睛莹亮生光。 恰恰是这点光，让人观看雕像的时候，觉得雕像变“活”了，在指引蒙昧众生，走向正确的道路。 这样的作品，十分的传神。 也难怪，段嚣按捺不住得意之色，觉得稳操胜券。 然而不等白叶开口，附近有人欣喜道：“咦，白叶，这个就是你的雕像作品吗？” 在说话之间，一行人从附近走廊，拐了过来。 说话的就是袁瑞，他带着一群学者、名人，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气势非凡走来。 “袁馆长。” 陆怀庸错愕：“你们不是在参加图书馆么？” “参观完了，准备转道去会议室，恰好听见你们在聊天，所以拐过来看一眼。”袁瑞的目光，落在雕像上。审视片刻，眼中也有几分满意之色。 秉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心态。他也没打听白叶的作品，究竟是什么模样。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错嘛。 袁瑞欣然的模样，落在了众人的眼中。黎胜等人自然是喜出望外，而陆怀庸却头皮发麻啦。 凡事最怕先入为主，要是袁瑞满意这件雕像，哪怕一会儿，看到了白叶的作品。如果两件作品相当，恐怕袁瑞秉承第一印象，对段嚣的作品更为欣赏。 正是明白了这点，黎胜才会狂喜。 与此同时，一帮学者也注意到了雕像，乍看就眼睛一亮。他们纷纷走过去，把黎胜等人挤开一边，驻足观赏。 有人一边看，一边打趣道：“袁老，你不厚道呀，都没告诉大家，还准备了这件东西。早知道的话，我们也准备一二。”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 袁瑞笑道：“你书法不错，一会儿写个条幅。对了……这件事情，记得保密哦。” 雕像的原型，由于坐轮椅有些不方便，直接从电梯上去啦。 “嘿，还想搞什么惊喜么？” 一个老人笑道：“不过你确实有心了，今天是他的寿诞，大家心里有数，肯定会配合你。” 旁边众人纷纷称是，其中一些人眼里，也有几分羡慕之色。 毕竟在活着的时候就雕塑，而且还能得到诸多学者、名流认同，本身就是无上的荣耀。不过当他们想到了那个学者的生平事迹，这些人也释然，心平气和，羡慕不来。 在一众学者，感叹连连之际。 段嚣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颤着声音道：“袁老，这是我的作品，我亲手铸成的雕塑……” 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荣耀，绝对不能让大家误会，被白叶窃取自己的胜利果实。 “嗯？” 声音不对，袁瑞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不是白叶，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这让他有些迷惑，不禁看向了白叶，眼神流露咨询之色，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袁馆长……” 陆怀庸急忙道：“这个……小伙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你委托白叶制作雕像，就自己私下做了东西抬过来。这分明是……” 他终究没说碰瓷两字，而是顺手一指：“您老看，白叶的作品，还在角落搁着呢。打算掐好了时间，才往会议室送去。” 咦？ 这事…… 有趣了。 一群学者微微一怔，目光随之一转，表情不一。以他们的阅历，也不需要怎么思考，基本上就明白了这事的猫腻。 对于此事，有人反感，有人无所谓。反正多数人，没什么反应，而是看向袁瑞。毕竟这样的事情，只有袁瑞这样的“主人翁”，才有资格处理，其他人保持沉默，那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是白叶的作品。 袁瑞眉头轻皱，现场一阵沉寂。 哪怕是傲气的段嚣，在这个时刻胸口起伏，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最终没说出口。因为在袁瑞的旁边，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袁瑞轻瞟过来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压力。 这是大人物的气场…… 科学一点，就是心理层次的压制。毕竟段嚣现在，也算是有求于袁瑞，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力压白叶一头。 在心理上，他肯定矮了袁瑞一头，怕自己出声打扰，惹来了袁瑞的反应，所以才觉得有压力。 所以短暂的十几秒钟，却让段嚣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他的额头微微冒汗也不自知。 这时候，袁瑞转过身，不再看段嚣的作品，而是走进了休息室，打量着蒙着厚布的雕塑。 “这么神秘吗？” 袁瑞笑了下，直接伸手把厚布扯开了。 白叶的雕像，立刻映入他的眼帘。才看了一眼，他忍不住退步，脸上露出了惊异之色。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涌入休息室，差点把狭小的空间塞满。在不同的角度，看到雕像的一瞬间，众人也掩盖不住惊讶的表情。 “这个是……” “什么东西呀？” “……根本不像啊。” 有人开口了，充满了质疑。 因为与段嚣的雕像相比，白叶的作品出人意料，颠覆了他们对于那位大学者的印象。 可以说，从形象上来看，这似乎是一件……失败的作品。 因为众人需要仔细地打量，才能够从雕像的五官，依稀找到一些与学者相似的形态。仅仅是五官形似罢了，主要是雕像的造型，让大家接受不了。 同样是站立的雕像，段嚣塑造的形象，谈不上多么的伟岸，最起码身体挺拔，仿佛迎风古松，透发高峻之气。 这是大家理想中，大学者该有的气度。 但是白叶的作品呢，雕像造型简直是……一言难尽！ 第233章 艺术家的决断 一般雕像家，在塑造人物肖像的时候，肯定是着重于造型。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大学者、思想家之类，应该是一本正经地读书、观察、写作，或者正在低头沉思的模样。 总而言之，雕像定要具备前贤、伟人之纪念像所应有的庄严气度、尊贵形象，才符合大众思维。 可是白叶的作品，却与这些设想大相径庭。 或者说，离经叛道。 只见这尊雕像，披着宽大的睡袍，包裹住了全身，在衣领上是凌乱的胡须、头发，以及粗犷的五官。 这样的形象，怪异、邋遢、诡奇，带着几分迷离色彩。总而言之，不符合众人，对于那位大学者的认知。 所以乍看之下，段嚣扑哧笑了：“白叶，你琢磨了这么久，就捣弄出这……什么玩意？” “不要告诉我，这是大学者的雕像？” 段嚣嘲笑道：“我看着感觉这东西，像是麻袋里的蛤蟆，根本与大学者不相干。” 袁瑞顿时皱眉，他对于雕塑艺术的认识，也没有那么的肤浅。但是眼前这雕像，确实有些不符合他的审美。 所以在段嚣的挑拨下，他也控制不住情绪，有点犹豫。 旁边其他学者，也有类似的想法。 主要是他们觉得，人物肖像雕像，就应该堂堂正正，表现出伟岸、高尚的气质来。而白叶的作品，明显没有这方面的塑造。 这对于大家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缺陷。 “麻袋里的蛤蟆？” 然而这时，陈大器却一脸惊奇之色，语气透着鄙夷：“这话是别人说也就罢了，可是居然出自你之口。” “段嚣，你还是雕塑家吗？” 陈大器嗤之以鼻道：“或许一直以来，我们是高看你了。没有想到你对于雕塑的审美，居然这么浅薄。” “……” 段嚣脸色阴沉，别人可以骂他碰瓷、蹭热度，这是真实的事情，他承认了也不打算辩驳。问题在于，他绝对不允许，别人质疑他在雕塑上的能力。 他张口，才想回敬陈大器，不过随即忍住了，目光一转再次落在雕像的身上。又看一看，他还是觉得，白叶的作品，不怎么样。 雕像的脑袋显得稍大，头发蓬松，身材健壮，身上裹着一件睡袍，造型非常随意，一点儿也不讲究。 这样的形象，有别于传统的人物雕像。 等下。 一瞬间，段嚣脸色微变，也有几分明悟。 “怎么样，现在明白了吧。”陈大器也注意到了段嚣的表情变化，当下略有几分得意。 段嚣沉默了下来，眼睛转了又转，才开口道：“明不明白，有什么关系？要知道你们是受雇主的委托办事，最本质的目的应该是让雇主满意，现在雇主满意了吗？” 不得不说，段嚣一针见血，戳中了要害。 这下子，轮到陈大器脸色难看了，有几分担心之色。其实在白叶制作雕像的时候，他也提了意见、建议，可是却被白叶说服啦。 尽管委托的创作，也有定做的意思，要按雇主的喜好来。但是他也觉得，白叶说的有道理。作为一个艺术家，在搞创作的时候，也要有艺术的审美，不能敷衍了事。 毫无疑问，白叶创作的雕像，未必符合大众的审美。但是在艺术创作领域之中，却属于一种探索创新。 艺术家，还是要有点追求的。 至于雇主不满意……那就说服他。 陈大器坚定了信念，开口道：“白叶，你快上！” “……” 白叶有点无语，不过还是解释起来：“袁老，你对这雕像，有什么意见吗？” 袁瑞迟疑着，久久没声音。 倒是旁边一个学者，不客气地说道：“雕像太丑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一位思想家，塑造成这个形象。你要知道那位先生，不提他的成就，单单是品行，就受万人景仰。” “你却把他塑造成这个模样，在我们看来，这是对他的不尊重，甚至是一种……亵渎。” 亵渎两字，也算是很严重的批评。 这学者言辞尖锐，却得到旁边一些人的赞同。 在他们看来，那位思想家、大学者，是完美无缺的，不应该是雕像这怪模怪样的形象。 “没错……” 黎胜在旁边补刀：“肖像人物雕像的模样，尽管没有明面上的条文约束，但是也有约定俗成的规则。” “其实肖像雕塑，也与拍照留念差不多。不需要美颜美化本人，但是也不能故意丑化啊。” 黎胜冷笑道：“你这个雕像，就是故意丑化对方。知道的，觉得你是在艺术创作；不知道的，说不定觉得，你与对方有仇，在挟私报复呢。” “嗯。” 他这话，立即让一帮学者目光一凝，透着审视的意味。 “谁说这是丑的？” 白叶皱眉道：“艺术层面的东西，有美丑之分吗？谁规定，雕像一定要按照传统，把形象塑造着高大上伟光正？” “雕塑之美，在于意象。” 白叶沉声道：“这件雕塑，不是在我自卖自夸，这是我的心血，美学的支点，打破了藩篱，突破了桎梏的作品。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那也无所谓，我自己搬回家收藏吧。” 他就是这么刚烈。 陈大器十分支持：“袁老，还有诸位……白叶的雕像，是我亲眼看他起草稿，调整了十几次，才最终成型。” “在塑石膏像的时候，形象也非常的完美，我们几个看了，赞不绝口，但是他却不满意……” 陈大器掏出手机，给众人观看一张照片：“那是当时的石膏像，雕像裹着睡衣，还有一双手，塑造得非常美妙。” 众人惊讶，雕像还有手？他们看去，确实在照片中，看到了与眼前雕像，几乎一致的作品。 只不过照片中的作品，确实有一双手，抱在衣襟胸前。 双手塑造完美，吸引众人的关注。他们颇为好奇，为什么挺好的一双手，最后却没有了呢？ 只有段嚣，脸色又狂变，微微低下了头。 “白叶觉得，这完美的双手，太过于喧宾夺主，会让人忽略了雕像的五官、表情，所以他直接砸了双手，让雕像最终的姿态，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陈大器慢声道：“这是艺术家的决断……” 第234章 这个比较好 “对艺术家而言，一件真正完美的艺术品，绝不能允许局部干扰全局，喧宾夺主。” 陈大器娓娓道：“应该说，从整体与全局着眼，寻求最佳效果，这是处理艺术乃至一切事物的铁律。” “我说这些事情，只是想告诉大家，白叶对于这次创作，那是持十分认真的态度，绝对没有敷衍了事。” 陈大器沉声道：“你们可以指责他创作的雕像，不符合你们的审美情趣，但是绝对不可以诋毁，一个艺术家对于艺术创作的初心。” 哟，被一个小辈教训了啊。 一帮学者面面相觑，有心胸开阔的，自然是一笑置之。不过也有没器量的，立即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之色。 哈哈，该。 黎胜注意到这一点，心里非常高兴。 他可是很清楚，身居高位的，有学识的人……器量未必大，说不定经常受人追捧，事事顺着自己，反而听不了违逆之语。 陈大器一席话，可能没帮上忙，反而起了反效果。 在几个学者，准备开口批评之时。 一阵骚动声，也传入大家耳中，只见这个时候，在旁边的走廊中，也出现了一行人。其中为首的，就是那位大学者。他坐着轮椅，被几个人推在前方，缓缓而来。 袁瑞等人自然惊讶，也顾不上白叶了，急忙上前相迎。 几个人低声交流，估计是询问对方为什么不在上面会议室等候，反而跑来了？然后对方解释…… 你来我往，交流了一两分钟，大部分汇合在一起，又重新走来。人群愈加密集，堵得走廊水泄不通。 新来的人群，也看到了两尊风格迥异的雕像，在旁人的解说下，大学者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羞涩、欢喜的笑容。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受人尊重、爱戴、赞颂，哪怕思想超脱的大学者，也难免有几分飘然欣喜。 正主来了…… 黎胜的脸上，更是一阵狂喜。 有对比，才有伤害。他坚信，只要正主看到两尊雕像，一尊美化自己的形象，一尊反之…… 其中的选择，不言而喻。 事情的进展，也与黎胜的想象差不多。 一群人汇聚而来，袁瑞就带着笑容，指着两尊雕像，一笔带过解释它们的来历。其实也没细说，更没提其中一尊雕像是碰瓷的，只是询问大学者：“你觉得两件作品，哪件更符合心意？” 刷！ 众人的目光，立刻汇聚在大学者身上。 “都好。” 大学者的官方雅言，也比较标准，只有一丝丝异域口音，他十分的客气，微笑道：“你们这般礼遇，让我受之有愧啊。” “怎么是有愧呢，你是当仁不让。” 袁瑞目光一闪，也笑着说道：“两个年轻人，是行业内比较有实力的雕塑家，他们的作品各有优劣，我们是局内人，不好评判高下。恰好你这个当事人来了，到底谁的作品更合你意，你作个决定吧。” 说着，他补充一句：“这事你可不能推托，含糊其辞。赶紧的，拿出你犀利的作风，一言而决之，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旁边几个老者，也纷纷打趣起来，说大学者平时辣手文章，笔下不留情，怎么轮到自己，就优柔寡断了呢。 “好，好……” 大学者眼中带笑，表情有点无奈。 不过他确实开始，认真打量两座雕像。 说实话，看自己的塑像，也真有几分奇妙的感觉。不是当事人，可能不懂这份微妙的情绪。 窃喜、得意、理所当然，又诚惶诚恐…… 各种心情交织，让人熏然。 不过大学者，也没有沉醉于其中，他打量了片刻，视线固定在了段嚣的作品上。 对此，旁边众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相比白叶的雕像，段嚣的作品明显更符合主流的审美趋势。 大学者捧着书，气质温文儒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睛流露智慧之光，躯体伟岸中透着凛然正义…… 不管是形象，还是其中的精气神，都充满了感染力。 这样的雕像，堪称是精品。 所以当大学者，举起了手的一瞬间，以此为界。左边黎胜、段嚣，喜形于色。右边，陈大器、陆怀庸脸色黯淡。 唯有白叶，神情不变，风轻云淡。 与此同时，大学者也举起了手指，微微的一偏，他的目光也随之一转，看向了白叶的作品。 他的声音，由于身体的衰弱，也有几分虚滞，但是语气却充满了坚定不移：“这个比较好。” “啊？” 平地起惊雷，直接把众人炸晕了。 一些人甚至怀疑，大学者是不是老眼晕花看岔了。不然的话，为什么好的不选，偏选个差的，不应该呀。 袁瑞一怔，在众人期盼中，探问原因。 大学者笑了，轻声道：“这个……比较逼真。” 逼真？ 其他人更懵比，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他们怀疑大学者对于逼真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如果不是考虑到，大学者与白叶，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恐怕大家还会怀疑，两个人早有勾结，黑箱操作。 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下，大学者轻笑解释：“你们知道的，我有一点失眠症，这作品的形象，很像我晚上睡不着，爬起来写作的样子。” 轰！ 众人哗然，心头震动。 熟悉大学者的人，猛然想起了他的传记之中，提到了他自己在创作一本经典思想著名之时，经常熬夜至通宵达旦，以至于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 就是受到这症状的困扰，他才变得这么憔悴、消瘦，弱不禁风，不良于行，只能靠轮椅出行。 从这个角度来说，白叶的这件作品，似乎非常写实。 在沉寂之中，陈大器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他忍不住一拍手，在鼓掌响亮，吸引大众关注之后，大声道：“没错，就是这样。” “白叶说过，他就是从这段事迹中，得到了灵感。为此选择了极其简单而又极富特色的构图，披裹着睡袍的思想家昂首凝思的瞬间，生动有力地体现了对方在夜晚沉迷于创作的情景……” 陈大器环视四方，哼声道：“艺术家在创作时，力求捕捉住最关键的东西，而不追求面面俱到。这种写意性的处理方式，外行人不明白就不要置喙啦。” 第235章 必须的呀 陈大器开口，一席话讽刺的意味十足，一些人觉得尴尬、气急，却无可奈何。 因为当事人已经阐明了，自己选择白叶作品的原因。 如果有人不服气，再与陈大器争辩的话，不仅是作无用功，还可能因此得罪了大学者，得不偿失啊。 最关键是，抛开了成见之后，大家再次审视雕塑，或许是有了一些心理暗示，一些人忽然觉得，白叶塑造的形象，也不是那么差劲呀。最起码，有点粗放写意感。 看似随性的雕像，似乎真有几分味道。 只不过有人觉得难堪，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找了个理由，提醒大家：“……时间不早了，该开会啦。” “对，开会。” 旁边有人附和，开始有了一些动作。 袁瑞笑了笑，示意一行人先离开，然后他看了白叶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 这件事情，仿佛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但是黎胜、段嚣等人的脸色，却变得格外的铁青。他们忽然转身，快步而去。 陈大器笑眯眯，扬声叫道：“喂，你们的东西落下了。” 段嚣等人自然不会停留，速度又快了几分，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至于雕像……更不可能带走。 “哼，活该丢人。”陈大器不屑道，他对于不好好实力，脚踏实地干活，专搞邪门歪道人，非常鄙视。 咳！ 白叶搓了搓鼻子，偏头道：“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走？” 陆怀庸笑了，一脸兴奋之色：“走什么走啊，你赶紧准备一下，等着上镜吧。” 事实证明，陆怀庸这样的老江湖，经验就是丰富。 在不久之后，果然有记者扛着摄像机过来，先录像再采访几句。这是编辑用的素材，属于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还是会议的后期，几个人直接把雕像，送到了会场。 一刹那间，在与会人员激烈的掌声中，这事才算圆满结束。 之后的后续，就是在新闻播放，带起来的热潮。许多人也是看到了新闻，才知道白叶又有新雕塑面世。 最关键是，在新闻消息之中，也证明了之前的思想者雕塑，就是出自白叶之手。一下子，冒出两尊雕塑作品，这对于业界人士来说，也是值得振奋的消息。 嗯，至少对于艺术评论家来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有活干了。 一时之间，许多评论家，不请自来。一堆奔向卓越画廊，另外一堆奔向江南图书馆。 在第二天，关于两尊雕塑作品的评论文章，在杂志、报纸、网络艺术论坛中，频频刷新。 一些文章中的吹捧，夸赞，也可以忽略。 毕竟以白叶现在的名气，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行情基本上是一年比一年好。所以诋毁的人少了，褒奖的人越来越多。 有了名气，有了积累，对一些有争议的作品，一般的评论家，也会再三斟酌，轻易不会骂，而是深入去解读，多说好话。 这些评论文章，多数是不知名的评论家蹭热度，文章内容比较空泛无趣，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压根没说到点上。 类似这样的文章，无非是蒙一下外行人，骗些点击量。不要说白叶自己了，恐怕行业人士也不重视。 真正让人难以忽略，重点关注的评论文章，也就是几个成名多年，有口皆碑的评论家之作。 高博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两年前，他率先为白叶发声，帮他“翻案”之后，他仿佛成为了白叶的“御用”评论家。 但凡白叶有什么作品出来，大家都可以在期刊上，或者社交网络中看到他的文章。 现在也不例外，江南图书馆新闻报导才出来两天，大家刷新高博的社交账号，立马看到了新鲜出炉的评论。 大手笔之作，肯定出手不凡。 众人好奇阅读，发现高博的文章，根本不纠结于雕像背后的故事。哪怕一些人打听过了，也隐约知道一些狗血内情。 这些狗血恩怨情仇，无疑是大众读者，比较喜闻乐见的。普通评论家，往往揪着这些事情不放，各种挑唆、站队、剖析…… 对此，高博却不执一言，不费半点笔墨。他在文章中，分析雕像的角度也比较刁钻，探讨的是世俗观念与艺术眼光的差异化。 他以大学者雕像为例，讲述了一些人，乍看到雕像的时候，对于雕像的造型，不满意、不理解，觉得丑爆了。 这样的事情，不仅限于白叶的雕像作品，更普及存在于艺术行业之中。许多人对于一些艺术作品，不明白究竟好在哪里，自然与艺术的创作本质，产生了强烈的冲突。 其中的对错，一言两语讲不清楚。 或者说，不管是群众，还是艺术家，都没有错。 错的是……社会。 真的，这不是梗，而是事实。 社会环境，教育，氛围，直接影响人的审美。普通人对于艺术，没有明确的概念，还停留在粗浅的阶段。 要知道，艺术家的工作不仅要靠手，更要靠大脑。创作的灵感，作品的灵魂，因人而异，也因人成事。 不同的人，对于美的理解，肯定不一样。 特别是艺术家，由于对于艺术的探索、思考，比常人领先一点，所以作品有时候超脱于时代，经常背负了骂名。 所以高博希望大家，对于看不懂的艺术，不要急于否决，要多一点容忍，多一些包容。 陈大器看着文章，忍不住转头道：“白叶，高博对你，还真是……尽心尽力的维护啊。” “必须的呀。” 白叶理所当然道：“你当我的几套紫砂壶，那是白送的？” “……” 陈大器沉默了，某些崇高的理想，又一次支离破碎。他决定不说话，继续观看文章。 在序言之后，就是实际的分析，告诉大家白叶的雕像，到底妙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在专业领域中，得到的高度评价。 “一般来说，肖像雕像中要表现自然的造型，微妙的肌肉活动与细腻的表情，这比较容易突显雕塑家的技巧。” 陈大器看到这一段文字，顿时拍案叫绝：“总结得真好啊……” 第236章 委以重任 “肖像雕像偏向古典风格，说容易不容易，说简单也简单。” 陈大器感慨道：“在雕塑学院的时候，导师、教授经常告诉大家，古典雕像造型第一，一身肌肉最为重要。只要肌肉塑造得好，具体的形象也八、九不离十啦。” “不过这种情况下，普通的雕塑家，也容易走偏，落入魔障中。因为普通人，会被那高超的技巧所打动，而忽略人物形象本身的意义、价值。在他们的追捧下，雕塑家受到影响，容易不思进取。” 陈大器轻叹：“有实力的雕塑家，才能够摆脱魔障，在肌肉线条中传达出感情。问题在于这个行业中，又有多少雕塑家有实力？” “你的雕像思想者，也是浑身的肌肉，却充满了感染力。但是到了大学者的雕像，你又换了新的塑造方式。” 陈大器娓娓道：“让雕像人物罩上睡袍，遮住所有肢体、肌肉线条方面的技巧，甚至连双手都砍去了，让人专注到情绪的表达。” “高博说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把一切的文章，都做在露出的脑袋上。其中的很多细节，都透着丰富的寓意、内涵……” 陈大器表情古怪道：“他认为，雕像孱弱的身躯，公牛的脖子、狮子的鬃毛、讽刺而感性的嘴巴，尤其是那双充满智慧光芒的眼睛，强烈地冲击心灵。” “这样的形象，仿佛在骄傲地注视着人类，也在拷问着愚昧众生的心灵，向他们发出绝望的怒吼……” “这符合大学者的生平经历，最符合他灵魂的神韵。” 陈大器咳了声，眨眼问道：“白叶，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他想多了。”白叶轻飘飘回复。 “哈！” 陈大器乐了，这是他的欢乐时光。 几乎每次，白叶有新作品出来，针对作品的评论文章，其中的各种观点，他都要询问白叶，这评论到底对不对。 结果……嘿嘿！ 不过这也正常，一些作者的文章，被一些试卷录用了，作为阅读理解的题目，再让作者自己去考试，估计也是答不对的结果。 作者嘛，就是个写文章的，懂个屁阅读理解。 “还有，还有……” 陈大器继续道：“他说你塑造的人物，有着雄狮般的伟岸，深邃的眼睛似乎可以洞穿世界。” “脸上复杂的表情，既有自信和傲慢，又有忧愁与温情。作品达到了细节的真实深刻，整体的简洁和谐。” “暗影在坑洼不平的身上找到了许多藏身之所，光线只在突出的地方闪亮着。多处重叠的暗影，为雕像笼罩上阴郁的悲剧气氛。” “雕像如其人，就像那个大学者一样，仿佛永远是在自然与社会的双重黑暗中踟蹰，仅仅是窥视着、渴盼着那可疑的光明……” “一言以蔽之，吹爆了。” 陈大器啧声道：“白叶，在我看来，高博这篇文章，还能再值两套紫砂壶。” “哦，那回头你做两套，给他送去。”白叶喝着茶，习惯了。 “切，又不是吹捧我，没那工夫。” 陈大器撇嘴，把期刊扔到了一边，摆出了思想者的姿态。他在考虑一个问题…… “想什么呢？”白叶好奇问道。 陈大器认真道：“我在琢磨段嚣现在，该是什么的心情。碰瓷你不成，反被你阻击了，沦为行业的笑柄。” “如果是我，肯定是羞愧死了，改行也说不定。” 陈大器揉着光秃秃的下巴：“他呢，会怎么做？” “……出国了。” 白叶平和道：“昨天陆怀庸打电话告诉我，那天离开江南图书馆，他与黎胜大吵了一架，然后连夜出国前往欧洲，就是不知道，具体去了哪里……” “远走他乡啊。” 陈大器点头道：“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倒不失为上策。至少在国外，他的声誉还在，不愁没饭吃。” “老实说，他的实力不差，如果稳打稳扎，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地积累，最多三五年，他就可以崭露头角啦，又何必急功近利呢？” 陈大器不解：“他又不老，这么年轻，干嘛着急啊。” 白叶不说话，只是扔了一本杂志过去。 哒…… 杂志翻飞，落在陈大器手上，他乍看一眼，顿时沉默下来。好半晌才轻叹一声：“星汉计划！” 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段嚣的野心，比他想象中的大。碰瓷白叶只是手段，真正的目标，是想在星汉计划中，占有一席之地。可惜对方找错了碰瓷的对象，以至于目标还没展开，就直接崩殂。 可怜的娃…… 陈大器掬一把同情泪，然后摇头道：“心太野，又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落得这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取什么呀？” 冷不防，有人走进厅中，笑侃道：“大器，你要娶谁？嘿，我都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院长。” 陈大器一看，急忙起身相迎。 邓少英来了，一脸满意的笑容，拍了拍陈大器的肩膀，然后起身走向了白叶，夸赞道：“白叶，你的两尊雕塑，我都看了……不错，非常好，在艺术的道路上，又进一步。” “多谢院长。” 白叶早站直了，引请邓少英坐下，奉茶。 邓少英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继续赞许：“你给学者塑造雕像，能够抛开外界影响，坚持自我，这非常对。” “雕刻首先是一座艺术品，有其丰富的内容，有它的自足性。所以他的作品呈现的时候，一般观众乃至保守的雕刻家，都不免惊骇，继之以愤怒、嘲讽……” 邓少英沉声道：“不过只要符合美学规律的东西，再多的非议、抨击，也只是暂时的，他们最终会接受、欣赏。” “院长，你放心吧。” 陈大器在旁边道：“他的心大着呢，压根不在意批评。别人说别人的，他继续我行我素。” “哈哈，这心态好。” 邓少英大笑，声音洪亮，在客厅回荡。 “雕塑家就该有这样的意志……” 说话之间，邓少英的语气，也有几分意味深长：“要是没有这种不为外物所动，坚忍不拔的信念，怎么委以重任呀？” 第237章 海岸雕塑展 委以重任？ 白叶与陈大器对看一眼，他们十分的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邓少英的弦外之音。 敢情对方上门，是没安……咳咳，是有好事相告啊。 陈大器好奇，急忙问道：“院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要给我们介绍什么大活？” “对，大活。” 邓少英干脆承认，大笑道：“很大很大的活。” “多大？” 陈大器眨眼。 “这么大。” 邓少英拿出了一张画报，示意两人观看。 “海岸雕塑展！” 乍看一眼，白叶也有些意外。只见画报上，也有几行字的简介，介绍了活动的时间地点安排。 “哇，三亚。” 陈大器惊呼，兴奋道：“室外大型雕塑展么？果然是大活。今年是第几届来着……据说这个雕塑展，只邀请全球各国知名的雕塑家参加……现在要邀请白叶吗？” 他也不奇怪，毕竟现在的白叶，也有这个资格。 “是的。” 邓少英点头道：“今年海岸雕塑展，邀请我担任艺术总监，统筹展览的规划工作。所以我手头上，也有几个推荐名额。怎么样，白叶，你有兴趣去玩一把吗？” 其实对于雕塑家来说，室外大型雕塑，不是轻易能玩转的，也需要有一定的专业性。 但是邓少英相信，白叶完全可以胜任。毕竟白叶的空中之鸟，也算是大型的室外雕塑，完成度非常高。 有了详实的案例，邓少英不介意，再推白叶一把。 “海岸……” 白叶看着画报，蓝天白云，碧海椰树，风景优美的场景，嘴角立即逸出了笑容：“当然有兴趣。” “好。” 邓少英点头，拍板决定了这事。之后他又交待几句，告诉白叶一些要注意的事项，才阔步离开。 几天之后，一架飞机从天而降，抵达三亚机场。白叶等人从机场出来，就有一辆豪车迎接，送他们前往亚龙湾别墅酒店。 一个多小时抵达目的地。 办理手续，顺利入住。才放下行李，陈大器就招呼其他人，奔向了酒店前方的海滩。 在亚龙湾这片地方，每个酒店都有自己的专属海滩。 一行人抵达海滩，人数不算多，在阴凉的地方，有专门的沙滩椅、遮阳伞。风声呼啸，浪花朵朵，卷起了层层白沫。 吹着轻风，光着脚丫踩着柔软的沙子，望着没有边际的清澈海浪，人的心情也随之舒畅爽朗。 陈大器扑向了海水…… 白叶与林羡鱼，则是躺在椅子上，吹着海风，欣赏风景。 “感觉怎么样？”白叶笑问道，他就是考虑到，林羡鱼有假期，恰好来海边玩耍，才答应邓少英参加这个雕塑展。 林羡鱼在遮阳伞下，收拢着秀密的头发，笑盈盈道：“这里的海，感觉和东海，有些区别啊。” “那是肯定的，地域不一样。”白叶抬头仰望天空，感受着炽烈的阳光，眼睛微眯起来：“同样的季节，南海湿度比较大，显得更温润一些，气候也多变……” “嗯！” 林羡鱼同意。 这个时节，在中海已经冷了，但是在这个地方，却依旧温暖如春，海风吹得两人熏然欲醉，酥酥的，很舒服。 两人在交流感情，十几分钟过去，陈大器在海中游了一圈回来，全身湿漉漉的，拿着干净的毛巾搓头：“这里的海水，水质感觉比东海好一点，你们不去游两圈？” “一会儿再说。”白叶懒洋洋道，他不想动弹。 “随你们。” 陈大器嘿嘿一笑，也不坐椅子，直接盘坐在沙滩上，一边晒着温暖的太阳，一边拨弄着沙子。 开始的时候，他是百无聊赖，随便摆弄沙堆。但是架不住他的职业病犯了，随手把玩的沙子，逐渐形成了一座沙雕。 真是沙雕。 以沙子，混合了一些海水，堆成的雕塑。一座美轮美奂，比例标准的城堡，呈现在眼前。 等陈大器回神，发现眼前一片阴影。他急忙抬头一看，发现身边多了一群小孩。大大小小，从三岁到十二三岁，一对对圆骨碌的眼睛，透着崇拜、羡慕、期盼之光。 陈大器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心中难免得意：“小朋友们，你们想学堆城堡吗？” “想……” “叔叔教我们……” 尽管陈大器不满几个臭小子，把他辈分提高了，但是在稚声稚气的声音中，他还是欣赏点头，开始了雕塑教程。 他觉得，回头把这事告诉邓院长，自己可是立了大功的，为以后的雕塑行业，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指不定一群小孩之中，有哪个天赋异禀，过个十几二十年，就是雕塑行业的栋梁之材。他作为慧眼识珠的启蒙导师、引路人，也能冠予伯乐之名。 这么一想，他的兴致高涨，滔滔不绝。直到一个生硬的声音传来：“你好，你也是来参加海岸雕塑展的吗？ 陈大器闻声，连忙寻声看去。 一双大白腿首先映入眼帘，紧接着是小蛮腰，然后是好看的花衫，以及精致的五官、金灿灿的头发。 一个美丽的异域少女，让陈大器有几分失神。 她重复自己的问题，微褐色的眼眸，也有几分困惑之色，在怀疑自己的发音，是不是有问题。 “啊，对……是的，我是来参加雕塑展的。”陈大器如梦初醒急忙点头，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异域少女抿笑，慢慢措辞与陈大器交流：“我猜……也是，看你堆城堡的手法，就知道是……雕塑！” 内行才能看出门道。 陈大器眼睛一亮，莫名惊喜：“你也是吗？” “……也差不多。” 异域少女微笑解释：“我的老师，他要参加……我是陪他来的，做一些辅助工作……” “那也很厉害了。”陈大器无脑称赞：“毕竟海岸雕塑展，门槛可是很高的，一般人没机会参与。” “我老师厉害，不是我厉害，而且你能参与，说明你也厉害。”异域少女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艾米，来自意大利，你呢？” “陈，陈大器，必成大器的陈大器！” 陈大器挺直了胸膛，眼神无比的温柔、炽烈、灿烂！ 他仿佛看到了春天…… 第238章 为名誉而来 “寒冬未至，春天就来了。” 看到这一幕，白叶小声嘀咕一句，就乐呵呵准备看戏。 然而这时，旁边的林羡鱼却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别看了，还想当灯泡呀？我们回去……” 哎，可惜。 白叶轻轻耸肩，遗憾的与林羡鱼返回酒店。他们在酒店的大厅，先休息了十几分钟，然后准备去吃午餐的时候，才看到陈大器满面春风回来。 酒店的餐厅，环境也比较优雅。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好了菜肴，在服务员下去准备时候，白叶故意上下打量陈大器，看得他好不自在，坐立不安：“你干嘛，总盯着我做什么？” “我看你红鸾星动……” 白叶一顿，陈大器脸上浮现羞涩神色，他立即插刀：“这是烂桃花，异国恋没好下场。” “……你胡说什么呢。” 陈大器轻哼了声，却没受影响，乐滋滋道：“艾米说了，她明年要来进修，目标就是中海美院。” “这么巧？”白叶有些意外。 陈大器咧嘴笑了：“这就是缘分啊。” 白叶与林羡鱼相视而笑，也不再说话了。有些事情，打趣一两句没问题，但是不能过线，惹人厌烦。 反倒是陈大器，有倾诉的冲动，滔滔不绝道：“她是威尼斯人，在罗马的艺术学校读书，也是今年才毕业，不过选择留校，担任一位导师的助教。” “那个导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受到邀请来参加雕塑展，比我们提前两天过来，在研究展览的环境呢。” 海岸雕塑展，不是说做好了雕塑，把东西随便一摆就完事。事实上，这是最下乘的做法。 有本事的雕塑家，都清楚大型室外雕塑，如果雕塑与环境，不能很好的协调在一起，那么评价肯定不高。 所以提前踩点勘察地形，也算是明智之举。 毕竟海岸线，不可能全是沙滩，也有礁石、悬崖的存在。一些雕塑家为了出奇胜制，还故意把雕塑摆在环境不好的地方，以倒突显作品的主题，升华内涵…… 世界这么大，从来不缺高手。 雕塑家的奇思妙想，更是层出不穷。 白叶从来不敢瞧不起人，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是自己有多么的厉害，而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哦，对了……” 冷不防，陈大器想起了什么，表情一正：“白叶，她的老师叫卢卡，在国际上名气不小，最擅长的就是大型雕塑。他的成名之作——破灭的大气球，可是拿过国际雕塑金奖的。” “嗯？” 白叶不解：“这和我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 陈大器恨铁不成钢道：“参加雕塑展，本身没多少钱，就是安排食宿、往返机票，再拿十万八万的车马费。参展的雕塑家，肯定不指望求利了。这意味着，为名誉而来。” “所以在海岸雕塑展期间，不仅是国内的媒体会报道，还有海外有影响力的国家媒体、报社，也不会忽略这个新闻。” 陈大器兴奋道：“这对你来说，可是扬名海外，走向国际化的第一步啊。” “这种情况下，你不打算关心一下，你的对手都有些什么人吗？要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陈大器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我打听了参展的人员，发现只有七八个人，对你有点威胁。其中卢卡，名列前三。” “哦，是这样的吗？” 白叶惊讶道：“我以为，你泡妞……咳，遇到了爱情，会丧失了理智。没有想到，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帮我探查敌情，厉害厉害。” “……这是应该的。” 陈大器的语气，有点儿心虚。 他总不能说，就是遇到了艾米，知道她是跟老师来的，自己才想到去查对方的老师是谁，多大年纪，什么底细吧。 反正查到卢卡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的样子，他顿时很安心。 雕塑家么，就该是这样，手艺第一，丑不丑无所谓的，只要有老婆孩子，品德高尚就行，一定要对得起德艺双馨四字。 卢卡做到了，陈大器表示很欣慰。 然后他及时转移了话题：“白叶，这次雕塑展，各国高手云集，你可不能丢脸啊。话说，你打算做什么雕塑，考虑好了吗？” “想法太多，取舍不定。” 白叶随性道：“反正还有几天时间，早着呢，到时候再决定也不晚。明天我们要去南山寺拜观音，你去不去？” “我……” 陈大器犹豫了。 白叶一看，心中了然：“算了，不管你，我们自己去。” 第二天，白叶与林羡鱼，前往南山寺。 买了门票，进入了山门，包了一辆摆渡车，有专门的导游，带他们参观南山寺的景点。 金玉观音，龙王财神庙什么的…… 一路逛下去，不时撒钱供佛、点花灯什么的。 其实在白叶看来，所谓的南山，就是小小的山坡，很多景点基本是人工打造的，没什么特殊。 不过旅游嘛，都进了风景区，就不要深究了。 该看的看，该玩的玩，抱着大椰子，吸着椰汁拍着照片，轻轻松松的欢笑，这才是旅行的心态。 转了一圈，烧香拜佛什么的，抵达南海观音像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时分。观音像远远看去，就像是矗立在海水中，要通过一条长长的桥，才抵达观音脚下。 一百零八米的观音像，通体用钛合金铸成，样式为一体三为尊。意思是，整个观音像，分为三面。一面是手持莲花，另一面是手持经书，还有一面是手持佛珠。 造型宝相庄严，脚踏一百零八瓣莲花宝座，莲花宝座高十米，共四层，每层有形状相同的二十七瓣莲花，共一百零八瓣。 在莲花座下，就是金刚宝座，座内为宝殿。密集的游客，就是从殿内登上莲花座，触摸观音的佛脚。 白叶抬头，望着巨大的观音像，也有几分感慨。 “你在想什么？”林羡鱼好奇询问。 白叶目光垂落，微笑道：“想你……” “油嘴滑舌。”林羡鱼表示不信，眼眸弯成了月牙。 “真的。” 白叶信誓旦旦，趁机拉住林羡鱼。 两人携手进入殿中。 其实白叶在感叹，眼前巨大的观音造像，也属于海岸雕塑的范畴。幸好观音像没参加雕塑展，不然哪里还有大家的活路…… 第239章 南海画室 从正门进入殿内，正厅供了一尊观音。在正厅的边上，还有一个个与之相通的偏厅。 不管正厅、偏厅，反正在殿内的墙壁上，开辟了大大小小的龛笼，里头供奉了大大小小的观音像。 这些观音像下，都标明了供奉人的名字，日期。 看到这些挤满了墙壁的观音像，白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钱人真多啊。小观音像，一年一两万起步。大点的观音像，一年十万八万。宽广的空间中，至少有好几万尊造像。 单单是这些供奉，一年就好几亿了吧。 从电梯上去，上面还有几层空间，一层一层只能步行，最终抵达了巨大观音像的莲花座上。 从这里可以观望四方，一片海域尽收眼底。一块块巨石，填镇在海中，浪花动荡。波涛声音入耳，犹如一曲雄浑的旋律。 白叶打量片刻，就指着附近区域，轻笑道：“那个地方，就是雕塑展的举办地点啦。” 林羡鱼顺势看去，轻轻点头：“距离景区不远，恰好可以吸引游客去观赏。” “估计就是在打这个主意。” 白叶琢磨了下，深以为然：“雕塑展开始的时候，摄像机恰好可以把南海观音纳入镜头中，传递千家万户。” “好想法，就该这么办。” 冷不防，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嗯？” 白叶回头，眼睛微眯。 只见这时候，旁边有个中年人，脖颈挂着照相机，笑呵呵打招呼：“白先生，幸会。” “你是……”白叶声音迟疑，不认识对方。 “鄙人姓娄，娄坚。” 中年人很客气，甚至在语气上，还有一丝丝谦恭的意味。在说话的同时，双手递出了一张名片。 白叶接下名片，目光瞄了一下，也有些惊讶：“南海画室！” “正是。” 娄坚笑道：“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白画家，真是太好了。” “你好。” 对方这么热情，白叶也不好冷着脸。 只不过，他搜刮全部的记忆，对于所谓的南海画室，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对此，他也不奇怪。毕竟全国这么大，各地方都有画家。有些画家比较成功，举世闻名。有些画家，则是默默无闻，只有当地人知道，这也比较正常。 各行各业，都是金字塔结构，“优胜劣汰”的过程。 南海画室，估计是本地的画家，自己搞出来的小团体，没有什么能人，自然没有名气，不为人所知。 白叶心中是这里想，但是表面上，还是客气地与娄坚寒暄。 特别是娄坚，比较有眼力，在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识趣地走了，没有打扰白叶与林羡鱼的二人世界。 等他离开，林羡鱼明眸带笑：“你得意吗？天下无人不识君！” “哈，没到那个地步。” 白叶摆手：“这个纯粹是巧合……他估计在哪里，听谁提过我，顺便查了资料……” “也是有心人。” 林羡鱼轻声道：“我瞧他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可能有什么事情找你……刚才没提，说不定现在，在宝殿大门等你呢。” “……不管他。” 白叶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来，笑着说道：“来，我帮你拍照，做个留念。” “你行不行的，别拍丑了。”林羡鱼说着，已经开始搜寻背景风光位置，同时摆好了姿势。 咔嚓…… 大半小时之后，两人才结束了观光之旅，原路返回。还是从楼梯，一直走下去，然后通过电梯，回到了宝殿。 果不其然，在大殿门口方向，娄坚笑迎而来。 “……” 白叶知道躲不过去，干脆先发制人：“娄先生，有什么事情吗？我是来参加雕塑展的，在考察地理环境，也在忙……” “巧了。” 娄坚一脸欣喜之色：“我们南海画室，最近承接了海岸雕塑展的海报设计工作，现在有了几幅初稿。白画家您是行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前去画室给我们指点一二。” “呃。” 白叶一听，心中自然一动，眼睛微微一转，立即有了新想法：“今天我确实没空，明天行不行？” “啊。” 娄坚喜出望外：“行，当然没问题。” 他本身，也没抱成功的希望，没想到白叶居然答应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他肯定要把握住。 当下，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才相互道别分开。 总算把人打发走了。 白叶与林羡鱼，重新坐上摆渡车，继续游览风景区。 “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林羡鱼有点好奇，她是了解白叶的，平时对于人际交往什么的并不重视。 别说海报什么的是南海画室负责，就算雕塑展览是南海画室负责举办，白叶也未必有心思去讨好。 或许是已经功成名就，赚了足够的钱财，重新有了豪车豪宅，白叶功利的心思也逐渐淡了下来，越来越咸鱼。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当完全满足了物质上的需求之后，人会不会变得越来越高尚也不好说，但是惰性肯定会日益增长。 白叶变懒了，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居然有心思去交际，肯定有问题。 白叶笑了笑，没有急于解释。 从风景区离开，两人又转道去了宋城，体验了一把民俗风情。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大型歌舞剧，三亚千古情。 离开剧场，林羡鱼斜眸询问：“你觉得好看？” “当然……一般。” 白叶谨慎道：“音乐、特效、灯光、背景布置，还算可以，就是舞蹈什么的，太普通了，不及你万分之一。” 林羡鱼轻轻笑了，眼神带着满意，口中却说道：“你要求太高，这是地方商业化的小剧场，水平肯定有限……” “怪你，把我审美标准提高了。” 白叶才想趁机，多撒几把狗粮，但是眼睛的余光一瞥，就惊讶的发现附近，有个熟悉的身影。 “咦。” 林羡鱼顺势看去，也有点意外：“大器！” 两人目光一定，也有几分释然。在陈大器的旁边，还有个白皮肤的外国妹子，艾米。两人并肩而行，也不知道陈大器说了什么，逗得妹子开怀而笑，如花枝乱颤…… 第240章 不尽如人意 进展好快…… 白叶与陈大器对视一眼，然后非常有默契，没有上前打扰，反而从另外一个方向绕行而去。 两人先回酒店，到了晚上才看到陈大器的身影。 他们预定的是套房，一个客厅好几个房间，居住在一起比较方便。所以陈大器进门，看到厅里的两人，欢喜的笑容一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们不出去玩呀？” “海边散步，吹吹海风，看看夜景。” 陈大器推荐道：“路边街摊上，有一种炒冰滋味不错，你们可以尝试一下。还有各种水果，大芒果之类，也挺好……” “我们吃过了。” 白叶试探：“你今天咋样，玩得开心吗。” “还好，还好。” 陈大器笑嘻嘻道：“游泳、潜水，玩摩托艇，刺激。” “是吗？” 林羡鱼轻盈抿笑：“我们下午去了宋城，在游玩的时候，似乎看到你的孪生兄弟。” “啊……” 陈大器错愕，讪笑坐下，然后也不装了，眉飞色舞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早上的时候，你们两个出门玩了，我才想去游泳，就在外面遇上了艾米。” “大家都有空，那就一起去玩呗。” 陈大器心情舒畅，笑容灿烂：“早上游泳，然后一起吃了午餐，再去了宋城看表演。晚餐结束，我送她回去，就是附近的酒店，然后回来了。” “明天呢？”白叶忽然问道。 “什么？”陈大器一愣。 “你明天，有没有事？”白叶再问：“要不要，再去和那个艾米约会？” 陈大器叹气：“她有事，要跟老师去考察。” “正好。”白叶点头道：“明天我们准备去南海画室，你没事就一起过去吧。” “南海画室？”陈大器迷惑：“那是什么地方？” 南海画室不是地方，而是一个机构。 正如之前白叶的猜想，这是一个由多位本地画家联合起来，组成的一个半松散的机构。之所以说是半松散，因为这个机构也有些紧凑。一些核心成员，平时也接一些活，共同完成，有盈利属性。 画室位于城市繁华地带，不过位置有点偏。从热闹的街道，拐进一条小巷子的尽头，在高楼大厦包裹下的小院子。 环境不算多好，但是比较静谧，就是南海画室所在。 “笃笃！” 白叶敲了敲，院上应声而开。娄坚从里头迎了出来，一脸的笑意：“欢迎白画家光临南海画室，蓬荜生辉啊。” 在娄坚的身后，还有七八个人。二十、三十、四十，不同的年龄阶段，眼中的神色各自不同。 不过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表示出欢迎的姿态。毕竟再傲气的人也要承认，白叶在业界的名气，碾压在场所有人。 在这个行业，向来是达者为者。 衡量的标准是什么呢？ 抱歉，只能用庸俗的名气来界定。或者说，用作品说话。作品在业界的口碑评价，以及在市场上的价值。 钱，最为重要。 这就是行业的现实。 白叶的作品，绘画作品…… 尽管没有正式的交易记录，但是市场上的求购价格，每平尺已经在五万元以上，而且有价无市。这说明了，在收藏家、投资者眼中，白叶的画作充满了潜力，上限非常之高。 所以不管是在大众，还是专业人士眼里，白叶属于成名画家行列。与之相比，南海画室一群人，虽然也是画家，但是他们只挂着画家的头衔而已，缺乏了足够的“实质”。 世界上有两种画家，一种是有名的，一种是无名的。 可悲的是，在主流大众印象中，有名气的画家，才是画家。没名气的，特别是赚不到钱的，还不如搬砖的有用。 幸运的是，南海画室一群画家，还是能够赚钱的。不知道他们是通过关系，还是凭借实力，拿到了海岸雕塑展的海报设计工作。 这一笔活，要是顺利完成，足够他们过个肥年。但是没想到，娄坚居然带回来了一个“大人物”。 一群画家打量着白叶，心情、眼神复杂啊。 二十出头而已，就已经名满全国。《艺术家》杂志的评价，以及全国青年画展的画册，他们全部看过了。 要知道，画家可不是作家。 作家没成作家之前，看到一篇不合心意的文章，往往有可能诞生“这是什么狗屁玩意，我行我也上”的心思，立即开始写作之旅。 画家却不行。 在画家看到一幅顶尖的艺术珍品，在研究摸透它的精妙之处之后，第一反应基本是我不行，这个我办不到。 在专业的领域，更容易清楚自己的浅薄，明白别人的伟大。 所以对于白叶，这些人是服气的。只是在白叶身上，有争议的地方不少，难免让几个人，有点不待见。 当然了，白叶也没管这些人是什么心情，在娄坚的热情迎接下，开始参观这个南海画室。 看似普通的院子，内部空间不小，别有洞天。 经过合理的分割，画室划分了几个区域。有专门创作的地方，也有茶室、休息室之类。 在创作室中，一张巨幅作品，首先映入白叶眼帘。 作品悬挂墙壁，看起来像是半成品。 那是充满了设计元素的图画，其中海岸雕塑展几个字，以艺术的风格呈现，有动态的韵律感。 在图画侧边，却是水墨淋漓，光怪陆离的场景。 白叶走近细看，才发现这光怪陆离的场景，其实是由一件件著名雕塑作品拼接渲染合成。 毫无疑问，这幅巨幅就是雕塑展海报的设计稿之一。 “白画家，你觉得这海报怎样？”娄坚适时笑了，语气谦虚：“如果有不当之处，还望您多多指点。” “……还行吧。” 白叶打量半晌，才转身道：“就是有点繁琐，不尽如人意。” “呃！” 娄坚愣了下。 他其实对海报，非常满意的。刚才的谦虚，只是一种习惯，人际交往中的套话。但是他没有想到，白叶居然不按套路来。 这下子，让他感觉有点，下不来台，坐蜡了。 “呵呵。” 有人笑了，有点讽刺的感觉：“大画家，你觉得哪里不好，讲透彻一点嘛，我们立即改……” 第241章 锦上添花 “诶，不要造次……” 有人开口讽刺，不等白叶有所反应，娄坚就轻喝一声，连忙道：“我请白画家回来，本意就是想让他指点，现在他点出错误了，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认真听讲。” 说着，娄坚笑眯眯道：“白画家，您赐教！” “主题不够突出。” 白叶直接道：“要知道，这是海岸雕塑展。你们这个海报，雕塑是有了，海岸呢？” 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娄坚等人立即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灯下黑。他们在接到任务之后，十分的兴奋，一心表现自己。 实际上，在出现眼前这个定稿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经过了反复的磋商、妥协，才最终决定了方案。从初稿到最终定稿，期间至少反复修改了上百遍。 美轮美奂的海报成型，这是他们多日来的心血，每个人看了都觉得异常的完美，没有半点瑕疵。 就是这种，当局者迷的心态，让他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缺陷，主题不够突显。 海岸雕塑展啊，雕塑虽然是关键，问题是海岸也很重要。或者说，最重要的，还是海岸两字。 不然的话，人家凭什么组织这个雕塑展。 全国各地的雕塑展太多了，但是真正做成并且有一定规模，甚至成为国际有名的雕塑展的肯定不多。 一方面，自然是特色。有特色的东西，更容易得到关注。另外一方面，就是各地方的大力发展、推动、经营啦。 要知道，海岸雕塑展的展地，从来不是固定的。只要有海岸的地方，就可以举办雕塑展。 所以这个展会，隔两年就在不同的地方举行。而且不固定在国内，在海外其他国家，也可以争取这个机会。 众人拾柴火焰高，所以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海岸雕塑展的热度一年比一年高，规模也越来越大。 至于影响力，就更不用多说了，谈不上全球瞩目。但是在国际新闻版块上，必有它的宣传文章报道。 大家为什么要承办这个项目？ 说白了，就是推广旅游业，拉动经济发展啊。但是在这海报上，居然没有半点本地的元素在。 这样的海报做出来，画面再美又有什么用？ 举办方看了，多半会否决。 白叶转头，一针见血道：“你们没提交上面审核吧？” 娄坚等人脸色又微微发青，显然被白叶说中了事实。他们一心创作满意的作品，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上方的诉求。 这也算是文青的通病，觉得上峰是外行，讨厌外行人指手画脚，又幻想着凭借真本事去征服一切，完美通过审核。 自傲自矜，敏感自卑，这是许多艺术家的症结。估计这个海报设计，是他们接的第一笔订单，有所疏忽也正常。 相比其他人，娄坚更圆滑一些，一瞬间收敛了情绪，诚恳道：“多谢白画家指点，如果不是你纠正错误，我们差点耽搁事儿啦。” “诶，你们几个，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你们和高手之间，最大的差距。格局，眼界，远远不如。” 娄坚回头批评了几句，又转身露出笑容：“白画家，那依你之见，海报的设计，应该怎么突显主题呢？” “你确定，让我说？” 白叶似笑非笑道：“我说了，就是我的方案啦。” “呃……” 娄坚笑容一滞，旋即聪明地伸手一引，转移了话题：“白画家，不要光站着，我们去茶室，喝杯茶，慢慢聊。” 茶室宽敞，也比较别致。茶几是巨大的木根，剖解成平面，然后凿洞削制，安放了烧水烹茶的器具。 娄坚拿出最好的茶叶，殷勤地沏茶。 整个茶室只有娄坚在招待白叶与陈大器，剩下的人被他打发走了，去琢磨新方案。 所以气氛反而轻松，多了几分谈笑风生的意味。 喝着茶，闲聊了片刻，白叶开口，轻描淡写道：“娄先生，恕我冒昧，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娄坚脸色一正，信誓旦旦道：“只要我能办到，绝对没有二话。” 他自然清楚，之前与白叶，没有任何的交情。但是对方却愿意上门来，给他攀上关系的机会，这其中必有缘故。 显然白叶肯定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情，或者有什么需求，需要他这个地头蛇帮忙。 对此，娄坚决定了，如果事情不难，肯定答应下来。人情往来嘛，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么。 “我希望……”白叶沉吟了下，才开口道：“这个雕塑展的海报，由我来设计……” 说罢，他又飞快补充：“当然，我不需要署名，可以挂你们南海画室的名义。” “什么？” 说实话，在那么一瞬间，娄坚真的呆住了，好半晌才回神，同时有几分难以置信。 白叶这样的大画家，居然要给他们当枪手？ 是的，在娄坚看来，不要署名权，又挂着南海画室的名义，这样的行为，不是枪手是什么？ 在旁边，陈大器才知道，白叶过来的目的。他震惊，错愕：“白叶，好端端的，你干嘛……” 舍己为人啊？ 他从来不知道，白叶居然有这么好心，想当圣人吗？ 有蹊跷呀。 对于两人的困惑，震惊，白叶只是淡笑了下，继续问道：“娄先生，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这个……” 娄坚迟疑了，他本心上巴不得马上立刻同意。问题在于，他搞不清楚白叶这样做的目的，让他心里不安啊。 更何况南海画室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名义上他是主导而已，其他人也要尊重他们的意见。不然人心散了，南海画室也肯定要倒闭。 娄坚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也忍不住诱惑，小心翼翼试探询问：“白画家，我能知道，你为什么……” 不清楚其中的目的用意，他不敢答应下来啊。 怕有诈…… 不过仔细想想，娄坚又不觉得，在自己的身上，或者南海画室有什么东西，值得白叶惦记。 就是想不通，才觉得头疼。 “为什么这样做么？” 白叶笑了，目光悠远，有几分超然之意：“如果我说，单纯想为海岸雕塑展锦上添花，你信吗？” 第242章 你上 “信，为什么不信？白画家高风亮节，值得我辈学习。”娄坚口中说着信，但是眼神、表情，可没有半点相信的模样。 主要是人到中年，世界不允许他像少年时那么纯善、天真。 一听就假的借口，他自然回之以敷衍。 “不管你是真信，还是假信。总而言之，我的提议，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 白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说了一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娄坚连忙挽留：“这么急？吃了饭再走呀。” “有事……” 在娄坚的礼送下，白叶与陈大器离开了南海画室。 走出了小巷子，抵达外面街道的时候，白叶再次说道：“娄先生，你考虑好了，尽快答复我。” “我可以等你两天……” 白叶意味深长道：“有些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娄坚表情变幻，阴晴不定。 他目送两人离开，就回到画室之中，把同伴召集过来，直接说了白叶的提议。 一瞬间，画室炸锅了，鼎沸、喧嚣。 “什么，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敢情是想摘桃子。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这事我们自己能做，不需要他插手。” “没错，就是这样。我们自己有本事，不用假人之手。” “……” 几个人强烈谴责、反对。 当然，有人反对，就有人支持。 “摘桃子，他能摘什么桃子。说句不好听的，以白叶的身份地位名气，我们南海画室，有什么是他要贪图的？” “我也想不明白，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图名？要利？” “不可能……” 一个人斟酌道：“或许，人家只是纯粹帮忙呢。” 反对的人，立即喷了一脸：“平时没交情，又热情主动帮忙，不收任何的酬劳好处，你信？” “信呀。” 旁人道：“就不允许，他是好人啊。” “……” 两种观点，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吵了半天，也慢慢消停了。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又是合作的伙伴，不至于吵出真火来。 冷静下来，也分析不出什么结果，干脆有人抬头道：“阿坚，这件事情，你又是怎么看的？” “我？” 娄坚想了下，坦诚道：“你们知道我的……比较功利，一心想要混出头，打响南海画室的招牌，名利双收。” “咳。” 询问的人摆手道：“我在问你的看法，少说这有的没的。” “看法就是同意啊。” 娄坚理所当然道：“跟白叶合作，最大的好处，肯定是马上挤入主流的视野，让大众关注到我们的存在。” “至于弊端……” 娄坚环顾四周，摊手道：“来，大家说说来，这事有什么弊端，我们合计一下，到底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 一瞬间，一些人不吱声了。这根本不用合计，就知道是利大于弊。或者说，百利无一害。 反正他们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 如果说，白叶想鸠占鹊巢，趁机夺了南海画室，那就是笑话了。南海画室本身，没什么资产，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租赁了一个小院子，作为平时聚会的地点。 没有了名头，没有了小院子，一群人完全可以另起炉灶。 说到底，南海画室最大的资产就是人，没有了这些人，画室就是一个空壳子，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所以…… “其实吧，如果他是善心，我们自然有好处。如果他另外有什么小心思，大家也不怕，更要答应他，看他玩什么花样。” “对，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以身饲虎，肯定有大福报！” 一群人达成了一致。 与此同时，在返回酒店的过程中，陈大器也憋不住问道：“白叶，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好端端的，你不专心琢磨雕塑展的作品，玩什么海报设计？” “雕塑展我不参加了，交给你出马，你上。”白叶语气轻松。 陈大器一怔，然后生气了，恼怒道：“你说什么混帐话？” “真心话。” 白叶目光一转，看向了陈大器，以诚恳的语气道：“我们合作了两年，你甘心一辈子，都呆在我的工作室吗？你之前，也整天说着，要自己单飞，开创自己的事业。” “现在给你机会，你不想把握吗？” 白叶轻笑道：“这次雕塑展，你替我出战。尽管挂着我的名字，实质工作交给你来办，你肯定比较吃亏。但是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谁是真正的负责人。” “所以只要你表现出色，大家肯定能够看得清楚明白。” “怎么样？” 白叶蛊惑道：“这可是面向国际的舞台，足够你施展了吧？难道你就不想一举成名，全球皆知吗？” “我……” 陈大器心乱如麻，有些彷徨、不安。他也曾幻想过，自己在行业中出人头地，风光得意。但是他却不曾想过，这样的机会，这么突然降临自己头上。 “这样不好吧。”陈大器纠结、在犹豫。 “怎么不好？” 白叶反问道：“你是没信心，还是觉得自己没实力？” “当然不是……”陈大器知道这是激将法，但是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实力。 他心情澎湃，跃跃欲试，又忐忑不安：“主要是院长推荐你来办这事，如果发现中途换人……” “所以你以为我今天过来是干嘛的？” 白叶微笑道：“他让我参与雕塑展，我确实参与了啊，帮忙搞宣传的海报，这也是很重要的工作。要知道，海报可是门面啊，如果搞得漂亮，对雕塑展的贡献程度也不小。” “啊！” 陈大器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白叶的盘算。闹了半天，他主动搂过这事的原因，就是想堵住邓少英的嘴呀。 说实话，他有点感动，所以更不敢轻易答应了。 他担心…… “你到底怕什么？” 白叶目光锐利：“或者说，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吹牛吗？实际上离开了我，你注定一事无成？” “砰！” 陈大器涨红了脸，拳头砸在了车座上。搞砸就搞砸吧，大不了被人笑话几年，再重头开始。 “我干了……” 第243章 动摇了信念 “行，就这么办。”陈大器说了这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瘫在车座上。 白叶笑了起来：“好好努力，争取拿个好成绩。毕竟……站在巅峰的风景，真的不错。” 陈大器叹了一声：“我倒是很想，就怕实力不允许。” 他不敢膨胀啊。 毕竟这次雕塑展，汇聚了全球各种高手。尽管不是顶尖的雕塑家，但是能够成名受到邀请的，肯定不会简单。他倒不至于畏惧，也不是没有信心，而是不敢小瞧天下人。 “我不管，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克服。” 白叶笑了笑，仿佛甩手掌柜：“其实在我看来，你与其担心忧虑，不如认真考虑下，搞个什么雕塑，才能够一鸣惊人。” “毕竟我的方案，那是我的想法。我相信你自己上，肯定有自己的创意、灵感……” “……对。” 在白叶的提醒下，陈大器陷入沉思之中。是啊，如果换成自己上，该做创作什么雕塑呢？ 一瞬间，陈大器的脑海中，千回百转，闪过许多念头。 灵感在爆炸，在湮灭，在重组…… 一直回到酒店，陈大器还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样子。林羡鱼很奇怪，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人就变了？ 她轻瞥了眼白叶，透出少许疑惑。 “没事。” 白叶微笑解释：“他觉醒了，一朝悟道，四大皆空。现在是调整阶段，明天就好。” “……” 林羡鱼眸子微白，怎么可能相信。 不过也懒得追问，她这次过来是度假的，没心思理会凡尘俗事。难道海风不舒服，风景不优美吗？ 享受就完事了，何必打听那么多。 晚上，白叶接了个电话，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不出所料，娄坚还是妥协了，答应了他的请求。本来这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只要对方不犯蠢，也没拒绝的理由。 第二天，白叶再次来到南海画室，还是娄坚热情相迎，其他人的表情不一，有友好笑脸的，也有冷漠不满的。 还有人直截了当道：“白……画家，距离海报交稿时间，大概还有一周期限，不知道你有没有具体的想法？要是没有，恐怕时间也来之不及，耽搁了正事。” “诶，你怎么说话的。” 娄坚呵斥一声，转身露出讨好似的笑容，在解释：“主要是上头在催促，不好再拖下去。” 其实也怪他们自己，本着精益求精的想法，不断地拖延到现在，卡着最后限期的尾巴。 阴阳怪气什么的，白叶也不介意。 因为他清楚，自己参与进来，主导这个海报的设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否决了之前，一帮人的心血。换成是他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也会郁闷，不爽。 但是呢，白叶也希望，这些人知道一件事情。他们的设计，就是垃圾。哪怕没有自己，他们的设计，也未必能够通过审核。 毕竟…… 白叶的嘴角，浮现一点笑容。 他昨天找邓少英打听了，才知道这件事情，悬而未决。 不要以为，雕塑展就只找了他们一家制作海报，事实上这事也要竞争上岗的。这是明标，谁的设计好，就采用谁的方案。 所以说，南海画室能不能成，还真是不好说。 被刷下来，也不稀奇。 “现在才知道急，早干嘛去了？” 白叶淡然道：“你们知道我的来历，那么应该也知道，雕塑展的艺术总监邓老，那是中海美院雕塑学院的院长，与我关系不浅。他告诉我，这几天其他画室、设计工作室，也提交了不少海报稿上去，让他过目……” “啊！” 其他人一愣，然后心中一紧。 “然后呢？” 娄坚追问，感觉不妙。 白叶环视左右，慢条斯理道：“邓院长与组委会看了，觉得有两个方案不错。不出意料的话，肯定是二先一的结果。” “内幕啊。” “黑箱！” “我们的设计，都没有上交呢，凭什么早早确定下来？” 一帮人急眼了，有点抓狂。 “就凭人家的设计更好。” 说话之间，白叶亮出了手机，打开了一张图片：“按理来说，我不该泄露别人的机密。不过想到，人家已经完成了设计，提交了上去，也算是有了完整的版权，不怕别人盗用。” “所以我通过邓院长的关系，拿到了一张设计图……一张被筛选下来的设计图，就是确定不会采用的图稿。” 白叶冷笑道：“你们可以看一眼，对比一下人家落选的设计图，与你们的方案，有什么差距。” 其他人对看一眼，目光有几分闪烁。当然也有人直肠子，不去琢磨那么多，直接冲了过去，观看白叶的手机。 六寸直屏，对于巨幅海报来说，肯定十分的微小。但是画面清晰，也足够让几个人看清楚了，别人的设计创意。 小小的图画中，那是一幅海岛的轮廓，仿佛水印似的，充满了淡雅的韵味。在轮廓上，则是一尊古朴、沧桑，极具意象的雕塑。 另外还有水蓝色的浪花，在四方奔涌而来，似乎要托起雕塑冲天而起，一片雄浑、壮观的气象。 这样的设计，要大气有大气，要意象有意象，美学艺术不见得比他们的作品差。最关键是扣题精准，没有丝毫的偏颇。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就已经胜过他们一筹了。 这样的作品，居然也被刷下去？ 真的，假的？ 一些人迟疑，感觉白叶在忽悠他们。但是理智上，他们却知道，白叶没必要撒这个谎。 这也意味着，就算他们的作品没有偏题，把设计方案提交上去，一样没什么希望。 这是沉重的打击…… 一时之间，一群人像三伏的茄子蔫了秧，彻底聋拉下来。 傲气没了，心气也没了。 “怎么？” 白叶冷笑道：“这点挫折就承受不住？还指望着扬名立万，出人头地？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其他人知道，白叶这是在讽刺。 问题在于，这种情况下，没人与之辩驳。因为他们开始自我怀疑，动摇了信念…… “不行的话，你们退群吧。” “哦，口误，退出……” 第244章 有点后悔了 “你们退出，我一个人搞定。” 白叶轻描淡写道：“当然，最后的成品，也会搞着南海画室的名义上交，要是被采用了，也有你们的一份荣耀。” 什么？ 其他人一听，觉得怒火上涌，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白画家，瞧你说的，这是我们的事情，你好心来帮忙，怎么能让你独自辛苦呢。” 相比之下，娄坚就懂说话了，笑呵呵道：“我看这样吧，你负责把握大方向，相当于大海航行的舵手，我们是你手下的小兵，什么粗重杂活、打下手之类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办吧。” 也难怪，南海画室对外的负责人是娄坚，而不是其他人。 不管他在艺术层面上的水准怎么样，起码说话的艺术，肯定是一群人中的佼佼者。 白叶深深看了娄坚一眼，随之点头道：“也行。” “好，大家别杵着，赶紧去干活。”娄坚立刻挥手，把旁边一行人打发离开。 一场小风波，顿时化解于无形。 在与娄坚，一起走入创作室的时候，白叶由衷道：“娄先生，如果哪天你想去中海发展，记得联系我。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手头上有两个工作室，随便你挑一个，让你经营。” “啊？” 娄坚错愕，旋即讪然道：“白画家，您说笑了。”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开玩笑。” 白叶的语气，十分的认真：“说实话，以你的本事，呆在这里真是屈才了。要在大平台上，才有你施展的空间。” 别的不说，这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圆滑手段，白叶感觉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但是他却知道，这样的手段在商场上，肯定如鱼得水。 此时娄坚的神情，也在变幻交加中。 好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吐了口气，苦笑道：“白画家，如果再年轻十岁，我肯定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你，跟你去中海，努力干活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可是我现在，已经四十好几，有家庭了。上有老，下有小，真是离不开我……” 娄坚笑了笑，有些释然：“人生一辈子，前半生可以为自己而活，怎么放荡都没事。可是后半生，也该为家人考虑啦。” “哦。” 白叶点点头，也不再劝说。毕竟这只是他临时起意的提议，娄坚是什么选择，他都无所谓。 创作室，显然经过了收拾，与昨天相比，更干净了。还有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海报，也被人揭了下来，不知道藏去了哪里。 一片白墙，空荡荡的，反而比较顺眼。 白叶坐下，娄坚奉茶上来，不等他发问，白叶就主动道：“昨天你给我电话，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在当时，就开始构思，如果让我来设计海报，会从哪个角度入手。” “请您指教。”娄坚表情一肃，少了几分庸俗气息，多了几分专业的架势。 这时候白叶才恍然意识到，或许娄坚真是一位画师。 “第一个角度，自然是海岸沙滩。” 白叶讲述道：“截取海岸线一角，进行一定的虚化，突显岸边的椰树、建筑，或者自然景观。” “然后在旁边放几个海南比较有代表性的雕塑，合成起来之后，再慢慢地调整、渲染……” “这可以呀。”娄坚连忙点头。他不是拍马屁，而是真的觉得，这个方案或许不惊艳，但是靠谱。 所以他连忙建议：“海岸线的话，亚龙湾或海棠湾，都行。至于代表性的雕塑嘛，这需要查资料，再斟酌！” “不。” 白叶摇头道：“如果不知道别人的设计方案内容，那么这个创意还行，可以应付得过去。但是想夺魁，这个方案就差强人意啦。因为我这个想法，并不是独一无二。” “呃……” 娄坚这才想起来，白叶看过答案，这是极大的优势。 哎，上面有人，就是不同。 娄坚酸了，也觉得欣喜。人嘛，都是这样。自己没特权的时候，肯定要喊公平正义。当自己有特权了，就喜滋滋，与有荣焉。 娄坚脑子一转，若有所思：“所以说让评委争执不下，二选一的设计作品……” “也是类似的创意。” 白叶点头道：“具体我就不说了，反正那两幅作品，也有点儿撞车的意思。哦，当然不是抄袭、借鉴，就是想到一块去了，表现出来的效果，也有几分相同。” “所以评委，才会觉得为难。” 白叶轻声道：“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扭转局势的机会。” “嗯嗯嗯。” 娄坚连连点头，双眼放光。 说真的，如果不是白叶，恐怕他们兴致冲冲提交作品，以为可以一锤定音，夺得头筹。然后公布最终结果，他们被淘汰了，绝对是晴天霹雳，轰得他们怀疑人生。 庆幸…… 娄坚感激自己，如果不是他，厚着脸皮打了声招呼，恐怕也没有现在的际遇。 “所以这个切入角度，也可以直接放弃啦。”白叶慢声道：“再之后，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您说。” 娄坚真是个很好的捧哏料子，在这时候连忙拿起了笔纸，一副认真专注聆听做笔记的模样。 白叶忽然问道：“为什么海报一定要画出来呢？” “呃？” 娄坚愣了愣，眨着眼睛道：“一般来说，设计图可以用电脑制作，然后再考虑，到底是画出来，还是喷绘印制……” “不不不。” 白叶摇头：“我的意思是，喷绘印制什么的，只是最终成形的手段。如此在此之前，我们先把海报的内容制作出来，然后再找专业的摄影师，把内容拍摄下来冲洗成海报。” “那个时候海报的本身，已经不是单纯的海报了，也算是一幅完美的艺术珍品。” 白叶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你觉得，我这个主意，靠谱吗？” “这个……” 娄坚瞠目结舌，觉得白叶的提议，太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说呢，有种……荒谬感。 问他靠谱吗？ 当然是大大的不靠谱啊。 海报设计，哪有这样搞的，从来没听说过。娄坚下意识地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反正他有点后悔了…… 第245章 肝疼 或许答应白叶的请求，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娄坚的心里，忽然冒起这个念头，如疯长的野草，怎么也抑制不住。 把海报的内容，先做出来再拍照。 怎么做啊？ 娄坚觉得荒诞，毕竟设计的一些元素，只能存在二次元中，三次元根本没办法实现。 比如说，各种虚化，过渡的光暗、渐变…… 这些玩意在自然界，压根不存在。 没有的玩意，怎么做出来？或者说，做出来的效果，能够与电脑的特效相提并论吗？ 娄坚眉头拧成了川字，欲言又止。 白叶一眼看穿他的心事，“怎么，你觉得不可能？” “不是我觉得……” 娄坚苦笑，举个例子：“海报的背景色，需要比较显眼，与内容相互衬托。这背景色，怎么做出来？” “不要说摄影机调色。” 娄坚叹声道：“摄影机再厉害，也不可能像电脑一样，渲染出各种特效、色调吧。” “所以你还是没懂。” 白叶摇了摇头：“如果你相信我，那么给我一天时间，我先做出一个模具，然后拍一张照片，你就一清二楚啦。” “当然，如果你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白叶果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大家彼此为难，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白画家，何至于此啊。” 娄坚一听，态度首先软了三分，惊急劝说：“其实传统的，正规的海报，也没什么不好，没必要出奇制胜。像你刚才的提议，不也是很好么。以海岸线为背景，再融合几个经典雕塑进去，然后调整其中的布局，使得画面生动鲜活。” “哪怕撞车也不怕，无非是看谁的艺术渲染力更胜一筹罢了，我对你有信心，也对南海画室的其他员工有信心。相信大家齐心协力，这次海报设计的评选，肯定是采取我们的方案。” 娄坚滔滔不绝的述说，可惜却阻拦不了白叶的决定。 “打扰了……” 白叶站起来，准备走了。 他从来不打算强人所难，既然娄坚不认同他的设计理念，那又何必浪费时间。 这家不行，就换另外一家呗。 白叶相信，凭他的名号，总会有人买账的。 “白画家……” 娄坚慌忙阻拦，他有纠结中。有心答应下来，又担心这个方案没有半点价值，还不如画室的方案靠谱。不答应吧，白叶就要走了，南海画室也即将失去一条金大腿。 到底是放弃眼前的利益，陪白叶疯狂一把，努力讨好对方，以图谋更好的将来。 还是靠自己打拼，扎扎实实地经营南海画室，哪怕不能好高骛远马上腾飞，最起码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事情，毁了画室的名誉。 二选一…… 这是艰难的抉择啊。 以至于白叶绕行门口，娄坚还是没能作出决定。 因为他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荣辱，还有南海画室其他人的前途与希望。想得多，不可能轻易决断。 “等等。” 就在这时，在旁边的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饶有兴趣道：“拍海报么，这主意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啊。” “我觉得……可以尝试。” “没错。” 几个人有个共同点，就是年轻岁数不大。他们聆听了白叶的想法之后，立刻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相对中老年人，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 “坚哥，我觉得，可以试试看的。” “说实话，大家的希望，本来就不大，何不放手一搏？” “与其弄个保守方案无功无过，不如冒个险，哪怕不能出奇制胜，至少可以让人眼睛一亮，觉得我们与众不同。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几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劝说起来。 “你们……” 娄坚愣住了，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亏他好心为这些人着想，可是这些人却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肝疼。 不过有一句话，却打动了娄坚。 是啊，平庸的方案，失败了就失败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但是冒险的方案，新鲜大胆另辟蹊径，哪怕不成功，也一样会有人铭记。 因为新奇的方案失败，未必是方案不够好，还有可能是由于评委性格保守，求稳为上，才予以否决。从这个方向去解读，那么南海画室的失败，也算是虽败犹荣。 娄坚心念百转，也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一瞬间，他心中感叹，也难怪白叶年纪不大，却如此的成功。这其中除了对方实力超群以外，恐怕对于人心的把控，也十分精准。 冒险的方案，成功肯定最好，那是荣耀。但是算准了，失败也是一种成功，就可怕了。 白叶也不知道，娄坚心里把他妖魔化了。 看到几个年轻人，居然赞同他的想法，这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当他仔细观察，确定这些人是真心实意，而是不违心之语，他也不禁露出一点笑容：“你们确定，真要这样做吗？” “确定。” “可以尝试。” “不过我们也想知道，你要怎么操作。如果创意太差的话，那么不要怪我们撇开你，自己干了。” 有个人说话直接，不怎么客气。 当然，这也是由于，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对于权威、前辈，天生有种不服气，不认为自己差。哪怕暂时比不了，以后也一样可以达到对方的高度。 所以让他们低声下气，卑躬屈膝讨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此白叶自然不会在意，他环视了一眼，立即笑了：“好，既然决定了下来，我们就开始进入正题吧。” “其实对于这个想法，我也是只有大概的计划，具体的实施步骤，还没能够完善清楚。” 白叶招手道：“走，一起去讨论，希望你们畅所欲言，帮我从中拾遗补缺……” 几个年轻人闻声，相互看了看，就一起跟着白叶，走进了旁边的创作室中。几分钟之后，里头就传出了阵阵惊呼声，以及激烈的陈述、争辩。 娄坚站在外面，呆看了几分钟，陷入了沉思…… 他这么大个人，就被这样无视了吗？ 第246章 齐头并进 白叶这边，在激烈讨论。 在另外一边，陈大器也陷入忙碌之中。他频频跑去海边考察地形，然后不断地构思作品。想法很多，千头万绪，不时为自己的灵感喝彩，自我感动。但是在第二天，又陷入自我否决中。 就是这样循环往复，让他的压力倍增。 连续两天，他早出晚归，以至于在酒店门口，再次遇上艾米，在对方先打招呼的情况下，他才恍如隔世，定神回应。 “你……” 艾米上下打量陈大器，表情也有几分奇怪：“最近在忙些什么呀，好像都没呆在酒店了。” 陈大器笑了，很开心。因为艾米知道，他没呆在酒店，岂不是说明对方一直在关注自己的动态吗？ 当下，他解释：“参加雕塑展需要考察地形，以便调整需要创作的艺术品，这两天我在忙这个。” “这种事情，应该是雕塑家亲力亲为啊，我老师就是这样，他自己出门考察，让我呆酒店帮他整理资料。你老板却反过来，指使你东奔西跑，自己坐享其成。” 艾米埋怨道：“苛刻的老板，只会剥削。” “嘿，不是这样的……” 陈大器才想解释，现在是换自己上。但是转念一想，这事也不能声张。或者说，他也想给艾米一个“惊喜”。如果在雕塑展当天，看到他站出来，阐述雕塑的理念、构想，对方肯定很惊诧。 想到这里，陈大器决定隐瞒此事，笑着说道：“这种事情，没必要区别这么清楚，我来也一样。” 事实上，这也算是非常隐秘的暗示，他眼眉中有丝丝得意。 “……嗯，也是。” 艾米轻轻点头，顺着说道：“最起码，也可以确定，你的老板非常器重你，信任你，才让你帮忙。不像我，老师带我出来，就是由于我华夏语比较好，带个免费的翻译。” “在创作上，他更相信自己的助手，很多事情他都不跟我解释，只是让我多看多听多做……” 艾米沮丧道：“我感觉自己，估计又是白来一趟了，除了观赏美丽风景以外，都没学到什么东西。我担心明年，根本通不过考核，失去进修的机会。” “不会的。” 陈大器连忙宽慰道：“我觉得你的专业素养很好呀，对于一些雕塑的技巧，也有自己的独到看法。” “真的吗？”艾米欣喜，眼眸在闪光，然后黯淡：“谢谢，虽然我知道，你故意这么说的，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的鼓励。” “不不不……” 陈大器连忙摆手，他迟疑了下，忽然冒出了个想法，然后问道：“你是翻译呀，你导师出去，不让你随行吗？” “不需要的，他出门回来，酒店都安排有车子接送。考察而已就是走走看看，不需要我陪同。” 艾米解释道：“所以最近几天，我比较清闲。估计要等到雕塑展正式开始，我才有事情做。” “好……” 陈大器立即笑道：“那我冒昧问一声，这位美丽的艾米小姐，你愿意参与到雕塑的创作中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艾米似惊似喜。 陈大器轻笑道：“如果你白天有空，可以跟我一起出门，不仅是考察地形，还可以研究雕塑材料，探讨构造大型雕塑的一些技术上的难题。” “我行吗？” 艾米惊喜交集：“你老板能同意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陈大器很霸气的宣言，然后享受妹子崇拜的眼光。此时此刻，他觉得白叶是对的，只有站在高峰，才可以领略不同的风光。 哪怕现在，他没站在巅峰，但是在攀爬巅峰的过程中，已经开始有所体验、领悟了。 这是美妙的滋味，让他为之着迷。 总而言之，今晚他差点失眠了，在第二天早上，与艾米相约出门，更充分体会了，什么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一个人的创作是枯燥的，两个人却是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一晃几天时间，仿佛弹指而逝。 在市政厅中，却悄然无声进行了一个评选活动，十几个方案摆在一起，由一群评委商讨，确定最终的宣传海报。 其实诸多方案中，最被大家看好的，只有寥寥几个而已。所以多数方案是陪衬，评委们一笔带过，直接决定了。 最后五个方案，才是讨论的重点。 说实话，很多优秀的作品，能够入围最终的名额，水平基本相当。与其说在讨论其中的优劣，不如说是各评委审美偏好的争议。 美的共性，但是哪个更美，就仁者见者，智者见智。 要承认美学的多样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头好，评委们也不例外。在五张海报中，风格自然是迵然不同。有某个风格，恰好戳中了某个评委的X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一时之间，十几个评委分化了，各有立场。 接下来，就是拉拢同盟，打击异己。 一些耳根子软的，或者本身立场不坚定的，在一些评委的说服下，也纷纷倒戈，当成了墙头草。半个小时过去，又有两个方案，失去了支持者，无声出局。 三足鼎立之势，泾渭分明。 然而在这时候，评委却纷纷偃旗息鼓，不再争执。因为在局势逐渐明朗的情况下，大家的意志很坚定，不可能再动摇。 接下来的角逐，就在于创作者之间的阐述。看他们对于自己方案的理解，是不是能够打动评委。 “叫人进来吧。” 一声令下之后，市政大厅之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或者说，失落的大多数，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团队在欢呼声中，或是得意洋洋，或是暗自窃喜，轻快走进了会议室。 剩下的人，或是落寞而走，或是不可置信，或是无奈一笑，然后留下来，等待最终的结果。 毕竟也有人好奇，到底是笑到了最后。 会议室中。 大家收敛了笑容，气氛还是比较严肃的，毕竟这是正式的场合，再怎么自得、欣喜，也不好表现出来。要是笑得太灿烂，被一些评委认为轻浮不堪大用，直接打了个叉，岂不是冤枉。 在众人杂念起伏之时，一个评委直接点名：“南海画室代表，讲述一下你们的方案……” 第247章 震动 “……是！” 娄坚没有想到，居然是自己第一个被挑了出来。没有心理准备，让他觉得有点慌张。不过他到底是有阅历，立即稳住了心神，慢慢走上了前台。 南海画室…… 旁边两个对手，轻瞟了眼娄坚，就不再放在心上啦。 不是说，他们不知道娄坚，更没听说过南海画室，所以才轻视。恰恰相反，就是由于知道，他们才觉得不足为虑。 整个省就这么大，圈子也是相通的，除非是纯粹新人，或者外地进来讨饭吃的，不然大家都打过交道。 娄坚，南海画室。在两个对手的眼中，只是有点实力而已，但是肯定对他们造不成威胁。相比之下，还是另外的人是大敌。 剩下两个团队代表对视一眼，火花迸现。 与此同时，娄坚站在了讲台上，在他身旁的屏幕上，也同时投映出一张巨大海报的图像。 另外两个团队，也立即收回了目光，一同看了过去。 “嗯……” 他们有点惊讶，然后有点释然。 也难怪，南海画室能走到最后的评选，单纯从海报的画面看，就有几分意境。 作为专业人士，众人看到海报的第一眼，立即透过画面的色彩、内容、形式的本质，研究其中的构图。 海报是给人看的，属于大众化的宣传工具，讲究主题明确，色彩鲜明夺人眼球。 但是作为设计海报的人，却要明白不同类型的海报，需要配合不同的风格，才称得上贴切。 在设计的时候，要考虑海报的目的，目标受众是谁，可以接受的程度，怎么体现策略、创意点……等等。 以这次评选为例，要的是雕塑艺术展览海报。 那么它的目标受众，肯定是喜欢艺术的人。对艺术形式有所了解的人，审美的水平肯定比较高。对于海报的设计要求，也肯定要表现出文艺、高雅的气质。 庸俗、低俗的风格，基本是淘汰的结局。 海报的美学、气质，又该怎么表现出来呢？就在于构图，以及对色彩的运用。 南海画室完成的海报，整体的画面以素雅为主，显得十分的自然，那么能够抓人眼球的，自然就是构图啦。 从画面来看，这幅海报的背景，那是海岸线的边上，一片较高的悬崖顶峰。风高浪急，近处波涛滚滚，远处而海面辽阔，天水一色。 动与静，两面一体，这是画面均衡、黄金分割的构图法则。线条呈放射状，让画面极具动感。 不过更让人关注的，还是悬崖顶峰上，架有一座天梯。一级一级的水泥阶梯，直接插入天际。 一个模糊的身影，就站立在阶梯的尽头，通过视觉效果的延伸，仿佛置身于蓝天白云间，如梦如幻。 那人指尖点触，角度有点倾斜，“海岸雕塑展”几个立体大字，就直接垂落下来。 一个完美的三角形构图，就呈现在大众眼前。 在海报底角，就是日期、地点，欢迎出席参与之类的点缀，不至于让人忽略，但也不受人重视。 因为大家的目光，基本是集中在海报的画面上。一些评委真是爱极了这种写实中又带了点虚幻感的画风。当然也有评委觉得，这幅海报的画面寡淡如水，有一定的水平，但是打动不了自己。 说到底，还是偏向问题。 所以此时此刻，一帮评委保持缄默，只是以眼神示意，让娄坚谈一下海报的创作历程。 立意啊，决心啊，艰难啊。 这些都可以说，说不定就是某句话，让评委改变了主意。 在众人关注下，娄坚轻吸了一口气，讲了一句让石破天惊，让大家震动的话。 “如果告诉诸位，这不仅是一幅海报，更是一张摄影作品，不知道你们信不信。” 娄坚环视左右，看到众人震惊、错愕、失神的模样，他的心里也随之平衡了，如释重负。 不管大家是什么想法，反正他轻松多了。 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难道评选失败了，南海画室还能解散不成？ 得失之心，不需要太重了。 一时之间，娄坚觉得自己悟了，心胸豁然开朗，超脱了自我。如果在玄幻位置，指不定这个顿悟，能让他立地成圣…… 然后，一秒破功。 “什么意思？”一个评委回神，皱眉质疑：“小娄，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娄坚下意识腆脸，陪笑道：“黄老，这种场合，我哪敢胡说八道呀，自然是真的……” 没办法，谁叫这个黄老，就是他的后台关系呢。南海画室就是通过黄老，才拿到了参与海报设计的入场券。这可是很大的人情，娄坚自然不可能忘恩负义，在这人面前端架子。 “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海报是拍出来的？” “这可能吗？” 娄坚的话，不仅没打消众人的疑心，反而更让人猜测，他是不是在哗众取宠。 当下，有人冷笑道：“海岸线是拍的，这个我相信。甚至其他东西也有实物，这个我也不怀疑。但是拿几张照片，合成为一张海报，这也要通过技术处理，属于电脑设计的范畴。” “如果你觉得，合成过的照片，也还是摄影作品的话，那就姑且当它是吧。” 一针见血呀。 其他人深以为然，觉得很有道理。不管是专业的定义，还是行业约定俗成的规矩。摄影作品也是一种艺术，但是合成过的照片，绝对不是艺术了。 所以娄坚的话，自然没人相信，只当他为搞噱头，不惜编造谎言，也不怕闪了舌头，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人暗戳戳揣测，肯定是娄坚自知没希望了，才这样破罐子破摔，语不惊人死不休。骂名也是名嘛，好歹让人记住，混个脸熟。 对于这些纷扰，娄坚岿然不动。也正是这种淡然的神情，让大家逐渐安静下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不可能变真。 一个评委冷静道：“娄坚，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你说这海报是摄影作品，就拿出真凭实据来。” “如果这是真的……” 那个评委的目光，落在了屏幕的海报上，眼中微闪光芒，坦言道：“这绝对是很大的加分！” 第248章 全部是雕塑 摄影是一门艺术，海报是宣传工具。 就事论事，不提特殊例子，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说，明显是摄影作品更有格调。 所以那个评委说，摄影作品有加分，也没人置喙。 “证据……” 娄坚笑了笑，回身招手道：“你们几个，还不把照片拿过来，给各位评委老师雅正。” 在旁边，几个年轻人立即走了上来，把一卷东西铺开，固定在一个架子上，就好像是一幅画。 事实上，在一些人的眼中，这就是一幅画。 因为它的尺幅不小，大概是长三米宽两米，支立在架上，其中的质感鲜明，层次感也很丰富，和画没什么区别。 但是当有人走近，仔细观摩的时候，也可以确定这不是画。因为在画面上，没有任何的笔触痕迹。 就算是喷绘、印制的画，其实也有痕迹的存在。只有照片，冲洗出来的胶卷式的照片，影像才会这么平整清晰。 所以当几个评委，就近观察打量，甚至上手触摸了之后，也纷纷确定了下来，这真是照片。 一瞬间，众人有些哗然，没有想到真是照片啊。 尽管还没有确定，这是一镜拍摄的照片，还是合成出来的照片，但是这么大的照片，也确实让一些人感到惊奇。 “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照片，怎么拍出来的？” “这要专业的仪器……” “我以前看过一篇资料，似乎世界上最大的照片，可以扩大到七十英寸。其实现在许多人结婚，夫妻的照片也可以印很大，挂起来差点填满墙壁。但是那种像素，不算多清晰。” “眼前这照片，肯定是经过专业的技术处理，才制作出来。所以画面色彩饱满，似乎还有一些颗粒感，层次分明……” 懂行的人开始议论、解释，一些人不禁感叹，科技的发达进步。 有人也忍不住卖弄：“我记得在外国，有一些大型的照片，在拍卖场上，能卖出好几百万，属于天价交易记录。” “什么？” “几百万？” “吹牛的吧。” 一些人有侧目怀疑。 照片而已，十几块钱一版，哪怕特别定制的照片，几千元可以制作一套，还有打折呢。 就算照片再大，像画卷那么那大，价值几万他们也觉得靠谱，但是几百万未免太夸张了。 除非…… 有人抖机灵：“是狗仔手里的照片吗？那恐怕不止几百万，可能几千万，也有人掏这个钱。” “哈哈，这不是买照片，而是勒索。” “所以照片的贵贱，不在于照片的大小，而是内容的本身。” 终于有聪明人，若有所思道：“恐怕那些天价的照片，内容上肯定有可取之处。” “对的。” 一些人纷纷醒悟，知道自己刚才是受到了误导。 大与小，从来不是衡量价值的标准，只有质量的本身，才是权衡贵贱的关键。 所谓的天价照片，估计也与绘画差不多，由于作者的不同，表现的手法特殊，加上一些人文思想之类的情怀，然后导致了作品的珍稀，以至于价格昂贵。 眼前的照片，或者海报也是如此。 如此这海报，真是摄影作品，那么照片中的场景，又是怎么实现的呢？ 众人十分好奇，如果是在电脑上，他们完全可以攫取各种素材，然后随着自己的心意，或者按照自己的意图、喜好，把素材拼接合成改造成自己需要的作品。 这个过程，就是设计。 问题在于，摄影的作品，又该怎么设计？视角焦距光线明暗等，可以通过器材来调整，但是具体的物象呢？ 海岸线是实物。 但是悬崖上的阶梯，还有阶梯上的身影，以及蓝天白云，加上那立体的文字，总不能…… 咦。 冷不防，一些评选快步上前，审视着巨大的照片。 他的指尖，在照片物景上游动，那专注的神情，似乎是透过照片，触摸到真实的物象。 “梁兄，你这是……” 旁边几个评选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 “雕塑，这是雕塑吧。” 姓梁的评委猛然回头，脸上浮现了一抹红光，他看向了娄坚等人，急切追问起来，“画面上的东西，全部都是雕塑，对不对？” “啊？” “什么意思？” 一群人懵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这时候，梁评委按捺不住，再次开口道：“虽然我对摄影技术不怎么了解，但是我却可以确定，照片上的海浪，以及绵延起伏的海岸线，绝对是真实的场景。” “是真的。” “看着像是海棠湾……” “那地方有些偏僻，我似乎去过，有点印象。” 一些人窃窃私语，认同梁评委的话。毕竟他们的眼力不差，也可以区分现实与虚幻的差别。 一些人天天收集各种素材，识图千千万，练就了一双慧眼，一眼就可以看穿素材究竟有没有处理过。 海岸线，以及浪花、飞鸟，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事物，肯定是没动过手脚。问题在于，意象感强烈，有几分虚幻、如梦似的阶梯，总不能也是真实的东西吧？ 毕竟长长的阶梯，几乎直达到天际，仿佛没有尽头。另外在阶梯上的小小身影，更仿佛要与蓝天白云试比高，充满感染力。 所以才有人觉得，哪怕这是照片，也是由素材不同的照片，通过专业的技术，相互合成成型的作品。 只是一合成，就不属于摄影艺术了，这对于摄影海报来说，肯定是少了最大的艺术价值。 不是摄影艺术，又宣称是摄影作品。 这算是造假，不扣分算仁慈了，别指望能够加分。 可是这种情况下，梁评委却说照片上的东西，全部都是雕塑，这又该怎么理解呢？ 一时之间，众人觉得糊涂了。 就在这时，梁评委愈加的激动，冲到了娄坚身前，再次问道：“你告诉我，那是不是雕塑？” 娄坚怔住了，微微有些失神。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心里也有几分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呀。 与此同时，他也重重的点头，轻声道：“您老英明，说的没错，就是雕塑……” 有了答案，梁评委顿时大笑：“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没错。” 第249章 最大的破绽 梁评委欢畅大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由衷道：“南海画室是吧，你们的设计师……不错，有想法。” 这赞誉，也让娄坚眉开眼笑，连声道：“多谢梁老夸奖。” 虽然他也知道，谁才是幕后的大功臣，但是对方一早表明了，不需要署名的权利，怪不了他贪功。 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却也没管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他们只是听见了娄坚的话，这是承认了梁评委的判断。 照片的内容，全部是雕塑？难道连海水浪花，也是雕塑吗？这怎么可能？ “微缩景观吗？” 也有机灵人，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是又被他自己否决了：“不，微缩景观，也不可能把浪涛，模拟得这么逼真。还有就是，自然景观的动态感，也是微缩景观办不到的事情。” 要说波涛滚滚，天空飞鸟的场景是雕塑，这难免有些说不过去，是对大家智商的侮辱。 所以…… 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照片画面上。如果海水浪花是真的，那么只有阶梯和文字是雕塑喽。 文字不算啥，可以随便制作。 至于阶梯…… 从视觉上，这是连绵无际，没有尽头的通往天堂的梯子。 这个似乎能够制作出来啊，视觉上的欺诈、诈骗，这对于一些人来说，并不是很陌生。 只要琢磨一下，就可以完成视觉上的奇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些人却觉得，照片中的东西，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可能忽略了什么。 有人懒得揣摩，直接问道：“老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你们没看出来吗？” 梁评委眼神得意，有种优越感：“照片是照片，不过拍的东西，却是雕塑啊。” “也就是说，这海报本身，就蕴含了雕塑展的主题，寓意十足，我觉得这次宣传海报，也可以确定下来了。” 梁评委旗帜鲜明，直言不讳道：“大家不用再讨论了，直接采纳南海画室的方案即可。” …… 众人沉默了下，又是一阵哗然声。 娄坚是得意了，笑得合不拢嘴，但是另外两个团队，肯定是着急上火，想要反驳梁评委。他们都没讲述呢，就这样敲定结果，是不是太不尊重人？ 哪怕有黑幕，黑箱，暗中操作什么的，也不要明着来啊。 大伙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掀桌子。 “老梁，不要急啊。” 幸好评委群中也有明白人，开口安抚大家：“该有的程序，还是要走完的。更何况南海画室的代表，还没讲完呢。这作品是什么寓意，有什么内涵，也应该讲得明明白白，以示公正。” “到了最后，还有投票的环节呢，哪能轻易决定胜出者呀。” 那个评委慢声道：“大家安静一下，继续聆听娄先生讲述，有什么问题，等会再发言也不迟。” 在他的引导下，众人也慢慢冷静下来。有人纯粹的好奇，想知道照片中的秘密。也有人十分愤恨，觉得这事必有猫腻。 “你不要说，我来说。” 梁评委却来了兴致，挥手让娄坚退下。 如果娄坚不是确认，自己与梁评委真没有什么关系，他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己的托。连他的靠山，那姓黄的评委，也一脸狐疑之色，怀疑他是不是也走了梁评委的关系。 娄坚高兴之余，也觉得冤枉啊。 他无奈苦笑，退开了两步，让梁评委表演。 梁评委当仁不让，不客气站在讲台上，指着旁边的巨幅照片，有几分感慨的语气，激昂道：“你们啊，认真地观察，就会发现端倪了，这一幅作品之中，其实充满了雕塑的元素。” “我觉得作品中的东西，完全可以参加雕塑展了，不该浪费在宣传的海报上。” 梁评委有几分激动：“这是暴殄天物。” “……老梁，不要自说自说。你越俎代庖已经很过分了，有些不合规矩，对其他参选者不公平。” 一个评委皱眉道：“现在又东拉西扯，没有说到正点上，更让大家怀疑你是不是……” 是不是收了黑钱，连脸都不要了，赤果果力挺南海画室。这到底是出于公允之心，还是有什么肮脏交易啊。 “行，那我讲重点。” 梁评委定了定心神，手掌轻轻一拍，落在了照片上，然后他的手掌一括，抡了一个圈：“我刚才说了，这些全是雕塑，这话你们能够理解吗？” 他的语气，忍不住激动：“你们看到的天空，蓝天白云。海水，碧浪滔天。悬崖，阶梯身影。还有飞鸟、文字，全部都是雕塑。” “……不可能。” 尽管之前，大家有了类似的猜测，但是他们自己否决了。哪怕现在梁评委揭示了秘密，也没多少人相信。 海水是雕塑，怎么塑造呀？ “为什么不可能？” 梁评委笑了，目光瞥向了另外两个设计团队，语气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们的见识，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身在海岛中，不开眼看世界，容易坐井观天。” “你们想象不到，又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 梁评委叹声道：“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之前，在偶然的情况下，见过类似的雕塑，我恐怕也会和你们一样，以为照片中的场景，那是合成的结果。” “等下，难道这个是……” 在他的提示下，忽然有评委恍然大悟，也有几分惊喜。 什么呀？ 其他人看了过去，却发现那个评委，故意卖起了关子，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可以理解了。不过严格来说，这也算是大型……咳咳吧。你归类于雕塑上，是不是有点勉强？” “不不不。” 梁评委摇头，笑着说道：“你没发现么，人家只是从中汲取了灵感，然后改良了。别不信，你看照片……这里！” 他指尖示意：“看到了没有，对光线的运用，这个是最大的破绽，也是我发现，这是雕塑作品，而不是自然场景的线索。” “什么破绽？”有人询问。 “没影！” 一个评委，也瞧出破绽来了，豁然而起：“在自然光下，一切东西居然没有影子，这是最大的破绽……” 第250章 有几分大气魄 什么，没有影子？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作品上。他们凝神打量，就惊讶的发现，作品中确实没有阴影的存在。 这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这作品，那是以电脑设计，没影子是正常的。问题是这属于摄影作品，应该有光影的存在才对。可是现在无论是悬崖，还是阶梯，或者飞鸟掠过，都没有任何的阴影痕迹。 这不正常…… 一些人觉得头疼，完全摸不着头脑啦。 当然合成照片什么的，基本没什么人提了。不是他们相信梁评委，而是觉得这么明显的串联，非常容易被人拆穿。 那个时候，打的不是梁评委的脸，也是在砸海岸雕塑展的招牌。其中的后果，也可以想象。除非南海画室，以及几个评委，不打算在这行混了，才有胆子造假。 不然的话，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大家琢磨不透的秘密。 有人好奇死了，忍不住催促：“梁老，不要卖关子啦，赶紧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哈。” 梁评委大笑：“想必这时候，也有人瞧出了端倪。甚至在刚才，也有人提到了，类似的情况。比如说……微缩景观。” “啊。” “真是微缩景观？” “不，这绝对不可能，再微缩，也有痕迹的……” “再精妙的缩微模型，当它通过镜头，扩大几十、上百倍之后，还是会流露出一些破绽来的……” “我还是那话，碧波激荡，海天一色的场景，怎么模拟出来？难道蓝天白云，那是幕布？” 一些人质疑，他们相信自己的眼力，不看判断错误。 照片中的场景，肯定不是微缩模型。 对此，梁评委笑道：“我没说是微缩景观呀，我只是告诉你们，与微缩景观类似。事实上，这应该是……” “大型舞台布景。” 有人抢在梁评委之前，直接揭露了答案。 他站了起来，声音有几分感叹：“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有人在海岸边上，搭建了一系列超大的模型。” “什么？” 一瞬间，众人呆住了。 模型？ 照片中的东西，竟然只是布景？ 众人有些哗然。 不过很快就有人回过神来，眼中有些兴奋，故作不屑道：“这分明是在投机取巧呀。” “布景摄影，这能叫艺术吗？” 那人哼声道：“摆拍啊，也算是一种欺诈。” 好像有点道理…… 一些人不禁点头，正想附和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梁评委沉下了脸，喝声道：“你不懂，莫开口胡说八道，误导了大家。” 什么意思？ 在众人的关注下，梁评委没好气道：“没错，这是布景，但是你们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布景而已吗？” 呃？ 这话有点绕，让众人糊涂了。一些人甚至怀疑，梁评委是不是恼羞成怒之下，打算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硬掰下去。 “来，上来几个人，都来说说看。如果照片上有布景，大概率是布置些什么东西。” 梁评委招手，扯着几个人上来，示意他们辨认。 这几个人中，有人畏首畏尾，也有人觉得自己无愧于心，理直气壮指点：“这个……还有这个……” 这人比了比文字，再指了指阶梯，然后动作就停滞住了。 与此同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就算照片中有布景，但是细看下来布景的道具，似乎非常稀少啊。 “还有吗？”梁评委似笑非笑，眼神有几分戏谑。 那人讪然，猛然回吼，叫道：“梁老说得对，才两个布景而已，算什么摆拍，更谈不上诈骗。” “……” 众人嘴角扯了扯，有点儿抽搐。 不知道是鄙视这人变色龙，还是赞叹他知错就改。 “两个布景？”梁评委笑了，眼中的意味复杂，不知道是讽刺，还是玩味。 他轻轻摇头：“果然，你没看出来。不仅是你，恐怕还有许多人，都是……睁眼瞎。” 刷…… 众人脸色顿变。 这样的评价，也近乎于侮辱了。如果不是顾虑到梁评委的身份地位名望，估计已经有人控制不住破口大骂。嗯，至少在心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在问候梁评委祖宗三代。 “老梁啊，你这臭脾气，也不注意场合。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儿。” 就在这时，一个眉须很长，头顶很亮的老人，走出来责怪一句，算是打了个圆场。 现场的气氛，微微的缓和几分。 他走到巨幅照片旁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稍微打量片刻，语气也有几分叹息：“布景的人，心真大啊。” “是心大，还是野心勃勃？” 梁评委微笑道：“或者是胸有沟壑？” 同样一个意思，但是换了措辞，语意去不同了。 亮顶老人笑了笑，居然点了点头：“当然是格局的问题，难得有几分大气魄……” 听到这对话，众人的反应不一。有人稀里糊涂，有人若有所，不同的反应，也代表了他们的……智商。 是的，聪明人反应过来了。毕竟梁评委，以及其他人，在对话的过程中，其实也透露了一些线索。 只不过这些线索，比较零散、破碎。再聪明的脑袋，也需要一点时间，把散碎的线索，重新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环。 再之后，真相大白。 “悬崖……” 一个人按捺不住，声音在颤抖：“其实在海岸边上，根本没有什么悬崖，这也是布景。或者说……悬崖其实是……” “沙雕！” 几乎是同时，也有人失声叫道：“悬崖是沙雕，硕大无朋的雕塑。不对……还有……” “海岸线上的礁石，以及边上的树，还有天上的光源！” 一个人浑身战栗，嘶声道：“这些也都是布景，特别是看似非常自然的光源，肯定是以无数灯光仪器，从天空中照落下来，模拟出太阳的光线……所以……” “这是晚上。” 又有人补充道：“或者说这是太阳下山之后，那么短暂的时间，黄昏的余辉未尽，天空还白亮。无数聚光灯取代了太阳，照亮了一片海域，再瞬息抓拍！”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刻，海花浪涛才会这么雄浑……” 第251章 浅水养不了大鱼 “在白天的时候，哪怕海风再大，浪花也不会这么湍急的，只有等到晚上了，受到月亮的影响，潮汐才会暴涨。” 那个人分析起来：“黄昏时刻，浪涛在酝酿着力量，才会产生着动与静均衡的场景。” “拍摄这画面的人，肯定是观察了很久，才确定在这个时间段，捕捉这精妙的一瞬间，摄入镜头中。” “当然，日落的时候，光线已经不足了，拍摄出来的场面，肯定有些昏暗、朦胧，不够清晰。所以他弄了一个人工太阳，照亮了海域，以至于照片画面，出现了一层虚幻感。” 这人叹声道：“再加上，海岸上的悬崖、阶梯，以及在灯光的渲染下天空云气，无一不充满梦幻气息。” “如果这一切，都是布置的景观，那么制造场景，拍摄这张照片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说话之间，他转看向了娄坚，眼中有几分不屑之色：“你们南海画室，是不是请了外援？” 娄坚先是一惊，有点儿心虚，紧接着他一怒。 这话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南海画室吗？要知道，他们南海画室的成员实力也不差。 虽然不能与白叶相比，但好歹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再说了，布景而已么，他们也参与其中的好吗。哪怕只是打了个下手，帮忙搬运东西…… 咳，总而言之，这人就是嫉妒。 娄坚定了定神，露出一点得意之色，傲然道：“请什么外援呀，这是我们南海画室的作品。” 反正白叶说过了，他不在乎署名权，那作品自然可以挂在南海画室的名下，成为画室的招牌。 那人冷笑，反问：“南海画室就这么多人，你说说看是哪个的作品？” “当然是……” 娄坚眼睛一转，就有了说辞：“集体创作的不行啊。” “……” 对于这话，那人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他还想追问下去，然而这时候有评委开口了，制止这没营养的对话。 “别争执了，作品是谁创作的，并不是重点。” 那个评委沉声问道：“关键是……作品中的场景，到底有多么天然的成分，具体有多少事物是布景。” “嗯嗯……” 其他人纷纷点头。毕竟他们听说，连悬崖也是布置出来的，这是不是有点夸张？ 在一双双眼睛的关注下，娄坚心潮有几分澎湃。这是他向往已久，成为焦点中心的感觉，风光得意。 不过幸好，他得意的时间，也不长。 因为在他旁边，已经有画室成员，开口确定道：“没错，一切都是布景，不管是悬崖，还是阶梯，包括你们看到那一段，十分平坦的海滩，都是特意布置的结果。” “为了拍摄，海岸一角的美景，我们至少搬运了十几吨海滩，才铺成了一片海滩。高高的悬崖，更是以土石为骨架，再披上了伪装的材料，然后修建阶梯……” 年轻的画室成员，兴致勃勃道：“全部的工程，至少耗费了上百万元，才勉强得到满意的效果。这也是由于，时间比较仓促的缘故，不然的话，还有可能继续增加投入……” 咝咝声音，在一些人口中发出。 就算心里有了准备，也难免抽起了凉气。花了上百万，只是为了一张照片，是不是太……亏了？ 要知道，雕塑展的宣传海报方案，最终确定了名单，得到的报酬才十几万而已。 砸上百万，只换回十几万，简直就是血亏，得不偿失。 脑子有坑，才会这么干吧？ 一些人的目光，立即变得诡异。只是为了讨生活而已，何必这么拼呀？再说了，南海画室这么有钱，还和他们争这活干嘛？ 太不要脸了…… 至于图名？嘿，一个雕塑展的海报，哪怕是国际有名的展览海报，又会有几个人关注？ 多少人看了海报，转眼就会遗忘了。就算是业界人士，恐怕也懒得打听，这是谁做的海报。 所以呀，不图名不为利，还倒贴钱，要当圣人吗？ 这样破坏规矩，人人得而诛之。另外两个团队的成员，纷纷朝娄坚等人怒目而视。 一些评委也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这个布景，居然这么花钱。不过他们研究了下，发现如果真要实现，照片中的效果。 一百万或许不够花。 值得…… 一个评委叹道：“梁兄，你是对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大型雕塑的一种。” 雕塑的本质，从来不在于材料。所以在现代社会，才会有各种新奇形式的雕塑出现。 比如说，冰雕、菜雕什么的，一样是艺术。 所以用沙子制作雕塑，肯定不是什么问题。最大的缺陷，无非是沙雕易松散，不好保存罢了。 问题在于，对于一帮雕塑家而言，雕塑之美从来不在于它的保存时间长与短，而是在于它的表现形式。 或者说，雕塑的艺术性、感染力。 单纯从照片中，一帮评委见微知著，轻易判断出布置景观的人，在艺术上的造诣肯定不低。 到底是谁？ 几个评委对视一眼，他们是知道南海画室的，正如同另外两个团队认为南海画室请了外援一样。 他们也确定，南海画室的成员，再怎么灵感爆发，有了这伟大的构思，也实现不了。 浅水养不了大鱼。 小小的画室，要完成这么大的手笔，就算砸光全部的资源，也不可能顺利完成。这不是偏见，而是残酷的现实。 一百多万呀，谁掏这个钱？ 娄坚？ 成员？ 几个评委摇头，这不可能。 但凡有这个钱的，谁还会窝在南海画室，早到内陆广阔的天地去发展，去追求梦想了。 当然，哪怕大家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是几个评委，也保持了沉默，没有追究的意思。 因为这时，有人开口道：“好了，既然南海画室的代表，已经讲完了创作的历程，那么轮到另外的代表了。” 这人的目光，在两个团队身上扫视，问询：“你们谁先说？” “……他！” 两个团队的代表，看了对方一眼，就不约而同指向对方。 他们又不傻，已然萌生了怯意！ 第252章 一鸣惊人 再怎么胆怯，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避免。 两个团队的代表，经过了友好的协商，热情的推让之后，最终在一个黑脸评委的呵斥下，轮番上台演讲。 至于结果…… 大家心里明白，其实结果已经注定了。 不久之后，面试结束了。在一个评委宣布结果之后，另外两个团队表情灰暗，匆匆而去。 只有南海画室的人，一个个笑颜灿烂。 他们……成功啦。 评委会最终决定，采用了他们的设计，作为这一次雕塑展的宣传海报。这意味着他们没有辜负这些日子来的努力，辛苦的付出总算得到了回报。 在这些人欢笑的时候，一群评委微笑注视。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评委，才慢声问道：“小娄，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海报的设计，到底是谁的手笔了吧？” “……咳！” 娄坚笑容一僵，旋即若无其事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这是我们集体创作……” “行了，不想说就算了。” 一个评委摆手，又问道：“布景呢，总该告诉我们，在什么地方吧。难道说，连这个也不能透露？” “啊……” 娄坚眼珠一转：“当然不是……只不过，这个合同。” 他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文件。一个评委被气笑了：“……你啊，还担心我们会耍赖吗？” “不敢，不敢。” 娄坚笑容可掬，和顺的态度中，又带着一些坚持。 没辙，评委会立即签了文件，还盖上了公章，甚至还把征集海报设计方案的奖励，直接打进了南海画室的账号上。 娄坚才心满意足，告诉了他们地点…… 第二天。 天蒙蒙亮，许多上班狗，在闹钟的催促下，不情愿地在被窝中爬起来，匆匆洗漱，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上，买了包子馒头豆浆，一路气喘吁吁冲向了公交站，等候公车的到来。 才到车站，咬上一口包子，啜着一口豆浆。就有人注意到了，今天公交站上的广告牌位上，与昨天有些不同。 有人记得昨天的广告，还是无痛X流，到XX医院啥的。但是在今天，大大的广告位上，却是一幅精美的海报。 一群上班狗看到了，有人一扫而过，十分的冷漠。也有人注意到了漂亮的画面，以及飘逸的文字……海岸雕塑展！ 时间地点主题，一目了然。 乍看之下，有兴趣的人，多看了两眼。没兴趣的……公车一来，就争先恐后，挤上了车子，随着一路摇晃，抵达目的地，上班。 然而当上班狗，来到了公司写字楼下。在大楼的广告屏中，又闪现了巨幅海报。海岸雕塑展的介绍，逐字滑过…… 哪怕没有注意到广告屏。 但是一进入写字楼电梯，在电梯的电子屏中，也有小小的海报，以及甜美女声，宣传推广雕塑展。 有完没完…… 上班狗怒了，匆匆走出电梯，来到了公司，打卡进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在靠窗的位置，斜眼一望…… 窗外有巨大的热气球飘浮天空。 气球下长长的幅条垂落，庆贺海岸雕塑展顺利举办等字样，就是这么浮掠而过。 行了，这下子整个城市，数百万人都知道这事了。海陆空轮番轰炸下，不可能有谁忽略过去。 一时之间，喜欢看热闹的，自然是议论纷纷。 另外还有人，恍然大悟…… “也难怪，最近多了许多外国人。之前我还在纳闷，又不是旅行的旺季，怎么来了这么多老外。现在总算明白过来，敢情这些人是为了参加这个什么雕塑展……” “展览好看吗？什么时候举办？有空的话……” “我请你去看。” 情商高，机灵的，趁机约人。 “一起啊……” 在纷杂的议论中，也有一些人比较关注海报。 比如说陈大器，还有艾米两个人，现在他们站在海边。在他们的身后，也有巨幅的海报悬挂。 长十米，高六米的海报，仿佛一堵墙壁。 或者说，海报就是挂在墙壁上，与墙体融为一体。只要有人在海边走过，基本都可以看到海报。 有人关注海报的内容，也有人注意海报的画面。 陈大器就是其中之一。 在看到海报的一瞬间，他呆了一呆，愣住了有点失神。他知道白叶的计划，自然明白海报的作者，不出意料的话，肯定是白叶。 一个大画家，懂设计海报，不稀奇。 或者说，以画家的审美，去构造一幅海报，这是大材小用，杀鸡用了牛刀。所以对于海报营造出的，完美的构图，梦幻般的意境，他更不觉得奇怪，反而认为这是基本操作。 要是没有这种惊艳感，他肯定会怀疑白叶是不是偷懒了，随便搞个作品糊弄人。 不过在觉得惊艳的同时，他又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陈大器仔细欣赏海报，驻足端详了好久，却始终想不出来，画面中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是一种直觉，如魂牵梦绕，让他有点儿不爽。 就如同昨晚，做了一场无比逼真的梦。但是事后梦醒，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情景来了。 有点烦躁，又有点遗憾…… 同时又怀疑自己，到底做过梦没有。 所以陈大器也在怀疑，他觉得这海报有问题，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疑神疑鬼？ 就在这时，艾米笑着说道：“陈，这海报是不错，不过我相信，你的作品更棒。” 陈大器这才回神，眼中透着自信：“你说的对，我也很有信心，在这次雕塑展中，一鸣惊人。” “是的，你会全球瞩目的。”艾米鼓励，眼眸温柔，沁着春水似的波澜，让陈大器飘然欲醉。 两个人相视而笑，然后并肩而行。在阳光下，两道身影慢慢重叠，仿佛要融合在一起。 在好久之后，才慢慢分开，挥别而去。 时间在流逝，爆发式的推广、宣传，也意味着海岸雕塑展即将开始了。城市的居民、百姓，感受最为真切。街道变整洁了，垃圾开始分类了，游客也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巨大的礼炮喷向了天空，炸起了繁花烟火。 这意味着…… 万众期待已久的海岸雕塑展，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253章 名利场，先声夺人？ “好热闹啊。” 白叶与林羡鱼，来到了雕塑展举办的海滩。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人山人海的场面。 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基本是黑压压的人头。上万人的聚会，喧嚣之声与海浪声混杂，滚滚如雷。 游客，大量的游客，除了本地人以外，还有许多外国人掺杂在其中，五湖四海的语言交汇，形成了阵阵声潮。 最关键是，在绵长的海滩上，还有一个个大型事物，被厚厚的布包裹起来，错落地分布。 那些东西，就是大型雕塑。只不过需要保密，在没有正式开始雕塑展之前，不能公开。 几十个大型雕塑下，都有保安守卫。他们拉起了警戒线，挡住了好奇的游客，不让他们靠近雕塑。 一群游客只能凭借经验、感觉，揣测雕塑的具体模样。事实上，哪怕被东西遮掩，雕塑的轮廓还是大致勾勒出来。 就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更勾起了大众的好奇心，让他们纷纷以为谜，逗个乐子赌上一把。 猜对了请客，猜错了付钱。 在众人兴致勃勃，琢磨着各个雕塑的模样之时。冷不防，一阵惊呼之声，在一个方向涌来。 许多人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大型雕塑，可能是意外，又可能风大，反正遮盖在雕塑上的帘布，忽然坠落了下来。 巨大的雕塑，顿时映入大家的眼帘。 提前公开了结果。 这样的意外，也算是惊喜吧。反正在场的众人，纷纷发出欣喜的惊呼叹声，然后抬头观望起来。 噫…… 巨大的雕塑，犹如十几层楼那么高。对比之下人类是那么的缈小，却建造了壮观的事物。可以说，这也是大型雕塑存在的意义，让人去思考，人类与工业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海岸雕塑展，最初的本意，就是这个。 只不过后来，随着雕塑展的规模不断扩大，声名也跟着增加，在国际上也有了立足之地，才导致了雕塑展的商业化元素，越来越浓厚，让普通人当成了欣赏玩赏的节目。 只是参与雕塑展的雕塑家，却从来不会忘记初衷。比如说现在，映入大家眼帘的雕塑，就是工业化产物的代表。 那是一尊铁人。 确切的说，是以无数钢丝，束成了肌肉纤维，然后组合成一尊壮汉模样的雕塑。 雕塑的造型、表情，十分的动态，栩栩如生。 最让人震怖的是，铁人的身躯，特别是肝脏的位置，那是以大量废弃垃圾堆叠而成。“它”看似威风凛凛，呈单膝跪地，微蹲的姿势，又给人有几分挣扎的痛苦感。 乍看之下，普通人最多惊呼，看个热闹，感叹钢铁壮汉真大，充满了压迫的气势。 但是一些艺术评论家，在看到了铁人的细节之后，脑海之中顿时浮现了各种感想。觉得这一尊铁人，蕴含了丰富的内涵。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恐怕他们也要打开笔记本，直接撰写评价文章。 内容写不了，却不妨碍他们，掏出了笔纸，记录自己的灵感。 “超现实主义的美感。” “凝固与传统工业文化的记忆。” “工业废弃物唤醒城市之光。” 一个个标题，在艺术评论家的笔下，散发出光采。不出意料的话，这些文章当天就会发表。 不要以为，评论文章就不需要时效性。拖延或等雕塑展结束再见报，那大牌的待遇。 普通评论家，肯定要蹭最新鲜的热度，让大家先入为主，有了深刻的印象，才可以让自己在行业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名声荣誉，就这么来的…… 一些评论家，想到了这里，不禁抬眼再次观望巨大的雕塑。他们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巨大的雕塑，提前亮相真的只是意外吗？ 为什么，别的雕塑遮掩布没掉落下来，就它忽然掉落了，而且还掉得这么干脆利索…… 不要觉得，这些人是小人之心。要知道在名利场上，再多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也十分的正常。 毕竟“存在”，就是“合理”。几乎每一年，都有一些“人力不可抗拒”的意外因素出现。 举办方已经尽力避免了，奈何……再严防死守，也抵不住人心鬼蜮啊。哦，或许……也有那么一丝丝……乐见其成。 毕竟雕塑展，也需要一定的热度、话题性。只要不过线，举办方当然希望，雕塑展可以空降几天的头条。 总而言之……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朋友。 当然，不点破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在发现了人群中的骚动之后，举办方也随之从附近的指挥中心走了出来。 探明了情况，一些人顿时觉得恶心，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以他们的经验、阅历，以及对人心人性的把握，哪里不清楚这所谓的“意外”，八成是故意的。 先声夺人…… 一个老头目光一凛，有几分威严之色：“谁的雕塑？” 这事在明面上，肯定不会严肃处理。但是在私底下，他决定教育一下对方，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做分寸。 出风头可以，但是有些事情，做了必须付出代价。 得与失，这是守恒法则。 凭白得了好处，在另外的方面，就等着吃亏吧。 比如说……最终的评分。 盘外招是吧。举办方偏偏不允许，海岸雕塑大奖，落在动用了小心思的人身上。 这就是平衡！ 老头盘算，有了决断。与此同时，工作人员，急忙上来汇报：“这是……白叶工作室的雕塑。” “白叶……” 一瞬间，举办方愣住了，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旁边老头身上。邓少英错愕，感觉有点坐蜡。 为什么，偏偏是白叶？ 他有些不信…… 以白叶的实力，需要这样干吗？ 邓少英惊疑，脸色变幻，阴晴不定。但是很快，在众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他觉得无名火起，气冲冲道：“去……把白叶叫过来。” 这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众人收回目光，又觉得理所当然。 雕塑展还没正式开幕呢，白叶就搞出这么一招，这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自然要训斥一番…… 第254章 背锅 在海岸边上，白叶与林羡鱼，也看到了这一幕。 在幕布掉落下来的瞬间，白叶也愣了一愣，他自然知道，巨大的铁人雕塑，那是陈大器的手笔。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幕布居然意外掉了下来。不过看情形，似乎是福不是祸呀。毕竟看游客的反映，好像对于巨大的雕塑，也充满了认同感，很欣赏的样子。 白叶没有那么多的龌龊心思，单纯觉得这场意外，有一个比较美好的结果，这也不算差。 可是过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不对。 一群人匆匆而来，尽管表面上毕恭毕敬，客气请他去指挥中心，表情却有几分异样的神色。 “为什么？”白叶问询。 这些人不说话，只是请他过去一趟：“邓老要见你。” 邓少英有请…… 就算白叶感觉有什么不对，也不得不跟去。不过在临行之前，他示意林羡鱼去找陈大器。 一种直觉，让他感觉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一到指挥中心，才见到了邓少英，对方就劈头盖脸道：“白叶，你在搞什么鬼？哗众取宠，耍小聪明，有意思吗？” “啊？什么……” 白叶愣住了，心念百转间，脸上尽是迷茫之色。这迷茫，三分假，有点装。但是七分，确实是真的。 他确实搞不清楚状况。 “还装傻。” 邓少英怒其不争：“开幕式还没开场，各级官员还有国际友人，还没抵达现场，你就搞出这么一出，是不是觉得自己飘了，可以无视规矩秩序，我行我素？” 在邓少英看来，艺术家在创作艺术品的时候，可以无拘无束，不受任何的限制。但是当完成了作品，回归到社会属性的时候，就应该按规矩办事。 如果有谁真的什么也不在乎，那又何必参加海岸雕塑展。 真的淡泊名利，一心追求艺术大道，沉醉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就别参展啊。 人啊，总归是群居动物，有荣誉的追求。既然有所求，那么就该老老实实，在这个框架内行事。 说句不好听的，孙悟空大闹天宫还有五百年监禁呢。但是一路上有后台的妖魔鬼怪，基本没死几个，轻轻松松脱困。 这说明什么问题？ 本事再大，不讲规矩，在劫难逃。 更何况，邓少英也不理解。别人搞盘外招就算了，那些人心里也清楚，自己参展多半是陪跑，不甘心弄点邪门歪道的招术，吸人眼球很正常。 但是白叶不同呀，他可是种子选手，大奖候选人之一。 这种情况下，搞什么小动作呀？自以为得计，其实是损失惨重，败坏了专业评委的好感，得不尝失。 何苦，何必…… 所以邓少英很生气，才一番怒斥。 白叶听懵了，才仔细回味过来，有几分理解，明白了邓少英的维护之心。毕竟对方骂了之后，旁边一群人，也不好指责了吧。 不仅他明白，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阴沉着脸。 聪明的人，已经从邓少英的态度、言辞中，品出一些意味来。 骂过之后，相当于罚酒三杯，直接忽略这事？ 想得美…… 瞬时间，旁边一个老头，站了出来笑眯眯道：“老邓，不要骂了，年轻人嘛，不懂事很正常。教训两句，多磨砺几年，自然就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 白叶是谁？ 在场众人没有不知道的，他们心里很清楚，白叶在这次雕塑展中，不仅是大奖的人选，更是内定的冠军。 因为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有数。 虽然说这个海岸雕塑展，那是面向国际的活动。但是由于举办国家的不同，大奖冠军的选择，自然偏向于举办国。 这也算是国际上，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那么这一届的荣耀，舍白叶唯谁？要名气有名气，要实力有实力，在公众的影响力，更是碾压了行业的许多人。 所以这次雕塑展上，就算还有几个本国雕塑家参加，一帮评委心里也有数，上头最钟爱的，肯定是这小子。 没办法，谁叫在同等的条件下，白叶更年轻呢。 喜新厌旧，这是人类的共性。 如果行业中来来回回，都是熟悉的面孔，这对上头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相比之下，有新面孔的出现，这是政绩啊。 就是由于在他们的关心爱护下，行业勃勃发展，如雨后的春笋诞生了大量的人才…… 这样的总结报告上交，是不是会得到夸奖？ 就是明白这个道理，几个老头也不打量和邓少英争，甚至默认了对方推动白叶上位的事情。 然而…… 情况有变，就怨不了他们啦。 另外一个老头，也及时附和道：“老黄讲的对，玉不琢不成器，要允许年轻人犯错误嘛。” “就是……”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发声，准备钉死白叶。 错了就是错了，以后改不改无所谓。反正在这个场合出错，一定要承受其中的后果。 邓少英闻声，也更愤怒了。他怒白叶不争，更怒这些人不给面子，居心不良。把白叶搞下去了，他们支持的人，才有可能上位。 争权夺利，无耻…… 在纷扰中，白叶皱着眉头。千夫所指，他也不好解释。毕竟这件事情，他压根不知情，是陈大器在负责。然而这种情况下，就算道明了真相，也有甩锅的嫌疑。 他无奈，有点像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 他能怎么办？ 认了呗。 就当白叶，准备低头认错，实力背锅之际。 陈大器匆匆杀到，零星听了几句，就匆匆开口道：“不是的错，这是我的责任。” “嗯？” 几个老头转身，瞥了一眼。 这谁呀？ 不认识。 毛头小子，不用理会。 几个人默契，立即收回了目光。毕竟正事要紧，一定要速战速决，把这事定性了，免得对方翻盘。 “大器……” 邓少英眼睛亮，找到了突破口：“幕布是你搞掉的？” 在他印象中，陈大器是干杂活的，给白叶打下手。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不管他是真疏忽了，还是承认自己的疏忽，都无关紧要。反正就要一个借口，背锅的借口…… 第255章 我退出好了 相关部门的临时工，明星团队下的助理，老板办公室的秘书，这些都是固定的背锅对象。 那么再在其中，添加一个雕塑家的打杂小工，也说得通吧。 总而言之，不管这事是不是陈大器的责任，反正他自己愿意背上这口锅就行。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有转圜的余地。 有前途。 邓少英瞥了陈大器一眼，有几分赞许之意。 另外几个老头一看，心里肯定不乐意了。推个无名小卒来背锅，哪有这样的好事呀。 “你是白叶工作室的成员吗？” 一个老头斜眼道：“这是白叶的作品，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犯了错误，也不能推卸责任呀。”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就算是底下人犯了错，他作为领导者，也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旁人深以为然，立即附和道：“蛇无头不行，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反过来说也成立。士卒出了问题，难道不是领头的管理能力不行吗？管理团队，做人做事就该考虑全面……” 在几个人落井下石的时候，又有一群人赶了过来。毕竟巨大的雕塑，矗立在海岸上，想让人忽略也难。 特别是围观的人群，一个个惊呼、感叹之声。这对于一些雕塑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好事。 说好一起亮相，现时揭开幕布的，现在有人提前，吸引了大量的关注度。他们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受到了冒犯。 所以现在，一群雕塑家汇聚而来，兴师问罪。 一走近，就有个中年人，先发制人道：“几位老先生，你们都在呀，这样最好不过了。我就想问一声，雕塑展是不是正式开幕了？” “对，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那个雕塑是不是举办方刻意的安排，给大众的惊喜……” 一群人说话客气，但是责难的意思也很明显。 好助攻…… 旁边几个老头笑了，觉得这些雕塑家，真是来得及时。当下一个老头不等邓少英开口，就抢先道：“诸位稍安勿躁，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也不想的，在商讨之中，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什么交待？” 还是那个中年人，脸色有几分不虞：“几位老先生，我们是受到了邀请，千里迢迢来此共襄盛举，也不贪图什么名利，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这样的要求，不高吧？” “不高，不高……” “肯定不高……” 几个老头安抚，目光看向了邓少英。 意思很明白，众怒难犯，怎么解决这事，就要看邓少英这个艺术总监怎么决断啦。或者说，让举办方的高层亲自出马，料理此事。 两个选择，让邓少英纠结，左右为难。 陈大器开口，他的目光有几分黯淡，语气却很坚决：“院长，这真是我的问题……与白叶无关。” “你说无关，就没关系吗？”旁边有人冷笑道：“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拆穿就没意思啦。” 有些锅，不是想背就能背的，要看别人乐不乐意让你背。 一群人直接掠过陈大器，把矛头指向了白叶：“对于这次的‘失误’，你有什么解释吗？” 失误是重音，意味深长。 白叶眉头一挑：“我没有解释。” 这事，也没啥好说的，他搞不清楚状况。无非是背锅、负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转头，看向了远处的雕塑，以工业废弃品铸成的巨大的铁人，坐落在宽阔的沙滩上，底下是滚滚人潮，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雕塑，在工业化蓬勃发展的今天，本身就具备了极深的人文历史价值。陈大器能够创作出这样的作品，白叶替他感到高兴，自然也不介意背负一些骂名。 网上骂他的人还少吗？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白叶无所畏惧。 他无视旁边众人，转身拍了拍陈大器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干得不错……” “白叶！” 旁人见状，自然是咬牙切齿，误会了。 在他们看来，白叶对于自己耍心机手段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对大家的最大蔑视。 不反思自己，还沾沾自喜，不可饶恕。 一瞬间，一个老头冷声道：“白叶，你太过分了。你把雕塑展当成了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 “俗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旁边有人搭腔道：“一些事情可以越界，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坚持底线，不能逾越半步。” “那我退出好了。”白叶轻描淡写道。 “你……” 听到这话，众人愣住了，似惊似喜。 说实话，他们也没指望，能把白叶怎么样。毕竟他们心里清楚，上头对于白叶的器重。一点小问题，多半扯一扯皮，然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终不了了之。 但是没有想到，白叶居然这么年轻气盛，受了半点激。一冲动之下，就口不择言，选择了退出。 有些话一出口，收回来就难了。不少人眼睛大亮，才想坐实这事，却晚了一步。 因为这时候，邓少英勃然大怒，抢先呵斥道：“白叶，不要耍性子胡说八道。刚才老黄说的对，这不是游戏，不能任性胡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邓少英吹胡子瞪眼，指着浩荡的人群道：“这是国际性的活动，你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吗？” 这话不仅是说给白叶听的，也是讲给其他雕塑家听。也算是一种暗示吧，让大家收敛一些，注意团结对外。 至于管不管用…… 邓少英眼睛余光一瞥，心里忍不住叹气。 人心啊，在利益面前，什么国家大义，从来不是第一位。再说了，这事也没上升到那个高度…… 不过他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在他的训斥下，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一片默然。 但是瞬间，陈大器一咬牙，沉声道：“院长，我说的是事实，那个雕塑是我的作品，与白叶无关。” 哎？ 众人愣了下，就听陈大器继续道：“事实上，从一开始雕塑展的事情，就是由我来负责。从作品的构思，再到材料的选择、采风，包括组装、完成，都是我亲力亲为，从来没有经过白叶之手……” 第256章 大意失荆州 “你……” 陈大器的自我爆料，自然让旁边众人吃了一惊，但是却不敢相信，眼睛充满了怀疑。 倒是邓少英，比较了解陈大器，看他的言辞，以及清澈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说的基本属实。 至于原因…… 邓少英一琢磨，就差不多明白过来。 显然这些雕塑展，白叶没怎么放在心上，干脆交给陈大器负责，算是一种历练。 用意是好的，没想到却捅出了娄子。 邓少英摇头，心里颇为无奈。他清楚陈大器的实力，其实有资格参与这样的雕塑展，奈何名气不大，才没受到邀请。 白叶“偷龙转凤”之举，也算是成全了陈大器。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天意啊。 然而这时，有人皱眉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有证据……” 陈大器慢声道：“不仅是人证，还有许多物证，都可以证实这个雕塑是我独立完成的……” 他信誓旦旦，白叶又没有反驳，自然让众人将信将疑。 因为这种事情，在行业中并不稀奇。 许多开工作室的雕塑家，在订单多的时候，就会把其中一部分，交给自己的助手完成，自己把握大方向就好。 更过分的，还是一些艺术家，因病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助手、学生之类，拿着艺术家生前的印章，继续以艺术家的名义，“创作”大量的作品，流入到市场中。 所以才说，艺术行业水深，乱象丛生。 不过正是这个原因，所以白叶才会这么轻易选择退出么？ 不是自己的作品，肯定不会在乎啊。一些人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真相。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呀。 还有聪明人，目光微微一闪，立即开口道：“邓总监，这事可以押后再说。快开幕了，各级官员也来了，我们快去迎接。等到展览结束了，再回来讨论这事也不迟。” 他是在卖乖，也是在卖好。 因为白叶对大家来说，已经不是威胁啦。与其在这里施压，得罪中海美院雕塑系，不如先把这事揭过去。根本不用秋后算账，这个雕塑就已经糊了，不再是大家的竞争对手。 两个原因。 一是雕塑，提前亮相，对大家来说，肯定不公平。 第二个原因，就是陈大器的自爆。哪怕是他的作品，却挂着白叶的名号参加展览，也是一种犯规。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一说就完蛋。 这个道理，在场众人十分明白。就算脑子有不好使的，也在旁人的提点下，恍过神来。 兴师问罪的风波，顿时消弭于无形。 一群雕塑家，立即簇拥着几个老头，浩浩荡荡朝路口方向而去，恰好赶上一排车队的到来。 邓少英落在后头，看了白叶与陈大器一眼，语气恨其不争：“你们……哎！” 他一叹气，也没说什么，扬长而去。 剩下三人，一阵沉默。 林羡鱼秀眉微蹙，这才开口吐槽道：“小题大做，一点失误而已，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利益之争。”白叶早看透本质了：“或者说，他们瞄准了大奖的荣誉，以便扬名海外。” 林羡鱼顿时无话可说，她又不是天真无邪、不通世事的白莲花，对于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哪怕没有经历过，也有所耳闻。 所以很清楚，但凡涉及到这样的事情，压根没有对错之分。 “是我的错。” 陈大器沮丧、阴郁。 事情明明很顺利的，已经快到了收获的时刻，却忽然发生了这事，这让他觉得非常郁闷。 “无所谓了。” 白叶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安慰道：“抛开这事不谈，你看……大家对你的雕塑，应该还是蛮喜欢的。” “嗯。” 陈大器抬头，目光看向了远处。 只见这时候，哪怕开幕典礼，快要开始了。但是密集的人群，大量的游客，却没有涌去礼台。 相反大部分人，还是留在铁人雕塑四周，一边观赏雕塑，一边与雕塑合影。欢声笑语，透过了层层波浪，在空中扩散。 陈大器阴郁的心情，也不由得复苏了几分：“也是，至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喜欢雕塑，就是对我的最大支持。” 荣誉什么的，他当然也想要，但是大众的喜欢也不错呀。 毕竟在历史上，很多雕塑在完成之时，得不到专业评论家的肯定，却由于大众的喜欢，逐渐形成了口碑，再慢慢地积累人气，最终折服了评论家，让他们改口、拜服。 更何况在专业领域中，雕塑的评价未必会低。 陈大器也注意到了，在热闹的人群中也有一些人拿着笔纸，似乎在记录着什么。不出意料，那不是记者，就是评论家。 没有官方的奖励，有民间的口碑，也不算白来一趟。 陈大器自我宽慰…… “那个……” 冷不防，林羡鱼问道：“大器，那个幕布是你自己遮掩的，还是工作人员的事情？” 咦！ 白叶一听，心中一动：“小鱼，你是怀疑……” “我不是怀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别人的幕布都没掉，就你的幕布掉了。” 林羡鱼轻声道：“如果是自己失误，那我们就承认，无话可说。要是工作人员的失误，总不能怪我们了吧。” “就是啊。” 白叶深以为然，立即转头问道：“大器，你负责组建雕塑，最终应该是工作人员帮忙搬运过去，你从中协调指挥。那么幕布呢，是你自己披上去的吗？” “这个……” 陈大器脸色变了，有几分惨白之色。 “怎么了？” 白叶察言观色，发现陈大器表情有异，他颇为不解：“是你自己披上的，就认了吧。人嘛，谁都有马失前蹄，大意失荆州的时候。吃亏了不要紧，记得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 陈大器嘴唇蠕动了下，额头发角冒起了细微的汗渍，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干涩：“我知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罢，他慌不择路似的，冲向了一个方向，消失在人海中。 “喂！” 白叶阻拦不及，隐约有点预感，口中却轻骂：“这么冒失，也不稳重一些，容易吃亏啊。” 第257章 美人鱼 相比白叶，林羡鱼无疑更细心一些，或者说女性的直觉，比白叶的预感更强烈。 她望着陈大器消失的方向，轻柔的声音多了几分叹息：“如果只是单纯的冒失就好了，就怕……” “怕什么？”白叶抬眼，满是疑惑的神色。 林羡鱼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在主席台方向，一群官员、举办方，也开始了海岸雕塑展的序幕。 经过短暂的演讲，就有人直接宣布，雕塑展正式开始。 揭幕…… 在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地方，一个个工作人员，在同一时刻拉下了绳索。幕布飘扬，纷纷堕落。 一座座形态不同，体积巨大的雕塑，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惊呼声，此起彼伏。 密集的人群，也随之散开了，奔向了不同的雕塑。 在工作人员收走幕布的同时，大家也在欣赏着这些造型奇特，又是古怪，又是惊艳的东西。 有资格参加雕塑展的雕塑家，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他们精心构想创作的作品，自然也不会是普通雕塑。 反正白叶目光一扫，也被几个雕塑吸引住了。他暂时放下对陈大器的担忧，注意力集中在几个雕塑上。 其中一个雕塑，十分的惹眼。 就在海岸边的礁石上，呈五彩斑斓之色，远远看去，那是一只巨大的海星，但是走近一看，就发现这所谓的海星，其实是用各种各样的雕塑袋、垃圾纸盒之类，拼成了海星的造型。 另外还有一些腐蚀的东西，呈胶质状，软绵绵，好像烂泥似的，附着在礁石上。 这样的雕塑，也符合一句名言。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远远看去，海星雕塑很养眼，近看的话，一些人会觉得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也是雕塑家的本意。一些雕塑作品，就该这么震撼人心，直接冲击人类的灵魂。 不过怎么说呢。 环保题材的雕塑，在这个展览中，不算稀少。无独有偶，一些人不仅撞了主题，连雕塑的作品，也有几分类似。 这个是海星雕塑，另外的是鲸鱼造型，还有企鹅、海豚、海豹之类的海产…… 尽管由于审美因素，每个雕塑家的作品，表现出来的形式，肯定是有所不同，差异很大。但是在专业人士眼中，作品的理念、本质，也没什么差别。 好评肯定是有的，但是不会有高评。 当然了，普通大众、游客，却不会思考那么多，他们猎奇看热闹，倒是看得很开心。 合照的声音，不绝于耳。 另外还有媒体人员，电视台记者之类，趁机采访。 在纷扰中，一座座雕塑受欢迎的程度，也逐渐体现了出来。 就好像园林设计师，在给园子修路的时候，先种上满坪的绿草，再对外开放，让游客自由践踏，自然形成了道路。 同样的道理，几十座雕塑，面向全部游客开放。 自由参观下，由于偏好、审美情趣的不同，上万游客也开始用自己的双脚投票。 以大众审美作为评判的标准，几十座雕塑也分出了高下。 其中三五座雕塑，旁边围绕的人数最多。层层叠叠，围了十几圈，哪怕多数人挤不到内层，也围在了最外头。 多与寡，一目了然。 这是大众的选择，更是艺术感染力的体现。白叶注意到这个情形，也忍不住轻叹：“大器……可惜了啊。” 因为他发现，陈大器的作品，也是比较受大众欢迎的雕塑之一。在钢铁巨人之下，人群来来往往，却一直保持密集的数量。 另外在钢铁巨人的附近，也有一尊雕塑。在那雕塑旁边，也一样是密密麻麻，十分集中的人群。 白叶凝视那个雕塑，目光微微收缩。 乍看一眼，他就可以确定，那个雕塑并不简单。或者说，雕塑展现出来的东西，也比较冲击眼球。 雕塑的造型，看似一只巨大无比的贝壳，但是贝壳却是镂空的，由一根根十分纤细，好像头发丝的钢丝，焊接、拧合成型。 贝壳打开，呈扇面状。白叶绕行到另外一则，就看到了扇贝之中，还有一尊女性的形象。 她也是以钢丝缠绕而成，通体银白泛光。但就是这种刚硬的钢筋骨架，却表现却柔和的张力。丰盈的身躯上，是柔软的衣纹线条，似水波，如水草，荡漾多姿。 然而在女像下身，却是鱼尾巴的形态。 所以说，这是一条美人鱼。她双手微捧，一颗篮球大小的水晶球，在阳光的照射下，绽放炫目的光芒。 在白叶的眼中，这一尊雕塑，不提其中的人文内涵，单纯欣赏其中的美，就值得称赞。 单纯从颜值上评价，这座雕塑无疑最受游客的欢迎。 在白叶观望的时候，忽然有人在他背后道：“这雕塑怎么样，能入白先生之眼吗？” “嗯？” 白叶回身一看，顿时愣住了。因为说话的人，褐色头发松卷，还蓄着微红色的大胡子，居然是个外国人。他眯眼打量，依稀之间也觉得这个外国人，似乎有些熟悉，“你是……” “卢卡！” 外国人微笑，自我介绍。但是白叶感觉，对方的笑容中，似乎有些玩味，有种不怀好意的意味。就相当于笑面虎，表面和和气气，指不定笑过之后，转身就是一刀。 是错觉吗？ 白叶定了定神，也有几分恍然：“卢卡先生，久仰久仰。” 这倒不是客气话，他真知道对方名字。艾米的老师嘛，来自意国的雕塑家。 等等…… 白叶忽然觉得不对，他似乎记得陈大器说过，这个卢卡先生不通官方雅言，所以才要带翻译。 艾米就是翻译…… 瞬时，白叶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之意。 “哈哈，没有想到，白先生居然知道我，这是我的荣幸。其实这话应该我说才对，我对白先生更是久闻大名，总算是见到了。” 卢卡笑容满面，语气很客气。 或许是先入为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白叶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不是很真诚。 白叶笑了笑，眼睛一眨，话峰一转：“我真的认识你，卢卡先生……对了，艾米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第258章 钢铁柔情 “艾米……” 卢卡愣了下，就笑道：“她呀，在忙其他事，或许是见朋友去了。说起来，这段时间，她认识了不少朋友，经常出门去玩，我也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是吗？”白叶不信，眼中充满怀疑。 卢卡笑了笑，也没有往下说，而是指着钢铁巨人，称赞道：“白先生，你的作品……非常厉害啊。” 嗯？ 白叶斜眼一看，第一反应不是，对方在讽刺自己。 紧接着，他想了想，又琢磨着对方或许还不知道，陈大器已经自爆了，所以说的是真心话？ 两个念头，在白叶脑海中转了转，他不动声色，反问道：“哪里厉害？” “白先生，在考验我的眼力吗？” 卢卡轻笑，目光落在钢铁巨人雕塑上，也有几分感叹：“这是工业时代的挽歌啊。” “怎么说？”白叶还在试探。 他对于卢卡这个人，警惕之心越来越强烈。 卢卡似乎来了兴致，立即阐述起来：“进新入世纪以来，随着工业生产方式的迅猛演进，许多产业做出结构调整和转型，随之而来的是大量机械设备被闲置或淘汰，这些象征着那个光荣年代的遗存，成群地搁浅在信息化时代的岸边。” “怎么利用这些闲置、废弃物品，也算是世界性的难题。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回炉重造。” “问题在于，一些象征了工业文明的废弃物，也有着一些文化底蕴，单纯当成垃圾回收，又未免太可惜了。” “这种情况下，如何让工业遗存通过艺术家的创作再生新的活力？就成为了各国艺术家，深入研究思考的问题。” 卢卡微笑道：“经过几十年的探索，在艺术界也渐渐形成一股强有力的潮流。” “然而，潮流只是潮流，并没有形成流派。” 卢卡声音悠悠，蕴含了别样意味：“无论是艺术家的独立创作，还是雕塑营的集中创作，都没有打破藩篱。工业废弃物雕塑的创作，还是离不开反战、环保这两个主题。” 白叶不禁点头，比较认同这话。 毕竟工业化进程的加快，也让一些人产生了忧虑。 在冷兵器时代，再残酷的战争，也有一定的限制。哪怕战争绵延了百年、甚至上千年，也造不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但是工业化之后，枪、飞机、大炮，甚至核弹的诞生。一旦发生了恐怖大战，就是全人类灭绝的下场。 所以反战、环保，就成为了主流思想。在创作的时候，自然往这主题靠拢。可是这样一来，就尴尬了。 创作的东西多了，难免千篇一律，逐渐同质化。 普通人或许没感觉，但是行业人心里门清。在他们眼中，很多雕塑作品，相互借鉴的元素太多了，失去了灵魂。内涵不内涵的且不提，但是也要有自己的风格吧。 但是市场上，许多工业雕塑作品，不要说风格了，不“借鉴”就已经称得上是精品佳作。 由此可以知道，工业废弃物雕塑创作之难。 “然而白先生你这座钢铁巨人，看似也是环保的主题，但是仔细研究就可以知道，其中的内涵，不仅是环保那么简单。” 卢卡娓娓而谈，吹捧了起来。 “不是环保，还能是什么？”白叶好奇反问。 “钢铁柔情啊。” 卢卡笑道：“常人观赏这雕塑，第一印象肯定是巨大的身躯，以及废弃钢铁合成的四肢、脏腑。可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钢铁巨人的五官表情，以及造型姿势。” “哦。” 白叶抬眼看去。 巨大的雕塑，头颅微微俯视，在他这个视线角度，确实可以看到钢铁巨人的五官，那是以汽车的皮壳做成，其中的双眼，应该是一对车前大灯，有点变形金刚的意味。 当然，五官毕竟是以几块铁皮拼合成的，要说有什么表情，那肯定是脑补。但是却有佐证，证实卢卡说的钢铁柔情，确实存在。 白叶目光一转，顺着钢铁巨人“视线”角度，看向了雕塑高举在半空中的手掌。 七八层楼高的手掌上，似乎托着什么东西。 白叶眼睛一眯，以他锐利的目光，轻易发现了端倪。原来在钢铁巨人的掌心上，竟然是一个人。 距离比较远，他也看不清楚具体状况。但是从披肩的长发，以及迎风飘扬的衣裙，就可以知道那是女性模型。 钢铁巨人的手掌上，怎么会有人类女性的模型在？ 白叶笑了，意味深长道：“卢卡先生，你可真厉害呀。有些细节，我都没注意到，你却一眼识破，佩服、佩服。” 卢卡笑容一滞，眼神掠过一抹慌乱，随即他定神又笑：“白先生说笑了，可能是我太景仰你了，看到你的作品，总是忍不住深入研究，所以比常人更快发觉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我信了。” 白叶点了点头，忽然道：“可惜啊。” “什么？” 卢卡愣住了，不明白对方没头没脑的，会有什么感慨。 “可惜由于刚才的意外。” 白叶目光灼灼：“一点小失误而已，就有一群雕塑家揪着不放，非要把我的作品，排队在评奖的名单以外。卢卡先生，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啊！” 卢卡表情变幻，惊喜的神色浮现，又瞬间收敛。他眼睛眨了下，就皱起了眉头：“幕布掉落的事情吗？小问题而已，有必要较真吗？” “是的。” 白叶深以为然：“没必要较真，所以卢卡先生现在有空吗？能不能跟我一起过去，和评委会聊一聊呀？你一个外国人，如果能够支持我，看在友邦的面子上，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了。” “这个……” 卢卡笑容又僵了，他支支吾吾：“帮忙呀，我没问题，就怕人轻言微，没什么用……况且，啊……有朋友叫我……白先生，一会儿再联系，再见！” 说罢，他转身匆匆而去，转眼消失在人潮中。 “呵！” 白叶笑了，眼中充满嘲弄。 “他有问题。” 林羡鱼蹙眉，轻声道：“神情不对，有种……” “幸灾乐祸是吧。” 白叶收敛了表情，眼神有点冰冷：“心中有鬼！” 第259章 讨一个公道 这个时候，白叶心里也有几分揣测，确定卢卡接近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崇拜、结交、打招呼，而是带着一种嘲弄的心理，看人倒霉，以便获得满足感。 就像是一些凶犯，在犯罪之后喜欢回到犯罪现场观看一样，属于一种比较变态的行为。 白叶恶意地揣测对方，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在他沉思之时，陈大器回来了，一脸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这让他一怔，连忙问道：“大器，刚才你去哪里了？” “我……” 陈大器张口欲言，最终却没出声，只是化成苦涩一笑，眼神更是透着伤心、悲痛的神色。 林羡鱼眸光一闪，指尖戳了戳白叶，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了。有些事情，看反应就知道结果了。追问下去，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白叶愣了下，也明白过来。他不说话了，只是拍了拍陈大器的肩膀，招呼道：“走，喝酒去。” 陈大器没动，声音有些嘶哑：“艾米拉黑我了，我联系不上她，酒店也没踪影……我被骗了……昨天雕塑的幕布，就是她跟我一起安装上去的……” “原来一直以来，她把我当成傻子来哄。” 陈大器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心如刀割，痛苦难受。 “……不，不是她。” 白叶沉默了下，忽然说道：“是卢卡……有些事情，要透过现象研究本质。我们倒霉了，谁的好处最大？” “卢卡……” 他回头，目光凝聚：“更何况他的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有点仿照你的嫌疑。” 这件事情，是不是卢卡指使的，白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觉得对方的嫌疑最大。 至于动机…… 事实上参加雕塑家的人，基本上都有动机。 没办法，谁叫白叶的名气最大，他的作品如果在水准线上，获得大奖的几率，肯定超过所有人。 大家都不是傻子，一方面知道白叶有实力，另外一方面更清楚，雕塑家的艺术总监是邓少英。 两个人是中海院系，哪怕邓少英再怎么公平公正，但是在同等条件下，他偏向白叶的话，别人也无话可说。 毕竟水平相当的情况下，拼背景、走关系，这也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模。人心有私，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无可厚非。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一众雕塑家眼中，白叶肯定是众矢之的。搞掉了他，其他人才有机会登鼎。 当然了，嫉恨归嫉恨，做人做事论迹不论心，就比如说大家都想发达有钱，但是也不能抢银行吧。视白叶如同眼中钉，不代表有人要动手拔除呀。 偏偏真有人行动了…… 之前白叶，就有一点怀疑了，然后一听陈大器说，联系不上艾米，更坐实了判断。 有动机，还实施了计划，不是他是谁？ 白叶的脸色，多了几分阴沉。关键是如果只是单纯的针对自己，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再多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问题在于偏偏这一次，陈大器受到了牵连。 怪不得卢卡的雕塑，那是一条巨大的美人鱼，敢情他最拿手的不是雕塑技术，而是美人计啊。 “仿照我？” 与此同时，陈大器抬头，红红的眼圈透着困惑。 “没错。” 白叶打量两座雕塑，开始分析起来：“首先是材料的选择，你发现了没有，整个雕塑展上的作品，就你和他采用了钢铁骨架，区别在于你用提废弃金属，他用的是精选钢丝。” “然后是造型，你的是巨人形态，他看似是贝壳美人鱼，但是本身的内心，也是以人形为主。” 白叶慢声道：“以人形为主题的雕塑，现场就你们两个而已，你说巧不巧呀？” “……或许真是巧合。”陈大器努力说服自己。 “第三点……” 白叶决心钉死卢卡，直接掏出了手机，查询了片刻，再示意道：“你看这个卢卡，他最擅长的东西，是复合材料制作的雕塑，代表作基本与气球相关。” “现在他却弄出钢铁材料的贝壳美人鱼来，你觉得他是忽然的突破可能性大一些，还是他借鉴你的几率更大？” 白叶这个问题，让陈大器脸色煞白，又是一阵绞痛。 他没崩溃，也算是扛得住。 “好了，你少说两句。” 林羡鱼转移了话题：“这种事情，没凭没据的，我们自己在私下聊一聊还好，根本没办法指控对方。” “我知道……” 白叶的视线，在热闹人群中扫过。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多了几分坚定：“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帮陈大器，讨回一个公道。” 林羡鱼蹙眉：“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是想拿奖吗？” 白叶淡声道：“或者说，其他人不是想争夺第一吗，我偏偏让他们拿不起，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话之间，他揪住陈大器的手腕，狠狠一抓，把对方手腕都抓得发白透红，“你帮不帮我？” “什么？”陈大器清醒了，疼的。 “两天时间。” 白叶的双眼，在冒出灼热之光：“我要做一件雕塑，很简单的大型雕塑，大概要花两三天时间，才能够做出来。当然，如果有你帮忙，肯定更快……” “呃？” 陈大器愣了，然后重重点头：“好！” “走！” 白叶干脆利索，拖着陈大器走了。 “……” 旁边，林羡鱼默默无言，她觉得自己，或许交了个假的男朋友。算了，习惯了，反正她平时，也没什么存在感。 她撩了撩头发，慢悠悠逛着海岸沙滩，悠闲自在。 而在另外一边，邓少英等人在随着举办方巡查雕塑展的时候，也有人趁机上眼药，把刚才的失误，向举办方汇报。 听说雕塑提前亮相，而且还不是白叶的作品，几个官员表面上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巡视下去。 但是就是这种不表态，也让许多人心中兴奋，意识到他们的机会要来了。这不怪他们，是白叶自己作死呀。 明知道出事了，还不赶紧来抱大腿，趁机辩解澄清什么的，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就不要怪他们阴阳怪气落井下石了。 第260章 谁怕谁 邓少英有心帮忙维护、辩解，奈何双拳不敌四手。希望白叶倒霉的人太多了，众口铄金之下，哪怕举办方本身，不介意这样的事情，却架不住要顾全大局。 所以呀不管白叶是不是受了委屈，这板子肯定要打在他的身上，以便安抚其他人，让他们不要闹。 只不过有些话，举办方也不会直接说明，最多有一些暗示，懂的人肯定会懂，不懂也无所谓。 毕竟和谐第一。 走了一圈下来，对于雕塑展的情况，举办方大体表现满意，然后叮嘱大家继续保持下去，不要疏忽大意。 因为整个雕塑展，要维持半个月呢。这一段时间游客如梭，犹如浪潮，对于治安工作是个挑战。 还有就是，雕塑作品的口碑，也是个问题。这就是要一帮雕塑家，多多与评论家、媒体记者交流了。 布置任务之后，举办方安然而去。 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旋即轰然而散。 “哼！” 邓少英环视四方，不耻这些人的品行，但是也深深知道，当这些人联合起来，就是大势。举办方也不可能，单独为了白叶，与这些人的意志抗衡。毕竟雕塑展，不可能只展出一个人的作品。 所以妥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邓少英明白归明白，还是生气…… 他抄起了手机，拨打了白叶的电话。一接听，他才想吼一句，但是手机上，白叶抢先开口。 一通电话下来，邓少英不气了，嘴角还勾起淡淡的笑容。他就知道以白叶的脾性，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行，不用他操心了，坐看好戏就行。 光阴如水，两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这段时间内，海岸雕塑展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不仅是国内的主流媒体，还有外国的各大报社，也纷纷刊登了这方面的资讯，以至于城市迎来了游客出行的高峰期。 其实并不是说，各地的游客多么的酷爱雕塑。主要是这个展览，呈现出来的美景、海岸、沙滩。 最重要的是，游客如潮，美女如云，热闹红火的场景，轻易吸引了大量路人的关注。他们不在乎雕塑不雕塑的，只想单纯的凑个热闹。事实上，这也是举办方的初衷。 大家都清楚单纯依靠雕塑，吸引不了多少游客的，但是声势上去之后，这么热闹的活动，绝对能拉拢大波的路人。 人多了，住房、餐饮、出行，这些都是消费啊。一个雕塑展下来，肯定能够带动几个百分点的经济值。也可以让城市的旅游行业，更加深入人心。 所以说，海岸雕塑展的投入再大都是值得的，可以赚回来。 当然对普通的游客来说，他们才不会关心那么多，热闹、好玩，吃好喝好，就完事了。 拍照、合影，发朋友圈刷一刷存在感，让小伙伴们羡慕嫉妒恨，一个流程下来，心情无限舒爽啊。 高兴之下，发现有工作人员，递上了笔纸，让他们帮忙评选一下，最喜欢的雕塑是什么。 一般情况下，没人哪个游客会推辞，直接拿起笔不假思索一勾，或者纠结半天，才有决定…… 一张张调查表汇聚，一天一百多张，三天就有五百张。这也算是大数据统计，大家一目了然。 尽管距离雕塑展结束还早，调查工作还在进行之中。但是有了这初期的数据，最终结果是什么，大家心里也有数。 一个评委看了数据，也有几分感叹：“三强并立呀……不对，应该是双雄争锋。” “对，白叶工作室，可以排除在外。” 旁人点头道：“现在只有卢卡的雕塑，以及……” “谁说要把白叶排除在外呀？” 冷不防，一个人插话进来，让其他人懵住了。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这个时候，邓少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那架势，再放一首应景的BGM，就是江湖大佬登场的场景。 “邓老，你……” 有人反应过来，忍不住皱眉：“这事大家已有定论，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不错，但是你老一向公私分明，想必不会让大家失望吧。” “放心，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清楚。”邓少英傲然道：“现在我过来，就是要和你们谈一谈公事。” “谈什么？” 旁人无奈道：“邓老，你应该知道的，不提雕塑提前曝光的事情，单是雕塑作品不出于白叶之手这一点，我们把他排除在外，也是十分合理的决定。” “这个我也承认，没有任何意见。”邓少英点头。 “那您这是……” 其他人不解了，这种情况下，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邓少英笑了，神秘笑道：“我只是想告诉大家，白叶的作品……其实还没有正式亮相呢。那个钢铁巨人雕塑，其实是他与大家开的一个玩笑，所以才故意提前曝光……” “什么？” 众人闻声，一片哗然。 这糟老头子，是把大家当成傻子吗？ 一个个人的眼中，浮现出强烈的愤慨、怀疑之色。 “这是真事，大家稍安勿躁。” 邓少英安抚众人，笑容可掬：“你们要是不相信，就跟我去一个地方，自然会知道答案。”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整齐点头。 去就去，谁怕谁。 就算有人不想去，但是邓少英的面子，谁敢不给呀？况且他们也想知道，对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要是不能让大家信服，就算背负不尊老的骂名，他们也不会罢休的。 一群人鼓着气，雄纠纠跟着邓少英走了。来到海岸边上，眼前是悬崖，还有阶梯…… “咦！” 乍看之下，有人忍不住轻声道：“那不是宣传海报……原来海报就是在这里取景啊。”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看着悬崖、阶梯，确实有几分熟悉。关键是与海报不同，悬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险峻。 相反才七八米高，仿佛一个坡。 阶梯也没海报中看起来那么无边无际，就是十几个台阶，向空中延伸再逐渐收缩，最终呈尖端状。 视觉的欺诈呀。 一群人啧啧称奇，也有几分兴致。 不过也有人没忘记正事，追问起来：“邓老，你说的白叶的作品在哪里呀？” “这就是……” 第261章 照办算我输 “啊……” 随着邓少英一指，众人呆住了，然后纷纷回神，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让他们愤然。 开什么玩笑呀。 真把大家当成是笨蛋，可以随便糊弄过去吗？ “等等……” 冷不防，有人反应过来了，忽然想到了一事，然后惊讶道：“邓老，你的意思是，宣传的海报，其实是……” “没错。” 邓少英立即点头，笑着说道：“是他的手笔。” “……” 一些人愣住了，很是意外。 没人追问原因，毕竟邓少英说是，肯定就是了。以对方的地方，没必要在这种小事情上撒谎。 不搞雕塑，反而弄起了宣传海报，还真是……本末倒置。 一些人心里吐槽，也不觉得白叶凭借这事，可以翻身。因为他没有机会了呀，雕塑展都开始好几天啦，哪怕再搞什么创作参与其中，也影响不了大局。 因为这几天时间，不管是评委的票，还是大众游客的票，他们已经领先了许多步，白叶再参与进来，恐怕也晚了。除非他的作品非常的逆天，能抹平时间的差距。 但是……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阶梯。 一些人隐约之中，觉得自己已经摸清楚了白叶的套路。无奈是打算拿这个阶梯，作为参展的作品。 他们也承认，这个阶梯也有几分水平。从视觉上有一种无限延伸，直达天际的感觉。但是这样的东西，最多是第一眼惊艳，有一些感觉。缺点却很明显，不耐看，回味不了。 不像别的雕塑作品韵味十足，让人回味无穷。 所以大家不怕。 一个个人不动声色，冷眼观看邓少英，看他怎么说下去。 “实际上，早在制作海报之前，白叶就已经完成了他的雕塑作品。不过为了给助手一个扬名的机会，他决定隐约了这事。” 邓少英睁着眼睛说瞎话：“按理来说，他的助手自然是没资格参与雕塑展的，他这样做自然有欺骗大众的嫌疑。” “为此他也付出了代价，自愿延迟作品的亮相时间。” 邓少英慢声道：“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法，也算是诚意十足。” 呵呵…… 一帮人还是不说话。 什么歉意，什么诚意，都不及白叶直接退出展览来得实惠。只不过这话，他们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要脸。 心里畏惧是一回事，口头上可不能承认。一承认，一股气就泄了，也没脸挤兑白叶啦。 “所以他助手的作品，可以排队在外。但是他自己的作品，却要列入展览的范围内。”邓少英的目光，在一群人身上缓缓扫过，眼神有几分尖锐：“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向举办方汇报过了，他们也认同我这个看法。” “就是不知道，诸位是什么想法？” 邓少英微笑：“有意见的话，尽管提好了。” ……照办算我输！ 这弦外之音，意犹未尽的潜台词，懂的人都懂。举办方都没意见，他们只是参加展览的雕塑家，还能越俎代庖不成？ 虽然众怒难犯，但是有时候，上意难违啊。 说到底上与下之间，也是一场博弈。其中的分寸，也要把握得住，一些线是万万不能逾越的。 所以一群人，哪怕心里有意见，表面上也保持沉默。他们多多少少，还有一点侥幸心理。白叶的作品再好，也比他们晚几天亮相。这种情况下，还能逆风翻盘，他们也认啦。 更何况…… 一些人望着阶梯，对自己的雕塑充满信心。 “好，看来大家没意见，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邓少英脸上的笑容，愈加的灿烂。 说实话，有人反对也没用，反正他只是来宣布消息而已，早就已经造成了既定的事实。有举办方的同意，完全可以镇压一切异议。 实际上他也希望，有哪个不长眼的人跳出来反对，好方便他来个杀鸡儆猴…… 可惜呀，这些都是聪明人，居然不上这个套。 邓少英惋惜，然后有人问道：“邓老，您说了半天，到底白叶的雕塑在哪里呀？” “别不是，这个阶梯吧？” 这人在试探，言辞之中又有几分嘲讽。 宣传的海报，拍摄的角度，作品的感染力，称得上是具备艺术性，属于珍品摄影佳作。 但是就相当于，网络上的小姐姐，都貌似天仙一般。真正在现实生活中，这些神仙小姐姐，颜值都要打个折扣。 美颜与现实，还是要区分开的。 所以海报中的场景，直接以肉眼欣赏观看，多少有些审美隔阂。这样的作品，估计只有评论家，才可以解读其中的内涵。普通人嘛，最多瞄两眼，就没什么兴趣啦。 要知道，最终大奖的角逐，不仅要看评论家的评分，也要看游客的最终投票数据。两者综合之下，才有资格拿到大奖。缺少了游客的支持，不管内涵再怎么丰富，也不会获奖的。 因为这是海岸雕塑展的定位，讲究雅俗共赏。评论家的评分，只占了三成。剩下的七成，则是偏向于大众的选择。 尽管经常有专业人士诟病，海岸雕塑展的世俗化。问题在于，这本身就是商业化的展览啊，目的一直非常纯粹、明确。 讨好大众，拉动经济，这才是展览的初衷。 之前有几届展览，举办的城市忽略了这个关节，把展览的雕塑搞得非常专业化，尽管收获了行业的高度评价，却失去了大众的支持，游客少得稀奇，致使投入血本无归。 之后的举办方，深深吸取了教训，不敢再乱来。到什么山，就唱什么山歌，才是成功的关键。 如果白叶的作品，真的只是这个阶梯，大家肯定不看好他。 “阶梯？” 然而这时，邓少英却笑了，摇头道：“不，不是阶梯。你们退开几步，我叫人来……” “诶？” 一群人错愕，但是就看到邓少英招了招手，然后在附近的公路上，就驶过来一辆巨大的洒水车。 这是要干什么？ 车子，人群，好像有热闹…… 一瞬间，附近的游客，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在众人的关注下，洒水车上有人探身出来，举起了一个喷水枪，再打开了机关。 哗啦…… 第262章 意外的惊喜 天降甘露，人工降雨。 在喷水枪的挥洒下，空中立即出现了倾盆似的大雨。附近众人，自然是惟恐避之不及，纷纷散开了。 同时一群人，也十分的纳闷，好端端的喷什么水啊。 大家不解，但是也不妨碍巨大的水流，坠落在悬崖上。哗啦啦的水波，落在阶梯上，冲刷着一切。 紧接着，一些人骇然发现，看似水泥铸成的阶梯，竟然融化了，就好像烂泥一般，慢慢地软化、脱落。 “啊，那……” “原来不是水泥做的呀。” “亏我刚才还想走上去看张照片……” 乍看之下，许多人懵了，在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庆幸。毕竟没人想到，阶梯居然是泥做的，简直是豆腐渣工程。不，比豆腐渣还要烂，至少豆腐渣泡水里，也没那么快化开。 总而言之，在水流的冲击下，阶梯很快就融化，泥水混合在悬崖上，再慢慢流淌下来。 等等…… 就在这时，又有人骇然发现，悬崖似乎矮了几分。 “什么情况啊这是。” 众人震惊了，发现悬崖也化开了，泥浆在下滑。这发现让许多人骇然，连忙退得更远。 在大家的观望下，所谓的“悬崖”，也逐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层层泥沙剥开，立即出现了简易木条、支架。 “这是……” 一群人难以置信。 邓少英笑了，揭露了真相：“忘记告诉大家了，原本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悬崖，这也是白叶的手笔。” “他为了取景，拍摄宣传的海报，特意在这个地方，营造了所谓的悬崖、阶梯，然后拍摄……” 邓少英也有些感叹：“建成之后，这景观与海岸，完美融为一体，就算是本地人，不经常过来的，都忽视了这悬崖，以为悬崖一直存在。孰不知，这是白叶的杰作。” “……” 一群雕塑家立即收敛了惊叹，表情有几分阴郁。就算有人心里，也觉得白叶的奇思妙想，非常的厉害。 但是不能承认，更不能称叹。 甚至还有人，轻哼不屑道：“铺张浪费，哗众取宠。这不是在卖巧，而是在耍心机。” “嗯嗯……” 一些人跟着点头。 邓少英坦然，继续道：“事实上，在我看来，这一座‘悬崖’，也算是他的作品，与海岸雕塑展的主题相吻合……” “什么嘛。” 旁人一听就急了：“哪里吻合啊？邓老，雕塑是艺术，不能够随便堆积沙子，就可以称为雕塑作品。你这样做，这是对我们雕塑家的侮辱，我坚决反对。”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深以为然。 堆沙积泥成山，做成悬崖模样，就算是雕塑？ 扯什么淡啊，他们坚决不认。 如果雕塑作品，真这么简单的话，他们又何必冥思苦想，以至于头发日渐稀疏，慢慢地变强…… 取巧可能，但是不能这么无耻。 “你们放心。” 在众人怒目下，邓少英笑得更开怀：“白叶的作品，也没有那么的简单。这悬崖布景，只不过是‘幕布’，现在喷洒水花，就相当于把幕布揭开，让大家欣赏真正的雕塑。” “什么？” 听到这话，一些人目光凝聚，充满了警惕之色。他们才是雕塑家之中，最有觉悟的存在。 他们才不怕悬崖、阶梯是雕塑呢。 这形状的东西，再怎么有韵味，再怎么贴切雕塑展，再怎么得到专业评论家的肯定，也不可能得到大众的认可。 因为这样的作品，有别于大众对于雕塑雕塑的认知。在普通人的眼中，雕塑可以千奇百怪，可大可小，但是绝对不可以，脱离他们对雕塑的基本印象。 在普罗大众认知中，估计只有通过雕刻或塑造出来的东西，才称得上是雕塑。 沙子堆积的东西，水花一冲泡就没了。 这叫雕塑？ 一些雕塑家，常年与顾客打交道，早摸透了普通人的心理想法，所以压根不担心这新形式的“沙雕”。 相比之下，他们更担忧，隐藏在这层“沙雕”之下的东西，或者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换位思考，如果他们是白叶的处境，还想着翻盘的话，肯定要有七八成的把握，才会冒险尝试。 不然的话，尝试失败了，肯定彻底沦为笑柄。 一方面是及时抽身而去，另外一方面是冒险一搏。如果没把握，谁会选择后者？ 明白这一点，一些人难免焦虑。 人的名，树的影，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些天来，一些雕塑家看似在鄙视钢铁巨人，但是私底下也没少琢磨、研究。他们也承认，在钢铁巨人的构造上，陈大器的有所创新，不是形态的革新，而是技术上的突破。 毕竟巨大的铁人，在海边矗立，稳如泰山。绝对不是单纯的以废铁堆积，就能够树立得起来。 其中有力学、构架学、支撑点，相互力，摩擦系数什么的，肯定有一定的考究。 这些都是学问，一般雕塑家，没这个本事。 问题在于，陈大器可是白叶工作室的助手，相当于雕塑家身边的小学徒，他都有这样的实力，白叶的水平也可想而知。 现在白叶打算亲自出马，那么他拿出来的作品，应该不会简单。 这些人只能希望，白叶在仓促之下，创造的作品不够完美，还有一些瑕疵。 保佑，保佑…… 在一些人的祈祷下，覆盖的泥沙流光了，呈现在大众眼前的却是一口巨大的木箱。 或者说，应该是简易的木架，以长长的竹木杆为支撑，交织合拢成了一个三角形大架子。 架上铺了帆布，再层层堆积泥沙，化成了悬崖。 现在上层的泥水被激流冲开，然后又有一群工人冒出来，把泥沙层层铲开、搬走。 巨大的棚架，才暴露在公众眼前。 一片哗然声中，也有人眼尖，发现在帆布之下，似乎有朦胧的阴影存在。这意味着架子中，或许隐藏了什么东西。 单单看体积，里头的东西，至少有三四米高吧。一两层楼的高度，与海岸边上的许多雕塑相近。 类似的体积，也让看热闹的游客，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在他们看来，或许这一切，那是举办方刻意的安排…… 第263章 气球狗 “白叶的作品，就在里面……” 此时此刻，邓少英灿然而笑，示意道：“其实东西，一直隐藏在这个地方，只是没人识破而已。” 呸！ 这话没人相信，他们直觉认定，这肯定是昨晚连夜埋藏进去的，奈何没有证据。但是没人去戳破，因为他们更想知道，在棚架里头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模样。 当下，有人直接道：“邓老，别废话了，把幕布打开吧。我们也想见识一下，白叶的……大作！” 他咬着牙，不相信白叶还能逆天不成。 其他人深以为然，纷纷催促。 在人群之中，也有几个外国人，脸色十分的阴沉。尽管他们一直没有出声，但是眼神却在不断地交流。 最终有人忍不住了，轻声道：“卢卡……” 卢卡立即虚手一按，示意几个人走到了旁边，才微声道：“你想说什么？” “这事你怎么看？”那个轻声道：“没有想到，在这种状况下，他还能挣扎自救。” “没办法，邓少英……或者说，中海院系保他。大家再不情愿，也要给几分薄面。” 卢卡有几分嫉妒之色：“这就是有靠山，有后台的好处。” “那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翻盘？” 那人小声道：“要是完不成任务，上面的人责怪起来，我们可承担不起责任。” 卢卡表情阴晴不定：“这能怪我们吗？说到底，还是消息不对等，谁知道好端端的，白叶把雕塑展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助手。他不图这个名，我们拿他没辙。” 一番布置，各种谋划，谁知道是误中副车，白忙活了。知道消息的他们，没少跺脚骂娘。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后悔也晚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似乎暴露了，不仅是白叶等人，在提防着他们，连同举办方对他们，也有几分限制。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采访他们的媒体少了，随行的保安、翻译之类的工作人员增多，时时刻刻跟着他们。 这让他们不好私下交流，哪怕是明着聊天，也要小心翼翼措辞，以免泄露更多的信息。 “我们尽力了。” 旁边一个人道：“毕竟大家，不可能为了……把自己的前途、声誉，全部毁了吧。” “嗯。” 卢卡等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虽然说他们听话办事，受人指使而行，有上下级的关系在。但是这种关系建立在利益上，大家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他们不可能为了别人，损害了自己的利益。 所以…… 卢卡的选择，不言而喻：“看吧，旁观就行。如果白叶的作品，也没什么特色，大家就是杞人忧天，没必要折腾。要是他的作品，非常的出彩……那再说吧。” 其他人目光一闪，明白卢卡的意思。 见风使舵嘛，大家都懂。 意见达成一致之后，几个人的视线，也随之看向了旁边。只见这个时候，一群工人动作熟练，开始拆开木条竹竿。 “小心点，注意……” “当心，别碰到了。” 越来越多的游客，也在附近围了过来。一些人更是兴致勃勃，掏出了手机，随手拍照片，或录制视频。 现在的年轻人呀，都有这样的……毛病。 遇到啥事，哪怕是被车撞了，流了一地血，第一反应不是找电话求救，而是先自拍一张，上传社交网络…… 嗯，估计他们觉得，自救太LOW了，不如等别人看到朋友圈来搭救，更有成就感。 总而言之，这种“即时资讯”，比正经的媒体，更发达方便快捷，已经是新时代下的潮流。 也多亏了这些游客，他们的消息散布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有热闹可看，以至于许多闲着没事干的人，在关注的同时，也不自觉朝这边走来。 城市不小，海岸线有限，绕行几步就可以过来了。如果有上帝的视觉，就可以发现有大量游客在往这边汇聚…… “哇！” 在这些游客赶来之时，恰好可以看到木条全部拆开了，然后几个工人扯开了厚厚的幕布。 一瞬间，一抹灿烂的光芒，直接映入每个人的眼中。强烈的反射之光，也让大家下意识地闭目，懵了一下。 许多人捂住了眼睛，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才眯着眼睛开始打量眼前的东西。 “这是……” 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气球？” “不对，不对，气球狗。” 一群游客莫名的兴奋，特别是年轻男女，他们觉得眼前的东西，直接戳中了他们的萌点。 一只三四米高，至少有五六米长，造型类似于气球，却拧成了小狗状的东西，通体亮如明镜，呈橙黄色泽，泛着金属的光芒。 这东西对人来说，应该是庞然大物的存在。但是大家看了，却觉得这东西，轻飘飘似的没有分量。 轻盈、透亮，闪着迷人的光，晃花了大众的眼睛。 这样的东西，算是雕塑吗？ 旁边一群雕塑家，脑海之中浮现这样的念头。主要是在他们看来，这样的雕塑，太……俗气。 对，平庸、俗气，完全是工业化的产物，没有丝毫的雕塑特性。这样的东西，真是白叶的作品吗？ 一些人产生了怀疑，毕竟他们对于白叶的雕塑，也有充分的了解，所以才畏之如虎。 不管是空中之鸟，还是空间连续的形，都是经典中的经典。相比之下，眼前这巨大的，好像用气球做成的狗，也算是雕塑？ 是白叶飘了，膨胀了，还是敷衍了事？ 或者说，东西和钢铁巨人一样，也不是他的手笔，只不过挂着对方的名号而已。 一群雕塑家面面相觑，心情颇有复杂。有惊讶，有庆幸，也有幸灾乐祸，还有一些不满…… 不满的人觉得，这不是白叶的真实水平。 “啊，卢卡！” 这期间，也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卢卡。因为他们知道，卢卡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气球造型的雕塑。 现在白叶，却拿出了类似的主题作品，这其中针对性的意味，也未免太强烈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敌人最强的地方作为突破口，打得对方溃不成军，信心全无…… 虾仁猪心！ 第264章 波普艺术 不需要朋友提醒，卢卡在看到雕塑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被针对了，脸色顿变…… 特别是在看清楚雕塑的全貌之后，他心里更是吃了一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作为一个完美商业化，视雕塑为赚钱职业的雕塑家，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商业化雕塑的本质。 所以他对于眼前的气球狗雕塑，更能够清楚的认识到，其中的商业化元素，绝对大受欢迎。 事实上，附近游客的欢呼声，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哇，这东西……好特别。” “可爱……” “想要，哪怕买不起大型的，小型的有没有？”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的阻拦，恐怕一群游客已经挤了过来，伸手去触摸气球狗啦。主要是他们想验证一下，这亮光闪闪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气球。 主要是那飘逸轻盈的质感，太具有迷惑性了。就算一些人知道，气球不可能这么明亮闪光，却忍不住想亲手验证。 群众的呼声，也惊醒了一群雕塑家。 “怎么回事？” 这些人懵了，环视四周的情形，入眼就看到一张张兴高采烈，颠狂似痴迷的面孔。他们困惑了，这样的雕塑，有什么好的，居然这样受欢迎。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评论家，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仗着近水楼台，凑了过去观望。 站在雕塑下，抬头仰望雕塑。 伸手一摸…… “咦，这质感，坚硬冰冷，应该是不锈钢。” 一个评论家很确定，他是专业的雕塑评论家，大众主流的雕塑材料他了如指掌，小众偏僻的材料，他也有所涉猎。 所以一上手，他就感叹起来：“这分量，至少好几吨，但是呈现出来的，却是轻飘飘的状态，这是造型的视觉效果。” “波普艺术。” 旁边有人接话道：“没有想到，白叶居然对波普艺术，也有这么高的造诣，我以为他走的是正统的雕塑家路子呢。” “嘿，我不奇怪。” 一个人笑道：“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杂。学的杂，会的东西多，关键是杂而精，属于全才。” “尽管许多人，琢磨着他什么时候，遭遇滑铁卢。但是呢，在没失败之前，大家对于他下一个作品，还是有些期待的。” 这人轻声道：“之前的钢铁巨人，我看了也觉得挺好，没想到居然是他助手的作品。” “现在他出手了，搞出来的雕塑，有点……出乎意料啊。” 另外几个评论家，也不禁点头。 这作品，确实让人意外。他们很清楚国内雕塑的形势，主流是写实风格与抽象风格。或者说，前卫一些的极简主义，现代装置艺术。 至于波普艺术……算是小众。 所谓波普艺术，其实就是流行艺术、通俗艺术。说白了，就是一种商业美术形式的艺术风格。 比如说，雕塑展的宣传海报，也算是波普艺术的范畴。 这是一种面向大众，可随意消耗的，廉价的，能批量生产的，以青年为目标，充满商业化元素的艺术形式。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气球狗雕塑，完全符合波普艺术的定义。 这样的艺术，在传统、主流的艺术家眼中，难免受到评判，也充满了争议。 对此，几个评论家，肯定不在意。他们还巴不得，争议更强烈点，好方便他们从中渔……咳，不，应该是从中“指点江山”。 俗话说得好，浑水才好摸鱼。评论家从来不怕争议，就怕不够热闹，失去用武之地。 “什么，这是波普艺术。出难怪……” 有雕塑家，零星听了几句话，果然换了脸色，带着鄙夷之色：“白叶堕落了，折腾了几天，就拿出这什么玩意啊。” “是啊，耻辱……” 有人认同这话，趁机踩上一脚：“作为成名的艺术家，他已经失去了自我，我作为十八线的雕塑家瞧不起他。” “咳！” 旁边有人回望，也点了点头，认同对方的一个观点。 没错，对方确实是十八线的…… “咔嚓！” 在鄙视、诋毁白叶的同时，一些雕塑家也有点心虚。主要是旁边游客的反应，是不是太热烈了一些？ 拍照、合影、录像，这些也算是正常操作。问题在于，本来大大的包围圈，怎么越来越缩小了？ 近千游客汇聚，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十几个工作人员，就算拉起警戒线，还以身体为墙，却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 浩浩荡荡的人群，仿佛海中潮起潮落的浪花，不断地拍打海岸。唯一的区别是，浪花还会退去，但是人群只会步步紧逼，一点一点地挤压工作人员的“生存空间”。 十几米的空间，转眼只剩下几米。光闪闪的雕塑，已然触手可及。伸伸手，就可以摸到了。 在众人兴奋、炽热的目光中，邓少英当机立断，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大喇叭，大声吼道：“大家注意了……” 在所有人注视下，邓少英发号施令：“撤！” 他率先走了，留下傻眼的人群。紧接着，一群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也纷纷随行而去。走之前，还细心搬起了杂物，不留下半点垃圾。 只有那些雕塑家，懵懂地留在原地。然后他们就受到到了，什么叫做群众的汪洋大海。 滚滚人潮涌动，他们死命挣扎，随波逐流。 数百游客冲向了气球狗，幸好雕塑足够分量，在这股压力下纹丝不动。几吨或十几吨重的东西，好像一座山，根本不怕压爆。 相反，群众的热情，在得到释放之后，也立即冷静了下来。再加上旁边有人安抚，也慢慢恢复了秩序。 大家井然有序，排了几个长队，逐一上前感受雕塑的魅力。 在长长的队伍边上，一些雕塑家头顶鸡毛，在风中凌乱。他们想不通一件事情，这……破玩意，有这么好吗？ 一帮人疯了吧，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庸俗的大众审美。” 一个雕塑家看着狂热的人群，忍不住吐槽：“消费时代的残渣，居然还堂而皇之摆出来，简直就是……耻辱。” “艺术界的耻辱！” 第265章 上不了台面 波普艺术从面世开始，就存在了很大的争议。 因为波普艺术的定义，是能够准确无误地复制文字、图画和音乐，引出大量可供消费的符号和象征品。 对于一些艺术家来说，他们固执的认为，所谓的艺术品，应该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一个艺术品，哪怕是艺术家自己，再创作同样的题材的时候，也应该与之前的创作品不同。 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那是复刻，谈不上多少艺术价值。 在一些艺术家眼中，所谓的波普艺术，一看就是哪个不入流的‘艺术家’，没有实力创作，干脆七拼八凑，或者是无聊恶搞，然后在无知大众的追捧下，成为了潮流。 潮流的，流行的，就是好的吗？ 不，流行感冒，未必是好东西。 所以这些艺术家，觉得所谓的波普艺术，就是一群无聊的人，在拿一堆无聊的东西，哄骗大众。 奈何，愚蠢的人们，看不清楚这一点，竟然上当了。 简直就是……对艺术的玷污。 艺术的殿堂中，不该有这种垃圾存在。 此时此刻，几个雕塑家全身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借题发挥，反正骂声不断。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笑容灿烂的游客。 一堆堆游客，在靠近气球狗之后，触摸着这闪闪发光的东西，不由自主露出欢畅开心的神态。这种发自内心的欢喜情绪，是无论如何也假装不出来的。 由此也可以知道，游客对于气球狗的接受程度。 对于游客来说，他们可不管什么艺术不艺术的，在看到一件东西的时候，第一印象很重要。 就是印象这种东西，决定了是否喜欢，或者厌恶。 什么是印象？ 这就复杂了，很难详细的概括。 但是颜值肯定非常重要。除非审美奇葩，比较猎奇、重口味的人。不然的话，大家对于美的理解，基本保持一致。 毫无疑问，气球狗在大众眼中，肯定是美好的事物。 萌，可爱，招人喜欢。 更何况，它的体积，超乎寻常的大，更让人觉得惊喜。 因为在他们印象中，气球狗这种东西，应该是在生日、庆典上，拿长气球拧成小狗模样的玩物。 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把这样的玩物，扩大无数倍之后，再以不锈钢做成了巨大的雕塑。 最重要的是，这大型雕塑本身，更是十分的轻盈、亮相，让人看了觉得赏心悦目。 特别是晶莹剔透的透明涂层，更好像镜子一般。有人站在旁边，立刻清晰映显他们的影像。 在海岸旁边，阳光照射下来，璀璨的光芒反射。七彩斑斓，绚烂的虹光闪耀，充满了魅力。 “厉害！” 一个评论家赞叹。 他对于波普艺术，可没有什么偏见。所以在仔细打量气球狗之后，立即明白了它受欢迎的原因。 “什么厉害？” 另外一个评论家，却是阴沉着脸，恼怒道：“白叶疯了吗，拿这样的作品参展，根本上不了台面。” “什么叫上不了台面？” 旁人皱眉，反驳道：“我觉得挺好呀。典型的波普艺术，非常适合参加海岸雕塑展。” 这人对于展览的性质，也有着充分的认识。 要知道，海岸雕塑展，就是冲着商业化去的。展会隆重、热闹，投入大量的资源，可不是为了什么艺术发展。 说到底，就是为了拉动旅游经济，提高城市名声。讲通俗一点，就是向全世界打广告，推销这个城市。 本质上，就是为了赚钱啊。 波普艺术本身就是商业化的产物，两者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在那个评论家看来，白叶纯粹是明确了主题，深知举办方的需求，才创作了气球狗。 一展出，果然是大受欢迎，得到了游客们的追捧。 从这个角度上来分析，白叶也没做错什么呀，无非是在命题作文的前提下，提交了让考官百分百满意的答卷罢了。 不出意料的话，举办方看到气球狗，肯定会表彰白叶的。 对此，一些评论家，也心知肚明，所以更加的不忿：“这是没什么内涵的东西，纯粹不是玩物，根本不是艺术。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笑话罢了，规避了艺术品真正的复杂和多层次……” “对，反正我是无法理解其中的价值。” 立即有人附和道：“这个作品都超乎我的想象，非常low，感觉白叶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缺乏敬畏之心。或者说，他参加这个雕塑展，一直是敷衍了事。” “之前是，所以让他助手出马。现在也是，才有了这样的作品。他这样的心态，算什么艺术家？” 那人捶胸顿足道：“亏我以前，觉得他是雕塑界的希望之星，有远大的前途。没有想到，他竟然堕落得这么快。” “所谓全才，都是这毛病。” 有人唾弃道：“他精力分散了，又是画，又是紫砂壶，还搞什么建筑设计。常人学习一门，足够研究一辈子。他却想全部兼顾，自然要付出代价。” “……有道理。” 一些人不自觉点头，唏嘘感叹。 事实上，抛开艺术理念不提，他们对于白叶，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毕竟白叶的几件雕塑，都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评论空间，让他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分析、解构作品。 一件雕塑可以写十几篇文章，赚足了润笔费。 可是这气球狗，有什么好写的？能写什么文章？一目了然的东西，完全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啊。 “谁说没价值的？” 然而却有评论家反驳，他一脸不屑之色，瞧不起旁边这些同行。在他看来，这些同行没本事，还赖人家不好。 这叫甩锅，叫无能。 他冷笑道：“这作品造型独特，质感替代的效果放大的视觉冲击力很强，色泽艳丽、想法童趣，明明优点很多，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却一无是处呀？” “就是啊。” 又有持相同观点的评论家开口：“这是商业活动，你们以艺术家的思维逻辑去要求白叶，是不是有些吹毛求疵啦？” “况且气球狗这东西，无论从视觉还是体量都是惊人的，对于技术的要求也很高……” 第266章 率性 现代艺术的发展，已经没有统一标准了。 可谓是百花齐放，百花争艳，不同的人对于不同的艺术，自然有不同的解读。 同为评论家，大家的看法，出现了差异很正常。 不过呢，要说实话，不要看评论家的笔杆子厉害，经常在文章之中或是妙言妙语，或者笔锋犀利，专门戳心。 但是要论口才，能当面辩倒对方的，却没几个有这样的本事。所以吵了几句之后，一群评论家不欢而散。 他们不是服气了，而是憋着一股劲，回去写文章，以笔作刀再厮杀一场。 所以第二天，许多人惊奇的发现，在热闹了几天之后，本该慢慢沉寂的海岸雕塑展，竟然再次登上了热搜。 气球狗的照片，映入他们的眼帘。 事实上，在昨天晚上，各大媒体就已经有新闻报道了。问题是现代的许多年轻人，压根不关注新闻媒体资讯。 直到有人把资讯，转发到社交网络上，又经过了一晚上的发酵，这事才爆发开了。 不得不说，在气球狗的造型，非常的讨人喜欢。许多人一看，就觉得东西漂亮，十分养眼。所以才说，人类是视觉动物，天生对于美好的事物，完全没有抵制力。 气球狗就是属于，美好事物的范畴。 男青年看了，都觉得这东西，似乎挺稀罕的。更不用说，一帮不分年纪都保持少女心的妹子，更是对于气球狗十分青睐。就是在他们的追捧下，气球狗的资讯顿时像病毒似的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一帮评论家也从中“推波助澜”。一篇篇文章发布，观点各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 有人支持，有人评判。 开始的时候，还是以说服对方为主，但是渐渐地文章变味了，开始指名道姓，相互指责、痛骂……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有些事情，有争议也是好事。如果一面倒，彻底压服对方，反而成不了焦点。 一争吵，群众纷纷吃瓜，看得过瘾。然后一些人，光看热闹还觉得不够刺激，干脆亲自下场。 一时之间，硝烟四起，沸沸扬扬。 酒店，套房客厅，邓少英大步走进来，劈头盖脸怒吼：“……白叶，你干的好事。” “我怎么了？”白叶抬头，莫名其妙。 邓少英笑了，换了表情，和颜悦色道：“你干了好事，举办方夸奖你了，打算给你发奖金。” “诶？”白叶愣了下。 邓少英解释：“以往的雕塑展，最热闹的无疑是头三四天，或者前面一周。这段时间，客流量比较大，算是高峰。但是高峰之后，就是低谷了。游客曲线下滑，展会也逐渐变得冷清。” “但是你的气球狗一出，雕塑展又重新迎来了高峰。” 邓少英感叹道：“一些本来准备离开，或者已经离开的游客，又选择了回程，或者续住，只为参观气球狗……” “真的假的？” 白叶惊讶：“会不会太夸张？” 他想了想，忽然又觉得，这事貌似正常。毕竟这时节，有钱来三亚旅行的游客，多半是不差钱的土豪。 土豪任性，这叫任性吗，叫率性，真性情。 反正人家有钱，想怎么折腾都行。 “不夸张。” 邓少英笑呵呵道：“反正看架势，为期半个月的雕塑展，至少能热闹十天，这是很大的成绩。” 这是白叶的功劳，当然也有邓少英的举荐、力保，才有他施展的空间。所以邓少英很高兴，觉得自己这次做对了。 “挺好……” 白叶笑了：“总算是不负所托，就是骂我的人不少。哎，也不知道是得，还是失。” “当然是得，丰盛的收获。” 邓少英立即道：“别只看批评你的，也要看看夸赞你的。这一次雕塑展事故，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他们不好拆穿、点破，但是却可以换一种方式支持你……” “是吗？” 白叶笑了笑，忽然问道：“那个卢卡，他怎么样了？” “他……” 邓少英的表情微沉，对于这个一心算计，动了歪心思的人，他肯定没有半点好感。陈大器怎么说，也是他看好的学生。白叶给对方露脸的机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同门相助，自己成功了，拉一把同学，这是雕塑学院的传统，也是邓少英乐于见到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机缘，却被人耍手段破坏了。 所以哪怕钢铁巨人，在展览的时候，明明受到不少游客的喜欢，在社交网络，甚至朋友圈频频出现。 奈何媒体报道上，却根本没有提及陈大器的名字。 这也是很无奈的现象，普通人观赏欣赏作品的时候，多数人根本没有深入研究的心思。他们单纯看就完事了，极少人才会主动关心作品是谁创作的，有什么样的幕后故事。 正常情况下，探访幕后故事的事情，这是媒体的工作，就是有他们的引导、推动、灌输下，艺术家才会成名，普罗大众才会知道这个艺术家的厉害，清楚艺术家的成就。 可是媒体不见报道，绝口不提半点消息。哪怕是业内人士，也不可能专门关注、了解事件始末。 这也意味着陈大器丧失了一个扬名的机会。 可恨…… 邓少英沉声道：“好端端的，你提他干嘛？这样的小人，我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在雕塑展结束的时候，有个闭幕庆典。在这个环节上，举办方自然会公布一些奖项，这是给参加活动的雕塑家的颁发一些荣誉。 这奖项、荣誉，带着国际性光环。所以世界各国的雕塑家，才会受到邀请之后，积极参与其中。 得到了这个荣誉，也算是披上了一层闪耀光环。 隐性的好处、福利且不提，最实在的利益就是……获奖的雕塑家，回头把自己作品提价两三成，估计也有人买账。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默契联手，要把白叶搞下来的原因。 邓少英很厌恶这种事情，却不得不妥协。然而他也不是吃素的，或许他不能直接把荣誉发给白叶，但是把一个人拉下马，让对方颗粒无收，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活该。” 白叶一笑，然后沉吟了下，又问询起来。 第267章 冤有头，债有主 “大器呢？” 白叶迟疑道：“就没有办法，恢复他的名誉？” “……难啊。” 邓少英无奈苦笑：“评委会不是我一言堂，方方面面都有肘掣，我想帮忙却有心无力。” “可惜了。” 白叶轻轻一叹。 邓少英点头，然后恨其不争，哼声道：“要怪也怪他自己，眼睛也不长亮一些，中了人家的圈套。” “这种事情，不能赖他。” 白叶摊手道：“谁会想到，参加雕塑展而已，居然还有人使下三滥的招术。不要说他了，换了我……或许，咳！”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林羡鱼，急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对方就是知道，我不会上套，所以才把目标，放在了大器身上。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中招在所难免。” 邓少英微不可察点头。美人计呀，对于气血方刚的年轻小伙来说，肯定是大杀招。陈大器中招是正常的，不中招才可疑呢。 只要知道警惕，以后吸取教训就好。 至于罪魁祸首…… “所以我没怪他。”邓少英轻描淡写，有几分霸气：“冤有头，债有主。这是谁的锅，我会让他知道，中海美院从不仗势欺人，但是也不会凭白让人欺负！” 作为行业中，数一数二的院校。 中海美院庞大的关系网，要捧一个人上天，肯定很容易。反之，要封杀、针对一个人，也并不难。 “砰！ 熟悉的豪宅，熟悉的客厅，熟悉的茶杯……碎片。一地的狼籍场面，让旁边几个人瑟瑟发抖。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饭桶。” 一个年轻人十分暴躁，指着卢卡的鼻子，破口大骂：“构陷人错了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好大的胆子，居然欺上瞒下，眼里还有我吗？” 年轻人怒火中烧：“如果不是新闻报道，我都不清楚这件事情。卢卡，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想自己飞？” “你不要忘记了，如果没有我……们，你会有今天？你就是一条狗，还想” 年轻人冷笑道：“或者说，你想尝试一下，背叛者是什么下场？那我就成全你……” “……” 卢卡眼底中，浮现一抹憋屈、隐忍之色，被一个可以当他儿子的年轻人侮辱，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怨恨。 如果是其他人，他早就挥拳相向了，让对方知道，他不仅可以是绅士，还可以是拳击手。 问题在于，他不敢…… 毕竟对方说的对，他能够有今天，全靠对方家族的提携。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火气…… 是，没错。在没成名之前，他确实像狗一样，完全放下了自尊，巴结讨好对方家族，才有了今天的风光得意。 可是他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并且在这些年来，努力给对方办事，赚了不少钱。 甚至于在一些时候，仿佛牵线的木偶，完全让对方摆布，干了不少违心，甚至违法的事情。 在人前，他享受鲜花、掌声。在人后，却要被人像狗一样训斥。试问，他怎么可能，不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呢？ 但是…… 卢卡心里，充满了顾虑。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对方家族的势力，庞大的关系网，已经渗透到方方面面，单凭他自己，是没办法反抗的。 更何况对方手头上，也掌握了许多，他见不得光的事迹。 一旦对方出手，他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所以犹豫了下，卢卡不得不弯腰，低下了头：“风少，这是我的疏忽，没有想到白叶，竟然……” “没想到，没想到，你脑子进水了，才没想到。” 年轻人打断，喷起了唾沫：“你不是时常自诩算无遗漏，靠脑子做事的吗？怎么在这件事情上，你没用脑子，连参加雕塑展的作品，是不是白叶做的，都没有打听到……” “还是说，你打听到了，却不想多事？不敢把中海美院得罪狠了，故意放对方一马。” 年轻人眼中，顿时露出猜忌之色。 卢卡立即皱眉，争辩道：“风少，请你不要怀疑我对家族的忠心，我是真不知道。” “希望是真的，不然的话……” 年轻人冷笑，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卢卡低头，眼底又忍不住掠过一抹废气，他是人……当了好多年的狗，也想做回人，不行吗？ 反抗的念头，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口袋一震，手机铃声响了。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发现是助理。 他就随手接听了，才听了两句，他脸色顿时大变：“什么，我被解雇了……怎么回事……” “……啊！” 一瞬间，卢卡的额头，顿时冒起了层层汗珠，满头大汗。他膝盖一软，身体晃了一晃，直接跪了。 “怎么了？” 旁边的年轻人，略有几分不满，他骂得起劲呢，对方居然分心接电话，显然没把他放眼里嘛。 然而这时，卢卡却抱起大腿，哭喊道：“风少，你要帮我呀，我对家族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二心。这些年来，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怎么回事？”年轻人厌恶瞥视，直接抽腿，怕对方的眼泪，把他裤角抹脏了。 卢卡惊恐道：“学校，学校……忽然把我解雇了。” “什么？” 年轻人愣住了：“原因呢？” 卢卡嘴唇蠕动了下，觉得揪心似的后悔：“中海美院高层，给学校的董事打电话，把这事捅出去了，董事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直接解雇我……” “混蛋，这混蛋，他根本没有证据，凭什么这样做！” 卢卡气疯了，在接下这任务的时候，他觉得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什么后果。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绝对不会有人捉到他的痛脚。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痛苦的觉悟了。对于一些人来说，压根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知道是他干的，随手就报复回来了。 偏偏，他面对报复，无能为力。 而眼下，年轻人的后台，就成为了他救命的稻草。 要知道，他不仅是丢了工作那么简单，失去的还有社会地位，以及学校的招牌、关系网络…… 没有这些倚仗，他的事业怕要一落千丈！ 第268章 荣膺大奖 只不过对于卢卡的哀求，年轻人一听，脸色就变了，流露出几分惊色：“什么，这是中海美院干的……” “对，他们欺人太甚。” 卢卡咬牙切齿，怒骂了一声，然后又可怜兮兮道：“风少，我现在这个处境，你不能坐视不理啊。” “……滚！” 一瞬间，年轻人翻脸了：“这事你自己解决……得罪了中海美院可没有好下场，你可别牵连我们。” 说话之间，他溜了，溜之大吉。 “啊！” 卢卡彻底懵了，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件事情，他是受了年轻人的指使、威胁，才下了决心干的，不然他哪有这个胆量，去算计中海美院的学生。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为此而丢了工作，年轻人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要被气疯了。 如果不是对方，自己怎么可能这个下场。但是对方不帮忙挽回就算了，还打算置之不理。 做人不能这样无耻。 他捂着胸口，堵得心肌梗塞。好久之后，他才缓过一口气，阴沉的脸上，浮现危险的神色：“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 时间如流水。 转眼之间，就到了雕塑展，闭幕仪式的日子。这一天，在市政大厅之中，却是一片热闹的场景。 与其说是闭幕式，不如说是庆功会。 因为这一届雕塑展，不管是关注度，还是参观的客流量，或者话题性，都称得上历代以来，比较出彩的一届。 展览举办成功，完美达成了目的，这对许多人来说，不仅是政绩，也是一种成就感。所以他们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在庆功会上一些人没出现的事实。 讲台上，一个官员在总结成绩，旁边是记者拍照、录像。底下一群雕塑家，以及参与展会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人打赌，揣摩谁能拿到大奖。 “肯定是马丁，他的作品造型生动，又有内涵。专家给的评论，非常的高。另外游客，投的票也不少。” “我觉得，可能是林肯。他的雕塑，充满了视觉冲击力，也有几分颠覆感，创意十足。大奖不给他，肯定有黑幕。” “我更看好石头，他用水泥钢筋，硬生生垒起了巨像，造型充满了魔幻刚才，独一无二……” 一群人各有支持者，争论不休。 事实上，他们也是拾人牙慧，对于大奖的人选，不仅大家在私底下有人争吵，在媒体、网络上，也是众说纷纭。 不过大家看好的，也无非是四五个人。主要是这些人的作品，实在是太突出了，对比明显。 大家觉得，能得到大奖的，肯定在这四五个人之间。 如果不是他们之一，必然有黑幕。 在热议之际，忽然有人弱弱道：“那个……怎么没人说白叶呀。他的呼声，也蛮高的啊。” 一瞬间，冷场了。 争吵的几个人，纷纷闭上了嘴巴，气氛微妙。 白叶…… 自然没人敢忽略。 但是怎么说呢，对于白叶的作品，大家的看法非常的极端。一方面是喜欢得要死，各种赞誉、惊叹，不要钱似的，砸在白叶头上。 另外一方面，嘲讽、批判的声音，不绝于耳。 总之是分裂了，非黑即白，中间派极少。反正乱糟糟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是热度、流量之大，也让不少雕塑家羡慕得流口水。如果他们有这样的曝光率，也才不管是黑是红呢。 非议算什么？争议更不怕。 这年头，哪个艺术家，能受全世界的拜服？行业人更清楚，但凡大艺术家的生前身后，都是伴随着各种争议。大家吵呀吵着，人气，名声，滚滚而来，直接把人推上了神坛。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艺术家，经常搞一些操作，哪怕网友怎么指责批评，也我行我素。 不是他们不知道，这样做会挨骂的。但是他们更清楚，骂名也是名，可以打响知名度，赚一些流量费。 当然了，这些“艺术家”，基本是杀鸡取卵，仿佛流星一般，在捞了一笔之后，就消失无踪。 不像白叶的作品，确切的说……气球狗。 对于这个雕塑，喜欢的人不说了，各种溢美之词。哪怕是批评的人也要承认，东西也不是随便能做出来的。 所以批评的方向，主要是痛心白叶，没有了艺术家的坚持，彻底向商业化投降，丢了艺术家的操守。 或者说，这气球狗根本不是艺术，而是玩物。 林林总总，沸沸扬扬，却没有哪个评论家，去怀疑白叶的实力。显然在他们心目中，白叶在雕塑中的造诣、技艺，没得黑。 “咳，咳！” 官员演讲结束，在热烈的掌声中，一个老头走上了讲台，提起话筒清了清噪子之后，底下立即鸦雀无声。 老头满意而笑，直接开口道：“现在我宣布，第三十三届海岸雕塑展，获得大众喜欢、评委高度赞誉的得主是……” 他卖起了关子，目光缓缓扫视下去。 在万众期待下，他轻笑道：“恭喜白叶，气球狗！” 哇…… 一片哗然声，在大厅中回荡。 对于白叶拿奖这事，其实不少人也有心理准备。但是坐实了此事，又让他们的心情复杂，有种说不出的……酸。一个个人仿佛置身柠檬树下，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透着酸气。 但是他们的心境，却不能妨碍老头念诵贺词：“这是一件非常乐观的作品，像是一个气球，可能在你的生日聚会上制造笑声，但是与此同时它也是一个雕塑，这里面有着一些别的含义。” “作品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传达了一种可爱、力量和材料的完美结合。它通过美丽的色彩和原始的方式，并以当代的视角体现了人们对童趣童真的向往……” 老头微笑，继续说道：“在雕塑中有六十多处地方需要被焊接在一起，大部分的挑战都是完美流畅的轮廓表现出一种简约，但是却又在映射着什么。” “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十分完美，有着时代象征意义的杰作。” 老头拍手，再次祝贺：“恭喜白叶，他以敏锐的眼光，独到的审美情趣，完成了这件作品，荣膺大奖！” 第269章 秘密 沉寂了片刻，热烈的掌声才在大厅在响起。 白叶在旁边角落站了起来，微微整理了下衣领，然后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慢步走上了讲台。 万众瞩目下，白叶举起了金灿灿的奖杯。这一幕，落在直播观众眼中，也引发了一阵热议。 “白叶有拿奖的实力，这个我确实承认了。但是气球狗这样的作品能拿奖，我不服……” “没错，有内涵的作品不选，偏选择了商业化的东西，这是一种对艺术的不尊重。” 一些人刷起了屏，但是很快有人反驳。 “你们不喜欢，我喜欢啊。超喜欢的……” “我代表我自己表示，什么内涵不内涵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东西太可爱了，好想换回家。” “同！” “……链接，气球狗同款，只要九块九！” “看了楼上，确切是真·气球狗！” “两分钱的成本，卖九块九，一本万利啊。” 各种打趣的文字，直接把黑人的喷子全部覆盖住了。由此可知道，喜欢气球狗的观众，占了绝大多数。 这也是评委会，最终把大奖颁布给白叶的原因。毕竟举办方不是傻子，很清楚雕塑展的定位是什么。根本不管什么专家、评论家的意见，直接以大众喜好为主。 讨好大众，才能长久啊。 对此，一些雕塑家，还是有些失望的。没有想到，最终的荣誉，还是落在了白叶身上。 早知道，何必折腾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有点遗憾，但是却没人开口质疑，更不会打断颁布的仪式。 该鼓掌的，还是会鼓掌，一团和气。 在融洽的气氛中，闭幕式也圆满地结束。大家纷纷散去，白叶也坐上了车子，与几个人一同离开。 路上，叮咚一声，这是手机的提示音。白叶打开一看，发现有人给他发了条匿名的短信。 看了短信的内容，他的眉头轻皱，表情有几分变幻。 “是谁？” 林羡鱼有点好奇。 白叶想了想，把手机递过去。 林羡鱼看了，秀眉轻蹙，流露惊讶之色。 短信内容没头没脑，只是约白叶去到城市偏僻的角落，进行一场隐秘的交易，并且说自己手头上，有白叶肯定感兴趣的东西，他去了肯定不会后悔。 “骗子吗？” 林羡鱼想了想：“诈骗短信？” “不像。” 白叶摇头，毕竟网上诈骗的套路，基本是在线上转账，哪里敢约在线下见面啊。 哦，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想绑票。 问题在于，他也不傻呀，不可能单刀赴会的，肯定会进行周密的安排，以保证安全。 要不然，就是对方傻到觉得他会犯傻…… “或许是恶作剧。” 林羡鱼又提了一个可能性。 “我的手机，安装了专门的软件，会屏蔽不明来源的号码，除非对方是以特写的方式，专门给我编辑短信，不然的话恶作剧不可能发到我的手机上。” 白叶沉吟了片刻，笑容有些玩味：“不管谁给我发的短信，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不得不承认，他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所以你想赴约？” 林羡鱼有些疑虑：“还是算了吧，小心有陷阱。” “行，听你的，我不去。” 白叶从善如流，然后话峰一转：“我找人去探一探路，如果发现了不对，立马报警。” 稳妥的主意，林羡鱼自然不会反对。 这件事情，自然落在了娄坚的头上。他在这段时间，受到了宣传海报的东风影响，也算是出了一把风头。 哪怕后来，爆出了海报是白叶作品的消息，也照样对南海画室，没什么恶劣影响。相反还有人觉得，白叶愿意帮这个忙，说明他与南海画室的关系肯定很好。 所以一些人，冲着白叶的名头，与南海画室约谈了不少生意，让他们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娄坚心里，自然很感激白叶，所以一听说这事，不需要白叶直说，就自告奋勇，走了这一趟。 白叶等人，自然在酒店等消息。 才等了半个多小时，娄坚就拨打电话过来了。白叶才接听，就听见娄坚惊恐叫道：“白叶，这里有……死人，有人死了……” “什么？” 白叶震惊，豁然而起。 他有点慌，不过还是保持了镇定，冷静了下来：“别急，说清楚一点，谁死了？” “……不知道。” 娄坚也很慌乱，声音在颤抖：“我来到你说的地方，一推门进去，就发现了一滩血，还有尸体……白叶，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警察会不会怀疑，这人是我杀的……” “……立即报警，我们马上过去。” 白叶当机立断，在地方之后，就与一群人奔赴现场。在他们抵达之前，附近的警察已经在现场，开展了调查取证工作。 他们去了，恰好录笔供。 一番盘查，基于白叶的身份，也没人为难他们。录完了笔供，就放他们走了。不过警察也提醒他们，这案子如果有什么进展，会随时联系他们，希望得到他们的协助调查。 应有之义，白叶等人自然不会拒绝，又在城市多逗留几天。 人命大案，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经过两天的调查，看行车记录、城市监控，还有多个人证，也洗清白叶等人的嫌疑。 与此同时，死者的身份，也可以确定下来。 竟然是……艾米！ 听到这个消息，白叶等人很吃惊，十分意外。然后他们又听到了警察调查的结果，这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居然是……卢卡。 关键是，卢卡也失踪了。 更让警察头疼的是，海关根本没有卢卡出境的记录。也就是说，卢卡或许就躲在城市中，又或者通过了别的途径，偷偷离境了。 两个可能性，都是追查的方向。 怎么调查，就是警方的事情了，也与白叶等人无关。 唯一伤心的，只有陈大器啦。他很伤感，就算艾米的背叛，让他愤怒、阴郁，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对方会死啊。 “为什么会这样？”陈大器难以相信，也不愿意接受，鲜活的少女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白叶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不是他不想说，主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事实上，他也很疑惑，卢卡为什么要杀人？短信是谁发给他的？这事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第270章 散心的机会 白叶带着三个疑问，回到了中海文村住宅。回到家了，那挥之不去的阴霾，才算是消淡了几分。 他总是觉得，那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惜啊，在他们离开之时，警方还是没发现卢卡的踪影，对方仿佛在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丝毫的痕迹。 尽管这事看起来和他们没关系，但是陈大器却受到了打击，整个人颓废了好几天。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微妙。艾米的背叛，让陈大器恨得牙齿痒，诅咒对方去死。但是对方真死了，他又伤心极了。 好几天，才慢慢缓过来。 毕竟陈大器又不是真正的情圣，对艾米只是有好感，又不是真正陷入了爱情。消极一段时间，心情也调整过来了。 “报应啊。” 陈大器叹气道：“白叶，你觉得艾米，为什么被杀？”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探讨过吗？” 白叶随口道：“要么是情杀，要么是仇杀，要么是为财为亡。天下下的命案，大抵就是这几样。” “……就不能是灭口吗？”陈大器脑洞大开：“艾米知道了卢卡的什么秘密，被他发现了惨遭不测。” 他这样猜测，也是有理由的。 “我怀疑就是卢卡给你发的短信。” 陈大器琢磨道：“他约你过去，打算和你做什么交易，没想到被艾米撞见了……” “说不通。” 白叶摆手道：“两个人是一伙的，连陷害你的事情，艾米都愿意听他指使，可见是一丘之貉，怎么可能为我的事情翻脸。” 陈大器觉得不忿，哼声道：“……谁知道内情啊，就不能艾米在最后关头，幡然醒悟吗？”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吧。”白叶耸肩，不打算争辩。 没证据，一切都是瞎猜。 他又不会算卦，再好奇也没办法。 在两人闲聊的时候，一阵门铃声响起。 这时候，谁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白叶打开了对讲屏，看到了虞驰的身影，就直接放行。 门禁一开，虞驰驾轻就熟走进客厅，不客气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茶杯，抿了一口才问道：“听说你们遇上事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白叶叹气，点头承认道：“对，遇上事了，糟心事。” “哦。” 虞驰也不追究，反而问道：“那么想不想换个心情啊？” “说吧，又有什么事？” 白叶斜视，觉得这个家伙，脸皮真是厚啊。他们辛苦回来，不给接风洗尘就算了，还要给他们安排麻烦。 塑料朋友！ “嘿嘿！好事。” 虞驰笑眯眯道：“给你们一个旅行散心的机会。” “什么鬼？我们才旅行回来。” 白叶挑眉道：“说清楚一点，别卖关子。” “行。” 虞驰直接道：“我有个朋友，他弄了个民宿，在开业之前想找人去体验一把，提一提意见。” “他找到了我……” 虞驰笑问：“体验民宿，免费吃喝玩乐，这样的好事，我立马想到了你们，所以过来问一声，你们有兴趣吗？” “没空。” 白叶断然拒绝：“不想出门。” 旅行什么的，他已经腻了，只想宅家里。反而是陈大器，居然开口问道：“民宿在哪？” “咦。” 虞驰意外，旋即欣喜：“在晋安，一个山青水秀，环境十分优美的小山村中。那里风景很好，又没有大城市的喧嚣，非常适合避世、隐居，修心养性。” “民宿的主打，就是那些想暂时逃避尘世烦恼、案牍劳形的白领、高管，给他们一个回归自然的机会。” 虞驰慢声道：“在那个地方，压力会得到释放，心灵也可以归复于安宁，一片澄净……” “听起来不错。” 陈大器想了想，就点头道：“能呆几天？” “随你啊。” 虞驰笑了：“我的面子，还是值几个钱的，就算你住一年，都不成问题，不会有人赶你。” “行。” 陈大器立即道：“白叶，我想请假，休息半个月。” “好！” 白叶无所谓，“半个月够吗？一个月也行。工作室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休养好了再回来。” “你不去吗？” “不去。” 白叶摇头，态度很坚决：“出门一趟，太伤了……我还是习惯城市的繁华，呆家里比较惬意。” “想叫外卖叫外卖，想做饭就……想！” 白叶躺下了，仿若一条咸鱼。 两个人鄙视，也不管他了，商定出行时间之后，就各自收拾行李，在第二天出门而去。 当天下午，白叶就收到了，两人传来的照片。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山峦，有流云的浮动。 一栋栋建筑，错落分布在山中，犹如山庄、宫殿。 看起来，确实不错。 白叶窝在沙发，在追着最新综艺的时候，瞥了眼手机就放下，继续啃着薯片，喝着可乐，快活似神仙。 然后第二天，他又收到了信息。 这时候，照片拍的是清澈的小溪，没有丝毫杂质的水漂，手掌浸入水中，完全透明一般，感觉不到水的存在。 一尾尾小鱼儿通透无骨，只有额头的斑点细眼，映着点点光芒，让人察觉它们的踪影。 还行…… 白叶剥着无花果，有滋有味。 第三天，虞驰与陈大器发来的照片，那是一棵巨大的树木，仿佛可以齐天的古木，树干要几个人合抱，才能围拢一圈。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十分的密集，不透半点阳光。 虬结如龙的老树根，盘纠方圆十几米。以古木为中心，四周百米范围，以它为尊。据说，这不仅是方圆百里山头的树王，更是一株千年古茶树。以它的年龄，称一声茶祖宗，也不为过。 这树茶，每年只能采摘几斤鲜嫩的茶叶，在炒制成茶之后就缩水成了几两，每两价值十万以上。 这还是有价无市，反正在市场上，根本没这茶叶出售。 嘿！ 白叶看了眼照片，撇了下嘴角。 他晃了晃手上的冰红茶，感觉这味道似乎有点不对。 算了，不喝了…… 到了第四天，两人没动静了，从早上到晚上一点信息都没发来，这让白叶有点不安，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发个消息问询。 叮咚。 消息来了！ 第271章 卵石 白叶收到了消息，立即知道自己多心了。不过当他打开了消息，看到了里头的内容之后，连最爱的奥利奥也不吃了，立马收拾好行李，在第二天清早，出发前往晋安。 也是在下午时分，他来到了虞驰所说的民宿。通过照片他知道了民宿规模不小，建筑更是十分高雅。 然而真正看到了民宿的样子，他还是有几分意外。几十栋建筑，错落分布在山间，高山流水，云盘雾绕，仿佛仙境。 白叶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走高端路线的民宿。居住一晚，估计价格也要好几千。但是这个世界，有钱人太多了，再高端的民宿，只要营销得力，有自己的特点，也不愁没生意。 事实上，尽管这个高端民宿，还没有正式开业。 白叶却可以看见，在环境优美的山中，也可以看到不少人在游玩、嬉水、拍照…… 没营业，就有名气啦，说明前景不小。 白叶找人探问了下，找了一会儿，才来到了九号小院。那是一栋以青砖砌成的宅子，上下两层，自带院子。 青石铺地，墙壁是爬山虎，绿油油的青藤间，又夹带了朵朵无名粉色小花，生机盎然。 站在门口，白叶按响了门铃。 须臾，在宅上二楼阳光，虞驰钻了出来，一看到白叶就笑呵呵道：“哎哟，你还真来了。” “废话，开门。”白叶招手。 “等着……” 一会儿，陈大器跑了出去，把白叶迎进宅门。 白叶走进客厅，直接追问：“东西呢？” “镇静，淡定！”虞驰在厅中沏茶，笑着说道：“先来品尝一下，这里最有特色的野山茶。” “纯天然有机茶叶，不添加任何肥料，经过十二道工序炒制而成，香气醇厚，回甘无穷……” 虞驰推销起来：“一两茶叶，至少卖上百块。现在不是采茶、制茶的时节，想买都难。这还是我朋友，在我们才来的时候，送了我几两，我没舍得喝完，就等你来……” “……” 白叶耐着性子，等虞驰泡好了茶，再喝一口。茶是什么滋味，他也没耐心细品，只是觉得挺香。 茶水入肚，他就急切问道：“东西呢？拿来给我看看。” “这么急？” 虞驰与陈大器，都有些惊讶。 “平时都不知道，你还喜欢奇石，以至于看到了石头，不惜匆匆跑过来，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啊。” 虞驰的话，也让陈大器深以为然。这几天，不管他们怎么诱惑，都不见白叶动心，铁了心宅在家里不出门。 没有想到在昨晚，给对方发了张照片，他就直接杀过来了。 早知道…… 算了，没早知道，因为这是巧合。 陈大器起身，回房间把东西拿过来，然后摆在桌上。那是一块淡黄色的石头，类似于卵石，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磕碰裂了一角。从裂角中可以看到，石头的内部透黄，有点蜡润感。 “这是我昨天，在小溪里玩水、摸鱼，无意中捡到的石头。” 陈大器解释：“我感觉这东西，也有点意思。主要是皮纹，好像是流水，就顺手捡了回来。” “当时石头，就摆在桌上，我自拍的时候，恰好拍进去了。没有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大……” 陈大器好奇：“说说看，这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白叶没回应，只是拿起石头打量。 蛋鸡大小的石头，分量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可能是常年浸在水里的缘故，在溪流的打磨下，石头皮层很润。 清晰的石纹，像是流水，又像是流云，也有几分意象。 也难怪，陈大器捡回来，当成是景观。 在艺术行业，也一个冷门的类别，就是观赏石艺术。天然的石头，在自然条件下，形成趣味的纹理，仿佛一幅画卷。 这样的奇石，在艺术家眼中，多少有点价值。 可是陈大器，认识白叶那么久，都不知道对方，居然还有奇石方面的兴趣爱好。所以他很好奇…… 白叶把玩石头，好半晌之后，才把石头放下。他眼睛亮了，陷入沉思，心潮起伏。 旁边两个人察言观色，愈加的困惑。白叶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于激烈了？一块石头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在两人准备追问之时。 冷不防，有人在外面走了进来：“虞驰，听说有客人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叶闻声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步走进厅中。 “周彬，你来了。” 虞驰立即起身，开始介绍：“白叶，这是周彬，民宿的主人，我的发小，算是世交。” “周彬，这个是……” 他才想顺势引见，就被周彬打断了：“嘿，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白叶，集绘画、建筑、雕塑一体的天才艺术家。” “久闻大名，幸会！” 周彬伸出了手掌，笑容十分友好。 白叶自然回应，客气聊了两句，大家才重新坐下。 “你们在看什么呢？” 自己打断了别人聊天，周彬重新挑起了话题。他目光一转，也注意到了桌上的石头，当下笑道：“怎么，你们也玩石头吗？” “也……” 虞驰惊讶道：“所以什么时候，你对石头开始有兴趣？” “这两年的事情。” 周彬顿时笑道：“告诉你们，这山上很多石头。这两年我在营造民宿，也挖到了许多石头。开始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山里呆久了，渐渐地也觉得，这些石头有点可爱。” “最关键是……” 周彬拿起了桌上的卵石，手指头灵活地盘动，“有些石头玩久了，居然跟玉一样，变得盈亮光泽，很好看。” “嗯……怎么说呢，这叫……” 周彬沉吟：“对了，灵气逼人。” 虞驰愣了下，然后笑道：“稀奇啊，周大少也有‘玩物丧志’的一天。我要是告诉其他人，他们肯定不信……” 要知道，在他印象中，自己这个发小，性情比较坚毅，从小在父母约束下，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没有想到，在而立之年，对方迷上了奇石！ 第272章 福寿田 对于虞驰的调侃，周彬也不介意：“人生在世，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我以前不是不喜欢玩，主要是为了不让父母失望，所以控制住了自己……” “这叫克制，美好的品德。” 周彬慢声道：“至于现在，我都成家立业啦，父母也不可能再来约束我，自己发展点小爱好，有何不可？”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虞驰只是打个趣，又不是在指责，所以直接掠过这话题，然后好奇地探问：“你玩石头的，对这块石头有了解吗？” 他就想知道，为什么白叶看到这卵石，就匆匆过来的原因。 “这个？” 周彬举起卵石，直接笑了：“这是当地的一种石头，似乎还有一点儿名气，一些石雕名家，经常用来雕刻作品练手。” “练手？” 白叶睁大了眼睛，脑海之中只有一个词。 暴殄天物。 “对啊。” 周彬点头道：“这种材料，类似于滑石，脂润易雕刻，用来练手最合适不过了。” “……” 白叶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能感叹，两个世界的不同，导致了原时空赫赫有名，十分稀缺，价格比黄金还贵，有石中之王美誉的珍宝，在这个时空只是地方有名的石头，受重视的程度，犹如天壤之别。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不稀奇。 因为这石中之王，追世人追捧的时期，那是在清初，三代帝王的喜爱。上有所好，达官贵人跟风，引发了民间的狂热。然后几百年间，才形成了巨大的潮流。 可是这个时空，时间线已经变了，没有了清朝。 原时空没有的一些东西，在机缘巧合中成为了国粹，另外一些东西不受到重视，消没在历史长河中。 这样的偏差，也不稀奇。 比如说，紫砂壶不就是这样吗？ 现在，又多出来这个石中之王，貌似也正常……吧？ 白叶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他想到了在原时空中，这种石头的珍贵，在这个世界却像大白菜似的，那他岂不是可以…… 不急，不急，先打听清楚再说。 白叶定了定心神，笑问起来：“周哥，你听说过寿山吗？” “寿山村吗？” 周彬愣了下，多说了一句：“在附近几里外，确实有个寿山村，地方有些偏僻，当年我考察地理环境，勘定民宿地点的时候，也曾经把那个地方，列为候选之一。” “不过综合考虑，我还是选择了这里。” 周彬解释，再反问：“你打听寿山干嘛？由于城市化的发展，那村子几乎快没人了，感觉过不了几年，就要彻底荒废。” 这也是时代的缩影，当城市愈加发达的时候，也意味着一些资源不发达的乡村人口流失。 这真的是……太好了。 白叶眨了眨眼，撒谎道：“我听朋友说过，在寿山那个地方，也有类似的石头。” 他伸手把卵石拿回来，心里吹嘘感叹。 在原时空，这鸡蛋大小的石头，至少价值上百万吧。 没原因，就凭它叫寿山石！ 昨晚在照片上，一眼看到石头，他就有这种预感了，然后视频通话让陈大器帮忙验证，又肯定了几分。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亲眼所见，亲手验证才可以确定。 所以他匆匆而来，确认无误！ 寿山石啊！ 石中之王，印中之宝。 白叶把玩着淡黄色的卵石，不出意料的话，这枚石头应该是寿山石中最名贵的品种，田黄。 田黄石是寿山石系中的瑰宝，据说最开始的时候，源于福州晋安寿山溪两旁的水稻田底下，因其色泽润黄而得名。 在原时空，清代乾隆年间，乾隆皇帝最爱以田黄石制印，取其福（州）、寿（山）、田（黄）的美好寓意，十分偏爱。就是从他开始，天下权贵、士人对田黄石的追求，蔚然成风。 经过几百年的挖掘，田黄石变得十分稀少。所以才有了，黄金易得，田黄难求的俗语。 当然，在这个世界，或许…… 白叶微咽口水，恨不能飞去寿山村，看看溪水两边的田里，还有没有这种珍宝。 “有这种石头，又能怎么样？”陈大器问道：“我搞不明白，你干嘛这么在意这种石头。” “呃……” 白叶气急，才想说对方什么都不懂，然后就泄气了。 他冷静了下来，发现问题所在了。两个世界的发展不同，同样的石头，由于偏差的原因，待遇自然不同。在另外三人眼中，田黄这种石头，就算有点价值，也没必要多么的重视。 举个例子，比如说水晶、碧玺之类的东西，要说没价值，肯定不是垃圾。要说多么宝贵，那也不至于。 或许在虞驰等人眼中，田黄石就相当于水晶、碧玺之类，一块石头卖个几十，甚至几百块，能让他们放在眼里吗？ “……” 白叶忽然笑了，忽然起身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他在箱中取出一个匣子，随手一按。 咔嚓，匣子弹开，里头是排列整齐的刻刀。 咦？ 旁边三个有些意外，却也不惊奇。毕竟白叶有雕塑家的身份，随身带着一些雕刻工具，也符合他们的认知。 不要说白叶了，更夸张的还是陈大器，他出行两个大箱子，一箱子是衣物、生活用品，另外一箱子全是工具。 每次托运过检，他都要准备各种证明，让空乘过目。事儿多，他自己却不厌其烦，乐此不疲。 吃饭的家伙呀，怎么能不带呢？ 在三人的注视下，白叶抄起了刻刀，拈了个角度，刀尖就落在了卵石上。他指尖灵活一转，刻刀就开始划动。 滋滋滋…… 细细的声响，传入三人的耳中，他们就惊讶的看见，细腻的粉末飘落了下来。 虞驰一怔，随即小声问道：“大器，白叶还会石雕？” “瞧你这话……” 陈大器不解，旋即反应过来，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也会啊。你以为，我们雕塑学院，学的是什么呀？” “诶，我傻了。” 虞驰轻拍额头，自嘲一笑。他怎么给忘记了，雕塑、雕塑，那是雕、刻、塑三种创制方法的总称。 本义是指用各种可塑材料（如石膏、树脂、粘土等）或可雕、可刻的硬质材料（如木材、石头、金属、玉块、玛瑙、铝、玻璃钢、砂岩、铜等），创造出具有一定空间的可视、可触的艺术形象。 只不过他见惯了白叶、陈大器两人，经常用金属塑造作品，潜意识中有点想当然的认为，两人不会石雕…… 第273章 满满的幸福 或者说，虞驰有潜意识中，觉得白叶与陈大器，比较擅长大型的雕塑，对于小巧物件的雕刻，肯定比较薄弱。 毕竟术业有专攻，白叶再怎么全才，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吧。不过看起来，白叶不擅长的东西，肯定不包括石雕。 因为白叶刻得很溜，刷刷刷十几分钟过去，几乎没有什么停顿，而且看节奏，不像是乱刻。 好不容易，白叶收起了刻刀，鸡蛋大小的卵石上，也出现了一些刻痕，好像是图案。可惜由于石粉的包裹，也看不出具体样子。 “我去打水过来。” 虞驰见状，转身跑进了厨房，打了一盆清水出来。白叶也不客气，直接把卵石放进水中，再顺手洗了个手。 水波一荡，附在卵石上的粉末，也随之化开。白叶把卵石取出，以毛巾抹干，再摊开了手掌。 旁边三人连忙看去，只见白叶的掌心卵石上，多出来了一幅小巧玲珑的山水图案。 浅刻的图案，巧妙地利用了卵石天然的石纹，刻成了波澜荡漾的流水。卵石的本身，也有小小的缺角，更被白叶添加了几刀，形成了一个湖泊。流水奔来，汇聚在湖泊中，仿佛没有边际的归墟。 在湖泊边上，则是一条小舟，有人在撑竿。波浪起伏，小舟荡起，仿佛要坠入归墟之中，十分的惊险！ 小小的图案，尽管由于没有打磨抛光，略显得有些粗糙。 但是生动的刻画，也十分的有趣。在虞驰眼中，这也算是颇为难得的小品雕刻画啦。 所以欣赏了片刻，虞驰也忍不住击案叫好：“白叶，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绝活。” “一般，一般。” 白叶轻笑道：“好久没刻了，多少有点生疏。” “啧。” 陈大器撇嘴道：“刻的手法，没我好。” “不过……” 他顿了下，又补充：“刻的作品，心思确实比我巧。在你刻的时候，我也在琢磨着，要构成什么图案。” “想法很多，没有明确的思绪，更没有想到，你还把缺角给利用上了，这个我服气。” 陈大器揉了揉鼻子：“所以你真是冲着这种石头来的？” 开始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但是看白叶的表现，对这种石头充满了兴趣，不像是作伪，让他有点怀疑啦。 “对啊。” 白叶直接点头：“这种石头，我见过，很适合雕刻……只不过在市场上，不容易买到。” “本身不是什么通用的石材，肯定少见啊。” 陈大器不解道：“问题是，市场上适合雕刻的石头多了去，你为什么对它这么感兴趣呢？” “因为我因为它的寓意啊。” 白叶坦然笑道：“我朋友跟我说过，这种石头源于福州寿山，村民管它叫做田黄石，或者寿山石。又福又寿又有田，福寿田呀，你们不觉得，这是好兆头吗？” “呃！” 三人错愕，相顾无言。 好吧。 听起来，确实挺有寓意的，感觉不错。 陈大器勉强被洗脑了，相信了这个理由。 不过他更愿意相信，白叶是在家里宅久了，又看到民宿好玩，才找了这个烂借口，趁机过来的。 “寿山田黄石吗？” 周彬笑了：“名字取得好，说得我也想收藏几块把玩。” 玩石头，不是奢侈的事情。 石料的昂贵与廉价，从来不是衡量奇石的标准。关键还是石头的纹理、造型、质感，才是决定因素。 赏石本身，玩的是情趣。所以周彬从来不介意，收藏一些在常人眼中，十分“普通”的石头。 这一行，自己欢喜，才是关键。 “好！” 白叶立即起身：“我想去寿山村，周哥你能带我去吗？” “可以呀，反正不远。”周彬自然不会拒绝，笑着说道：“过去走走，再回来恰好可以吃晚饭。” “那就走吧。” 闲着也是闲着，虞驰与陈大器也去凑热闹。 驱车前往，大概二十分钟。 一个残破的小山村，就出现在几个人的眼前。 正如同周彬所说，这个山村快要荒废了，几个人停车，走进村中的时候，根本没看见几个人。村中的房屋、建筑，有些勉强维持，有些已经倒塌了，却没人管。 一些房屋的前后，更有杂草繁茂，荆棘在墙缝中长出来，显得阴气十足，凉飕飕的，有点儿瘆人。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哪怕现在天上有太阳悬挂，他们还是忍不住走快几步，绕开了村子旁边。 那里有一条溪流，在夹山中流淌而出。溪水两边，也有平整的田地，可惜没人耕种，已经抛荒啦。 看起来，那不像是农田，反而成了平坦的草坪。 “走。” 白叶打量着似是而非的地方，一马当先朝溪水而去。 在原时空，他来过这里。只不过在那个世界中，由于寿山、田黄的珍贵，这里在经过挖掘、开发之后，也受到了保护，成为了寿山石文化保护基地。 不像现在，一片荒凉的场景，让白叶心……情好极了。 他快要爽飞了好不。 就是大家不识货，他才有这个机会，漫山遍野的石头，随便他捡，随便他捞…… 事实上，他预感没错。 走到溪边之后，他都没有下水，就可以看到清澈的溪水下，跟着水流摆动的水草边上，一些淡黄色的卵石，随处可见。 一方面，他在告诫自己，两个世界不同，这些都是石头，不是价比黄金的珍宝啦。另外一方面，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心脏砰砰震跳，让他用力捂着，怕受不了刺激，炸裂…… 石头，这些都是石头。 白叶自我催眠，但是……屁用没有。他连鞋子都不脱，直接扑进了溪水之中。又是捡，又是捞。一会儿功夫，他的口袋全满了，哪怕双手都抱不住了，都舍不得扔…… 这情形，有点儿像老鼠掉米缸里，满满的幸福。 在岸边，三人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疯了。” 陈大器喃喃自语：“我要不要给青山医院精神科打个电话？” “哈哈！” 周彬倒是笑了，有些开怀：“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欢这种石头，其实也挺好，真性情！” 第274章 营销 周彬觉得自己理解白叶，就好像经常有人不明白，他堂堂富三代，身家丰厚，为什么会喜欢玩石头？ 其中的乐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诸多的理由啊。看白叶沉醉于捡石头的乐趣中，他也不禁笑了，开口道：“要我们帮忙吗？” “……好。” 这下子，白叶冷静了下来，他也不觉得丢脸，连忙把一块块寿山石放在岸上，让其他人帮忙保管。 陈大器蹲下来，啼笑皆非：“白叶，平时看到和田玉，翡翠钻石之类的东西，都没见你这么激动。” “这不一样。”白叶摇头。 在原时空，黄金珠玉之类的，对他来说唾手可得。但是田黄石，真的非常稀缺，有钱也很难买到。或者说，买到的田黄石，基本是品质一般，不怎么好的品种。 哪里像现在这样，各种珍品级别的田黄石，就在溪流中随便捡，这相当于小偷进了银行金库，蚂蚁落进了蜜罐，让他直接忽略了，这田黄石在这个世界，只是石雕师用来练手的普通石材，根本没人在意。 所以在偏僻山村中，东西才会多不胜数。 俗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珍贵的东西，也是这种待遇。比如珍稀矿产，哪怕在深山老林中，也有许多人不辞劳苦去搜寻、勘探。 但是普通的东西，丢在闹市上恐怕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这才是所谓的普世价值。 “有啥不一样？” 陈大器把玩着一块田黄石，感受其中的细腻、滑润肌理，也不禁轻轻点头：“不过这东西的质地，感觉比较好雕刻……你多捡一些，我带回去练手。” “呸，糟蹋宝贝。”白叶啐了一口。 陈大器顿时无语，这样的东西溪流里不少，物以稀为贵，东西多了不值钱，能叫宝贝吗？ 唉！ 白叶摇头，众人皆醉我独醒……个屁。他重新上岸，挥干了水渍，然后招手道：“走吧。” “你不捡石头了吗？”其他人好奇。 “不捡了。”白叶一顿，伸出了五指，轻轻一合拢：“我决定了，把这个村子买下来。” 确切的说，是把村边的溪流，包括两岸农田，全部包圆了。 “……你疯了么？” 这个决定，让旁边三人，震惊、意外。 买村子，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他们自然清楚白叶的目的，无非是打算把石头产地占为己有而已，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石头这么多，随便捡没人管，又何必浪费这个钱？ 他们懵了，搞不清楚白叶的想法，只觉得对方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糟蹋钱玩。 “嘿嘿。” 白叶笑了笑，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朝车子方向而去。 另外三人对视，慢慢随行劝解。在他们看来，白叶小题大做了，根本不值得。 就算是周彬，自认为有钱，也喜欢玩石，却不可能像白叶这样，要砸这么多钱，买下整个村子。 这事，太疯狂。 虞驰算了一笔账：“买村子肯定是不现实的，哪怕是偏僻地方的山地，价格也不便宜。除非你愿意花几个亿，才有这个可能性。” “不买，只租，也难啊。” 虞驰掐指计算：“租的话，有长租、短租两种，长租基本是十五、二十年以上，相对比较便宜。短租的话，虽然比较贵，但是也可以租个一年半载的，大概要几十上百万吧。” “如果你真喜欢石头，打算开采、收集，我建议你搞个半年，办个采石场什么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 虞驰抬眼道：“现在国家，对于环境保护，也比较严格。周彬修建的民宿，大兴土木的时候，也没少受到监管。在民宿建的同时，也要重新绿化环境，以免造成山林水土流失。” “你弄采石场，肯定要激纳保证金，另外还要遵守规定，接受相关部门的督察。总而言之，很麻烦……” 虞驰提醒道：“这些问题，你考虑清楚了没？” 他觉得，白叶纯粹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冒出来这不靠谱的念头。事后指定后悔，不如他泼两盆冷水，让对方清醒清醒。 “没事，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白**直腰杆，有钱人就是这么自信。 三年了，他的作品价格、版权授权费，还有各种收益，在源源不断增长之中。全部资产加起来，尽管没有突破九位数，但是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也算是富豪之流。 当然，资产是资产，流动资金是流动资金。他的存款，确实支撑不住，他买村子的想法。 无奈之下，他只能点头道：“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该弄个长租，租个一百年，你觉得能行吗？” “你想多了，租赁是有年限的。按类别，再怎么长期，也在三十年到七十年不等。” 虞驰慢声道：“你这算是耕地，最多三十年。” “……” 白叶叹气，一脸的无奈。 在说话之间，一行人也返回车子。 在车子启动，准备返回民宿的瞬间，陈大器忽然开口道：“白叶，你这么看好这种石头，打算复制紫砂壶的成功？” “诶？” 虞驰愣了下，顿时惊诧道：“白叶，你……” 瞬时，他止声，没再开口。 十几分钟之后，几个回到了民宿、周彬借口去准备晚饭，识趣地先离开了。剩下三人，在客厅对坐。 这时候，虞驰才连忙问道：“白叶，你觉得这石头……寿山石是吧，在市场上有潜力？” 对于商业运作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懂。不过这些年来，他也听闻了许多，营销炒作的事例。 比如说“豆”你玩，“蒜”你狠之类的。 如果说，这些是圈外事，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在于，许多原本在地方名不见经传的玉髓，经过包装、炒作之后，立即在市场上热销，价格节节攀升。 尽管被哄的，多数是外行人，业内人士不会上当，但是不代表他们不清楚，其中的好处多大。 把原本不值钱的东西，以几十上百倍的暴利出手。 这叫什么？ 坑人……呸，不对。 营销！ 第275章 分分钟搞定 在虞驰眼中，白叶不仅有实力，也是营销的天才。 从他出道开始，先是靠着营销，一步一步进入大众眼帘，然后再以超强的实力，扭转大众对他的偏见，最终征服大众。 对于营销，虞驰也没有什么偏见。因为他清楚，在如今这个社会，资讯太发达了，反而不利于艺术的传播。 因为诱惑多了，习惯了快节奏生活的人们，对于艺术也不容易沉浸心去欣赏，去感受。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营销手段了，把大众的眼光汇聚过来，再经过层层筛选，留下来的就是欣赏艺术的人啦。 大数据化，锁定目标受众，也没什么不好。 就是知道，白叶在营销上的厉害，虞驰也难免劝说：“白叶，你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在各领域的发展，更是十分顺利。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助长了你的骄纵之心。” “或许是紫砂壶的成功，让你炒作上瘾啦，还打算再复制这个成功的事迹……” 虞驰皱眉道：“要知道，你是艺术家，最大的倚仗还是作品。有作品在，名与利肯定不会少。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安稳一些，还执著于赚钱。” “难道说，你现在很差钱吧？” 虞驰直接道：“缺多少，我借你，不要利息。” “……” 白叶很想说，自己要借一万亿。但是他琢磨了下，考虑到这不是神豪文，就打消了念头。 他沉吟了下，才说道：“虞驰，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想说的是，我重视寿山田，不是为了营销炒作赚钱。” “那是为了什么？” 旁边的陈大器，也颇为好奇。 “为了……” 白叶一脸正色：“弘扬文化，推广书画艺术。” 什么鬼？ 旁边两人懵了，觉得白叶在糊弄自己，把他们当成三岁小孩哄。 看两人不信，白叶才想解释。不过话到嘴边，他改变了主意，有了新想法，“算了，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给我几天时间，我给你们一个惊喜。” …… 虞驰与陈大器无奈，他们最讨厌有人卖关子啦。奈何……无论他们怎么追问，白叶只是笑眯眯闭嘴，一字不说。 傍晚，在六层楼，主餐厅中。 周彬叫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款待白叶这位新客人。接风洗尘的宴会，自然是山珍野味俱全。 白叶吃得很开怀，就是不知道，他是为美食而高兴，还是为了美石而开心…… 第二天，他再次前往寿山村，只不过这一次，他不需要人带路、陪同。清早出发，下午才回来，折腾了差不多一天。 黄昏时分，才有人看到，白叶抱着东西，兴冲冲回来。只不过东西被衣服包裹，没人知道里头是什么。 只有三个人清楚，那是一块大石头。 石头大是大，比篮球还大。 问题是…… “这玩意……有点丑啊。” 陈大器挠头，一脸瞧不上的样子。艺术家嘛，多数是颜控，特别是雕塑家，对于材料的要求不低。 白叶带回来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这也就罢了。 因为对雕塑这个行业来说，先天表象从来不是问题，可以后天改造的。只要经过雕琢、打磨、抛光的工序，绝对比珍珠还亮。 关键是这石头，不仅是表象难看，质地也不好啊。一些泥土沁色，渗透到石头中，更有一条条绺裂，看起来比较散碎，不结实。 这样的石头，不好动刀雕刻啊。 陈大器还担心，一碰石头就直接四分五裂，全部散化。 白叶笑而不语，他触摸着石头，这是他刻意挑选的，在他的脑海之中已经构思清楚作品的最终模样。 他要复刻一件作品，一件注定流芳百世的经典大作。 一会儿，白叶才说道：“我要回去了，闭关十天……不，半个月……呃，或许一个月。总而言之，等我做出了东西，再联系你们。大器你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主要是在这里，雕刻琢磨的工具，肯定没有工作室齐全。他要雕琢的作品，十分的复杂，在这时难以完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回去好办事。 “一起回去吧。”陈大器随口道，反正他在这里，也呆了差不多一周，休息足够了，想回去看看，白叶究竟搞什么鬼。 “行。” 白叶点头，又道：“虞驰，那你帮我去跟晋安官员谈一谈，村子山林田地租赁的事情，拜托了。” “……好吧。” 虞驰耸肩，无奈。 该说的说了，该劝的也劝了。 白叶固执，坚决己见，他能怎么办？毕竟是白叶自己的钱，他想怎么糟蹋，也是他自己的自由。 管不了…… 虞驰叹声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你谈好了，就给我电话。” 白叶笑了笑，就与陈大器潇洒回去了。周彬与虞驰目送两人离开，等到他们消失无踪了，才返回屋中。 周彬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轻轻吹开了茶叶，微笑道：“你两个朋友挺有趣的嘛，特别是白叶，有点……出人意料啊。” “什么意思？”虞驰不解。 “你没发现吗？”周彬分析起来：“从头到尾，他都坚信寿山石非常珍贵，是稀缺难得的宝贝。” “特别是去到了寿山村，他看到了溪流中的石头，那眼睛闪着璀璨的亮光，好像见到了金山银山一般，贪婪、炽烈！” 周彬轻笑道：“你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反常？” 虞驰一怔，也没在意：“或许吧。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他，这个家伙，经常不务正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瞎折腾。” “关键是……” 虞驰苦笑，更无奈了：“他总能折腾成功，这个就是他的本事啦。所以这事……” “你的意思是，他有把握？”周彬目光微微闪亮。 “谁知道呢。” 虞驰喝了口茶，就起身道：“好了，受人之托，我也该去办事了。反正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找他要办事费。” “我也去。” 周彬立即随行：“我认识有人，帮你牵个线，分分钟搞定。” “……多谢啊。” “客气什么，反正是顺便。” “嗯？” 第276章 巧夺天工 “顺便？” 虞驰很敏锐，瞥视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周彬笑着说道：“你觉得他折腾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谁知道啊。” 虞驰无所谓：“或许成功，或许失败……嗯，三七开吧。” “三成成功的几率。” 周彬沉吟：“七成会失败，这风险有点大啊。” “不，是反过来。” 虞驰笑道：“有七成可能性，他会成功，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也要看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炒作，让所谓的寿山石价格上涨，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咦，你对他的信心，还是蛮高的嘛。”周彬立即道：“那我决定了，也跟着赌一把，试试运气。” “哦。” 虞驰抬眼一看，意味深长道：“你想投资？” “对啊。” 周彬承认了：“尽管这两年，我呆在山里修民宿，但是对于紫砂壶的声名，还是有所耳闻的。” “就是玩饥饿营销比较厉害，供不应求啊。我下个单，也要一两个月才给我送过来。” 周彬笑道：“不过把礼物送给我爷爷，他老人家确实喜欢。这种东西，也算是送礼的首选，尤其是针对中老年人市场，简直是战无不胜的杀手锏。” 对此，虞驰不自觉点头，因为通过市场调查，下定单买紫砂壶的，多数是中老年人。哪怕有部分年轻人买，也是想送礼而已。 毕竟与还要上班打拼的年轻人相比，生活比较轻松恬淡的中老年人才有心情与时间慢慢玩赏紫砂壶。 紫砂壶这种东西，也需要足够的耐心去盘，去养，才会彻底绽放光华，达到珠光宝气的效果。 “有这样的例子在前，我觉得可以一试。” 周彬笑道：“跟风投一把，说不定有丰厚的回报。哪怕失败了，也无非是赔点零花钱罢了。” 零花钱…… 虞驰沉默片刻，才感叹：“……有钱真好。” 这是事实。 两人去商谈租赁的事情，钱到位之后就异常的顺利，根本没有丝毫的周折，就顺利完成了白叶的委托。 搞定这事，虞驰在民宿多呆了两天，才带着合同返回中海，然后直奔白叶工作室而去。 “人呢，跑哪了？” 在陈大器的引领下，虞驰走进工作室中，没看到白叶的身影。 “创作室。” 陈大器顺手一指，“这几天，他一直呆在里头，除了一日三餐，外加六小时休息时间，基本都在工作。” “……这么拼？” 虞驰有点惊讶，却不惊奇，甚至有点理所当然。 为了创作而颠狂，这是艺术的最高境界，尽管没有几个人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但是日夜颠倒不眠不休，那是常态。 “是啊，进入状态了。” 陈大器的语气中，也有几分羡慕之色。 身为创作者，他非常清楚，当一个艺术家，在进入这种状态之后，创作出来的东西，肯定是精品。 只不过这样的状态，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进入的，需要全部身心去投入，极度的专注，浑然忘我。 另外，很耗费精气神，有点伤身体。 但是在陈大器看来，只要能创作出好作品，伤身不算啥。毕竟在古代，不少先贤为了创作，别说伤身了，干脆直接以身为祭。 在原时空，千里江山图的作者王希孟，就是由于创作了这幅流传千古名作而早逝。 类似的例子不少，历代以来许多人纷纷效仿。 陈大器当然做不到这个地方，但是他之前为了创作钢铁巨人，也连续奋战了好几天，最高记录是七十二小时没睡觉。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神采奕奕，一点也不疲惫。 当然了，完成作品之后，他一趟就是四十八小时，又喝了两天的人参炖老鸡汤，才算是恢复精力。 所以说，这样的状态，其实就是一种透支。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在品鉴一些作品的时候，会评价说作品上有灵魂，蕴含了生命力…… 普通人感受不到，但是内行人都知道，一些作品真的是有灵魂的，毕竟作品承载了创作者的精神，是他心血的凝结，怎么可能没有灵魂。 虞驰站在创作室门口，透过窗口的玻璃，看到了白叶忙碌的身影。他观望片刻，也没有进去打扰。 几分钟之后，他才转头问道：“他说了没有，大概要多久才能够完成创作？” “一周？或者十天。” 陈大器也不确定，东西的雏形要出来了。但是白叶到底要做什么东西，最终呈现什么效果，也不能立即下结论。 “行，有结果告诉我一声。” 虞驰走了，回家去。 不能打扰白叶，对方又不需要帮助，他不回家干看呀？只是他在家里，呆了五六天之后，又忍不住上门，探问白叶现在的进度。 “快了，快了。”陈大器的声音，多了几分兴奋、激动：“就差最后一点，就可以完工啦。” “哦。” 虞驰才想去看，就被陈大器一把拉住：“别，不要去惊扰他，免得前功尽弃。” “……我就是在外面看一眼。”虞驰解释。 “那也不行。” 陈大器摇头，眼神炽烈：“虞驰，你知道吗，白叶雕琢的东西，真是绝了，巧夺天工，妙不可言。” 虞驰一听，更想去看了：“你别拉着我呀，我保证不出声，连呼吸都屏住了……” “等等，再等等。” 陈大器小心翼翼道：“明天，最多明天，他就可以完工啦，剩下的就是精磨抛光，不着急……” 虞驰感觉有些无语，不过最终还是忍耐下来，连创作室方向的走廊都没靠近，免得脚步声打扰到白叶，让对方受惊之下毁了作品。 反正虞驰打算留宿，在这里住一晚。 一夜无话，第二天虞驰很早清醒了，发现创作室中还亮着灯，也终于忍不住轻挪步伐，慢慢地靠近。 在创作室窗边，他瞥了一眼就发现白叶躺在车床边上呼呼大睡，另外在桌台上，却折射一抹润黄的光泽。 那是…… 虞驰目光一定，眼睛自然亮了。 他惊讶的看着东西，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昨天，陈大器一直阻拦他过来观看的原因…… 第277章 田黄三链章 “链雕……” 虞驰很吃惊，他没有想到，白叶创作的东西，竟然是对技术要求非常高，稍有不慎，链断石毁，则前功尽废的链雕。 所谓链雕，那是用一块石材镂空雕刻出一整条活动石链的雕法。把硬邦邦的内部石头化作灵活自如的细小链条，因为石质坚韧，稍有不慎溜回造成链断石破，工艺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也难怪陈大器再三告诫，不允许他过来打扰。因为一受惊，一失神，一错愕，东西就完蛋了。 “怎么样，东西漂亮吧？” 冷不防，陈大器冒了出来，轻声叹道：“这几天，我看得心惊胆战的，就失他一失手，全垮。” “确实不错。”虞驰承认。 尽管隔着窗户，还有几分距离，但是链雕小巧玲珑，特别是一节节链扣，相互穿梭、交织的样子，确实让人惊叹。 要知道，那不是一条链子，而是三条链子合为一体。 或者说，那是以一块完整的石头，然后经过层层镂雕，最终一分为三，形成了一条链条。 另外在每条链条的末端，都扣挂了一枚小巧的印章。 两方一椭圆，三枚小印。 通体黄色，晶莹润泽的印章，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珠宝似的光华，让人难以忽视。 “……早。” 在两人观望之时，白叶也醒了，慢慢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眶才爬了起来。 咔嚓！ 门外两人见状，也不再耽搁，立即推门进去。一进门，他们就围在工作台边，仔细观赏白叶的杰作。 只见链章没经过打磨抛光，表面还有几分粗糙感，但是颜色靓丽金黄，比鸡油还要娇润。可见材料本身的色泽，就足够的惹眼。 更何况，雕工啊。 链雕的完成，非常考验工夫。 这纯粹是技术活，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这犹如在刀尖上起舞，千钧悬于一发。 也难怪，白叶要投入全部心神，才完成了作品。 “白叶，你累坏了吧，回屋休息吧。” 这时候，陈大器主动请缨：“剩下的，交给我吧。” “我也行啊。”尽管不通雕刻，但是虞驰也觉得，抛光打磨之类的工序，他也可以胜任。 白叶顿时翻白眼，懒得理会两个家伙。他搓了把脸，走了过来，看到自己的成果，心情也十分舒畅。 田黄三链章，在原时空中的国之重宝，终于复制出来了。 要知道，这是清代乾隆皇帝，收藏的众多田黄石名品中，名气最大的珍宝。当年清代最后一个皇帝，被逐出皇宫的时候，许多珍贵的财宝都没要，唯独将这组三链章国宝藏在棉衣里。之后一直随身携带，直到建国了才上交国家。 这绝对是国之重器，稀世罕见的珍宝。 一方面，自然是由于它的人文历史价值。另外一方面，当然是由于它的不可复制，独一无二。 因为三链章是由一整块极品田黄石，经能工巧匠精心琢磨镂雕，才有了这件珍宝。三枚印章由三条石链连成一个整体，像这样造型奇特的皇帝印章，极为罕见。 在原时空，大块的极品田黄，在后世基本上已经绝迹。想复制也没有原料，自然造就了它的举世无双。 不过在这个世界，白叶经过精心挑选，找到了大块的极品田黄，又经过了半个月的精心雕琢，终于把三链章仿制出来了。 当然，他眼中的仿制品，在陈大器、虞驰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独具匠心的巧作。 虞驰小心翼翼把链章拿起来，他捧在手心里，还真有点心惊肉跳，就怕东西散碎啦。 不过一会儿过去，他就发现东西的质量，没他想象中差劲。事实上只要轻拿轻放，不用力使劲拽甩，肯定不用担心太多。 他把玩了片刻，也有几分感慨：“白叶，你怎么想到，制作这个链雕的？” “突然的灵感。”白叶随口敷衍，也是事实。 毕竟在捡到大块极品田黄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之中第一反应就是制作田黄三链章。 没有想到，谁叫这样的国宝，在他前世的时候，压根无缘一见，只能够通过影像资料，感受其中的魅力。现在有条件，又有机会，他干嘛不趁机满足自己的夙愿呢。 “咦。” 虞驰托着一块小印，发现印面一片空白。 当下，他笑道：“白叶，你不会篆刻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篆刻名家，请他们出手，帮你刻这三个章。” “没必要，我自有主张。”白叶摆手，拒绝了。 田黄三链章，那是乾隆皇帝的闲章。三枚印章中又两枚是正方形，一个刻有“乾隆宸翰”，一个刻有“惟精惟一”。另外一枚刻有“乐天”字样，呈椭圆形。 惟精惟一、乐天都处于儒家经典，乾隆皇帝想以此来表明自己精益求精、专一其心、不偏不倚的施政思想和乐天知命的处世态度。 两个经典的印文，倒是可以保留。 问题在于，乾隆宸翰这个印文，肯定不能篆刻，不然他也解释不清楚，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两枚方印，都是四字对称。缺了一枚印文，该拿什么补上，才显得和谐？ 白叶琢磨着，只是太累了，脑子有些混沌，思绪不清。 算了，回头再想…… 他定了定神，又问道：“你们觉得，这链章有没有资格，去参加全国工艺美术大赛？” “啊！” 两个人愣了。 旋即陈大器反应过来，眼睛也跟着亮了：“行啊，怎么不行，我觉得可以。白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野心，我赞成。” 工艺美术大赛呀，天工奖。 那绝对是全国，甚至全世界，最顶级的活动之一。 三年前，在读书的时候，他也曾经试想拿自己的作品去参加活动，无奈过不了初选那一关，直接被刷下来。 现在看到白叶这件作品，陈大器觉得不拿去参赛，那真是可惜了。说不定还可以拿个奖，金奖银奖铜奖，什么奖都行。 哪怕是铜奖，在高手林立的情况下，能够拿到也算是胜利。 “……我帮你报名。” 虞驰更决绝，直接掏出手机打电话。 第278章 洗脑的功夫 “等等，不着急……” 白叶阻止虞驰的动作，然后打了个阿欠：“我先去补个觉，等我醒了把东西完善了，再报名也不迟。”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在客厅中，陈大器、虞驰没走，连曹象也来了。 看到白叶，陈大器立即招手：“来，吃饭……估计你也是这个时段醒，特意叫了一桌最滋补养神的十全大补汤。” 桌面上，十几道菜，热气升腾。 白叶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一碗热汤进腹，温热的感觉贯通全身上下，额头都冒汗了。人也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 这时候，虞驰开口道：“白叶，昨天我回去，找人探问了一下，你要参加工艺美术大赛的事情，恐怕……” “怎么？” 白叶抬眼：“有变故？” “参赛要有工艺美术师的证件。” 虞驰迟疑道：“一般来说，要通过市级考核，然后再过了省级的那一关，最后才有资格参加全国的比赛……这是规定的流程，有严格的限制，不容易一步到位。” “这么麻烦。”白叶皱眉，沉吟了起来，然后道：“那算了，不参加了。” “呃……” 其他人愣了，知难而退，这不是白叶的性格啊。 冷不防，白叶一顿，又说道：“有时候想达成目的，也未必需要参加比赛啊。” “什么意思？”几个人懵了。 白叶笑了笑，又喝了两碗汤，感觉差不多了，就放下了筷子，“好了，这事押后再说，先聊正事吧。” 他把链章拿来，示意道：“你们觉得，在印里刻什么字好？” “你真要自己篆刻？”虞驰惊讶，然后皱眉：“我认识有几个篆刻大家，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他觉得自己，似乎被白叶说服了，居然也觉得寿山石，那是不错的东西，比较珍贵，不能轻易糟蹋了。 不过仔细琢磨了下，这也是事实啊。不管链章的材料怎么样，最起码其中的技术，非常的难得。单纯从这个角度分析，石头链章不算宝贝，也是珍贵的工艺品。 这样的好东西，要是刻字不好，也算毁了。 “……你这是瞧不起我的手艺吗？”白叶瞥视，轻哼了声。要知道在原时空，他最厉害的绝活，就是书画印章。 在国画中，一幅完整的书画，讲究诗书印画四绝合一。印也是关键，篆刻自然成为了高深的学问。 在这个行业讨饭吃，白叶怎么可能不懂篆刻。只不过以前，他没机会显露罢了。现在看到几个人怀疑的目光，他决定要小试身手，亮瞎他们的眼睛。 “不是瞧不起，主要是怕你浪费。” 虞驰笑了笑，察觉白叶信心十足的样子，也没有再继续劝说，而是转移了话题：“你要刻印，是正章还是闲章呀？” 印章文字，也是一门学问。 所谓正章，是指名号章，姓名印，其中又可以细分为名章，字章，号章，以区分长幼尊卑。比方说，一幅画要送人，送长辈、送平辈、送晚辈，分明盖什么章，都有讲究。 至于闲章，就是指名号章以外的印，统称为闲章。 闲章的文字，就没有任何拘泥了，可以是诗文、格言、警句、吉祥话、自戒之词，包罗万象，没有什么定式。 事实上，许多书画艺术家，一生之中拥有许多名章、闲章，内容十分广泛，且意趣盎然，以示对人生和艺术的感悟。 甚至于一些书画家，还把印章当成防盗锁。在不同的时期，在完成的作品上，盖不同的印章。 这些作品流传市场上，造假伪作的人又要跟着更新换代，可以有效地扼止盗版，人为的给盗版制造障碍，给盗版增加了成本。 毕竟有条件的书画家，基本是请篆刻名家、大师帮忙设计印章，这也不好仿造…… 考虑到自己的职业，白叶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这是三链章，我考虑了下，觉得弄两个名号章，再加一个闲章，也足够了。” “想法不错。” 陈大器兴致勃勃：“具体呢，一个名章可以是你的名字，另外一个多半是字号之类，问题是……你没有字号呀，打算自己取一个？” “这个我们可以帮忙。” 虞驰笑了，打趣道：“你姓白，白者素也，叶者为帧，所以你的字可以为素帧……白素帧，这名字真好。” “……” 白叶嘴角抽了抽，一个滚字没吐出来。 旁边的陈大器，也随之笑道：“名与字，应该互补才行。叶，轻薄灵巧，与之互补的，肯定是厚实雄浑的东西。我想一下啊，什么东西与叶相关，又厚实的呢……” “树木？森林？” 陈大器分析：“白树木有点单调，白森林似乎也不好听……对了，你不是喜欢桦树吗，叫白桦林怎么？” “……” 白叶懒得理会两个家伙，他琢磨了下，才开口道：“算了，一个名章，两枚闲章吧，什么字呀，号呀，以后再说。” “闲章刻什么字？” 虞驰与陈大器，也有几分好奇。 “刻好了，你们就知道了。”白叶买了个关子。 吃饱喝足，又休息了片刻，他就走入了创作室中，拿起了工具打磨链章，让链章表面变得更加细腻、光滑。 这一个过程，需要水磨的工夫，还要有足够的耐性，不可能一蹴而就完成。所以白叶也足足花了三四天时间，才完成了工序。 这还是由于，现代电动工具比较便捷的缘故。要是在古代，全靠纯手工治玉，往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半截，才能成功。 全部工序完成，极品田黄的魅力，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明黄色的色泽，电筒灯光一打，立即变得通透，好像羊脂一般，十分的温润养眼。 陈大器等人看了，顿时有几分惊艳之感。此时此刻，他们也有些明白，为什么白叶对于田黄石，如此钟爱的原因。 主要是这种石头，品相真的非常吸引人。 “以前怎么没发觉呢。” 虞驰喃喃自语，然后赞叹道：“白叶，你洗脑的功夫，真是一绝。我现在被蛊惑了，真觉得这件东西是宝贝啦。” 第279章 天生的印石 什么叫洗脑？ 白叶有些无语，这分明是感化……虞驰自己意志不坚定，再加上田黄石是寿山石中的珍稀绝品，魅力肯定不必多说，他受到了感染，喜欢上了也正常。 原时空中，很多东西也是通过营销的手段，才流传天下广为人知，尽管事后证明了一些东西，纯粹是炒作而已，没有什么价值，或者价值没有那么大。 但是也有一些东西，一旦被炒上了天，就掉不下去啦。 说到底，还是质量决定一切。 陈大器看了，也连忙道：“白叶，你不是带了一堆石头回来吗，也给我几块，我也要雕几个章。” “好。” 白叶点头，又补充道：“做好看点，送一个给虞教授。” “嗯？” 虞驰一听，眉头一挑：“你又打算，拿我爸当广告使？” “没有呀。” 白叶笑眯眯道：“只是觉得，这样的好东西，虞教授应该喜欢。再说了，过几天不是他老人家的寿辰吗？我们也没啥钱买好东西，干脆送他一枚章吧。礼轻情义重，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 虞驰白眼，坐实了白叶的算计。说白了，就是拿他爹当成推广员，发挥名人效应。 “这个主意好。” 陈大器眼睛一亮：“看了你的链章，我也手痒了！” 说话之间，他立即起身跑创作室。在一堆寿山石中，挑选了半天，才选定了一块，开始琢磨起来。 接下来，就轮到他废寝忘食，开始创作。 不过他雕琢的东西，也没有田黄三链章那么复杂。最多两天时间就已经完工，那是一个杯子。 三寸高的杯子，造型十分的复古，好像古代的觥，两边还悬挂了一对环，颇为美观。 东西完工，陈大器也感叹：“链雕果然很难，我只是做了一对环扣而已，就觉得吃力，如履薄冰一般，就怕手一抖，环扣碎了。亏你雕了三条链子，居然顺利完成，没有丝毫的差错，还真是沉稳啊。” “侥幸。” 白叶说的是实话，他原计划是失败几次，成功一次就行。 “我也想侥幸一次。” 陈大器撇嘴，然后皱眉打量杯子，有些不满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的作品，差强人意啊。” 同样品质的石头，做成了杯子的形态，品相也不差呀，但是与田黄三链章相比，似乎少了一些韵味。 陈大器敢肯定，这绝对不是技术问题。 “确实差点东西。” 虞驰认真打量，也赞同道：“造型问题？还是色泽？” “你们还没发现吗？” 白叶笑了，轻声道：“有些材料，也要讲究契合度，不是说雕刻什么造型都行的。” “咦？” 陈大器一怔，随即眨眼：“你的意思是，这种寿山石，不适合雕琢杯子？” “不，我的意思是，寿山石是天生的印章石。” 白叶直接挑开了说：“以它为材料制作的印石，美轮美奂，非常适宜珍藏欣赏把玩，制作其它观赏物，反而差了点意思。” “嗯……” 虞驰与陈大器，顿时愣住了。 天生的印章石！ 一瞬间，虞驰狂喜，声音激颤：“所以你其实看中的，是它这方面的潜力？” “你们不觉得吗？” 白叶轻手把玩着田黄三链章，印面上已经刻字了，还涂了上好的朱砂泥。在宣纸上，轻轻一按。轮流三下，两枚清晰的朱文，以及一枚白文，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试印之后，他把东西轻轻悬挂在特制的架盘上，链扣悬起，三根链子垂落，印面轻侧，待朱砂泥自然干透。 做完了这一切，白叶才继续道：“你们要知道，印章源于先秦，先是从官印开始，再到后来的私章。” “印章的材料，也从一开始的金属铸造，到后来的玉石、犀角、象牙、竹木、泥陶……” 白叶慢声道：“但是要说明的是，尽管印章篆刻的历史悠久，也随着时代的发展，有过兴盛、衰落期。兴起于先秦，盛于汉，衰于晋，败于唐、宋，复兴于元明。” “自从复兴之后，就一直传到现代，还没见衰落。原因很简单，就是由于元明以前，印章、篆刻之风，多数是在宫廷权贵衙门中流传，根本没怎么深入民间。” “直到元代，画家王冕发现花乳石可以入印，从而使石料成了治印的理想材料，从而开始了篆刻艺术的第二个高峰。” 白叶叹声道：“相对金银牙角玉之类的东西，石头无疑是廉价的，只要有心学习，随便可以找到石头篆刻。” “但是世上的石头有万千种，真正契合入印的品种，也无非是那么几类而已。经过常年的摸索、研究，大家总结出来，美观又实用的制印石料，更是少之又少。” 白叶环视左右：“寿山田黄石，质地致密细腻、温润光洁，容易雕琢成印章，又具备了观赏性，难道不是极佳的印石吗？” “有道理。” 陈大器立即点头：“我觉得能行。” 他在雕琢杯子的过程中，亲自验证了石料的质量，知道白叶说的就是事实。他也感觉到，这种石头雕成摆件、赏玩物之类，不是说质量不行，而是与其他玉石相比，明显不占优势。 但是反过来说，让它成为印石的话，倒是优势十足。下刀容易，可以随便发挥，留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再加上，印章虽然有观赏属性，但不是真正的玩赏物，平时收纳在专门的盒子中，只有等到需要使用的时候，才会取出来。可以说，只要悉心保管，完全可以流传千年，也不会腐化。 仅凭这两个优点，作为印石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白叶一心推广，凭借他的能力、关系网络，不可能带不动寿山石的名气。 这意味着，这种石头有充足的上升空间，值得投资。 “我也觉得可以。” 虞驰目光一闪：“我决定了，今年我爸的寿辰，要大办特办，把我家的亲戚朋友，还有社会名流，包括美院的学生、老师，有一个算一个都叫来。” “好啊，好啊。”陈大器积极响应。 虞驰偏头，伸手：“所以你们，不打算赞助我几百万？” “……” 第280章 推荐一个人 “要钱呀。” 陈大器无语，立即变脸：“我没有，你问他！” “我有钱，你敢要吗？” 白叶直接拿出了银行卡，果然见虞驰讪然一笑：“开玩笑，开玩笑，不要较真嘛。” 拿别人的钱，给自己父亲办寿宴，这样没品的事情，虞驰干不出来的，也不敢干啊。 要是让虞蒿知道了，还不打死他…… “行了，我回去和他说，商量一下具体的流程。”虞驰走了，让白叶他们等自己的好消息。 然而第二天，坏消息却传来了。 虞驰打电话，声音苦涩，很为难：“他不答应，不想大操大办，还骂我没事找事。” “呃！” 白叶也无奈，计划都有了，可惜虞蒿不配合，咋办？ 人算不如天算，头疼。 不过…… 白叶转念一想，连忙问道：“你跟他坦白了没有？有没有告诉他，我们这个打算。” “啊？” 虞驰一愣，理所当然道：“当然没说呀，说了他更不可能答应，我爸的脾气，我非常清楚。如果让他知道，我们打算借他的寿宴，达成什么目的，绝对打断我的腿。” “……” 白叶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觉得，做人要诚实。你最好告诉他这事，再看他是什么反应。” “什么？” 虞驰错愕：“你确定？” 说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啦。他肯定没事，父子哪有隔夜仇，最多骂两句，不伤分毫。 但是白叶，也未必了，说不定让虞蒿反感，得不偿失。 “确定，你先和他提一声，我马上过去，当面和他说。”白叶挂了电话，就叫唤道：“大器，你的印章，做好了没有？” “搞定了，怎么了？” 陈大器在创作室中走了出来。 “把东西带上，我们去拜访虞教授。”白叶挥手。 “诶？” 陈大器愣了下，就被白叶拉走了。 两人驱车，大半小时之后，顺利抵达虞家。 由于来过几次，白叶也算是熟悉的面孔，再加上虞驰可能事先打了招呼，所以门卫直接放行，让他们进去。 一会儿，在书房中，两人见到了虞蒿。 “坐。” 虞驰在旁边，老老实实沏茶，以小夹子给紫砂炉添炭。暗红的橄榄炭，烧得壶流喷气，茶香四溢。 “虞教授。” 白叶问候一声，把礼物奉上。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嘛。”虞驰多机灵，立即放下夹子，把礼物接过来，顺手打开盒盖，让虞蒿过目。 在锦盒中，却是一枚印章。通透的黄色，细腻富有光泽，仿佛一枚极品黄玉。 乍看之下，虞蒿伸手过去，拿起了印章。 这枚东西的造型，呈葫芦状，打磨很精致。连同印面，也刻意雕成了葫芦形，上面刻了文字。 细致的手感，以及美观的造型，再加上沉甸甸的分量。综合各方面的细节，也让虞蒿的眼中，多了几分思量神色。 “这个就是寿山石？”虞蒿问询。 “对。” 白叶立即点头：“寿山田黄，独树一帜，特点十分鲜明。我觉得作为印石，它很有前景。” 虞蒿不说话，只是摩挲着葫芦印。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听虞驰说，你雕琢了一件链章？” “是。” 白叶早有准备，把链章拿了出来，小心翼翼搁在桌面上。 东西摆开，他顺手拉开了半边窗帘，一抹阳光斜射。明晃晃的黄脂光泽，格外的润亮。甚至于还有一抹光晕，在书房中流溢。 这种视觉上的幻象，也让虞蒿的眼中，多了几分惊奇。 他慢慢伸手，把链章捧起来。 三条链带，一个个环扣，以及三个小印。他逐一过手，拿捏谨慎，唯恐有所损坏。 须臾，他注意到了，印面上的朱砂痕迹，当下挑眉道：“虞驰，取印泥来。” “好。” 虞驰连忙起身，在书房的角落，精巧的柜子中，各种与书画相关的东西，十分的齐全。 他拿了一盒印泥，还有一叠宣纸。 把纸铺好，镇住边角，再打开印泥盒盖，鲜红印泥，色泽很明艳，光泽度也饱满，一看就知道品质超群。 虞蒿走过去，拈起了一枚方印，按在了印泥里，然后稳稳盖在了空白的宣纸上，一枚鲜红的印文，顿时映入眼帘。 他目光一凝，依次把剩下两枚印用上。两方一圆，三枚印文有阴阳之分，十分的鲜明。 最稀罕的，还是椭圆形的印文，以阳文刻乐天两字，左右并刻螭虎纹。印痕在纸上，油光亮泽，非常惹眼。 虞蒿欣赏半晌，忽然转头道：“听虞驰说，不仅链章是你做的，连印章镌刻，也是你亲力亲为？” “对。” 白叶又点头，试探道：“您老觉得，我这手艺怎么样？” 虞蒿笑了下，答非所问：“白叶之印，这是正章，先忽略不提。你另外两个闲章，乐天之义取自《周易·系辞》，乐天知命，故不忧。按字面意思解，比较乐观积极向上，挺好。” “至于惟精惟一，出自《尚书·大禹漠》。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意思即危则难安，微则难明，故戒以精一，信执其中……” 虞蒿眼神微妙，语气似乎是在责问：“精一二字，你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吗？” “咳。” 白叶赧然，低声道：“就是做不到，才警戒自己呀。” “……滑头。” 虞蒿笑骂了一句，也懒得训斥下去啦。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该走什么道路，他心里应该有数。别人提点一两句就够了，说多了反而让人厌烦。 虞蒿不打算当这个恶人。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以后白叶后悔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你的来意，我知道了。” 当下，虞蒿转移了话题：“寿宴什么的就算了，我平生也没办过什么生日宴会，老了也不想破例折腾。” 这是拒绝了…… 白叶表情如常，陈大器有些失望，也有些释然。毕竟虞蒿在行业中，出了名的比较清高，不愿意也正常。 “不过你说，这是天生的印石，想推广它……” 虞蒿停顿了下，才慢声道：“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人。只要你们得到他的认可，就有很大几率达成目的。” 峰回路转，一波三折！ 第281章 背景不普通 “谁？” 居然有转折，白叶等人重燃希望。 “胡远帆！” 虞蒿微笑，说了一个名字。 一瞬间，虞驰惊呼一声：“胡老师不是已经退休了吗？据说回老家颐养天年，抱孙子带娃去了。” “退休不代表没有影响力。” 虞蒿说了联系地址，就挥手道：“去吧，去找他……一会儿，我和他打一声招呼，他会见你们的。” “……” 三人离开了。 走到外面，陈大器忍不住好奇：“虞驰，胡远帆是哪位神仙大佬，怎么我没印象呢。” “他是个老师。” 虞驰迟疑了下，似乎是在措辞，“严格来说，应该是我的启蒙老师吧，我最开始学字画，是他教我的。” “咦。” 白叶与陈大器，顿时一阵惊讶。要知道，虞蒿本身是著名书画大宗师，虞驰要学字画，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虞驰看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的想法，立即解释：“当年我爸不让我跟他学，一方面是怕我懒，不肯认真学习，他要教训我的时候，我妈阻拦……另外一方面，当时他也忙，应酬多，参展，创作，各种事情一堆，没时间教我。” “所以听说我要学字画，他干脆请了胡老师为我启蒙。” 虞驰回忆过去，十分的感叹：“胡老师教了我两年，直到我入门了才让我自己修行自学……主要是他要离开中海了，不然的话我还想跟他多学几年。” “启蒙老师呀。” 陈大器错愕，看了眼白叶，又问道：“虞驰，你这位启蒙老师，什么来头呀？为什么虞教授说，得到他的认可，我们能成功？” “呃……” 虞驰也有些懵：“我不知道啊，那时候我才几岁呀，也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专门去打听这些东西，只是知道他是画家……咳，或许不是普通的画家。” “没理由啊。” 陈大器拿起手机，搜寻胡远帆这个名字，一无所获。他抬头，皱眉：“搜不到，你确定他很有名气？” “不普通，不代表有名气。” 虞驰勉强争辩：“或许……背景不普通？” “不要揣测了。”白叶打断道：“我们直接上门求助，自然一清二楚。” “也是……” 三人雷厉风行，立即出发而去。 根据虞蒿提供的地址，他们来到了外省，在洞庭湖边的一个城市，拜访虞驰的启蒙老师，胡远帆。 “你确定，真是这里？”陈大器很惊讶。 因为地址的位置，那是距离洞庭湖不远的半山上，一栋庄园式的建筑，高墙大院绿化葱茏，环境非常好。 “应该……就是这里吧。”虞驰也不敢确定了。印象中，他的启蒙老师，生活比较简朴，衣着也不讲究。 可是对方，却居住在豪华庄园中，这…… 虞驰吐了口气，然后笑道：“其实也挺好，至少证明我爸，没有忽悠你们。或许庄园的主人，真有办法帮大家。” 有道理…… 陈大器深以为然，立即去按响了门铃。在铁栏门中间，有可视对讲屏，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哪位？” 不需要另外两人推，虞驰就主动站出来，露出笑脸：“胡远帆老师在家么？我是虞驰呀……” 害怕对方忘记自己，他又补充：“我爸是虞蒿！” “……” 沉默片刻，换了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慈祥的意味：“哎，小驰呀，我开锁了，你们进来吧。” 嘀！ 电子音响，三人连忙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从铁栏门到庄园主建筑，也有一段距离，但是远远的，他们就看到前方屋里，有人走出门迎来。 三人加快了速度，与那人汇合。 近了，他们也看清楚了，来人满头白发，七十以上，精神却不错，脸色有点红润，一看就知道生活无忧，健康长寿。 “胡老师……” 当来人的相貌，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在一起，虞驰也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立即小跑上前叫唤。 “……虞驰！” 胡远帆畅笑，上下打量虞驰，“多年不见，壮了，结实，好好好，当年的小豆丁，终于长大了。” 虞驰尬笑，不好意思。 他连忙扯上白叶、陈大器，化解这个窘境，“胡老师，这是我的两个朋友……” “嗯嗯，听你爸说过。” 胡远帆一笑，招手道：“别站着，进去聊。我叫人做饭了，中午在我这里用餐。” 寒暄中，走进了豪宅，推让、落坐。 茶水待客…… 期间白叶暗中观察，想从客厅的布局，确定胡远帆的底细。 中式装潢，十分的高雅。花窗、屏风、挂画，构成了美轮美奂的建筑空间。哪怕白叶不懂风水，不会望气，也从中看到了一种气。 贵气。 富丽堂皇。 胡远帆……或者胡家，果然不普通。 在白叶揣摩之时，虞驰也讲完了，自己大学毕业之后，创办美术培训班的事情。按这趋势，能说到下午。 “咳。” 白叶喝了口茶，找了个空隙，很自然的插话：“其实你的培训班，搞得挺好，在业界也有名气。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关了，多可惜。” “……那不是我的追求。” 虞驰心领神会，趁机道：“胡老师，你应该知道我的，从小就学习字画，也喜欢字画。奈何我天赋不高，一直不开窍……但是我坚信，勤能补拙，肯定会成功的。” “这是自然，天道酬勤，努力肯定会有收获。”胡远帆鼓励：“做人做事，一定要坚持不懈，千万别放弃。” “我听老师的。” 虞驰连连点头，一副乖巧模样，然后叹了口气，撇嘴道：“有时候我也觉得，老天爷不公平啊。像我，一门心思研究书画，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有的人呢，三心两意的，却全面开花，各种荣耀加身，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哦。” 胡远帆笑了，目光一转：“你说的，是这位白叶小友吧。” “胡老，您好。” 白**了挺腰身，谦逊而笑：“您别听他胡扯，其实我对待艺术，也很专一，很纯粹，很……” “很不要脸！”虞驰鄙夷。 白叶无语的表情，让胡远帆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不要逗趣，你们的来意，我也很清楚！” 第282章 石头供应商 此时此刻，胡远帆收敛了笑意，表情带着几分严肃：“东西呢，带来了么，我瞧一眼！” 白叶一听，立即把田黄三链章奉上，东西搁在专门的锦盒中，一打开就明亮的光晕流溢，透黄生辉。 胡远帆不动声色，拿起了链章打量。片刻之后，他才放下东西，神色十分的平静，看不出具体的心思。 虞驰沉不住气，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笑着说道：“胡老师，东西不错吧。这种石头源于福州寿山，所以叫寿山石。在寿山边上有一条溪水，灌溉两岸田地，稻田里也有这种石头，色泽明黄透亮，又叫田黄石……福寿田，寓意很美好。” “看起来，确实不错。” 胡远帆沉吟了下，才点头道：“你们想我怎么帮忙？” “啊？” 白叶等人懵了，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呀，只是听虞蒿说，胡远帆能帮他们，就傻乎乎来了。 看到他们的反应，胡远帆顿时笑了：“哈哈，我很乐意帮忙呀，问题是我一个退休的老头子能力有限，不知道怎么帮你们。” 虞驰愣了愣，眼睛一眨：“胡老师，您别蒙我们呀，其实你是隐形的大富豪对不对？身家好几百个亿，幕后操作几百个大公司……” “……虞驰，我倒是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胡远帆大笑：“别说几百个亿了，几百块我都没有。兜里还有几十块钱，还是你师母昨天给我的零花钱。” “呃。” 虞驰顿时无语了，然后诚恳道：“胡老师，你不要调侃我们了。我们这次过来，是真心想要得到您的指点，请给我们一条明路。” “明路？” 胡远帆笑了下：“明不明路，我也不确定。不过我的儿子，他是石头供应商，还算有几分人脉。你们找我，不如找他。” 一瞬间，白叶等人面面相觑，心里踏实了几分。 果然不出所料，虞蒿不会忽悠大家，他让大家上门来拜访胡远帆，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不，转机来了。 白叶立即开口，礼貌道：“胡老，你觉得这石头怎么样，能不能入您的法眼？” 如果连胡远帆这一关也过不了，估计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推荐，与他儿子见面详谈。 “挺好。” 胡远帆点头，笑道：“尽管我不确定，这种石头有没有价值，但是就我本人而言，也比较欣赏它的色泽、质感。特别是这条链章，一定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匠心独运啊。” “他雕刻的。” 陈大器立即指着白叶，趁机夸赞道：“链雕非常困难，他也花了十几天时间，小心翼翼，精雕细琢，才最终完成作品。这期间稍微有一点闪失，就前功尽弃啦。” “厉害。” 胡远帆动容，趁机向白叶讨教，雕刻链章的一些技巧。白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还拿出工具，直接上手示范。 在这气氛热火朝天之时，一个声音传来：“爸，有客人来了？” 白叶等人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材标准，穿着很讲究的衣服，看起来有几分超然的气度。 “阿安，你回来了。” 胡远帆抬头，立即露出笑容：“给你介绍几个年轻人，他们可是艺术家，技艺精湛，前途无量。” “艺术家？” 胡安走来，他目光一转，也有几分惊讶：“白叶！” “诶？” 白叶愣了，他也觉得意外。 毕竟在他印象中，绝对不认识胡安。可是对方，却一语道破自己的名字，这…… 说实话，他心里高兴，也有点得意。不管是谁，如果能够达成“天下无人不识君”的成就，肯定会很开怀。 “真的是白画家。” 胡安欣喜，很热情过来，与白叶握手。一边晃，一边笑道：“我很喜欢你的画，特别是那幅双燕，意境悠远……我一直想收藏，可惜没有入手的机会。” “或许……” 胡安迟疑道：“你能再画一幅双燕吗？就算是复制品，我也会以真品的价格买。” “谢谢！” 白叶矜持而笑，“我也喜欢双燕，可惜我的水平有限，技法还不够圆融，不能百分之百体现那种意境。所以我不打算再画了，或许再过十年，等我积累足够了，才会有心情再画一遍。” “你是位纯粹的画家。” 胡安由衷称叹，他是真这么觉得的。 因为这两三年，白叶在画坛上的名气，真的不算小了。但是相比与他同样有名的画家，每年至少有几幅作品流入市场。 但是白叶呢？一幅也没有…… 真的，多少人联系白叶，想求他一幅作品，却无功而返。 大家研究觉得，这可能是白叶，在经历了三年前自我毁画之举后，进入了一个极端，变得十分爱惜羽毛。 不是精品的画，绝对不流入市场。哦，当然，太精品的画，他自己收藏了，更不可能流入市场。 这导致了，白叶手上的几幅“名画”，在市场上只有复印品通行，真迹许多人无缘一见。从某种程度上，也造成了他的作品，价格年年攀升，有价无市。 尽管有人讽刺，这是白叶的营销手段。 饥饿营销！ 问题在于，也有人觉得，这种营销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作品数量的画家，显然更有投资的价值。画在精不在多，一幅精品画的价格，可以抵得一百幅普通画。 胡安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看到白叶的时刻，第一反应就是琢磨着有没有机会，从他手上讨一幅画。 奈何…… 胡安心中一叹，也收敛了心神，看向了其他人：“这几位是？” 胡远帆立即介绍，陈大器、虞驰…… 没听说过。 哪怕听说，虞驰是虞蒿的儿子，胡安也没怎么在意。因为在艺术这个行业，父与子没有传承关系。 父亲是大画家，儿子也未必能成才。 至少他没听说过虞驰这个名号。相比之下，还是白叶比较有前途，毕竟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才华。 所以…… 胡安环视左右，眼底起了狐疑，这些人是来干嘛的？ 第283章 我拒绝 胡远帆与虞蒿是朋友，这是胡安知道的事情。虽然说这对朋友，平时来往的比较少，但是老辈人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这种情谊他也算是比较理解。 就是不会去向往…… 毕竟作为商人，胡安更欣赏利益之交的酒肉朋友。这种狐朋狗肉肯定是靠不住的，要是自己出了事，这些所谓的朋友，肯定不会帮自己的忙，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对此，胡安无所谓呀，因为反过来也成立呀。如果他的哪位“朋友”出了事，他也是同样的选择。 大家心里有数，更不会有什么伤心难过。 不过有时候，胡安也会羡慕父辈之间的友情。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平时不来往的两个人，或许会由于对方的一句话，竭尽全力去帮对方做任何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这几个人。 胡安的视线，落在了虞驰的身上，揣测着应该是对方，有什么事情求自己父亲帮忙。 这件事情，或许还与白叶，有什么关系。 在他琢磨之时，胡远帆就笑道：“阿安，你看一下，这件东西，它可是白叶雕琢的……” “什么？” 胡安一愣，就看到了田黄三链章。 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白叶多才多艺，这是他清楚的事情。毕竟就是这种才能，让白叶不安心在画坛发展，让许多人诟病。 甚至于有人觉得，就是由于这样三心二意，以后白叶在画坛的路，肯定走不长远。 不过东西还是要看的…… 在胡远帆的提醒下，胡安接过了田黄三链章。乍看他以为是黄玉，但是上手之后，他确定这不是玉，而是某种石头。 当然，这不是关键…… 打量链章，他也为其中的链雕技术而倾倒。就算他见多识广，也见过类似的链环。只不过那些链环，基本是两三个，或者一条链子，玉链。像这种三链衔接的东西，他是头一次见到。 用膝盖也可以想象，这东西的完成难度，肯定非常高。 胡安欣赏了许久，才叹了一声：“其实我不想说的，但是东西……真好呀。” 有些东西，哪怕抛开材料因素，哪怕是以废纸帮成，只要能够折服人的眼睛，自然会受到由衷的夸赞。 田黄三链章就是这样，属于巅峰技术的典范。就算隔了行业，胡安也可以欣赏其中的美妙。 不过他到底是成功的商人，所以很快就摆脱了，田黄三链章完美的表象，注意到了其中的……异常。 “这是什么材料？” 胡安托着链条，轻抚其中一枚小印。其中的质感，让他确定这种材料，那是他不熟悉的石头。 艳亮的色泽，细腻的质感，柔润的手感…… 一个个优点，在他的脑海浮动。但是的表情却不显出丝毫的端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寿山石！” 白叶却笑了，详细阐述了寿山石的来历。从来源产地，再到其中的特点，讲得明明白白。 末了还顺口提了句题外话：“我觉得这种石材不错，所以就承包了几十年，打算自己开发、利用，向市场推广。” “……” 胡安目光一淡，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意料之中，心情谈不上失落。但是一种复杂的意味，让他忍不住开口道：“白画家，你不觉得，自己过于……庸俗了吗？” “什么意思？”白叶似是不解。 “我见过许多文人雅客，他们基本是羞于言利，更不用说自己经商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的事情。” 胡安慢声道：“你却不同，你给我的印象，好像非常热衷于商业经营，恨不能自己开公司赚钱。这有些颠覆了，我对传统画家的印象。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崇尚高雅，抵制庸俗吗？” “什么是高雅，什么是庸俗？” 白叶笑了下，反问起来：“同样是钱，你怎么觉得，艺术家赚到的钱是高雅的，商人赚的钱却是庸俗的？” “我不偷不抢，更没有犯法，不管是卖画，还是经商，一样是在自食其力，怎么还有上下之分啦？” 白叶笑道：“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同样的一百块，高雅的钱是不是比庸俗的钱，更值钱呀？能买到更多的东西？” “……咳！” 胡安语塞，无言以对。 胡远帆却深以为然，赞同道：“时代进步了，观念也该改变了。三十六行，行行平等，哪里还有高低之分？” 说着，他趁机教育儿子：“你看，你爹我是老师，灵魂的工程师，培养祖国花朵的园丁，你却不听我的安排，好好读书当科学家，非要去经商，我也没骂你不是？” “……” 胡安又咳了下，立即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们过来的目的，是向我推销这种……寿山石是吧？” “没错。” 虞驰立即问道：“胡……老板，你觉得这种石有前景吗？” “嗯……” 胡安沉吟，他没有昧心撒谎。因为寿山石，真的不错。问题是，世界那么大，不错的玉石，非常多。 推广市场，钱景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 毕竟一些玉石珠宝，能够火爆全球，畅销全世界，靠的不仅是自身的品质，还有许多外界因素。 毕竟如钻石，真有那么珍贵吗？ 仁才见者，智者见智。 在一些人看来，什么青金石、琥珀石、猫眼石，比钻石珍贵百倍，却不及钻石值钱，哪说理去。 所以…… 胡安坦然道：“有没有前景，真是说不好，反正我不确定。”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与胡先生合作，一起推广寿山石？”白叶一听，就顺势道：“你有渠道，再加上我的影响力，我们合则两利，成功的几率更大。” 尽管白叶也没有彻底了解胡安的底细，但是他相信虞蒿不会胡乱推荐人，所以他决定充分利用这个机会。 胡安又沉吟，指尖在茶几上，轻轻地敲打。其他人保持沉默，过了两分钟，胡安才轻轻一叹，摇头道：“我拒绝……” “为什么？” 几个人愣住了，有点难以理解。 第284章 商业机密 白叶确实不理解，因为他说得很清楚，以他的名气加上胡安的渠道，只要有心推广一件东西，哪怕再市场表现差劲，也肯定能够赚钱，无非是利润多少而已。 但是胡安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原因是什么？ 白叶的眼中，充满了疑问。 虞驰也觉得奇怪：“胡老板，你不再考虑一下？要知道，这种寿山石现在，价格十分的低廉，完全可以入手投资，我可以保证它的回报率会让你满意的。” 胡安笑道：“……或许你们应该听一下，我拒绝的原因。” “你请。” 当下白叶等人，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们说的寿山石有前景，这个我自然不会否认。”胡安慢声道：“只要有心推广，回报肯定不小。” “问题是……” 胡安迟疑了下，才说道：“我最近有意向与别的人合作，打算倾斜全部的资源，一起推广一款新型玉石。” “不出意料的话，这两年时间，我没有时间精力，也没有渠道，再兼顾其他事情啦。” 胡安歉意道：“所以对不起，我只能拒绝你们。毕竟我总不能，假意答应你们，然后以各种借口，拖一年半载的吊着你们吧。” 这也算是坦诚相待了。 毕竟他说的，也算是比较“常见”的商业手段。一些大型商贸合作，花个两三年时间，才彻底落实实施，不稀奇。他的拒绝，也算是一片好意，让白叶节省时间，不要耗在他的身上啦。 然而这也不是白叶等人想要的答案。 沉默了片刻，白叶才问道：“不知道胡先生，打算推广什么新型的玉石？” “嗯……” 胡安沉吟了下，才开口道：“说起来，这也算是商业机密，如果别人打听，我肯定不会透露。但是白画家嘛，不算纯粹的商人，我相信你的人品。” “我要与人合作推广的玉石，那是来自中东地区的一种玉。” 胡安微笑道：“至于具体的，我就不能多说了，不好意思哈。” “玉？” 白叶眉头一扬：“我不问具体的，只是想知道，那种玉可以与和田玉相比吗？” “什么？” 胡安一怔，就笑了：“白画家，你这不是废话吗？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玉，可以与和田玉媲美啊？” 在文化底蕴的加持下，和田玉已经被捧上了神坛，彻底神化了，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特别是这种消耗型的资源，只会越来越稀少，价格也肯定越来越贵。 不管以后开发多少新型的玉料，也只是和田玉的代替品，绝对不可能取代它的地位。 那就对了。 胡安的话，也让白叶露出笑容，认真道：“新型玉不能与和田玉相比，但是寿山田黄石，却可以达到和田玉的地位。” “什么？” 胡安惊愣，自然不信。 他觉得白叶，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夸海口。 这让他有些不喜…… 只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白叶脸上，却察觉对方神态笃定，充满了强烈的自信。 那么一瞬间，胡安不禁有点儿动摇。理智上他觉得，绝对不可能。但是……万一呢？ 如果这种寿山石，真能够达到和田玉的高度，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 不，不，这肯定是异想天开，不能信。 胡安摇头，义正词严道：“凭什么？” “……商业机密。” 白叶轻轻一笑，“具体的，我也不方便透露。不过我终究不是纯粹的商人，胡先生可以放心相信我的人品，我肯定不会信口开河，自然也有一套计划。就是不知道，胡先生愿不愿意，信我一次？” “呃！” 胡安皱眉，目光闪烁。明显在纠结，陷入犹豫之中。 正如白叶所说，他不是商人，没那么多心眼。作为一个艺术家，信誉度还是靠得住的。 因为大众对于现代艺术家的道德水准要求比较高，如果做了败坏声誉的事情，肯定是口诛笔伐，千夫所指，直接影响了艺术家的作品的市场价值。 所以不管是本身正直，还是外界因素影响，反正每个艺术家也比较珍惜自己的名声，不会毁了自己的口碑。 这也意味着，白叶应该不至于刻意撒谎欺骗自己。 问题在于…… 胡安心中一叹，白叶认为寿山石，可以达到和田玉的高度，只是他自己觉得而已。 他也清楚，一些艺术家对于一些事物，往往有迷之自信。 白叶这个自信，是真有把握呢，还是个坑？ 胡安不敢确定，所以十分头疼。 好半晌，他才有了决定，长吐了口气，逐字道：“白画家，我是个商人，最注重的是利益，同时更相信看得见的事实，而不是虚无的画大饼。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明白了。” 白叶点了点头，起身道：“过一段时间，我再来拜访。” “好！” 胡安或是客气，或是期许：“我拭目以待。” 午饭吃不成了，白叶等人离开了豪宅，也没有回家，而是先到附近的城市，找了酒店投宿。 大家安顿下来，白叶才开口道：“能不能查清楚，这个胡安是什么底细。” 虞驰正在此意，立即发动了人脉打探。半小时左右，各方面的资讯汇聚，也让他们对于胡安，有了足够的认识。或者说，也让他们对于石头供应商的行业，有了充分的认知。 石头供应商，最低端也是最普通寻常的，自然是给建筑行业提供各种沙石的存在。 毕竟城市的发展，修楼盘、营建基建，肯定离不开沙子、石子、水泥之类的东西。有本事、背景的石头供应商，直接垄断一个城市的石子供应，财源自然滚滚而来。 当然，胡安不是这种供应商，他的业务更高端一些。或者说，他承接的精力，更有艺术性，比较高雅。 举个例子，如果一个人，要修一个园子，需要太湖石、灵璧石、雨花石，或者更珍稀的石头，来找他就对了。 他有渠道，可以在世界各地，收罗让顾客满意的珍贵石材。哪怕是古代宫廷专用的古金砖，他也有办法搞来…… 总而言之，这是一位很厉害的人物！ 第285章 完美的竹画 看完了资料，白叶等人确定了，胡安确实有本事，可以帮忙推广寿山石。只要他愿意，寿山石这种名不见经传的石头，绝对可以在短时间内，出现在特定的人群眼前。 这恰恰是白叶等人，最希望的事情。 互联网有个名词叫大数据，定点推送，在胡安的手上无疑就是掌控这个环节，相当于一步到位。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白叶心里也清楚，无论在哪个时空，哪个世界，类似于寿山石这种东西，目标受众群从来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有钱有闲的土豪、中产阶层。 问题是，世上好东西那么多，这些人为什么要买寿山石？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胡安的助力啦。他得到客户的信任，向客户推荐一种新石材，客户自然有很大的几率采纳他的推荐。 所以虞蒿才指点他们去胡家拜访，说到底就是给他们一个达成目的的机会。 可惜胡安“心有所属”，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当然，也没彻底把话说死，还给了转圜的余地。 酒店，套房，厅中。 三人对坐，默默喝着茶，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陈大器开口打破沉寂：“白叶，你刚才的意思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胡安改变主意？” “办法是现成的。” 白叶直接道：“无非是弄出一些动静来，让胡安看出寿山石有火爆的潜力，到时候不需要我们推销，他也会登门求索。” “具体怎么做？” 虞驰问道：“你有什么计划，需要我们配合吗？” “嗯……” 白叶沉吟了下，问道：“附近有什么名山大川，人文古迹之类的著名景观吗？” “肯定有啊。”虞驰毫不犹豫道：“只要有人聚居的地方，肯定有名山名不。” 这个倒是事实。 白叶笑了下，深以为然。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哪怕是在最偏远的地方，只要有人烟的痕迹，肯定有一些山水，受到当地人的推崇，逐渐有了名气，然后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慢慢扩大影响力。 运气好的，就成为了举国闻名的景观。运气一般的，省内也有名气，一样会有人去参观游玩。更何况，在旅游业空前发达的今天，名山名胜不要太多。 “据我所知。” 虞驰继续道：“附近有座竹山，万亩竹林如海，当起风的时候，竹海啸声如潮，也算是奇绝的景观，吸引大批游客观赏。” “竹山竹海！” 白叶一听，立即有了决断：“好，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去那里，干点事情。” “干什么？”陈大器问询。 “画画！” 白叶微笑，玩味道：“胡安不是喜欢他的画吗，那么我就画一幅，让他鉴赏一下。” “鉴赏？” 陈大器眨眼道：“那你不如送他一幅，说不定他高兴之下，直接答应帮你了呢。” “哪有这么简单。” 虞驰倒是清醒：“胡安真有这样的心思，刚才就已经提了，白叶还能拒绝他不成？问题是，他不说……显然他所谓的爱画，只是嘴上说喜欢而已，达不到为画痴迷的程度。” “他是商人，在他心目中，白叶的画再好，也不可能与生意相提并论。这种人肯定不会为画而妥协。” 虞驰分析道：“还是白叶的想法靠谱，让对方亲眼看到寿山石的潜力，才有可能动心。” “不过……” 虞驰斜眼道：“白叶，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寿山石可以到达和田玉的程度……你还真是敢吹啊。” “吹？” 白叶淡然，吹就吹吧。 他总不能告诉虞驰，在另外一个世界，寿山田黄的珍贵程度，不比极品和田玉差多少。 当然，在这个世界，肯定相差悬殊。但是白叶有信心，只要给寿山石一个机会，它绝对可以大放光彩。 别人不信，他干脆自己争取。 第二天，一行三人驱车，前往竹山。 这是距离城市，十几公里的郊外乡村边上。车子轻快，没抵达竹海的边缘，白叶就透过车窗，看到了郁郁葱葱的场景。 密集的竹林，在崇山峻岭间起伏，青翠的枝叶，密密麻麻，犹如绿色的海洋。 几分钟后，车子停下，白叶等人下车观望。 一阵风吹起，万千竹枝摇摆，茂密的叶子起起落落，真的好像是海浪在起伏。 白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眼前这一切。挲挲的声音，动听的旋律，像是风在轻吟。 在这期间，虞驰与陈大器，也在车箱后面，搬出来了折叠的长案。两人手脚麻利，把长案安放好，再铺上精致的宣纸，以及笔、墨、砚、水盂、笔架、纸镇…… “白叶，东西摆好了，你看还缺什么？”陈大器叫唤：“有遗漏的话，我马上回去买。” 白叶睁眼，回头扫视，立即点头：“可以了，没问题。” “或许……” 陈大器驻足，再打量一遍，若有所思：“我觉得，还差一点东西，什么来着……哦，对了！” 他左右看看，直接到路边，揪了一把绿草，再折了几根无名小花，混杂在一起，塞在了一个竹筒中，充当是花瓶。 不得不说，这么一捣弄，本来有几分乏味的长案，还真是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完美。” 陈大器拍了拍手，然后轻轻一引：“白大画家，该你出马了。” “嗯。” 白叶上前，提起了一支新毛笔，先在水中散化笔锋，然后再在砚池中蘸墨。定制的古墨油亮，漆黑有光泽，隐约带着几分墨香。当笔尖落在雪白的宣纸上，立即留下浓浓的墨痕。 一瞬间，白叶手腕一压，笔锋散开了。 提，抹，勾…… 一根根或笔直，或弯曲的竹节，一撇撇浓淡相宜的竹叶，立即在纸上绽现，散发出生动的气韵。 真的是在作画呀。 在附近，也有许多游客，在参观竹海。 实际上，虞驰、陈大器的举动，早引发了这些人的关注。现在白叶当场挥毫，更激发了他们的好奇心。当下一些人忍不住走来，围在了旁边观看。 自然而然，他们就看到了，在白叶的笔下，一幅近乎完美的竹画，逐步完成，惊骇了世人…… 第286章 该死的天赋 成品画，许多人肯定见过。但是现场作画，却是新鲜的事情。 所以在发现，白叶居然是在作画之后，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游客自然是纷至杳来，把四周挤得水泄不通。 看到白叶，也没人认识，不知道白叶是著名画家。 或许有人知道白叶的作品，也见过他的照片，但是没人会把照片，与白叶真人联系起来。这才是正常的情况，像胡安一样认识白叶的，反而是少数状况。 当然，对大家来说，不认识白叶也无所谓，毕竟大多数人，只是好奇白叶，究竟是怎么画画的。 对许多人来说，这也算是比较新奇的事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叶安之若素，手腕也没有丝毫的动摇，笔锋在纸上流转，十分的顺畅，仿佛行云流水。 在这里也要提一下，油画与国画之间的区别。 如果是油画，在作画的时候，需要各种工具来配合，单单是画笔就可能要准备十几支。 但是国画却不同，严苛一些的话，一支毛笔足矣。 水与墨的交融、浓淡变化，可以幻化千军万马，可以勾勒崇山峻岭、湖泊河流，天地万物尽在尺幅之间。 区区竹海，肯定不在话下。 只不过，陈大器与虞驰，却不这么认为。在白叶作画的时候，两个人站在一边，窃窃私语。 “白叶画的竹子，到底怎么样的？” 虞驰小声道：“以前见他画过竹子，不过那是油画竹子。现在画的是国画竹子，多少有些区别。也不知道，他要怎么表达竹子的神韵。” “管他怎么表达。” 相比之下，陈大器更无所谓：“反正我们的目的，又不是画画。” “咳。” 虞驰觉得有道理：“也是……不过既然画了，也应该认真一些，哪怕比不上双燕，也好歹要有几分意境啊。免得一些无所事事的评论家看见了，指责他不用心，江郎才尽什么的。” “他不会在意的。” 陈大器倒是了解白叶的脾性：“况且竹子而已，其实挺好画的，我也能画……” “呵呵。” 虞驰笑了笑，斜视了眼，没有吐槽。 竹子，这是历代画家，常画的题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是流传千古的名言。 可以说，从竹子成为有气节、有骨气、坚贞的象征时候起，竹画就注定成为经久不衰的经典题材。 不过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历代画竹子的人太多了，也让大众对于竹子的审美，有了更高的要求。 一般画家的竹画，很难得到高的评价。千百年来，能够成为竹画“标杆”的画家，也寥寥无几。而这些标杆画家，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是声名显赫的画坛大家。 能画，与画得好，受到赞赏，完全是两码事。 不过…… 虞驰还是有几分唏嘘，要知道他幼年，最开始跟着胡远帆学画，受到启蒙的第一幅作品，就是画竹子。 或许胡远帆本身，对于家乡竹山的印象深刻，所以平时的作品题材多数与竹相关。 所以在教虞驰的时候，自然是有一些偏向。 启蒙时期，虞驰至少画了半年的竹子。男人嘛，对于初次，第一次什么的，总有几分执念。 虞驰也不例外，他对于竹子多少有些偏爱，情有独钟。 所以当初，他与白叶初次相识，看到白叶以油画的方式，画了一幅竹画，才会那么激动。毕竟他在学习竹画的时候，对于竹子的各种画法，已然了然于胸，发现了新技法，肯定有所触动。 钻研了两三年，他才彻底学会。 就是其中的一些意境，他没能把握得住。诶，天赋不行，只能靠后天努力啦。 虞驰摇头，目光一转，看向了长案。 一瞬间，他眼睛直了。 在他失神的时候，白叶的竹画，已经完成了大半，尽管在细节上没有完善，但是具体的构图、气韵，已经呈现了出来。 只见画中构图，只是截取了苍茫竹山一角。 竖轴上方，那是高耸的黑色山峰，天空是茫茫云雾，山间是层层流烟，一片雄浑的气象。 在图画中段，则是几片青色石崖，在夹缝之中，秀松长了出来，一派秀奇景象。 然而画的上方与中段，基本是铺垫而已。 这幅画的重点，最妙的地方，还是图下方的竹子。万竿秀竹犹如烟雨，摇动中饶在俊逸之气。 疏朗气逸的竹子，在轻轻地摇曳、舞动。 乍看之下，虞驰仿佛在画中，听见了风的啸吟之声。 哦，该死的天赋！ 虞驰恍惚回神，他承认自己再次嫉妒啦。他的眼底，浮闪淡淡的羡慕、无奈。如果有天赋，他又何必勤劳练习，辛苦钻研呢。 他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像白叶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轻松，轻而易举，没有半点难度。 唉…… 虞驰叹了口气，喃声道：“我就知道，不该替他操心的。” “哇，这个竹子，太美了。” 在旁边，陈大器也有几分惊叹。他刚才说的也是事实，尽管他是雕塑专业，不代表他不懂画。要知道，艺术生都有美术的功底，他素描也不错，顺势学些画，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这两三年，他跟在白叶的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跟着学了一些，水平谈不上多高，但是鉴赏能力基本在线。 所以对于白叶的画的竹子，他也可以看出其中的绝妙。 竹子的美，那是通过姿态展现出来的。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气象中，竹子的姿态，也各不相同。但是让大家公认的，竹子在风中的姿态，无疑是最奇趣可爱，秀逸多姿的。 枝、杆、叶，在风中摇动，形态万千。许多画家偏爱风竹，经常以风中的竹子入画。 但是陈大器觉得，他们画的风竹，没有白叶画的好。 这样的感慨，也让陈大器产生了一些疑惑，难道说白叶的竹画，已然能够与竹画名家媲美？ “画得真好。” “原来竹叶，是这样画出来的。” “还有山石……” “厉害！” 与此同时，在附近围观的人群，也情不自禁发出阵阵惊呼之声。 第287章 自学成才 可能是文化的同源，或者潜移默化的影响，普通人对于国画的审美能力，一直保持不错的水准。 对于画中意境什么的，更不会陌生。 所以白叶的竹画，一群人看了根本没有半点审美隔离，相反轻易就把握住了其中的韵味。 就像虞驰，在画中看见了风声一样，旁边围观的人群，在看到图画的同时，也仿佛看见了，有一阵风在画中吹了出来。 这就是风竹的意象。 这画具体有多好，大家也说不上来。但是瞧着，确实不错，他们自然不吝于溢美之词。 人群的夸赞，白叶自然听在耳中，他淡笑了下，也没有谦虚的意思。因为这幅竹画，那是真的好。 历代以来，画竹的人很多，但是历代竹画名家，却屈指可数。 原因很简单，画的人多了，人人都会，大家都在钻研，如果水平不够突出，也彰显不出高下来。 就是这个原因，注定了竹画易学难精，出头困难。反过来，如果画得出彩，就很容易成名。 比如说现在…… 在密集的人群中，几个有几分儒雅气息的老人，他们在观赏了白叶画的竹子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有几分惊讶之色。 这几个老人，自然是本地的名流。 自古以来，地方的名流，基本是由几类人构成。一是乡绅，二是土豪，三是文人。 乡绅土豪什么的，也不必多说，他们再有分量，也缺少了话语权。所以掌握了笔杆子的文人，才是影响舆论走向的基石。 当然，古今文人，自然有所不同。古代的文人，那是后备官员，自然受人尊崇。现代的文人嘛，多数是作家、书画家、评论家之类，他们的影响力，大不如前啦。 当然，哪怕是现在，在一些特定的小圈子中，说话比较管用的，还是这些文人。从一开始，白叶的目标，就是这些文人。 其实白叶也不知道，竹山有没有这类人的存在，但是有的几率肯定很大。因为他很清楚，文人之间的交游，不是在酒庄饭店，就是在名胜古迹中。 一次遇不上，两次三次，总会碰上的。显然他的运气不错，一次就遇上了，不需要再折腾。 在白叶继续画画，充全细节的时候，一个老人忍不住惊诧道：“这竹子，感觉……自成一派啊，完全没有名家的影子的。” 对此，其他人不自觉点头，认同这个观点。 要知道，今人学画，特别是画竹，基本是遵循古人的路子，从开始的学习、临摹，再到后来的……没有后来。 每个画家，在师古的同时，最可悲的是，打破不了古人的桎梏，一直生活在古人的阴影中。 创新难，难于登天。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名家稀少的原因。 许多人画了一辈子的画，都是在学习别人，画中到处是“匠气”、“套路”，评论家一看，表面恭维几句，实际上回头嗤之以鼻。 就类似于，一篇文章的句子，处处都是摘抄名家名篇，看似花团锦簇，十分好看。然而这样的文章，糊弄外行人可以。在内行人眼中，却相当于裁缝，不值一哂，没有意义。 只有突破了前人架构，拥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才有资格称为名家，流芳百世。 这一点，很难，非常难…… 特别是艺术的发展，一直在不断的积累中。 千年的底蕴，历代聪明人那么多，各个方向，各条路子，肯定有人研究过，实践过。凭什么，他们不行，你能行？ 所以大家不行，十分正常。 当然了，这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 几个老头，就是这种失败者。他们居住当地，自然没少来竹山参观游玩。这期间，肯定会以竹海为题，或是吟诗作对，或是以竹入画，自得其乐。 不过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作品，相互商业吹嘘还行，但是绝对不可能与名家相提并论。 可是在今天，他们却看到了，一幅作品隐约之间，有名家的气象。最令他们惊奇的是，这作品的笔墨意象，竟然没有前人的特点。 这是要开创流派，自成风格的意味吗？ 几个老头震惊，难以置信。 他们忍不住眨了眼，再目不转睛打量。 没错，真是这样…… 这可能吗？ 他们还是怀疑，感觉活在梦中。如果这幅作品，不是在他们的眼中逐步完成的，他们肯定觉得，是哪位名家大师，在和他们开玩笑。 好吧…… 他们也不认识名家大师，人家肯定没工夫耍他们。 或许他们不信相信的是，这幅有名家气象的竹画，居然是出自一位年轻人的手笔。 这事实，让他们心里难受，觉得这辈子白活啦。 天才嘛，总是不太受人待见。 好半晌，几个老人才慢慢冷静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对看了一眼，在白叶收笔之后，立即走了出去。 “咦，赵X钱X孙X李X……” 人群之中，自然有人轻呼，认识几个老人。 这也正常，当地名流嘛，经常在各个场合中出现、刷脸。如果一堆本地人，也没几个认识他们，那么他们该有多失败啊。 几个老人点了点头，算是在回应。不过他们脚步不停，直接走到了长案边上，看得更仔细。 笔墨晕散，慢慢地干透了，画中的意象，也愈加的鲜活。 一杆杆竹子，一片片叶子，在风中摇曳的姿态，看似凌散，其实千枝万叶，不乱不结。 不管是布局，还是精气神意，都十分的完美。 “好画。” 一个老头端详片刻，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了白叶：“年轻人，你的竹画，是跟谁学的？” 他还是觉得，白叶的竹画，有这样的功力，未必是自己的本事，说不定是名师出高徒的缘故。 “……自学成才。” 白叶微笑，一股从容的气度，油然而生。 “呃？” 几个老头皱眉，他们怎么不信呢。 毕竟这么新奇的竹画，肯定要经过多年的摸索、实践，才能够推陈出新，逐渐形成独特的风格。 白叶才多大啊，就算从娘胎中学习，也缺少足够的积累啊。 第288章 脸大，皮厚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心里不信归不信，但是表面上，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人老成精，十分圆滑，不会轻易去否决人。 自学成才就自学成才吧。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更讲究个性，不爱谦虚啦。 一个老人微笑：“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别问他怎么知道，问就是口音不对。一般来说，普通人不刻意去纠正的话，肯定是乡音难改。 白叶言语中的腔调，绝对不是当地的口音。 “是呀，外地人，有问题吗？” 白叶轻描淡写回复，漫不经心的样子，倒不是没有礼貌，而是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图画上。 几个老人见此情形，自然不会怪罪。 “难怪以前没见过你。” 旁边的老人笑道：“你画的竹子，非常绝妙啊。” “……您老过奖了。” 白叶抬眼，看似谦虚了一句，然后就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满意的样子：“也就一般吧。” 这还一般？ 几个老人觉得，白叶的要求太高了。 就在这时，就听白叶叫道：“虞驰，过来。” “……咋了！” 虞驰走了过来。 白叶指了指才画好的竹子，随口道：“烧了。” “啊？” 虞驰愣了，这剧本不对啊。 几个老人也在发懵，一刹那间差点以为耳朵有毛病，以至于出现了幻听。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烧什么？” “烧画。” 白叶淡定道：“这画不行，不烧留着过年吗？” “什么，你要烧画？” 这下子，确定没听错，几个老人惊了。不仅是他们，连旁观的吃瓜群众，也十分错愕。 好端端的画，为什么要烧了？ “年轻人，这画哪里不行？” 一个老人定了定神，劝说起来：“不管是构图，还是布局，包括山峰、松竹景物，一切的细节，恰到好处，没有什么瑕疵。依我看来，这是精品之作，你为什么要烧呀？” “对啊，很好的竹图，你不要……送给我算了。” “我可以花钱买！” 另外的老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起了爱才、爱画之心，不忍心这么好的作品，就这样被白叶抛弃、践踏、毁坏。 白叶不可惜，他们都觉得心疼。 面对这些劝说，白叶只是淡然处之，笑而不语。 虞驰心中疑惑，但是却也配合，找附近的游客，借了一个打火机，然后轻轻一按，火苗腾空。 他看向白叶，试探道：“那我……就烧了哦。” “噗！” 冷不防，火苗被一个老人吹灭了，他吹胡子瞪眼道：“我不许，这么好的画，你于心何忍？” “小伙子，为什么要烧画，你总要有个理由吧。” 旁边还有人苦口婆心道：“就算你想精益求精，这没有问题呀。如果你觉得画有问题，就留着时时刻刻警示自己呀，何必要烧画？这不是理智的做法……” “就是，就是。”其他人深以为然。 “你们真的觉得，我这画好？”白叶环视左右，犹豫不决。 “当然啊。” 一个老人斩钉截铁道：“不是我自夸，这么多年来，我看过的竹画没有一千幅，也有八百张。但是百千竹画中，能够达到你这个水平的画……不多。” “何止不多，应该说十分稀少。” 旁人补充道：“我也不怕你骄傲，在我看来你这画，对于竹子的个中韵味，已然有点大师的意味。” “哇！” 这称赞，也让吃瓜群众惊叹，眼中多了几分怀疑。 一些“聪明人”，不禁在琢磨，今天这一幕，是不是几个老人与白叶串通好了，联手在演戏啊。接下来是不是白叶不烧画了，反过来卖画…… 套路，这绝对是套路。 在“聪明人”心中揣测之时，白叶却摇头，仿佛对于几个老人的夸赞，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淡声道：“我知道我的画好，但是我今天不在状态，这画……终究配不上我的印章！” “诶？” 众人错愕，虞驰却笑了，恍然大悟。 圆回来了，敢情在这里等着呢。他心中一定，又趁机打起了火苗：“那就烧……” “等等。” 自然又有老人阻拦，只是老人的表情，也十分古怪：“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印章？” 白叶挑眉，招手：“大器，印章。” “来了！” 陈大器早有准备，立即提着小皮箱过来。 平放，打开。 嗯？ 众人的目光，立即看了过去。一瞬间，他们愣住了，只见在皮箱中是大大小小，十几块石头。 不、不对，不是石头，应该是石印。 或者……玉印？ 众人不确定，只是觉得这些印，十分的通透，散发着明黄的色泽，看起来挺不错。 哦，还有造型，特别是印纽，造型各异。有螭龙凤虎麒麟之类的兽纽，也有植物瓜果的形态。 白叶顺手拿出一方大印，他把印托在手掌，体积完全覆盖了掌指，沉甸甸的，瓷实。 这是狮纽大印，在印首位置是一个狮头，威风凛凛，双眼雕刻得十分精妙，透着几分霸气。另外在印壁上，浅刻了淡淡的云纹，又衬托出狮头的古拙，气势很足。 乍看，一个老人眼睛亮了：“这印……不错呀。” “当然不错。” 白叶理所当然道：“这是著名雕刻家的手笔，不管是印纽，还是印文，都十分的讲究，堪称是传世之宝。” “咳！” 虞驰一听，忍不住在陈大器耳边，微声吐槽：“分明是他自己刻的印，还说什么名家……脸真大啊。” “吹牛不犯法。” 陈大器悄声回应：“另外，他不是脸大，而是皮厚。” 在两人小声吐槽的时候，那个老人带着几分激动的心情，连声音都在颤抖：“我能看看吗？” “行！” 白叶很大方，把狮纽印放下，让老人随意观赏。 老人一看，就是好几分钟，越看越激动。那一副捡到宝，喜不自胜的模样，让他旁边几个老朋友，担心他会不会激动过头犯病了。 幸好这状况，终究没有发生。 “好，好，好！” 好久之后，老人终于冷静下来了，迫不及待问道：“小哥，你能告诉我，这是谁雕刻的东西吗？” 第289章 惹不起 相比书画之类的东西，这个老人明显对于印章更感兴趣。确切的说，他对于印纽的雕刻，更有兴趣。 在观赏的同时，他的手掌不断摩挲狮纽。好半晌，他忍不住侃侃而谈：“实际上，多数人不知道，印章的雕刻，也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不必多说，肯定是印文的雕刻。另外一部分，则是雕纽。一般来说，篆刻家多数只刻印，不雕印纽，所以雕纽就成为一个独立的行当。” 老人叹声道：“可惜的是，现在行业之中，对于印章比较主流的看法是，印文第一，印纽不重要。” “所以现在许多制印篆刻家，基本只是在印文上下功夫，对于印纽比较轻视，研究不多。以至于现在的印章，以简约朴素为主，基本没有什么纽雕。” 老人痛心道：“雕纽的技术，快要失传了啊。” 这话就有点夸张了…… 只要印章没有消失，印纽的雕刻技法，肯定会代代流传。学习的人减少，不代表没人学习啊。 嗯，在这小地方，学的人更稀少。只能说是眼界的问题，受环境因素影响，老人不知道池塘外面是广阔的天地。 当然，这也不妨碍老人，对这狮子印纽大加赞赏：“这方印纽，它雕刻的水平，是我近年来看到的佳作。” “你们看它的雕工，十分的自然。” 老人慢慢评点：“关键还是造型，十分的生动。要知道，凡兽纽最重要的是具动的感觉。” “狮子的形态，从头部到尾部及脊背的曲线作起伏状，使其呈强烈的跳跃势，首和尾起着呼应。” “倘要表现兽类的犷野性格，宜用夸张手法，一般头部须大，小了就没气概，双目要奋张，嘴角要上翘……” 老人十分兴奋，说得口沫横飞：“总而言之，这雕刻印纽的人，绝对是能工巧匠，或是大家之手。” “过奖，过奖。” 白叶拱了拱手，微笑道：“不敢称大家。” “诶？” 兴奋的老人愣了，兴致硬生生打断，呆在了当场。 “你的意思是……” “不会吧？” 旁边几个老人，听出了白叶的弦外之音，也有几分傻眼。又懂作画，又能雕印，什么都会，你咋不上天呢？ 刚才还能忍…… 现在有人老人，终于忍不住了，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白叶，语气不轻不重道：“年轻人，你真是厉害，全才呀。” “还行吧。” 白叶也不惭愧，直接点头道：“也不是什么都会，就是恰好也懂雕印而已，水平嘛……还有待提高。” “……” 几个老人顿时无语。 说胖就喘上了，给你三分颜色，你干脆开染坊得了。 一时之间，如果系统数据量化的话，在他们的心目中，白叶的好感值绝对狂跌。画再好，人傲气，再多的好感也抵消掉了。 围观的人群，也忍不住抽搐嘴角，觉得白叶有点……持才傲物。大众的道德观，还是比较朴实的。你有才华，这是好事，但是你显摆，就是你的不对啦。 谦虚、内敛、中庸、低调做人，才符合国人的标准啊。 所以白叶的话，让许多人皱眉，败坏了路人缘。 然而就在这时候，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叫道：“啊，白叶，你是白叶对不对？” 感谢高科技，刚才围观群众中，有感于白叶的傲气，心里头感觉不舒服，就干脆取出了手机，悄悄地拍了白叶的照片，然后上网搜索。识图的功能，果然方便快捷，瞬间有了一堆资讯。 那人随意打开一个页面观看，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他再三对比，也不敢确定，眼前的傲气年轻人，是不是页面资料中介绍的天才艺术家。 所以他只能惊叫，希望得到白叶的回馈。 这人的呼声，自然让旁人侧目。不过很快，就有其他人相继反应过来了。不记得白叶的脸，不代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呀。 更何况，其他人有手机，也会上网搜索的。 一对照，哇…… 一片哗然声，此起彼伏。庆幸白叶不是什么明星，不然一群人早涌上来，索要签名、合照。 严重一些，或许还会发生，踩踏事件。 当然，哪怕没有什么骚乱，但是现场也不会平静。白叶好歹也是个名人啊，现在有多少人能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名人？ 所以呀一群人不要签约合影什么，也不愿意马上离开，甚至于围得更密实了。名人啊，干看也好呀，多看一眼，都是赚到的。 对此，白叶很坦然，习惯了。 几个老人呢，也处于震惊之中，半天没反应过来。 说不定，还有人懊悔。本来以为是有才不谦虚的小年轻，没有想到居然是扮猪吃老虎的大BOSS。 惹不起呀，也不敢惹。 几个老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们明白自己在本地的名望，那是资历的问题，不是他们多厉害。 类似白叶这种，在全国范围内，真刀真枪杀出重围，登上名人榜单的存在，那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对象。正所谓，达者为者。对于这样的人物，他们的资历就是笑话。 不过以他们的年纪，也看淡了这种事情。 毕竟天才少年嘛，每年都涌现大批。有些少年中途陨落，不负天才之名。有些少年，则是在中年、老年之后，慢慢成为中流砥柱或者行业宿老。 常见的情况，嫉妒不来的。 几个老人轻叹了口气，也萌生了退意。不管白叶要做什么事情，或者抱有什么目的，他们不打算管了，准备抽身离开。 “几位老前辈。” 然而这时，白叶却开口道：“你们还没说呢，我这幅竹画能配我这些印章吗？” “呃？” 几个老人愣住了，目光转向了皮箱。 要知道，皮箱中除了狮头大印以外，还有十几枚形态不同，大小不一的印章呢。一枚枚透黄的印章，仿佛有亮泽的光晕在流动，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黄玉做的印章吗？” “肯定是……啊，真有钱。” “这不是废吗？哪个名人会缺钱呀？”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把田黄石当成了黄色的玉料。毕竟田黄石那玉脂似的表象，很容易混淆视听…… 第290章 手段 尽管几个老人，也摸不清楚白叶的态度，但是他们却没有太多的念头。毕竟以白叶的名气，也不可能惦记他们什么东西。 抱着这个想法，几个人反而专注打量印章，还有竹画。 竹画不用多看了，那是真的好。至于印章……掠过其中的印纽，再看色泽、质地。通透的质感，也难怪有人怀疑，那是黄玉。 不过几个老人，却清楚那不是玉…… “咦。” 几个老人反应过来，也微微有些意外。定神再看，也猜测不出，印章的材料，究竟是什么。 不过看模样，应该是什么好东西。 不然的话，白叶也不会说，这画配不上印章。 在他们琢磨之时，又听见滴答一声，白叶已经取过打火机，打了一簇火苗，直接把才画好的竹图点燃了。 啊…… 在众人的震惊中，火苗蹿了起来，从宣纸的中间扩散，转眼之间就把图画烧成一团灰。 嗡！ 骚乱声中，白叶冷酷转身，扬长而去。旁边的虞驰，还有陈大器，把东西收拾好，也慢悠悠离开。 留下懵比的众人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所以…… 白叶前来的目的，就是烧画？ 想不通啊。 但是没事…… 附近有个年轻人，兴奋转头道：“拍下来了吗？” “放心，拍了，没有半点遗漏。” “好，赶紧上传……哈哈，我要红了……” “对，起码能赚几千块。” 旁边的人，听见了这样的对话，也纷纷反应过来了。 有人懊恼，打自己的头，骂自己蠢，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多拍几张照片，或者录制视频，发社交小视频上，或许能火一把。 哪怕不火，发朋友圈，也能炫耀啊。 好歹能拉一波……羡慕嫉妒恨。 有人悔恨，自然也有人欣喜。 在人群之中，不少人都有随手拍的习惯，他们从不同的角度，拍了照片、视频。现在在一些人的提醒下，纷纷美滋滋地开始上传。 不多时，这件事情，顿时在网络上，起了一些波澜。 白叶肯定不是什么大明星、网红之类，但是他是名人啊，而且还是文艺界的当红艺术家。 与他有关的事情，再怎么平淡也会引发一些人的关注，更何况这事的本身，也有几分传奇色彩。 是的，在一些人眼中，这事有些传奇。因为白叶，可是当着大众的面，把一幅好画烧了。 现在的高科技，影像已经很清晰了，哪怕隔了几米，依旧可以把白叶作画的情形记录下来。从开始画画，再到作品完成，所有的步骤、流程，没有丝毫遗漏。 外行人看了画，哪怕不懂得鉴赏，也觉得画中的竹子，确实是十分的顺眼，意境高远。 更不用说在行家的眼里，白叶的竹画，水平非常高深，几乎可以与名家相提并论啦。 水准这么高的画，居然就这么烧了。白叶还真是舍得，况且烧画的原因，也颇为可笑。 竟然不是别的，而是认为画配不上印…… 这样的理由，谁会信服。 “炒作，绝对是炒作，一种营销的手段。” “就像当年，陈子昂在京城摔琴一样，博取关注罢了。” “楼上的，怕是不知道白叶是谁。拜托，你搜索一下这个名字，就会知道，他还需要炒作吗？” “我证明楼上说的对……这样说吧，他那幅画，如果没烧的话，至少能值十几万吧。” “……人在艺术馆，才走出门口。业内人士，利益相关。实名反对楼上报价十几关，说反了……至少几十万才对。圈内熟人太多，信不信由你，匿了！” “……” 就是不是炒作的问题，许多人争吵了半天，都没有结束。 只能说，网上闲人太多，全天48小时在线！ 讨论的多了，自然有人把目光，从竹画投向了印章。毕竟十几枚造型各异的印章，也比较有特色的。 “白叶说，他的印比画好，难道那些印章，是黄金做的不成？” “……什么黄金，那是玉好不好。极品的黄玉，非常稀少的。没有想到，白叶居然有这么多……最大的印，起码万十几吧。嗯，这个价格，确实比他的画贵，难怪他说画配不上印……” “嘿嘿，按照这个逻辑，没有多少画，能和印配上吧？那他一辈子不用画画了……” “大家让开，我来打脸……” “多图预警！” ［图片1］ ［图片2］ ［图片3］ ［图片4］ …… “看到了没有，白叶的作品，在市场的价格，基本百万起步。这其中不仅有油画，也有国画……其中的代表作（双燕），据说有个大老板报价三百万，但是白叶却不卖。” “……哪个土豪，我要抱大腿！” “……楼歪了，说印章呢，提什么画。” “……” “不是黄玉，黄玉不是这种质感，我怀疑是蜜蜡，因为这种鲜明饱满的亮度，像鸡油黄一样的色泽，不是黄玉的特点，只有蜜蜡才有这种光润感。” “蜜蜡刻印？哇，有钱真好！” “钱真好！” “钱好！” “好！” 网络上的纷纷扰扰，自然也发展到了线下。 胡宅，客厅。 胡远帆与胡安，通过了平板电脑，看到了众人的议论、评价，也难免有几分感慨。 “这就是名人效应。” 胡远帆叹声道：“最重要的是，有手段，有心计，有……实力，也难怪在三年间，闯下了诺大名头。” 在旁边，胡安眉头轻皱，犹豫不决：“爸，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跟谁合作？” 他知道，网上这一幕，白叶让他看的，不是寿山石的潜力，而是自己的影响力。 白叶在业界的影响力，再加上寿山石不错的质量，这样的东西动作起来，前景确实很大啊。 与之相比，来自中东的玉料，好像差了点什么。 哪怕中东玉料的合作方，也有来头、背景。问题在于在胡安看来，在国内石头供应这个领域，他不用看谁的脸色行事。 利益，品质，口碑，他是他关注的重点。 “你这样问我？” 这时候，胡远帆笑了：“那岂不是说明，在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偏向了吗？” 第291章 好怀念 “偏向……” 胡安一怔，旋即眉头舒展，轻快笑道：“爸，你说的对，二选一。当我在犹豫着，要不要跟白叶合作的时候，其实已经有决断了。” 要知道，在昨天之前，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直琢磨着怎么运营中东玉料。 但是在今天，他居然在权衡取舍。 内心动摇了，该是什么选择，也一清二楚了。 理清了想法，胡安毫不犹豫，直接打了一个电话，吩咐秘书先推了中东玉料方面的合作。 反正这件事情，只是在接触洽谈中，双方都没达成什么协议，更没有签订合同，有什么变故很正常。 解决了这事，他又亲自联系白叶，相约明天再聚。 第二天中午，在城市一个环境清幽的私家菜馆中，胡安预定了一个包厢，早早就到了，进行各种安排。在白叶一行抵达之后，更是亲自在门口迎接，把人引进包厢。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这是他的行事准则。要做，一定要做到最好，礼节上不仅要到位，更要更可挑剔。 既然决定了，要与白叶合作，那么自然要让对方感受到春风一般的温暖，宾至如归。 宽敞的包厢，是典型的中式布局。 一边是书房式的环境，有镂空的书架、木雕茶几，再以落地的屏风为间隔。十几扇屏风，以绢为面，画了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十分的悦目。 几个人绕坐在茶几旁边，还有专门的茶艺师在表演茶道。若隐若现的丝竹声，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入，丝丝入耳。 这样的气氛，大家享受就是了。几道工序之后，茶艺师退了出去，包厢中的氛围才转变。 胡安率先开口，赞叹道：“白兄弟，你的画……果然是绝妙啊。就是有一点不好，你居然烧了……哎，不烧的话，我宁可花一百万买下来收藏……” 这话，半真半假吧，带着几分吹捧的意味。他想要买下来收藏，这倒是真的。至于花一百万……咳，未必！ 这种言语，白叶也不可能去深究，只是笑道：“昨天的画，还是有几分瑕疵的，再加上我想一鸣惊人，弄出一些动静来，才烧了画。事实上，结果不错，不是吗？” 对于聪明人，他不屑于撒谎，也没必要掩盖。 更何况，胡安也喜欢他的“坦诚”，两个人都有默契，知道有些事情，是做给对方看的。比如说，白叶昨天的“表演”，还有刚才胡安的礼迎、客气。 这些可以称为心机、手段，也可以看作是重视合作，在彰显自己的本事，努力促成此事。 两人的心思一致，肯定不会有什么芥蒂。 “何止不错，简直大好。”胡安举起了茶杯礼敬。 两个人相视一笑，其乐融融。不过他们，也没立即谈合作，而是漫无边际的闲聊。天南地北，时政八卦，画坛逸闻…… 只要有心迎合，哪怕聊天气，也可以谈上几个小时。毕竟喝茶的时候，从来不谈正事的。只有在酒桌上，才会进入正题。 半小时之后，服务员进来请示，是不是可以开席了。 胡安轻轻一点头，包厢门立即敞开，几个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在另外一边的餐桌上，摆起了一盘盘美味佳肴。 咕噜…… 开瓶，倒酒。 鲜红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激荡，空气中弥漫淡淡的香气。 在胡安的引请下，白叶等人纷纷起身，才准备入席就坐。 冷不防，咣当一声，吸引众人的目光。大家看过去，只见在门口方向，忽然涌进来一群人。 一群黑衣人，身材结实，比较健壮。他们戴着墨镜，面无表情，进入包厢之后，就整齐排列两边。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人才在两排黑衣人的恭迎下，轻步走进来，漫不经心道：“胡总，见你一面，不容易啊。” “楚公子！” 胡安愣了，下意识皱眉：“你……” 他停顿，在措辞，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办法，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毕竟合作的意向定了，却忽然改变了主意。这换作是他，也会生气、不满。 瞧这架势，对方是要来“兴师问罪”？ “听闻胡总在宴请客人，我也有心凑个热闹，所以不请自来，多有得罪，想必胡总大人有大量，不会介意吧？” 年轻人笑眯眯，目光微微一转，落在白叶的身上。在那么一刹那间，他的眼睛凝视，透着几分意外、惊讶、尖锐之意。 “这个……” 胡安眉头如锁，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没风度，搞得他也有点儿难堪。 是的，虽然他理亏，但是他更觉得，对方没有规矩。 商场上的事情，波诡云谲，哪里可能事事顺心。这些年来，他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在经商的过程中，被打压、被排挤、被背信弃义，甚至被人在背后捅刀子，也算是家常便饭。 中途有变故，没达成协议的情况，更是比比皆是。别说没签合同，就算有白纸黑字，也有毁约的风险。 这算什么呀？ 多少次，他在半夜流泪到天明，起来不是照样打落牙齿和血吞，从来不显露分毫。 可是现在，对方却找上门来，揪着这事不放。 过分了…… 到底是年轻人，没受过社会毒打啊。 胡安微不可察摇头，语气倒是温和，却透着坚定的拒绝意味：“不好意思啊楚公子，我们不是在聚餐，而是在商量正事，不方便招待您……这样吧，等晚上……晚上我再备酒宴，专门款待你，算是给你赔礼道歉！” 他这也算是一语双关，给足了对方面子。 在胡安看来，对方应该顺着台阶下，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以后还有机会“再续前缘”，合作是长久的事情，不差一年两年。只要不撕破脸，过个一年半载，大家再携手运营中东玉料，也未尝不可。 奈何胡安想得太美好，转眼就被打脸了。 “胡老板，你确定为了……这个人，得罪我们楚系？” 楚公子的神态，让白叶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好怀念啊…… 陈大器与他心有灵犀，忍不住悄声道：“这个姓楚的家伙，与楚南风似乎是一挂的！” 第292章 计划进行中 “……指不定，两个是亲戚。” 陈大器吐槽道：“目中无人，傲气冲天，刻薄的样子，都是那么让人讨厌……” 白叶知道，陈大器说的是楚南风，再联想到胡安称呼对方为楚公子楚少，以及楚公子口中的楚系…… 一瞬间，白叶可以断定，这个楚公子与楚南风，多半是一家子。也难怪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还是眼高于顶，咄咄逼人的态度。 要知道，共同推广中东玉料，虽然说的是合同。实际上，也要借助胡安的渠道，才可以达成目的。 可是瞧楚公子的架势，仿佛这事不是合同，而是一种施舍，胡安应该感激涕零，立即答应下来。 不答应，就是过错。 对此，胡安自然不悦，他在行业中的地位，一直秉承和气生财的理念，但是却不代表，他软弱可欺。在如战场般的商场中，要是手腕不够狠，早被人吞吃干净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成就。 所以胡安冷下了脸，沉声道：“楚公子，楚系我确实得罪不起，问题在于，你……代表楚系吗？” “你……” 楚公子脸上浮现恼羞成怒的神态，根本无力反驳。因为胡安说的是大实话，楚系太混杂了，内部竞争之激烈，哪怕是掌舵人，也不敢说自己掌控了全局。 更不用说，他这种还没有干出成绩，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小辈，哪里敢说自己代表楚系。 就是这个原因，他无比重视这件事情，就是希望开展合作之后，有了出彩的成绩，才有说话的底气。 本来进展很顺利，没有想到居然有了变故。他十分生气，冲动之下直接找上门来质问。 没有想到，反而被打脸了。 楚公子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胡安，你真的不打算给楚系面子吗？” “面子不是给的，是自己挣的。” 胡安冷淡道：“商场就是这样，今天不知道明天事，再多的意向，也没有落实之前，一夕之间就可以颠覆。这是常态，谁不能适应这样的节奏，就别涉足其间。” “好，好，好。” 楚公子目光狠厉，在胡安、白叶等人身上掠过，然后再也没说什么话了，直接转身就走。 小瘪三，小喽啰，才会放狠话。 咬人的狗不叫，有本事的，只会默默的报复。 白叶清楚这个道理，看着楚公子一行离开，忍不住开口试问道：“胡老板，刚才那位……就是中东玉料的合作方？” “没错。” 胡安目光闪烁了下，就收敛了心绪，露出了笑容，态度很温和：“抱歉了，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打扰了大家的雅兴，我自罚一杯。” 他举起了高脚杯，一口闷了半杯葡萄酒。 这才是纯粹的商人，遇到了突发事件，也可以表现出轻描淡写的模样，不会大动肝火，自乱阵脚。 事后怎么秋后算账不管，但是在人前肯定要保持风度。 没必要，不会撕破脸。相比胡安的举重若轻，楚公子的行事风格，就显得十分稚嫩了。 阴沉的脸色，记恨的反应，谁不知道他或许要挟私报复。 胡安不笨，肯定会有所防范。 “胡总，应该是我们抱歉才对。”白叶开口道：“如果不是我们的话，你也不会……” “你大家无关。” 胡安打断道：“在商业的社会，与谁合作都是双向的选择，不可能勉强一定要跟谁合作，法律都没有这么霸道。” “也是。” 白叶笑了笑，然后好心提醒道：“胡总，楚家人……脾气向来不好，小动作挺多的，你……要注意啊。” “嗯？” 胡安眉毛一扬。 他倒是不是怀疑，白叶在撒谎上药眼。因为他很清楚，楚公子的背景来历，自然知道对方不是易与之辈。 他好奇的是，白叶怎么知道的…… 胡安若有所思，笑着说道：“多谢白兄弟关心，不过我胡某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管是明刀还是暗箭，我接着就是了。” “如此便好。” 白叶转移了话题：“那么我们的合作……” “就这么定了！” 胡安一锤定音，本来按商场上的规矩，这事至少要拖个三五天，大家相互试探对方的底线，看看能不能多占点便宜。 但是被楚公子一闹，胡安决定了……速战速决。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寿山石肯定可以推广成功，让公司收获丰厚的回报。 大方向定了，具体的细节，双方都没有计较的意思。 午餐结束之后，一行人就去到了胡安的公司，花了半天时间敲定了合作的内容，然后直接签订了合同。 “合作愉快！” 两人人握手，白叶灿笑道：“胡总，我敢保证，这次合作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很期待。”胡安欣然道：“我也相信，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大家双赢。” “自然……” 寒暄片刻，一行人也散去了，各自忙碌开来。 几天之后，在寿山村附近，周彬的民宿之中。 一个阳光明媚，绿植青翠的小院子里头，白叶坐在椅子上，拈着一柄刻刀，专注刻着一枚印章。 时间不大，印章刻好了，陈大器连忙凑了过来：“完成了？” “差不多了。”白叶抹去石屑，借着一面小镜子，打量着印文，研究其中的笔画、深浅。 “试试看。”陈大器递来印泥。 白叶点头，再修饰几刀，就以印面蘸了些印泥，然后手腕很稳，直接钤盖在旁边的白纸上。 鲜红的白文，清晰浮映。 两个古拙的文字，纵横交错，如一幅小画，颇有情趣。 “又进步了。” 陈大器十分感慨：“你动手能力太强悍了吧。” 雕刻厉害，属于雕塑专业的领域，也可以解释得通。问题是篆刻与雕塑不同呀，还这么厉害，就是本事啦。 “多练习，你也行的。” 白叶微笑，放下了刻刀，洗了把手，就问道：“怎么样，胡安那边有动静了吗？” 提到了正事，陈大器立即笑道：“计划非常顺利，一切都在进行之中。刚才周彬还说，他的民宿忽然多了不少订单，说明我们的安排已经奏效了……” 第293章 这个太简单了 “那就好……” 白叶点了点头，表情也十分的淡定。如果不是刚才，他关心问了一句，陈大器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打算置身事外啦。 “放心，胡安还是很靠谱的，不会有什么差错。” 说话之间，陈大器话峰一转，声音低了几分：“就是邓院长知道你又‘不务正业’，骂了你几句。” “没事，他习惯了。”白叶笑了下，没放在心上。 因为骂归骂，他送过去的寿山石，邓少英也没有拒绝，这说明对方已经默认了此事。 “对。” 陈大器也在笑，这几年白叶没少折腾，不习惯也得习惯啦。 “不过……” 陈大器忍不住问道：“白叶，按理来说，你现在应该不缺钱了。推广寿山石，肯定不是为了回报。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热衷于这件事情呀？” 在他看来，如果白叶真是为了赚钱，还不如多画几幅作品，再不济去做几个经典紫砂壶。 不管是画，还是壶，只要做出来了，就是钱啊。但是白叶却偏偏，着了魔似的，在寿山石下功夫，让他颇为不解。 “谁说不是为了回报？” 白叶笑道：“通过自己的努力、计划、安排，把原本一文不值的东西卖出天价去，你不觉得这很有成就感吗？” “呃……” 陈大器琢磨了下，也赞同：“是这个道理。行，我明白了，那你继续雕刻，我也去忙了。” “回见！” 白叶挥手，等到陈大器离开，他才抬头。在他的眼底深处，浮现淡淡的情绪，那是在回忆过往…… 陈大器说对了，他之所以下定决心推广寿山石，真的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情怀。 在这个世界，他熟悉的东西太少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丢失的东西还原，纠正！ 这是他的责任…… 白叶不要脸的以此为借口，又开始了愉快的搬运之旅。 与此同时，一辆辆大巴、面包车，在民宿下方的宽坪停下，走下了许多人。这些基本是往宿的客人，他们纷纷下车，打量四周景观的时候，也忍不住轻轻点头，表示满意。 周彬耐心打造的环境，只要不是专门在鸡蛋里挑骨头，基本不会有什么缺陷，能够让大部分人满意。 “这里不错啊。” “据说投资几个亿，才修起来的民宿。一草一木，都是精心安排，合理的规划……” “几个亿，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呀？” “这么高端的地方，一晚上大几千。国家那么大，有钱人多得很，人家敢投资，肯定能赚回来。” “也是，有钱人多精呀，不可能干亏本的买卖。” “看起来，还是比较冷清的。” “所以呀，现在我们过来，就是在帮他打广告。有了名气之后，就是所谓的网红打卡地了，还怕没人来……” “那个时候，财源滚滚，估计几年就能够收回成本。剩下的就是在赚了，盆满钵满！” 一群人议论纷纷，慢慢走上了民宿大堂。 周彬早有准备，前台十几个服务人员，依次有序地帮这些人办理了往宿的手续。之后还有专人引路，把客人到不同的房间安顿。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前台才清闲下来。 一个前台妹子，松了口气，抓起保温杯，喝了两口枸杞水，又揉了揉笑僵的脸，才含糊问道：“今天怎么了，怎么来了大堆客人，难道又是哪个旅游团过来了？” 民宿开张到现在，虽然看起来冷清，其实也有一些订单的，大头就是某些机关单位的旅游团。 集体订票，肯定有优惠，还包早餐呢。 “咦，你不知道呀？” 旁边一个前台小哥，惊讶笑道：“这不是旅游团，而是我们周总，好像跟什么人合作，要在这里举行一个……啥活动来着？” “哦，对了……” 小哥停顿了下，拍了脑袋才想起来：“据说是观赏石头的活动，宣传很热闹，规划也很隆重。现在过来的，多数是什么专家、学者。这算是先锋，明天还有大部队呢。” “啊……” 前台妹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有点儿兴奋：“这是不是说明，民宿要变得热闹起来了？” “有可能。” 小哥赞同道：“这也正常呀，周总投资几个亿，才把民宿修建起来了，不可能让它长期冷清。搞一些活动，提高民宿的知名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旁边的前台闻声，一个个露出了笑脸。 毕竟这工作，不辛苦，福利又好，哪怕位置偏僻一些，平时没有多余的娱乐活动，但是工资高啊。 只要钱足够，大家连九九六的福报也可以忍。相反，他们更担心，民宿经营不善，老板要裁员。 现在发现，民宿有了起色，哪个不开心呀。 在一帮前台热聊的时候，又有了一行人走了进来。小哥、小妹们，连忙恢复了正坐，露出了职业笑容。 只不过他们的热情，却遇上了寒冷。 这一行人一个个表情冷漠，仿佛谁欠了他们几千万，或者家里有人治丧一般，没有哪个人露出了善意之色。 如果不是，他们拿出了身份证，还出示了订单信息。前台们还要怀疑，他们不是入住的，而是来找茬。 尽管心有疑惑，但是前台们还是尽职地帮这些人办好了手续，指引他们抵达九号楼。 那是宽敞的独栋建筑，这些人全包了下来。走进了客厅，就把服务人员打发离开。 当下，有两三个人坐下，剩下的人则是站在了门口，或者客厅的阳光，站起了岗。 咔嚓…… 有人点了雪茄，轻吸轻吐，特殊的香烟，在空中弥漫。好半晌，那人开口道：“老六，说吧，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帮你？” “搞砸了这个活动。” 旁边一个人，正是楚公子。胡安的拒绝，让他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现在前来这里，就是想要从中作梗，搞了一些破坏。总而言之，不能让胡安、白叶，顺利把事办了。 “没问题，小事一桩。” 一个人笑了，轻描淡写道：“这个太简单了，只要我们如此这般……” 第294章 人生必经阶段 听了如此这般之后，楚公子顿时兴奋笑道：“行，就这么干，我要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脸面。” 这些人在密谋，时不时发出阵阵阴险的笑声。 时间在流逝，又是几天时间过去，周彬的民宿，几百间客房，也逐渐住满了客人。 但是汇聚而来的客人，却没有停止的趋势。一些人来了，却没有了房间，无奈之下只好在民宿附近的村落投宿。再不然，就是返回城市安顿，等到活动正式开始，再赶过来。 “好险，还好我们在网上，提前预定了房间。” 几个年轻人，看到一些人被劝退了，顿时觉得庆幸。他们连忙走向了前台，出示了身份证。 验证信息，办理手续。 一系列事情结束，已经过了十分钟。 搞定一切，他们才拿着房卡，在山腰中的石板路穿梭绕行，才算是抵达位置比较偏僻的一栋楼。 所谓偏僻，也是相对而言，这里的视野不好，所以价格便宜，再加上做活动打折，几个年轻人才不心疼。 要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不远千里而来，凑这个热闹。 放下行李，几个年轻人，在其中一个人的房间阳台上，打量着山中的环境，感受其中的清新自然气息。 “好漂亮，难怪一晚上，要一千二以上。” 一个脸庞圆润的青年，眉目间有几分青涩之气，他望着几只飞鸟，从空中飞掠，挂在了一棵树上，叽叽喳喳鸣叫。 鸟啼声没有规律，却格外的悦耳动听。 旁边有人道：“一千二，这算是便宜的，听说最贵的房间，一天起码上万。” “什么，上万？” 圆脸青年惊诧道：“镶金的房子吗，价格这么贵。” “不知道……” 旁人笑道：“反正人家贵，肯定有人家的道理。再说了，上万的价格其实不算天价，还有一些酒店的套房，据说住一晚要十几万呢，那才叫可怕……” 两个人就房价的问题，探讨了几分钟。 直到一个人开口，不耐烦道：“你们聊够了没，房价有什么好关心的，不要忘记了，我们过来的目的。” “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凑热闹吗。”圆脸青年惊讶道：“难道你们还想参加不成？” “……” 几个人沉默了下，才有人开口道：“刚才在路上，我们不是说过了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圆脸青年愣了下，才讪然道：“不好意思，路上我睡觉了，你们说了啥，我没留意……” “服了你，这环境都难睡。” 一个人吐槽之余，也顺便解释道：“我们刚才说，这个活动或许虞老师也参加，我们要不要联系他。” “要啊，肯定要联系。” 圆脸青年一听，立即振奋道：“我给他打电话……” 说话之间，他掏出了手机，拔打一个码号。旁边几个人见状，稍微犹豫了一下，却没有阻拦。 嘟…… 一会儿，电话通了，圆脸青年兴奋道：“虞老师，你猜我们在哪里……好吧，我猜你不猜……我们在壹·周民宿。对对对，我们也来了，想你……啊，六号楼，行行，我们立即过去。” 通话结束，他立即回头道：“虞老师在六号楼……哎，你们怎么走了，等等我啊。” 圆脸青年急忙追了出去，抱怨这几个人不讲意义。走走停停，他们来到了六号楼，那是环境优美，视频开阔的独栋小院。 隔着门栏，望着青砖垒成，造型别致的宅院，一个人轻声道：“这个地方，就是上万块钱一天的……” 几个人眼中，掠过一抹羡慕。 观望片刻，才有人小心翼翼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虞驰的身影出现在院中，轻快走了过来。 “虞老师！” “驰哥！” “校长……” 混杂的叫唤声，接二连三响起。 虞驰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和煦的笑容。眼前这些人，都曾经是他的学生啊，培训班的学生。 尽管在两年前，他就已经关闭了培训班，但是却依然与一些学生，一直保持联系。特别是眼前几个人，由于在去年顺利考进了中海美院，成为了正式的艺术生。 有了这层关系在，联系自然更为紧密。偶尔有时间，大家还会出来聚一聚，吃几顿饭。 “你们来了……” 虞驰含笑，打开了院门，把一行人迎了进去。 圆脸青年……确切的说，应该是青少年，他踩着卵石小路，打量两边姹紫嫣红的花朵，叹声道：“虞老师，我有个问题。” “什么？”虞驰看去。 圆脸青少年认识问道：“住在金子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啊？” 虞驰愣了下，脑子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他顿时畅笑道：“这个问题，你别问我，我也是蹭住的……不是我掏钱。” “那谁掏？” “你觉得呢？” 在说话之间，虞驰引着几个人，进入到了小院厅中。他们还来不及观察厅中的低调奢华，就看到了两个人坐在其中。或者说，他们的视线，落在了一个人身上，就定住不动了。 “白……” 一个人脱口而出，然后下意识地捂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哪怕是圆脸青少年，一直表现没心没肺的，在这个时候也难得保持安静，欲言又止。 在他的旁边，一个酷酷的少年，也透着拘谨之气。 这时候，虞驰笑问：“白叶，还记得他们吗？” 听到这话，几个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白叶的目光，也随之扫了过去，露出一点笑容：“废话，当然……不记得。” 在几个人失望的表情中，白叶话峰一转：“就是有点印象，一个叫小高，一个小胖子……哦，居然瘦了……还有……” 他点了几个名字，让失望的少年们情不自禁，笑逐颜开。 “哼，就知道戏耍人。”曾经的小胖子，现在的圆脸少年，低声吐槽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不如当年的无拘无束、肆无忌惮了。 这样的转变，也说明他们已然长大，不复当年的天真。 少年的无畏，青年的成熟，中年的圆滑…… 这是人生必经阶段！ 第295章 名珍谱 几个青少年在艺考之前，对于白叶、虞蒿之类的名人，其实没有多少概念，等到他们通过了艺考，正式进入美院就读之后，才逐渐明白了白叶、虞蒿在艺术圈的影响力。 那个时候他们很庆幸，曾经有机会受到两人的指点。 成了艺术生之后，这样的机会反而变得稀少了。因为不管是白叶，还是虞蒿，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怕美院发出了邀请，让他们回学校开讲座，他们也未必抽得出时间去准备。 所以当年的指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机缘。 这也是他们无比感激虞驰的原因。 打了招呼，这些人依次坐下，虞驰率先挑起了话题：“你们过来，到底是凑热闹的，还是参加这个活动的？” “凑热闹！” “参加活动……” 杂音出现了，答案出现了分歧。 他们对看了眼，就推了代表解释：“虞老师，我们由于爱好不同，有人想参加活动，其他人陪着他过来，给他壮胆……” “瞎说，是你们偏要跟来的。”小高反驳，让其他人知道，就是他要参加活动。 “高铭！” 虞蒿目光一转，眼睛含笑道：“你要参加活动，你爸知道吗？” “他是他，我是我。” 高铭立即道：“不管他知不知道，我都要参加……况且，他也没有阻拦我的理由吧。” 少年意气，叛逆是特征。 “他是评委之一。”虞蒿提醒了一句。 “什么？” 高铭愣住了，表情变幻莫测：“他怎么没跟我讲？” 老子是评委，儿子肯定要避嫌啊。这对高铭来说，无疑是在热血中泼了盆冷水，心飞扬，透心凉。 “你都没告诉他，你要参加活动，他怎么讲？”虞驰笑道：“他是最终的评判员之一，不负责先期工作。” “那就好……” 高铭松了口气，又忽然发现不对，脸色黑了黑。虞驰这意思，是笃定他过不了先期预审的意思吗？ 这是被小瞧了。 高铭有点不服气：“虞老师，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虞驰打断道：“高铭，你知道这次活动的主题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啊。” 高铭立即道：“不就是玉石玩赏大会吗？我跟你讲实话，我从小偏爱各种石头。这些年来，在家里已经收藏了大量奇石，连奇石中经典的品种，东坡肉……也收藏了好几块。” “我觉得我的石头，肯定能够列入全国范围内的名珍谱。” 高铭信誓旦旦，充满了信心。 名珍谱，这就是白叶与胡安，联手推动的活动。由于把活动的地点，放在了周彬的民宿，所以周彬也在后头，推了一把手。 胡安影响力，在业界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由他实名推动，其他人自然会给面子。更何况，自古以来，大家都有个观念，喜欢排序。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胡安决定筹办石头中的名珍谱，以刊行天下，这有可能是流芳百世的好事，愿意参与的人自然不少。 就算淡薄名利的，旁人也有说辞……这圈子本来就小，如果再不活动一下，提高一些知名度，行业肯定会没落，进而彻底完蛋。 总而言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咳，反正高举大义的旗帜，再淡薄名利的人，为了行业的兴衰传承，也肯定会参加。 毕竟参与的人，胡安提供食宿，还包往返车马费。 这种好事，傻X才拒绝。 对于高铭来说，这或许是他扬名伊始的机会，也不想错过。 虞驰也没打击下去，反而关心问道：“哈哈，你报名了没有？如果没报名，就赶紧去登记……要知道在昨天，就已经有两三千人，登陆了官方网站，报名海选。” “要是你没录入信息，东西再好也不合流程。” 虞驰轻笑道：“甚至于报名晚了，负责海选的评委，看到的石头太多了，也会出现审美疲劳，标准变得苛刻。” “……我马上去报名。”高铭就要走。 “等等。”虞驰阻拦，笑道：“你要参加活动的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一下。如果东西不错……” 虞驰暗示：“直接空降，也不是不行。当然，要是东西很差，或者一般……你就老实看热闹吧，别掺和。” “虞老师，你放心，我收藏的石头，绝对很稀少罕见。” 高铭的眼中，也有几分得意。担心虞驰不信，他匆匆跑回了安顿的房间，背着一个皮包过来。 “虞老师，你看。” 他打开皮包，小心翼翼搬出一块石头。 虞驰看去，愣了一愣：“这是什么？” “宝贝！” 高铭得意，开始介绍东西的来历。 一下子，虞驰的眼睛亮了，忍不住伸手触摸石头，感受了片刻。须臾，他就转头问道：“白叶，你觉得这块石头怎么样？” 白叶一直在听，也有点惊讶于，高铭收藏的石头，居然这么珍稀。虞驰征求他意见，他也没有什么犹豫，直接道：“保送，名珍谱上，给它一个位置。” “啊！” 高铭兴奋了，十分的激动。 这样的黑幕，这样的暗箱操作，他……非常喜欢。 “谢谢虞老师，谢谢白……老师！” 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高铭感觉自己飘了，熏然欲醉。 “好了，认真去准备吧。” 虞驰微笑道：“琢磨一下，东西的解说词，尽管在简短的文字中，清晰描述清楚，东西的来历、底蕴之类的，让评判员给你多投票，拿个桂冠什么的。” “好好好……” 高铭心态炸裂，虞驰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一会儿过去，他才在其他人的拉扯下，慢慢冷静了下来，一起离开了小院。 等几个人走了，虞驰轻声道：“白叶，要不然……内定他当冠军，怎么样？” “你确定吗？”白叶扬眉。 虞驰沉吟，琢磨了半晌，就笑道：“找胡安商量一下，运作运作，给他一个惊喜。” “你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白叶道：“你知道的，拿了冠军未必是好事……” “也不是坏事，不是吗？” 第296章 来者不善 “有争议的事情，更容易聚拢人气。” 虞驰意味深长道：“以高铭的脾性，就算他知道了内幕，也不会反对的……” 白叶点头，也不再赘述。 时间如流水，一晃又是几天时间过去。 名珍谱活动，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之中。一开始的时候，这只是行业之中的盛事，但是在胡安、周彬，以及一些赞助商的推动下，也逐渐登上了社会版块新闻。 知道的人越多，活动也愈加的热闹。 在民宿一号楼，有一个可以容纳四五百人的会议厅，现在已经改成了展示厅。每天都有人拿石头来报名参加，进行先期的预选。 报名的人，加上观看的人，把展厅快挤爆啦。 如果不是周彬聪明，在展厅以外安装了电子屏幕，可以投映里头的情况，恐怕展厅的情况更严重。 海选进行了十天时间，该报名参赛的人，也基本过来了。经过了初步的筛选，大概还有三千块石头，进入第二场复试。 第二场复试，有个名称叫做……百里挑一。这也意味着，三千块石头中，只有三十块石头，入围决赛。 这三十块石头，再与十九块种子选手，合成名珍谱。也就是说，第二场复试，活动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场上的气氛，也格外的激烈。 参赛的选手，也各显神通。或是文质彬彬，以丰富的知识，打动了各种评委，得到了晋级的入场券。 当然也有人，与对手各种撕比，唾沫横飞，甚至还动手了，撕衣服甩鞋子，让气氛达到了巅峰。 反正周围的观众，看得十分的欢乐。 此外，有直播的，有拍小视频的，另外还有各路媒体。也纷纷收集了素材，向广大群众推送。 不敢说上热搜什么的，但是相比原来的受众，关注这个活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这说明了，名珍谱活动，并不是多此一举，确实有实行的价值，从而得到了官方的肯定。 主流的媒体，也开始跟踪报道。 关注的人越多，参与这事的人的热情，也愈加的高涨。 所以复试的过程，也愈加的……状况百出。或者说，一些人无师自通，开启了戏精之路。 两块差不多的石头，一个石头的主人沉默寡言，半天讲不了几句话。另外一个呢，能说会道，口吐莲花，逗得观众直乐。 评委一看，自然知道取舍。 选手再一看，也立即懂了，改变了风格。 反正又过了一周时间，复试才算是结束了，筛选了三十块形态各异的石头，参加最终决赛。 不管决赛情况怎样，这些石头都已经列入名珍谱中。只不过呢，名珍谱的排序，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能当第一，谁愿意甘居第二？ 所以在这关键时刻，决赛的火药味更浓郁了。 在决赛的当天…… 在城市中心，可以容纳两三千人的场地，基本上已经满座。在四周的巨大屏幕上，也清晰投影出场内的情况。 在场馆的外面，还围绕了许多人。如果不是有保安在维持秩序，或许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就是担忧这种情况，所以胡安、周彬才决定，把决赛的地点从民宿换到这里，以防万一…… 距离决赛开始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 场地内各个休息室中，众人的反应不一，有人淡定，有人紧张，还有人进行最后的密谋。 二楼走廊，虞驰看着这热闹的场景，也有几分唏嘘：“白叶，你的决定是对的……” 与胡安合作，一起推广寿山石，这是明智的选择。 人家发动人脉，随便拉起了浩大的声势。白叶只靠自己，影响力也有限制的，最多能让小部分人接受寿山石而已，想让石头从小众变成大众，肯定很困难。 但是现在，有了这个声势之后，他们的谋划也变得很简单。 “我什么时候错过？”白叶矜持自得。 “……” 虞驰呵呵笑了下，也有几分担心：“不知道高铭的心态，到底能不能稳住。要是紧张了，或许会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 白叶眼神古怪：“你怎么会有这样想法？” 虞驰解释：“他年轻呀，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在这样的场合中，他发挥失误了挺正常……” “失误也没事呀。” 白叶打断道：“反正……都准备好了。” “呃！” 虞驰呆了下，就失笑道：“对，是我懵了，忽略了安排，一切都在计划中。” 白叶才点头，忽然目光一凝，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或许……有意外，或者变故。” “什么？”虞驰错愕。 白叶示意：“你看场馆角落，谁来了。” “……咦！” 从二楼，居高临下，低头看下去，虞驰立即发现了，白叶示意的几个人，其中的一个人，让他惊诧：“那个姓楚的，他怎么也来了？” “来者不善！” 白叶沉凝道：“给胡安打个电话，提醒他注意这事。” “好，我马上去。” 虞驰知道轻重，立即照办。 白叶继续俯视下方，眼珠子轻轻转动，眼神深沉。 片刻，虞驰才回来道：“打电话了，胡安说这事交给他来处理，另外他让我告诉你，如果途中真有什么意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用我们插手。” “我知道。” 白叶点头道：“其实这事，或许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堪。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肯定不敢造次。” 现场中，可是有不少主流媒体，楚公子再嚣张，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坏决赛的进行。 就算楚公子脑子有坑，有这个胆量放肆，他身边的人不是傻子，肯定会劝阻的…… 白叶权衡着，忽然底下涌现巨大的声浪。 决赛拉开了帷幕，三十名选手及十九个种子选手，从两侧的休息室之中，小心翼翼推着自己的东西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站起夹道欢迎，发出阵阵欢呼声。 场内的气氛，也随之沸腾。 喧嚣声中，还有一些选手的名字，他们基本是热闹的桂冠人选，有着不少簇拥，支持他们夺冠…… “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297章 龙蛋 四十九名选手，汇聚在宽敞的场地内。其实从支持者的欢呼声中，也让其他人有了大概的判断。 最起码，让大家知道了，比较出彩的东西在几号。如果不是喜欢极了，谁愿意浪费嗓门，制造噪音？ 一时之间，还有点明星开演唱会的气氛。 嗯，十八线那种。 出事了，有高个子顶着。反正胡安说了，这事他来搞定。所以白叶与虞驰，也慢慢放下了担忧，开始关注场内的情况。 虞驰轻声道：“四十九块石头，除了高铭的那块，剩下的四十八块中，也有两块石头，比较惹眼。不出意料的话，第二第三就在它们之中诞生。” 事实上那两块石头，也是众人之中，呼声最热烈的存在。 白叶也赞同，目光转向了两块石头。 与此同时，主持人上场了，先是热场，介绍了活动的目光，同时感谢几位金主爸爸的赞助。 这是例行公事，大家见怪不怪。 几分钟之后，主持人才切入正题：“好，闲话少说，现在有我们有请第一位宝主上来，听他介绍一下，他的宝贝详情。” 在一阵欢快弦乐中，第一个人登场，他带上来的东西，那是一块雨花石。这自然不是普通的雨花石，它美丽的色彩与花纹，恰好形成了一幅天然的画卷。 雨花石，作为天然的玛瑙石，是比较深入人心的观赏石。基本上玩石的人，最开始接触石头，都会选择从雨花石开始。 这也意味着，雨花石拥有庞大的人气基础，所以随着雨花石主人的介绍，围观的人群呼声不断。 不过有识之士，心里都清楚。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雨花石太有名了，或者说玩赏雨花石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多年来众人的不断发掘，致使雨花石的精品层出不穷。 精品的雨花石太多，反而给大家造成一个印象。 或者这玩意，没想象中的珍贵。毕竟按照物以稀为贵的逻辑，东西多了自然变得寻常。 所以一些人心中有数，清楚那块雨花石，在评比之中肯定不容易脱颖而出，构不成威胁。对于其他人来说，真正的威胁的，是那种比较稀少、新奇的东西。 比如说…… 在十几个人下去之后，众人的目光汇聚，看向了下一个登场的人。大家之所以，这么关注这个人，那是由于他属于种子选手之一。 也就是说，这个人没经过海选，就直接进入决赛的。 对于这种黑幕、暗箱操作什么的。 大家也没什么想法，因为之前也有几个种子选手上台，他们带来的东西，确实当得起黑幕。毕竟这些东西，那是真的很好，参加海选纯粹是浪费时间。 实际上一些人心里也门清，知道所谓的种子选手，不纯粹是黑幕，更是一个个惊喜，让观众充满了期待感。 不然的话，东西都是海选出来的，大家都知道是什么等级、品质，决赛还有什么看头？ 至于一场活动，为什么搞这么复杂？ 废话。 不复杂一些，设置层层悬念，谁会关注呀？没有噱头，也要制造噱头，才是吸引人的关键。 但是现在上场的人却有些不同。 之前几个种子选手，很多人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毕竟圈子就是那么多，哪个人手上有好的石头，肯定忍不住炫耀。 一来二去，其他人也有所耳闻。 但是现在上场的人，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带来的东西，大家都是陌生的。 这是纯粹的新人呀。 众人惊讶的同时，也充满了期待。毕竟能给大家带来新鲜感的，除了新人就是新石头啦。 “高铭！” 二楼走廊，虞驰脸上绽放笑意：“哈，看他同手同脚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紧张了。” “没事，决赛了，表演型的选手，没有发挥的余地。大家基本是凭石头说话，谁的石头更好，一目了然。” 白叶淡然道：“再说得天花乱坠，也打动不了评委的心。” “是这个理。” 虞驰深以为然，更何况…… 他轻轻一笑，看向了评委席中的一个人。高博坐在期间，在看到高铭上场，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大家早通过气了，他自然没有什么反应。 反倒是高铭，忍不住多看了高博几眼，看到父亲稳如泰山的样子，他慌张的情绪，也慢慢收敛了几分。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他开始介绍自己的收藏。 一块石头，椭圆状，有篮球大小，如蛋。 “这是龙蛋！” 高铭吸了口气，冷静介绍道：“青田名石下，最为珍贵也最为特殊的品种，外包‘龙皮肉’，中染‘女娲血’，内育‘龙玉胎’，可谓色中有色、奇中生奇，是近年来公认的吉祥宝石。” 轰…… 在他的介绍中，现场一片轰然。 这个世界有青田石，所以对于青田龙蛋，许多人自然有所耳闻。只不过作为青田石中的名贵石种，大家基本是只闻其闻，真正见过实物的只是少数人。 现在听说，高铭带来了龙蛋石，大家自然要睁大眼睛，好好地去欣赏。只见石头的外壳呈紫棕色，十分的坚硬，好像黑铁。但是这一层外壳中，也有几个缺口。 高铭调整了角度，众人立即通过缺口，看到了一层十分细腻，温润而有光泽的青田冻石。 这就是龙蛋的特点，表里不一是它的特征。 懂行的人清楚，青田龙蛋石，是游离于矿脉之外的石头，是大自然风化的结果，是造山运动中在物理和化学的作用下形成的。 东西十分稀少，据说在原产地已经绝迹。现在的龙蛋石，基本是以前的收藏、流转。 这样的石头，本身就具备极高的价值。 更不用说，这颗龙蛋石坚硬的表层，显现出来的缺口，就好像一枚煮熟的鸡蛋，剥开了几片蛋壳，绽出白中带青的物质。 这样的造型，充满了观赏性。 质好，形又佳。 众人在观赏之余，自然忍不住鼓噪，一片轰然。有识之士更是心里有数，这龙蛋一出，哪怕摘不了桂冠，也绝对是前几。 反正名珍谱上，必定名列前茅！ 第298章 奇迹景观 龙蛋一出，谁能与之争锋？ 这是大家都在好奇的问题，尽管为了制造悬念，一帮评委在现场投票，给龙蛋石打分。 但是主持人，都没有开箱检票，而是把箱子封存起来，打算等到决赛结束了，才开启验票。 白叶与虞驰，还是有些底线的。龙蛋石本身就出彩，就算内定它为冠军，别人也无可非议。 但是要说龙蛋石，在现场上没有对手…… 这可未必。 确实，在高铭下去之后，接下来又是十几个选手，带着他们收藏多年的宝贝上台展示。 只不过这些宝贝，在龙蛋石的对比下，显得有些平庸无奇。不是它们不好，而是它们不够好。 直到下一个重量级选手登台。 毕竟决赛已经进行了大半，欣赏了一块块奇石之后，不管是观众还是评委，都有几分审美疲劳，大家的期望值也没开始那么高了。 然而惊喜就在不经意之间，当一位种子选手，带着他的石头上来的一刹那间，全场错愕了下，然后就精神一振。那个感觉，就好像是在炎炎夏日，吃到了冰激凌，全身舒爽了。 它来了，它来了，能与龙蛋一战的石头，终于横空出世。 而且说实话，这一块石头，比龙蛋更夺目。放眼望去，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 红。 殷红。 绚烂的鲜明红色，犹如血液一般，充满了冲击力。 鸡血石…… 不，这是鸡血石的变种。 “鸡血梅花石！” 石头的主人，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腼腆而矜持：“这种石头产于神农架，因其玉化程度高，表面鸡血鲜红、呈大朵的团块装，如一丛丛盛开的梅花，又被称为鸡血梅花玉或鸡血红梅玉。” “这种石头属于玉种，根据鸡血的含量，可以分为四个级别。从精品映山红，到佳品云雾红，再到珍品雪里红，以及极品满堂红。一个个级别，可谓是层次分明。” 这人自豪道：“而我这块石头，属于满堂红的极品。确切的说，属于极品中的极品，含血量超过百分之九十，所以还有一个别称——大红袍！” “最关键是，这些鸡血鲜艳、漂亮，不是死血、暗血、黑血，而是最亮泽的活血。另外这些血，形态斑斑点点如星芒，又像是花团锦簇的梅花，绚烂如锦。” 他由衷道：“可以说，这是珍稀的宝贝，举世无双！” 啪啪，啪啪…… 这人的解说才结束，就有人情不自禁，予以热烈的掌声。掌声如雷，代表了一些人的态度。 他们也觉得，这块石头比龙蛋好。 毕竟多数人，都是纯粹的视频动物。单纯比价格的话，或许龙蛋更高。但是现在，比较的是观赏性。与龙蛋相比，鸡血梅花玉石无疑更有视觉的冲击力。 这是观赏石对决，对于观赏石，历来大家都是崇尚其清奇顽拙的石韵，以及欣赏瘦透漏皱的石形，石材的珍贵与否，不起决定作用。 当然了，如果石材本身，就具备极高价值的话，肯定也能成分。毕竟评判的标准，从来都是因人而异。 有人觉得，贵就是好，也不稀奇。 楼上，虞驰轻声道：“要是没有龙蛋，那么这个冠军给它，倒也贴切，可惜……” 他们早有安排了，鸡血梅花玉再漂亮，也没惊艳到让他们改变主意的地步。 “没有龙蛋，也有另外一块石头呀。” 白叶提醒道：“那块石头，不见得比鸡血梅花玉石差。两块石头对决，鹿死谁手也难料。” “哦，也是！” 虞驰饶有兴趣道：“那块石头，什么时候上场？” “大概是……” 白叶看了眼列表：“倒数第三。” “啧。” 虞驰撇嘴：“好安排，龙蛋开场，鸡血梅花居中照应，最终的石头作为收尾，很完美。” “所以活动才会圆满嘛。” 白叶笑了笑，反正不是他安排的，人家有专门的策划，经过精心的打磨，才有这个流程。 在两人说话之间，评选的活动还在进行中。 在观看的同时，虞驰忽然叹了口气：“决赛进行大半了，他怎么还没有动静？” 这个他，白叶知道是指谁。 楚公子…… 白叶的视线转向了角落，只见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楚公子安然刷着手机，与四周的观众格格不入。 “这家伙不动，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虞驰坦诚道：“感觉他就像阴影里的毒蛇，不知道什么冒出来咬人一口。” 关键不是咬的那一口让人怕，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一直在防备这事，心中不安宁的感觉，让他讨厌。 白叶沉默了，也有类似的感受。 楚系…… 他的脸色，也有几分深沉，更让他在心里，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啊，他动了。” 冷不防，虞驰急声道：“有情况。” 白叶瞬时看去，只见角落中的楚公子，忽然站了起来，向密集的人群走去。与此同时，又有一个持宝人，带着他的观赏石上台了。 轰！ 看到那块石头的瞬间，众人又受到了震动，哗然。 这是谁…… 倒数第三。 白叶与虞驰，对视了一眼，脑海之中浮现一个念头。 “内奸！” “他安排的人。” 两人达成了默契，心中的大石头，也随之落地。 嗯，反正都知道会有变故，现在终于出现意外了，焦虑源于未知，有了结果就不用担心啦。 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见招拆招而已。 当下，两人给胡安发了个信息，提醒他注意提防……剩下的，就是站着看下去啦。 同时，观众的喧嚣声，却没有停止。主要是这新搬上来的石头，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那东西，不是单纯的石头，有几分争议。 “这是奇石吗？” “呃，不好说……” “化石，算石头吗？” 是的，搬上来的石头，那是化石。 不是普通的化石，而是更为罕见的……树化石。 确切说，这是树化玉。一截树桩，不仅成化石了，通体更呈现出玉质的玻璃质感。 在树桩上，还有几根虫子，以及一只蝉。 流水似的纹理，加上这被封印起来的蝉、虫，这样的奇迹景观，怎么不在人群中形成轰动？ 第299章 骗局 树化玉的形成过程，说起来也很简单。无非是在漫长的地史演化过程中，大片的原始森林被博大的自然力量埋葬于地下。 在高压、低温并且无氧环境下，树木中的碳元素逐渐被二氧化硅替代，并部分保留了树木的某些原始特征，纳入围岩的某些矿物元素，形成缤纷的色彩，这就是硅化木，也叫做木化石、树化玉。 可以说，这是地质环境孕育出来的瑰宝。 这样的东西，对许多人来说，无疑是充满了新奇感。所以在海选的时候，才可以过关斩将，一路晋级决赛。 说实话，现场已经有不少人，是这块化石的拥趸。所以在东西主人介绍的时候，支持的呼声连续不断。 在这狂热的气氛中，楚公子的嘴角上翘，显现出控制不住的笑意，这让虞驰十分困惑。 “不出意料的话，这东西是他安排参加活动的。” 虞驰皱眉道：“目的是什么呢？单纯的闹事，捣乱，不该是这样的安排呀？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更深的算计？” “谁知道，管他呢。”白叶无所谓。 虞驰惊讶回头：“你不怕？” “怕什么？” 白叶反问：“问比赛进行不下去？那又怎么样？反正你知道的，这活动的本身，或者石头名次高低，并不是关键啊。” “就算那人的目的，是想让树化玉拿冠军，然后再打脸什么的，也是胡安丢面子，与我们无关。” 白叶淡定道：“再说了，你都提醒几次了，还怕胡安没有防备？你当他是初出江湖的新手菜鸟吗？” “也是。” 虞驰恍然，也感觉自己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 算了，坐看吧。 他收敛了心神，抱手观望。毕竟白叶说的对，名珍谱什么的，从来只是过程，是他们的手段。 最终的目的，还没有正式开始呢。 在楼下，树化玉的主人，也介绍完了东西，在众人的呼声中，也准备进行下个环节——投票！现场有四十九个评委，有大半是行业中的专家，另外的是资深玩家。 这些人组成了评审团，针对四十九块石头打分。 从一分到十分不等，然后扣除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再取一个平均值，按数值的大小排序。 得分最高的，自然就是名诊谱第一位。 依次类推，逐个排列下来。 当这些评审起身投票的时候，虞驰以为楚公子为叫人打断这个环节然后趁机发难，但是没有想到，对方也没有动静。难道说，真如白叶所料，楚公子认定这树化玉，可以拿冠军？ 虞驰目光闪烁，低声笑道：“白叶，你是对的。内定冠军，可谓是妙手啊，直接破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怪笑打断了。 这个时候，底下的投票环节，也恰好完成。只见在楚公子旁边的一个人，仿佛发疯癫狂大笑起来。 这笑声不仅突兀，而且还充满了讽刺性。 这人一边嘲笑，一边讥讽：“我还以为这是行业中的盛事，没有想到也是挂羊头卖狗肉，弄虚作假的玩意。肮脏，太肮脏了。行业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坏了……” 什么意思？ 旁边众人懵了，投以诧异的目光。 这是谁呀？ 不认识…… 众人看去，纷纷皱眉。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扰乱了现场秩序，赶紧叫保安来。 “你们被骗了。” 冷不防，那个人冲了出去，环视着大家，冷笑道：“你们这些人，肯定不知道，这个活动其实是一场骗局，在拿你们当傻子戏弄呢。” 诶？ 下意识地，众人又是一愣，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 骗局？ 怎么骗呀？ 不应该啊。 一堆人窃窃私语，没感觉自己被骗。毕竟他们过来，可是包吃包住的，还报销往返的路费。 这样的骗局，他们巴不得多一点。 “捣乱的吧。” “轰出去。” “保安……” 有人开始叫唤，他们不觉得这个人是失心疯，而是觉得对方别有用心，不怀好意，处心积虑破坏活动。 至于原因…… 不管。 反正对于参赛的选手来说，破坏这个活动，就是断了他们的成名之路，极大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不当场冲上去打人，已经算是好脾气啦。 “呵呵，你们啊，真的以为骗子请你们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真是为了公益活动吗？” 那人哼声道：“事实上，你们就是一把梯子，人家无非是拿你们过桥罢了。什么名珍谱，呸，无非是宣和画谱的把戏。” 一些人闻声，脸色立即变了。 楼上，虞驰表情有异，念头百转之间，他心头一滞，轻声道：“白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 “嗯。” 白叶点了点头，也有几分凝重之色。 宣和画谱，那是北宋末年，鼎鼎有名的艺术皇帝宋徽宗赵佶授意、参与下，由官方组织人力，集体编写而成。 书中共收魏晋至北宋画家二百余人，作品总计六千多件。并按画科分为道释、人物、宫室、番族、龙鱼、山水、畜兽、花鸟、墨竹、蔬果十门。 每门画科前均有短文一篇，叙述该画科的起源、发展、代表人物等，然后按时代先后排列画家小传及其作品。 这书不仅是宋代宫廷绘画品目的记录，而且还是一部传记体的绘画通史，主张绘画的社会教育作用。 虽然本书存在不少缺点，但仍是一部绘画著录方面的重要典籍，对于研究北宋及以前的绘画发展和作品流传，仍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许多画家，在学习绘画，或者临摹作品的时候，也喜欢从宣和画谱中入手，提高自己的水平。 当然，就是由于，宣和画谱名气太大了，以至于一些人在画谱中，动了一些歪脑筋。 比如说……找专门的出版社，定制一批特殊的宣和画谱。 在画谱中，除了大部分作品，是沿用真版内容以外，也在其中掺杂了少量私货。 这些私货，自然是假画。只不过很多外行人，或者半吊子，根本不知道其中隐含的陷阱，在有心人的巧妙安排下，发现“宣和画谱”中的名作，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且价格又不高…… 结果自然很悲惨！ 第300章 权威性 类似于宣和画谱这样的骗局，市面上还有许多，上当的人更是不在少数。不是骗法新鲜，没有人知道，而是在于贪！ 桥段不怕老，就怕人不贪。只要贪婪，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再大的破绽也视而不见。 不过这种事情，只要自己没有遇上，每个人都基本会保持清醒，明白这种骗局的危害。 所以听见那个人的冷嘲之语，一些人不禁多了几分怀疑。 他的意思，大家也清楚，无非是暗示……不对，应该是直接挑明告诉大家，这个名珍谱活动，就是宣和画谱骗局的变种。 这也意味着，名珍谱上的石头，有假货？ 一瞬间，观众们哗然。参与的选手，却着急了。一些选手之所以参加这个活动，一是由于活动声势浩大，集聚了行业精英，自己参与其中不丢脸。 第二就是有点炫耀的心理，自己收藏了珍宝，在自己欣赏之余，也要亮给大家看看，享受别人的羡慕目光，满足自己虚荣心。 至于第三…… 毫无疑问，肯定有人清楚，如果名列谱榜，自己收藏的东西，也会水涨船高，价格提上几成。 第三个心思，未必就是重点。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也有可能是他们参与活动的关键。 名与利，向来是源动力。 现在一听说，这能够提高知名度，为自己赚钱的活动，居然还夹带了假货，这要是真的…… 不仅是毁名声，连同自己的真东西，更会遭受质疑，谁能忍？ 无妄之灾，天降横祸。选手们也焦虑了，纷纷看向了其他人，眼中充满了猜忌之色，谁的东西有问题呢？ “……胡说八道！” 然而这个时候，评审团方位，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准备制止这一场闹剧。那个人五六十左右，花白的头发好像钢针，根根耸立，方字脸，眉目坚毅，给人威严之色。 “啊，秦会长。” “大家安静，听秦会长讲话！” 这个人，是某地方奇石协会的会长，在观众之中，也颇有威望。他一站出来，人群中立即有人开始呼吁，帮忙维持秩序。 渐渐地，沸腾的现场，也恢复了几分安静。 “谁说这是骗局？” 秦会长拿着话筒，沉声道：“我可以保证，这一次名珍谱评比的活动，就算有些商业化的成分在，但绝对不是骗局。” “反倒是你……” 秦会长审视那捣乱的人：“来路不明，居心叵测，仅凭空口的一句话，就污蔑活动是骗局。如果你不是在信口开河，存心造谣的话，就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刷…… 众人的目光，立即转移了方向，锁定那个人。 相比知根知底，素有威望的秦会长，捣乱的人属于无名之辈，说话的分量不足，可信度值得推敲。 当然了，就好像造谣容易，辟谣困难一样。大家心里，还是有疑虑的，不可能立马消除影响。也就是说，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反正大家心里头，也多了一层阴影，晦气。 “这手段，还真是高明啊。” 楼上，虞驰轻叹道：“而且阴险，直中要害。” 评比活动，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黑幕，不是内定操作，而是没有权威性。 举个例子，每年的影视剧奖项，所谓的三金奖。每出结果出来了，总是引发一些争议。有人觉得，这个演员不配拿奖。有人觉得，最佳影片应该颁发给另外一部电影。 最严重的情况，就是某当红流量，竟然捧起了大奖，直接引发了全网黑、全网嘲，质疑奖项的公正性。 但是第二年，大众还会继续关注这个奖项。 为什么？ 这就是权威性。 名珍谱评比活动，也就是这样。 捣乱的人质疑这是骗局，看似只是质疑活动的公正性，但是对于一帮评审来说，就是在指责他们的权威。 要知道，对于一个行业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话语权。为什么一些合同，都喜欢在末尾加一句，最终解释权归某某所有。 要的，就是这个话语权、解释权。 观赏石、奇石行业，至关重要的就是话语权。 因为石头好不好，价值多少，根本没有实质的量化标准，基本是靠专家来估量价格。别人听信了，就按这价格来付钱。 这就是权威。 有了话语权，有了权威性，其中能有多少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现在，有人要挑战权威。 秦会长第一个不答应，他不怒自威，声音很严肃：“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造谣生事的？” “……哼。” 捣乱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敬畏之色。他压根不认识秦会长，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面对质问，他冷笑道：“你是即得利益者，说不定就是骗局的组织人之一，当然觉得我在造谣。然而真正的事实却是，我揭露了真相，你们坐不住了，倒打一耙……” “你……血口喷人，混淆视听。” 秦会长想吐血，谁才是倒打一耙啊。 “嘿，你是评审，想做什么，或者说什么，无疑是最容易的。”那人嗤声道：“你敢不敢发誓，如果这次活动，有一点猫腻的存在，你就直接退圈，永远不再涉足这个行业。” “……” 秦会长脸色难看。 这个誓言，他怎么可能发出来。毕竟评比活动，怎么可能没猫腻？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公正，只有相对的公平。 他可以担保，评比的活动、流程，都有一定的底线。 但是嘛……大家懂的。 有金主爸爸的存在，怎么可能没点猫腻呢。 然而，不需要秦会长为难，因为旁边的评审，在他迟疑的瞬间，就直接起身解围，呵斥道：“什么猫腻不猫腻的，你说活动有问题，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现在四十几块石头，全部摆列出来了。” 那个评审眼神尖利，挥手示意道：“你倒是说说看，到底哪一件东西是假的？” 对啊。 其他人立即反应过来。 一针见血呀。 选手上来解说的时候，他们的珍藏都摆在大家眼前，对着实物逐一介绍、展示，让大家有清晰的概念。解说完了，选手退场，东西却留下来，供大家继续欣赏。 东西有假，就指出来呗！ 第301章 身败名裂 听了一个评审的话，现场中对自己眼力有自信的观众，立即大声附和起来：“对呀，哪块石头是假的，你直接告诉大家吧，我们自己会辨认。”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其他人深以为然，不断地点头。 现场中，有许多资深玩家，甚至有大行家。对于观赏石的鉴赏，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本事。 至于场内的选手，也更加的自信。 别人不好说，自己的东西是真是假，他们心里有数，巴不得立马进行验证，还自己一个清白呢。 真的假不了…… 一个选手叫道：“对，你说啊，哪个人的东西是假的？不说就是王八蛋。” “这是我珍藏多年的石头，保真！欢迎大家来鉴定。” “你们随便看，看出假来，我当场砸了。” 其他选手纷纷响应，一个个的语气都十分笃定。 旁边的观众，也慢慢恢复了信任。除了真正的外行人，纯粹是来凑热闹的。不然的话，从海选开始，再到现在，他们也一直在观赏一些石头，其中是真是假，他们心里也有一些底儿。 有人说假，那就亮证据吧。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汇聚，落在捣乱人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人也没有慌张，继续冷笑道：“假的东西就多了，不过最假的，还是这块树化玉，它不是天然成形的，而是人工做出来的东西。” 哇啊！ 听到这话，现在一片喧嚣。 许多人目光转移，看向了树化玉的主人。 与此同时，树化玉主人则是涨红了脸，大吼大叫道：“污蔑，这是在污蔑，信口雌黄……” “嗯？” 一些人感觉不对。 为什么这人的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了呢？看着好像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透着几分心虚。 莫不是……真有问题？ 楼上，虞驰皱眉如锁，心中微急：“糟糕，这个是卧底。”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如果这树化玉，也是楚公子安排参加活动的，那么乐子就大啦。 本来没问题的，也会搞出问题来。 虞驰相信这些专家、评审的眼力，绝对不会看错东西的。可是架不住树化玉主人，自己来个偷龙转凤啊。 自己调包，怎么防止得了？ “卑鄙。” 虞驰骂道：“正常的商业竞争，失败了而已，有必要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吗。” 这分明是要毁了这场活动啊。 庆幸的是…… 虞驰也有几分安心，哪怕活动失败了，也不会牵扯到寿山石上。因为根据安排，没到寿山石出场的时刻。 所以不会受到牵连。 只不过前奏，肯定要完蛋，这其中的损失，也十分的惨重。毕竟拉起这么浩大声势的活动，请了这么多人过来，又是宣传、又是住宿，各种安排、打点，这投资可不少。 其实也不是钱的问题，最关键是一旦活动泡汤了，计划前功尽弃，在短时间以内，不可能再采样同样的方法来推广寿山石啦。 这也意味着，他们的运营计划，全部失败。 “该死的混蛋。”虞驰气上心头：“这样做，对他没好处，分明是损人不利己。” 白叶没说话，也清楚那个楚公子的心理，或许对于楚公子这类人来说，没达成目标，就算是失败。 以那类人的心性，自然会把失败的罪过，归于胡安身上，甚至于算是他的头上，然后就琢磨着报复回来，只为泄愤、出气。 这样的作派，确实让人觉得恶心。 白叶目光微冷，继续观望事态的发展。 只见这个时候，捣乱的人哼哧道：“是不是污蔑，大家上去鉴定检查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该不会，真的有假？” “可是之前看，感觉挺逼真的呀？” “隔得这么远，也不好判断啊。” 围观的群众，自然窃窃私语，相互探讨起来。一会儿过去，就有人主动请缨：“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自告奋勇，上去鉴定！” “我也可以……” “加上我。” 一时之间，不少对自己眼力有自信的人，纷纷站了出来。另外的观众，不仅没有意见，相反很支持。 因为一些人，彼此是认识的，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当托。 “上去。” “好好看清楚。” “一定要搞明白真假。” 一群人纷纷鼓励，给几个人打气。对大家来说，最讨厌的就是弄虚作假的事情。别的事情没机会验证，他们也就认了。但是这事却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不搞明白，今晚回去肯定睡不着。 在群众的呼声中，几个主动请缨的资深玩家，也打算雄纠纠登场。 “等等，你们不必上来了。” 冷不防，有人抢过了主持人的话筒，淡声道：“没错，树化玉是假的……” “什么？”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震惊。 因为说这话的……那是胡安。 现场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位石头界的大亨，更清楚这场名珍谱活动就是由对方发起的，也是他拉起了各个赞助，才有了足够的……钱，把活动办得十分热闹。 声势之大，不仅轰动了行业，更出圈了。 社会各界人士，也有所关注。能够参与到这盛事中，使得作为小众圈子的玩家，也感到很光荣。 一些人口上没提，但是内心中，还是有些感激他的。 可是他现在，却站出来承认，树化玉是假的…… 许多人睁大了眼睛，觉得信念崩溃了。一些人眨着眼，却感觉到很正常。毕竟胡安搞了这么大的活动，肯定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在名诊谱中，夹带了一些私货，倒是可以想象。 问题在于，这种事情见不得光，也摆不上台面。私下操作，不让人知道还行。可是现在，却被人拆穿了，绝对是天大的丑闻。 ……身败名裂！ 一瞬间，一些人叹息，觉得胡安肯定是脑抽了，竟然主动承认这种事情，换作是他们，绝对是打死也不承。逼急了就甩锅，告诉大家，这是临时工干的，他并不知情。 众人心潮起伏，又听见胡安继续道：“只不过大家或许并不知道，复赛时候的树化玉却是真的……” 第302章 该 诶？ 什么意思？ 复赛的是真的，现在决赛的却变假了…… 这说明什么呢？ 有问题！ 一些聪明人，脑子转了几转之后，听出了胡安的弦外之音。这是在说，这事有阴谋吗？ 当然，就是因为他们聪明，所以也不会偏听偏信，在众人哗然的时候，也帮忙安抚大众，让大家保持安静，继续聆听下去。 只见这时候，胡安不急不缓道：“同样的树化玉，复赛的是真，决赛的是假，你们觉得，这是谁的问题？” 废话，当然是…… 这下子，再迟钝的人，也有些明白过来。大家的视线，立即集中在树化玉主人的身上，眼中透着审视意味。 那个人的眼睛一闪，可见真的慌了，他怒不可遏道：“你不要瞎扯，我这宝贝……一直是真的，肯定假不了。” 与他相比，捣乱的人更高明，在这个时刻，趁机叫道：“呵呵，你这是在弃车保帅，趁机把锅甩他身上，再洗清自己的嫌疑。” 啊…… 大家又懵了，有点儿茫然。 好端端的事情，搞这么复杂干嘛？就不能简单点，轻松些吗。大家就是来看个热闹罢了，不是来烧脑的…… 许多人心里吐槽，脸色越加不好看了。 人多了，意见相左，心思各异，根本不可能统一。 阴谋论，还是很有市场的，所以捣乱的人一句话，就抹杀了胡安的引导，直到…… “我有证据。”胡安又开口，镇压了骚动。 咦！ 众人惊讶。 “什么证据？”虞驰也好奇，他琢磨了半晌，也想不出来，胡安怎么化解眼前的窘境。 毕竟捣乱的人，明显擅长颠倒是非，没有决定性的铁证，肯定挡不住对方的胡乱攀咬、诬陷。 胡安很平静，声音腔调不变：“在这里我要给大家道个歉，没有得到诸位的允许，就私下在各位的宝贝上，标了个小记号。” 什么…… 轰然声，如波涛震荡。 一群观众惊诧，一群选手则是脸色大变。 要知道，这些参加活动的人，对于自己的东西，绝对是视如珍宝，十分的爱护。平时收藏，都是搁在锦盒中，层层掩盖。有的人，甚至以重金打造保险柜，调控湿度、温度。 东西掉点灰屑，都有人心疼半天。 现在听说，胡安竟然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们的东西做了记号，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一些人觉得自己要发疯了，气血逆流涌上头。 在爆发之际，胡安又说道：“不过大家别担心，记号非常的简单，就是小小的荧光粉。” 说话之间，他轻轻挥手。在二楼之上，顿时有一道道光束落下，覆盖了整个会场。炫目的荧光，让大家本能闭眼，过了几秒钟，才适应了环境。 与此同时，一些人惊呼起来，他们轻易看到了，摆在会场中的一块块石头上，在闪烁着磷光。 基本每块石头上，都有磷光在闪烁，只有一块东西没有…… 树化玉！ 只有树化玉，干干净净，一点光芒都没有闪现。看到这个情况，不仅是树化玉主人，连捣乱的人，表情也变了。 “你说名珍谱骗局，夹带了私货。” 胡安漠然道：“那么你们有谁见过，只夹带了一件私货的骗局吗？我砸了几千万，举办了这么大的活动，就是为了抬高它的价格？我是蠢了，还是笨了，不把钱当钱了啊？” “或者说其实你们两个，才是一伙的……” 胡安冷声道：“在这里一唱一和，砸我们的场子。说吧，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来我这里捣乱？” “幕后的人，是与我有仇怨，还是不想看到观赏石起势，所以趁机打压一把……” 一席话，说得观众脸色沉了下来，同仇敌忾。 事实摆在眼前，大家相信胡安的话。因为在仓促之间，不可能在所有人的眼前，把一块块石头撒上磷粉，还刻意遗漏了树化玉。 最重要的是，大家觉得胡安的分析，非常有道理。这场活动花费了几千万，或许没那么夸张，但是上千万也肯定有的。 树化玉能值上千万吗？ 扯！ 投入与回报，压根不成比例。 脑残才这样抬身价。胡安是谁呀，这么精明的大老板，绝对不可能干这样的蠢事。 众人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偏向。 大家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打转，也自然发现了，两人的目光居然有所交汇，然后又飞快挪开。 表情有异样，神色又透着鬼祟。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众人的目光，也让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不过捣乱的人，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他还准备垂死挣扎…… 然而胡安先发制人，直接叫道：“来人，报警。保安进来，把他们控制住，别让他们跑了。” 话音刚落，树化玉的主人，立即一把推开旁边的选手，然后横冲直撞，逃之夭夭。 ……该死！ 捣乱的那人见状，也本能冲了出去。 两人的反应，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揭晓了真相。 骗子，两个骗子。观众愤慨，更觉得受到了侮辱，白浪费了大家这么多时间。 所以真的有人打电话报警了…… 喧嚣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好久，胡安才重新开口：“好了，一场闹剧罢了，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尽管我不知道，捣乱的人是什么身份，但是他们的目的也昭然若揭，无非是想阻止评比活动进行下去。” 胡安慢声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捣乱的人知道，他们的心机绝对不能实现。再多的手段，注定是一场空。” “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胡安的脸上，多了一点笑容：“大家觉得呢？” “……喔！” 众人相互对望，纷纷喝彩赞同。 欢呼声中，楚公子的表情阴沉，脸色铁青。他狠狠瞪了胡安一眼，也知道事不可为，转身甩手而去。 说到底，他还是有点顾虑，不敢亲自下场，与胡安撕破脸。 所以算计失败，只能灰溜溜走了。 犹如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该！” 虞驰解气了，心旷神怡：“胡安，厉害啊。白叶，你选择跟他合作是对的……” 第303章 我吓我自己 “没有想到，胡安居然还隐藏了这么一手，也难怪我们提醒他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反应，敢情是胸有成竹啊。” 虞驰连连称赞：“嘿，也不告诉我们，害我们白担心啦。” “是你担心，我可没有。”白叶白眼。 “对对对。” 虞驰敷衍道：“你也厉害，一直很镇定……没心没肺！” “谢谢夸奖。” 白叶一笑，转身要走。 虞驰怔了下，自然很奇怪：“你去哪里？” “出去走走。” 白叶头也不回，加快了速度。 什么鬼？ 虞驰错愕，连忙跟上去：“才解决了麻烦，计划顺利进去下去了，出去干嘛？” 白叶只顾走，有点赶路的架势。 一会儿，就走出了馆场，来到了地下停车库。然后白叶的目光一转，就站在了一个路口方向，驻足等候什么。 “你……” 虞驰才想探问，瞬间就闭嘴了。 因为这时候，楚公子一行人，恰好从出口走了出来。 “咦！” 发现有人挡在前面，楚公子有些惊讶，尤其是看到了挡路的人是白叶之后，神色更是微微一变。 “你应该认识我。”白叶开口了。 楚公子撇嘴，哼哧冷笑：“你是谁呀，我凭什么，会认识你？滚开，好狗不挡道。” 白叶没动，冷静道：“我刚才还不确定，现在可以肯定了，你不仅认识我，同时也跟我有矛盾。今天的闹剧，估计是冲我来的。” 楚公子嗤笑：“你这个人，很自恋……不，是自大。” “或许……” 冷不防，白叶突兀道：“卢卡死了，是你干的。” “……你在什么？” 楚公子皱起了眉头，没好气道：“我又不认识你，你却莫名其妙的拦路，又啰嗦讲了一堆有的没的……还提到了什么死人，真是晦气。我再说一遍，滚！” 他大骂挥手，旁边自然有两个人冲上去，推开了白叶。 白叶也很配合，顺势退开了两步。 楚公子等人，也趁机骂骂咧咧走到了旁边，钻进了一辆豪车中，扬长而去。 打是不可能打的，语言上的口角，算是最大程度的冲突了。因为大家心里有数，在地下车库中，到处是探头。 肢体冲突，别想了…… 这时候，虞驰才反应过来了，惊恐道：“白叶，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白叶摇了摇头，转身道：“虞驰，我回中海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来收尾啦。” “啊？” 虞驰又愣了。他现在可谓是心乱如麻，各种想法涌动。他失神几秒钟，张了张手，最终没挽留白叶。 几个小时之后，白叶顺利返回中海。 只不过他没急着回家，而是在城市的角落中，找到了一栋建筑。他也没进去，更没有敲门，而是守在了边上，耐心等待。 他运气不错，等了半个小时，建筑中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木青，能聊一聊吗？” 声音传来，木青惊诧转头，只见在建筑门口旁边，有一个穿着卫衣，脑袋套着衫帽的神秘人，行迹可疑向自己打招呼。 他第一反应，就是想叫保安。 但是这时候，白叶及时扯开了帽子。两人视线交集，木青的脸色顿时一变，透着吃惊、错愕的表情。 “白叶，你……”木青神色复杂。 白叶走过去：“怎么样，耽误你几分钟，一起喝杯茶？” 木青沉默，没有拒绝。 两个人在附近，找了家僻静的茶馆，点了一壶金骏眉，以及几盘花生干果。东西上齐了，两人还依旧不说话，气氛有些古怪。 一杯茶见底，终究还是木青沉不住气，率先问道：“你找我干嘛？” 在木青看来，他与白叶现在是各为其主，不该有什么交集才对。现在对方却找上门来，他心里有诸多的揣测。 “单纯叙旧……你信吗？”白叶抬眼道。 “叙旧？” 木青愣下了，眼神愈加的复杂：“我不信。” 就算两个人，曾经是同个画廊的签约画家。不过那是三四年以前的事情了，平时又不联系，哪里还有什么旧可叙。 “我说的是事实。”白叶道：“我想跟你聊一聊……李老板，你还记得他吧。” “……” 木青低头，目光下垂，他望着杯中的茶叶，忽然失笑：“白叶，你还是说清楚来意吧，不要绕弯子。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不要妄想打感情牌。” “至于李老板，我确实很感谢他的关照。只不过那是过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意思。” 木青淡声道：“人呀，还是要往前看。” “是吗？” 白叶点了点头，起身道：“我懂了……再见！” 他才走了几步，就听见木青叫道：“等等……白叶，我奉劝你一句……艺术家，还是要纯粹一些，专注于本职就好，不要去……多管闲事。” 白叶没有回头，也能够听出木青的话里，似乎蕴含了复杂的情绪。他沉吟了下，继续离开：“知道了！” 多管闲事？ 白叶离开茶馆，直接打车回家。在二分宅中，他随手发了个信息，就陷入了沉思，在琢磨一些事情。 不久之后，房门咔嚓一声开了，曹象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漆黑的客厅，顿时十分奇怪：“那个什么活动结束了？不是说还要多呆几天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不开灯……你想吓唬谁？” “我吓我自己。”白叶抄起沙发枕头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客厅灯光全亮了，一片通明。 曹象有点无语，把枕头捡起来，放好的同时顺势坐下，“这么突然回来，你的寿山石推广大业，出了什么意外吗？” “还真是有意外。” 白叶点头道：“一个姓楚的，在活动的时候，派人来捣乱，差点搞得活动进行不下去。” “楚……” 曹象一怔，随即若无其事道：“那你不跟着处理意外，还匆匆忙忙回来？” “胡安这种老江湖，早就有所防范，轻易化解了。” 白叶摆了摆手，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曹象，三年了……我都没有去探望过李老板，你明天给我安排一下吧。” “啊？” 曹象惊愕，心头震动。 第304章 我不信 “你……我……” 曹象惊愣，仿佛得了失语症，好半晌才缓过来：“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去探望他呀？” “以前我就想去了。”白叶淡然道：“只不过以前我想去的时候，你阻止我……说我是名人，不方便进出那种地方，帮我转送礼品慰问，我听你的……但是现在，我打算亲自过去慰问。” “有问题吗？” 白叶询问，眼神有几分深意。 “……行。” 曹象犹豫了下，最终点头：“那我明天安排一下。” “好。” 第二天，白叶坐上了车，在曹象的载送下，来到了城市的边缘，一个很偏僻，守卫很森严，到处是电网的地方。 这是监狱。 在办理了手续，又通过了几个关卡之后，两个人在专门的房间中耐心等待。 须臾，一个相貌清瘦，穿着特殊衣服，仍然有几分气度的中年人，在房间另外一侧，慢步走了进来。 这个中年人，自然是白叶曾经的老板，也是东兴画廊的创始人，行业中的一方大佬，李东兴。 一进门，李东兴有些惊讶。在房间之中，看到曹象他不奇怪，因为曹象经常来。可是另外一个年轻人…… 李东兴失神了下，才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一个名字闪进心头。 白叶！ 对，是他。 李东兴步伐微微一滞，才重新走过去，与两人汇聚。 白叶啊。 李东兴坐下来，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端。尽管白叶也算是他一手挖掘出来，并且推向了艺术圈中。 但是他对于白叶的了解……说实话并不深。 因为当年，在东兴画廊最巅峰的时期，他签约的艺术家，至少有两三百人。每个艺术家，都是他亲自决定签约的，但是人数多了，他不可能个个都了然于胸。 当初他决定签约白叶，无非是觉得对方有潜力。不仅是白叶，有潜力的艺术生，他也签约了十几个。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抱着广撒网的心态，看看有没有惊喜。 经过市场的考验，大概还有两三个艺术生存活下来了，白叶只是其中之一，说明他有培养的价值。 就当李东兴，准备进行后续安排的时候，他东窗事发，锒铛入狱。偌大的东兴画廊，也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树倒猢狲散，不需要解约，他旗下的艺术家，也纷纷各奔东西。只有白叶站出来，帮他说了好话，然后被全网黑…… 庆幸对方消沉一段时间之后，也走出了阴霾。而且这几年，越走越高，让他都觉得瞠目结舌。 有时候，李东兴也感叹，自己的眼力真好。早看出来了，白叶真是有潜力。只不过，他也没想到，白叶的潜力，竟然这么大。 或许…… 是被逼出来的吧。 …… 坐在白叶、曹象面前，李东兴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在琢磨着，该怎么措辞打招呼。 白叶率先开口：“老板，好久不见，你……好像瘦了。” 李东兴失笑：“这不叫瘦，是健康。在这个地方，作息正常，吃得少，营养搭配合适，从来不熬夜，又少接触手机、电脑之类的东西，养成习惯之后，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白叶不说话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奈何失去的可是人身自由。 能够放纵，也是一种自由啊。 “你怎么来了？” 李东兴责怪道：“听曹象说，你现在处于事业的巅峰期，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要是被人看到了，肯定对你不利。” “哪有什么不利。”白叶淡定道：“知道我们关系的，肯定清楚我为什么来。不知道的，理那么多干嘛。” “也是……” 李东兴想了想，感怀道：“自身的实力，才是硬道理。现成的你，已经在行业中站稳了脚根，不再畏惧外界风雨啦。” “没到那个程度。” 白叶摇了摇头：“这几年，还是不断有人在针对我。” “那源于嫉妒。” 李东兴安慰道：“不遭人嫉是庸才。但凡有才华，有实力出头的，总会遭受庸人的不待见。许多人不检讨自己，总觉得少了几个天才，他们就能出头似的……” “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白叶点头，又摇头：“另外的……则是楚系。” 一瞬间，白叶看到，李东兴的脸色变了，失神、惊愕，来不及掩饰的厌恶、恼怒，反正神色复杂。 “楚系……” 李东兴表情变幻，目光有点迷离。 曹象坐在旁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白叶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李东兴。 好一会儿过去，李东兴才开口道：“所以你这过来，除了探望我以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或许有，也可以没有。”白叶轻声道。 李东兴笑了：“你在跟我打禅机吗？” “不。” 白叶摇头：“有没有，取决于你。你选择告诉我，就是有。如果你什么也不打算说，肯定没有。” “……” 李东兴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关于楚系，你知道多少？” “了解不多。” 白叶据实道：“就是知道，这是一个家族，属于海外的势力，以经营艺术产业为主，这些年一些谋划进军国内市场。” “还有就是……” 白叶抬眼，瞄了眼李东兴：“东兴画廊，之所以败得这么彻底，似乎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东兴坦然道：“不是有关系，就是他们把我的画廊搞垮的。” “为什么？” 白叶目光灼灼：“原因呢？” “挡路了呗。” 李东兴道：“他们想进军国内市场，看中了我的东兴画廊，打算收购了，我不愿意出手，所以……” “我不信。” 白叶有点无奈，李东兴这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啊。 在当年，东兴画廊的势头，确实是不小。问题在于，全国这么多画廊，比东兴画廊发展好的，还有十几个。 李东兴不卖，可以另外找其他人啊，何必吊死一棵树。再说了，这几年来，唯一倒闭的大中型画廊，也就只有东兴画廊而已。 所以白叶肯定，这其中绝对有特殊的原因。 但是李东兴不想说，他也没办法证实。 第305章 灰色产业 “你不信……” 李东兴又笑：“对，换我，我也不信。毕竟东兴画廊，产业也不算小，却在一夜之间，倒得这么彻底，我都不敢相信呀。” 白叶感觉到，对方的笑容之中，隐藏着很深的情绪。 悔？ 恨？ 怨？ 不甘？ 或许都有。 “不过我也没有想到，在东兴画廊倒闭了之后，我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对方竟然还不放过你。” 李东兴脸色带着几分阴沉：“太过分了。” “和你没关系。” 白叶也很坦诚：“可能是这几年，我与他们没少摩擦，矛盾越积越深，才会遭受针对、打压吧。” “就算是这样，根源也在我这里。” 李东兴倒是明白人，知道白叶是受到了自己的牵连。有了起因，才会有后续，一系列的结果。 责任在自己…… 李东兴叹了口气：“算了，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你以后也会知道的……” 白叶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关系楚系！” 李东兴顿了下，才继续道：“事实上，十几年前，我也是楚系中的一员。” “什么？” 白叶呆住了，这个消息，还真是……出人意料。 “不要奇怪。” 李东兴淡声道：“不然的话，你以为东兴画廊，为什么发展那么快捷？就是由于，有楚系在后面，给予我足够的支持，才能够让我有大量的资金，进行各方面的布局。” 白叶消化了这个消息，才皱眉道：“那后来……” “后来我脱离了楚系。” 李东兴坦然笑道：“或者说，我背叛了楚系，所以遭受到了报复，才有现在的下场。天道轮回，也算公平。” 白叶皱眉……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李东兴，得到了楚系的资助，才有了东兴画廊的辉煌。那么他的背叛，于情于理都洗不白。 受到了打击、报复，更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问题在于…… 白叶总是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似乎有什么隐情。 因为李东兴的表现，有点儿反常。 白叶也见过哪个背叛者，坦然承认自己的背叛。真背叛了也应该找一些理由、借口，美化自己才对。 但是李东兴却这么直白，要么是他自己看开了，要么是这件事情，其实还另有隐情…… 白叶直觉，后者可能性更大。但是李东兴不想说，他也没辙。 “至于你……” 李东兴看过去，沉吟了片刻，就点头道：“也不用担心，只要你按照现在的节奏，一直走下去。在明面上，没人敢动你。” 从曹象那里，他也了解到，白叶现在在国家层面上，也挂上了号。这么年轻，又有天分的艺术家，早晚会声斐国际，在美术史上留下光辉灿烂的篇章。 只要白叶自己不行差踏错，上面肯定会关照他，楚系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和国家机器对抗。 所以白叶的安危，自然不在话下。哪怕被针对、阻击，只能在私底下来，不敢放在明面上。 所以李东兴，就算有点歉疚，觉得自己连累了白叶，却也不会纠结太多。安全有保障，不需求过多了。 “……” 白叶沉默许久，才问道：“就这些？你没有别的事情告诉我了？” “嗯……多谢你来看我。” 李东兴道：“不过探监时间，也快结束了，你们走吧。下次……别来了，有心就好。” 白叶目光闪了闪，忽然道：“你认识一个叫卢卡的人吗？意国的一位雕塑家，还是美院的老师。” “卢卡……” 李东兴一怔，回避了问题：“你提这个人做什么？” “他失踪了。” 白叶直接道：“在他死之前，曾经给我发了条信息，说是打算和我进行交易，似乎打算告诉我什么事情。但是当我去到约定的地点，却发现他的助手死在那里，而他却神秘失踪。” “失踪？” 李东兴的神色，又变得格外的阴沉。 “所以……” 白叶又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李东兴默然，一会儿之后，他叹声道：“白叶，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还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一旦牵扯进去了，或许有不好的后果，你确定真要知道吗？” 白叶笑了笑：“你觉得我现在，没被牵扯到？” “这不一样。” 李东兴道：“这种牵扯，只是一般的层次，小打小闹。真正牵扯的后果，要么像我这样，要么像……卢卡一样。” “这样的下场，你能够接受吗？” 李东兴劝道：“你要考虑清楚，过安分的日子，难道不好？” “不好。” 白叶摇头道：“安分的日子，太无聊了，我想找点刺激……” 才怪。 这是借口，主要是他好奇，想知道具体的内幕消息，不能像争眼的瞎子一样，什么都不清楚。 只要了解足够多的消息，他才能够作出最准确的判断，或者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随波逐流，从来不是他的性格。二世为人，他习惯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聆听、顺从别人的安排。 所以在综合各方面的消息之后，他才觉得李东兴肯定知道内幕，这才决定找上门来。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从李东兴的言行举止中，白叶确定他不仅知道详情，而且还是其中的受害者。 “刺激？” 李东兴失笑，也没有怪罪。因为他也看出来，这是白叶随便找的理由而已，不能当真。 所以他停顿了片刻，又开口道：“算了，有些事情，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找到愿意告诉你的人。既然如此，那索性由我来说吧。” 李东兴慢声道：“所谓楚系，并不是指楚氏家族，而是指以楚氏家族为核心，联合了多方势力的庞大利益链。” “你觉得，这个利益链，会是什么？” 李东兴这个问题，也让白叶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白叶才缓声道：“艺术经济的……灰色产业！” “有觉悟。” 李东兴赞许：“没错，就是这种灰色产业。全世界各个国家大大小小的博物馆、艺术画廊，频频出现各种丑闻……” 第306章 润物细无声 “什么珍宝失窃，什么名著是赝品，真迹不翼而飞……” 李东兴娓娓道：“这其中未必是利益链干的，但是参与到其中的销赃、隐匿，肯定有他们的参与。再不济，背景也有他们的影子，与之息息相关。” “所以东兴画廊……”白叶欲言又止。 “是的。” 李东兴坦然承认：“曾经的东兴画廊，也参与其中了。所以我栽得不冤枉，没有什么好说的。” “……明白了。”白叶轻轻点头。 不管李东兴的背叛，到底是良心发现，还是由于分赃不均，总之当他背离了利益集团，结果也注定了。 “如果你发现，自己被针对了。那么肯定是你做的事情，妨碍到了他们的利益，才受到了刁难。” 李东兴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因为类似你这种成名的艺术家，哪怕是拉拢不成，也不会采取极端手段对付你的。” “为什么？”白叶挑眉，从卢卡助手事件，他就知道利益集团，真的是没有人性的。打压不成，干脆抹杀，很正常吧。 李东兴看出他的潜在意思，也随之解释：“因为对于很多人来说，你的存在……可以给他们创造更大的价值。” “诶？” 白叶愣了下，不是很明白。 “不懂？ 李东兴笑了：“在一些人眼中，每个成名的艺术家，可以源源不断地创造出新的作品。这些作品的价值不菲，不管有没有流入市场，都属于他们潜在的商品。” “所以他们巴不得，你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李东兴轻叹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会遭受到极端的待遇，人身安全有保障……” 白叶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他们的宽容大度呀？” “这倒是不必。” 李东兴笑道：“因为聪明人，从来不干杀鸡取卵的蠢事。” “……” 成了“鸡”的白叶，一点儿也不开心。 “好，这事就是这样。” 李东兴挥手道：“你能过来探视，我非常的高兴。另外……该知道的事情，你也打听清楚了，以后要小心……再见！” “保重。” 白叶目送李东兴离开，不等警察来提醒，就与曹象走了。 离开监狱，驱车回家。 在路上，白叶一直沉默，车中很安静，让曹象有些不适应，忍不住道：“白叶，不要怪李老板，他是……好人，被逼无奈。” 白叶不置可否，李东兴是不是无奈，对方没有细说，他也没兴趣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楚系的势力比想象中的……复杂。 复杂是好事，也是坏事。这是一柄双刃剑，从不同角度看待，自然有不同的结果。 白叶不想惹麻烦，本心上不打算与这种利益集团作对。 奈何…… 就像李东兴说的，他挡别人的路啦，才有了如今的下场。由此可以知道，有些时候自己不惹事，也会飞来横祸，身不由己。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白叶忽然问询。 曹象眨眼：“知道什么？” “知道一切。”白叶道：“知道我不清楚的内幕消息。” “真没有……白叶，你高看我了。”曹象没承认，摇头道：“你觉得我这样的小助理，能掺和到什么程度？”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白叶也懒得追究，有些事情较真没意义。 “真的……” 曹象却要解释清楚：“如果我知道，所谓的楚系是什么来历的话，我早劝你不要招惹他们了，和气生财嘛。” “这个世界，跟谁过不去都行，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曹象振振有词：“要是选择，跟他们合作，你早扬名海外，在国际上也有一席之地。” “呵呵！” 白叶嘴角一扯，相信才怪。 以曹象对李东兴的忠诚态度，他都要担心哪天李东兴出狱，直接振臂一呼，曹象就干脆跑过去，与原老板一起创业。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这话用在曹象身上，肯定非常的贴切。 然而，白叶却不反感，毕竟人念旧情是好事。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员工是中山狼。 一些事情的隐瞒，他也不打算计较了，难得糊涂。 回到家里，白叶更是直接洗洗睡了，没有一点儿知道幕后大BOSS的担忧、害怕。 拜托，天塌了，有高个子顶住。再说了，他就不知道，天底下就他一个人知道楚系的真相。他又不是孤胆英雄什么的，哪有这个时间精力，浪费在对方身上。 况且连上面的人，都无视这个利益集团，可见有些事情呀，存在就是合理，没必要念念不忘。 一觉醒来，太阳还在东方升起。 世界迎来崭新的一天，虞驰也给他带回来了好消息。 “搞定了。” 虞驰兴冲冲道：“每个参加活动的人，都带着我们送上的礼物，满意而归。一些人看了礼物之后，更主动联系胡安，打听礼物的底细。不出意料的话，寿山石很快能打开市场、销路。” 嗯…… 没错，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搞一个巨大的活动，再把寿山石当成礼物送人。 咳…… 虽然听起来，这个计划有些沙雕。但是事实证明，方法不怕浅薄，管用就行了。新产品的推广，很多都是从搭头开始的。 买一送一，送的东西不错，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久而久之，赠品就成为了主打的商品。这是市场总结出来的，并行之有效的经验。 哪怕事后有人琢磨出来也不怕，因为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可以摆在台面上来讲，也不丢人的事情。 他们相信以寿山石的品质，只要接受了礼物的人，予以寿山石几分关注，肯定不会无视。 这是大家商量之后的决定，对于寿山石的推广，不需要轰轰烈烈，而是采取润物细无声的手段，一点一点地让其他人发掘石头的优点。这类似于寻宝的过程，抽丝剥茧，曲径通幽，更有乐趣。 “咦，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呀。” 虞驰兴奋述说着，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怎么，你遇上事了？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 白叶咳了下：“生活乏味，意志消沉！” 第307章 找刺激 “……我信了。” 对于白叶的解释，虞驰投以白眼，没呸一声，也算他好脾气。不过他终究智商在线，“是那个什么楚公子的事情吗？” 就是遇上了楚公子，白叶才匆匆忙忙返回中海。 这其中必有原因。 虞驰很好奇：“具体什么情况，能告诉我吗？” “不能。” 白叶坦然道：“这种麻烦我避之不及，你还是少掺和为妙，免得虞教授怪我。” “……” 虞驰觉得，白叶这是在吊他胃口。不过他心胸宽广，不与之计较，转移了话题：“生活乏味是吧，那要不要我带你去找点乐子？” “什么？” 白叶一怔：“去哪里？” “你不是说，缺乏激情吗？” 虞驰微笑道：“我带你去找刺激……” 他是行动派，说完就把咸鱼似的白叶，硬生生拉走了。他亲自开车，从环城的公路，直接让了高速，一路风驰电掣。 一个多小时之后，才算是抵达目的地。 那是位于城市的远郊，一处山青水秀，风景优美的地方。高大的山峰耸立，参天的古木成林。 一条巨大的瀑布，仿佛垂落降落下来。呼啸的水声，就好像是惊雷一般，轰隆作响。 弥漫的水气，在空中飘舞，犹如毛针小雨，淅沥而下。 当然，重点是在瀑布的旁边，山势险峻的悬崖上，有巨大的钢筋骨架，向空中延伸出去，形成了一条玻璃天桥。 “高空玻璃栈道。” 下了车，虞驰指着半空，兴冲冲道：“怎么样，足够刺激了吧？要是觉得不过瘾，还有蹦极体验……” “……” 白叶忽然觉得，这样的刺激，他有些消受不起。 但是来都来了…… 在虞驰的拖动下，白叶只能顺从……个屁啊。 坚决不干！ 这哪里是找刺激，分明是找虐好不好。他虽然没有什么恐高症，但是对于这种“极限运动”，向来是敬而远之。 只可惜虞驰一再坚持，再加上白叶也觉得，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只好舍命陪君子。 买了门票，沿着软梯慢慢攀爬上去，很快就抵达悬崖顶峰。 站在高处，山风呼啸疾厉，还有点冷。一条钢筋为架，以玻璃铺成的桥，就向外面平直延伸而去。 在桥面上，一些人战战兢兢走着，一些人扶着桥边慢慢挪动，更有甚至一些人，干脆趴着或躺着，纹丝不动，怕了。 “咝，好高啊。” 虞驰走到桥边，试探眼了眼，也有些意外：“从上面看，比从下面看，高了好多。目测……大概有上百米。” “一百一十四米高。” 旁边有人笑道：“跨空总长六十六米，直径约有十米。就目前来说，也算是世界最长的玻璃栈道之一。” 白叶闻声回看，发现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他也应该是玩的，背着一个包，接了个话，就朝两人点点头，然后径直踏上了玻璃桥，迈开了大长腿，大步向前。 这架势，似乎没少来这里游玩，已经习惯在自然。 确认过眼神，是个陌生人。 白叶也不在意，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虞驰：“确定要玩吗？” “废话，都来到这里了，不上去走几步，浪费钱啊。”虞驰撺掇，语气充满了蛊惑。 问题在于，在他说归说，脚下却没动。 白叶注意到这个细节，嘴角顿时忍不住上翘，煞有介事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你先上去，打个样吧。” “……呃，你多大了，还要人打样？” 虞驰埋怨着，不情不愿抬脚，一步踏在玻璃桥上。脚板明显用力顿了顿，试探玻璃的结实程度。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玻璃桥采取的材料，肯定经过千百道工序的检验，严格审查符合标准，才敢施工修建。 所以在安全上，绝对没有丝毫的隐患。 但是人心微妙，就算知道玻璃能防弹，人站上去更是毫发无伤，可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 虞驰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的。 但是当他，站在了玻璃桥上，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看到悬崖下是深深的沟谷，一片险峻的情形，他肾上腺素也随之飙升。 这双腿，也有点软了。 一时之间，虞驰有点后悔自己的逞强，在琢磨着要不要改变主意的时候，就迎接到了白叶似笑非笑的目光。 ……拼了，不能丢人。 虞驰轻吸了口气，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那我先上，你在后面跟着……” “好啊。”白叶点头，迈步随行。 才走几步，虞驰冷不防转身，郑重其事道：“白叶，如果承受不住了，千万不要勉强……” “知道。” 白叶伸手一推：“赶紧走吧。” “咳！” 虞驰快进几步，速度又缓了下来，又继续回头道：“白叶，你要是恐高，就不要体验下去了，对心脏不好。” “没事，小意思。” 白叶神态从容，十分的坦然。按在虞驰身上的手掌动了动，发现推不动他，又加了只手。 双手发力，虞驰才晃悠悠向前进，声音在颤抖：“慢点，慢点，着什么急啊，要命咯……” 白叶忍俊不禁：“你害怕，还敢带我来？” “谁…说、说我……怕、怕了。”虞驰逞强道：“我只是……”他咕噜一下，吞了吞喉咙，“口干……对，就是想喝水而已。” “还喝水，你不怕尿裤子呀？”白叶笑道。 磨磨蹭蹭的，几十米玻璃栈道，也走到了尽头。 那是蹦极的地方，两人也没靠近，只是小心翼翼站在桥边，环视四周的景观，也觉得心旷神怡。 虞驰终究不是真怕，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笑问道：“怎么样，这地方足够刺激了吧。要是觉得程度不够，边上可以体验飞天的感觉，我给你加油。” “蹦极就算了。”白叶摆了摆手，对他来说，高空天桥还行，蹦极肯定吃不消。 “只是……” 白叶回头，又看了眼玻璃桥，感觉有些奇怪：“一路走来，这么久了，玻璃怎么没裂呢？” “什么鬼？” 虞驰惊愕，吐槽：“你还盼望它裂？” 旁边又有人道：“这是特殊的玻璃，八十斤大锤也砸不坏，不会裂的……” 第308章 大项目 又是刚才那个年轻人，站在了白叶与虞驰的旁边，微笑道：“这座玻璃桥，不仅抗风、抗震，就算是七八级暴风雨天气也照样坏不了，你们不用担心。” “你是……”白叶抬眼，望着眼前有着“二面之缘”的年轻人，依稀之间，觉得对方似乎有点面善。 “我叫陈柯。” 那人自有介绍，很有风度：“是个桥梁建筑师。” “啊。” 虞驰一听，浮现恍然大悟之色：“今年获得桥梁建筑最高奖项的，就是你吧。” “惭愧，那是前辈们的抬爱。”陈柯微笑，很谦虚。 “所以……” 虞驰指着玻璃桥：“这是你的手笔？” “不不不！” 陈柯连忙摆手：“这是别人的功劳，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观赏，了解它的性能、结构而已。” “哦。” 虞驰懂了，参观借鉴学习嘛。 成名了，都没忘记收集素材，肯定不是流星。 多少年轻的建筑师，在收获了荣誉之后，就直接飘了，摔了一个大跟头，从此一蹶不振。 怪不得面善…… 白叶心中点头，原来是在名人榜上，见过陈柯的照片。对方和他一样，属于后起之秀，业界评价不低。 陈柯看向了白叶，微笑道：“你是白叶吧？” 笃定的语气，自信的眼神…… 白叶也没否认。 “久仰。” 陈柯的眼中，透着一抹闪光，有点跃跃欲试：“前段时间，我去了中海之巅，还有文村佛堂参观，就想拜访你……可惜你不在。” “是吗，那真是巧。” 虞驰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是我的幸运。”陈柯顺势邀请：“山下有茶馆，不如同去休息片刻，喝茶聊天？” “没问题啊。” 虞驰巴不得马上离开。 二比一。 白叶自然不会反对。 三人往回走，一路上白叶注意观察玻璃桥，走到了桥头，还是没有任何状况发生，这让他嘀咕：“果然……还是没裂。” 虞驰闻声，啼笑皆非：“白叶，你干嘛一直纠结它裂没裂呀，不裂才是好事啊。裂了，问题就大了。” “不，你不懂。” 白叶摇头：“我的意思是，这玻璃桥，没有特效吗？” “特效？” “什么特效？” 虞驰、陈柯，顿时一头雾水。 “就是在玻璃桥里，添加一些‘裂纹’。”白叶轻声道：“当行人走在上面，路过的时候，叮的一声响，玻璃裂开了……哦，当然是特效的效果，不是真裂。” “……” 旁边两人人闻声，顿时以诡异的目光，盯着白叶好长一段时间。 “咋了？” 白叶莫名其妙，这不是基本操作么？ “白叶，我从来没想过，你竟然这么……黑心肠啊。”虞驰感慨万端，他的脑海之中，已经勾勒了白叶所说的效果。 如果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走在玻璃桥上，桥面忽然“裂”了，他肯定会吓得魂飞魄散，直接瘫痪失禁。 阴险，太阴险了…… 与他相反，陈柯的双眼却闪着光，“这主意……太妙了。白叶，你这个创意，完全可以申请专利了。” “呃？” 白叶错愕。 这个世界，没这种特效吗？ 好吧，又混淆了。 白叶习惯了，摆手道：“这没什么，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能不能实现，也是个问题。” “绝对可以。” 陈柯斩钉截铁道：“这不是什么困难的技术，只要在玻璃晶体内，嵌进去一些东西，让它成为电子显屏，马上就可以实现你的构想。” “不是吧。”虞驰一脸抗拒之色：“你们真的打算这样搞？这是谋杀啊。” “哈哈，你想多了。”白叶笑道：“有胆量，敢走玻璃天桥的，就不怕这种程度的惊吓。” “对的。” 陈柯深以为然，一脸欣赏之色：“有心脏病史的，或者恐高的，绝对不敢走上来的。” “……” 看到两人笑眯眯的表情，虞驰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成语。 狼狈为奸！ 到了茶馆之后，看到两个人从生疏，再到熟络的过程，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一见如故。 不对，应该是……一丘之貉。 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什么栈道、吊桥，直升桥，全部是玻璃做成，惊险刺激。 呸！ 虞驰喝着茶，心里也有了一个决定，以后坚决不去参观什么空中玻璃天桥啦。 “没有想到，你对于悬桥，还有这么深的认识。” 聊了许久，陈柯笑道：“我还以为，你专注于住宅、大楼建筑，无暇他顾了呢。” “略懂皮毛而已。”白叶坦诚道：“就是有些想法，但是让我自己去造，肯定造不出来。” “那是当然。” 陈柯自嘲道：“别说你了，大家都不行。要知道，现在不是古代，讲究的是团队协作。在古代，一个人可以修一条桥，可是现代修桥却是一个系统的工程，没有团队的协作，根本不可能完成。” “是的。” 白叶承认，现在很多建筑工作，已经细致划分了，特别是大型的项目，更需要统筹协调，讲究团队的作用。 单打独斗，不适于建筑行业。 “既然你也认同，那就太好了。”陈柯眼睛更亮了：“白叶，实不相瞒，现在我手头上，恰好有一个大项目，就是关于玻璃天桥的建造。刚才和你聊天，给了我许多灵感。” “怎么样……” 陈柯诚恳道：“要不然，我们合作一把？” “呃？” 白叶错愕，有点意外。 “什么项目呀？”虞驰总算插上了话。 陈柯也不隐瞒，照实说了：“一个地方旅游局，打算斥巨资打造一个世界级的玻璃桥景观项目。” “甲方的意思是，这个项目至少要领先世界五年以上，所以要求非常的高。”陈柯坦言道：“他们找到了我，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把握，一直在犹豫当中。” “直到刚才，和你聊天……” 陈柯有些激动：“一下子，我的脑海之中，就有了大概的构想，交织出朦胧的画面。” “你都有想法了，自己实施就行。”白叶不太想掺和。 陈柯肯定要劝说，但是没等他开口，虞驰就见缝插针，玩笑道：“斥巨资，到底投多少钱？太少的话，白叶看不上的……” 第309章 封锁 “投资……十个亿。” 陈柯笑了，又补充道：“这是前期预算，那地方的旅游局官员也说了，如果后期不够，还可以增加。” “十亿……” 虞驰语滞，呆了半晌，才喃声道：“现在的钱，已经不是钱了么，动不动就十几亿。” “哈哈，对外宣称而已。” 陈柯笑道：“具体多少钱，也很难讲。不过五千万的启动资金，确定已经打入专门的账号中啦。” 所谓的预算，与真实的造价，肯定有些区别。更不用说，对外宣传的数据，含水量有多少啦。不过就算有一两亿，真正用来修建玻璃桥，也是了不得的数字。 “在哪里修？”虞驰颇为好奇。 陈柯解释：“在一个大峡谷中，地理环境与山上类似，也有巨大的瀑布，以及险要的悬崖、沟壑。” “当然，与之相比，更为雄浑、危险。” 陈柯笑道：“复杂的地理环境，对于设计师来说，绝对是难得的挑战，不好完成的任务。” 这也是为什么他突发奇想邀请白叶入伙的原因。 另外他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不了。” 果不其然，白叶对于这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桥梁设计，本身就不是我的强项。我只是懂一些皮毛而已，就不要献丑啦。” “那真是遗憾。” 陈柯也不强求，顺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别的话题。 差不多到中午，他才与两人告别而去。 白叶与虞驰，也随之打道回府。在路上，虞驰惋惜道：“其实，陈柯的邀请，你应该答应下来的。” “为什么？”白叶不解。 虞驰解锁手机，操作了片刻，亮出了屏幕：“他说的大项目，应该是指这个……” “嗯？” 白叶定神一看，只见在手机页面上，显示一条资讯。 某地方部门，为了刺激经济增长，打算充分利用地方特色，集巨资打造世界级的旅游景点。 具体的项目流程，资讯上没有公布。但是从只言片语，就可以知道，这是受到上头关注、扶持的重点工程项目。 虞驰也在介绍：“行业内不少人对于这个项目，也算是虎视眈眈。没有想到，居然落在了陈柯身上……” 哪怕只是整体工程中的部分项目之一，也让人惊叹了。毕竟玻璃栈桥项目，也算是主体工程。很多娱乐设施、活动，就是围绕玻璃栈道打造的，堪称是景点的核心。 以陈柯的年纪，能够主持这样的工程项目，肯定很难能可贵。 不过虞驰要说的，却不是这些。 “白叶，看到了没有，你在前进的时候，别人也没闲着呀，还有心思咸鱼吗？” 虞驰有点恨其不争，他觉得大好时光，怎么能够咸鱼呢。如果真觉得没激情、乏味，不如创作几件作品，岂不是更好。 “劳逸结合啊。” 白叶无所谓道：“我们也回去吧，大器也回来了，刚才还发消息问我在哪里呢。” “……行，走吧。” 虞驰懒得劝说，反正白叶心里有数就行。 况且这两年，白叶的排名在稳步上进之中，一些中流砥柱级别的艺术家，更有危机感。 毕竟榜单月月公布，很容易造成紧迫感。 有人调查发现，在榜单公开之后，一些艺术家的年产量，同比提高了好几成，更促进了市场的繁荣。 当然了，有利自然有弊，也有人质疑一些艺术家，这段时间创作出来的艺术作品，没有达到多高的水准，甚至水平还下滑了。 不过相对来说，市场比前几年，变得活跃起来了，对行业的整体状况肯定是好事。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评论家，一直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 一路无话，在黄昏时候，两人回到了文村。在白叶的住宅客厅中，陈大器抱着一口箱子，笑容收敛不住，乐开了花。 “笑什么？”白叶在玄关换了鞋，走了两步就一个鱼跃，重重摔在了柔弹的沙发上。 “钱啊，这些都是钱呐。”陈大器立即打开了箱子，里头装的自然……不是钱，而是一份份合同。 他示意道：“订单，几十分订单，都是对寿山石有兴趣的经销商，与胡安敲定下来的合作意向。” “哦。” 这是正事，白叶也不好忽略，直接爬起来，仔细翻阅一份份合同。大概半小时之后，他眼中也浮现笑意：“收获不错嘛。” “那是。” 陈大器有点得意：“这也有我的功劳。你们走了，只有我留下来，给这些合作商，现场演示寿山石的雕刻工艺。” “功臣。”白叶竖起拇指：“晚上在飘香楼，给你摆一桌。想吃什么，尽管点。” 陈大器眼睛亮了，一脸矜持之色：“哎，你有心了。其实吃什么不是关键，主要是我付出的努力，就该要有回报，这才叫公平。所以啊飘香楼就不用去了……随便在天一阁吃一餐对付一下就行。” “……” 白叶眼睛一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天一阁人均消费，比飘香楼还要高一大截呢。 这叫随便对付吗？ 宰肥羊呢。 陈大器得意之余，也想起了胡安的嘱咐，连忙道：“对了，胡安让我告诉你，海外的渠道，似乎被人封锁住了，现在只打开了国内的市场。但是这事不急，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封锁？” 白叶神色一凝，然后轻轻点头：“知道了。” “哼，肯定是那个什么楚公子，在背后使的阴招。”陈大器生气之后，也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过胡安也说了，只要国内的市场火热，海外肯定不愁销路。” 这个倒是事实，很多国内的风潮，轻易引领世界。 “那就先这样吧。” 白叶把合同看完，再逐一签字、盖印。 这也意味着，合同正式生效，寿山石的推广活动，也随之吹起了号角，轰轰烈烈进行中。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许多商铺、商场之中，在比较显眼的位置，出现了寿山石，或寿山石雕的身影。 新品上市，有人无视，有人关注。关注的人，在售卖员的推销下，顺手买了回去…… 第310章 这只是甲方 那些被人买了回去的寿山石，就如同投入湖中的小石子，立即荡起了层层波澜。或许波澜太小，没有引起广泛的关注。但是当万千波澜汇聚在一起，自然会形成一股惊涛骇浪。 当然了，这需要时间的积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白叶等人，又清闲了下来。相对来说，手头上没什么事情，可以两头走走逛逛。 今天去溪山做做紫砂壶，明天到苏州陪女朋友，后天回家猫着写写画画，十分自在。 只是这清闲的日子，才过了三四天，就有人找上了门。 “白师兄……” 人未于，声音先传了进来。白叶开门一看，只见一个相貌羞涩，表情腼腆的青年站在外面。 “小伍啊。” 白叶招手，把人引进厅中，倒了杯茶水。 “谢谢白师兄。” 小伍接过茶水，规矩坐下，双腿合拢，正襟危坐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有多少社会阅历。 这也是事实…… 他是前年才毕业，由于成绩优异被彭拜看中了，直接引进了自己的团队之中。白叶修宅子的时候，他也从中帮了不少忙，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也算是混熟啦。 不过平常的交流，无非就是节日的问候。 今天怎么找上门了？ 白叶疑惑，开门见山问询：“有事？” “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帮我看下这个……”小伍连忙打开随身的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 白叶一怔，接过文件夹，打开一扫。 不出意料，这是设计的图纸，十分的详细、周全。 从造型分析，这设计的，应该是…… 白叶翻开最后一页，完整的效果图出来了，这是一条桥。一条铺设了晶莹玻璃，璀璨华丽的玻璃吊桥，呈现在他的眼帘。 白叶乍看一眼，就合上了文件夹：“你要参加那个大峡谷项目？” “白师兄你知道了？” 小伍有些欣喜，连连点头道：“对的，为了锻炼我们的设计能力，在空闲的时候，院长让我们多参与各种外包的项目。” “与各位师兄相比，我自知经验不足，很难与行业中的顶尖高手竞争，所以就挑选了这个吊桥的项目。” 小伍自我剖析，娓娓而谈：“另外大峡谷项目，工程十分庞杂，其中的主体设计，那是玻璃悬桥栈道，估计高手们都盯着这块肥肉。剩下的边角料，我还是有信心争一争的。” “比如说就个吊桥，就是主体设计的补充部分。” 小伍笑道：“要是拿个这个设计，对于我来说，也是比较难得的资历，更能积累经验，为以后争取主体设计打基础。” 从这话就可以知道，他对自己的前途，有着明确的规划，而且还在一步一个脚印的实践中。 也难怪，能入彭拜的法眼，确实比较有潜力。 不过…… 白叶奇怪道：“这是好事，你想参加就去投标呀，带设计图给我看干嘛？就算找人评估图纸，你们事务所中一大堆能人，找哪个都行，何必舍近求远。” 小伍解释：“院长最近受到外国财团的邀请，帮忙勘查设计一个新总部大楼。一帮师兄跟着去了，只留下我们几个新人。” “虽然也有几位大师坐镇，不过他们更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扰，这才过来找白师兄你……” 小伍诚恳道：“白师兄，你不会介意吧。” “这倒不会。” 白叶摆手，人家当初帮他修造宅子，都没说要收费呢。现在过来寻求指点，他好意思拒绝？ 人情往来，就是如此。 “聊正事吧。” 白叶轻拍文件夹：“你这个设计，没什么问题呀。之所以找我帮忙过目，无非是对自己的信心不足。” “白师兄，你这是在捧我。” 小伍腼腆道：“其实我知道的，吊桥的设计太平庸了，没有什么亮眼的特点。这设计书送去投标，运气好，可以进入复审环节。要是运气不行，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了。” “不用妄自菲薄。” 白叶摆手道：“吊桥的设计，本身就有几分固定化。如果脱离了这种样式，就不叫吊桥啦。所以吊桥的造型设计，也玩不出花样来。不如扎扎实实，从细节上下功夫。” “师兄，你说……哪些细节？” 小伍眼睛一亮，连忙取出笔纸，专心聆听。 “第一肯定是安全。” 白叶慢声道：“制造玻璃吊桥的初衷，肯定是追求刺激性。那么其中的安全系数，肯定是要考虑的重点。” “对……” 小伍深以为然，邀功似的说道：“所以我在安全性能上，也下足了大功夫。不仅采取了当下最先进的防爆材料，另外对于钢筋延展性也有极高的要求。甚至于在吊桥绳索上，也刻意多增加了几十条……” “本来这么多绳索，已经足够了，我又添加了两成。” 小伍乐滋滋道：“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八级大风吹刮，吊桥也肯定稳如泰山。” “哦。” 白叶点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细节啦。” 他打开文件夹，指着效果图道：“玻璃吊桥，本身是为了追求刺激而修造。你加固了这么多绳索，从安全的考虑，自然可以理解。但是在一些人看来，就意味着吊桥失去了……灵魂。” “啊？ 小伍傻了眼。 白叶慢条斯理道：“所以你设计的吊桥，应该要综合考虑，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最大程度的体现出吊桥的惊险、刺激……” “这这这……这不是矛盾吗？”小伍揪起了头发。 “这不是矛盾。” 白叶一锤定音：“这只是甲方！” 对甲方来说，这种程度算什么，没要五彩斑斓的黑，已经算是宽宏大量的表现了。 “呃……” 小伍迟疑：“那我把多余的绳索去掉？” “不！” 白叶又摇头：“现存的绳索，起码去掉一半。” “什么，这不可能。” 小伍骇然：“那吊桥就成危桥了，根本不安全。”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白叶坦然自若，优雅举杯喝茶，像极了甲方爸爸的神态。 “你不是设计师吗，花这么多钱请你来，就是为解决这种事情的，难道你想吃干饭不成？” 第311章 拉大旗作虎皮 “白师兄…… 白叶深入灵魂的痛击，让小伍抱头苦笑：“别讲得那么真实，我听了很害怕……” “这样的程度，你就害怕了？” 白叶轻描淡写道：“几乎每个主设计师，都要经历这种关卡。你害怕的话，以后就一辈子打杂吧。” 小伍纠结，犹豫：“可是……绳索去掉一半，真不行啊。按你说的修造吊桥，别说行人走在上面，风吹也会垮的。” “那是你的事情。” “……不合理啊，我做不到。” 话又绕回来，让小伍头大。 “你做不到，别人做到了，就意味着你的淘汰。”白叶提醒道：“吊桥的结构，安全性与美观性的平衡点，应该怎么取舍，真的已经达到极限了吗？” “这个……” 小伍沉思，脸色变幻连连。一会儿，他有所醒悟：“多谢白师兄的指点，我明白了。我设计的吊桥，太中规中矩了，结构不够大胆，没有亮眼的地方，想在竞标中脱颖而出，估计比较难。” 说话之间，他拿回了文件夹，郑重道：“我有了新的想法，回去完善了再来。” 他风风火火而去，转眼消失无踪。 “咦，不是来客人了吗？” 片刻，陈大器在旁边走进来左右看看，没发现小伍的身影，顿时有些奇怪：“人呢，藏哪去啦？” 白叶随口道：“走了。” “不是说有事吗，干嘛走这么快？” “你丑，不想看见你。” “……瞎扯。” 陈大器哼了声，轻轻一撩秀密的发际线，露出骄傲的神色：“知道什么是玉树临风吗，看我就行。” “……” 白叶斜视，眼神复杂。 “不扯了，到底什么事？”陈大器问道：“是不是事务所，有什么问题呀？” “小伍打算参加一个竞标，拿了设计稿让我帮忙审一审。”白叶漫不经心道：“我给打了回去。” “嘿。” 陈大器恍然大悟：“他多想不开……咳，我的意思是，还是年轻人有觉悟呀，知道多磨砺自己。” 尽管他才毕业了两年，可是心态完全不同了，看应届的毕业生，都是毛头小孩，语气充满老气横秋的意味。 “是啊。” 白叶应付着，顺便打开了手机，刷起了小视频。 时光真是经不住消磨，一晃又是两天时间过去。小伍卷土重来，带着他的全新设计稿，再次拜访白叶。 与上回相比，这版本的吊桥设计，无疑更大胆。除了首尾两端的基座作为支点，就只有中间的一根主桅作为拉力，一根根绳索散开，仿佛一柄撑天大伞。 这造型的吊桥，不仅是美观而已，更让人望而生畏。 也难怪，小伍信心十足，透着锐意。就好像一把利剑，终于出鞘，要绽放寒光。 白叶看完，问道：“通过数学建模了没，符合工程力学吗？” 许多建筑师，在设计的时候，容易异想天开，描绘宏大的蓝图。灵感、思绪，仿佛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这种时候，就要力学工程师泼冷水，滋醒。 让建筑师回归现实，认清楚现实的残酷。 再天马行空，再充满想象力的建筑图纸，如果通不过工程师的审核，都是废纸一堆，没有任何意义。 “可以的，没问题。” 小伍有些兴奋：“检测的结果，得到的数据，都符合标准，完全不用担心有什么隐患，非常的安全。” “好。” 白叶点了点头，直接道：“你去投稿吧。” “……谢谢师兄。” 得到了肯定，小伍非常开心。他又坐了片刻，与白叶聊了会天，才兴冲冲离去。 “这就是青春啊。” 看到这一幕，陈大器感慨万端，也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去参加一些比赛的时候，也是充满了激情。时光改变了许多东西，比如说他也从粉嫩小鲜肉，变成了现在的老油条。 一阵唏嘘，陈大器又问道：“白叶，你觉得他能行吗？” “天知道。” 白叶表情无奈：“我又不是决策人，轮不到我说谁行就行。更何况由于审美差异、工程造价等等因素，人家综合考量，淘汰了小伍，也在情理之中。” “也对。” 陈大器赞同道：“这玩意，如果实力做不到碾压，只能碰运气啦。不过我瞧他运气不错，肯定能如愿以偿。” “嗯。” 白叶也跟着祈福。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两人都没怎么放心上。 只是过了几天，一个电话忽然打在了白叶的手机上，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陌生号码。 想了想，白叶还是接听了：“哪位？” “我，陈柯。” 对方报了名字，就笑着埋怨道：“白叶，你不够意思啊。之前你不是说，对大峡谷项目没兴趣的么，怎么又偷偷参加了。” “我没参加呀。”白叶错愕。 “你都入围了，还打算隐瞒下去？”陈柯奇怪道：“名单公布了，难道是同名同姓？” “有我名字？”白叶惊讶。 “有啊。你等下，我再看一眼……” 停顿片刻，陈柯的声音重新传来：“对，没错。不过你的名字，与另外一个人，是并排在一起的，他在前边……” 白叶闻声，灵光一闪：“那个人是不是姓伍。” “对。” 陈柯道：“所以，不是同名同姓，你真参与进来了。” “不是……” 白叶抚额长叹：“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多谢你的提醒，回头有空请你吃饭，挂了啊。” 结束通话，他忍不住摇头：“不省心的小子。” “咋了？” 陈大器抓着一把刻刀，在指头间轻轻把玩，锻炼手感。他最近有了新灵感，打算创作一件精细、复杂的雕塑。 “小伍……” 白叶皱眉道：“他竞标的作品，把我名字也附上去啦。” “咦。” 陈大器一怔，就反应过来：“联合创作的意思吗？或者，给你挂个指导老师的名头……” 这是行业中的常态，很多艺术生在作品稿件上，习惯性添加导师的名字。一方面是导师真指点过了，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拉大旗作虎皮。 “问题是，我根本没参与其中呀。”白叶摇头道：“我要打个电话问清楚才行。” 第312章 反馈的结果 “打什么电话，直接去问啊。” 这个时候，陈大器把手中的刻刀一扔，扯起白叶道：“走，去市区问清楚了……顺道吃个饭。” 嗯，后者才是重点。 白叶拗不过，只好顺从跟去。 不久之后，两人开车抵达中海之巅大楼，陈大器让白叶先下去，他找地方停车。 自从中海之巅开业以来，大大小小的公司，也陆续搬进了写字楼，上班族一多，内部的商场、酒店、餐饮业，也开始逐渐繁荣。 人流汇聚，旺气十足。 所以这大楼给白叶的印象，已经不复当年的冷清。走在大门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这里进进出出，一派热闹场景。 也难怪，当局肯耗资百亿，建造这样的工程。这对经济的促进，肯定有积极的作用。 通过电梯，白叶来到八十一层，与前台小妹子，打了个招呼，他就轻车熟路，进入到办公区域。 由于彭拜带着大队伍出国，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人留守公司。 小伍就是其中之一，白叶走到他的身后，他还对着电脑，在修改一幅幅三维立体图案。 那专注、沉浸的神态，压根没听见白叶走来的动静。 “咳！” 过了片刻，白叶忍不住提醒一声。小伍才如梦初醒，回头望去。表情也从惊讶，再到欣喜：“白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到。” 白叶拖了个椅子过来，挨着边上坐下，指着电脑的三维图案道：“这是吊桥的数学建模吗？” “对。” 小伍连忙示意：“这是直径、宽度，还有拉重系数……” 一个个细节，在电脑上清晰呈现出来。另外还可以通过自然风雨、地震的模拟，直观判断吊桥的稳固力。 实验证明，吊桥安危无恙，经得住考验。 “不错。” 白叶赞许点头，然后责怪道：“问题是，你投的稿纸上，为什么带上我的名字？” “啊？” 小伍愣住了：“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这是他悄悄地添加的名字，没告诉任何人啊。 “没人通知你吗？” 白叶奇怪道：“有人告诉我，名单已经公示了啊。他就是发现了我的名字，才打电话通知我。” “什么？” 小伍狂喜：“我入围了？” “……是。” 白叶点头，又道：“不过这不是重点，关键是设计图是你的成果，或许还有你同事协助，反正没我什么事，你加我名字干嘛。” “太好了。” 小伍一跃而起，手舞足蹈。 “……” 白叶无语，敢情对方根本没在听啊。他耐心等待，几十秒钟之后，小伍的兴奋劲儿，才慢慢散去。 见对方恢复冷静，白叶才继续道：“回头，那项目的负责人联系你了，就补个函告诉对方，这是你独立完成的设计。” “白师兄，这可不对。” 小伍却不认同：“如果没有你的提点，我也不会有这个设计方案出来啊，这其中有你的功劳。” “……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 白叶笑了笑，由衷道：“但是我现在，不差这点荣誉。相比之下，你想在行业中出头，更需要证明自己。” “我知道……” 小伍感激，也坚持己见：“但是你帮了我，也是事实啊。” “……” 白叶有点头疼：“你怎么听不明白呢？” 一个人的功劳，与两个人分润，那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我真懂。” 小伍笑容灿烂：“白师兄，你是担心别人看到我们俩联名，由于你的名气比较大，大家肯定先入为主觉得，这是你起主导作用的设计方案。这对于我来说，肯定很不利。” “你知道，还不改。”白叶没好气。 “……我说了，你别生气哈。” 小伍坦诚道：“其实我……是故意的。” “嗯？” 白叶眉头轻皱。 “其实……这次竞标，我心里没底，哪怕觉得设计完美，也没有什么把握。所以为了成功，我特意加了你的名字，想给自己增加一些额外的胜算。”小伍娓娓道来：“事实证明……” “没必要啊。”白叶哭笑不得：“你纯粹多此一举。” “不，我反而觉得，我是做对了。” 小伍分析道：“你看，是我投的方案，但是入围有结果了，人家第一时间，不是通知我，而是打电话，向你祝贺。” “这说明什么？说明真如我所料，他们看中的其实是白师兄你的名气，才让我的方案过关。” “……你想多了。” 白叶很无奈：“这种事情，哪有凭名气决定的？况且要说名气，彭院长名气不是更大，你干嘛不填他的名字上去。” “我倒是想，不是怕丢饭碗么。” 小伍小声嘀咕，在白叶瞪眼过来的时候，他急忙赔笑道：“填院长的名字，人家不信呐。杀鸡焉用牛刀，这样的竞标，报院长的名字，那叫欺负人……” “报我名字不算欺负吗？”白叶似笑非笑。 小伍额头冒汗，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违心道：“……也算。不过院长毕竟是大前辈，你多少要礼让一下嘛。” “呵呵！” 白叶表示信了，然后表情有几分严肃：“小伍，你就是不够自信，对自己的作品，没有充分的认识。在我看来，你作品入围，完全是靠你自己的实力，与我的名气没关系。” “白师兄，我和你的看法，恰好相反。”小伍也比较固执。 这时候，陈大器走来了：“你们在吵什么？” “观点的碰撞。”白叶花了点时间，解释了两人的不同意见，然后问道：“大器，你呢，站谁？” “我？” 陈大器左看看，右看看，陷入沉思。 他琢磨了下，迟疑道：“或许，可能，不一定……又不是我决定的，我哪知道内幕啊。” “不过，你不是认识陈柯吗，不嫌麻烦的话，就打电话问一声呗，也不费什么事。” 陈大器随口道：“另外在我看来，你们两个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研究这个问题。管它什么原因，能入围就是好事。” “至于功劳嘛，爱谁谁……” 陈大器搓着鼻尖道：“反正肯定和我没关系。” 废话！ 白叶斜眼，打电话去了，他要让小伍增加自信心。 然而反馈的结果却是…… 第313章 拜访 “内幕消息，我不知道啊。” 陈柯接到了电话，对于白叶的疑问，也有点纳闷：“好端端的，你打听这个干嘛？既然决定是你们入围，那么说明你们的作品质量过硬呀，还有什么好打听的啊？” “你确定是质量过关，不是要借我的名气宣传？”白叶询问。 “这个……” 陈柯迟疑了，他顿了下才开口：“不好说！” 他又不是决策者，也不好揣测决策人的心思。毕竟在行业中，类似的事情比较常见。两件作品水平相等，或许有一点儿差距，肯定是名气大的一方中标。 陈柯不确定，相当于这电话，也是白打了。 或许是觉得过意不去，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有消息联系你。” “好，麻烦了，再见。” 白叶结束通讯，一脸郁闷之色。 这年头，怎么证明不是自己的功劳，就那么难呢。难道说有名气，真可以为所欲为，贪天之功？ 小伍也没说话，只是一副“看吧，我果然没说错，这就是事实”的神色，让白叶更觉得烦躁。 “算了，我不管了。” 白叶不纠结了：“中午了，吃饭去。” “好啊好啊。” 陈大器凑了过来，笑眯眯道：“我已经定好了位置，马上过去就可以开席啦。” 嗯，他不忘初衷，出门的目的，就是为了吃。 小伍自然也跟去了，还叫上另外两个在吊桥设计中出了力，却没有署名的新人。 三个人也算是事务所的打杂团成员。 不要觉得打杂可耻，也要看在什么地方打杂。要知道，古代有句话总结到位，宰相门前七品官。 作为全球顶级事务所之一，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获得一个进来打杂的机会。只要在事务所历练几年，一出去就是各大设计公司高薪争夺的人才。 如果能在事务所站稳脚跟，那前途更不可限量。 因为事务所，面向全世界承接业务，只要成为某个业务的主设计师，那么扬名国际不是什么幻想。 当然了，类似这种一步登天的事情，小伍等人也只敢在梦里想想，白天工作的时候，还是要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 陈大器预定的是火锅店。 一进门，火锅汤料气息，钻入了众人的鼻孔，让人垂涎。香辣的味道，很容易开胃。 在包厢中，各种牛肉、羊肉、鱼肉，切成了薄薄透明的一片，覆盖在层层冰山上，冷气飘逸。 中间炉子上，一红一白的鸳鸯锅，泾渭分明。 “坐啊，别客气。” 陈大器招呼起来，率先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他最爱的嫩牛肉，在沸腾的锅里涮上十几秒钟，然后蘸了酱料就吃。 哇…… 他咀嚼两下，忍不住张口一喷，雾气成柱。包厢之中的辛香味，也似乎更浓郁了。 火锅，吃的就是这个气氛，还有食材本身的滋味。精选的食材，加上高汤锅底，也让白叶等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在吃得兴致高涨，额头冒汗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断了白叶的进食。他看了眼手机，立即走到外面接听。 隔了七八分钟，白叶才重新回来，神色颇为古怪。 啊…… 陈大器打了个饱嗝，舒服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问道：“又是陈柯的电话吗？他怎么说？” 霎时，小伍和两个小伙伴，在埋头吃肉的同时，也忍不住悄悄地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白叶沉默了下，才开口道：“吃吧，吃完再说。” ……这吊人胃口的，哪有心思吃呀。再美味的食材，夹到口中却嚼之无味，难以下咽。 “你们不吃了？” 白叶举了几次筷子，发现其他人眼巴巴看着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干嘛呀这是，还有这么多肉，别浪费了。” “半场休息，一会再说。” 陈大器拍了拍膨胀的肚子，十分好奇打听：“说说看，到底是不是陈柯的电话，他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白叶顿了下，才若无其事道：“他就是告诉我，那个大峡谷项目的负责人，问我明天有没有空，要过来拜访我。” “咦？” 其他人面面相觑。 陈大器反应过来，惊诧道：“也就是说那个项目负责人，是要三顾茅庐请你出山主持大局吗？” “哪来的三顾，不要乱用成语。”白叶摇头道：“况且，具体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呢，你别瞎猜。” “肯定八、九不离十。” 陈大器道：“不然好端端的，人家干嘛上门拜访，道理说不通呀，你们觉得呢？” 旁边小伍三人，自然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们的眼中，浮现淡淡的钦佩、羡慕之色。幻想着哪一天，也有类似的名声、地位，以至于金主屈尊降贵，亲自来请。 “你们想多了。”白叶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反正不管是什么事情，明天就清楚啦，多想无益。 总之，这顿火锅，吃到了下午，众人才散去。 第二天小伍专门请假，来到了白叶工作室等待。尽管这事可能与他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也觉得，必须来这一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如果真与他有关，他却不在场，错过什么事情，岂不是因小失大？ 对此，白叶失笑，也不在意多个客人。 从早上等到大概中午，陈大器就收到了线报，有几台外来豪车驶进了村中，朝工作室方向而来。 白叶淡定喝茶，一杯茶见底，他才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恰好看见几辆豪车停稳，一行人纷纷下车。 白叶目光一转，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陈柯的身影。 “白叶……” 陈柯举手招呼，引着一行人走来。 双方汇合，彼此打量对方。白叶注意到，一行人之中，以一个四十多岁，体型微胖，相貌普通的中年人为首。 “白叶，这是徐先生。”陈柯直接引见：“大峡谷投资商……代表，项目工程的总负责人。” “幸会。”白叶表示敬意。 徐先生更客气，笑容和善：“我才是久闻白艺术家大名，今日有幸一见，倍感荣幸！” 第314章 共创大业 徐先生说话中听，容易让心生好感。白叶自然也不例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迎请一行人进入工作室。 一路寒暄、客套，聊聊天气，说说旅途的辛苦。 为了过来，陈柯他们也是连夜坐飞机，凌晨两点多才抵达中海，然后就近安顿，休息了几个小时，又匆匆赶过来。 白叶表示感动：“其实也不急的，下午过来就好。” “你不急，徐先生急呀。”陈柯笑道：“他一醒，就催着我们赶紧出发，快马加鞭过来。” “主要是想到，能与白艺术家会面，就有些迫不及待啦。”徐先生微笑承认，仿佛白叶的粉丝。 至于真假，场面话而已，不能尽信。 或许又是一个，想购买、收藏他作品投资的…… 白叶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脸上却露出感谢的笑容：“承受看重，受宠若惊呀。” “白艺术家谦虚了，事实上……前段时间，我就来过这里。”徐先生说道，让白叶眉头一挑，要切入正题了吗？ “哦？” 白叶洗耳恭听模样。 徐先生继续道：“只不过当时，与白艺术家素不相识，又没有引见人，也不好贸然上门叨扰，只是参观了旁边的佛堂而已。” “啊，错过，错过。”白叶感叹。 他心里有数了，这话的重点在于佛堂，徐先生最初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参观佛堂。 所以对方这次过来，或许与佛堂有关？ “巧夺天工，叹为观止。” 徐先生大加赞赏：“参观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佛堂的形式竟然可以是这样，深藏于地下，幽深静谧，与世隔绝。从进去再到出来，从地下再到地面，仿佛一个轮回。” “您过奖了。”白叶微笑道：“小小佛堂而已，就是占了个巧思，当不起那么高的评价……” 这是谦虚吗？ 不！ 徐先生眼睛一眯，他知道这是个陷阱。如果一般人，对行业不了解，或者对白叶修建的佛堂不关注，顺着白叶的话里走，就上套了。 当面挖个坑。 这个白叶，有意思啊。 徐先生笑了，掷地有声：“狗屁！白艺术家，你别听那些什么评论家瞎扯淡，他们就是眼红，嫉妒你呢。” “无论他们怎么诋毁，都抹杀不了你的功绩。在我看来，以后佛堂会存在百年、千年，成为流芳百世的人文建筑，而那些评论家的话，最多几年就随风散去，消失无踪，根本没人记得。” 徐先生语气诚恳，言辞发自肺腑。 这已经不是恭维了，而是他真的这么觉得。 “哈哈，您过誉。” 白叶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没错，他刚才说的话，是引用了一些评论家，故意贬低他的评论。如果对佛堂没了解的人，肯定不会知道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徐先生也算是有心人。 哪怕不是铁粉，也是真粉无疑。 白叶的态度，自然不一样啦，一壶新茶没两泡就倒了，重新换上了好茶叶，香茶待客，主动谈起了正事。 “徐先生这次过来，想必有什么事情吧？” 白叶指了指旁边的小伍，直言不讳道：“如果是为吊桥的设计方案而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作品。只不过这个年轻人，对自己不自信，非要把我的名字加上去。” “也多亏了白师兄的提点。”小伍连忙道。 “吊桥的设计方案，我已经看过了，确实十分的优秀。不管是出自谁的手笔，既然通过了审核，就说明了它的出色。” 徐先生微笑道：“不过白艺术家却猜错了，我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设计方案的事情，而是专程为你而来。” “嗯？” 白叶一怔，不算意外。 因为他也觉得，吊桥的设计只是总工程的一部分，并不值得让大项目的负责人，兴师动众走一趟。 他的名气、地位，没到那一步。 所以其中肯定有隐情。 白叶好奇：“那我就不懂了，徐先生的目的是什么？” 他懒得猜，干脆直接问。总不能徐先生打算撇开陈柯，让他当项目的主体设计师吧。他愿意，陈柯也不干呀，绝对当场翻脸。 陈柯也不可能，傻到“资敌”的地步。 徐先生也不急，先铺垫：“关于大峡谷的项目，想必白艺术家，也应该有所了解吧。” “嗯……” 白叶点头道：“听陈柯讲了一些，知道个大概。据说投资十几个亿，可谓是豪气冲天。想必在开业之后，必要财源广进。” 这倒不是无脑的吹捧。 他要了下，发现那个大峡谷本身，在当地就有名气，就是差一个推向全国、全世界的机会而已。 更何况，这又不是徐先生自己投资，而是联合了当地旅游部门，以及各大旅游公司、连锁酒店，一起合资的项目。 只要他们齐心协力，认真开发这个项目，成功不是问题。 钱景是有的，就是多与少的问题。 “承吉言了。” 徐先生冷静道：“我们做这个项目，从一开始也不是想着赚钱，就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人深入了解大峡谷的人文文化、地理山水，还有人杰地灵之美。” “最重要的是，推动当地的经济发展，让百姓们富裕起来，大家可以实现共赢，才是我们的初衷。” 徐先生侃侃而谈：“所以我们衷心希望，白艺术家可以参与进来，我们共创大业。” 这是当面邀请呀。 白叶下意识地看向了陈柯，却发现对方神色正常，还有空朝他轻微一笑，不受半点影响。 “……多谢徐先生赏识。” 白叶若有所思，表面上很谦逊：“只不过我才薄智浅，恐怕难以担当大任啊。我都不知道，能帮你干些什么事情。” “哈哈，如果白艺术家肯参与，那么就帮我们大忙啦。” 徐先生明白其中的弦外之音，知道要亮出干货来了。当下他一挥手，旁边自然有助手，在公文包中取出东西奉上。 那是一幅规模图，或者说效果图。尺幅不小，悬挂在墙壁上，大概有两米高，三米长。 其中的色彩鲜艳，层次感很细腻丰富。在崇山峻岭中，一个巨大的峡谷，呈现在白叶眼前…… 第315章 奇异之处 大峡谷山势雄浑，其中有悬崖、沟壑，还有茂林修竹，以及奔腾绕流的山涧、溪流。 更神奇的是，由于地势的落差，还形成了大大小小，十几道瀑布，错落分布，秀美而壮观。 如果画面真实的话，这确实是难得的自然风光地带。 白叶的目光一转，也从自然风光，转向了徐先生苦心孤诣，集巨资打造的项目。 吊桥天梯，悬崖栈道，索道缆车之类的东西不必提了，这是陈柯负责的工程。 此外在效果图中，白叶还看到了，一栋栋度假山庄、别墅酒店，以及民宿、旅馆之类的建筑。 这下子白叶也知道，这十几个亿的资金，到底花费在哪里。 所以徐先生的目的，是找自己设计酒店？ 白叶揣测…… 然而就在这时，徐先生的指头一划，定在了规划图的一个点上，那里是一块平坦的位置，却空无一物。 什么情况？ 一时之间，白叶等人的眼中，透着疑问之色。 “白艺术家，你觉得这个位置，怎么样？”徐先生问询。 白叶心中，闪过一些想法，搞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意思。不过他仔细打量，发现这个位置，还真有些讲究。 在酒店、旅馆、商业街的边角，恰好是索道中段的一处山坡，面临一片瀑布，还有溪流经过。 可以说，环境优势明显，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这样的位置，不搞山庄，不搞酒店，却单独预留出来，这是要干些什么呢？ 隐约之间，白叶也有几分预感。他沉吟了下，直言道：“如果大峡谷的开发顺利完成的话，这个地方衔接上下，也算是黄金地段。” “好眼光，我们也是这样觉得的。” 徐先生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那你觉得，这好的地方，应该用来做些什么好？” 这个问题…… 陈大器与小伍，对看了一眼，知道其中的深意。 两人在旁边，悄声交流意见。 “是你的话，做些什么？”陈大器自语：“如果是我，肯定弄个景点，顺便搞十几个摊子、铺子，提供茶饮、餐饮、纪念品” “俺也一样。”小伍认同。 陈大器又说道：“不过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肯定有蹊跷。” “什么蹊跷？”小伍好奇。 “唔……” 陈大器摇头：“不好说，反正有古怪。” 有么？ 小伍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了白叶。 只见这时，白叶微微迟疑，才开口道：“先不管要做些什么，要看看这地方本身，有没有什么东西。” 诶，什么意思？ 小伍懵了下，就听见徐先生扬长大笑：“哈哈，白艺术家，真是嗅觉敏锐啊。实不相瞒，在这个位置，有一座草庙。大概有两三百年的历史，由于年久失修，已然破败不堪。” “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请白艺术家出山，重新修庙、扩建……” 徐先生举起了手掌，豪气道：“只要你点头，我可以承诺，给你……五千万的预算！” “啊！” 小伍震惊，羡慕。 要知道，按照设计师的行情，造价五千万的项目，设计费大概收百分之五左右。这就是两百五十万了，更何况以白叶的名气，收个百分之十的费用，也十分的正常。 一点头，五百万到手。 这钱…… 也不说，好不好赚吧，反正肯定划算。 小伍也不奢望，能够成为彭拜这样的世界顶级设计师，但是白叶这种层次，他还是幻想过的…… “修庙？” 白叶表情淡然，也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失望，只是平静道：“我还以为，徐先生找到，是设计山庄、别墅呢。” “如果白艺术家有兴趣，当然也可以负责这方面的业务。” 徐先生举头环视，赞赏道：“据我所知，你这栋宅院，也是自己设计修建的，非常的精美、别致，具有独特的风格。” “不过说实话，酒店、山庄之类的项目，是我们的合作方，为了树立品牌印象，他们决定自己找人设计、修建，我也没有权力干涉。不过白艺术家真想的话，我肯定大力推荐。” 徐先生坦诚道：“能不能成，我也不敢说，但是想必合作方也会给几分面子。只能说，我会尽量促成此事。” “不必了。” 白叶摆手，不管这话真假，他也没兴趣，设计什么山庄、酒店。相比之下，他比较好奇：“徐先生，到底什么原因，让你们放弃了那么好的地段，决定重修草庙的？” 如果草庙是名山大寺，肯定有利用的价值。要是无名草庙，直接铲平了，恐怕当地部门、以及百姓，也不会有意见。 徐先生迟疑了。 等了几秒钟，白叶笑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当我没问。您这个邀请，也有点儿突然，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决断。要不然……给我几天时间，认真思虑一下，怎么样？” “徐先生应该知道，我手头上的事情不少，太匆忙、仓促的话，真是不好安排时间。” 白叶客套起来：“不好意思，请多多体谅。” “明白，明白。” 徐先生立即道：“关于草庙，确实有几分……奇异之处。其实我不说，或许过几天，也该有新闻出来了。” 他沉吟了下，也有了决断：“行，那我先告诉白艺术家，希望你们帮忙保密，不要急着向外界透露。因为一些工作，还在进行之中，没有得到结论呢。” 咦？ 陈大器与小伍，眼睛微微一亮。 他们知道，徐先生是在告诫他们，更让他们好奇。 “奇异之处？” 白叶眼睛一转，福至心灵：“是不是你们在拆庙的时候，有了什么特殊的发现？” “啊，白艺术家你……” 徐先生错愕，旋即抚掌笑道：“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也不算是我透露了口风。” “挖到了什么？” 白叶笑了笑，推测起来：“经卷？法器？还是珍稀难得的宗教圣物之类……” 没想到，他真猜对了。 “这个嘛……” 徐先生打了个哈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还在等消息呢。不过这对于大峡谷项目来说，绝对是利好的消息。” 能不利好吗？白叶心里嘀咕，一个法门寺地宫，足够许多产业吃一辈子啦。 第316章 山神庙 哪怕草庙出土的东西，没有法门寺地宫那么珍贵，但是看徐先生信心十足，还打算挥霍几千万扩建的决定，就可以在见微知著，推断出一二来。 东西肯定比较稀少，有登上头条新闻宣传的价值。 白叶也有几分好奇，他考虑了下，才斟酌道：“徐先生，其实我对于庙宇的设计，也不是很精通。” “白艺术家谦虚了。” 徐先生立即道：“这样吧，这事也不着急，要不然……你有时间，先去考察一下，怎么样？” “嗯……” 白叶偏头询问：“你们觉得呢？” “我？” 小伍一愣，连忙道：“去呀，事实上，在作品入围之后，我也打算去大峡谷，进行实地的考察。毕竟作品的设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需要因地制宜。” “对啊。” 陈大器也赞成：“那地方环境不错，纯天然的风光景胜。我们去呆两天，就当旅行散心吧。” “没错。” 徐先生又笑道：“专车接送，安排食宿，全程接待，肯定让诸位宾至如归。” “好。” 白叶不再矫情，立即答应了下来。 大家都是爽快人，答应了这事之后，徐先生与陈柯先行离开。白叶等人收拾行李，第二天大家再次汇合。 之后通过飞机，直接飞往目的地。两个多小时飞机，再加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算是抵达地方。 严格来说，只是到了大峡谷的外围。不过也可以看到，一辆辆巨大的挖掘机，已经开始工作。 清理碎石，铺平洼地，挖沟打地基…… 堆积如山的建材，还有几十辆机械，以及几百个工人，一派热火朝天的情景，十分的热闹。 看到这个场面，白叶不禁点头。开工了就好，至少证明了，这个项目已经落实到位，并不是画饼充饥的幌子。 “这是在修山庄、酒店，以及各种基础设施。” 徐先生微笑介绍：“按照速度，最多到明年年中，一期工程就可以结束，然后对外营业。” “这么快。”白叶有些惊讶。 “算慢了。” 徐先生解释道：“时间就是金钱，办事情要讲究效率。更何况，天梯栈道之类的项目，很多建筑公司都有模板，只要设计方案出来，钱又到位，人家就可以马上开工。” “更何况，我们又没打算，一口吃成胖子。完全可以先修一条、两条栈道，在开放运营的同时，再慢慢完善设施，不断地给游客大众带来更多的惊喜。” 徐先生笑眯眯道：“这样游客也可以重复参观多次，不至于来了一次就不打算来了。回头客对我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奸商！ 白叶等人心里，痛骂了一句。 不过也承认，在精打细算方面，真是商人的天赋。 山上的道路，还没有彻底修好，只有几条羊肠小道，盘旋蜿蜒，通往不同的方向。 在向导的引领下，大家慢步爬山，折腾了大半小时，就听见了前方传来了奔腾的水流声。 又走几步，山涧溪流，呈现在众人眼前。 在溪流的附近，却是一个营地。一些常在电视中出现的考古场景，也映入大家眼帘。 格子似的探方，就是大家看到的主基调，十几个工作人员，拿着小刷子、小铲子，在探方中仔细、专注研究。 “其实考古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啦。” 徐先生解释道：“对于出土东西的处理，当地部门也有了决定，一些收藏在当地的博物馆，一些……就等着寺庙修成，可以考虑在庙里展示，供游客欣赏。” “干嘛不全部留下来？”陈大器兴趣高昂：“也干脆别修庙了，直接搞个陈列馆、纪念堂什么的，更有逼格啊。” “那不一样。” 徐先生笑了笑，没有往下说。 但是在场众人，该懂的还是明白的。陈列馆、纪念堂，能有宗教信仰赚钱？ 不说别的，一个少林寺，如果上市的话，市值至少千亿起步。 看破不说破。 白叶转移了话题：“现在我们方便过去吗？” 他注意到，在探方的周围，拉起了层层警戒线，还立了闲人免进的牌子，加上几个保安巡视，守卫还算森严。 “没事的，我们走。” 徐先生引领：“我们看草庙，不去打扰他们工作就行啦。” 在探方的附近，就是一栋破败的建筑。 白叶举目观察，发现建筑的格局，也算是比较传统，属于乡村之中常见的土房。 以泥浆混合稻草为材料，一层一层夹板浇灌成墙，屋顶架了横梁，却没有覆盖瓦片，而是铺了茅草为顶。 也难怪徐先生说，这是草庙。 庙宇还没有翻新，入目尽是破败、萧瑟之气。庙宇一角，崩塌了小半边墙壁，不过已经清理干净，堆叠在附近。 透过缺口，庙里的布局，一目了然。 基本是正堂、厢房、杂物间结构。正堂供神，厢房自住，杂物间可能是厨卫之类。 走近庙门，白叶抬头看向门楣，上面空荡荡的，没有牌匾，也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再看庙堂内部，泥石垒成的供案，摆了一个残了上半身的神像，仅凭半截腰腿，很难辨认供的是什么东……神灵。 “这庙……” 陈大器好奇问道：“究竟供了什么神呀，专家考察出来了没？” “山神。” 徐先生立即道：“不是具体的某个神灵，而是比较广泛的山神崇拜。当地的民俗专家，从地方志中发现了有用的线索，合理地推断出，这草庙是当地的百姓，为了祭祀山神专门修建的。” “具体祭拜了多少年，也无从考据。但是这泥墙草顶结构，应该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徐先生笑道：“但是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后来翻修的结果。毕竟地方原始的山神崇拜，往往逾千年而不衰。” 这倒是事实。 白叶轻轻点头，认同这个观点。 不止千年，甚至几千年前，古老的部落先民，崇拜一切自然现象，自然也包括了大山、水流、石头、植物、动物之类的景象。 在古代，山里有毒蛇猛兽吃人。但是靠山吃山，百姓拜山神，祈求上山下山平安无事，很正常。 第317章 有情况 然而这样的山神庙，又能有什么好东西？ 白叶的心里，也有几分疑惑。但是他没问，而是继续观看破庙。其实这庙宇，也没什么好看的。转了一圈，就走到了外面。 他关注的是，庙外的环境。 如果真接手了这个活，应该怎么设计方案，让庙宇与环境融合起来，形成了一个整体。 在建筑学中，向来有一个概念，天人合一。哪怕现代建筑学术，没有这个语汇，也同样有这种内涵。 环境与建筑，不能脱离开来，必须协调一致。其中的平衡点，怎么才能够出彩，就要考验建筑师的本事啦。 大师与普通建筑师的区别，也就是在这个关键点上。 “怎么样？” 与此同时，徐先生笑道：“白艺术家，我没骗你吧。这个地方的地势，还是比较平坦的，而且地方宽敞，至少有三四千平方的面积，可以供你施展拳脚。” “嗯嗯。” 白叶敷衍点头，也没有表态。 他抬头环视，轻易发现了，在这座山上，那是高耸的山峰，仿佛矗立在云端。 这个位置，与其说是半山腰，其实只是那山峰脚下的一半。 高耸的山峰，目没海拔在两千米以上，山势雄浑，谈不上险要，就是有些陡峭。 乍看之下，白叶问道：“徐先生，这是什么山？索道、缆车，玻璃吊桥、栈道之类，要修在上面吗？” “不不不……” 徐先生急忙摇头：“这是天柱峰，方圆百里山脉，最高的山峰。索道最多抵达山峰下段，大概一半的位置。” “那里有一侧悬崖，有三级落差的瀑布伴随。” 徐先生示意：“恰好可以架索道，更方便施工，铺设栈道、吊桥之类的设施。” “要不，上去看看？”小伍轻声提议，他也想实地考察呀。 “走。” 白叶直接挥手：“站得高，看得远。上去俯视山底，才可以统揽全局，做到心中有数。” 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 继续上山，又是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徐先生说的悬崖。 一道垂落深谷的巨大瀑布，仿佛从天上坠下来的白练，挟带着风雷之势，轰隆隆砸在山壁、水潭中。 飞雾如花，水气蒸腾弥漫，白茫茫似雪。 “好壮观。” 陈大器称叹，只觉得词穷了。 一路沉默的陈柯，也难得开口了，直抒胸臆：“白叶，我要把这里打造成功世界上，最新奇、最惊险、最有名的玻璃栈道圣地。” 本来他这个野望的，但是自从之前与白叶交流之后，聆听了白叶对玻璃桥的构想，他就冒起了这样的雄心壮志。 “肯定可以的。”白叶顺势鼓励。 “哈哈，这就要大家的群策群力，齐心协力了。”徐先生趁机道：“白艺术家，我们这个团队，不敢说是世界上最好的，但是有决心向世界之最冲击，期盼你的参与，大家携手同行。” “不急，不急。” 白叶转身，后面的山峰，还有一大截。 再爬到顶巅，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现在他们都有些气喘吁吁，大腿有些抖颤。看看天色，上去再下来，天色肯定晚了。 深山老林，又没有照明的设备，容易出意外。 看来今天，是征服不了巅峰啦。 白叶有些遗憾，好奇问道：“徐先生，这天柱峰的顶巅，你们去看了没有，上面有什么？” “呃……”徐先生错愕，失笑：“看来白艺术家，也是个喜欢爬山的人，居然关注这个……可惜我年纪大了，没有这个爱好，所以没爬到过上面。” “我上去过。” 旁边的陈柯笑道：“上面除了石头，也没有什么东西。对了，比较稀罕的是，这山是一柱双峰。” “什么意思？”其他人好奇。 陈柯慢慢解释：“这方向看不出来，如果再爬上去，就可以看到一条挺大的裂缝，仿佛一把刀把山峰一劈为二。” “在山巅上，两座山峰的裂缝距离，大概有十米吧。” 陈柯笑道：“当时我们也感叹，这是大自然的造化神奇，鬼斧神工的杰作。” “白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明天一早过来看日出。” 陈柯提议道：“我敢肯定，那个场景肯定很绚丽，妙不可言。” “日出！” 白叶嘴角抽搐了下，已经开始琢磨推托之词。 “徐总，徐总……” 就在这时，山下有人呼唤，一边挥手，一边缓慢奔来。 山道崎岖，也快也难。关键是基站没建成，通话的信号也受到了影响，也不能打电话，只好跑上来啦。 有情况…… 众人的注意力转移。 徐先生轻轻皱眉，知道如果没有急事的话，底下的人肯定不会来打扰自己的，当下朝白叶等人歉意一笑，也迎了过去。 双方汇合，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徐先生脸色似乎变了。一会儿，他才重新返回悬崖，表情凝重道：“各位，真不好意思，出了点事，我要先下去了。” “陈柯，麻烦你陪同白艺术家考察了，看完了就送几位客人先回城市酒店安顿下来……” 他顿了下，才继续道：“那个时候，如果我有空，就在酒店宴请大家。要是没空……陈柯，接风洗尘的事，也一并交给你了，务必让他们开心，满意。” “……好。”陈柯轻轻点头。 “抱歉，抱歉！” 徐先生连连告罪，匆匆而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陈大器眨眼，掠过一抹思虑：“该不会是工地里……突发什么意外吧。” “不应该吧。”小伍眯着眼睛，打量着山脚下的工地。可是隔得太远，一片迷糊，什么也看不到。 他也有些担心，就怕陈大器猜中了。真是工地意外，进而耽搁了项目的进程，然后影响设计方案的采纳…… 那对他来说，就是个悲剧。 “要不……” 白叶左右看看：“我们也一起下去？” “好！” 包括陈柯在内，其他人不约而同，赞同这个提议。 这种情况下，大家也没心思考察地形了，立即尾随在徐先生的后面，慢慢下了山。然后他们发现工地没事，反倒是一群考古人员围了上来…… 第318章 秘宝 “徐总，听说出土的文物丢了？” “这是不是真的？” “谣言吧！” 一群考古人员，七嘴八舌问询，乱糟糟地停不下来。 旁边白叶等人闻声，也随之错愕。草庙中出土的东西丢了？这可是大事件呀。如果是真事，那么草庙还要扩建吗？ 在众人纠缠之下，徐先生很冷静，大声道：“大家莫急，听我说……东西没丢。大家要相信，安保人员的工作措施。” “……是，没错。” 徐先生也明白，这样解释大家未必信，所以又补充道：“刚才确实有人触动了警报装置，在警铃响起的时候，安保人员就迅速出动，没让小偷得逞。” “听说现在，警察已经过去调查了，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作案嫌疑人逮捕归案。” 徐先生双手一合，拜托道：“诸位，我现在就要过去，了解具体的情况。麻烦大家让一让，有什么消息，我一定会转告给大家。至于你们，也不要信谣传谣，一切以事实为准绳，安心等待结果就行了。” 在他的劝说下，其他人才慢慢散开。 徐先生也随之带人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没热闹看了，一群人才彻底散去。尽管一些人心里也在嘀咕，却没有那么焦虑了，继续回去工作。 说句不好听的，东西真的丢了，也不影响大局。 无非是草庙扩建方案受阻而已。 “东西真的那么珍贵吗？” 陈大器轻声道：“以至于引来匪徒铤而走险。” “很珍稀。”陈柯左右看看，适时透露了一点信息：“那是祭祀天地神灵的东西。” “啥？” 陈大器眼睛闪亮。 奈何这时候，陈柯摇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偶尔听到了几句话，大概知道东西有金有玉。” “金镶玉？” 陈大器琢磨：“玉的话，可能是玉琮、玉璧、玉圭之类的，这是祭祀天地四方的礼器。” “问题是……” 他有些迷惑：“这大峡谷，或者说天柱峰，不算举国闻名的名山大川吧。真要祭祀天地四方，首选肯定是泰山之类的啊，怎么跑来这里祭祀呀？” “谁知道呢。” 陈柯轻描淡写道：“这就是考古学者要研究的问题，与我们无关。大家等他们研究出成果，坐享其成就好。” “……有道理。” 其他人想了想，深以为然，不费这个脑子啦。 “走，先去酒店安顿。” 陈柯招呼道：“你们今天，赶了一天的行程，又爬了半天山，肯定累坏了。去酒店休息一会，再吃饭……” 酒店位于城市边缘，距离大峡谷二十几分钟的车程。 环境挺好，到处是植物，显得冷清。徐先生已经定好了房间，白叶等人安然入住。 之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白叶躺在床上，给女朋友发了消息，再视频十几分钟，然后刷着手机。 冷不防，一条推送信息，让他的目光一定。 他打开新闻，目光一扫…… “XX大峡谷，发现前朝秘宝，引来窃贼觊觎！” 黑体字加粗的标题，让白叶勾起了兴趣。他立即意识到，这消息说的事情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么迅速呀。 不愧是新媒体，即时快速有效率。 主要是这秘宝，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白叶带着好奇，指间轻轻上划，仔细阅读文章内容。 看完之后，他只有一个感觉…… 空洞，毫无意义。 新闻通篇根本没说秘宝是什么东西，只是单纯的描述有这么一件事情。总之一句话，看了标题，就可以无视内容啦。 郁闷之余，他更惊讶。 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严格保密呢？ 白叶关了页面，再重新刷新一下，顺便搜索相关字眼。短暂的几分钟时间，相关的新闻已经有一堆。 标题雷同，内容相似，都是没有提到重点。有些还挂羊头卖狗肉，在惊悚的标题下配备了照片，却是图文无关…… 乱七八糟。 白叶摇头，外面就响起了门铃声。他一跃而起，走去开门。陈大器招呼道：“走了，吃饭去。” “六点？七点？管他呢。”陈大器打了个阿欠，“今天真是累了，赶紧吃完，回去洗澡，马上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行。” 白叶点头。 酒店的二楼，就是自带的餐厅。 在包厢中，白叶看到了徐先生，他居然赶过来了，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白叶立即知道，东西应该没丢。 “不好意思，下午走得匆忙，怠慢了贵客。” 徐先生歉意道：“一会儿我自罚三杯，给各位赔罪。” “正要要紧，可以理解。” 白叶顺势问道：“徐先生，问题解决了吗？刚才我上网，也看到了一些新闻，各种说法都有，不知道信谁。” “网上有消息了？” 徐先生一怔，随即摆手道：“那多半是捕风捉影的内容，你们千万不要相信。我还是那话，回头会有新闻发布会，在正规主流的电视新闻台上，肯定有播放，以此为准。” 说话之间，他热情引请大家入席就坐，又挥手让服务员上菜。 一盘盘热气腾腾，散发美味香气的菜肴，立即把回桌摆满，没有留下半点空隙。 山珍、河鲜、湖味，应有尽有。 大家吃得挺开心的，毕竟有几道菜，属于当地的特色，不管滋味是不是对自己胃口，最起码足够的猎奇。 宴席过半，徐先生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儿上头。他脸颊通红，醉眼朦胧，“白、白叶，说实话……如、如果我是你，肯定……马上应承我……修庙。” “因为、为，峡谷马、马上要出名了，轰动全、国，震惊世界，举目瞩、目……” 徐先生很兴奋，拍着桌子道：“到时候，峡谷的工程，肯定会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让你……还有大家，更、更有名气！” “火了，我们要……火了！” 他很笃定，言之凿凿，没有半点心虚。 真醉假醉呀？ 这么吊人胃口。 白叶有点怀疑，忍不住试探：“徐先生，你说了半天，都没告诉我们，你们凭什么火，有什么倚仗？” “嘿嘿！” 第319章 金龙玉简 徐先生或许是真醉了，又可能是憋不住，终于透露了几个字：“金龙玉简……啊！” 一瞬间，他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补救：“这话出我之口，入你们之耳，千万别外传啊。” 金龙玉简…… 这又是什么玩意？ 白叶等人面面相觑，有人迷茫，有人若有所思。 “来，喝酒，喝酒！” 徐先生吆喝，妄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他成功了，或者说表面上是成功了，大家默契不提金龙玉简的事，陪他继续吃喝。 大半小时之后，众人酒足饭饱，离开了餐厅。半醉的徐先生，被他的助手扶走了，妥善安置。 至于白叶等人，则是在酒店自带的园子散步消食。 一走到外面，陈大器就忍不住轻声道：“那个金龙玉简，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按字面理解，应该是金龙形态的玉简。” 小伍发表见解：“或者是镶嵌在龙形黄金下的玉简，也有可能是以金龙为饰的玉简……” 有金有玉，符合陈柯得到的资讯，更契合徐先生透露的口风。 “……听起来有道理，但是感觉不太对劲的样子。”陈大器撇嘴，“我还是上网搜索吧。” “不用搜了，我好像听说过。” 旁边的陈柯，表情也有几分异色：“金龙玉简，似乎是古代的帝王在举行特殊的祭祀典礼之后，为了酬谢天地水三官神灵，把写有祈祷愿望的文简和玉璧、金龙、金钮用青丝捆扎起来，投放在悬崖绝壁、深山老林中。” “这样的习俗，似乎是从先秦开始，一直到唐代形成了定制。” 陈柯慢声道：“我看过这方面的介绍，似乎在很多名山大川中，都出土过金龙、玉简，有不少实物证据。” “问题是……” 陈柯有些不解：“这大峡谷，在古代的名气，应该不大啊，怎么会有金龙玉简的存在？” 这个问题，其他人肯定没办法解答。 在陈柯解释的同时，白叶也在手机搜索了结果，发现关于金龙玉简的信息，比较靠谱的就是这个答案。 天地水三神灵，分明对应山简、土简、水简。 山简封投于灵山之诸天洞府绝崖之中，奏告天官上元；土简埋于地里以告地宫中元；水简投于潭洞水府以告水官下元。加之，龙能上天入地，变幻莫测，所以以龙为传递祈祷愿望的使者，祈求天、地、水神灵保护社稷平安，百姓幸福康宁。 所以在山神庙发现的金龙玉简，很有可能是山简。 至于为什么，庙里的山简…… 这个问题，白叶不打算考究，反正会有专家解答的。在园子中，转悠了十几分钟，大家也各自返回房间去。 睡觉…… 一夜无话，在第二天清早，白叶等人又去到了大峡谷。还是徐先生带人陪同，这一次他们直接登上了天柱峰峰顶。 在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峰上，中间确实有一条大裂缝，好像刀砍斧劈一般，把天柱峰一分为二。 众人站在其中一边，观望四周的景致。 一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另外一边是视野开阔的城市。山水交汇，造就了这里的地形地貌，形成了独特的风光景胜。 实际上很多地方，都有与众不同的风景。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得不到合理的开发、宣传，才不为人所知。 在商业化社会，这些自然风光资源，自然逐渐受到重视，这才有了巨资的投入。 饱览了河山景色，众人也慢慢下了山。 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主要是上山的路，真的太危险了，那是山民开辟的道路，根本没有台阶的轮廓，而是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以供落脚之用。 甚至有些地方，需要悬绳而下。 上山容易下山难。 好不容易，才返回安全地带，白叶给出了建议：“徐先生，在大峡谷项目，对外营业的时候，一定要把通往天柱峰顶的路修好，最起码弄一些护栏！” “这是必须的事情。” 徐先生眼睛一亮：“所以你的意思是，已经考虑清楚，打算承接修庙的工程啦？” 白叶避而不答，反而问道：“徐先生，山神庙出土的，是不是皇帝祭神的金龙玉简。” “啊，你怎么知道……” 徐先生吃了一惊，旋即他反应过来，一拍额头，悔叹：“等下，我好像有印象，喝酒误事啊！” 他苦笑了下，也随之轻轻点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么我也不用再隐瞒了。没错，就是那种金龙玉简。” “可是……” 陈大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如果是真的，又是哪个时期，哪个皇帝祭神的金龙玉简呀，为什么要投放在这个地方？”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徐先生笑了，一脸神秘之色：“其中的故事，肯定没人能够猜到。在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一定会造成轰动效应的……” “至于吗？” 众人错愕，十分不解。金龙玉简无疑是很珍贵的东西，但是谈不上独一无二。一些名山大川，也出土了实物，证明了这不是孤例。 东西不泛滥，谈不上不值钱，但是缺少轰动全国的爆点啊。凭什么徐先生认定，这东西能够震惊世界？ 道理上，谈不通呀。 或许这其中，另外还有什么隐情。 对于大家的疑问，徐先生不再讲解下去了，而是笑着说道：“我只能透露这些，具体的……明天发布会，你们可以去旁听。” “发布会，这么快？”陈柯惊诧：“之前不是说，一周之后吗？” 徐先生很无奈：“昨天出了事，相关部门商量，决定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一些谣言，顺便公布消息。” “好。” 白叶立即道：“在发布会之后，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真的？” 徐先生欣然：“一言为定。” 两人有了口头约定，在徐先生看来，这事已经十拿九稳啦。他相信金龙玉简的来历，让会白叶作出明智的选择。 “其实我也有些好奇。” 白叶沉吟了下，开口问道：“感觉徐先生对我很器重，觉得这个工程非我不可，这让我有点困惑。” 第320章 何乐而不为 不是白叶妄自菲薄，主要是这个世界，杰出的建筑师太多了，顶级的大师更是不少，每个都有自己的经典代表作，举世闻名。 相比之下，他只能算是后起之秀，谈不上多厉害。或许不算无足轻重，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啊。 徐先生的表现，却好像认定他了。 这让白叶不解。 不是他多心，疑神疑鬼，而是觉得很奇怪。 徐先生一听，顿时开怀笑道：“白叶，你真是太小瞧自己了。难道你不知道，文村佛堂的建筑，多么让人震撼吗？” “震撼？”白叶错愕。 “是的，震撼人心。”徐先生直言：“要知道，在你之前，大家印象中的佛堂，要么是修在地面上，要么是修在山上，甚至于修在悬崖峭壁上，大家都习以为常。” “但是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把佛堂修在地下，而且其中的布局之精致巧妙，堪称匠心独运。” 徐先生意味深长道：“或许天下在建筑上，取得大成就的人很多，比你厉害的人更不少。但是在宗教建筑领域，尤其是国内宗教领域，能和你比肩的，极少。” “您谬赞了。”白叶失笑，不信。 “行，那我再换个说法。”徐先生又道：“一般来说在盛世之时，宗教建筑徐徐蓬勃发展，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更是呈井喷之势，遍布全国各地。” “然而这些宗教建筑，往往都太‘正’啦。” 徐先生迟疑道：“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国家这么多，擅长宗教建筑的高手，自然也不稀罕。问题在于……我们要的是出奇制胜，要的是颠覆传统，要的是创新……” “懂了。” 白叶恍然大悟，明白徐先生的弦外之音。 说白了，就是由于大峡谷，包括草庙本身，都没有什么名气，更没有任何的人文历史底蕴。 这种情况下，翻修草庙……哪怕修建得再美轮美奂、金碧辉煌，都欠缺了文化素养、内涵。 白叶接手，就不同了。他在文村旁边，修了一栋佛堂。只是单纯凭借巧妙的布局构造，让佛堂在业界声名大噪。 这对于徐先生等人来说，这无疑是最佳选择。 毕竟他们最欠缺的，就是名气！只要有利于扬名，什么都好说，都可以考虑。 聘请白叶，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总而言之，我们是诚心邀请你，与我们共襄大举。”徐先生意气发发道：“大家一起，打造世界顶级的旅游景点，流传百年不朽。” “哦。” 白叶应付点头，就等新闻发布会的召开。 第二天众人在徐先生的邀请下，来到了城市的政务大厅，在他们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厅中来了不少人。 除了各级媒体以外，还有社会各界人士。这些人或是受到了邀请，或是听到了风声，纷纷汇聚而来。 宽敞的会议厅，也坐满了大半，气氛融洽。白叶等人，就坐在了角落，一边看着场内情形，一边私下交流。 陈大器眼尖，认识一些媒体的台标，顿时惊讶道：“连国家台都出动了，看来徐先生没有吹牛，这事的动静确实不小。金龙玉简级别的文物，也能够惊动了高层？” 又不是帝王大墓，有必要这么重视吗？ 这也是与会人员的疑问。 特别是本地的名流，他们受到了邀请，参与这个聚会，本来是想卖相关部门官员的面子。但是发现了，厅中的场面，比想象中的大，他们在嘀咕之余，也纷纷正襟危坐，然后呼朋引友…… 嗅觉灵感的人，有一种直觉…… 发布会肯定不简单。 事实也是这样，在时间准点之后，发布会也没有拖延，先是几个官员走了进来，主持人逐一介绍。 哇…… 惊讶之声，不绝于耳。 毕竟除了市里的官员以外，连省级的大官也出现在其中，这意味着什么，大家也有几分预感。 果不其然，在介绍了出场官员之后，就有十几个穿着讲究，戴着白手套的考古人员，各自托着一个个箱盒走了进来。 咔嚓，咔嚓。 镁光灯开始交织，从入场再到把箱盒，搁在了前台位置，照片的光亮一样不断。 当一个考古人员，把其中一口箱子打开的瞬间，闪耀的灯光差点把空气都灼烧起来了。 反正那个考古人员，笑容非常的僵硬，恨不能闭上眼睛。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根本没人关注他的反应。 大家的目光，汇聚在箱子中，第一时间看到了里头的东西。一瞬间，一抹金灿灿的颜色，映入他们的眼帘。 黄金…… 有经验的人，立即揣测那是黄金制品。 这也是事实，只见在箱盒中，一条金龙精巧异常，栩栩如生。它的躯体弯曲瘦长，似乎要飞起来。 前排就坐的人，甚至可以看到金龙身上的片片金鳞，特别有质感，仿佛不是雕刻，而是黏合上去的，层次分明。 “这是……”众人面面相觑，一条黄金龙而已，有必要搞出这么大阵的阵仗吗？ 带着疑问，众人的目光再转，看向了另外的箱盒。 旁边的考古人员，也随之打开了一个盒子，里头是一片玉，三十厘米左右，上面刻了细小的文字。 还是前排的人幸运，注意到玉片上的刻字工整，只是字体犹如芝麻粒大小，也看不清楚具体内容。 这玉片又是什么？ 许多人依旧感到迷糊。当然也有一些人见多识广，情不自禁失声道：“金龙、玉简。” 什么？什么？ 没见识的，连忙小声问询，然后得到了科普，知道这是古代道教的一种仪式法器，出自帝王将相之手。 原来如此…… 一帮人恍然，也没心思探究背后的故事，只是单纯的本地出土了这么珍贵的文物而兴奋。 自然也有少数人，与白叶等人一样，产生了类似的疑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金龙、玉简，出现在大峡谷中？ 是从一开始，大峡谷就是金龙、玉简的投放地。还是说，有人在别的地方，捡到了金龙、玉简，知道东西的珍贵，所以带回了大峡谷，并供于草庙中…… 两个答案，寓意截然不同。 第321章 改变历史了呢 如果大峡谷，本身就是金龙玉简的投放地，这就意味着大峡谷在古代，应该非常有名气。那么为什么到了现代，却籍籍无名…… 嗯，说籍籍无名有点过分，但是离开了这个城市，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大峡谷的存在。 局限性强烈，没到举世皆知的地步。古代的帝王，不至于选择一个名气不大的地方投放金龙玉简吧？ 真选了，肯定有特别的原因，一般会在史书记载。 问题是，史书有载，还怕没名？ 逻辑上，就说不通。 如果是别人捡到，带到了大峡谷草庙中供奉，到是比较符合情理。不过唯一可虑的是，古人对于信仰，还是尊崇的，再加上出于对帝王威严的敬畏，就算见到了金龙玉简，也不敢妄动才是。 敢拿回来供奉的人，干嘛不直接把金龙熔了，当钱花呢。 种种疑问，充斥了这些人的心头，让他们变得迫切。 冷不防，有人忍不住叫道：“这金龙玉简，到底是什么来历？” “是哪个朝代的东西？” “哪位皇帝，由于什么事情，祭祀投放？” 一个个问题，仿佛炮弹一般，轰向了台上。也让台上的官员，考古人员，露出了点点笑容。 热闹的场面，那是他们乐于看到的事情。 “大家安静，安静一下哈。” 主持人及时出来安抚大众：“文物还没亮相完，请大家观看下去，一会儿再请专家来解答各种问题。” 嗯…… 一些人愣了一下，还有比金龙、玉简，更珍贵的东西吗？ 答案是……真有。 下一秒钟，一个考古人员，打开了一个箱子。他招手，让另外一个人走来，两人一起伸手，小心翼翼从箱子中，抱出来一件东西。 啊。 这是…… 众人震惊，他们看到了一方印，黄金铸成的方印。最关键是，这枚金印上面，是龙形的纽。 懂行的人都清楚，在古代的时候，龙纽印可不是普通人敢用的，这是皇帝的象征。 所以说，这是玉玺……不对，应该是金玺。 “连帝玺都出来了？” 在底下，陈大器瞠目结舌：“是不是有点儿假？” 他咋不信呢。 毕竟古代皇帝的印玺，一般都是有数的，代代相传。哪怕是到了王朝更迭，改朝换代的时候，新朝都会接管前朝的旧玺，不允许流入民间。有私藏者，一律杀无赦。 谁敢拿，就是谋逆，诛灭九族。 可是这玺，却出现在这里，肯定出人意料。 “未必是帝玺。” 白叶冷静分析：“或许是权贵的金印，丞相大将军之类，其实也可以使用金印的。” “……对哦。”陈大器醒悟：“我是被误导了……毕竟金龙玉简，那是帝王的标配。” 所以合理的推测，这些东西是一起的，然而也有可能不是一个朝代的东西呢。要知道，在考古发掘中，墓中墓相互交叠的情况，也并不罕见。 旁边的陈柯，或许知道些什么，含笑提醒道：“不要急于下定论，继续看下去……” 在阵阵喧哗声中，台上的箱盒也在陆续的打开。 接下来出现的东西，也让众人啧啧称奇。一些精致的珠宝首饰、生活器具，基本是金银器，还有一些陶瓷。 十几件东西，说明了一件事情。 当年使用这些东西的主人，身份非同一般。 台上敌情人，看到了底下或是兴奋，或是困惑的眼神，心里也充满了优越感，以及成就感。特别是一群考古人员，更是知道这场新闻发布会，是他们荣耀的起点。 如果不是他们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专注研究，恐怕也破解不了，东西背后的来历、脉络。 这绝对是震惊全国的发现。 在一张张绚烂的笑脸中，主持人也没有再安抚大众，而是迎请了考古工作者的代表。来自省城的专家，著名大学考古系教授为代表，给大家讲述珍宝的故事。 教授一上台，乱糟糟的场面，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大众目光灼灼，聚精会神聆听。 教授挺幽默，开场笑道：“哎呀，刚才还挺热闹，怎么我一上台，就冷场了呢？要不我下去吧。” 哈哈…… 一片笑声中，大家给足了面子，热烈鼓掌。 “谢谢，谢谢各位。” 教授笑是更开心：“不过我知道，这掌声不是给我的，而是给我前面这些宝贝。” “不过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无论掌声多么的热烈，哪怕比轰雷打款还要热闹，它们……值得。” 教授收敛了笑容，表情有些激动，十分的认真：“要知道，这些东西的出土，为我们揭开了一个历史疑团。” “不出意料的话，在今天之后……我们的教课书，恐怕要修改了。哈哈，在这里，我要给教育部门道歉，你们要辛苦了。” 教授大笑起来：“对不起，我们不是故事的。没办法，谁能料到大家一不小心，就改变历史了呢。” 啊…… 有这么夸张么？ 底下众人，也忍不住嗡然。 陈大器也忍不住嘀咕了句：“改变历史……上升到这个程度，真的假的？这个教授，也是一直在卖关子，真想揍他啊。” “大家不信？” 教授环视左右，一脸得意之色：“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在怀疑，这是谁在造假，跟大家开玩笑。可是随着这些东西不断的出土，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真相只有一个。” “为了确定真相的确凿无误，我们还邀请了数十名在全国知名的专家学者，一起来到现场‘诊断’……” 随着他的话，旁边的一块屏幕，哗啦坠落。众人看去，只见侧边空间，有五六排椅子，坐满了人。 这些人中有文质彬彬的中年学者，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专家。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专业领域中，有突出贡献的人物。他们的水平更不必多说，基本是一方宗师，要不然就是大学阀。 看到这些人来到现场，专门坐镇在这里，分明是要背书的节奏。大家终于打消了疑虑，明白教授讲的绝对是真话。 大事件，妥妥的大事件。 一些人十分激动，脸上布满了红潮。 第322章 实锤了 有些事情，能够参与到其中，哪怕没有自己的功劳，但是看着它发生、结束，也是吹嘘的资本，与有荣焉。 重点呢，赶紧提重点啊。 陈大器在底下催促，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修改教课书。 这也是大家的疑问…… 在万众注目下，考古教授的脸上，也露出了调戏的意味：“大家坐了这么久，是不是饿了，要不然我们先吃午饭，再回来继续……” 吁！ 一阵怨声载道中，教授也终于揭开了谜底。他神情兴奋，走到了玉简的旁边，然后取出一把放大镜，搁在简片的一段位置。 “过来，给个特写。” 教授招手，示意一个摄像小哥，以仪器一照。米粒大小的文字，就投影在旁边的屏幕上。 众人连忙看向屏幕，只见清晰的文字显现。 “建文五年……” 这几个字眼，对于一些人来说，十分的普通平常，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无疑像惊雷一般，轰得他们惊魂荡魄，陷入失神的状态。 “这这这……” “这怎么可能。” “假的吧？” 这些人失声惊叹，第一反应是文物造假。因为对历史有概念的人，都清楚建文这个年号，绝对没有五年。 白叶也是有概念的人之一，他看到几个文字的时候，也是觉得一阵瞠目结舌，怀疑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又发生了不为人知的改变。 要知道，建文帝是明代第二个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的孙子，在太子朱标去世之后，被立为皇太孙。 朱元璋死了，皇太孙立，年号建文。 然后就是这个建文，听从了大臣的建议削藩，才有了靖难之役，燕王朱棣起兵造反，杀到了金陵城，登基成了明成祖永乐皇帝。 在原时空，这个时间线，就是这样。 问题是穿越之后，白叶也研究过这个世界的时间线，靖难之役也同样发生了啊。唯一的变化就是，永乐大帝开海，郑和下西洋并没有匆匆结束，而是形成了传统。 才有了中原王朝，参与到大航海运动中，使得这个世界的格局，走向了与原时空截然不同的道路。 也就是说，永乐之前的时间线，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是不变的。这也意味着，两个世界的建文年号，都不可能超过五年。 严格来讲，建文帝只做了三年多的皇帝，年号在第四年截止啦。甚至于在史书上，在永乐称帝的时候，不承认建文帝的年号，把他做皇帝的几年时间，都算在朱元璋身上。 这叫正治正确。 所以这个五年，是怎么冒出来的？ 白叶的心中，荡起了阵阵波涛。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考古教授笃定，会改写历史啦。 一个想法，在他的心头升腾…… 难道说，靖难中的建文帝，真的没死？ 毕竟史书上，一直存在一个千古之谜，朱棣大军杀入皇城，宫中大火……尽管很多人说，建文帝死于火中，自焚而亡。 但是朱棣不信，一直追捕天下。 对于这事，史学家持有两个观点。一个观点是，建文帝真死了，永乐皇帝之所以，坚持说对方没死。主要是不想背负杀侄的罪名，同时大索天下，是找借口打击不听自己号令的余党。 说到底，这是一种正治手段，权谋的做法。 另外一个观点，就是建文帝真的没死，只是借火遁逃入民间，找机会东山再起。 两个观点中，前者是主流，认同的人比较多。 但是后者，一样有不少人附和，苦苦寻找其中的“真相”，探寻建文帝在民间逃难的线索。问题在于，这些所谓的线索，都没有充分的证据，让人信服线索是真的。 可是现在…… 一些人陷入狂喜之中，金龙玉简，这是皇家御用法器。玉简之中，还有建文五年的字样。 这就是最大的证据啊。 在封建时代，特别是永乐登基之后，天下有哪个不要命的，还敢以建文帝的名义，在山中投龙简。 也就是说，传说中的建文帝，很有可能逃难到了大峡谷。 在这里避难，生活过一段时间，甚至于祭祀神灵，祈求天地神明帮助自己复位…… 狂热的气氛中，考古教授灿然而笑：“看来有些人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心里应该充满了困惑……” “不要着急，大家继续看。” 说话之间，他拿着放大镜，继续在玉简中挪动。 玉简中的文字逐一在屏幕中出现，不过由于古代的行文，特别是这种祭祀词汇，也比较晦涩难懂。 按照字面理解，连猜带蒙的，白叶也明白了几分。 果真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这祭文是以建文帝的名义，向上天祈求神明垂怜，助他扫除叛逆，重登大宝。 如果玉简没造假，那就意味着，历史书真要改写了。建文帝没有死于宫中，而是亡命天涯，遁入了民间。 至于假…… 白叶的目光，看向了侧座中。几排密密麻麻，坐了几十位学者、权威领域的专家，这是举全国之力在背书啊。 就算大峡谷的投资方，可以收买其中的一个两个、几个人，总不能全部收买完了吧。 如果投资商真有这个本事，把全部的专家、学者都收买了，哪怕是假的也是真的啦。 这些人的背书，已经注定了结果。 真假无所谓啦。 “还有金印！” 与此同时，考古教授在火中，又浇了一罐油。他走到了旁边，把黄金印章抱起，印面朝向摄影的仪器。 在屏幕中，立即出现了印文。 暗红色的印泥，也有几分模糊、干涸。 印文是反的，普通人自然不认识，这反面的文字。但是有经验的行业人员，却轻易分辨出，这是皇帝之宝的字样。 实锤了。 自秦代时起用玉石镌刻成的印章，凡帝王天子使用的曰国玺，曰御宝，诸侯或官吏们使用的曰印，秩卑者使用的曰铃记，其制度严明，秩序井然。 谁敢私造国玺、御宝，就是谋反的大罪，牵连九族。 有金龙，有玉简，还有皇帝之宝。再加上旁边，一堆生活起居用的金银制品，更是补充的佐证。 各种细节，都说明了一件事情，建文帝曾经在大峡谷，或者在附近的城市隐姓埋名，密谋复辟。 他自然没有成功，不然历史就是另外的模样啦。 各种证据，就好像一颗颗石头，砸在了平静的湖水中，使得湖水荡起了千层浪，掀开轩然大波…… 这个时候，旁边的媒体记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其中的新闻价值。在闪光灯交织的同时，一些人激动得快要昏倒了。 谁都知道，这是要轰动世界的消息，谁先第一时间发布，肯定能吃到最大最美味的蛋糕。 所以他们疯狂了，联系上级的联系上级，蹲坐的蹲会，打开手机或笔记本，手指飞弹如八爪鱼，飞快编辑资讯。 瞬息之间，各大媒体客户端，还有门户网站，几乎是不分先后，面向世界发布了这个新闻动态。 第323章 人无信不立 一时之间，国人震惊了，世界沸腾了…… 这不算夸张，毕竟明白的人都知道，不明白的人被人提醒之后，也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嗯，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 呃，貌似没影响。 对相关领域的老师、学生来说，意味着新的知识点。 敲黑板，必考！ 对专家、学者而言，更是无穷的宝藏，在推翻大量文章的同时，又能够刷多少篇学术论文啊。 这是业绩，这是奖项，这是地位，这是金钱…… 咳，总之，好处多多。 这件事情，就像是滚雪球似的，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当声势起来之后，却浩浩荡荡，再也无法阻挡。 当然，这风口浪尖，这大势漩涡，与白叶等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见证者。在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参观了片刻文物，就安然退场啦。 焦点、热度什么的，是属于一群专家学者的。 从现场出来，回到了酒店。 白叶等人的心情，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说实话，改写历史什么的，对他们的影响不大，无非是谈资而已。 相比之下，徐先生的委托，更有价值。 一到酒店，在客厅中坐下，徐先生就笑道：“白叶，怎么样……大峡谷的开发项目，有前途吧。” 何止有前途。 在风口上，前景一片光明。 也难怪投资方野心勃勃，搞了这么多浩大的工程项目，敢情不是在冒风险赌博，而是胸有成竹。 众所周知，投资有风险，特别是涉及到十几亿资金的巨额投资，肯定要慎之又慎。但是投资商眼睛不眨就把钱砸了出去，这可不是傻大胆，而是精明，知道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白叶觉得，换成是他也愿意倾家荡产，投资这个项目。 这时候，不等他回答，徐先生又问道：“发布会结束了，想必你对于这个项目，也有足够的理解。” “所以你的答案是……” 徐先生盯着白叶，等待他的回应。 “好。” 白叶点头，终于应承了。 主要是他也有了初步的想法，这才答应下来。 徐先生大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也想不出，白叶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当下，宾主尽欢，一起商谈细节去了。 甲方嘛，委托设计的时候，肯定有自己的需求。有些需求更是不切实际，需要设计师的把控。 接下来几天，大峡谷的工程，果真如同徐先生所料一样，变得十分的火热，吸引了大量的关注。 尽管这些关注，那是集中在考古、文物上。 但是架不住，投资方适当的引导，让许多人觉得当年的建文帝在峡谷之中，隐居过一段时间。 或许在峡谷中，还有他当年的一处行宫。 借着这个噱头，一个投资商高调的宣布，已经斥资几千万打造一栋帝王式的宫廷风酒店。 一瞬间，还在打地基的酒店，就备受瞩目。 其他山庄、旅馆之类，也受到了启发，纷纷牵强附会，与建文帝扯上关系，经营各种相关业务。 这是全民娱乐的年代，哪怕有一些事务，大家明知道是假的，但是只要宣传得当，肯定有人愿意埋单。 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 舒服就行了。 同理。 白叶也领会了徐先生的意思，对于草庙的扩建，颠覆性什么的，也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新奇、猎奇、独特…… 说白了，就是草庙的设计，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区别于其它道观寺庙。最好鲜明一些，让人来了一看，就念念不忘，印象深刻。 确定了这个方向。 白叶继续考察地形，花了几天时间，收集详细的地理、水文资料，才开创着手设计。 时间如水，一晃就是十天过去。 在小伍等人的协助下，白叶也完成了设计方案。 初稿…… 这天，他约见徐先生，准备向徐先生讲述方案的内容，也不奢求对方立即通过。甲方嘛，挑一些刺，补充一些细节，很正常。 只要大体框架，或者说设计的主调，没有什么问题，其他问题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还是陈大器随行，他开着车子，比白叶还有信心：“这个方案，如果对方不通过，那肯定是瞎了眼。” “别那么说。”白叶习惯低调：“审美这种东西，因人而异。我们喜欢的，未必是人家所爱。” “不不不，我相信美是有共性的。” 陈大器信誓旦旦：“这样的方案，如果他都觉得不行，那么我觉得他干脆另请高明算了。” 世界上，有种事情叫……乌鸦嘴。 又称为……一语成谶。 在他们抵达徐先生公司，准备会见对方的时候，却被对方的秘书客气阻拦下来，请去另外的待客厅安置。 秘书殷勤奉茶、摆上果盘、糕点，同时歉意道：“不好意思，徐总在招待贵客。” “……他约我们这点来的。”陈大器皱眉道，多少有些不舒服。毕竟在约定的时间，对方却在接待另外的客人，也算是不遵守最基本的礼节。 “啊，这是意外……”秘书赔笑：“客人来得很突然，又是十分重要的合作商，徐总也不好拒绝。” “好了，坐下喝茶。” 白叶也不在意，毕竟大公司的老总，日理万机。 交际广，应酬多，也可以理解。 陈大器撇嘴，也不再纠缠，坐下啃着茶点。 实际上，他们也不需要多等，才过去几分钟，他们就看到了，在外面的走廊中，传来了阵阵喧闹声。 两人看了过去，透过磨砂的玻璃窗，只见身外层层身影。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应该是徐先生在说话。 “……王总，这事真有点难啊。” 徐先生在埋怨，“我已经答应了人家，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说……” “直接说呗。”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徐总，你应该清楚，我们双方合作，达到的效果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知道，知道。”徐先生很为难：“可是，人无信不立。” “不是没签合同吗，算什么无信？”陌生声音蛊惑：“再说了，你想想……信重要，还是钱重要？” 第324章 朱文水 废话，当然是钱重要啊。 但是无信一次，怕以后赚钱难啊。 徐先生心里嘀咕，表面上却微笑道：“王总，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谁更优秀的问题。” “徐总这话在理。” 陌生的声音，也是所谓的王总，立即附和道：“所以就应该考虑我的推荐。要知道，我推荐的人，可是国际上，非常有名的建筑师，让他来负责区区营建工程，也算是大材小用。” “既然如此，就不必委屈人家了。”徐先生立即道。 “不不不。” 王总连忙反驳，耐心解释起来：“我不是说过么，我推荐的人，那可是建文帝之后，他之所以想回来，承接这个任务，最大的目的，就是通过这事，缅怀自己的先祖。” “这么有孝心的人，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徐总应该给他一个展现的机会才对啊。” 王总苦口婆心道：“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也没有这个闲功夫，非要回国凑热闹。”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求人家……人家都懒得多看你一眼。” “要知道，他平时接的，都是国际巨头公司的业务。他愿意帮你，真是屈尊纡贵了。” 王总劝说道：“徐总，机会难得，莫要失去良机啊。” “……” 徐先生不再说话了。 或者说，他们走远了，再也听不见声音。 在待客厅中，白叶与陈大器对视，眼中透着几分惊异之色。 “……白叶，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沉默半晌，陈大器开口道：“你觉得这个王总，他说的事情，与你有关系吗？” “难说。”白叶皱眉，不确定。 “最好没关系！” 陈大器哼了声：“不然的话，就是存心戏弄人啦。” “一会儿就知道了。” 正如白叶所料，几分钟之后，门口出现徐先生熟悉的笑脸，他一进门就告罪：“不好意思，忽然来了个老朋友，他是推托不开。有怠慢之处，二位多多包涵。” “没关系。”白叶摆手。 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也要表现出大度，不计较的样子。 “抱歉，抱歉啊。” 徐先生顺势坐了下来，感叹道：“商场就是这样了，混杂了各种人情关系、利益纠葛，让人摆脱不了。” 白叶不搭腔了，低头喝茶。 空气忽然安静。 徐先生停顿了下，发现没有任何回应，也不觉得尴尬，而是继续微笑道：“没办法，社会就是这样。今天我不给人面子，明天人家也不给我面子。所以啊，只能妥协了。” 继续冷场…… 要是动漫剧场，这时候空中肯定有乌鸦飞过，呱呱乱叫。 徐先生无奈之下，终于转移了话题，忽然问道：“白叶，你听说过一个人吗，朱文水。” “谁？” 白叶没动静，倒是陈大器惊愕抬头。 “朱文水。” 徐先生笑了，详细解释：“狮城建筑师，朱文水。也是国际上，比较有名望的建筑大师，曾经主持设计、修建狮城博物馆声名大噪，让世人熟悉的卓越天才。” “我知道……” 陈大器喃声道：“他修博物馆的时候，才二十五岁，两年时间就完工了。现在距离博物馆落成，才过去了五年。这也就是说，他现在才三十二岁，就已经名扬世界，属于青年才俊中的杰出代表人物。” “对，就是他。” 徐先生立即道：“他自称是建文帝后人……” “咦！” 陈大器惊愕：“真的假的！” 他怀疑，如果是在之前，他肯定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嘛，随着金龙玉简、帝玺的出土，证实了当年建文帝没死，确实遁入了民间。 那么传说中，永乐皇帝之所以，派郑和七下西洋，一方面是为了扩大贸易以外，另外一方面就是怀疑建文帝逃到了海外。 难道说这个也是事实？ 陈大器思绪飘飞，认真考虑其中的可能性。 “反正是自称！” 徐先生倒是比较公允：“听说还有族谱什么的，反正现在已经有专家去研究了，我们等待结果就行。” “所以呢？” 白叶比较冷静：“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对。” 陈大器回神，眼中充满警惕之色：“徐总，就算这个朱文水，真是建文帝后人，算是帝王后裔什么的，又关我们什么事？” 在这片土地上，帝子皇孙什么的，还少吗？ 这个国度，从来不信什么万世一系的鬼话，只想来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所以啊，建文帝后裔算什么，大家翻一翻族谱，大把皇帝后代。 东西多了不值钱，皇帝后代也一样。挂上这个名头，也不会让人高看一眼，更不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嗯……” 徐先生倒是坦诚，直接说道：“刚才的客人，其实就是那个朱文水的说服。他听说了大峡谷出土文物的消息，对于这个地方也非常的感兴趣。特别是听说，我们在大峡谷大兴土木之后，他也想参与其中。” “然后呢？” 白叶知道，这些只是铺垫。 徐先生继续道：“他打算投钱进来，只要很少的股份。我们这些投资商商量之后，决定吸纳他的资金，以缓解压力。” “可以理解。” 白叶淡然道：“那他提出了什么要求？” 给投钱了，又不要多大的利润，这是要当送财童子吗？白叶不觉得这天下，有这么蠢的人。 所以这其中，必然存在深层次的利益交换。 这利益，未必是钱。 还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 “……” 徐先生沉默了，他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他想在峡谷之中，修一栋建筑。” “什么建筑？”白叶目光微凝。 “行宫。” 徐先生吐出两个字，又连忙补充：“建文帝的行宫，真正的行宫，或者像行宫一样的博物馆。” “为什么？” 陈大器有点懵懂：“干嘛要修行宫。” “或许有什么理由。” 徐先生无所谓：“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商人嘛，只要对他们有好处，又没有害处，管那么多干嘛。 “但是后来……” 徐先生轻叹：“就行宫的修建地址问题，他跟我们产生了矛盾，大家争执不下！” 第325章 实力才是公理 听到徐先生这话，不管是白叶，还是陈大器，顿时恍然大悟，脸色慢慢沉凝了起来。 咔嚓！ 陈大器拈起一枚干果，放到了嘴里用力咀嚼，咬牙切齿道：“他看上了草庙？” “……是。” 徐先生点头道：“由于那些文物，都是在草庙，或者草庙附近挖出来的，所以他觉得在原址修建行宫，更为贴切，所以……” “所以你们打算出尔反尔？”陈大器沉着脸：“准备否决白叶的方案，不再合作下去吗？” “不不不。” 徐先生立即摇头：“他的提议，我坚决反对的。” “有两个原因，一是既然我们之前，已经决定了，打算扩建庙宇，这是早商量好的策略，不该随意改变。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庙宇改成了行宫，对整体的布局不利。” “第二嘛，就是信义的问题，答应了白叶，肯定不能反悔。” 徐先生义正词严，然后叹了口气：“奈何……合作商之中，有人的目光短浅。或者被朱文水收买了，支持对方的决定。” 徐先生苦心道：“所以现在董事会上，也分裂成了两派。大家各有说法，争执不下。” “商人，有信义吗？”陈大器轻微嗤声，表达了不屑之色。 这个还真不好说…… 徐先生避而不谈，只是看向了白叶：“在我看来，朱文水的要求，十分的无理。因为草庙那块地，本身就不算大。扩建两倍，已经达到了极限。他要修的行宫，至少要五六倍的面积。” “地方不够，只能砍伐山林，破坏环境。” 徐先生严肃道：“这种涸泽而渔的行径，真的不可取。” “但是……” 白叶帮他来了个转折：“更多的投资商，比起庙宇之类，对行宫的方案更感兴趣，对不对？” “咳！” 白叶把话说完，让徐先生表情有点不自然。 对此，白叶心里有数的。对比名山大川，道观佛寺之类，本身就有基础，怎么翻修、扩建都不为过。 但是大峡谷，本身名气不显。之前他们决定，扩建山神庙，也算是对风景区的一种补全。 但是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肯定有人动摇了，改变想法。 毕竟建文帝的行宫，加上出土的一堆文物，必然会吸引许多人的好奇、关注。峡谷的一切工程项目，本质就是为了游客打造。 哪个方案更吸引人，投资商自然偏向哪个。 白叶懂了，直接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咯。” “白叶……” 陈大器愤然，这么多天的辛苦，难道要这样白费了？ 前恭后倨，不给一个交待，耍流氓啊这是。 这事本意，白叶也不想接受委托的，是徐先生上门哀求，才让白叶改变了主意。 但是现在，说变就谈，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 陈大器怒火冲天。 这可不是无能的狂怒，真惹急了，他立即爆料。以白叶的身份，这事要是闹大了，恐怕整个行业，也要站出来声援。闹到了最后，行业联手抵制这些投资商，恐怕他们也难受。 不开玩笑的，不管是建筑师，还是设计师，最忌讳的就是，答应好的承诺，忽然不兑现啦。 一般人就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吃了哑巴亏只能认了。 问题在于，白叶是谁呀？ 不说他本身的影响力，关键是他的设计业务，可是挂靠在彭拜的事务所之中。 这样的背景，能随便涮着玩吗？ 陈大器冷笑，不客气的威胁，“徐总，这件事情，我哪天回到中海美院的时候，会如实向学校师生、教授反映，告诉他们……有人瞧不起我们学校。” 徐先生一听，脸色顿时白了。 中海美院，在普通人的眼中，或许只是一所学校罢了。但是站在的高度不一样，才清楚名校的影响力，有多么的惊人，甚至可以用可怕形容。 尽管徐先生不觉得，中海美院会由于这点小事，就给白叶出头。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假如学校之中，有少数人由于这事，对他产生了偏见。或许在以后什么事情上，给他使个小绊子。 其中的后果，肯定难以预料。 这不是徐先生自己吓自己，而是现实生活中，有许多类似的例子。许多大生意，明明成功率很高，却由于在关键时刻，有人嘴歪多说了一句话，就导致了失败，生意彻底黄啦。 一瞬间，徐先生心念百转，急忙挽回：“两位，你们等等，我是你们这边的……” “哈哈！” 冷不防，一阵大笑声传来。 这个时候，门口方向涌进来一群人，其中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的旁边是刚离开的王总，还有一群黑衣保镖、助理之类，十几个人簇拥在他四周。 多人成众，以他为中心，呈扇状分布。 聚众成势，衬托出青年的不凡。他走了几步，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掠过，最终定在了白叶脸上，嘴角轻轻一勾，似嘲笑，似挑衅，“怎么，中海美院的学生，除了仗势欺人以外，就不会别的了？” “你……又是哪个？”陈大器气结。 “朱文水！” 青年言语之中，有一股掩藏不住的傲气。 他也有骄傲的底气，毕竟以他的年纪，却可以列入全球一流建筑师的行列中，无疑是伟大的天才人物。 这样的天才，无论古今，注定要在青史留名，属于专业领域中，回避不开的人物。 所以陈大器的气嚣，顿时消退了几分。 此消彼长，朱文水冷笑，“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但是作为过来人，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实力才是公理。” 朱文水认真道：“我比你们强大，我的方案比你们好，我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你说，换成是你们，会怎么选？” “……” 陈大器默然，情感上他不能接受，但是理智告诉他，朱文水的话是对的，符合社会规律。 矛盾的心情，让他脸色变幻莫测。 “你的话有道理。” 倏地，白叶开口道：“但是我却不觉得，你比我强大，更不认为你的方案，比我更好！” 第326章 风雨楼 白叶这话，让会客厅骤然一寂。朱文水的目光，也随之投射过来。两人视线交汇，风平浪静！ 但是任谁都清楚，一场风暴在酝酿之中。 “有趣！” 朱文水目光一闪，“你就是白叶？” “是我。” 白叶以眼神回敬，“我知道，你是朱……水文！” 这停顿，太明显了。 但是没人敢笑，因为朱文水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敢跟他玩这种文字梗。 有意思吗？ 在他的气场下，客厅变得阴冷。 白叶却觉得，挺有意思的，眼中多了几分笑容。 两个人的目光，再一次交汇，一路带着火花和闪电，危险璀璨。 该不会是要打起来吧？ “咳！” 徐先生不得不站出来，狠狠瞪了王总一眼。他不用想就明白，对方肯定是故意把人带来的。 这是要双方撕破脸吗？ 这可不行！ 作为成功的商人，徐先生还是秉承和气生财的理念，觉得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该这样放任下来。 他站出来，尴尬道：“两位、两位，你们都是业界名人。正所谓，同行是……咳，朋友，应该携手同行，相互交流，共同进步。” 刷！ 众人目光一转，透着鄙视的意味。 当大家是三岁小孩嘛，来这里灌心灵鸡汤。 不过也承认，徐先生这么一打岔，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收敛了几分。 或者说，双方也意识到，这样“斗鸡眼”，没有丝毫的意义。 朱文水率先开口：“白叶，我也知道你。一些人提到你，总是说你的建筑，奇思巧智，风格独到……我却不这么认为。” “相反，我觉得你……根本没有风格。对于建筑设计，你可谓是不成体统，一塌糊涂。” 朱文水直接嘲讽，“你的声望，那是建立在你是中海美院的学生，更是彭拜器重的人的基础上。大家不是给你面子，而是不想得罪了你的背景，才昧着良心粉饰。” “但凡你有几分自知之明，就不该顶着建筑设计师的头衔在行业里招摇撞骗……” 朱文水嗤之以鼻：“也只有那些什么也不懂，或只懂半桶水的外行人，才觉得你在建筑上有本事。” 诛心之语。 由于他说得笃定，连徐先生也自我怀疑，难道这是事实？ 当然，一晃神的工夫，徐先生苦笑，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是被忽悠瘸了。白叶在建筑领域中有没有本事，根本不需要怀疑。 文村的佛堂，还有白叶居住的二分宅，都是可以看得到的实物，根本不可能有假。 两个建筑怎么样，徐先生自然有判断。 绝对是真好…… 朱文水故意贬低，无非是一种策略，攻心之计。 如果白叶上当了，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凡有一丝丝动摇，恐怕朱文水就会乘胜追击，让白叶逐渐形成魔障。 只是白叶太稳了，心神、脸色没有半点变化，甚至点头道：“对，我会的东西比较多，也比较杂……建筑方面，我确实是不怎么擅长，属于最弱的软肋。” 白叶是在软肋吗？ 呸！ 一些人嘴角抽扯，这分明是在自傲好不好。 最弱的软肋，潜台词却是没花什么心思、精力学习，却获得那么大的成功，这是在炫耀啊。 最让人扎心的是，一些人感觉白叶说的，似乎是事实。 因为白叶的成功，不仅是在建筑领域，另外在绘画、雕塑艺术上，更是声名显赫，作品有价无市。这样的全才，哪怕在单独的领域中，没有达到巅峰地步，一样也不容小觑。 因为几个领域，可以相互增幅，聚拢巨大的声望。 对于白叶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朱文水气笑了，“你真的以为，建筑那么简单，不需要花心思钻研吗？你这样的态度，这是对建筑行业的轻视，也是我们建筑师的耻辱。” “这样说，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建筑师的光荣咯？”白叶淡声道：“要不要我向同行通报一下，你今天的光辉事迹？” “……” 拦刀截胡，才是行业大忌。因为这不是走商业流程的竞标，而是私下横插一脚。不管是谁，肯定无比讨厌这种事情。 沉默了一会，朱文水冷声道：“我不想与你进行口舌之争，既然你觉得，你的方案比我好，那么就比较一下吧。” “就等你这句话了。” 白叶立即提议：“打电话，叫人来吧。” “……好！” 朱文水的眼中，多了几分凌厉之色：“各叫三人，再加上三个中立者，以示公证。” 白叶说了地点：“风雨楼！” “三天之后。”朱文水定了时间：“我在中午时分，恭候你们的大驾。” “一言为定！” “不见不散！” 对话结束，两人立即一同走了出去，在长长的走廊中，分别转身，相背而去。 其他人愣了一愣，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散行而去。 转眼之间，一场纷争消弥。哪怕是暂时的，徐先生也很高兴。最起码，他们似乎成了局外人…… 无论两人是胜是败，应该不用他们负责吧。 不过……怨气肯定有的。 当下，徐先生急忙道：“王总，赶紧把风雨楼包下来，重新布置一番，做一些准备。” “呃，啊，我马上去。” 那个王总不蠢，马上明白了徐先生的意思。 他花了两天时间，把风雨楼修整了下，然后在第三天，更是谢绝了无关人员，不允许闲杂人员进入其中。 在门口外面，守着几十人保安，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清一色黑衣，个个体格魁梧。 这样的作派，这样的声势，自然引人瞩目。 风雨楼，算是这个城市，比较著名的茶馆之一。平常时候就有许多的茶客，前来休闲、口茗。 但是现在，居然不给进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些人暴躁、怒了、生气，纷纷打电话去投诉。不过得到的答案却是茶楼被人包了，要搞什么活动。 茶楼的老板，还承诺等活动结束了，老顾客上门一律七折，才安抚了大众，让他们心平气和，进而好奇到底是哪个土豪，包下茶楼打算搞什么花样。宣传活动吗？ 众人带着疑问，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车队驶来！ 第327章 沸腾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风雨楼前停下。 一辆辆车门打开，哗啦啦走下来一大群人。他们打量着茶馆，对于围观的人群视而不见。 观察片刻，一群人就三三两两，轻快走进其中。 茶楼大厅，经常重新布置之后，变得十分的雅致。这些人一进门，就受到了无微不至的接待。 茶水、饮料、干果、糕点，各种东西，摆在了几案上。 众人分别落坐，可以随意取用。 一个人也不客气，啃着瓜子问道：“话说，我们今天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刷！ 其他人目光汇聚，透着审视之意。仿佛在说，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看我干嘛。” 那个人倒是坦率：“我是顶别人来的，他临时有事来不了，叫我过来凑个数，说是有热闹可看。” “……” 旁人错愕，这种事情，还能凑数？ 不过他们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这事他们可不是主角，更没机会参与其中，就是充当背景墙而已。 说白了，人家根本不在乎他们来不来。不来无所谓，来了无非是个看客。讲得好听一点，就是所谓的见证者。 就好像武林高手过招，私下切磋没意思，谁赢了都不能给自己增添光彩。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了自己的对手，受到在场无数人崇拜、敬畏的目光，才足够的风光得意。 这也意味着，他们这些人的作用，就是衬托。 有了这个觉悟，一群人也懒得掩饰了，纷纷议论起来。 “你们觉得，谁的方案更好。或者说，你们更支持谁？到底是支持海外的朱文水，还是支持国内的白叶？” “啧，你这话……有挑拨的嫌疑啊。” “就是，就不能两个都不选吗？” 几个人说笑，在言辞之中，也透露出一点心思。说到底，不管是朱文水，还是白叶…… 在一些从业人员看来，都属于外来者。 朱文水在海外发展，风生水起，有偌大的名声。国内的一些人，自然担心对方回国发展，侵占了自己的利益。 至于白叶…… 一个雕塑家、画家，跨界到建筑行业，还混得有声有色，甚至比一些传统的建筑师更有人气。对比起来，岂不是说明自己差劲，连业余的都不如吗？ 所以呀，一些人对于白叶与朱文水，都不怎么待见。 现在两人闹矛盾，折腾出事来。一些人表面上惋惜、劝说，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巴不得他们两败俱伤，灰头土脸，然后沦为笑话，彻底退圈。 当然，聪明人也知道，这不现实。 毕竟这两个人，不管是谁的方案不如对方，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也不可能动摇得了根基。 今天大家过来，确实就是凑个数，应个景，看热闹。 在茶楼大厅旁边，则是几个包厢。不过现在，这些包厢都成为了休息室，供参与人使用。 白叶等人，占据了其中一间。 一般来说，在这种形势下，哪怕不紧张，也应该保持严肃的心态，严阵以待才对。 然而这时候的白叶，却窝在沙发中，手臂一支，脸颊枕在拳头上，脚尖轻轻颤抖，不是害怕，而是跟着音乐旋律打拍。 轻快的旋律，在手机中传开。 “滴！” 片刻，一只手伸过来，关闭了音乐软件。陈大器凑过去，一脸恨其不争之色，“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听歌。” 白叶坐正，反问，“方案都完成了，不听歌还能干嘛？” “可以琢磨一下，等下应该怎么应对朱文水的刁难。” 陈大器苦口婆心道：“你以为把方案扔对方脸上，他就会甘拜下风吗？哪有这样的好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对方在鸡蛋里挑骨头，挑剔你方案中的破绽……” “我的方案很完美。”白叶打断：“没有破绽。” “呵！” 陈大器没好气道：“我也经常觉得，自己的作品完美无缺，说我作品有毛病的都是瞎子。” “奈何，人家成心挑刺，你能怎么办？” 陈大器哼声：“白叶，人心险恶，不要高估对手的下限。” “……嗯，有道理。”白叶想了想，轻轻点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陈大器傻了眼，十分惊愕：“什么鬼，你的事情，怎么交给我了？” “他要挑我的刺，反过来我也可以挑他的刺啊。”白叶笑了笑，理直气壮道：“不过抹黑、泼脏水什么的，我不怎么擅长，所以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说的好像我擅长一样。”陈大器吐槽，不过却没有拒绝。他也坐不着，立即起身向外走去：“你们先呆着，我出去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打探敌情。” 曹象在旁边，聆听两人商量对策，等到陈大器走到了外面，他才开口道：“白叶，这件事情……” 他犹豫了片刻，声音变得轻微：“李老板听说了这事，刚才托人给我发了条信息。” “什么？” 白叶抬头，闪过一抹异色。 按理来说，李东兴不该关注这事才对。毕竟就算他失败了，也一样影响不了他在艺术行业中的地位。说到底，这只是意气之争，或许会成为笑谈，却不可能成为笑柄。 “李老板让我转告你。”曹象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赢……最好赢得漂漂亮亮。” “原因呢？”白叶眼中，流露思索之色。 正常情况下，他肯定想赢的。但是李东兴，却多此一举，托人来告诫他一定要赢。这其中，又蕴含了什么信息？ “不知道原因。”曹象慢声道：“他就是捎了这句话过来，也没说其他的啦。” “……没头没脑的话，他也不怕我患得患失，影响我的心境。”白叶摇了摇头，搞不清楚李东兴的意图。 “或许……” 曹象眨眼，揣测道：“这是他的……鼓励？” “你信这是鼓励？” 白叶斜眼一瞥，直接站了起来，也没再纠结，“好了，先不管背后的原因，人应该来齐了，出去打个招呼吧。” 他一出门，本来喧嚣的茶楼，瞬间变得沸腾！ 第328章 不占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白叶，已经不是当年，靠炒作出名的十八线小画家，而是切切实实，有了作品，有了关注的名士。 不管是羡慕也好，还是嫉妒也罢。反正看到他出场，一群人忍不住轻呼，甚至有人呐喊。 白叶！！！ 一瞬间，他仿佛万众瞩目的明星，一举一动都引发其他人的注目，成为了闪耀的焦点。 白叶也适应了这样的场合，轻轻地举手，朝众人示意。 “切，真当自己是大明星了。”有人酸溜溜道：“现在笑得开心，待会肯定要哭得很惨。” 旁人怼道：“没开始呢，你怎么知道结果？” “摆明的事情嘛。”那人撇嘴道：“专业与非专业的比试，这不是一目了然的结果吗？” “呵呵，知道结果，那你还来干嘛？” “……看笑话不行呀。” 两个人的争吵，不过是小小的浪花。在喧嚣鼎沸的环境中，根本没激起半点波澜。 因为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休息室开门了。朱文水带着一群人走出来，站在对边的角落，与白叶隔空相望。 一些人脑补，只觉得空气之中，仿佛流窜了电光火花。 当然，现实是两个人，根本没有眼神交换，好像视对方如同空气一般不存在。 “咳咳！” 冷不防，徐先生冒了出来，他有点尴尬。 尽管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与他没什么关系。问题是他更清楚，他也不可能置身于事外。 毕竟事情的根源，就是在于投资商的摇摆不定。 他是负责人，不背锅能行？ 得罪人的活，真是不好干啊。徐先生心中叹气，脸上却硬要挤出和煦的笑容：“两位，准备好了？” 白叶与朱文水没有回应。 徐先生干笑了下，也随之转身道：“现在有请九位专家，他们是今天的公证人。” 喧闹的声音，稍微安静了几分。一群人左右打量，就看到一个包厢门敞开，走出来九个人。 他们其中的三个，那是中海美院的导师。另外三个，则是朱文水邀请来的同行，也是海外比较有名望的建筑师。 最后三个人，则是建筑师协会的特派员，他们是真正的公证人。今天的胜负，就取决于他们的偏向。 对于这些人，不管是白叶，还是朱文水，都不敢甩脸色了，纷纷躬身问好。 在徐先生的引领下，九个人也随之安然在旁边的椅子坐好。 一排九人，呈扇形排列，正好面向大众。 看热闹的众人，也愈加的兴奋。因为人群中，已经有人辨认出，九个人中一些大佬身份。 如果说，白叶、朱文水在行业中的地位，相当于后起之秀的流量明星。那么这些个大佬，则是行业中的中流砥柱、恒星基石。 “两个家伙的面子好大，居然把他们请来了。” “废话，没靠山的话，年纪轻轻的，哪有这么大的名气。” “有人关照有人捧，羡慕！” 一些人的窃窃私语，自然是无关大局。 待公证人坐下，徐先生随之以商量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试问道：“二位，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我当然没问题。” 朱文水率先道：“就看他是不是准备好了。” “你先，还是我先？” 白叶反问。 “你！” 朱文水傲然道：“我怕你看了我的方案，就再也没有勇气抛出自己的作品。” 白叶哑然，他失笑了下，也无所谓：“可以！” 这句话过一会儿，他会原封不动的奉还。当下他举手，示意：“徐先生，道具可以拿上来了。” “哦，道具……” 徐先生急忙回身叫道：“东西呢，上啊。” 上什么东西呀？ 众人好奇，然后就看到了，几个黑衣人从旁边，慢慢地抬着一个大桌子过来。在桌子上，还蒙着黑布。 当桌子放在中间，白叶随手扯开了黑布，大家才恍然大悟。 一个巨大的沙盘，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大峡谷层叠的山脉，纵横的沟壑、悬崖，以及奔腾的山溪流水，都在沙盘中模拟了出来。大家看到立体的沙盘，自然对于大峡谷的地理环境，有了十分直观的判断。 “这地方，感觉不错嘛。” “也难怪，当初建文帝，会选择在那里隐居。” “山青水秀，也容易消磨雄心壮志的，也难怪他隐居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啦。估计他自己，也没指望能逆袭翻盘吧。” …… 底下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一些人的声音，传进了徐先生的耳中，也让他乐滋滋的。 大众的关注，从白叶、朱文水的矛盾，转移到了大峡谷上，这对于大峡谷的开发，无疑是利好消息。 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呀？ 徐先生偷乐。 就在这时，白叶的一根手指头，定在了草庙的位置，直接开口道：“这个地方，就是金龙玉简，以及各种文物出土之处。” 他面向大众，讲述缘由：“一开始的时候，徐先生来找我，委托我接手庙宇的扩建事务。我答应了下来，着手设计方案。等到初稿出来了，徐先生却告诉我，有人截胡了。” “……白叶！” 徐先生脸都青了，好端端的爆什么料啊。 他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发生了。 底下众人，传来了阵阵哗然声。毕竟白叶与朱文水之间的矛盾根源是什么，不是谁都清楚的。 反正许多人，现在才知道内情。一时之间，在情感上肯定偏向于白叶。毕竟老话说得好，先入为主。 白叶先接受了委托，朱文水不顾道义抢单，肯定不占理。连最基本的先来后到准则都不讲，太欺负人啦。 当然了，大众的看法，朱文水可以无视。但是当他发现，协会的三个公证人，也微微皱眉之时，他不得不冷笑，哼声道：“白叶，你不要故意带节奏。” “要知道，采纳谁的方案，那是投资商决定的。” 他沉声道：“你的方案，那是扩建庙宇，而我的提议，则是兴修行宫博物馆，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格局的高度根本不同，投资商自然可以权衡轻重，选择利益最大化的结果。” 第329章 鸿篇巨制 “……朱文水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啊。” “歪理，强词夺理。” 争论之声，再一次响起。从不同的角度分析，自然得到不同的结果。说到底，还是立场不同，观点肯定不一样。 “不要急啊。” 这个时候，白叶却轻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今天这事的背景交待清楚，免得许多人稀里糊涂，不知道缘由，以为我们是吃饱了没事干，怼着玩。” “……哼。”朱文水冷笑。 这解释，他半个字都不信，却不好反驳下去。因为有些事情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清楚，这事是他理亏。 所以他立即转移了话题：“废话少说，你的方案呢，赶紧亮出来，让大家评判吧。” “行。” 白叶也没纠缠的意思，然后招手道：“我的方案，早就准备好了。大器，把东西拿来。” “好嘞。” 陈大器在旁边应了一声，就走进了休息室中。在众人的关注下，他抱着一根长长的卷轴走了出来。 什么情况？ 众人愣了下，有些意外。毕竟一般来说，设计方案之类的东西，应该是以文件的形式，一页页记载，层层叠叠成堆。大家先看文字表述，最后才看蓝图，印象才会深刻、鲜明。 怎么白叶，先把蓝图亮出来了…… 艺高人胆大。 对自己的设计，那么的自信？ 一些人眯眼，难免多了几分兴奋。毕竟这两年，不少评论家对于白叶的建筑风格，也算是十分的推崇。 奈何白叶不是专职的设计师，出自他手笔的建筑少得可怜。大家对他的具体水平，一直拿捏不清。 眼下倒是个好机会，或许可以一探深浅。 众目睽睽之下，陈大器抱着卷轴问道：“挂哪里？” “墙壁。” 白叶顺手一指，在旁边的墙壁上，已经嵌入几枚钉子。陈大器走过去，直接悬绳一挂，然后缓缓下拉卷轴。 这时候，大家才察觉，卷轴至少长三米，不比墙壁短多少。在卷轴垂落的时候，图纸的尺幅如墙，彻底把白壁覆盖了。 当卷轴全部落下，陈大器侧开身体的时候，众人的视线再也没有了任何阻拦，直接看清楚图纸的瞬间，他们彻底呆住了。 “这个是……” “什么玩意？” “啊！！！” 图纸的内容，出人意料，让众人呆滞。因为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设计蓝图，而是一幅……画。 一些人怀疑，忍不住搓了搓眼睛，发现没有看错。一幅尺幅巨大，堪称是鸿篇巨制的画，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是山水图，画中的景物，有悬崖绝壁，有山涧瀑布，还有交错的沟壑、深谷…… 乍看之下，有人觉得图画事物，似曾相识。冷不防，有人叫道：“画的是大峡谷！” 在这人的提醒下，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 难怪眼熟，敢情画中的景物，已经摆在大家面前啦。有沙盘对照，再细看白叶的画，还真是十分的切合。 观望之后，一些人也不得不承认，白叶的画……确实意味高远，哪怕不懂画的人，也感觉到其中的韵味。 这绝对是好画。 山峦起伏，茫茫云海，一股飘渺的意境下，则是仿佛银河坠落的大瀑布，水流奔腾之下，犹如千军万马。 随即一个转折，两岸是悬崖、沟谷，其间郁郁葱葱的草木，十分的繁茂，一派生机盎然。 飞鸟掠过，苍山石壁上，点点斑痕苔藓。 动与静，浑然一体。 懂画的人，肯定要拍案叫绝。因为画中以大手笔，营造磅礴的气势，又透过细腻的笔法，沉浸其中的秀美、柔媚。 可以说，这是结合了粗犷、豪迈与清新、秀丽的技法，而且不是硬生生的揉合，而是相辅相成，和谐统一的境界。 毫无疑问，这是大师的意象。 “……好！” 公证席间，一个老人骤然起身，一脸激动的神色。他是建筑师，但不代表他不懂绘画的精妙啊。 毕竟不管是建筑，还是绘画，其中的艺术之美，也有共性。老人沉浸建筑艺术多年，触类旁通之下，自然懂得怎么鉴赏书画。 他走到画前，从头到尾，从左到右，踱步、绕圈，如同多动症的顽童，一直停不下来。 “画得太好了。” 老人惊叹，赞赏不绝：“这粗犷的线条，圆润的笔法，一般人是绝对画不出来的。特别是意境之高远，可谓是……气势宏伟，有几分惊心动魄，又酣畅淋漓。” “白叶……” 说话之间，老人转头问询：“这是……你画的？” “是。” 落款有印，白叶也不怕承认。 事实上，老人就是注意到了，图纸的左下角，有枚鲜红的印章，钤盖的就是白叶之名，他才有此一问。 不是怀疑，而是要确定。 现在证实了，老人的眼神，也有几分复杂：“你的名作双燕，我非常的欣赏，尽得江南水乡的韵味。” “但是严格来说，双燕也属于小品，或者小写意。没有想到，你在大写意上的造诣……也不低啊。” 老人感慨，他是收敛着评价。 实际上，在他看来，这幅大写意作品，笔法之老辣，不比沉浸于写意画数十年的大师水准差多少。 甚至于他还觉得，就气势而论，一些写意大师的作品，也没有眼前这幅巨画强。章法，布局，胸襟格调，完全不能比。 天才之誉，名副其实。 老人由衷称叹：“白叶，以你的水准，已经可以在国画馆名人堂，开一个自己的专场啦。” 听到这话，不管懂不懂画的人，都忍不住吃惊、哗然。 国画馆，名人堂。 那可是至高的荣誉殿堂啊。 其收录的作品，基本是列入美术史的名著。反过来说也成立，一旦有谁的作品，被收录其中，肯定是名家名作无疑。 在一些人看来，市场上挂着大师头衔的人不少，但是谁的作品没被收录国画馆名人堂，那么这个大师就是水货。 由此可以知道，这个机构的权威性。现在老人这样说，分明是要把白叶捧上天去啦。 这是真心话呢，还是客套的吹捧呀？ 第330章 取之不尽的宝藏 “这画……真有那么好？” 底下众人，难免有这样的怀疑。人心善嫉，可以理解。 当然，也有人比较公允，沉吟道：“或许真的那么好，你不要忘记了，在一些专业杂志中，可是有许多人认为，白叶的名作双燕，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完全可以列入国画馆。” “问题……那不是油画吗？”有人发现了盲点。 那人笑道：“嘿，艺术到了一定程度，就已经不区分题材啦。早在白叶以前，一样有油画大师的作品，列入名人堂啊。” “呃……” 其他人顿时无话可说。 毕竟艺术的事情，本身就讲不清楚。 “你们够了！” 在众人议论之际，一声暴喝震得大家惊愣。 “白叶！” 朱文水脸色铁青，气冲冲质问：“你的设计方案，就是这幅画？不要告诉我，这是建筑的蓝图。你在戏弄大家吗？” 咦！ 一瞬间，众人回味过来，也发现了不对。 他们想起来了，大家汇聚一堂，不是为了欣赏图画的，而是见证白叶与朱文水的建筑设计，谁的方案更优秀。 毫无疑问，他们被白叶带歪了。 想到这里，众人收敛了心神，向白叶投以疑惑的目光。这是故意的，还是搞错了呢？ “咳，咳。” 白叶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神情：“这个就是我的设计方案呀。” “哈？” 朱文水一怔，旋即冷笑，“你当我是傻子，还是把大家当成瞎子。这么大的一幅画摆在眼前，你居然也能瞎扯。” “我说的是事实。” 白叶随手一指，示意起来：“喏，我要修建的庙宇，不是已经画出来了吗，非常详细。” “嗯？” 众人连忙定睛一看。 呃？ 许多人傻了眼。 隔得远，看不清楚的，且不说。 那些比较靠近的人，清楚的注意到，白叶指的是画中，一处山脉的中间，与画中瀑布邻近的位置。 细看之下，那个地方确实有建筑。只不过大家的注意力，被瀑布的恢弘场面吸引，以至于忽略了旁边的事物。 现在看清楚了，那里确实有栋庙。 一栋被草木掩盖大半面积，若隐若现的露出碧瓦飞甍，勾心斗角的古式建筑。不过建筑的正门，倒是比较清晰。在屋檐下，门槛上，还有三个小字。 “山神庙！” 旁边的老人，眼着浑浊的眼睛，直接把字读了出来。 一时之间，大众的表情怪异，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所以白叶说他把建筑画出来了…… 按字面上理解，倒也是没错。 问题在于，这样的画，与设计蓝图，一点也不沾边啊。 朱文水气笑了：“白叶，其实你根本不懂建筑对吧？之前的作品，是抄袭谁的？或者买通了谁，让对方甘愿当你的枪手。” 啊！ 众人心头一震，思绪飘飞。 如果这话属实，那么肯定是天大的丑闻。 “这样的枪，去哪里找？”白叶坦然自若，“你倒是给我介绍几个呀，我不介意花大价钱买！” 诶！ 众人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这事不可能。 不管是佛堂，还是二分宅，都可以让一个建筑师名利双收。如果自己有这样的本事，哪里愿意当这个枪啊。 况且一次就算了，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把自己的心血、灵感，交给白叶让他成名，自己隐藏于幕后。 世界上，没这么蠢的人。再说了，不要怀疑有心人的追查能力，真有这样的无名英雄，早被挖出来啦。 毕竟欣赏白叶的人多，恨他的人可不少。肯定有人专门盯住白叶，处心积虑揪他的把柄。可惜的是，没人能够发现半点黑料。 朱文水心里也清楚，这信口的抹黑，肯定不足为凭。他也不指望，这话对白叶有什么影响。 所以他哼了一声，继续道：“你根本没有诚意，拿这画来敷衍大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你怕了？” “你在害怕。” 朱文水咄咄逼人，“你知道，在这个领域中，你根本不可能赢我，所以打算避重就轻，玩这种花样。” “其实没必要的，也没意思。” 朱文水嘴角一扯，露出鄙夷的笑容：“只要你服个软，说一句自己技不如人，就可以离开了，不需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呵呵。” 白叶笑了笑，表情很淡然：“总而言之，这个就是我的方案。你懂的话，自然明白。不懂就闭嘴，反正我相信，在场之中肯定有聪明人，可以领会我这个方案的用意。” 啊？ 众人闻声，又懵了一懵。这画中，还有什么用意吗？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糊弄人的吧。故弄玄虚，这样的手段，未免太低端了一些。 众人琢磨着，多数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不得不承认，能在各行业之中，混成精英的人物，脑海肯定不差。 况且白叶还给了提示，也是一种指引。 所以片刻之后，立即有人若有所思，喃声自语：“这画……如果真的列入名人堂，必然可以流传开来，这就意味着……” “意味着，画中的景物，可以随着名作，流芳百世。” 冷不防，有人拍着大腿，激动叫道：“我懂了，这是活生生的广告啊，也是最长久的招牌。” 广告！ 招牌！ 其他人不蠢，脑子轰然炸了。 他们醒悟过来，呼吸顿时急促，眼中浮现狂热之意。 对啊，他们差点忽略了，这画最大的价值。 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一些地方，本来没啥名气，但是由于某文豪、大诗人，或者大人物，嘴上提了那么一句。从此以后，那个地方就声名大噪，甚至载入史册。 久而久之，那地方就成了名胜古迹。但凡提到相关的事件或典故，大家脑海之中，必须浮现这个地方的记忆。 这不是广告是什么？ 可以说，这是亘古不变的金字招牌啊。 当然了，以白叶的身份、地位，肯定没有这样的影响力。但是考虑到对方现在的声势，实现的几率也不小啊。现在可能不行，但是过个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或者就可以了呢。 赌赢了，就是坐拥一座金山，取之不尽的宝藏呀！ 第331章 无节操吹捧 一时之间，聪明人们震慑了，他们想透彻了，明白了白叶的用意。这一幅画，确实是设计的方案。 只不过白叶的格局太高，已经不是单纯的设计，而是包涵了一整套营销的方案，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你卑鄙！” 旁边的朱文水，也明白了白叶的“险恶”用心。 他气得脸色都发青了，压根就没有料到，白叶居然不按常理出牌，而是另辟蹊径。 “我这是卑鄙吗？”白叶淡然一笑：“你使盘外招的时候，也没人说你卑鄙呀。” 借着投资的名义，抢夺项目的主导权，也不是什么正义之举。 两个人大哥不说二哥，都是在游戏规则内的玩法。 谁的策略更高，谁就能赢。 显然白叶也知道，单纯的拼技术，未必能赢。毕竟朱文水的背后，可是倚仗着资本。哪怕自己的建筑设计，再怎么惊艳，也未必能够打动资本家的心。 资本家看重的，多来不是什么设计方案，而是效益。艺术、情怀什么的，能吃吗？ 说句不好听的，资本逐利从来都是有奶便是娘。朱文水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肯定选择他的方案。 但是反过来也成立。 白叶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凭钱，他是比不上朱文水的，但是利益这种东西，未必就是钱啊，也可以是额外的东西。 比如说，影响力。 一个可以让大峡谷，快速成名、扩大影响力的机会。 哪怕大峡谷，由于金龙玉简之类的文物出土，本身也有名气了。但是也要承认，这个名气的本身，更集中在文物上。 比如说在原时空，海昏侯大墓的出现，也同样震惊了世界。问题在于，在热潮消散之后，又有几个人记得，这个大墓地址在哪里。 大家更关注的，还是墓中出土了多少文物，价值几何，又有什么样的内涵等等。 关注力不同，影响力自然也不一样。 相比之下，白叶这幅画，毫无疑问更直观。毕竟画中的景物，本身就是大峡谷的组成部分。 随着图画的广为流传，大峡谷的热度肯定水涨船高。这可是下蛋的金鸡，可以源源不断创造价值。 所以朱文水才急眼了。 事实上，在旁边的徐先生，琢磨清楚其中的门道之后，也忍不住怦然心动，天平开始发生偏移。 “没有想到，还可以这样玩。” 底下众人，在一些聪明人的提点下，也理解了白叶口中的方案，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让他们很感叹。 “这不是作弊吗？” 也有人觉得，这有点歪门邪道。 “什么作弊？” 自然有人争辩：“谁叫他不是白叶呢。就好像一些广告商家，为什么喜欢找明星代言？说到底还是看中了明星的影响力，希望借助明星的流星开拓市场。” “现在白叶，做的就是这种事情。” 那人分析透彻：“他懂建筑设计，也是成名画家。那么利用自己的职业技能，增加自己的胜算，理所当然啊。嘿，有本事，对手自己也可以画画嘛，也没人阻止不是。” …… “这个就是我的方案。” 白叶的目光，扫过了全场，然后深深看了徐先生一眼，再面向九个公证，似笑非笑，“我对山神庙设计的理念，都包涵在画里了，还请诸位品鉴！” 品鉴什么嘛。 九个评判面面相觑，这样的方案，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们出马，随便找个人都可以胜任。 沉默了片刻，冷不防有人喝彩：“好！” 只见这时，一个评委走出来，赞不绝口：“白叶，你的设计，简直太妙了。” ？？？ 众人呆了，瞠目结舌。 说话的，可不是白叶请来的中海美院导师，毕竟人家要脸。自然也不是朱文水请来的同行，他们也不会倒戈。 所以叫好的，自然是建筑协会的三个专家之一。 这个专家，走到图画之前，一脸叹为观止之色：“这设计与自然浑然一体，可谓是天人合一。建筑与景观，完美的融合，这是很高妙的建筑理念……” 魔音贯耳，大家又懵了。 这该是多瞎，才敢睁眼说瞎话。 要知道，写意国画注重的气势、意境，画中的事物，与现实的景观未必相同，讲究似与不似之间。 所以白叶画的山神庙，根本没有全貌，更没有详细的勾勒。然而就是这么朦胧的建筑，却得到了那个专家的大加赞赏。 在错愕之余，一些人也反应过来，眼中流露玩味之意。 专家是傻子，在无节操的吹捧吗？ 错！ 谁这么想，肯定是蠢蛋。 有觉悟的人，都应该清楚。最关键的三个公证人，并不是受白叶或朱文水的邀请出席参与此事，而是投资方的安排。 现在这个专家，忽然起跳站白叶。 敢说是他自己的意愿？ 一瞬间，朱文水眼睛冒火，看向了徐先生，“你……” 徐先生很坦然，还冲他笑了笑，仿佛不知情模样。 呸！ 老狐狸，装什么纯！ 朱文水才不上当，心中涌起了怒气。因为按照约定，这三个公证人应该是他的倚仗，对他无脑吹才是。 然而此时此刻，对方的立场却变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毫无疑问，投资方再次背信弃义啦。 只不过上次，那是对白叶背刺，现在则是当面捅他一刀。 好。 真好。 朱文水咬牙切齿，差点没憋住气。 白叶隐约察觉，立即补了一刀：“接下来，就要请朱设计师，阐述他的方案啦。” “请！” 白叶彬彬有礼，“我洗耳恭听，希望朱设计师不吝啬指教。” 噗…… 朱文水一口老血，差点就直接喷出来。他只觉得心胸一疼，受了内伤。难受之余，他硬是挤出一个字：“走……” 旁边的一群人迷茫，当看到朱文水大步离开之时，才恍然大悟，纷纷灰溜溜的跟行而去。 “咦，怎么走了？” 陈大器立即说起了风凉话，“你们的方案，还没开始说呢，就这样不战而逃，是不是有些……胆小如鼠啊。” 轰！ 全场哗然，一片沸腾。 气氛变得炽烈！ 第332章 我可以不争，你不能抢 朱文水走了，走得十分干脆，因为他很清楚，再留来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 他丢一次脸就足够了，不可能再让人踩在地上摩擦。不过也是他的离开，让在场众人意识到一件事情。 白叶……赌赢了！ 或者说，技高一筹。 至于卑鄙……这年头成王败寇，白叶笑到了最后，其他人只会称赞他有本事，更得人心，谁会在意其中的过程。 反过来也一样。 要是刚才，投资方更认同朱文水的方案，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对白叶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多数人是世俗的，捧高踩低是常态。 所以当一群人蜂拥而至，对于推崇有加的时候，白叶只是带着浅淡的笑容，漫不经心的敷衍。 哪怕知道他在敷衍，旁边的人却没有点破，反而笑得更灿烂。 这就是社会…… 热闹了许久，聊天的，看画的，都达成了目的。这时候徐先生才站了出来，笑眯眯宣布，今天的事情圆满结束。 感谢大家的到来，他已经在附近酒店，准备了酒席，请大家移步过去，参加庆功宴会。 众人更是心满意足，识趣地走人而去。毕竟热闹已经看完了，他们也一肚子的八卦，迫切与其他人分享。 转眼之间，茶楼就空了大半。白叶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起来，与陈大器慢条斯理收卷图画。 冷淡，疏离的脸色，也让徐先生苦笑。他当然知道，白叶在气恼。投资商出尔反尔，不管是谁都会生气。 不过徐先生也清楚，白叶是个聪明人。对于聪明人，他也不打算再玩花样了，直接亮出了诚意：“白叶，你这幅画，我们非常喜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愿意花……五百万买下来。” “五百万！”陈大器闻声惊了，猛然回头，确认真假：“徐先生，你不是在说笑吧？” “绝对不假。”徐先生微笑道：“如果白叶答应，我们可以立即转账……” 呲！ 陈大器啧声，一肚子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 他看向了白叶，眼神充满了意动。要知道五百万的价格，这是要把白叶作品的市场行情，推高了两三倍啊。 有时候，画家的身份，与当红明星的身价一样，只要高上去了，轻易不会低掉下来。 更重要的是，画家的生命力，比明星更靠谱。 明星还可能过气，但是成名的画家，他的作品价值只会不断增长，特别是画家的晚年，由于作品产量少了，价格还会飙升。尤其是画家去世了，市价更是达到了巅峰。 就是有由于这种性质，市场对于一些艺术家作品的估价，一直偏向于保守，不会轻易提高价格。 当然，如果有金主，在背后推一把，情况就不同啦。 就是这样的冤大头，不好找…… 显然徐先生，也是懂行的，愿意当这个金主。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不算是冤大头。 毕竟这画的价格高了，对于作品的名气，也有推动的作用。最后这些名气，肯定也反馈到大峡谷上。 这算是投资，终究会有回报的。 “怎么样？” 徐先生觉得，这是双赢的事情，白叶肯定不会拒绝。 然而出乎意料，白叶却轻轻摇头：“不！” “为什么？” 徐先生错愕，然后有些急了：“白叶，我承认……这事让你心里不舒服，但是有时候，做人还应该往前看。” “这五百万，不仅是诚意，也是歉意，更是弥补，你应该明白。” 徐先生认真道：“你这么聪明，肯定懂我的意思。” “我当然懂，所以我还有条件。”白叶微笑道，也没打算翻脸。他又不是小孩，哪里管什么对错，无非是利益问题。 “好说，好说。” 徐先生笑了，能谈就好。 现如今，白叶自然有资格谈条件。 或许有人觉得，徐先生应该后悔了。如果之前不折腾，双方的合作早开始了，也不需要节外生枝。 可是事实上，徐先生却不后悔，相反很开心。不折腾的话，怎么会有这幅画的诞生？ 他与合作伙伴，在作品中看到了更广阔的前景。 在短暂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构想了十几个，围绕这幅画重点打造的推广方案。 至于朱文水，早被抛到脑后。 这世界，只会对成功者宽容，对失败者残忍。 徐先生言笑晏晏，“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就是。只要不过分，我可以做主，全部答应下来。” “条件很简单……” 白叶招手示意：“大器，B计划，拿来。” “来了。” 陈大器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在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了徐先生的手上。 “B计划？” 徐先生疑惑，打开了文件夹。 他目光一扫，顿时惊愕：“这个是……” “这是我构想中的山神庙，可能与你们的想法，有那么一丝丝的偏差。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并支持我的方案。” 白叶笑容灿烂：“就是这么个条件，不算过分吧？” “你……” 徐先生翻动文件，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抬起头来，眼神复杂：“白叶，你这个方案……不是我们说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 白叶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那是我觉得，你们的想法……太平庸了，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另外搞了个新方案，听我的没错，这个方案好，只要庙宇建成了，绝对惊艳。” “……” 惊不惊艳，徐先生不敢确定。他的表情，非常的古怪，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询：“你这方案的选址，已经不是在草庙上啦，为什么还要与朱文水争？” “是我的，就是我的。” 白叶一听，顿时淡然而笑，“我可以不争，拱手相让，但是我却不喜欢别人跟我抢！” “……” 徐先生沉默了片刻，才转移了话题：“你的方案，我个人还是比较支持的，不过……” “这幅画，我要送去国画馆。”白叶轻描淡写，“青艾先生虞蒿打算做推荐人。” “成交！” 徐先生果断道：“方案这么惊艳，料想其他人也应该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第333章 点评不了 这边，白叶与徐先生达成了协议，敲定了合同，而且钱也通过银行转账了，大家一团和气。 另外一边，在酒楼之中，面对丰富的宴席，多数人的心思却不在美味佳肴上，而是纷纷掏出了手机，把照片、视频什么的，编辑上传到朋友圈、社交网络。 朋友圈就不说了，最多是点个赞，聊几句。 在专业的艺术论坛中，白叶的新作，国画大幅山水图，立即引来了许多画家的关注。 “水墨大写意，白叶画的？不可能吧。” 在看到作品的瞬间，一些人忍不住起了疑心。他们可是专业的，对于国画的鉴赏，有着浑厚的功底。 所以很清楚，这幅作品的内涵。 不要说，这大写意的气势，水墨淋漓的发挥运用，单单是作品的尺幅，就值得让人惊诧。 要知道在古代时候，国画基本没有大幅的作品，基本是在一尺两尺左右，还有小的斗方、册页之类。 因为古代文人觉得，绘画就应该见小见大，不需要多大的载体，就可以包罗万象，传达万千意境。所以画纸不需要大，哪怕有一些所谓的长卷，也只是长而已，并不是大。 长卷可以长几米，但是宽度还是不过一尺。只有西方油画，尺幅是真的大，仿佛墙壁一般。 关键那不是壁画，而是有框架可以挪动的大幅作品。 有一说一，油画在大尺幅上，比较占优势。毕竟油画的色彩十分的明艳，层次感又充足，画得再大幅，立体感很强。一些特殊的油画，哪怕站得比较远，看起来也充满了视觉冲击力。 问题是，国画却不行啦。 特别是水墨画，基本是以黑白的色调，调和表达世间万彩，讲究的是意境，欣赏的是淡雅之美。 这种情况下，如果水墨画太大了，反而破坏其中的韵味。或者说，画家能力有限，驾驭不住大幅作品。 在原时空，大幅国画崛起，不得不提一个人。 潘天寿，一味霸悍！ 就是他，不甘大尺幅西洋画独美，经过数十年的研究，终于琢磨出怎么把国画的意境放大。 霸悍，不是霸道，更不是形容人，而是讲画的风格。 霸是霸气，悍是强悍。 他在传统水墨画的传承基础上，进行变革、突破，强调震撼、激烈、张力，很符合当代艺术的审美追求。 霸也是控制的意思。 在大尺幅作品上，想要控制住一幅画，非常艰难。一不小心，一幅大画就散了，空有架子，没有神韵。 有时候，作画如同写散文，讲究形散意不散。如果习惯了小幅作品的绘制，忽然把体裁面积扩大好几倍，笔墨一旦散开，也未必就收拢得回来啦。 在这个时空，大幅作品的出现，自然比原时空提前一些。但是鸿篇大作该有的毛病，还是没有什么差别。 很多大幅作品，就是在构图上，分不清楚主次，习惯了抠细节，再加上尺幅大了，画家身在局中，也看不清楚整体，导致了作品完成之后非常别扭，不协调。 所以许多人对于大幅作品，向来是敬而远之。不是不懂画，而是画不好，干脆不献丑啦。 现在论坛上，却出现了一幅大作，说是白叶画的。如果不是，相关的帖子不少，恐怕众人都要怀疑，谁在造谣呢。 毕竟在许多人的印象中，白叶的画……还是以清新秀丽为主，非常有江南水乡的意味。提到江南水乡，大家的印象也固定了，就是委婉、别致、温润。 可是这大幅山水图，却是另外的景象。 大气磅礴，淋漓的水墨，犹如洪水倾泄，滔滔万里。瀑布坠落，气魄雄浑，让人看了依稀之间，仿佛能听见轰鸣雷声。这样的气象，这样的大写意手笔，没有几十年功力，能画得出来？ 白叶再天才，也不该有这样的造诣呀。 然而再怎么怀疑，大家也不会忽略，在图画的落款中，有白叶的印意，以及笔款。有这功底笔力的人，压根不屑于给白叶代笔。 所以这画，只能是他画的啦。 酸了。 不承认也不行。 憋气之余，只有骂一句，这混蛋又跨界。 从油画，到国画。 国画又有细分，工笔、小写意，大写意。 风格不同，也算是跨界。 在有人说酸话、怪话的同时，自然也有人认真的求教。 “哪位大佬点评一下，白叶这幅大写意山水图，到底居于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好肯定是好的，大家眼睛不瞎，可以感受到图画的魅力。 可是怎么好，好在哪里，有什么精妙的技法，这需要有经验的画家，才可以看得出来。 “嘿，这时候，该圈人了@高博！” “第一白吹！” “……” 论坛下，一堆人召唤高博。 事实上，高博也在线，他对着电脑，仔细研究图画。不管有多少提示声催促，他都没有理会。 “爸。” 在旁边，是他儿子高铭，小心翼翼提醒：“有人@你，想让你点评一下，白叶的这幅作品。” “……” 高博久不作声，当高铭以为，他沉醉在艺术中，无暇分心之时。高博冷不防开口，叹了一声：“这画……我点评不了。” “啊？” 高铭愣住了，失笑道：“爸，你开什么玩笑，这天下还有什么艺术品，是你点评不了的。” 这不是无脑的表现，也不是他崇拜自己的父亲，才觉得父亲无所不能，他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作为评论家，只要审美水平足够，完全可以评价任何艺术品。 当然，评论文章的好坏，到底是瞎扯一通，还是点评到位，就要看评论家个人的修养啦。 但是国画是评论家，哪怕不是最拿手，也应该是比较擅长类别，高博怎么会说，评点不了呢。 高铭困惑：“爸，是不是白叶这幅画，水平太差了？” “瞎说什么。” 高博顿时斜视，没好气道：“你瞎了么，好赖分不清楚？白去中海美院读书了。” “嘿嘿。” 高铭立即赔笑：“我就是看出来了，这画非常好，所以也想趁机学习一下，了解其中的精髓吗？” 了解透彻了，好回学校装比！ 第334章 新技法 知子莫若父，对于高铭的说辞，高博不置可否。 不过他的眼睛，还是离开了电脑，从新走到了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在沙发坐下。 他喝着水，润了润喉咙，才开口道：“儿子，你觉得，白叶为什么能成名？” “咦？” 这个问题，让高铭错愕。他想了想，试探道：“因为有本事？” “说具体一点，不要那么笼统。” 高博表示不满。 “事实啊，他懂的东西多，有才华。”高铭振振有词：“又是雕刻又是建筑又是绘画，堪称是全才。” “全才就能成名吗？” 高博不屑，“据我所知，各大美院之中，类似白叶这样的全才，可不在少数，但是又有哪个，像他一样有名？” “呃。” 高铭迟疑，“那是由于，那些人没有他的本事。要知道，他虽然样样精通，却不是样样稀松。基本没个领域，都有自己独到之处，所以才让人惊叹。”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啦。” 高博点了点头，娓娓而谈：“一个美院，少则几千学生，多则上万人。不同的专业，不同的领域，要论专精的程度，白叶肯定不是第一。说句不客气的话，在一些艺术的表现力上，白叶的功底也未必有一些艺术生好。” “可是那些艺术生，还在底层中挣扎，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而白叶却已经一飞冲天，声势越来越强，没有衰落的趋势。” “不出意料的话，以后的艺术行业，就算不是他独领风骚，也肯定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高博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高铭撇了撇嘴，看似不以为然，却没有反驳。或许他心里也清楚，高博这话实现的可能性很大。 进入美院了，他才知道自己愿意不算什么。世界这么大，有才的人太多了，整个美院更是人才济济。 哪怕他的画，在培训班的时候，数一数二。但是在美院中，却成了不怎么出挑的存在。 凡事最怕对比，高铭也忍受不住自己的“平庸”，他也渴望成名，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 问题是，这事……努力过了，才知道难。 在高铭看来，要成名才华出众是硬性条件，更重要的还是机会，不过高博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机会？” 高博嗤之以鼻：“给你机会，你能抓得住吗？学校之中，定期举行各种活动，本身就是一种合理的筛选机制。在同样的条件下，谁又可以脱颖而出？” 高铭郁闷了，感觉又被打击了，索性问道：“爸，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直说了吧，不要绕过绕去。” “我是想告诉你。” 高博淡声道：“在如今资讯大爆炸，艺术业蓬勃发展的今天，想成名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怎么说？”高铭眼睛放光。难道说，父亲对他的平庸，也看不过去，打算指点窍门给他。 事实证明，纯粹是他想多了。 “特色，风格。” 高博沉声道：“我刚才就说了，白叶的艺术功力，从来不是扎实、最厉害的，但是他却屡屡创造了奇迹，从别人意想不到的角度，重新诠释了艺术的魅力。” “这种创新、创意、创造力，往往是艺术家最为欠缺的能力。这是他独有的思维，与众不同的艺术细胞。” 高博叹道：“笔力不行，可以练。功力不足，可以积累。但是对艺术的理解，却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别人再羡慕也不顶事。” “别人有的，他也有，无非是次一点。但是他有的东西，别人却苦求不得，他不成名谁成名？” 高博直接道：“知道刚才那幅画，我为什么不敢点评吗？” “为什么？”高铭连忙抬头。 “就是由于，我在画上，看到了……” 高博皱眉，似乎有点纠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在我看来，那幅画上的一些景物，似乎不是画出来的。” “啊？” 高铭愣了，“不是画的，难道还是印的？” “……印什么印。” 高博喷了，口吐芬芳，“你脑子呢，被猪吃了？我的意思，这么浅白，你都听不出来？不是画的，不是普通的画法，那就是采取了新奇的技法。” “不行……” 高博吩咐道：“你，赶紧，订机票。我要亲自过去，亲眼鉴赏才可以确定判断。” 毕竟隔着电脑，不管照片的像素再怎么清晰，由于光源的不同，质感肯定不如亲眼欣赏。 “新技法！” 高铭懵了懵：“真的假的？” 作为艺术生，他可是很清楚，新技法的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才要去确认。” 高博催促：“赶紧的，去订票。” “哦。” 高铭慌忙应声而去。 “新技法？” 与此同时，在虞宅之中，虞蒿听到了传讯，也有几分惊讶：“高博真是这么说的？” “是！” 说话的不是虞驰，而是虞蒿的一个学生，也是中海美院的导师。他接到了高博的电话，又研究了白叶作品的照片之后，最终带着疑问上门向虞蒿求教。 “我看一眼。” 虞蒿伸手索要，接过学生递来的照片。十英寸规格的照片，也不算小了，完全可以当成是小品画。 只不过这照片的像素，肯定不如巨幅大作直观。细节看不清晰，只能大略的感受到，这幅的气势雄浑。 “咦。” 虞蒿也在怀疑：“这大写意画，真是白叶画的？” “肯定没差。” 学生苦笑道：“哪怕之前，没听说过他也擅长大写意。但是这种气势，这样成熟的风格，从来没在画坛出现过。除了他，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或者是这两年，他在私下练的？” 虞蒿揣测，表情恢复波澜不惊。或许他也麻木了，毕竟这几年，白叶各种折腾，大家也逐渐接受，他是天生鬼才的定义。 “呵呵，或许。”学生只能干笑，还能说什么。 虞蒿收敛心神，一双老眼逐渐闪着精光，“构图老辣，但是笔法透着稚嫩气息，有不少败笔的存在……嗯，我现在有点相信，这是他的作品啦。” “至于新技法……” 第335章 习惯了 艺术家是人，不是机械。在创作大幅作品的时候，总有照顾不到，偶尔失手的情况，那就是败笔。 天下没有完美无缺的作品，艺术行业也允许败笔的存在。这些细小的瑕疵，一般情况下，大家会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只要作品大体是好的，小小的缺陷反正显得真实。 事实上，许多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白叶这些年来的作品，立意高、构图好，但是笔力欠缺，是掩盖不住的缺点。 但是根本没有多少人，从这个角度去攻击他。因为在他这个年龄阶段，笔力火候不足，才是正常的现象。讲真的，在同样的年纪中，笔力比他好的，还真是没多少。 如果白叶的笔力，与沉浸几十年的大画家一样老辣，大家倒是要怀疑他不是天才，而是妖孽附身啦。 所以虞蒿点评，白叶这写意画中，存在了败笔。他的学生也不惊讶，相比之下更关注虞蒿提到的新技法。 “这里……” 虞蒿指着照片一个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毛笔画的……或者说，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把墨色渲染成这个模样。” “是啊。” 学生也赞同：“单纯的涂抹，应该达不成这个效果。” 外行人，或者半吊子，只注意到了，这幅大写意作品的气象万千，雄浑气魄，但是在内行画家眼中，更关注的则是作品中，那淡如云烟似的水墨变化。 在这画中，内行人看到了，山中云雾的飘渺，还有瀑布水气的升腾浮沉，这种变化非常考验技巧。 多一分，墨色重了，显得呆板。少一分，黑色太淡，又显轻浮。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才见技法功夫。 国画之难，特别是写意画的难点，就在于对水墨的运用。多少人研究一辈子，也掌控不了水墨的变化。 也要承认，有些东西，不是单纯的苦练，就可以成功的，有时候也讲究天赋。 虞蒿看着照片，略有几分满足。毕竟这不是真正的作品，干看照片犹如隔靴搔痒一般，不过瘾啊。 当下，他打了个电话，能对方接通了，就劈头问道：“你在哪里？” “……爸，我在画室啊。” 虞驰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叫我回家吃饭？” “白叶的新作。” 虞蒿直接道：“你去看看，有可能的话，带回来。” “什么？” 虞驰愣了：“什么画，他不是去搞什么建筑了吗，哪有时间画画啊，您是不是搞错了？” “……自己上网查。”虞蒿扔下一句话，就挂断了手机。 “喂……” 虞驰口中的画室，就是他以前的培训班，被他重新装修，改成了专业的画室，功能十分齐全。 平时有空，他就在画室中创作，或者练习。 这时候，他拿着手机，听见阵阵盲音，一脸的迷茫。 白叶新作？ 怎么回事？ 带着疑问，他打开了两天没动的手机，充了一会儿。一开机，网络才联上，叮咚声震动声不绝于耳。 抛开那些无用的短信、信息，虞驰马上把握到了关键字眼。 他打开一个页面，立即看到了一张张照片。 一目十行之后，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混蛋，这种时刻，居然不叫我……” 他给陈大器发了条语音，六十秒的。 一会儿，陈大器回了张戴墨镜的笑脸，这是得意的表情包。 虞驰发了把带血的散菜…… 在斗图的时候，他也不忘记订票。 几个小时之后，他抵达了目的地，搭车来到了酒店，才进门口他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高叔！” 虞驰连忙叫唤。 高博回头，看到了虞驰，也不觉得意外。他点了点头：“虞老让你过来的吧。” 虞驰惊讶：“不能是我自己要来的吗？” “你？” 高博上下打量，笑了笑：“行，你自己要来的，问题是……你来干什么，心里有数吗？” “呃？” 虞驰到底不笨，也意识到了什么：“白叶的画，有什么特别？” “你这样问，就证明了，我猜对了。” 高博很畅快，失笑起来：“你呀，不仅是你，恐怕也有很多人不清楚，白叶的那画，到底意味着什么。” “啊？” 虞驰傻了眼，追问其中的原因。 高博却不说了，而是招手道：“走吧，去见白叶，看画。到时候，你自己观察。如果发现了端倪，说明你有进步。要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小子，再努力两年吧。” “哼，小看我。” 话是这样说，虞驰心里也有点惴惴不安。 不久之后，在酒店的套房，两人看到了白叶等人。一见面，虞驰连招呼也不打，就迫不及待道：“画呢，在哪里？” “看吧。” 陈大器立即笑道：“我就说了，他肯定不是为我们而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先关心画，都没问我们过得怎么样。” “你们能怎么样？个个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天天吃好睡足，还胖了几斤呢。” 虞驰没好气道：“少废话，赶紧把画亮出来，让我……还有高叔品鉴一下，挑一挑毛病。” “急性子。” 陈大器努嘴，“喏，墙上挂着。” 虞驰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墙壁上，蒙着一层纱面。不透明的纱布下，画卷若隐若现。 他急忙走去，小心翼翼掀开了纱帘。一件尺幅巨大，水墨淋漓的写意山水图，立即映入眼帘。 他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定神观看这幅作品。首先注意到的，自然是连绵山脉，以及壮观的瀑布。 他的目光流转，沉浸在其中，有几分失神。 好半晌，他才清醒过来，沉默了。 “怎么样？” 就在这是，高博走来问道：“你在这画上，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差距。” 虞驰的声音，有点苦涩，有点洒脱，充满了感叹：“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我连普通的小写意国画都画不好，而白叶已经开始研究大写意了。最重要的是，还这么彻底、成功。” “受打击了？” 陈大器笑道：“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还真是。” 虞驰想了想，煞有介事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看开了。” “别贫。” 高博啼笑皆非：“我让你看的是技法！” 第336章 泼墨法 “技法？” 在高博的提点下，虞驰愣了一下，又重新审视眼前的作品。他认真地端详良久，若有所思，又充满了犹豫，“高叔，你是不是想说，这幅画上，有技法上的创新？” “你是看出来了，还是猜出来的？”高博似笑非笑。 “我当然是……” 虞驰咳了一声，“看出一点儿，再猜测出一些……不管怎么说，我好歹说对了，是吧？” 高博笑骂：“滑头！” “什么技法？” 在旁边，陈大器懵了。他对于绘画，毕竟只是懂了一些，不是很懂，属于半吊子，不像雕塑那么精通擅长。 所以对于白叶的画，隐藏了什么元素，确实不是很清楚。现在听高博与虞驰的对话，才惊愕的知道，原来这画并不简单。 然而这时，虞驰也有疑问，“你不是看着他画的吗，难道就没发现他在画画的时候，有什么异常举动？” “……” 陈大器一脸茫然：“他创作的时候，一个人呆在房间，我哪里敢打扰啊。” 这倒是实话，不管是白叶，还是陈大器自己，在创作的时候最忌讳旁边有人干扰，喜欢一个人独处，心无旁骛。 所以新技法什么的，陈大器真是不清楚。 他看向了旁边，白叶坐在沙发上，淡然喝着茶，仿佛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对话，风轻云淡。 “别看了，这装比的家伙，肯定不会告诉你。” 虞驰撇嘴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藏起来怕别人发现似的不说。” “也没人问呐。”白叶解释了一句。 “呸！” 虞驰与陈大器，一起予以鄙视。 至于高博，已经站在画前，仔细地打量。从画中的意境、气象，再到笔墨的浓淡、技法。 事实上，国画与油画，区别最大的地方，就是在于颜色。 油画的颜色，基本是颜料为主，各种颜料的搭配、涂抹，形成立体性很强烈，非常有层次质感的画。 而国画的颜色呢，则是以水墨为主，过墨的干、湿、浓、淡、清来体现物象的远近、凹凸、明暗、阴阳、燥润和滑涩。 工笔画且不提，一幅好的写意画，基本是以笔墨运用决定成败。在国画的领域，最常见的说法，就是墨分五色。 墨有五彩，变化万千。 一般人觉得，国画是平面的，不够立体。 这话一听，就知道外行人。真正懂国画的人都清楚，国画也立体，只不过这立体的形式，是通过笔墨的变化体现出来而已。 这个变化，就是所谓的墨法。 高博观看了许久，终于回头道：“白叶，你的山石、瀑布，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 “就是拿笔画呀。” 白叶眨着眼睛道：“不然还能怎么画？” “少来这套。” 高博与白叶，接触多了，也比较熟悉他的性格，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吐槽，“你这墨法，明显有些特别。” “墨法？” 陈大器凑了过来，“常理来说，国画常用的墨法，无非是破墨法、积墨法、焦墨法、宿墨法，以及冲墨法。” “难道说，白叶这画的墨法，不在这些行列中？” 陈大器很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么多年了，白叶总是不断地创新，拿出让他觉得新奇新鲜的东西来，哪怕不习惯，也该麻木啦。 “在，肯定在的。” 高博指着一片淡色，慢声道：“比如说这个，云烟似的雾，其实就是冲墨法，当第一遍所绘之墨没干透时，用清水冲洗，使之产生的墨块中间淡化，才有这样的效果。” “还有这个……” 高博指尖挪动，“这一块石头，肯定是积墨法。在瀑布旁边的石头，以笔墨由淡到浓，反复交错，层层相叠，最终才有了这种水气淋漓的变化。” “还有……” 高博娓娓而谈，把画中的大半景物，都评点了一遍。可以看出来，他对于画中的各种笔法墨法，也算是了如指掌。 问题在于，当他的指尖，落在了瀑布、山峦之时。 高博沉默了，久久无言。 “怎么不说了。” 陈大器聆听得起劲，发现高博断篇了，顿时催促：“继续说啊，这地方的技法，又是什么？” “不知道。” 高博闷声道：“像是破墨法，又不像……似是而非。就是看不出来，我才找上门来。不然的话，你以为我这么闲吗？” “啊！” 确定了揣测，虞驰还是忍不住震惊：“高叔，还有你看不出来的墨法吗？” “废话，你当我全知全能啊。” 高博没好气道：“天下这么多画家，每个画家运笔用墨的习惯、技巧不同，有许多讲究、门道，我怎么可能一一知道。” “只不过有些画家的技法、门道，万变不离其宗，都脱离不了其中的大框架。而有些画家，却超脱了框架，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东西。” 高博看向白叶，意味深长道：“这种画家，他创造发明的技法，可以流传广泛，甚至开宗立派。” “呲！” 一瞬间，虞驰与陈大器，忍不住抽了凉气。他们听出了高博的潜台词，所以格外的震撼。 开宗立派，这是什么概念？ 咦！ 等下。 貌似，这是白叶的正常操作啊。 两人忽然反应过来，貌似白叶的身上，就挂了一个紫砂壶创始人的头衔，堪称是一代宗师。 当然，作为新兴事物，紫砂壶的影响力，肯定不能与国画相提并论。所以白叶这个创始人头衔，其实也得不到多大的厚待。只有等到他去世了，估计才会被捧上神坛，当成祖师爷供起来。 世人都有这种习惯，苛待活人，厚待死者。 活而成圣，不可想象。 所以两人的潜意识中，对于白叶紫砂壶创始人的头衔，并不是那么看重。相比之下，如果在国画技法上，有了重大的突破，作出了难以磨灭的贡献，得以开宗立派，对他们来说，这才是破天荒的大事。 “哪有这么夸张。” 白叶也有些受不住，两人看神一样的崇拜眼神，他摇头道：“这只是很普通的泼墨法而已，不需要大惊小怪。” “泼墨法？” 第337章 反常 “泼墨？破墨？” 白叶的口音，让旁边几个拿捏不准。 泼和破，肯定不是一回事，其中的区别非常大。 特别是陈大器这种外行，更是眨眼道：“泼墨……就是直接把墨汁一泼，洒在纸上的意思吗？” “不要胡说八道。” 高博哭笑不得，“泼墨法，也算是用墨古法之一。” “所谓泼墨，不是直接端碗泼墨汁，而是随笔将多余的不匀之墨水挥泼于宣纸上的作画方法。” “这种挥泼而成的笔痕、水痕，有一种自然感与力度，具有很大的偶然性与随意性，是作者有意与无意的产物，容易出现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效果。” “所以说，泼墨画不是弃笔而泼，指的是大手挥洒淋漓之势，是宣纸和水墨的相互作用下产生的一种艺术效果。” “利用水墨在生宣纸上自然流尚渗化的性能，形成画面大结构，再用笔调整，从而形成完整的作品。” 高博解释：“至于破墨，这种技法，公认是始于唐代诗人王维，改单线平涂的画法为墨色有深浅层次的画法，称为破墨。” “要知道，在唐代以前，画家创作的时候，经常是以线勾勒图形，再平涂着墨色。但是在王维之后，墨色才有了深浅浓淡的运用，这是了不起的创举。” “不过到了后来，所谓的破墨法，也逐渐的演化，有了新的释义。是指前一种墨未乾，即再另加一种墨色，对原来的墨色加以渗破，使更浑然交融，变化丰富。” “比如说一些画家在画虾的头胸部分时，先画淡墨，趁墨色未干时再在淡墨上画浓墨，用墨的自然渗化来表现虾身体半透明的质感，让虾变得栩栩如生，十分的鲜活。” “不过由于，泼与破谐音相近，很多人搞不清楚，泼墨和破墨的区别。但是实际上，两者并不是一回事。” 高博慢声道：“然而不管泼墨还是破墨，都是墨法的一种运用。一幅画中，可以同时存在很多种墨法的存在。” “白叶，你说这是泼墨法……” 高博转身，皱眉如锁：“我承认这些墨块，确实有泼墨法的痕迹。问题是，泼墨法本身，应该是以皴法为主。而你这幅画中的皴法，在我的印象之中，从未见过。” 皴法，是一种绘画技巧。主要是在山水画中，表现山石﹑峰峦和树身表皮的脉络纹理的画法。 画时先勾出轮廓，再用淡干墨侧笔而画，表现山石﹑峰峦。 在泼墨的时候，大胆落笔，点画淋漓，水墨浑融，气势磅礴的写意画法，自然算是皴法。 高博自认为，他对于绘画中的皴法，可谓是如数家珍，十分了解。但是这幅写意画中，一些笔墨皴法的运用，让他感到陌生。 白叶不愿意说，高博却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说实话。” 高博很直接：“这笔墨的运用技巧，是不是只有你自己会，别人依葫芦画瓢，也仿不出来。” 一瞬间，旁边的虞驰，还有陈大器，立即目不转睛盯着白叶，等等他的答案。 “这个……” 白叶含糊其辞：“目前来说，别人应该不会，但是以后能不能摸索出来，我就不清楚啦。毕竟世界这么大，行业精英又多，前人蹚出了道路来，复制成功的几率很大。” “果然。” 白叶后面的废话，另外三人听不下去了。此时此刻，他们的神色类似，浮现一抹复杂的情绪。哪怕有了预料，但是得到了证实，也一样令他们震撼。 创造新技艺，形成自己的独门功夫，这事真的很难。 并不是说，随便什么人，拿起毛笔蘸墨，再在纸上胡乱勾画一些别人复制不出来的涂鸦，就算是独门艺技、新技法。 最重的标准，还是艺术性。 涂鸦这种东西，根本没有艺术感染力，也打算不了人心。哪怕再怎么不可复制，也不会有丝毫的价值。 相比之下，一幅艺术水准很高，又是出自名人之手的作品，对笔墨的运用，更是充满了创新的存在，自然倍受重视。 “白叶……” 沉默了片刻，陈大器才逐渐回神，变得兴奋，“你太厉害了，真是要开宗立派的节奏。” “你太夸张啦。” 白叶摇头道：“说到底，这只是一种笔墨的渲染手法，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复杂。” “是你想得太简单了。” 虞驰立即反驳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爸，在画坛中很有地位？就是由于他，摸索研究国画几十年，逐渐摸索出一些绘画技巧，对绘画艺术作出了一些贡献，才受到了大家的尊崇。” “可是我敢说，他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绝对没有你厉害。” 虞驰由衷感叹，“同样的年纪，他还在学校当辅导员，还在潜心学习绘画的技艺，不像你已经研究出成果来。” “没错。” 高博也赞同：“你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成果，绝对可以震惊世界，留名画史。” “当然了，留名画史什么的，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估计你自己也不是很在意。” 说话之间，高博在旁边拿了画纸，铺在了桌面上，笑吟吟道：“但是我们在乎啊，你这新技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很有兴趣知道，你干脆演示一下吧。” “对对对。” 旁边两个人深以为然，一个洗笔，一个磨墨，配合默契，准备整齐了就扯着白叶过来，推他到桌子旁边，容不得他拒绝。 “你们……” 白叶哭笑不得，有见过强买强卖的，却没见过强迫别人画画的。他连连摇头，也知道动笔的话，三个人肯定是不依不饶，更麻烦。 算了，反正也藏不住，干脆顺水推舟。 白叶提起了笔，一根大大的狼毫，在砚池中蘸满了墨汁，然后也没有任何酝酿，就直接落笔。 笔尖顿在纸上，笔锋立即散开。 “散笔？” 乍看之下，高博又皱眉。要知道，在他的印象中，皴法向来是以侧锋运笔，再不然也应该是用中锋运笔。 但是白叶按笔一顿，笔锋直接散化，有点反常啊。 第338章 打破笔墨约束第一人 高博皱眉之后，又很快舒展了眉头。 因为他想到了，一反常态也是好事，这恰恰说明了，白叶对于皴法有了新的思考，所以才能够创新，形成新的运笔方式。 想到这里，他在认真观看的同时，又忍不住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的软件…… 不久之后，白叶画完了，放下了毛笔。 旁边三人的眼神，也随之有几分迷离。他们看着桌上的纸……严格来说，应该是画。 自然不是大幅作品，而是小品意象。 几块黑漆漆的山石，夹着一条瀑布，流水坠落下去，冲激底下的一块块暗礁，激起了层层浪花。 就是石头与水的景物。 但是其中渲染出来的意象，却是充满了虚实变化的美感。 特别是瀑布的表现力，只是一片空白而已，再加上淡淡的墨色，却给人无限的想象。 外行人或许，只关注瀑布的动态美，只有高博这样的内行人，才清楚的知道，瀑布边上的几块山石，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如果不是山石的衬托，怎么可能有瀑布的气象？ 动与静，向来是一体两面，相辅相成。 当然，最重要的是，高博也在白叶作画的过程中，对于他作画的技法，有了直观的认知。 果不其然，真是……从未见过的新法门。 一时之间，高博心中感叹，他深深看了白叶一眼，再一次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断。白叶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其中的成就，最低的下限，肯定是当代大师。 至于上限…… 高博不好说，也不敢再揣测啦。 “……教我。” 与此同时，虞驰一把揪住白叶，双眼流露憧憬的目光：“白叶，我要学这个。” “嘿，你能学会吗？” 陈大器冷静了下来，开玩笑道：“就怕你像那些段子一样，在白叶教你的时候，你脑子觉得自己会了，眼睛觉得这事简单，但是一上手就废了……” “……滚。” 在两人嬉闹的时候，高博与白叶打了声招呼，马上走了。 真是来去匆匆，去也匆匆。不过在他离开不久，一个小视频立即在网上传播开来。 这是高博征得白叶同意之后，发布在社交网络上的视频。 小视频的内容，也十分的简单。 就是白叶提笔，绘画山石、瀑布的场景。许多人看到高博的新动态，第一时间点击进去，自然看到了内容。 观看之后，懂的人自然陷入思考中，不懂的人也会惊叹。 “啊，大佬。” “神仙手笔。” “同样的手，为啥人家那么秀。” 一阵阵弹幕刷屏，都是赞叹的文字。这些基本上是外行人，看个新鲜罢了。 真正的内行，已经反复观摩视频，然后取来笔纸，开始实验。 刷刷刷…… 几笔下来，雪白的宣纸，已经糟蹋得不成模样。 至于成果，自然是一塌糊涂。眼睛看了，脑子觉得自己会了，奈何手残啊。 怎么不成功呢？ 也有画家、艺术生之类的，在私底下交流。他们很纳闷，明明是同样的操作，为什么毛笔在白叶的手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但是在他们手里，却磕磕绊绊，又卡又滞。 关键是，山石、瀑布景物变异，不成模样就罢了，连水与墨的交织淋漓、渲染，更是呆板、死气，没有丝毫韵味。 或许多练练就好…… 讨论无果之后，这些人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多练就好？嘿，想太多。”高博听见了风声，顿时嗤笑一声，一脸不屑之色。 高铭在旁边，提着毛笔在纸上，也小心翼翼画了几笔。散锋一抹，纸上一片漆黑，浓黑浓黑的。他又添了些许水，墨汁渗水立即晕开，他又趁机带笔一撇。 晕散的水墨，变淡了几分，但是却没有任何美感。 高铭皱了皱眉，左右看看，自然不满意。他回头恰好看到了高博眼中的嘲弄笑意，当下忍不住问道：“爸，你不是经常说，勤能补拙，不懂就多练吗？可是现在听你的意思，单纯的练习没用？” “废话，当然没用啊。” 高博轻哼道：“你以为，白叶随手一抹，真是那么简单吗？其中力道的轻重，是谁都可以拿捏得准的吗？” “轻轻一笔，可能是举轻若重。重重的一撇，也有可能是轻重若轻。其中的虚实，如果他不告诉大家，有谁知道？” 高博淡声道：“自己摸索，没有几年时间，肯定研究不出来。” “几年时间？” 高铭眼睛圆睁：“有这么夸张吗？” “夸张？” 高博冷眼：“如果你带着这种想法去学习临摹，不要说几年时间，或许一辈子，也未必摸索成功。” “为什么？” 高铭惊愕，也有些不服气。 他也知道，一些人把高博称为第一白吹，以前他觉得这是在黑。可是现在，他有些相信了。 自己的父亲，居然是另外一个人的脑残粉，这让他觉得，父亲的崇高形象，有些崩塌。 高博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只是轻幽一叹，目光有几分悠远、深邃，“你不懂，很多人也不明白，事实上……在近距离，观看了白叶作画的技法之后，我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高铭追问。 高博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了一句话，“他研究的泼墨法，已经脱离了前人，或者说超越了先贤，有了自己的灵魂。” “诶？” 高铭惊愕：“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废话，我是评论家，在为自己的话负责。”高博眼神复杂，“他的笔法随心所欲，根本没有根。” “啊？” 高铭愣了：无根，什么意思？” “所谓无根，就是没有章法可言。”高博解释，“你以为，他在笔法、技巧，就全部包涵在视频里了？” “天真……” 高博冷笑，“事实上，视频拍摄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还有许多他展现出来的东西，我根本没有录下来。” “他在作画的时候，散锋乱笔，不拘一格，没有任何的定式，但是画出来的山水，却宛如自然天成一般。” 高博沉声道：“这样的笔法，可谓是磅礴多姿，称得上是打破笔墨约束的第一人。” 第339章 年轻人，真可怕 打破笔墨约束…… 这样的评价，不可谓不高，反正高铭彻底傻了眼。作为艺术生，他自然清楚，就算是国画大师创作，也要受到笔墨的约束，一些意象很难表现出来。 可是白叶的笔力，却打破了笔墨的约束，岂不是说他比国画大师还厉害？这不可能吧…… 对于高铭的质疑，高博却不再解释了。 因为他很清楚，有时候一些东西，哪怕他再怎么解释，不明白的还是不明白。 如果哪一天，高铭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也意味着他的技法，肯定有长足的进步。 对此，高博心中期待，这也算是他对于儿子的一种期望吧。 “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在同一时刻，虞宅之中，虞蒿的学生，在观看了视频之后，也第一时间上门，聆听虞蒿的看法。 “连皴带擦，确实是新技法。” 虞蒿有些惊讶、意外。他很清楚，在山水画的发展中，皴法的出现，就是山水画走向成熟的标志。 从隋唐以前山水画中所表现的“空勾无皴”到五代时期山水画的“皴染俱备”，皴法经过一个漫长的历史演进，成为与中国山水画同步发展的重要标志。 五代、两宋是山水画发展的高峰时期，也是皴法定型和发展的顶峰时期。从荆浩的“斧劈皴”、董源的“披麻皴”，到范宽的“雨点皴”、郭熙的“卷云皴”、李唐的“斧劈皴”、“马牙皴”，马远和夏圭的“大斧劈皴”。 再到元代又出现了王蒙的“解索皴”、倪瓒的“折带皴”等。一代代名家的皴法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和创造。 明代之后，尽管也是名家辈出的局面，但是皴法也基本定型了，哪怕再有一些变化、创新，也不足以形成流派。 可以说，在皴这个技法上，前人先贤也算是研究透彻，后人不管怎么琢磨、研究，也很难突然前人的限定。 就犹如唐诗、宋词，就算后人的诗、词，再怎么精妙，也难以打破唐人、宋人的藩篱。 这也算是时代的悲哀。 皴法也一样，现在的画家，不指望打破前人的桎梏，只是希望对前人的皴法，进行综合的发挥、利用，以形成自己的风格。 但是白叶却不同…… 从视频中，虞蒿可以确定，白叶笔下的皴法，根本没有前人的痕迹，哪怕有丝丝影子，也是似是而非。这也意味着，他的皴法，真的是独创，完全可以与古代的名家并列。 想到白叶的年纪，却能够做到了这一步。 哪怕这几年，白叶不断的给人带来惊喜，却也让虞蒿忍不住在心里轻轻一叹。年轻人，真是可怕。 不经意间，虞蒿也冒出一丝念头，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厉害！” 他的学生，得到了虞蒿的肯定，也不禁流露出一点震惊之色。同时他眼睛一亮，试问道：“老师，你说把白叶请回来，在学校专门开一个关于皴法的讲座，他会不会同意？” “他会拒绝吗？”虞蒿反问。 学生嘿嘿一笑，也不再言语。 拒绝，那是不可能拒绝滴，他也想不出来，有哪个艺术家会拒绝中海美院的邀请。更何况，白叶本身还是中海美院的毕业生，更不可能拒绝来自母校的召唤。 在这个学生，琢磨着怎么宣传、举办讲座的时候。 在一个豪宅之中，几个佣人在厅外小心翼翼探头，发现里头没有什么动静了，才急忙涌了进去。 他们低着头，不敢乱看，然后的动作熟练，拿着簸箕扫把，飞快把地上的玻璃、瓷片收拾干净。 转眼间，他们退了出去。 客厅中，朱文水青着脸，喘着气，怒气未消。如果不是，厅中的摆设，都被他砸得差不多了，恐怕他还要忍不住，再砸几件东西。 没办法，他气啊。 这段时间，真是诸事不顺。 本来以为，大峡谷项目，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没有想到，白叶居然这么阴险狡诈，不肯他拼技术，而是使了盘外招，搞了一幅画出来。 最过分的是，投资商居然吃这一套。他不信，一幅画的影响力，能够有多大。那些投资商，肯定会后悔。 然而，事实很打脸，没几天时间，白叶的画，在网上的热度居高不下，甚至于线下的人气，也一天比一天旺。 就在刚才，还有许多重量级的艺术家，也忍不住蹭了一把热度，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亲口点评这画。 一个个艺术家，基本没有差点。就算挑一些刺，也是说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小瑕疵，根本不影响大局。 剩下的，基本是盛赞。 他们仿佛恰了烂钱，更像是统一了口径。 每个人都对这画，十分的推崇，差点没直接说，这是惊世之作，必然流传千古。 收钱了，绝对是收钱了。 不是收了白叶的好处，就是被几个投资商买通，在为画作造势，然后顺理成章宣传大峡谷。 这样的套路，没什么稀奇的。 朱文水恨得牙痒痒，不甘心失败。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白叶大势已成。网上的黑料，根本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至于另外的下作手段…… 在这片国土上，他敢开这个先河，等待他的肯定是灭顶之灾。 恨极了白叶，却奈何不了对方。 所以朱文水才格外的烦躁，恨不能把豪宅都砸了，再放上一把火，烧成灰烬。 “别气了，不值得。” 冷不防，外面有人走了进来，开口宽慰的同时，也意味深长道：“怎么样，我早告诉你，这家伙不好对付。之前你嗤之以鼻，现在相信了吧。” “哼。” 听到声音，朱文水反而收敛了怒气，恢复了冷静。他重新坐下，翘起了腿，冷声道：“你来干嘛，看我的笑话吗？” “不敢。” 来人笑了笑，也随之坐在朱文水的对面，仔细打量对方。那玩味的眼神，让朱文水收敛的怒气，也在蹭蹭蹭爆涨。 在朱文水要发作之前，来人也掐准了时机，正色道：“如果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你觉得自己可以报复成功吗？” “什么意思？” 朱文水目光一厉。 来人轻笑，娓娓而谈…… 第340章 奇观 “白专家，你来了。” “坐，快请坐！” “赶紧上茶啊。” 大峡谷工地，一排简易房中，白叶才到来，就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可谓是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白叶也没理会这种奉承、谄媚，直接问询：“山神庙，开始动工了没有？” “开始了，开始了。” 工地的负责人之一，急忙汇报，“白先生，我们已经按你的负责，在天柱峰顶，打地基的同时，也加固了上下的羊肠小道。” “好。” 白叶点了点头，也没有墨迹的意思，立即表示要去巡视。当下，在他在一帮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前往天柱峰。 一段时间过去，大峡谷的工程，进度更快了。 毕竟由于文物、画作事件，大峡谷在网络上的热潮不散，关注的人也不少。 一帮投资商，已经嗅到了金钱、利益的味道，自然加大了力度，希望在保持质量的同时，减少工程时间，早日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尽快开放运营。 所以一路走去，白叶也看到了，一栋栋建筑已经拔地而起，出现了大概的轮廓。 不出意料的话，估计两三个月之后，一些酒店、旅馆、餐厅的主体工程，肯定会如期完成。 这是金钱的力量啊。 白叶目光一转，也看到了天柱峰下，本该崎岖难走的小路，已经得到了开辟、扩展，变成了台阶小道。 尽管没有铺上石板，但是一级级泥阶，整齐如一。 最关键是，在山峰下堆放了大量建材，几根手臂粗的钢索，与山顶贯通相连，在机器的带动下，运输着一个个吊篮。白叶仰望山顶，隐约可见山上的工人忙碌，在搬运吊篮中的物资。 现代社会真好啊。 要是在古代，恐怕在陡峭的山峰上，修建白叶设计的建筑，恐怕要耗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才可以成功。不仅是耗费时间而已，其中的人力、财力，也是算不清的账目。 所以许多古代工程，到了现代一样可以视为奇迹。 不像现在，有了现代科技的帮助，许多天马行空，不可思议的建筑工程，都有了实现的条件。 比如说，白叶设计的山神庙，就是如此。 他在实地考察了大峡谷的形势之后，压根就没有想过，按照徐先生的意思，在草庙的原址扩建山神庙，而是另辟蹊径，打算在天柱峰的巅峰大兴土木。 也就是说，他的计划与朱文水，其实没有冲突。问题在于，对方咄咄逼人，他“不得不”予以反击。 这件事，责任不在他…… 嗯，最起码，白叶问心无愧。 总而言之，徐先生还是同意了白叶的方案。毕竟白叶的人气，真不是虚的，而是实在实的数据。 再加上，白叶提交的方案，本身也不差。 所以徐先生毫无疑问，直接选择了妥协。他又不蠢，知道大峡谷开放运营的时候，还需要白叶帮忙宣传、站台。 与其纠结，不如顺从，对己方更有好处。反正在他的推动下，山神庙的工程，很顺利地开始了。 当白叶等人，登上了山顶之后，也看到了一片繁忙的景象。 几十个工人，小心翼翼挖掘着泥土，再在沟里垒砌石块，纵横交错的地基，也出现了雏形。 白叶巡视片刻，也不由得点头，表示自己的满意。 “师兄……” 小伍冒了出来，一脸兴奋之色：“照这个的进度，最多两个月，就可以完成任务啦。” 他是工头，在徐先生采纳了他的玻璃桥设计之后，他却没有离开，而是接受了白叶的邀请，成了山神庙工程的监造。 他也清楚，这是难得的机会，所以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这些天，他更是废寝忘食，投入到工作中。每天早出晚归，谈不上风雨无阻，但是确实是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一直尽心负责工地事宜，堪称是劳模。 “辛苦了。” 对于小伍的付出，白叶看在眼中，自然很高兴。 毕竟他有事要忙，也兼顾不了那么多。有了小伍这个能够领悟他的本意，又可以执行落实的助手，也算是一种幸运。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劳力，他又不是黑心老板，让小伍996，还视为福报。 但是在小伍看来，这何尝不是自己的幸运。哪怕他现在，属于彭拜事务所的一员，却还是新人阶段。按照正常的流程，就算他表现出彩，也要磨砺两年，才有资格独立负责项目。 可是现在，他却可以独当一面，对他来说可是很好的机会。 在他看来，这算是白叶对他的提携，不要报酬也干。更何况，白叶够意思，各种津贴、福利什么的，比他本身工资还高几倍。 钱到位了，还有表现的机会，小伍怎么可能不拼命？ “这算什么辛苦？” 小伍摆手，激动道：“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把山神庙修建好，到时候绝对可以惊艳全球。” “全球就夸张了。” 白叶莞尔，“我只是希望，上山观赏风景的人，看到山神庙后，由衷称赞一句，就心满意足啦。” “嘿，虚伪。”陈大器自然见过山神庙的模型，所以很也期待山神庙的实体完工，肯定是出色的奇观。 所以他对于白叶的谦虚，直接撇起了嘴，“我敢打赌，这山神庙一旦落成，绝对可以登上宗教建筑排行榜。” “嗯嗯嗯。” 小伍连连点头，百分之百赞同，“就算不如文村的佛堂，却不会逊色几分。” “承你们吉言了。”白叶笑了笑，接受了这美好的祝福。 时光如水，转眼之间，一个多月过去了。 一个半月时间，也让大峡谷发现了显著的变化，一栋栋建筑尽管没有完工，但是主体构架已经完成。哪怕包裹着竹木支架、网兜，也掩盖不了其中的格局。 几十辆豪车，汇聚在峡谷空地中。浩浩荡荡的人群汇聚，看到峡谷四周的建筑，不少人十分的欣慰。 砸了这么多钱下来，总算是看到了回报。 环视片刻，一个壕气冲天的老人，转了转他拇指中的翡翠扳指，不经意询问：“小徐，那个画家呢，怎么不见人？” 第341章 独一份 老人口中的画家，自然是指白叶。至于小徐，就是徐先生了，他也不敢在老人面前托大，急忙回应，“牛董，白画家现在，应该是在天柱峰的山神庙。” “好，去山神庙看看。” 牛董立即道：“听说山神庙，也差不多修成了，是吗？” “没错。” 徐先生连忙道：“主体建筑，已经修成了，现在在收尾中。大概还有几天，就全部完工啦。” “速度不慢啊。” 牛董不动声色道：“就是不知道，成果怎么样。” 徐先生沉默了下，也有几分感慨：“您去看了，肯定会吃惊的。在我看来，找白画家来设计，真是找对了。” “真有这么好吗？” 牛董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怀疑之色。 对此，徐先生只是一笑，也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牛董心里有怨气，对方是支持朱文水的。 奈何大家偏向白叶，否决了牛董的提议。 少数服从多数，牛董也没办法。更何况，徐先生也相信，等到牛董看到了山神庙，绝对会改观的。 一会儿，一群人转移了方向，朝天柱峰而去。 在山脚下，一些人愣住了，只见一条盘旋的天梯栈道，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尽管盘旋的栈道，还没有安装护栏，但是层层阶梯，却完美地与环境融合。让人看了，第一印象就很好。 毕竟这天梯栈道，并不是破坏自然的存在。相反，它还与与同时的环境，形成了一种互补，构成了奇异的魅力。 不过，也有人看不顺眼，批评道：“华而不实，浪费石材。” 说话的，自然是牛董，他一脸嫌弃的表情，“直接开辟一条直上直下的道路就好，何必大费周折，搞什么盘山梯。费时费力，又浪费石板，一点儿也不划算。” 呵呵…… 其他人笑了笑，自然明白怎么回事。牛董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啊。 不划算吗？ 徐先生等人，肯定不这么觉得。 他们眼力不差，自然清楚，这天梯栈道的存在，对于游客来说，也算是一种景观。 一些游客在景区游玩累了，恐怕在看到了这样的天梯栈道之后，哪怕再苦累，也要坚持下去，体验一把登山攀爬的乐趣。 走了一会儿，牛董再次抱怨：“我就说了，阶梯修这么长，又绕来绕去的，根本不实用。那个白叶，就是浪费我们的钱……” 他无视了，栈道交错中，还有间隔的小亭子，那是极好的观景台。从小亭子中，可以领略四方美景。 这是游客们，最喜欢的休息、赏景、拍照区域。 徐先生撇了撇嘴，知道牛董在倚老卖老，奈何他是晚辈，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然，一群人之中，不是谁都惯着牛董的。旁边一个老人，才从小亭子中走出来，闻声冷笑道：“老牛，你少说两句。栈道好不好，大家心里有数，何必扯个没完。” “……你！” 这么不给面子，牛董生气了，却没有发作。 很简单，因为冷嘲的人，和他一样位高权重，甚至说在投资公司中的资历，还比他高一点点。 与他争吵，哪怕不会输，也肯定不能赢。 最关键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埋怨，确实没道理。真吵下去，丢脸的还是自己。 “哼！” 权衡了利弊，牛董直接甩手，加快了步伐，朝山顶而去。 徐先生不厚道地笑了。 当然没笑出声，免得撕破脸皮。 少了牛董的胡搅蛮缠，大家也觉得速度快了很多。大半小时后，峰顶近在眼前。就在这时候，许多人的眼中，流露出惊诧之色。 走到这个位置，抬头就可以看到山顶上的建筑了。 一些知情人还好，就算没有亲自过来巡视过，也看过一些影像的资料，大概知道山顶的情况。 但是另外一些人，比如说牛董之类，他们由于心存偏见，根本没关注过建筑的模样。 所以现在，抬头观望山顶，居然看到了两栋建筑。 “这怎么回事？” 牛董愣了下，“不是说，一栋山神庙吗？” “是啊，没错，是一座山神庙。”徐先生笑了，“你们上去看了就知道了，山上的建筑，确实是一栋。” “问题是，庙宇的格局，不一定跟你想象中一样啊。” 徐先生意味深长道：“牛董，你要知道，艺术家的审美，与我们这些庸人的审美，还是有区别的。” 牛董听出来了，徐先生这是在暗讽自己。 他脸色阴沉了几分，举步道：“那我倒要看看，艺术家的审美，到底能有多厉害。” 他率先上去，其他人也不落后。 一群人又花了几分钟，登上了天柱峰的山顶。 站在山上，众人忍不住吃了一惊，只见山上的建筑，还没有完全修好。一些固定的竹杆架子，还没有拆卸。 十几个工人，还在忙碌之中。看到徐先生带人来了，这些工人也很有经验，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退到了旁边。 参观的众人，也没心思理会这些工人啦，他们目光游动，仔细地打量山上的建筑，神色惊疑不定。 他们在山下，真的没有看错。在山顶上，确实有两栋建筑，只不过这两栋建筑，那是衔接起来的。不过让他们震惊的是，衔接的地方，有几分……惊心动魄。 是的，就是这个形容词，非常的惊悚。 要知道，天柱峰上，尽管是一个山头，却由于大自然的造化神奇，中间出现了一个大裂缝，形成了一山双峰的格局。 中间的裂峡，至少有六七米的距离。 在山顶修建山神庙，要是一般建筑师，肯定是选择打钢管，在固定裂缝的同时，再浇灌水泥，把大缝填平了，让山峰浑然一体，才方便施工兴造。 徐先生承认，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白叶的方案却不同，他根本没动裂峡，甚至于刻意保留了裂峡的存在，充分利用了这个裂峡，通过自己的精心设计，营造出一种特殊的景观。 这份巧思，可谓是匠心独运，在建筑史上，更是惊艳的存在。反正在徐先生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构造。 哦，或许有类似的构造，但是像白叶这样运用的，绝对是独一份。 第342章 虹桥飞阁 稀罕少见的造型，自然让众人看呆了，十分的震惊。反正徐先生悄悄环视，看到了呆滞的众人，心里也觉得莫名的满足。 就算山上的建筑，不是他设计、完成的，他也参与到其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可以说，建筑有他的心血在，所以看到其他人瞠目结舌的样子，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这个，怎么会……” 好半晌，牛董迟疑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在空中，架着的……不怕风吹、崩塌、毁坏？” “这是专业的。” 徐先生立即笑道：“通过了国家质检，专业的认证。可以确保，在风吹日晒中，千年而不倒。” “安全可靠吗？”牛董忍不住质疑。 徐先生没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旁边几个工人，也很有眼力，立即轻快上前，举步走上了……飞阁。 山顶上，一山双峰，两栋建筑各边一边。 建筑的形式，自然是复古为主，琼楼玉宇，十分的朴实无华，也谈不上多么的奇特。那就是典型的古建筑，称得上是中规中矩。 真正让人震撼的，却是两栋建筑之中，在裂峡上横空飞架的通道。一条虹桥似的通道，又称之为飞阁。 飞阁建筑，在古代的宫城中，并不算稀罕的架构。 问题在于，在这两千多高的高峰上，一道裂峡的中间，居然也出现了这飞阁的存在，怎么不叫人惊奇。 特别是几个工人，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安然走上飞阁，走到了飞阁中间。 山顶风大，吹得几个工人衣服飘飞，猎猎作响。 旁边众人，也觉得身临其境，双腿发软。就算他们没有恐高症，也会产生一丝丝畏惧的心理。 心尖儿凉，惊颤啊。 “怎么样，没问题吧。” 徐先生趁机道：“据运算，这条虹桥飞阁，实际承载量，绝对超过十吨。不要看外面，是梁木结构，其实内部是钢筋水泥，只是在外面包裹了一层木板罢了。” “所以说，哪怕桥上站满了人，甚至开着大卡车过去，都不会垮。大家就安心吧，有兴趣的话，可以上去瞧瞧。” 徐先生撺掇：“你们上去就知道，其中的景致截然不同，个中三昧谁看谁知道。” 不得不说，人群之中也有追求惊险刺激的人，他们犹豫了片刻，就迈开了步伐，先站在飞阁边上，小心翼翼探望了眼。 悬空的峡谷，底下空空荡荡，乱石尖锐，支棱如刀剑。乍一看，脚软、眼晕，要是心脏不好，估计直接倒下了。 当然，这几个胆子大的，倒是不怕。一步一步走上了飞阁，迎着凛冽的山风，站在了最中间。 “啊……” 一个人迎风大吼，声音在空中扩散。隔了一会儿，才在远处的山谷，隐约传来了回声。 吼了之后，那人开怀大笑：“感觉真的很不错。” “这不算什么。” 徐先生笑道：“如果有人，使用无人机，在山顶航拍的话，看到的场景，更壮观。” 这个时候，牛董也不批评了，因为他清楚，这虹桥飞阁的存在，对于普通游客的吸引力，肯定很大。毕竟连他自己，也都想走上去，亲自体验一把，其中的心惊肉跳。 崇尚冒险，这是人类的共性。 换句话说，生而为人，都有作死之心。人类社会的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不断作死，然后自我检讨，又继续作死的历程。 所以才有哲学家总结，人类都有自我毁灭的基因。 当然了，在作死的同时，更多的人也怕死。人就是这样，属于错综复杂的矛盾体。 虹桥飞阁，恰似就满足了，充满了矛盾心理的人类。 或者说，虹桥飞阁这个架构，与峡谷下的玻璃栈道，也算是遥呼相应的建筑景观。没胆量的人，肯定不敢在桥上漫步。 扣题啊。 或者说，这是点睛之笔。 所以虹桥飞阁落成，徐先生就已经笃定，白叶对山神庙的构想，更符合大峡谷的定位。 不愧是天才。 徐先生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的。要知道，他不是天才，却可以请天才来帮忙做事，这也是他的本事。 最重要的是，在更改方案的同时，他旗帜鲜明站在了白叶一边。这多少有点风险，不过最终的结果，证明了他慧眼识英才。 这就是眼光。 一个老人，在巡视了山神庙之后，也随之赞许起来，“小徐，你干得不错。” “还好，总算是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徐先生看似谦虚，实际上自我表功。 “哼。” 牛董左右看了眼，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白叶在这里吗，怎么不见人影。” “咦？” 徐先生有点惊讶，招工人来询问：“白专家呢？” “早上还在的，但是不久前，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就先离开了。” 工人的回答，也让牛董有了说辞，阴阳怪气道：“明知道我们要过来，还提前走了，这分明是没把大家放在眼里啊。” “艺术家嘛，清高有风骨，也正常。” 旁边的老人，轻描淡写道：“只要他完成任务，再怎么桀骜不驯也无所谓啦。” “有道理。”其他人深以为然，他们可是商人，天天有人叫他们金主爸爸，但是他们会在意吗？ 只要能赚钱，他们可不介意装孙子。所以对待能帮他们赚钱的人，他们自然会礼贤下士，收拢人心。 一个老人吩咐：“小徐，打个电话问一声，看看那个白叶，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帮忙。” “明白。” 徐先生立即点头，也不急于打电话。等到众人参观、游玩尽兴，从山顶下去之后，他才拨通了白叶的手机。 “什么，你要出国了？” 徐先生错愕，下意识地打听，“去哪里……咦，哪里？什么来着……没听说过。” 聊了几句，他结束了通话，一脸纳闷。 塔希岛。 那是什么玩意？ 徐先生不解，也懒得关注。反正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大峡谷的项目中。确定白叶不会一去不返之后，他就安心了，把一帮参观都送走，又陷入忙碌中！ 第343章 钻牛角尖 塔希岛，不要说徐先生没听说过，连白叶在出发之前，也是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海岛。 这个海岛，位于南太平洋，根本没有直接的航班。飞机先到澳洲，再从澳洲坐客轮，折腾了两天，才抵达目的地。 在他身边，只有曹象随行。 两个人拖着行李箱，打量着这个海岛，顿时一阵……惊艳。 澄澈透明的蓝色海水，岛上绿丛成荫，还有艳丽的鲜花点缀，美得好像是人间天堂。 这是一个，完全没被工业化污染过的地方，空气之中混杂了海风的温润潮湿，以及鲜花的香气。 看到这美景，白叶烦闷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 旅途的疲惫，慢慢地缓解。 “白叶，这里……” 冷不防，一辆沙滩车驶过来。座位上的是彭拜事务所之中，一个算是与白叶，比较熟悉的设计师。 彭拜的得力助力之一，姓冯。 “冯师兄。” 白叶应声，与曹象登上了沙滩车。 冯师兄轻车熟路，开着车子在沙滩上跑，一边行驶，一边说道：“老板预测到，你们应该是今天到，让我过来接你……” “院长呢？”白叶询问。他之所以，匆匆忙忙赶来这个塔希岛，就是由于彭拜的召唤。 不然的话，在国内呆得多舒服啊，他才懒得折腾。 冯师兄叹道：“老板现在烦着呢，窝在房间里，也有好几天没出门了，天天琢磨着，怎么解决难题。” “呃。” 白叶趁机打听：“冯师兄，院长叫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呀？他在电话上，说得不清不楚，我也不好意思追问。现在我来了，好歹让我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吧。” “诶，一言难尽。” 冯师兄摇了摇头，“这个海岛，你觉得怎么样？” “漂亮。” 白叶实话实说。 “没错，确实很好。不过它是私人海岛，岛上只有一个码头，以及一栋别墅，供海岛的主人平时休假用。” 冯师兄慢声道：“在几个月以前，这个岛屿的主人，打算对岛屿进展旅游业的开发，所以邀请全球各大设计事务所一起竞标，以筛选最符合他心意的开发方案。” “院长中标了。”白叶笑道：“这可是大定单。” 海岛的开发呀，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百亿级别的大定单，完成了设计方案，又是十亿以上的酬劳。 哦，当然，这十亿收入，估计也是要六到十年，才逐步结清。 但是换算下来，一年纯收下一亿、两亿的，这样的利润，也不是什么公司都可以比拟的。反正白叶觉得，哪天他干了这样一票，就可以考虑退休的问题啦。 事实上，类似彭拜这种顶级的设计师，早早就现实了财务自由，之所以坚持工作，无非是有更高的追求。 比如说……在全世界，留下自己的作品。 所以彭拜接下海岛开发项目，肯定不只是为了钱，或许也是觉得这个海岛，有足够的潜力。 毕竟在和平年代，旅游业蓬勃发展，是一块巨大的蛋糕。一些海岛的旅游经济，有时候成为了某些国家的经济支柱，前途无量。 “别说了，是大定单没错。” 此时，冯师兄苦笑道：“但是做下去了才知道，这也是个大坑。” “怎么说？” 白叶挑眉：“甲方在合同中，暗藏了什么陷阱？” 甲方乙方，斗智斗勇，这只商场上，也不算少见。说白了，就是立场的问题。甲方希望，乙方物美价廉，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乙方呢，也希望甲方少说话、少要求、别指手画脚，大方掏钱就行。 这是矛盾所在。 “陷阱肯定没有。” 冯师兄公允道：“毕竟我们的法务部门，也不是吃干饭的，合同中的条款、细节，都是他们逐字修改、审核，才敲定了下来，不可能存在什么猫腻。” “所以……” 白叶想不通了，“还有什么事情，让院长为难呢？” 甲方的要求再苛刻，只要按合同办事，都可以解决。他相信这种事情，彭拜的团队，肯定是专业的，有足够的经验，去应付各种刁难。 “哎。” 冯师兄又叹气，“现在不是海岛主人刁难，而是老板他自己，钻了牛角尖，走进死胡同里去了。” “啊？” 白叶错愕，有点傻眼。 在说话之间，沙滩车也慢慢停下。 眼前，在风景秀丽的海边，一栋别墅出现在眼前。 在别墅的旁边，空旷平坦的地上，是十几排简易的房屋。这应该是大本营，调度施工的指挥中心。 在冯师兄的带领下，白叶走进了别墅。 “这是海岛主人，提供在我们的住所。”冯师兄介绍：“现在海岛的开发工程，已经在筹备之中。” “外面的简易房，你也看到了，那是工人居住的地方。另外在你刚才抵达的码头附近，也要搞一个新码头，好方便运输物资。” “总而言之，各种筹备的工作，起码要半年时间，才可以完成。不过我们统筹工作，划分了几个工作小组，分别负责不同的事情。” 冯师兄娓娓而谈：“老板和我，负责勘探地形，调整施工的进程。在这过程中，尽可能发现问题，再解决问题。” “所以院长发现什么问题了？”白叶脑子转得快，隐约之间也把握到了真相。 “一个大问题。” 咔嚓一声，别墅一个房间的门开了，彭拜走了出来。 他还是服装整齐，一丝不苟的样子。但是双眼微黑，有点儿眼袋，说明他这段时间，肯定是殚精竭虑，或许还失眠…… 熟悉了，白叶也懒得问候，直接切入正题：“什么情况？” “来，规划图。” 彭拜一招手，旁边几个助手，立即搬了东西过来。不仅是规模图，还有沙盘模型，最终效果。 海岛的模型，大大的沙盘，一切景观，一目了然。 秀美的热带风光、环绕四周的七彩海水，起伏的山丘，还有茂密的丛林、山石，绵延的海岸沙滩，都按照精密的比例，完全做了出来。 可以说，看到这个沙盘，就相当于以上帝的视觉，对海岛的整体状况有直观的了解…… 白叶审视片刻，忍不住问道：“问题出在哪里？” 第344章 天坑 从沙盘模型中，白叶也看到了，一栋栋现代化建筑，坐落在沙滩边上，或者散落在山丘、丛林中。这些应该是彭拜团队的规划，针对海岛旅游业开放的必备设施。 很正常、合理的建筑，不应该存在什么问题。 咦，等等…… 白叶目光一转，看向了海岛一个位置。他打量两眼，就顺手指了过去，“这个坑，多大？” “白叶，你眼力不错嘛。”冯师兄立即笑道：“老板现在，就是为这个地方烦恼。” “为什么？” 白叶问着，心里也有一点猜测。因为这个坑，恰好在海岛的中间方位，而且旁边也有一些建筑。这个坑的存在，与周边的环境、建筑对比下，有几分不协调。 “这是天坑。” 彭拜在旁边解释，“我找地质专家，帮我勘探，也得到了结论。估计在几万年以前，一颗陨石从外太空降落下来，落在了海岛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也是由于陨落的降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海岛的地形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彭拜有几分感慨，“一颗陨石，成就了海岛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地理环境，堪称是得天独厚，造化神奇。” 白叶打量着沙盘，只见海岛四周，也有一些零散的小岛，好像碓石、沙渚似的散布。 乍看这些碓石、沙渚，犹如散落的珍珠，拱卫着海岛。 或许这些地方，与海岛本身就是一个整体。只是由于陨石的冲击，才散碎裂开，分布在周围。 一场剧变，肯定给几万年前的海岛，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岛重新焕发生机，自然充满了复杂多样性。 这也算是一种外来物钟的入侵，让自然环境产生了新的变异，再一次达到了平衡。 “当然，有利自然有弊。” 彭拜招手道：“走，带你去看一眼天坑。” 一行人出门，借助交通工具，大概十几分钟，就抵达天坑的边缘。那是连绵山丘中，直径近千米的大坑口。 看到天坑，白叶隐约之间，也明白了彭拜的烦恼。 在天坑的四周，那是郁郁葱葱的植物，各种他辨认不出的灌木，长势十分繁茂。然而对比之下，坑内却是寸草不生，没有半点生机。 “按照规划。” 彭拜指着四周的山丘，侃侃而谈：“在这些个地方，不是建筑半山别墅，就是修建高端的娱乐场所，甚至于还有……赌场。” “海岛的主人，已经得到了允许，花了大价钱，申请得到了一张合法的赌场牌照，所以才起了开发海岛的念头。” “对方的目的，是准备把海岛，打造成为世界高端的消费圣地，一个新的销金窟。” 彭拜慢声道：“所以海岛的一切建筑，都有着最高的标准。不管是赌场，还是酒店，或者别墅、城堡，一定要足够的奢靡，让最挑剔的客人满意，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我明白了。” 白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所以院长你的烦恼，其实不是怎么处理这个坑，而是对于这个坑的改造，不想偏于俗流。说白了，你不想跟别人一样，想要有自己的特色，最好前所未有，对吧。” “哈哈，哈哈。” 彭拜顿时大笑，然后指责，“瞎说什么，我是这种人吗？” 还说不是。 脸上都写明白了，就是！ 白叶撇嘴，也觉得麻烦，“这个天坑的存在，确实有些碍眼。一般来说，改造的方法，无非是那么几个。” “一是人工绿化，在坑里埋土，披草皮，种果树。过个十年八年的，或许能够成为一处桃源。” 白叶列举，“第二嘛，就是变废为宝，在坑底挖一挖，看看有没有地下水什么的，蓄水成池，这就是天然的游泳场所。” “至于第三……” 白叶站在坑边，小心翼翼探头看一眼，也觉得心头悸动，双腿有点儿发软，“这坑有多深？” “一百多米。”冯师兄道。 “哦，正好搞个蹦极什么的，年轻人应该喜欢。”白叶继续道：“再不然，搞个低空跳伞，极限冒险运动什么的，这对于那些喜欢刺激的游客来说，肯定是一大乐趣。” “这几个方案，我们也提过了。” 冯师兄苦笑，“不过如同你所料，老板觉得这些提议，没有什么新意，他不采纳，想搞些不一样的。” “我就知道。” 白叶耸肩，摊手，意料之中。 类似彭拜这种顶尖设计师，基本上有一个通病。 矫情！ 他们不屑于与其他人撞创意，容易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也难怪冯师兄说，彭拜是钻了牛角尖，走进了死胡同。有现成的改造方案不用，他自己本身又没有具体的想法，闹呢。 白叶摇头，叹气，“院长，你叫我来干嘛？” “旅游，观光啊。” 彭拜笑眯眯道：“你不觉得，这海岛风景优美，水质又清澈见底，白色的沙滩海岸线，更是人间一绝。这么好的地方，你不过来住一段时间，真是可惜了啊。” “你住几天，顺便品尝一下，当地最美味的海鲜。我跟你说，这附近的大龙虾，肉质比澳龙还要鲜美。” 彭拜说着，不经意道：“吃好了，休息足够了，你再琢磨一下，也给我画一幅画。” “什么画？”白叶错愕。 彭拜轻描淡写道：“你前不久，不是画了一幅大写意山水图吗，听说意境不错。你看了这个天坑，难道就没有什么灵感？” “……” 在白叶沉默的时候，彭拜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我相信你可以的……画好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啥？” 白叶来了兴致。 他也了解彭拜，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说是惊喜，肯定不是忽悠。 “你画好了，就知道了。”彭拜脸上笑容神秘，“不过我可以保证，你肯定会喜欢这个大礼包。” “哦，当然，如果画不好，惊喜就没了。” 彭拜冷酷道：“所以，你要努力，加油啊。” 加油个鬼！ 白叶翻着白眼，觉得自己被坑了。 第345章 基石 “这事不急，走了先回去。” 彭拜招呼道：“海岛的主人，听说你来了，也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打算给你接风洗尘。” “诶？” 白叶眨眼，“这么客气吗，他知道我是哪根葱呀。” 这不是国内，更不是东南亚地区，而是南太平洋。白叶不觉得，自己的名气，可以传播到这里。 “不要看低自己。” 彭拜理所当然道：“他不认识你，但是认识我啊。听说我要宴请客人，他就自告奋勇，帮我安排好了。” “……” 白叶就知道，自己不该自作多情。 一行人返回别墅，白叶挑了个空房间安置下来，却没有见到海岛的主人。一直到黄昏时分，天色渐暗，沙滩的篝火点燃了，海岛的主人才现身。 一个叫查理的外国人，黑色的眼睛，褐色的眼睛，立体的五官，脸型比较削瘦，相貌普通。但是他的衣服、装饰，十分的考究，应该是所谓的手工定制款，有钱人的格调。 和白叶猜测的一样，查理根本不认识他，只是把他当成彭拜的助手员工，保持最基本的礼貌而已。 这样挺好，也省得交际啦。 不过彭拜却没撒谎，晚餐确实很丰盛。各种海鲜，大虾大蟹大鱼，不要钱似的，如流水而上。 蒸的，煮的，炸的，还有烧烤。 不同的的烹饪手法，把海鲜的鲜味全部提炼出来。 反正白叶胃口大开，觉得吃了这顿海鲜大宴之后，接下来一两年时间，对于海味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啦。 深夜，宴会结束，白叶失眠了。 主要是，吃得太开心，有点儿积食，不好消化。 睡不着，辗转反侧，折腾到了凌晨五六点，白叶干脆爬了起来，悄悄地走到了外面。 外面天色朦胧，还有星光点点。 他不是起得最早的，在一排排简易房中，也有许多工人起来了，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洗漱，或者准备早餐。 白叶避开了人群，也没有什么目的，就在海岛上乱走。反正海岛就这么大，也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走到了一个地方。 恰好这时，天空之中骤亮，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跃然而起，把整个海岛照得通明。 天亮了，海上的红日，光芒不算多么的闪耀。 空中片片霞云，瑰丽而绚烂。 白叶驻足，欣赏着美丽的景观，过了片刻，才收回了目光。不过就在这一瞬间，他愣住了。 只见在他的眼前，却是一块块碓滩乱石。 原来他走到了海边，只不过这海边，并不是沙滩一侧，而是比较陡峭的地带，这里风大浪急，潮汐动荡。 一堆堆明碓、暗碓，在风浪之间，时隐时现。 白叶又走了片刻，站在了一处悬崖上，望着底下的景观，似乎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他站在这里，观望了好久…… 真的很久，久到冯师兄带人，找了过来。 “……白叶，你在干嘛。” 冯师兄远远叫唤，一脸的担心之色：“找了半天不见你，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 “啊？” 白叶回神，回身迎了过去，同时解释，“晚上休息，有点认床睡不着，干脆早起过来看风景。” “看风景？” 冯师兄皱眉，“也不说一声，让大家担心。” “我的锅。” 白叶承认错误，“抱歉啊。” 冯师兄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啊，转移了话题，“行了，回去吧，院长也起来了，正好一起吃早餐。” “等等。” 白叶伸手一拦，然后示意道：“师兄，这片海域……你们之前勘探过了没有？” “什么？” 冯师兄愣了下，有些不解：“勘探这个干嘛。要知道，这一侧海岸多数是暗碓，不管是对行船，还是游客来说，都充满了危险，所以我们不可能针对这个区域，进行开发营建。” “我不是问这个。” 白叶想了想，扯着冯师兄来到悬崖边上，又示意道：“冯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碓石有些古怪。” “古怪？” 冯师兄错愕，他仔细打量，认真地琢磨。一会儿，他抬头，眼睛一片迷茫，“哪里古怪？” “呃……” 白叶沉吟片刻，觉得或许是他的错觉，不过……真是像啊。 他挠了挠头，忍不住提醒：“师兄，你不觉得，这些礁石的分布，似乎有几分规律吗？” “什么？” 冯师兄吃了一惊，第一念头就是，“海盗宝藏？” 诶？ 白叶傻了眼，啼笑皆非：“师兄，好端端的，你怎么想到了这个？脑洞太大了吧。” “这算什么脑洞。” 冯师兄干咳了声，“况且，不是你暗示的吗？这碓石分布有规律，肯定有人为的因素。想想看，在这偏僻海岛上，又没有什么土著居民，除了海盗以外，还有什么人为因素？” “再想深一层，海盗来到这样的海岛，能干的事情无非是两件。一是避风体整，二是掩藏宝物。” 冯师兄眼里，闪动着$似的光芒，“避风休整，肯定不会管礁石。只有掩埋宝藏的时候，才要做一些标记，所以不怪我有这样的揣测。” “师兄，为难你了。”白叶轻叹。 一瞬间，脑子绕了好几圈，再得到这个结论。说明冯师兄脑海中，肯定没少遐想海盗的宝藏。 “咳！” 冯师兄老脸一红，感觉自己或许是会错意了，但是他也没死心，急忙问道：“白叶，你说这些礁石，怎么分布规律啦？” 他一眼看去，只见潮起潮落，海水浪花起伏，一块块礁石，或是如堆似簇，或是零散分散，哪里有什么规律呀。 白叶也不解释，而是蹲了下来，捡了块小石头，在一块坚硬的石板上，慢慢地勾勒起来。 “咦！” 冯师兄看了片刻，脸色也随之变了。因为在白叶的手下，一块块礁石的分布，真的是充满了规律。 看起来，就好像是……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冯师兄结巴了，口吃似的惊声道：“白叶，这……假的吧。” 他难以置信，在观看图画的同时，又忍不住对比打量。 有了提示，算是先入为主，一块块礁石，在他的眼中，也立即勾起了具体的轮廓，仿若……基石！ 第346章 撞大彩 是的，基石。 就是一栋大型建筑，铸造根基的石块。在白叶的勾勒下，海里的礁石，分明是建筑的残存基柱。 所以冯师兄，才觉得荒唐。 在海边，悬崖中，怎么可能有什么建筑嘛。 这肯定是巧合。 不然的话，事情肯定很离奇。在海边的悬崖、礁石上，曾经是一栋壮观的建筑，听起来是不是很荒唐？ “我也觉得，这事可能是我的错觉。” 白叶想了想，建议道：“要不然，去问一下海岛的主人，或者找两个会水的，潜下去看看？” “行。” 冯师兄也好奇，连忙点头道：“我去叫人。” 一个电话过去，十几分钟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连彭拜也过来了，毕竟在海岛中，他也觉得无聊。听见了动静，也干脆过来，凑个热闹。 一过来，彭拜立即看到了白叶勾画的简图，然后对比海中的礁石。他琢磨了下，不禁点头：“别说，这些礁石的分布，还真有点儿承重柱石的意味。” “老板……” 冯师兄惊讶道：“你也觉得有问题？” 彭拜笑了笑，“小冯，专家考查海岛的时候，你没在。其实在考查的时候，有专家通过一些零星的证据，推断出在很久以前，海岛或许有土著的存在。” “只不过后来，土著莫名消失了。直到两百多年前，有殖民队发现了岛屿，卖给了一个富商。” “这个富商，就是查理的祖先。” 彭拜娓娓道：“这两百年来，查理家族其实也不太注视海岛，只是当成偶尔度假的地方。直到最近几年，才萌生了开发海岛的心思。” “所以说，如果这海边真有什么建筑残存，那肯定是当年的土著遗留下来的东西。” 彭拜揣测道：“我们探查一下，如果找到了切实的证据，这对于海岛的开发，也有一定的帮助。” “哦，对，如果是史前文明什么的，肯定要轰动全球。”冯师兄眼睛闪亮，莫名的兴奋，“我会潜水，给我潜水的装备，我要亲自下去验证。” 海岛近岸，尽管风高浪急，暗礁不少，但是也属于浅滩，危险性不是很大，所以彭拜也没否决冯师兄的打算，只是多叮嘱几句，就让他下海探索啦。 不仅是冯师兄，另外还有几个专业的潜水员，一起穿戴潜水服，以及护目镜，再背上氧气瓶，然后潜进了海里。 至于其他人，就在岸边等待、观望。 彭拜也没闲着，在这个空隙中，拉着白叶一起探讨，如果礁石真是承重的柱子，那么海边的建筑，到底是什么模样。 彭拜在白叶勾画的基础上，也开始添加了起来的设想。所以说，大佬就是大佬，几分钟时间，本该简易的图案，立即变成了专业而壮观的雄伟建筑。 乍看，好像是宫殿，或者城池。 “咳！” 白叶表示膜拜：“院长，还是你厉害，见微知著。” “不负责任的推算而已。” 彭拜摆了摆手，随口道：“说起来，还是你嗅觉比较敏锐，我们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些礁石有玄机。” “我瞎想的，如果是错的，就成笑话了。”白叶自嘲道：“因此耽搁了大家的时间，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道歉。” 彭拜轻描淡写道：“就算是假的，那把它变成真的，不就行了吗？” “诶？” 白叶愣了愣，心潮起伏，小心翼翼探问：“院长，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意思。” 彭拜笑道：“你提醒了我……这一侧海岸线，比较单调。仔细看，这里视野开阔，海景也算不错，加上礁石分布还算是规律，完全可以利用这点做文章啊。” “那个……查理先生会同意吗？”白叶眨眼。临时起意搞新建筑，这可是要增加预算的。 如果他是甲方，肯定痛恨这种突发的提案。 “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彭拜眼中，浮现一抹狡黠之色，“查理先生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清楚什么方案对他有好处，肯定不会拒绝我们的好意。” 您是大佬，你说什么都对。 白叶点头，一脸附和之色，反正不是他的主意，何必操心呢。 两个人聊着天，冷不防哗啦的水起响起，只见冯师兄与几个潜水员从海水中冒起，在几个人的协助下，费力爬上了岸。 冯师兄摘下装备，气喘吁吁，很累的模样。不过他的双眼放光，十分的兴奋，“老、老板，海底……真、真有情况。” “什么？” 彭拜惊诧，他真的意外啦。 他本来以为，礁石异常什么的，只不过是巧合。 没有想到，冯师兄居然有发现。 在他催促下，冯师兄平复了气息，兴冲冲道：“台阶，我们在海里的淤泥里，发现了石头台阶。” “真的？” 彭拜似惊似喜。 “真的。”冯师兄解释：“开始潜水，我们在海底、礁石旁边，转了好几圈，都没有什么发现。” “后来我发现，一处淤泥堆积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对，就带着他们挖了一挖。果不其然，发现了石头台阶……” 冯师兄很兴奋：“台阶有好几米，有些断裂了。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不是天然的台阶，有人工的凿痕。如果不是，瓶子的氧气不足，我还想继续挖下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收获。” “那还等什么。”彭拜立即道：“叫人，打电话给查理，让他召集更多的人过来。对了，再顺便联系几个专业的水下考古人员，绝对派得上用场……” 在彭拜的指挥下，大家立即行动起来了。 或者说，随着更多的人，确认了冯师兄等人没有撒谎，真是在海底挖到了建筑的遗迹，整个海岛沸腾起来了。 事情的进展，出乎白叶的意料，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的推断成真，海边的礁石，真是某个建筑的残留。 “难道真是土著文明遗迹？” “有可能……” 彭拜心情不错，笑着说道：“总而言之，我们撞大彩啦。哦，确切的说，应该是查理先生走运了。” “多亏了你们。” 查理先生笑得合不拢嘴，表示一定以厚礼相报！ 第347章 震 祖传两百年的海岛中，居然发现了文明遗迹。 这对于有心开发海岛的查理先生来说，无疑是重大利好的消息，也给他的投资，打了一针强心剂。 最起码不用担心，怎么打响海岛知名度啦。 事情的发展，也如同大家所料。当这个消息传扬出去，立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一些国际组织，更是不请自来，带了许多勘探的设备，打算探索研究事件的真伪。 有了专业的设备，潜水员带着仪器进入海里，拍摄出来的高清影像传递回岸上，大家也可以一目了然。 很快，破裂的石头台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不仅如此，随着淤泥的扒开，更多的建筑痕迹，也逐一呈现。 墙壁、石柱，以及一些生活器皿，在接下来的考古工作中，也陆续的挖掘了上来。 种种迹象表明，在现在这片海域中，或许真的存在过一片建筑群，可能是宫城，再不济也是重要的祭祀殿堂。 毕竟专家觉得，哪怕海岛曾经存在土著居民，但是以土著的文明状况看来，工业水平肯定不发达。能以石头、石块筑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石头建筑肯定不普遍，最多是比较重要的场所，才以石头建筑。普通住宅，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条件。 所以专家得出结论，这片区域要不是土著首领的住所，就是祭祀神明的地方。 当然了，这也只是揣测，想要证实结论，也需要更多的证据。 所以海底考古工作，如火如荼进行中。只不过这些事情，与白叶等人无关啦。关注了几天，白叶等人也无聊了，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天坑中。 大家绞尽脑汁，进行了几场头脑风暴，却没有什么收获。或者说，没有得到一个，让彭拜满意的灵感。 实际上，怎么开发利用天坑，彭拜自己也没有具体的想法。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天坑的存在，绝对不能轻易改造。 一直莫名的感觉，让他纠结、犹豫。他觉得这个天坑，如果利用好了，绝对可以发挥极大的效果。 只是灵感虚无飘渺，他怎么也把握不住。无奈之下，他才把白叶召来，打算借助对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有时候，彭拜也承认，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思维也逐渐的固化，没有年轻时候活力，灵感如泉涌。很多时候他的设计方案，只是多年积累的经验的化用罢了。 经验可以解决很多事情，也可以构建许多精妙的方案。但是却很难创作一件，具有高超艺术感染力，直接打动人心的作品。 这也是彭拜，最为沮丧的伤心事。 对此，白叶隐约察觉，但是他也为难啊。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天才，只是有两辈子的记忆，见多识广而已。 类似天坑的改造方案，他的记忆之中，倒是有几个经典案例，但是提出来了，一样被彭拜否决了。 对方要求这么高，他也没办法啊。 在白叶头疼的时候，冷不防轰隆一声，整个别墅一阵晃动。 地震？ 一瞬间，众人的脑海中，闪过这个的念头，然后纷纷趴了下来。心中慌张，面带惊恐之色。 幸好晃动几下，别墅就恢复了平静。 大家安然无恙。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保持不动，抬眼面面相觑。 狼狈归狼狈，最起码安全。一会儿，确定没事了，大家才纷纷相互扶持，一起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冯师兄皱眉，“这海岛，还会地震，资料上没写这事啊。” 如果这海岛，处于地震带上，那么岛上的建筑方案，也要重新制定了。不然的话，开发方案落成，游客的安全，却没有保障，那么对于彭拜事务所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去看看。” 彭拜率先离开了客厅，朝外面而去。 白叶等人，自然跟随出门。走到外面，他们遇上了，一群同样迷茫的工人。 相互问候，确定对方没事，大家也松了口气。 关键是，众人很茫然。瞧情形，不像是地震的样子呀，怎么突然一阵晃荡呢？ 大家纳闷，研究了片刻，终于有知情人，回来告诉大家答案。 “什么？清理海底淤泥的时候，挖开了一块大石头，然后引发了这个动荡？” 众人错愕，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呢。 “真的假的？”冯师兄质疑。 “当然是真的。”那个知情人急忙道：“那块大石头底下，好像是有一个大窟窿。石头挪开了，海水倒灌进去，形成了漩涡。那几个清淤泥的潜水员，如果不是做了安全措施，恐怕也要吸进去。” “不过就算没吸进去，他们也撞伤了，我现在回来拿药……” 说话之间，知情人匆匆跑进别墅，扛着药箱出来。众人见状，自然同行，一起来到海边。 看到海岸忙乱的样子，大家不信也得信啦。毕竟在海面上，清晰可见一个涡流在打转。 浑浊的泥沙，也跟着在动荡不安。 “这是怎么了？”众人询问专家。 “这个……” 几个专家小声探讨了片刻，才有代表迟疑道：“据我们推断，或许在海里，有一个被石头淤泥堵住的通道。现在这个通道，被我们无意中捅开了，才引发了刚才的震荡。” “问题不大。” 另外一个专家补充道：“对了，如果大家现在有空，也可以在海岛排查一下。或许这个通道，与海岛某个地方衔接。” “是的。” 其他专家比较认同。海水倒灌，又有通道相连，那么这个通道，只能与海岛相通了。 “通道？” 一瞬间，白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地方，“天坑。” “什么？” 冯师兄回头，眼睛眨了眨，“白叶，你的意思是……” “天坑为什么寸草不生？” 白叶立即道：“化验的结果，不是盐碱化严重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天坑中，常年有海水浸泡，才导致了这个情况。” “……有道理。” 冯师兄的声音，是随着风飘过来的。因为这时候，他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天坑方向奔去了。 第348章 怎么补？ 看到冯师兄奔行而去，其他人愣了下，相视一笑，也立即随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天坑。 事实上，在接近天坑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听见了一阵咕噜的动静。走近之后，更是看到了，大量海水在坑底冒涌，仿佛在沸腾。 “哈哈，真是这样啊。” 冯师兄大笑起来，“老板，白叶猜对了。这个天坑……不对，不能叫天坑了，应该叫海坑……这坑与海外面是连通的。但是不知道哪一年，外面的暗道被堵住了，没有了海水灌进来。” “坑里的海水，慢慢地蒸发，最终化成了一片盐碱地。直到刚才，通道被挖开之后，外面的海水才重新渗透回来。” 冯师兄啧啧稀奇：“一般来说，在海岛的内部，基本是可以饮用的淡水。没有想到在海岛中间，却有个与海水相连的孔眼。这样的现象不是没有，却也比较少见。” 不出意料的话，等到坑中的海水蓄多了，肯定会形成一个湖泊，一个海水湖泊。 一般来说，海水盐分太重，养活不了植物。这也意味着，在天坑周边的茂密植物，根系汲取的水分，应该是别的水源。同一个地方，却分布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水眼，这绝对是稀罕事。 冯师兄兴致勃勃道：“老板，我觉得这个天坑，不需要我们费事琢磨怎么改造了。让它保留原生态，该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也是难得的景观啦。” 这个提议，也得到了旁边几个人的赞同。他们觉得冯师兄说的对，大自然的造化神奇，也是不错的景点，何必多折腾。 对此，彭拜不置可否，他盯着冒涌的海水，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咕噜，咕噜…… 海水冒涌的速度，不快也不慢。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众人吃了午餐，又休憩了许久，在下午时分，坑中的海水终于平静了下来。 海水湖成型，水平面不在上涨，蓄水量达到了平衡。 “咦，这海水量，有点少啊。” 众人再次聚集在坑边，也有点儿意外。因为这个海水湖的水平线，貌似只有坑深的一半。 “我还以为，能填满大坑呢。”冯师兄嘀咕。 “你想多了。” 白叶眼了眼坑，再遥望海水，立即明白原因：“这个水平线，与岛外的海平面，应该是齐平的。该是多高，就是多高。” “诶，也是。”其他人恍然大悟。 冯师兄拍了拍脑袋，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样的话，这大坑还是显得有些空啊。” 是的，哪怕天坑灌进了海水，但是只灌了一半。目测还有近百米的距离是空的。支棱的石块，还是有些碍眼。 “空了，补上就行。”白叶开口道。 嗯？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白叶的身上。特别是彭拜，眼睛微微一亮：“怎么补？” 白叶看着平静的海水，经过几个小时的沉淀，翻滚的泥沙沉积了，蔚蓝色的海水，聚在坑中十分的漂亮。 他的脑海之中，自然而然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在原时空，他没有亲眼验证，却见过动态图的画面。 所谓的灵感，就是这么来的…… “白叶，你有想法了？”冯师兄欣喜问询。 “是。” 白叶点了点头，反正要说的，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什么想法？” 其他人自然很有兴趣。 毕竟这几天，大家头脑风暴，也提出了不少构想。只不过这些构想被彭拜一一否决之后，灵感也枯竭了。 现在白叶有新想法，大家肯定比较关心。 白叶轻笑：“别问我了，你们呢？我不相信，你们看到这海水，灌进了坑里，没有新的想法。” “……嘿嘿！” 冯师兄等人也笑了。 这几个人，作为彭拜事务所之中，最得力的助手。可以说，他们是事务所的核心，中流砥柱。 天坑出现了新的变成，他们怎么可能没想法。还有彭拜，他本人的脑海中，也多了一些念头。 一瞬间，彭拜笑着说道：“好了，大家休息两天，之后再探讨一下新的方案。” “收到。” “了解！” 众人纷纷应声，目光有点闪烁。 新的头脑风暴，就要开始了。这一次，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都打算认真应对。 一群人返回别墅了，不再理会身外之事。考古的工作，研究土著文明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了。 每个人都在思考，怎么完善新的方案。 白叶也不例外，他呆在房间中，闭门不出，足足两天。等到第三天，他才与大家在别墅的客厅汇聚。 “怎么样？” 几个人彼此观望，挤眉弄眼。 “不行啊，我感觉还是差了一点儿。”冯师兄看似哀叹，但是眉目之间，却流露出丝丝得意之色。 切！ 其他人看出来了，所以及时予以鄙视。 装什么装嘛，谁不知道谁啊。 “白叶，你呢？” 冯师兄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听说你这两天也很拼啊，连房间都没过，是个狼灭。” “你不也是？”白叶笑道：“不对，应该说……你们都在废寝忘食工作，我哪里敢偷懒啊。” 几个人对视一眼，发现同伴的黑眼圈，也一同笑了。没办法，想成为精英，享受高待遇，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就算是彭拜，走到客厅的时候，大家也发现他有点狼狈，一脸的拉渣胡须，没有往日的潇洒风度。 “人齐了啊。”彭拜一坐下，给自己泡了杯浓茶，苦涩的滋味，让他恢复几分精神。看得出来，他心情也不错，显然对于天坑的改造，也有新的想法。 当然，在阐述自己想法之后，他也想知道，其他人有什么收获。当下，他直接开口，“谁先来？” 目光环视下，一个个人目光闪烁，却没人急于起身。这是国人的习惯，流传几千年的中庸思想，坚决不当出头鸟。 见此情形，白叶很有自觉，干脆起身道：“我来吧。” 啪啪，啪啪。 其他人立即提神，予以鼓励的掌声。 白叶一边招手，一边说道：“院长，你不是让我画一幅画嘛，我听你的，把画画好了……” 第349章 摩天轮风车 哟，画啊。 一瞬间，彭拜等人，更感兴趣了。他们可是知道，前不久白叶才以一幅画，在圈子之中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现在又打算，复制自己的成功？ “什么画？” “在哪里？” 众人的催促下，曹象抱着一幅图过来了。只不过这幅画，并不是卷轴的形式，而是镶了框架的作品。 冯师兄连忙去帮忙，与曹象一起把有框画，抬到了桌子上。东西一立住，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画面上。 哇！ 乍看一眼，大家不禁吃惊。 只见画框中，应该是一幅油画，色彩斑斓，层次分明。其中的画技，艺术表现力什么的，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众人最关注的，却是画中的景物。 茂密的植物，起伏的山丘，最中间的自然是天坑。哦，不对，现在应该是海水湖啦。 这是背景，一切细节，与大家了解到的，也没有什么不同。所以让他们惊诧的，就是背景以外的东西啦。 一个巨大的摩天轮，横亘于湖坑的上空。 在白叶的精心刻画下，摩天轮就好像一架巨大的风车，不仅是造型独特、美观。最重要的是，摩天轮横架在湖坑之中，又好像一个汲水的机器，带动着湖中的海水，引流而上。 “你这个……”冯师兄有点迷糊：“白叶，这个到底是摩天轮，还是风车啊？” “都是。”白叶微笑。 “什么？” 旁边几个人，多少有些意外。 白叶开始解释：“你们看清楚，我设计的这个……玩具。嗯，姑且称为玩具吧，是双层结构。” “外层是摩天轮，供游客娱乐游玩、空中景观用。内层则是古代的龙骨水车一样的构造，可以把海水汲取上来。” “汲水上来干嘛？” 冯师兄追问，也是其他人好奇的地方。 “不知道。” 白叶的回答，十分的干脆。 “啊？” 众人傻了眼。 冯师兄更是很怀疑：“不知道，你搞这个设计干嘛？” “好看，独到，新奇。” 白叶据实道：“单纯的摩天轮，太单调了，不算多稀奇。但是加了龙骨水车的摩天轮，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至于汲取上来的海水，到底有什么用……” 白叶环视左右：“这不是重点，完全可以有大把方法，可以利用这些海水，不需要关注。” 好像……也是啊。 一个人迟疑道：“最近的海岸沙滩，距离湖坑最多几里，可以利用这些抽取上来的海水，弄成一个超长的水滑梯，想必游客也愿意花几百块钱，体验这个世界级水滑梯的乐趣。” “还有……” 彭拜的助手，绝对没有庸才，又有人提议道：“抽上来的海水，也可以弄成喷泉啊。在摩天轮转运的时候，空中交织花式喷泉，那个场景一定很美。” “……” 其他人也开动了脑筋，你一言我一语，出谋献计。 几分钟时间，他们就想出了，七八个方案来，都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这种汲取上来的海水，以发挥最大的价值。 “嘿，白叶，你还说不知道。”冯师兄回味过来，“我看你就是懒，懒得把处理海水的方案画出来。” 有道理。 其他人深以为然。 白叶笑了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问道：“你们觉得，我这个方案怎么样？” “唔！” 旁人沉默了，看向了彭拜。 彭拜问询：“白叶，你这个摩天轮风车，打算建多高？” “看预算。” 白叶耿直道：“钱多，就建大些。钱少，就修小点。要是资金足够的充沛，完全可以弄个超大型建筑。” “说的是呢。” 冯师兄笑眯眯道：“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碗的饭。这件事情我们说了不算，还要看查理先生的意思。” “嗯。” 彭拜点头，也不再追问细节。因为有了创意，剩下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工程师慢慢完善。 设计最重要的是灵感、构架，在不脱离现实的条件下，怎么完成作品就是工程师的事情啦。 这肯定要做建模，各种模拟测试，不可能一蹴而就。 “你们的方案呢？” 白叶坐了下来，好奇张望。 嘿嘿…… 旁边几个人，或是低头喝茶，或是抬头撩刘海，反正回避了白叶的目光。 冯师兄倒是很坦然，顺手把自己身前的文件夹反扣桌面，然后理所当然道：“我的方案，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说什么了？”白叶错愕。 其他人也不解，冯师兄说了啥？ 难道说，大家集体失忆了不成？ 冯师兄诡异一笑，“怎么处理抽取上来的海水呀，我的方案是弄个淡化海水的工厂，给附近的别墅、庄园，提供日常的饮用水。” “……”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禁瞄了眼冯师兄面前的文件夹。 他们在琢磨着，这个提议到底是冯师兄苦思两日的方案，还是灵机一动的说辞。 不管是哪个原因，反正他们也有默契，不肯述说自己的方案了。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方案不如白叶，不想献丑。 作为设计师，他们对于方案的优劣好坏，自然有一套甄别标准。白叶的方案，说实话很粗糙，没有具体的细节。 但是考虑到，这也是白叶一贯以来的作风。彭拜等人也习惯了，也懒得吐槽、计较。 相比细节，大家更看重，作品的格局、气魄。同心圆的双构造布局，造型美观大气，在修成之后，肯定很壮观。 不出意料的话，一定可以成为整个海岛最著名的地标。幸运的话，在国际上，还会有一些名气，登上国际旅游报刊、杂志封面、内页。指不定过个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就可以列入世界著名地标之一。 因为这个海岛，得天独厚的条件，肯定会迎来大量的游客。只要没有什么意外，这里必然会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海岛之一。就像马尔代夫一样，世人皆知。 出名的地方，如果有什么让人亮眼的建筑，肯定容易扬名。所以摩天轮风车扬名国际，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白叶……” 这个时候，彭拜开口了。 第350章 算什么惊喜 “你的方案，我很满意。”彭拜笑容可掬，“我准备说服查理先生，采纳你这个方案。” “呃，谢谢院长。”白叶眨了眨眼，也没不长眼的问询，其他人的方案，不聆听了吗？ “你们有意见吗？”彭拜环视左右。 “没有。” 一群人纷纷摇头。 “好，就这么定了。”彭拜拍案，然后笑道：“白叶，我就知道，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还好。” 白叶笑了下，他还是不适应，别人这么直白夸赞自己，所以转移了话题，“院长，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我做出了，让你满意的方案，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这个惊喜，到底是什么？” 说着，白叶本身，也有几分好奇。 “哦，惊喜啊。” 彭拜立即笑了，“小冯，你来讲。” 冯师兄嘿嘿一笑，“白叶，恭喜你。” “啥？” 白叶不解其意。 “恭喜你，即将进军国际市场。”冯师兄说着，在文件夹中，抽出了一起邀请函，递到了白叶身前。 “这是什么？” 白叶打开邀请函，一堆外文字母，让他傻眼。没翻译，又不懂外语，就是这样懵逼啦。 “进军国际的入场券。” 冯师兄笑眯眯道：“确切的说，是一个地方，需要修建美术馆，老板打算推荐你去。” “啊？” 白叶愣住了，第一反应是拒绝：“院长，我不行。”美术馆，这么高大上的东西，他一个人搞不定啊。 他真是这么想的，所以立马甩锅：“冯师兄，以及这些师兄，他们也有空啊，推荐他们去吧。” “我没空。” 冯师兄果断道：“完善了海岛的方案，事务所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我们也一样呀。”其他人纷纷附和。 作为世界级，顶尖的设计事务所之一，他们怎么可能清闲啊。一个个人推托，陈述自己业务繁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好了。” 彭拜打断，他目光灼灼，仿佛能看穿人心，“白叶，你去。这事并不难，你一个人完全可以胜任。” “对啊。” 冯师兄助攻，“类似这样的小事，我一年起码解决七八个，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放心去吧，能搞定的。” “小儿科。” “随便应付就行。” “不行再打电话……” 其他人也一同劝说，让白叶宽心。 “可是……” 白叶还在犹豫。 “没有可是。”彭拜皱眉，“白叶，这可是好事，你扭扭捏捏的，好像我们要害你似的。” “就是嘛，其实这事，也没啥大不了的。白叶，你尽管大胆发挥，如果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我们……老板给你兜底。” 冯师兄笑眯眯道：“有成绩，算你的。出了事，老板背锅，多好。” “……” 彭拜眼睛一斜，冯师兄脑袋一缩。 有杀气！ 白叶忍俊不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怎么办？ 在默认的同时，他也忍不住打听，“院长，这个美术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啥，就是老板的一个富豪朋友，他打算给自己的家乡，捐赠一个美术馆，算是为家乡的公益文化事业做贡献。” 冯师兄解释：“美术馆的设计，他马上想到了老板。但是呢你也知道的，我们事务所比较忙……最最最重要的是，说实在话，对于美术馆的设计，我们早腻味了。” “不管是老板，还是我们……” 冯师兄摊手：“这些年来，设计了十几个美术馆，早就烦透了。按老板的意思，不太想接这个单子。但是碍于情面，真不好拒绝……毕竟那个富豪，与老板的交情，也不算浅薄。” “没办法，只能接下了单子，又不好敷衍了事。” 冯师兄挤眉弄眼：“所以，你懂的。” ……不想懂。 白叶翻起了白眼，这个算什么惊喜？ “哪个地方？” 如果太远，他也不想折腾。毕竟来这个海岛，就足够折腾了，再飞到地球另外一边，他恐怕要崩溃。 “哈哈，就在澳洲。” 冯师兄立即笑道：“怎么样，你回国也要在澳洲乘飞机的，恰好接下这个单子，做完了再回去。” “……” 白叶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算计了。 事实上，他的感觉是对的。当他稀里糊涂，答应了这件事情，返回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 客厅之中，包括彭拜在内，一个个人脸上，露出了丝丝微笑。 他们翻开了文件夹，一页页A4纸上，尽是一片空白。这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搞什么方案。 对于坑湖的设计，根本没人去琢磨、落实。 “老板，我们表现不错吧？” 冯师兄双手，在鬓角缓缓向上推，摆了个帅气的姿势，笑嘻嘻道：“想当年，要不是我家人硬逼着，我的第一志愿，可是北电！” “可惜最终进了中海美院。” 冯师兄悔不当初的样子，长叹，“要是没走出这一步，或许我现在已经是大满贯影帝啦。” “噫！” 一阵嘘声。 “少显摆！” 彭拜莞尔，“你们配合得还行，但是也有些生硬的地方，差点就露出了破绽。” “是是是，我们当然没老板您厉害。” 一个人拍起了马屁，“把一个人到中年灵感枯竭，愤恨又无奈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不需要演。” 彭拜语出惊人，在旁人眨眼的时候，话峰一转，“我们身边大把这样的人，随便学一下，就可以啦。” 嗯嗯嗯。 其他人能说啥，当然是大力点头啊。 彭拜目光一转，似笑非笑，也懒得点破这些人的小心思。他还不到五十，还是当打之壮汉，怎么可能思维僵化。 可惜啊，他的良苦用心，没多少人理解。 彭拜摇头，拿起白叶的方案，示意道：“小梁，叫查理过来看一下这个方案。” “诶……”小梁愣了，“老板，你不打算说服查理，接受那个深坑酒店方案了吗？” 彭拜打开自己的文件夹，里面一幅绚烂的效果图，如梦似幻。在湖坑中，是一栋充满现代化气息的酒店建筑，很有未来科技感。 这是他的设计…… 彭拜叹气：“这个方案造价太高，查理是不会同意的。” 第351章 复杂，太复杂了 冯师兄等人的目光，落在了效果图上，也不禁感叹。 宝刀未老…… 玩笑归玩笑，他们其实很清楚，彭拜在设计上的天赋，以及几十年的经验积累，底蕴到底多恐怖。 就算哪一天，对方的思维僵化了，灵感枯萎了，设计不出让人惊叹的作品来。但是凭借扎实的功底，一样可以吊打绝大部分同行。 这也是为什么，冯师兄等人，也算是行业中的精英，却没有哪个愿意离开事务所自主创业。 说到底，他们心里也清楚，自立门户虽然是好事，但是创业的过程肯定很艰难辛苦，另外还未必能够成功。 与其奔向未知，不如在事务所中立足，名与利照样不少。 就在这时，彭拜询问起来：“我打算推白叶上位，你们不会埋怨我吧。” 诶…… 冯师兄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当然是摇头。 “不会，怎么会呢。” 冯师兄笑道：“老板，你这样做，自然有你的理由。能说的话，就告诉我们。要是不方便透露，那就算了。” “是啊。” 旁人点头道：“我们跟你这么久了，知道你是什么脾性。这一次的事情，恐怕……另外有原因吧。” 其他人深以为然。 这一次，真是特例。平常时候，哪怕彭拜对白叶有几分青眼赏识，却没器重到这个地步。 什么设计美术馆腻味、烦透了，那只是托辞罢了。 “你们猜对了。” 彭拜笑了笑，语气有点意味深长：“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你们具体的内容。唯一能和你们说的就是……这不是我的安排。我也是受人之托，别人借我的手，名正言顺的把这事，交到白叶手上。” “谁？” 冯师兄口中说不问，但还是架不住好奇。 “是谁，我就不说了。” 彭拜淡声道：“不过有人告诉我，这是给白叶的奖励。” “啥？” 其他人愣了，什么奖励呀？ “奖励他，挫败了朱文水的锐气，扬我国威。” 彭拜轻笑道：“恐怕连白叶自己都不清楚，他之所以有这个机会，完全是他自己努力的回报。” 啊…… 冯师兄等人，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常年跟在彭拜身边，对于一些事情也有所耳闻，所以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隐藏着很深的内涵。 就是隐约知道一些什么，他们不再追问下去了。 与此同时，查理先生推门而进，化解了厅中的诡异气息，大家恢复了正常，氛围很融洽。 在他们与查理先生沟通交流的时候，白叶也回到了房间，与曹象一起收拾行李。 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把晾晒的衣服折叠，以及一些杂物，塞到行李箱中，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之后白叶坐下，眼中浮现睿智之光，“曹象，你觉得彭院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象明白他的意思，直接道：“提携你啊，给你扬名海外的机会，你应该好好珍惜，努力把握住才是，少琢磨些有的没的。” “嗯？” 白叶抬头，很敏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胡说，我没有，什么也不知道。”曹象否认三连。 这反而让白叶，确定了一些事情。就算曹象不是知情人，也该了解一些情况。 只不过，无论他怎么打探、追问，曹象都没透露口风。 白叶无奈了，堵气道：“不说算了，这事我也不管了。哪怕去了澳洲，也不会尽心，干脆应付了事。” “随你。”曹象很淡定，“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 白叶冷笑：“呵，我又不要面子，怕丢什么脸。”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曹象的笑容，也有几分奇异。 白叶哼了一声，也懒得去琢磨其中的深意。反正他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干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在大家的欢送下，离开了海岛。 登上了客轮，白叶惊讶的发现，查理先生一行人，比他们还早，提前上了船，在座位上休憩呢。 白叶错愕，举手打了声招呼：“查理先生，你们去哪里？” “有事，回澳洲一趟。”查理解释。 白叶点了点头，没再打探下来。因为客轮出发了，经过了平缓的近海之后，就开始在风浪中颠簸前行。 白叶直接平躺，闭上了眼睛。在抵达澳洲的时候，他整个是飘起来的，仿佛虚浮在天上。 前提是他不晕船，不然他早就吐得死去活来。 在码头上，还有专车接送。 车子开了，白叶问询，“我们去哪里？” 司机说了个地名，白叶一头雾水，要掏手机查了电子地图，才有那么几分印象。反正那是一个，需要他搜索，才知道的城市。 算了，不管了。 白叶闭目养神，假寐休息。 两个多小时之后，车子才慢慢停了下来。白叶下车，在一个还算奢华的酒店，办理了入住的手段。 巧合的是，这个时候查理一行人，也进入酒店中。 “怎么回事。” 乍看之下，白叶愣了下，随即又有几分明悟，他的眉头一挑，“查理先生，彭院长说的，给家乡修艺术馆的人，难道是你？” “不，不是我。” 查理先生摇头，然后微笑道：“是我的父亲。” “……” 白叶无语，这有区别吗？他现在可以确定，一切都是算计。从他到海岛，再折腾过来，都是套路啊。 查理先生，也瞧出一些端倪来，郑重其事道：“白，你不要误会，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他有自己的事情，我有自己的产业，我们之间，互不干涉。” “况且美术馆的设计工作，不仅是他重视而已。” 查理先生提醒道：“还有当地的政府，他们也十分关心。就是由于太在意了，他们甚至与我父亲，闹了矛盾，意见出现了分歧。” “唉？” 白叶愣了，国外这么彪吗？ 要是在国内，出钱的就是大爷，怎么糙都行。旁人只有点头的份，哪有说话的资格啊。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 查理先生摇头，叹声道：“复杂，太复杂了。你最好，做好了心理准备，没那么简单的。” “哦。” 白叶耸肩，正好啊，他就是想应付…… 第352章 巧 办理了酒店入住的手续，天色也十分暗淡。 晚上了，再加上一路奔波，白叶也没心思与查理细聊，匆匆吃了晚餐，洗洗就睡啦。 第二天快中午了，白叶才悠悠起床。 早餐或午餐结束之后，他也没急于去找查理的父亲，而是先离开了酒店，在城市中闲逛。 外国的城市，真是不如国内的繁华。 城市、街道，充满异域风情，倒也干净、漂亮。问题在于，人流比较少，有点儿冷清。 不过白叶考虑到，这里地广人稀，倒也是可以理解。 嗯…… 感觉这个城市，相当于国内的繁华小镇。不客气的说，国内南方的一些小镇，比这里更繁华。 据说在国外，晚上的街道一片漆黑，基本没人。甚至周末的时候，许多店铺都不开门。 这样的地方，搞个美术馆，有必要吗？ 白叶腹诽，吐槽。 他紧了紧衣服，回头问道：“曹象，这个美术馆，打算修在哪里？既然当地政府都干涉了，是不是意味着，已经敲定了地址？” “……我看一眼。” 曹象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抽了一页资料出来。他瞄了眼，就示意道：“美术馆的位置，应该是在城市郊外，一座荒山上。” “那个地方，没什么人烟，合适大兴土木，所以当地的政府，决定把美术馆，建筑在其中。” 曹象揣测道：“或许想通过这个工程，推动城郊经济发展吧。” 白叶撇嘴道：“市区都没有多少人，有必要推动城郊发展吗？我觉得，不如把美术馆，修在城市中，还有一些前途。” 曹象目光闪了闪，却没有附和。 “……走，去看看。” 白叶逛累了，招手叫住一辆的士。 说明了地方，司机一踩油门，直接在清冷的街道，飞驰而去。 时间不大，才十几分钟，就抵达城市郊外。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的士停了下来。 白叶下车，望着连绵的山头，以及茂密的草木。他不禁怀疑，“曹象，你确定美术馆……真修在这个地方？” 太偏僻了，果然是没有任何的人烟。如果不是，有公路在边上环绕过去，他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深山老林。 不过回头观望，也确实能够看到城市的轮廓。只能说……这城市，真是不够繁荣啊。城郊而已，跟无人区差不多。 白叶摇头，忽然叹道：“曹象，我有点担心啊。” “担心什么？”曹象错愕。 白叶幽幽道：“你让的士走了，一会儿我们怎么回去。这个地方……应该打不到车吧。” “……咳。” 曹象表情不变：“走回去呗，最多大半小时。” 道理是这个道理。 白叶蹲了下来，问题是他累了，不想动弹。还是国内好啊，打车软件普遍，出门不愁。 在他琢磨着，酒店有没有专车接送业务…… 冷不防，一阵喧嚣的声音，传进了耳中。白叶拧头看去，只见在公路的尽头，驶来长长的车队。 转眼之间，车队在两人身边经过，抵达附近山脚下空地，然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十几辆车，依次排列停放，整齐划一。 咔嚓，咔嚓…… 车门陆续打开，一群人走了下来。几十号人，汇聚在一起，簇拥着几个人，一同登山直上。 看到这个情形，白叶若有所思：“这么巧？” “不是巧。” 曹象冷静道：“查理先生，昨晚就说过，今天政府部门，组织人马就美术馆的选址，进行最后一次考究。他还问你，要不要参加。” “他说过吗？”白叶惊讶，“我怎么没印象。” “你当时，快睡着了。” 曹象提醒道：“含糊其辞的，人家当你拒绝了。” “哦？” 白叶仔细回想，还是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不过无所谓啦，就算当时是清醒的，他恐怕也会拒绝。 说好了，敷衍了事，怎么可能积极参与呀。哪怕现在，他也是过来看一眼，没打算认真地去勘探地形。 “走吧。”白叶瞄了两眼，就打算回酒店了。 曹象有些意外：“这么快回去？你不打算，再看一会儿？” “没什么好看的。”白叶无所谓道：“趁现在有时间，回去我画个设计图，晚上给查理先生的父亲，明天就回国。” “你……” 曹象听出来了，白叶懒得掩饰自己的敷衍，干脆破罐子破摔，连表面的流程都不走，彻底不要脸啦。 “我怎么了？” 白叶笑眯眯道：“我没干嘛啊。地方看了，设计稿也交了，如果查理的父亲不满意，难道不能走吗？” 曹象捂着额头，微不可察叹气，“白叶，你连罗斯先生的要求都不清楚，连美术馆要建造多大都不知道，你怎么设计？” “咦，还有要求？” 白叶很激动：“呸，我这样的大艺术家出手，冥思苦想的作品，肯定是只字不改，半个标点符号都不能变。他只能同意，拒绝就是看不起我，老子不干了。” “……” 曹象的表情，好像吃了黄连似的，万分精彩。 “好了，开个玩笑。” 白叶改口，“我换个说法，艺术这种东西，也讲究灵感的。我现在看到这地方，灵感爆棚……脑海之中，已经勾勒出，美术馆的具体模样。我现在要回去，把灵感记录下来。” “我敢保证，在灵感的诱发下，我这个设计，绝对是美轮美奂，惊世骇俗的天才之作。” 白叶漫不经心道：“如果这样的作品，那个什么……罗斯先生，对吧？他要是不喜欢我的设计，就说明了他的欣赏水平……咳，与我的审美不同。” “灵魂没有共鸣，三观没有共情。” 白叶表情变得认真：“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合作啊？” “有道理。” 倏地，有人附和，深以为然。 白叶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五官立体，发须皆白的外国老头，就在他的身后，笑容灿烂。 这老头衣服考究，手里还拄着文明棍，金色手表、金属褡裢，以及各种细碎的小玩意，一派绅士打扮，贵气十足。 乍看，白叶感觉脖子有些僵，卡卡卡挪动，看向了曹象，眼神疯狂的暗示…… 第353章 大逆不道 曹象接触白叶的眼神，心领神会的样子，笑眯眯引见：“白叶，这位是罗斯先生，也就是查理的父亲，彭院长的朋友，更是委托你设计美术馆的金主。” “……”白叶抬头望天，生无可恋。 为啥这么巧？ 这个罗斯老头，到底听了多少？ 他想划水，却被当事人听见了，还真是尴尬啊。 “白先生，你好。” 罗斯走来，笑容如常，瞧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只能说，人老成精，老奸巨猾，心思缜密，不会轻易让人看透。 “……你好。” 白叶眨眼，收敛了情绪，一本正经道：“罗斯先生，本来今天早上就该去拜访您了。但是我这个人，向来是以工作为先，所以先到这里勘探地形，没有想到居然遇上了您，缘分啊。” “……” 曹象斜眼一瞄，挺佩服白叶睁眼说瞎话，不要脸的劲儿。 罗斯先生眼中的笑意，也愈加的浓郁，他顺势道：“确实有缘，既然如此，我就带你上山走走，顺便给你讲解一下，山上的形势。” 不必了吧…… 白叶很想说这话，但他终究还是要点节操，心中苦涩点头，“不会太麻烦您吧？” “不麻烦。”罗斯先生道：“我今天过来，就是这个目的。” 白叶微叹，认命了。 他跟着罗斯先生的同时，也指着已经深入山里，在山林中若隐若现的一群人，问询，“罗斯先生，你跟他们，应该是一起的吧？” 他琢磨着，如果是一起的。那么走到附近山头，他就有理由偷懒，不需要继续折腾，坐享其成就行。 毕竟那些人勘探之后，肯定收集详细的数据。到时候，他可以直接观看数据，不需要再费力。 出乎意料的是，罗斯先生却摇头了，表情还有几分冷漠，“不，不是……他们跟我没关系。” “诶？” 白叶愣了下，“那不是当地部门安排的人吗？” “是，但是和我确实没关系。” 罗斯先生的脸上，浮现几分不悦之色：“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总而言之，有些事情……我绝对不妥协。” 什么情况啊这是？ 白叶懵了，也随之意识到，罗斯先生与当地部门，似乎闹了矛盾，这有点难以想象啊。 连出钱的金主也敢得罪，太作了吧，也不应该啊。白叶难以理解，不禁看向曹象，需要一个解释。 曹象微微摇头，白叶心领神会。 这不是说话的时机，等回酒店再打探吧。 白叶才想转移话题，就听见罗斯先生说道：“关于美术馆的具体选址，我们存在了争议。多次磋商无果，难以协调！” 白叶一怔，“选址不是确定了，在这附近山上吗？” “附近都是山。” 罗斯先生淡然道：“具体是哪座山上，也是个问题。他们希望，在山上两条小溪合流处，修建美术馆。那里地势比较平坦，距离公路又近，方便进入。” 白叶瞄眼，果然在山林中，看到了两条小溪。在小溪交汇的地方，那是一片平坦的滩涂。 在那个地方，确实比较合适营造。 “那您呢？” 白叶有点好奇，“又看中了哪个地方？” “我啊！” 罗斯先生招手，“我现在带你去。” “行。” 白叶点头，一会儿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罗斯先生与山上那群人，走的方向完全相反，先爬上了一座高山，再绕行通过了一片沟壑峡谷。 走了差不多两小时，才算是抵达目的地。 那是万绿丛中，风景优美的半山腰。 罗斯先生站在这里，流露真心的笑容，“白，你看……这里多美。有山，有溪谷，烟雾缭绕，好像是天堂。” 白叶喘着气。 这里是不是天堂，他不好说。 反正他现在，有点要上天堂的趋势。 折腾，太折腾了。 白叶抹了把热汗，忍不住开口道：“罗斯先生，你确定……要把美术馆，修在这个地方？” “对。” 罗斯先生认真道：“白，你不觉得这样的环境，如果修建了一栋漂亮的美术馆，肯定很受欢迎吗？” 不觉得…… 白叶环视左右，他也承认这里的环境清幽、静谧，有点儿与世隔绝的意境。这样的地方，不管修什么建筑，都充满了出尘之气。 问题在于，出尘、隔世，就意味着，不接地气。 想一想，在这么偏的地方，就算开辟了道路，但是参观一个美术馆，还要在山里走两小时，再多的艺术向往、憧憬，都要消磨一空啦。 不现实。 白叶不禁摇头，“罗斯先生，你要知道……“ “停。” 冷不防，罗斯先生打断道：“白，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想劝我改变主意，那么我只能说抱歉……” “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罗斯先生态度坚定，“这个地方，才是美术馆最佳选址。” “……” 白叶瞧出来了，这老头年纪大了，有点顽固、固执啊。 “白。” 罗斯先生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我信任彭，他推荐你过来，我也同意了。所以我希望，你的立场和我，可以保持一致。” “……明白了。” 白叶点了点头，“你是甲方，肯定听你的。” 罗斯先生开怀道：“白，你确实是个棒小伙，知道分寸。不像有些人，根本拎不清轻重，非要跟我争吵。” “他们不怕你生气之下，撤资不修美术馆吗？”这是白叶，最为好奇的问题。 在国内，肯定是谁投资，谁说了算。只要钱足够，甲方爸爸要把房子修到月亮上，都有人张罗着去现实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且不说，反正筹备的工作，肯定有条不紊进行。 怎么在这里，竟然有人反对金主，真是“大逆不道”啊。 对于白叶的不解，罗斯先生脸色微变，然后有些无奈叹气，“白，你不明白，我已经当众宣布，要修建美术馆，这意味着向大众许诺了，不可能撤资的。” “一旦毁约，公众会怀疑我的诚信，进而影响我的公司。” 罗斯先生表情愤怒，“一些人就是料定了，我骑虎难下，妄想让我顺从他们，做梦！” 第354章 放狠话 罗斯先生的心理，白叶可以理解，但是没有代入感，自然不可能感同身受。所以他含糊点头，糊弄道：“罗斯先生，你放心……别人我管不着，反正我是支持你的。” “既然你决定，要在这里修建美术馆，那么我就按照你的意思，以这里的山形地势为条件，进行规划设计。” 白叶信誓旦旦，情真意切。 罗斯先生自然很感动，“白，请你来是对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才怪。 白叶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已经决定，不掺和这事啦。 在这个地方，呆了近半小时，三个人才按原路返程。又是将近两小时的路程，才回到公路旁边。 累啊。 白叶又抹一把汗，然后发现一群人涌了过来。 这些人与罗斯先生打招呼，以外语交流，白叶听不懂。不过看双方的表情，交流的过程，肯定不尽如人意。 几个人笑脸说着些什么，罗斯先生很愤怒，声音近乎呵斥。对方的表情，自然也变得难堪，似乎是在辩解。 然后罗斯先生，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好吧，以上纯粹是白叶的脑补，具体怎么回事，他就不清楚啦。反正八、九不离十，肯定是这套路。 白叶思绪飘飞，又累又困又饿，想回酒店了。 咦，怎么没动静了？ 忽然间，四周变得安静，白叶不禁抬头，迷惑张望，然后就看到众人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怎么回事？ 感觉不对啊。 白叶环视左右，同时悄声问道：“曹象，这是怎么了？” “没啥，就是罗斯先生，介绍了你的身份。”曹象眼中掠过一抹笑意，据实回答，“这些人似乎不信……” “不信什么？”白叶询问。 “不信你的成绩，真那么厉害。”曹象道：“毕竟你的名气，在异国他乡，没有多大的群众基础。” “哦，可以理解。” 白叶释然了，“这是在质疑我啊。” “对。” 曹象坦言，“相比你，他们更看好，另外的设计师。” “什么？” 白叶皱眉，隐约之间，明白了几分。这事果然有坑……他猛然抬望，“怎么还有另外的设计师？” “这也是争端之一。” 曹象解释起来，“一开始的时候，关于美术馆的设计，是当地的部门负责聘请的设计师，但是后来……由于选址的争议，罗斯先生决定自己请设计师，然后向彭院长求助。” “所以说……” 白叶全明白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其实我是第三者插足？” “呃……你非要这样说，也算是吧。” 曹象憋着笑，“反正罗斯先生的意思，也非常的清楚。就是让你弄一个设计方案，压盖对方的设计师，证明他是对的。” “……” 白叶觉得头大，喃声自语，“我不该答应的，敷衍是对的。” “你就是白叶？” 冷不防，一个声音传来，语气有几分挑衅的意味，“未战先怯，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白叶寻声望去，只见在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西装革履，浑身精英范的中年人，他褐色的眼睛，鹰钩鼻子，气质很鲜明，尖锐、凌厉，充满了攻击性。 “你是……”白叶若有所思。 “艾伯顿。” 中年人自我介绍，“一个设计师。” 哎！ 白叶无奈，明白对方的心情。人家好端端，接受了委托，准备大干一场。忽然间，他横插一脚，换谁都不高兴。 问题是，这事他不知道啊，完全是被哄来的…… 白叶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委婉表达，自己对这事不感兴趣，打算划水、摸鱼…… 然而就在这时，曹象在旁边，轻飘飘道：“白叶，这个艾伯顿，在国际上，也算是比较有名的设计师。最重要的是，他可是……楚系门下一员大将。” “嗯？” 瞬间，白叶眯眼，掩饰自己的惊愕。关键是，他要收敛自己的锋芒，不随便透露恶意。 是的，他承认，这几年间，与楚系纠缠不清，他觉得有受到冒犯，以至于对楚系没啥好感。 一听说，这个艾伯顿，是楚系门人，他难免厌恶。 “没错，我是楚系成员。” 艾伯顿笑了，笑得很假，惺惺作态，“在大陆，我的同伴，承蒙你的照顾。现在你来到这里，作为他们的同僚，我也有必要一尽地主之谊，希望你在这里，过得开心。” 反讽意味，溢于言表。 白叶懒得回应，他在琢磨着，这事是巧合吗？ 这是被无视了吗？ 艾伯顿假笑僵滞，有点恼羞成怒。也难怪，那些在白叶身上栽了跟头的人，一提到对方就怒不可遏的模样。 一方面是吃亏了，另外一方面……这家伙的态度，真是恶劣啊，没有半点绅士风度。 艾伯顿冷哼起来，“白叶，不要以为，你有罗斯的支持，就可以抢走我的项目。要知道，还有十天时间，就是议院表决的日子。” “我的方案，已经得到大半议员的支持，你根本没有任何希望。识趣的话，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艾伯顿冷笑道：“要不然，你就等着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吧。” 他笃定白叶不会走，现在就是故意在挤兑。到时候，就可以当着大众的面，尽情地羞辱对方了。 这算计，让白叶的表情，变得古怪。嘿，激将法是吧，他还真上当了怎么着。 白叶神色平静，回头问道：“罗斯先生，你开车来了吗？” “……有车。” 罗斯先生懵了下才回复。 “好，我们回去吧。”白叶立即招手：“我这个人，从来不习惯放狠话，一般是靠作品碾压，更有说服力。” “恰好在山里走了一圈，我也有一些想法，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把框架定下来，再慢慢地完善。” 白叶提议，“要不，我们先回酒店？” “好，没问题。” 罗斯先生怔了下，就反应过来，带着欣喜的表情，招呼司机赶紧开车过来。 一辆加长型的豪车，立即行驶而来，停在几人身旁。 在上前之前，白叶瞥了艾伯顿一眼，好心叮嘱提醒，“这些天，你多找几个外援，好好修改方案，免得输得太难看！” “……” 第355章 未雨绸缪 不提艾伯顿的反应，反正几个人上车之后，司机立即启动豪车，最以快的速度，回到了酒店。 一下车，白叶就直接道：“我要闭关，这段时间……谁也不见。曹象，帮我看门，还有……记得一日三餐啊。” 说罢，他进入了房间，顺手把门合上了。 “罗斯先生，不好意思。” 外面，曹象表示歉意：“他就是这样，一进入状态中，就顾不了身外之事。有失礼的地方，您多包涵。” “没事，我可以理解。艺术家嘛，就是这样随性。” 罗斯先生肯定不介意，相反还很高兴，“曹，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来负责解决。” “好。” 曹象也不客气，直接列举了一堆东西，罗斯先生叫旁人记录下来，就兴冲冲去筹备啦。 半天时间，各种东西，陆续送了过来。 曹象逐一签收，送人离开之后，就敲门进入白叶的房间。 在房间中，本该沉浸于创作中的白叶，却出人意料的窝在沙发上，以慵懒的姿势，横拿着手机在打游戏。 这一幕，要是让罗斯先生看到，肯定会气得吐血。 毕竟白叶信誓旦旦表示，要足不出户闭关搞创作。谁能料到，他居然是这样子“创作”。 哪怕是有些心理准备，曹象都觉得脸黑了几分。 “你不是在画设计图吗？” 对于曹象的质问，白叶漫不经心回答：“有些事情没搞清楚，没心情画什么设计图。” “……” 曹象沉默了下，突兀转移了话题，“你要的资料，还有测绘工具之类，都准备好了。” 白叶猛然抬头，“曹象，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和其他人联合起来算计我……” “你瞎说什么？”曹象坚决不承认，“你是不是疑心病犯了，在胡思乱想。” 白叶也不怕坑死队友，直接把手机一扔，冷笑道：“如果真是我多疑，你干嘛那么心虚？” “我心虚什么？”曹象镇定自若，“分明是你无理取闹。” “是这样吗？” 白叶的眼睛，充满了审视的意味。但是曹象坚定的眼神，也让他不禁自我怀疑，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好端端的，我干嘛骗你。” 曹象也在叫屈：“再说了，我也没骗你的理由呀。你这个人呀，就是喜欢瞎琢磨，有点被迫害妄想症。” “……或许。” 白叶脸色稍霁，他清楚自己这个毛病。特别是才穿越过来的时候，各种疑神疑鬼，这两年才好一点。 “抱歉。” 白叶知错就改：“可能真是我多疑，误会你了。” “没事。” 曹象大度摆手，浑然不在意。 “既然东西准备好了，那我就开始画图啦。” 白叶站了起来，再次表达歉意，“对不起，你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多琢磨。” “没关系。” 曹象不介意，“你忙吧，我出去让他们准备晚餐。你想吃什么，牛排怎么样？还是烧羊肉？” “都行。” 白叶无所谓，步送曹象离开，走到门口继续道：“接下来几天，就麻烦你了。跟以前一样，三五天应该有结果啦。” “明白。” 曹象点了点头，跨步走出了房门。 冷不防，白叶开口道：“对了，记得帮我多谢李老板……” “好的！” 曹象下意识地应声。 一瞬间，他脚步一滞，身体有点僵硬。好半晌，他脖颈才扭转，后背有点虚汗，“白叶，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呀。” 白叶笑容可掬，态度和善，“让你帮忙转告李老板，多谢他给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曹象不动声色。 “装，继续装。” 白叶鄙视之后，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这事不简单。但是我想不通，为什么要瞒着我？直接说，不行吗？” “……” 曹象也无奈，他现在确定，白叶不是在诈自己，而是已经确定了事实的真相。不管白叶是怎么推导出来的，反正他是隐瞒不下去了。 当下，曹象决定明哲保身，坦诚道：“这不怪我，是李老板先千叮万嘱，让我别告诉你的。我先答应他了，只能忍痛隐瞒……” “忍痛？呸！” 白叶没好气道：“我看你，巴不得骗我，想看我笑话。” “没有的事。” 曹象大义凛然道：“我也是……不想你分心。毕竟这事，有点儿复杂，我打算在事后，才告诉你详情。” “呵呵。” 白叶表示，以上这段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真的。” 曹象想了想，决定拿出诚意来，“你猜对了，这事确实是李老板的安排，你还记得之前，那个朱文水吗？” “就是记得，我才怀疑。” 白叶收敛了表情，认真道：“我更记得，你曾经说过，李老板让我赢得漂漂亮亮的……但是之后，一直没有下文啦。我还琢磨着，你是不是忘记了，考虑要不要提醒你。” “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等我呢。” 白叶皱眉道：“为什么？李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帮你。” 曹象认真道：“你在艺术界的地位，在国内已经达到了上限，想再进一步，只能熬资历啦。” “论资排辈，这是每个行业的传统，不管是不是陋习，却成为了根深蒂固的潜规则。” 曹象娓娓说道：“李老板的意思是，你想打破这层禁锢，普通的办法肯定是没用的，只能另辟蹊径。” “墙外开花墙内香吗？”白叶沉吟。 “对。” 曹象立即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他发动了多年的才脉，才给你安排了这个机会，你千万别犯傻拒绝啊。” “为什么不直说？” 这是白叶想不通的地方。 “一方面，是照顾你的情绪，不能让你觉得，这是嗟来之食。”曹象解释：“另外一方面，李老板不想你受到干扰。” “什么干扰？”白叶不明白。 曹象默然一会，轻声道：“李老板在狱中，由于表现良好，已经获得了判刑，估计还有一两年时间，就可以出来啦。” “嗯！” 白叶一怔，然后一算时间。 他穿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年多，再加上原身沉沦的一年。这也意味着，李老板已经在牢里呆了五年多。 十年的刑期过半了…… 第356章 预算 时光如水，光阴似箭！ 白叶十分的感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多年啦。在他感觉中，似乎只是一晃眼而已。 可怕…… 白叶摇头，也有些懂了，“李老板，已经开始谋划，出来之后复出的事情了？” “还有……” 曹象低声道：“你也知道的，李老板这个人，有些……不吃亏。听他的意思，他与楚系的恩怨，没那么容易了结。” “明白。” 白叶慢慢点头。换作是他，被人搞进去十年，也一肚子的愤怒，不可能不寻思报复。 “也就是说，李老板还是有私心的。” 白叶笑了，“他这是一石三鸟呀，好算计。” “白叶，你不要误会。”曹象脸色微变，连忙解释道：“李老板这样做，主要的目的还是……” “不必解释，我懂。” 白叶摆手，轻描淡写道：“不管是真心为我好，还是利用我报复楚系，都无所谓。” “毕竟……” 白叶的目光，也变得有几分锐利，“不愧是李老板，把人心琢磨透了。估计他也清楚，在对付楚系这件事情上，我心甘情愿帮忙，不介意给他当这条枪。” 说到这里，一切都梳理清楚了。或者在其中，还有一些隐藏起来的事情，不过对于白叶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隐约之间，也感觉到这事恐怕不仅只是李老板掺和而已，另外肯定还有什么人参与其中。 一些人联合起来，针对楚系有什么动作。 不管他是因缘际会，还是被人推了出来，他确实不在乎。作为老江湖，他非常清楚，有利用的价值，这是好事。 最可怕的是，一无是处，才叫可悲。 所以这时候，白叶开始装糊涂了，不再追问打探。他关上了房门，投入到工作中。 他没撒谎，关于美术馆的设计，他确实有一些想法。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 白叶紧闭的房门，重新打开了。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吩咐道：“曹象，叫罗斯先生过来，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他商量。” “……好。” 曹象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就把罗斯先生请来。 “白，你找我什么事？” 罗斯先生进门，笑容才维持两秒钟，就消失无踪了。因为在走进去的瞬间，他就看到了，房间墙壁上，悬挂了一幅色彩明艳，十分立体逼真的画。 图画太立体了，这是油画中的立体主义。 在油画中，有各种积木的堆叠作为景物，再与鲜明的颜料融合，自然成型了十分立体，又生动逼真的作品。 罗斯先生不管油画背后的技法，他只关注画中的内容。乍看之下，他的表情格外精彩，似惊似喜。 可惜的是，白叶没耐性纵容罗斯先生沉醉其间，很粗暴直接开口，“罗斯先生，这是我设计的雏形，你觉得……” “我觉得很好，非常捧。” 罗斯先生笑容满面，飞快道：“白，你的设计，超乎我的想象，简直就是……惊喜。对，意外的惊喜。” “你觉得满意，我也很开心，但是……” 白叶来了个转折，“我这几天沉迷创作，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罗斯先生错愕，急忙道：“你告诉我，我会想尽办法，帮你解决任何难题。” 如果说几天之前，他对于白叶，还心存疑虑的话。那么在看到墙上作品之后，就再也不担心啦。 他非常确信，墙上的设计图，绝对可以打动一帮议员，让他们改变主意，支持这个方案。 所以他很迫切，准备竭尽全力，解决白叶的问题。 “……预算。” 白叶也没绕圈子，耿直道：“罗斯先生，我忘记问你了，对于美术馆的投入，到底是多少钱。” “如果钱少的话……” 白叶一脸无奈之色：“那么我就要考虑，重新修改方案啦。” “啊。” 罗斯先生惊急：“不，这个很好，不需要修改，不能修改……千万不要改啊。” “罗斯先生，我也不想的。” 白叶摊手道：“但是中原有句老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资金不够，根本支撑不了这个方案。” “够的，肯定足够。” 罗斯先生信誓旦旦，“修建美术馆的钱，你不需要担心，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这个方案完善下去，务必完美。” 白叶皱眉，“罗斯先生，你给我说实话。或者给我一个数字，能接受最大的预算是多少？” “三十亿！” 罗斯先生犹豫了下，才报了一个数字，然后又补充，“这只是预定的投资，如果后期不够的话，还可以斟酌追加。” 三十亿…… 白叶没问，这是哪国的货币。毕竟当钱的单位，达到亿的地步，肯定不是一笔小钱。 有了答案，他心里也有数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继续工作了。罗斯先生，你做好准备吧。” “准备什么？”罗斯先生错愕。 白叶一笑，“做好选址确定，开工的准备。” “呃，哈！” 罗斯先生欢笑，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 曹象目送对方雀跃的身影，轻飘飘道：“白叶，你真是忘记问预算了吗？我怀疑你在坑他……” “什么？” 白叶瞪大眼睛，很无辜的样子，“我这么纯厚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坑人啊。再说了，我能怎么坑他呀？” “你的设计，搞得这么好。” 曹象似叹似赞，“罗斯先生看了，这么满意。如果他预算不足，只能同意你修改方案，心里肯定很难受。” “不修改方案，就意味着要大出血，更肉痛。” 曹象微笑道：“如果你算计成功，肯定要逼得他进退两难。”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叶撇嘴，“人家的预算，可是很足啊。三十亿……啧啧，这个外国老头，还真是舍得，大方啊。” “你不知道吗？” 曹象惊讶道：“罗斯先生确实挺大方的，但是修美术馆的钱，也不是他一个人出啊。” “什么意思？”白叶愣了下。 曹象解释起来，“这个项目，官方也介入了，地皮的审批，以及原材料的提供，可是享有减免费用的待遇。最关键是……罗斯先生的公司，可是有名的地产集团……” 第357章 向大反派看齐 “靠，这老头……敢情在打这个主意。” 曹象一解释，白叶立即恍然大悟。罗斯先生是地产公司的老板，那么修建美术馆，肯定使用自己公司的人马啊。 各个环节，还有官方的扶持，成本肯定很少。三十亿的投入，经过资本的运作，可能不仅没亏，还能有得赚。 奸商啊。 难怪对方，执意在深山中打造美术馆。 白叶阴暗地揣测，肯定不是由于深山的环境漂亮，更主要的原因，估计还是由于深山路远，不方便大兴土木，需要消费更多的材料，这符合地产公司的利益。 如果真是这样。 啧！ 白叶觉得，自己坑对方一把，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不定对方还巴不得，他这样坑呢。 “所以你明白了吧，为什么他强调，资金绝对没问题。” 曹象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墙壁的画上，也有几分古怪：“不过你这个设计方案，还真是……” “怎么样？”白叶神色淡然。 “绝！” 曹象由衷称赞，他都不知道，白叶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每次都能够拿出，让人亮眼的东西来。 要知道，就算是彭拜这样的大师，一生之中设计的作品无数，却不可能每个作品，都保持巅峰状态。 总有一些作品，相对来说属于平庸之流。 白叶却不是这样，他仿佛没有平庸、低潮，而是不断地给人带来新的惊喜…… 眼前的作品就是这样，哪怕只是基本的雏形罢了。 但是曹象却仿佛可以在其中，看到了美术馆落成之后，肯定充满了别样的魅力。 “少拍马屁。” 白叶阿了个阿欠，“今天累了，我先睡一觉，明天再继续。对了，制作模型的材料，你可以搬进来了，我明天有用……” “好的。” 曹象点头，退了出去。 一晃，又是好几天过去，在这期间，白叶心无旁骛，在专注自己的事情。在罗斯先生，还有曹象的保护下，确实没人能够打扰他。 事实上，这些天确实有人或是有心，或是无意闯进了酒店，意图不怎么明确。对于这些人，曹象一般是礼貌劝退。如果劝不走，那么罗斯先生安排的保镖，就可以捏拳头上啦。 其中的小风波，骚乱、吵杂，根本无关紧要，影响不了大局。 转眼之间，十天时间过去了。 在曹象的提醒下，白叶饱睡早起，换上了干净贴身的衣服，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罗斯先生开着豪车，亲自过来迎接白叶。片刻之后，一排十几辆豪车，就浩浩荡荡，朝着当地的议院而去。 抵达目的地，众人下车才准备进入华丽、庄重的办公大楼，恰好在走廊之中，与艾伯顿一行人不期而遇。 双方聚集在门口，互不相让！ 根本不用白叶出头，罗斯先生就上前一步，不屑撇了艾伯顿一眼，以贵族似的傲慢腔调道：“你们要是聪明的话，现在可以回去了，免得一会儿丢人，又浪费彼此的时间。” “……” 艾伯顿终究还是有些顾虑，不敢直接怼金主，而是客气道：“罗斯先生，请您放下偏见，仔细欣赏我的作品。我相信，我设计的美术馆，绝对会让您满意。” 罗斯先生冷笑，他会满意才怪。不管艾伯顿的设计，到底多么的美妙，只要选址不对，都不可能让他满意。 这是不可协调的矛盾，根源上的冲突。 罗斯先生不可能妥协。这也是一堆议员，想通过议院的表决，迫使他屈服的原因。 道理是讲不通了，只好通过高层次的施压，才可能让罗斯先生，放弃自己固执的想法。 这是一些议员，无奈之下的抉择。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要怪，只能怪罗斯先生，糟老头子太贪心。 尽管对老头子不满，但是在对峙之中，还是有议员站了出来，打起了圆场，或者说退让，请罗斯先生一行人先进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礼遇。 罗斯先生心安理得，才要迈步进去，他忽然想到什么，立即停下转身引手道：“白，我们走。” 白叶更是旁若无人，安之若素，在罗斯先生的礼迎陪同下，轻步走进了议院。 这一幕，艾伯顿等人看在眼中，也有几分惊愕。毕竟这段时间来，罗斯老头的顽固、难搞，已经深入人心。 可是现在，他却对白叶这么客气，真是让人……不解。 特别是艾伯顿，他眼中冒火，又恨又嫉。毕竟论国际上的声誉，他肯定比白叶更有名气。 在专业领域的奖项中，他更是完爆白叶。这样的无名小卒，凭什么骑在他的头上？ 艾伯顿觉得闹心、窝火，但是这憋闷之气，却发泄不出来。毕竟他再愤怒，也没丧失理智，知道自己招惹不起罗斯先生。 “……白叶！” 一瞬间，艾伯顿咬牙切齿，迁怒啦。 旁边几个议员，表情有几分古怪，也不好多说什么，很有眼力地保持沉默。 幸好艾伯顿也冷静了下来，阴沉着脸道：“走，我们也进去，我现在迫不及待，让某些人知道，小打小闹的小格局、小设计，永远难登大雅之堂。” 是的，哪怕表面上，艾伯顿瞧不起白叶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根本不敢掉以轻心，认真研究了白叶设计的建筑。 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白叶的设计基本是小家子气的小型建筑，没有大格局、大气魄的恢弘大作。 美术馆这种建筑，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壮观、大气。这对于设计师的专业素养，也有着更高的要求。 一个拍小成本电影起家的小导演，能够掌控大卡司、大制作吗，这是谁都怀疑的问题。 反正艾伯顿不信，白叶有这个本事。 有些事情，天赋再高，也需要经验支撑的。白叶明显没有接触过大型建筑的设计，哪里有这个积累啊。 所以，他稳赢。 艾伯顿恢复了自信，脸上带着几分傲气，大步走进了议院。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待会怎么羞辱失败者。 一定要尖酸、刻薄，向影视剧中的大反派看齐…… 第358章 立场的问题 议院建筑，谈不上多么的富丽堂皇，但是其中的装潢、布局，肯定十分的讲究，特别是多功能会议厅，环境十分的舒适、典雅。 关于美术馆设计方案的审核听证会就在这里举行。 一群议员，已经坐在其间，安然等候。看见罗斯先生来了，他们纷纷起身致敬。 罗斯先生举手回应，尽管他和一些议员的关系闹得僵，但是基本的情面、礼节，还是不差事的。 更何况，罗斯先生也觉得，今天这些议员，一定会改变主意，支持自己的决定。或者说，支持白叶的方案。 如果不支持……这绝对是黑幕。 在通过一些渠道，知道了艾伯顿的设计之后，罗斯先生悄悄对比了两个方案，就是这么自信。 一会儿，艾伯顿一行人，也走进了会场。双方分批次坐下，他们都是信心十足的样子。 “罗斯先生。” 一个议员起身，充当主持人。 “不要废话了。” 罗斯先生蛮横打断，“今天为什么而来，大家一清二楚。我在这里也可以表态，你们的表决，就是最终的结论，不会再更改了。” 太好了！ 一帮议员喜笑颜开，如释重负。这顽固老头，总算改变心意了，让大家看见了曙光。 在其他场合，说话还可以反悔。但是在这么严肃、庄重的地方，罗斯先生说出来的话，不可能出尔反尔。 这也意味着，拖沓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大家很开心，总算可以向民众交待啦。 更重要的，还是政绩啊。几十亿的投资，对于经济的发展，肯定有着巨大的促进作用，同时可以创造几百个新岗位。 工程项目一启动，选票肯定哗哗掉下来。 美好的未来，让议员激动的宣布，评审可以开始了，两个方案赶紧提交上来吧。 与此同时，罗斯先生指向对面，带着几分轻蔑之色道：“你们先上去，给你们展示的机会。” “……好。” 艾伯顿目光阴冷，他不在乎谁先谁后的问题。毕竟都在现场了，方案的优劣一目了然。 难道看了他的方案，白叶还能够在现场修改不成？他更希望，在自己讲述方案之后，白叶无颜献丑。压得对方没脾气，不敢展示自己的方案了，这才叫舒坦。 艾伯顿阔步上台，轻轻地一挥手，旁边的随行人员，自然搬上了一堆文件夹，逐一派给一群议员。 议员们翻看文件夹，详细的设计图稿，让他们……不动声色。说实话，其中有多少个议员，能看懂这些专业的蓝图，这也是个问题。 幸好艾伯顿，充分考虑周到，再一挥手。他的几个助手，连忙抬着设计模型上来。 相比枯燥无味的图纸，这模型无疑直观多了。一群议员立即转移了视线，好奇打量着模型。 模型搁在台上，体积也不算小，占据了几平方米的空间。 大家站起来观望，可谓是一目了然。白叶凝视，也承认艾伯顿的设计，确实有不凡之处。 艾伯顿的选址，是在两条小溪汇合的边上，一处地势平坦，视野又开阔的地方。在这个位置，他设计的美术馆，不需要考虑形势的高低错落，只需要专注建筑的布局就行。 所以他设计的美术馆，给人最强烈的印象，就是布局的别致。 一眼看去，美术馆是方块立体的造型，但是换一个角度再看，却可以看见扭曲、起伏的线条。 乍看之下，白叶就可以确定，艾伯顿的设计，也崇尚现代简约美。设计的理念，也是以抽象线条为主。 极简的方形，以流动的曲线，交织融合起来，使得美术馆看起来，充满了未来科幻元素，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一群议员看了，也不禁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艾伯顿见状，也有几分自得，他拿起了一根指挥棒，指向了建筑模型的门口，示意道：“大家且看，这是美术馆的入口，从大门到内部的走廊，依次有十二根立柱。” “这些柱子，并不是一行排列，而是平行对称。它们不仅仅是装饰而已，更是重力支撑点。从大门进去，再到宽敞的大厅，里头大概上千平方的空间，就是靠这些柱子支撑。” “它们巧妙地隐藏在墙中，方便我打造一个穹顶。” 艾伯顿挥动棒子，声音有几分激昂，“先生们，你们可以想象一下，一千多平方的空间，一个宫殿似的空间，辉煌、华丽，再在灯光与自然光的映照下，绝对是如梦似幻的场景。” 这个空间，自然有各种巧妙的设计，从采光到换气、通风，都有专门的设备，保证空间的温度、湿度，达到均衡的数值。 也就是说，方块的造型，内容却是圆的。 另外再加上，巨大方块空间的四周，那些曲线流畅，线条十分讲究的副建筑，则是各种间隔，细小的切分空间。 这些空间，当然也有寓意…… 总而言之，艾伯顿设计的美术馆，确实蕴含了他对于建筑艺术的理解，处处体现了文艺气息。 哪怕不文艺的议员们，在看到了建筑的模型之后，也觉得这样文艺的美术馆，也比较符合大众的审美。 美术馆这种建筑，在大家的印象中，绝对是要高雅，不接地气。太接地气，就是庸俗，反而受到世人的唾弃。 奇怪的心理。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美术馆收藏的东西，基本是各种艺术珍品，但是与艺术沾边的，基本与大众有些隔离啦。 所以才造成，比较刻板的印象。 艾伯顿也不觉得，这样的印象有什么不对，所以他设计的建筑，不管是从整体的布局，还是小处的细节，都展现了浓厚的人文气息，把艺术两字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说白了，艾伯顿也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自然比较偏向于文艺，这是立场的问题。 更何况，一群议员不是也认同自己的方案吗？艾伯顿环视左右，目光一转看向了白叶，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白叶，你的作品呢？” 第359章 完美 艾伯顿有点迫不及待，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要发泄憋闷、怒火，要扬眉吐气，更要让大家知道，在设计这个领域，白叶就是个渣，没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哈哈，哈哈。” 这时候，白叶都没开口，旁边的罗斯先生，就开怀大笑起来，“艾伯顿，你这是在自取其辱。” “罗斯先生，你不要太偏袒。”艾伯顿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其实也清楚，由于选址的问题，对方看自己不顺眼。 但是由于这个原因，罗斯先生枉顾事实，认定自己的方案不行，他肯定不服气。 “偏袒？” 罗斯先生冷笑，“那是你没看到，白叶设计的方案。听我的，你最好现在离开，还可以保留几分颜面。要不然，等白叶的方案拿上来，你肯定要羞愧、后悔。” “我不信。” 艾伯顿觉得，对方在诈自己。 不过内心中，他也隐约觉得不对。因为罗斯先生的表情，太过于真挚了，不像是在吓唬人。 一时之间，他难免有几分动摇。但是设计师的尊严，让他不可能未战先降，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提醒你了，是你自己不领情，怪不了我啦。” 说话之间，罗斯先生转身，笑眯眯道：“白，你的作品，可以拿出来了吧？” 白叶能说什么？该说的，罗斯先生都抢答了，他能做的，只是挥手示意啦。 罗斯先生见状，立即叫道：“把东西搬上来。” 众人的目光一转，看向了角落位置。几个黑衣保镖，立即抬着用黑布蒙起来的东西上来。 当东西平稳放在桌子上，罗斯先生就顺势扯开了黑布。 哇啊…… 一阵细微的惊叹声，随之轻轻响起。 抬上来的东西，自然也是模型。只不过这个模型，有点儿出乎大家的意料。 因为在一群人构想中，白叶设计的美术馆，无非是利用山形地势的落差，构建气势恢弘、壮观的建筑。 有山作为依托，打造出来这样的建筑，必然有这样的先天条件，也是平地建筑比拟不了的优势。 对此，不管是艾伯顿，还是一群议员，心中也有数。但是他们更清楚，深山的选址，存在了一个重大的缺陷。 那就是道路崎岖，交通不便利。不管是车辆，还是行人，想要抵达山中的美术馆，肯定要耗费大量时间。哪怕为修建美术馆，专门在深山中开辟道路，也一样改变不了其中的缺陷…… 就是这个缺陷的存在，让一帮议员否决罗斯先生的提案，根本不考虑在深山中修建美术馆。 毕竟大家都知道，罗斯先生的这个私心。为了各方面的利益得到保障，大家才决定遏制罗斯先生的私欲。 一帮议员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同意罗斯先生选址的后果，肯定要增加更多的预算。那个时候，肯定是当地部门接盘。 所以在此之前，一群议员也悄悄联合了，或者说彼此达成了默契，一定要支持预算最少的方案。 直到现在，看到了白叶的方案，逼真的模型，以及出人意料的巧妙设计，着实让他们惊叹。 一些议员不禁走了上去，就近观察模型。重峦叠嶂的山峰，以及山溪环绕的场景，直接被他们忽略过去。 他们的双眼，根本不关注山水的状况，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建筑的门口上了。 两个方案对比，艾伯顿的方案，他设计的美术馆，非常重视馆内空间的布局、分割，恨不能把每一寸空间，都派上用场。 但是白叶的方案，他的美术馆建筑，大家根本没留意，建筑的内部空间是什么样子的，基本上每个人，都在打量这个美术馆的门口。确切的说，是通向关口的路程。 在郊外公路旁边，一条隧道、一个吊桥，牢牢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他们震惊，觉得出乎意料的时候，罗斯先生得意大笑，“怎么样，你们没话可说了吧？” “以前我坚持在深山修美术馆，你们总是拿道路难行，交通不便，耗费时间长搪塞过去。” “可是现在……” 罗斯先生举起一根手指头，一脸胜利的笑容，“只要打开了隧道，架上了吊桥，从公路到山上，只要十分钟。” “如果选择步行，最多半小时。关键是，这半小时，并不是枯燥无味的路程，沿途的游客可以尽情观赏山里的景观风光。这对于参观美术馆的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情趣。” 罗斯得意笑道：“在以前，没人能够明白我的想法。直到我遇上了白，他无疑是天才设计师，很清楚的把握到了我的潜意识，完全按照我的意愿，精心打造了这个方案。” “据我所知，整个世界没有哪个美术馆，像这个方案一样建造。可以说，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罗斯先生的语气中，充满了激昂与诱惑，“先生们，你们不觉得，我们这个城市，如果拥有了这样的美术馆，对于城市的形象提升，以及名气的扩展，有着强力的推动作用吗？” “……” 一群议员面面相觑，他们心动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罗斯先生画的大饼，有实现的可能性。 前所未有、独一无二，他们爱死了这样的词汇。 如果这样的美术馆，在他们的推动下，如期建造了出来，这意味着巨大的声望，以及切实的选票。 不过也有议员觉得，不该这么急躁，需要稳健一些。 他的视线收回来，看向了山上的美术馆模型，然后发现了盲点，“这建筑……似乎有点小啊。” “小什么小，没眼力。” 罗斯先生立即狂喷，“这是为了环保，你懂不懂啊。整个美术馆的建筑，多数是埋藏在地下。” “这意味着，地上面积的扩展，直接缩小了两倍，改成了对地下空间的延伸。这样的设计，简直就是良心大作。” 罗斯先生哼声道：“你们应该为白对于环保的重视欢呼鼓掌，而不是在质疑他的决定。” “啊，是这样吗？” 那个议员，有几分狼狈，“原来如此……为了环保啊，恰如其分，难怪这么……完美！” 第360章 仿佛若有光 议员退缩了，一方面是罗斯先生的施压，另外一方面……估计他也觉得，这个方案符合他的审美。 不管入口的隧道，还是吊桥，都有几分先声夺人的意味。再加上，美术馆的本身，使用了坡屋顶结构形式。 一块块几何形态的屋顶，与四周的山势、树木，完美地搭配起来，仿佛一个整体。 可以说，白叶的设计，在解决了路程的缺陷之后，更是充分发挥了山形地势的优势，把美术馆的结构，完美展现出来。 对于一群议员来说，哪怕他们本身，对于建筑的艺术，不是那么的熟悉。但是只要审美正常，也不难得到结论。 白叶的方案，无疑更具备艺术之美。 一些议员动摇了，就算他们知道，如果支持白叶的方案，那么肯定要增加预算。 问题是，罗斯先生的话，太有吸引力啦。 独一无二的美术馆，哪怕不是全世界独一无二，在澳洲举世无双也行啊。一旦美术馆落成，肯定是极大的政绩，对大家都有好处。 之前他们反对，无非是觉得，这事只对罗斯先生有好处，却要他们承担风险。可是现在，方案改变了，成为利益均沾的项目。 那么一群议员，心里自然会有新的想法。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闪烁，会场之中陷入诡异的气氛中。 “咦！” 冷不防，有人打破了沉寂，“艾伯顿呢？” 谁？ 众人环视，这才发现，艾伯顿失踪了。在人群之中，根本没有他的身影。这是上洗手间了么？ 几个人对视，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哈哈！” 沉默片刻，罗斯先生顿时暴笑，“那个家伙，到是聪明啊，知道自己的方案不如人，所以偷偷溜走了。” 什么？ 真的假的？ 其他人错愕，面面相觑。不过内心中，他们却也觉得，罗斯先生的话，应该是事实。 毕竟还没表决呢，艾伯顿却不见了人影。 这意味着什么？ 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方案，不可能获胜吗，所以放弃了挣扎，怕受到了羞辱，干脆一走了之。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大家也不用犹豫了。 一群议员眼中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坚定。 “谁说我走了？” 冷不防，艾伯顿从外面，大步走了回来。或许他真是去洗了个手，或者洗了一把脸。反正整个人，散发昂扬的气势。如果脸色没有那么阴沉，形象倒也正面。 不像现在，大家感觉他，仿佛一个赌徒，已经输红了眼，气急败坏之下，打算押上全部的身家，再拼一把。到了这一步，往往意味着，倾家荡产、粉身碎骨。 但是艾伯顿自己，却没有这个觉悟。他迷之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反杀…… 好吧，事实上，艾伯顿不甘心呐。 他指着建筑模型，以尖锐的声音道：“这是东方式的建筑格局，根本不合适这里，这是异端。” “……” 众人闻声，一阵无语。 “艾伯顿，你丧失理智了吗？” 罗斯先生更是不客气的嘲弄起来，“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谁的方案更好，而不是要挑起文化争端。” “我说的是事实。”艾伯顿沉声道：“不信你问白叶，他这个美术馆，设计的理念是什么？” “不需要……”罗斯先生摆手。 然而这时，白叶却开口道：“我设计的灵感，来源于一篇文章，桃花源记。” 什么？ 一群议员，听了翻译，自然懵了。 在这个世界，就算华夏文化，在世界比较流行。但是就算这些议员懂一些华夏文化，也不可能了解详尽，知道桃花源记的文章内容。 所以白叶开始讲解，“桃花源记，说的是战乱年代，有许多人躲进了深山中避难，然后几百年过去，一个渔人无意中，闯了进去……” “文章中的内容，有这么一句。” “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白叶慢声道：“入口的隧道，以及钢索员桥，还有美术馆内部的空间切割，我基本是遵循了这个特点，巧妙利用了光的特点，希望参观的游客，看到隧道尽头，以及室内空间的一点亮光时，便会对这一点不由自主地产生共鸣。” “这是我的私心，在这个项目中，增加了东方的元素，也添加了一些宗教性，或者说东方的哲学思想，最后通过一个完全现代的造型来表达它们……” 白叶很坦然，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 事实上，翻译尽力了，一群议员也依旧懵懂。毕竟他们不是很理解在东方，桃花源意味着什么。 艾伯顿也未必明白，但是他清楚，这是破绽啊。 当下，他揪着这根稻草，大喜过望，趁机挑拨：“先生们，你听见了吧，在西方文化盛行的地方，不是说不允许流传华夏的文化，但是美术馆是什么地方，大家心里应该清楚。” “你们……或者说，这里的民众，可以接受他们的文化中心，变成华夏文明的传播地吗？” 艾伯顿的用心，极其歹毒。这也是他，去了一趟卫生间，苦思出来的翻盘之计。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这是阳谋。 一些议员又动摇了，他们觉得艾伯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文化入侵的危害，无疑值得警惕。 然而这时，一个议员迟疑道：“或许，这主体建筑，可以改一改？” 嗯，隧道、吊桥，完全可以不动，改一改美术馆构造，使之变得西式一些，或者更国际化，不就成了吗？ 听到这话，其他人不禁眼睛一眼，纷纷点头。 艾伯顿却想吐血…… 你个叛徒！ 他处心积虑的挑拨，居然让猪队友轻而易举化解了。一时之间，他心灰意冷，有种四面皆敌，天亡我也的挫败感。 “改？为什么要改。” 白叶开口了，却让艾伯顿感觉，绝处逢生，重新燃起了希望。 对啊，作为艺术家，创作的每件作品，都是自己的新生儿子，怎么能随便修改呢？ 艾伯顿双眼放光，把希望寄托在白叶身上。 “没必要改的呀。” 白叶抬头，表情很奇怪，“我设计这个美术馆，就是根据罗斯先生的要求，量身打造的啊，有什么不对吗？” 第361章 恭喜你 按罗斯先生的要求，量身打造？ 一瞬间，众人的视线，转移到罗斯先生的身上。大家心里不由得在琢磨，罗斯先生的要求，到底靠谱吗？ “哈哈哈，对……” 罗斯先生眨眼着，然后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是我要求，按照东方元素，打造的美术馆。” “怎么，不行啊。我本人，崇尚东方的文化，所以按自己的心意，打造这样的美术馆，有什么问题吗？” 罗斯先生霸气道：“有谁不认同，让他来找我。” 这是要死撑白叶的意思。 其他人的额头，仿佛要冒出黑线来。这样无脑的支持，着实让人看不下去啊。 艾伯顿愤怒之下，直接忽然了罗斯先生的身份，狂喷起来：“你这个澳奸，为了利益，连立场都丢了。” “呵，我又不是澳国人，我是新西兰的。”罗斯先生理直气壮，一脸的冷笑。 “……” 艾伯顿无语了，更加的憋屈。 就在这时，白叶没好气道：“这与立场无关，我只是根据罗斯先生提供的资料，打造这栋美术馆而已。” “罗斯先生，你执意修建这个美术馆的初衷是什么，难道你自己也忘记了？” 白叶的质问，也让众人愣住了。 初衷？ 大家看向罗斯先生，他本人也懵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我修建美术馆的初衷，当然是……由于我之前，收藏了一批艺术品，打算找个好地方，妥善的安置。” 噫！ 一群议员斜眼，心里压根不信这个理由。 他们觉得，多半是罗斯先生，处心积虑，为了开拓自己的生意，才买了一批艺术品，然后再以此为借口，捐赠修建美术馆。 最终的目的，当然是名利双收。 不过明白归明白，一群议员也没有拆穿的意思。毕竟这件事情，对他们本身，也有一定的好处。 不然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好心促成此事啊。有些事情，看破不戳破，大家还是好朋友，可以一同发财。 相反，像艾伯顿这样，气急败坏打算掀桌子的行为，在一群议员的眼中，才是不可原谅的对象。 输了就认，挨打就立正，何必耍无赖呢。 是的，在众人眼中，艾伯顿撕破脸皮的行为，根本不值得赞赏，反而让他们唾弃。 “艺术品，也有分类！” 与此同时，白叶淡声道：“罗斯先生，你收藏的艺术品，多数是来源于哪里？” “嗯……” 罗斯先生一怔之后，顿时狂笑道：“当然是古东方，我收藏的艺术品，基本是源于东方，海上丝绸之路的珍贵文物。” “哈哈，白，你做的非常对。” 罗斯先生满脸赞赏的笑容，眼中充满了得意之色，“没错，就该这样子。既然收藏的艺术家，充满了东方的元素，那么与之对应的美术馆，当然也该朝这个方向量身打造。” “嘿，如果像某人一样，修了个西方风格的美术馆，里头却陈列了大堆东方元素的艺术品，反而是格格不入。” 罗斯先生嘲弄道：“有些人呐，根本没有深入理解我的要求，就迫不及待按他自己的臆想，设计打造建筑。” “这算什么？” 罗斯先生哼了一声，不客气道：“这叫渎职！” 刷！ 一瞬间，艾伯顿身体一晃，真的要吐血了。他脸色一片惨白，还真是忽略了艺术品的来源。 他听信了几个议员的言辞，一开始就先入为主，觉得罗斯先生的选址不可能得到允许，所以一门心思以溪水合流的平地，构建自己以上中的美术馆。 或许就是由于太过于专注了，让他忽略了许多细节。 哪怕这些细节，罗斯先生自己也不在意。偏偏白叶，在认真观看资料之后，拿出了一套完美的方案。 最可怕的是，这套方案照顾了方方面面的利益，可谓是雨露均沾，顿时把众人拉拢了过去。 艾伯顿步履仓皇，茫然四顾。他忽然发现，在人群之中，自己已然成了异类，完全不受待见。 一双双眼睛中，充满了冷嘲之色，好像在讥讽他自不量力。瞬时，他头晕目眩，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暗，天旋地转。 扑通…… 气急攻心之下，艾伯顿立即倒地不起。 在昏迷之前，他后悔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再回来了。早知道，去洗手间的空隙，就该一走了之，不至于再受耻辱。 可惜晚了…… 艾伯顿的耳中，响起了阵阵惊呼声，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似乎被抬起运走了。 这样也好。 他心中一松，彻底失去意识。 …… 这闹剧，也让白叶等人，瞠目结舌。 至于吗？ 白叶摇了摇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真有人的心胸，狭窄到这个地步，居然真能把自己气出疯来。 所以说，诸葛亮骂死王朗，未必是小说家言啦。 或许这真是事实。 罗斯先生也乐了，“诸位先生，你们可要为我们作证，是他自己身体有病，却不好好呆在医院休养，反而出来工作。如果在工作期间，出现了什么意外，可不能赖在我们头上。” “这是自然。” “肯定与大家无关。” “他自己的毛病，与人无尤……” 一群议员仿佛墙头草，彻底倒向了罗斯先生。对于艾伯顿，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自然是弃之如敝履。 另外没等白叶有所反应，在他的旁边也围来了几个议员。 “白先生，这美术馆的内部构造是怎么样的？” “关于隧道，你打算建筑多宽？” “钢铁吊桥，我有一点问题，想向你请教……” 翻译很尽责，把各个问题详细地转述。白叶如实回答了，然后就被彻底缠上了。一解说，就大半小时过去，说得他口干舌燥。 当然，结果也很圆满，一群议员心满意足之后，进行了公开表决，毫无悬念通过了他的设计方案。 “白，恭喜你。” 罗斯先生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挚，“当然，也感谢你，为了表达我对你的谢意，我打算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白叶多少有点好奇。 首先要知道是什么东西…… 收不收，另外再说！ 第362章 祸事来了 “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我的礼物。” 罗斯先生卖起了关子，一脸神秘的笑容，“我已经叫人，把东西运到了酒店，你回去之后，一看便知。” “哦。” 白叶有点嫌弃，最讨厌这种把戏。 奈何罗斯先生不说，他也没有办法。况且再好奇，他也脱不了身，要参加什么庆功宴，这让他更厌烦啦。 但是没办法，这是必要的交际。 直到傍晚，无聊的聚会，才算是结束。罗斯先生亲自把白叶与曹象送到了酒店，再一次提醒，“白，礼物就在你的房间，不要忽略了。” 到底是什么礼物啊。 白叶与曹象，更加的好奇了。两人目送罗斯先生离开，就直接回到了房间。一进门，两人目光一扫，很快就在客厅桌面上，看到了摆放端正的大盒子。 “你觉得，这会是什么？”白叶问道。 “这框架，这形态……” 曹象认真的猜测，“应该是一幅画，带框的画。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国画，还是西洋画呢。不管是什么画，反正罗斯先生送给你的，肯定不简单。” “打开看看。”白叶走过去。 撕啦一声，他就扯开了大盒子的包装带，剥开了外层包装，立即看到了里头的东西。 果不其然，这是一幅画。 在看到图画的瞬间，白叶愣住了，“这个是……” “咦，你的画？” 曹象也凑过去，觉得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他的脸色忽然变了，“白叶，这幅画，你卖了？” “谁卖了，不是在家里画室挂着吗？”白叶眉头轻皱，也意识到不对，他连忙伸手摸了下，立即有了判断，“这是赝品。” “什么，赝品？” 曹象又惊又愣，这事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他在画中，可是看到了白叶的签名，还有日期。 所以刚才，他才会怀疑，白叶瞒着他，把画给卖了。 “对，这不是我画的。” 白叶的表情，多了几分凝重，“你立即给陈大器打个电话，让他再确认一下，我这幅作品还在画室里吗？” “呃，好……” 曹象连忙点头，拨打国际漫游，全球通。 好一会儿，电话畅通，传来陈大器的声音，“在吃饭呢，打我电话干嘛，你们忙完了？” “大器，你在工作室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曹象立即道：“那你去白叶的画室看一眼，确认一下，他那幅……油画，就是那幅……什么名字来着？” 他回头，询问白叶。 “记忆的永恒。”白叶答道：“就是两年前，我为一部电影，特意画的一幅画。” “对对对……” 曹象复述，“就是那幅奇怪油画，看到了没有……哦，还在……你拍照，传过来。行……没事没事，回头再联系！” 结束了通话，也没几分钟，陈大器就把照片，通过社交软件传来。两人连忙看过去，油画果然是完好无损，悬挂在画室中。 没丢失，没盗窃，一切如常。 那么眼前这画，又是怎么来的？” 两个人相顾无言，不由于揣测起来。 “……你这幅画，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吧。” 一会儿，曹象才开口，打破了沉寂，“关键是那部电影，似乎没有上映，是吧？” “嗯！” 白叶点了点头，记忆也有几分恍惚。感觉那是比较遥远的事情了，他与女朋友林羡鱼，似乎就是为电影而结缘？ 有点忘记啦。 反正他也记得，电影的女主，似乎是萧罗的前女友，娱乐圈的当红小花，叫杨絮，还是杨柳来着？ 记不太清楚。 不过电影的内容，他大概还有些印象，好像是讲述梦境的故事。导演也有才华，打算拍这电影，冲击奖项来着。 然而两年时间过去，这电影似乎没影了，沉寂无声。 对此，白叶也不觉奇怪。要知道，每年大大小小的公司，都有几千上万部电影立项。这些电影，能够通过审核，允许拍摄的，只占了其中的一半。 在项目启动之后，没有中途夭折，顺利完成拍摄任务的，又只是一半中的一半。 这一半一半的电影，有机会登上大屏幕，在电影院播放的，估计也就那么几百部。 这几百部电影中，至少有九成，只是在影院中，一日游。 此外，绝大部分电影，没有上映的机会，押在片库中吃灰。苦苦排队，等待合适的机会。 或许等几年，或者等一辈子。 或许由于什么原因，这一部电影被禁了。哪怕小花当红，也改变不了这残酷的事实。 电影没了，但是画还在。对于这幅作品，白叶还是比较重视的，珍藏在自己的画室中。 可是为什么，这幅作品的仿作，却出现在这里。 关键是，仿作是谁画的？罗斯先生，从哪里搞到这东西，目的又是什么？ 各种问题，浮现在心里，搞得两个人头都大了几圈。 “白叶……”曹象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这幅画……你觉得，有你的几分水准？” 白叶认真打量，斟酌道：“至少七八分水平，笔力很强……我的意思是，他模仿的很逼真。” “……问题大了。”曹象轻轻叹气。 “什么意思？”白叶挑眉，“有什么问题？”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要不然……”曹象欲言又止，表情有几分凝重。 白叶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就坦然道：“不猜了，明天问罗斯先生，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至于现在，睡觉去。” 他真困了，进房间洗了澡，直接呼呼大睡。 心真大。 曹象苦笑，他可不敢睡，考虑了片刻，立即联系国内，交流到了深夜，才怀着愁苦的思绪，辗转难眠。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起来，却看到客厅中，白叶精神饱满吃着丰盛的早餐，似乎根本没受什么影响。 曹象脸黑了：“火烧眉毛了，你还这么淡定，没心没肺。” “没烧啊。” 白叶摸了摸眉毛，一脸惊诧之色：“多好的眉毛，还是跟以前一样浓密黑亮，如剑一般英挺。” “……” 曹象气得无语，努力告诫自己，世界很美好，哪怕白叶原地爆炸了也不影响地球在转，他才恢复了冷静。 “祸事来了！” 第363章 你要完蛋了 曹象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白叶，你不要忽略这件事情，更不能掉以轻心，要做好一些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白叶皱眉反问。 曹象沉吟片刻，才吐气道：“名誉受损的准备。” “……为什么？” 白叶错愕，搞不清楚状况。 曹象一阵无言之后，才说道：“走，去找罗斯先生，进行最后的确认。” “……行。” 白叶沉吟了下，举起了面包，“吃早餐不？” “……” 半小时之后，两人才离开酒店，前往罗斯先生的庄园。 庄园的位置，在城市的富人区。宽敞的公路两边，是各种绿化树木，十分的规整，遮挡住了视野。 通过树木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栋栋别墅、豪宅。这里几百栋住宅的主人，几乎掌控了整个城市的经济命脉。 罗斯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庄园，位置富人区最中间，占地上万平方。有足够的空间，营造各种娱乐设施。 在铁栏门停车，通过门卫保安，联系了罗斯先生，得到了许可，两人才畅通无阻，一路来到了会客厅。 “欢迎……” 罗斯先生似乎早料到，两人会前来拜访。所以客厅之中，已经泡好的热茶，还有香气四溢的咖啡。 “罗斯先生。” 白叶把画带来了，直接示意道：“你送我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这是你的作品，我买下来，送还给你，难道你不喜欢吗？”罗斯先生笑眯眯道：“如果你不喜欢，可以重新转手，再卖出去呀。白，不得不说，你真是全才。” “不仅在建筑设计上有天赋，在绘画上也是天才。你知道，我买你这幅画，花了多少钱吗？” 罗斯先生感叹道：“足足十五万……澳元！这在市场上，已经算是二线画家的价格啦。” 不要以为，二线画家，很低端。 要知道，在市场上，二线画家的作品，才是交易的主流。因为一线或顶级画家的作品，基本是拍卖会上的抢手货，价格动辄百万以上，一般有钱人也不敢轻易入手。 与之相比，二线画家的作品，艺术性也不差，质量有保障，价格更是比较便宜，有投资升值的空间，所以备受收藏家的青睐。 所以罗斯先生，这是在赞扬，而不是贬低。 要知道，这是国际市场，不是国内市场啊。国内多少大画家，他们的作品在国际上，根本卖不出去。 只有最顶级的画坛巨匠，才可以打破文化隔阂的壁垒，把作品卖出高价来。而白叶的作品，在国际市场上卖得动，说明他有这方面的潜质啦。 按常理来说，白叶确实应该高兴才对。 问题是，这是仿作啊。 白叶很直接，开门见山道：“罗斯先生，这幅画是假的，并不是我的作品。不知道是谁，仿冒我的画，在市场上出售。我觉得，这是很严重的造假行为，需要遏止。” “什么，假的？” 罗斯先生愣住了，吃了一惊，“不可能，上面有你的签名，还有鉴定证书……” “证书也是假的。”白叶认真道：“是不是我自己的作品，难道我还分辨不出来吗？” 罗斯先生阴沉着脸，豁然而起，“不行，我去找他们算账，竟然敢欺骗我，真是不知死活。” 他真是一片好心，在市场上看到了白叶的作品，所以开心地买下来送还给对方，也算是一种顺水人情。 但是偏偏没有想到，居然买到了赝品。 这就不是人情了，而是打脸。哪怕不知者无罪，但是罗斯先生也不可能，轻易放这欺骗自己的人。 “走！” 罗斯先生一把年纪了，还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他立即召集了人马，再带上白叶与曹象，开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打人算账去啦。 买画的地方，那是城市中的一间画廊。就在富人区的旁边，开车几分钟就到啦。 十几辆豪车，停在了画廊的门口。里头的人自然也看见了，特别是瞧见罗斯先生在豪车走了下来，画廊中的工作人员，也很有眼力，纷纷列门相迎。 罗斯先生气势冲冲，在众人的簇拥下，沉着脸走进了画廊，然后喝声道：“你们的老板呢，叫他出来见我。” 咦，这语气不对呀？ 几个画廊员工，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是他们更清楚罗斯先生的身份、地位，肯定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当下，一个员工匆匆忙忙而去，片刻就跟着老板回来。 画廊的老板，或者说画廊主，是个中年胖子。他的鬓角剃光，扎着艺术小辫子，有几分时尚感。 他一出来，就笑脸道：“罗斯先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嗯，曹象的翻译，大概是这意思。 反正罗斯先生听了，一点缓和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示意旁边几个人把作品抬上来，然后指着画，冲着那画廊主大骂。 口沫横飞，喷得那个画廊主懵了，在怀疑人生。庆幸，罗斯先生最近没去过武汉，所以画廊主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好半晌，画廊主才回过神来，才打算要解释。但是罗斯先生懒得听，立即回头道：“白，你跟他讲。” “说什么？” 白叶撇嘴，语言不通，咋沟通。 然而这时候，画廊主口中，却冒出生硬的华语，“先生，您尽管说，讲慢点……我能够听懂。” 咦！ 白叶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华语，可是通行世界的官方语言之一啊，画廊主能听明白，也不稀奇。 嗯，能交流就行，不怕鸡同鸭讲了。 白叶的心情，总算是开朗了几分，指着旁边的作品道：“老板，我想打听一下，这幅画是你收购的，还是别人在你这里寄卖？来源，我只想知道，这幅画的来源。” 画廊主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几圈，目光在闪烁，回避了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他叫白叶，是这幅画的主人……呸，说错。” 罗斯先生厉声道：“这幅画是赝品，伪造了他的画，欺骗了我。康恩，这是严重的失信、渎职，你的画廊要完蛋了……” 第364章 结论 画廊，不是古董店。 在古董店中，如果出现了仿品、假货，大家还可以理解，并且接受这样的设定。 但是在画廊中，绝对不允许出现假造的情况。 毕竟正常情况下，画廊一般与创作者，是直接签约的。如果画廊的作品，都出现了假货，那么整个行业，肯定要崩塌。 当然了，哪怕寄卖的艺术家，不直接与画廊签约，但是大家已经默认，在画廊中的作品，肯定保真的情况下，如果出现了赝品，这肯定是严重的事件。 所以罗斯先生，才理所当然的前来，兴师问罪。 画廊主一听，也呆了片刻之后，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有一种害怕的情绪，“罗斯先生，你说什么？” “这画是假的？” “不可能！”画廊主断然否认，不管这个是不是事实，他说什么也不敢承认下来。 一承认，他画廊的声誉，肯定要受到严重的打击。 画廊主惶恐道：“罗斯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向来本分经营，从来不弄虚作假，更不会欺骗客户。这么多年来，你在我的画廊中，也购买了不少艺术品，哪件有问题？” “你不提，我都忽略了。” 罗斯先生顿时冷笑道：“以前的艺术品，确实该查一查了，免得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从中掺假……” 刷！ 画廊主脸色惨白，“罗斯先生，您不信我？” “背叛，从来只有零次与无数次。”罗斯先生冷酷无情道：“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盼，康恩……你让我太失望了。” 画廊主脸色大变，才想解释。 罗斯先生却不给他机会，直接打断道：“康恩，这是事主，有什么话，你跟他讲。” “……” 画廊主定了定神，看向了白叶，一脸惶恐、迷茫之色。 “所以你真不认识我。” 白叶好奇道：“那么这幅画，到底是谁卖给你的？或者说这画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入你的画廊中？” “这个……”画廊主迟疑了。 “怎么，你还想保密？”罗斯先生冷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法院见吧。” “不……” 画廊主慌忙道：“罗斯先生，你听我说……这画，有点久了，我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在闪烁。 罗斯先生立即知道，对方言不由衷，立即收敛了笑容，“那你就等着在牢中，慢慢地想吧。” 以他的能力，尽管不可能让画廊主一辈子呆在牢里，但是找个由头把对方送进去关一阵子，肯定没有问题。 更何况，理由也是现成的，诈骗！ “我想起来了！” 画廊主尖叫起来，“罗斯先生，关于这幅画，它是……别人放在我画廊寄卖的，对方说这是华夏著名画家的作品，我根本不知道它竟然是假的，那个混蛋在欺骗我……” “谁？” 白叶不管，画廊这话是真是假，他只关心一个问题，“那个人，是谁？” “呃……” 画廊主愣了愣，又开始迟疑，“其实我也不认识，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要求跟我的画廊合作。” “呵呵。” 罗斯先生冷笑，“康恩，不要把我们当成傻子。我了解你，不会随便跟陌生人合作的，你肯定知道对方的底细。如果你不说，那么我倒要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你与对方联合起来，一起设局坑骗我。” “不不不……” 画廊主脑袋急晃，“罗斯先生，我是清白的。我是听信了对方的花言巧语，误以为这画是真迹。毕竟这画，你也看到了，其中的艺术水平真的很高，所以我才把它推荐给你。” “没有想到，这是赝品。” 画廊满脸苦涩的表情，“我敢发誓，这是意外。您了解我，那么更应该清楚，我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坑您啊。”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白叶很冷静，“哪怕你不认识那个人，也应该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一些基本的资料，你肯定有……” “对。” 罗斯先生深以为然：“康恩，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可以不起诉你。当然，如果你还为对方隐瞒，那么我真的不介意，让警察过来帮忙……反正事后，我想知道的信息，绝对不会少。” 画廊主也是欺软怕硬的，一听就打哆嗦，急忙表态：“罗斯先生你等下，我马上回来。” 说话之间，他冲进了画廊内层，当然不是跑路，而是去拿东西。几分钟之后，他才风风火火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文件夹。 “罗斯先生，这是他的资料，全在这里了。” 画廊主苦着脸道：“有他的委托合同，还有联络的方式，以及……我们谈话的录音，视频！” 为了洗清自己，他毫不犹豫，直接出卖了对方。 毕竟人呐，识时务者为俊杰。罗斯先生的警告，画廊主可不敢当玩笑，所以为了自己……管其他人去死。 他的干脆，也让罗斯先生满意，接过文件夹之后，也没看而是转手递给了白叶，“白，你看看，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白叶神色微凛，听出了罗斯先生的潜台词。 为什么说，姜是老的辣呢。 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年纪大的人，有足够的阅历，很多事情有过类似的经验。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只要了解一些情况，就能够推测出真相来。 白叶也是一样，他从各方面的线索，也有几分预感啦。 现在只是想确定而已。 当下，他打开了文件夹，仔细浏览其中的资料，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没什么收获。 废话，一堆外文，他哪里能看懂。 幸好旁边，有曹象这个专业的翻译，白叶直接转头询问，“怎么样，有结论吗？” 曹象面无表情，似乎是在沉思，他不急于下论断，而是询问画廊主，“老板，除了这幅画以外，这个人还委托你售卖什么东西吗？” “呃……” 画廊主愣了下，然后在罗斯先生危险的目光下，又打了个激灵，飞快点头：“有，还有其它东西。” “都拿出来！” 罗斯先生吼了起来。 第365章 冒牌货 在罗斯先生的威慑下，画廊主连滚带爬而去。 尽管这其中，肯定有演绎的成分，但是也要承认，对方做作的样子很逼真，满足了罗斯先生的虚荣心。 白叶皱眉，看向了曹象，“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问题很严重？” “我要再确认一下。” 曹象眉头如锁，表情十分的谨慎。 时间不大，画廊主就回来了，旁边还有两个员工，抬着另外一幅画走了出来。 看到这幅画，白叶脸色又变了。因为这件作品，也收藏在他的画室之中，属于没有对外公开的私人作品。 按理来说，这幅作品知道的人，应该不是很多。 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会有伪作？ 是的，白叶一看，就知道是伪作。毕竟他画的作品，出于某种心理，他习惯在作品中，添加一些“标记”。 说白了，就是防伪标签。 没有他独门印记的，肯定是伪作无疑。 “就剩下这个啦。”画廊主讨好道：“罗斯先生，我就收到他两件作品的委托而已。你买走了一幅，还有这件……有人预定了，过两天再上门来拿。” “预定？” 罗斯先生挥手道：“退了，东西我们带走。” “啊！” 画廊主惊声道：“罗斯先生，这样不好吧，人家给了定金。” “把定金还给人家，再加上补偿。”罗斯先生冷笑道：“还是说，你明知道，这是赝品，还打算坑人家呀？” “不，不……” 画廊急忙摇头，哪怕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敢承认啊。 没人管他了，因为这个时候，曹象忽然开口道：“白叶，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有人在冒充你。” “什么？” 白叶愣了：“冒充我？” “是。” 曹象打开了文件夹，“文字资料，空洞的描述，不够直观。但是有监控的视频，那就好办多了。” 他找画廊主，借了笔记本电脑，打开了监控的视频。 众人围上去，看到画面中的那个人之后，看向白叶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诡异之色。 事实证明，曹象猜对了，真的有人在冒充白叶。 并不是说，那个人与白叶，容貌有多么的相似，而是对方的发型、装束、身材、气质，分明是一个路数的。甚至连一些，细微的肢体小动作，看起来也差不多。 这也意味着，有人在复刻白叶。 “哈哈，哈哈。” 一瞬间，白叶忍不住大笑，“这时候，我应该生气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想笑……或许是，受到别样重视，感觉不错。” “……” 曹象斜眼，“还感觉不错，很高兴很开心很骄傲嘛。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孤例，而是团伙作案，看你还乐不乐。” “什么意思？” 白叶收敛了笑容。 曹象冷静道：“你以为有人冒充你，只是这个孤例而已？” “其他地方，也有同样的情况？” 白叶愣了一愣：“不会吧……” “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曹象分析起来：“如果是我，既然决定干坏事，又成功了一次，怎么可能就此收手，当然是一直干，直接败露为止啊。” 这话还真是有道理啊。 罗斯先生十分认同，“白，我觉得他说的对，你不能轻视这事，其他画廊也应该去问询清楚。” “不用问了……” 冷不防，画廊主出声，其他人目光一转，透着审视的意味。 画廊主气势颓然，声音又小了几分，“据我所知，其他画廊也有这样的作品……” 嗯！ 白叶目光一凝，“你确定？” “确定啊。” 话都说开了，画廊主也不隐瞒，“澳洲画廊之间，有竞争又有合作，彼此之间互通消息，有什么事情，大家基本知道。那个人……我们把他，当成了你……” “他以低廉的价格，或者给我们极高的抽成，让画廊帮忙售卖作品，大家肯定不会拒绝。” 画廊主诚恳道：“我算是比较保守，才代理了两幅画。有一些同行胆子大，代理了好几幅作品。” 果然不出所料。 曹象一脸笃定的表情，“白叶，你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没有，我都不确定，这到底是偶然的事件，估计是有人预谋算计你。” “预算算计？”白叶皱眉。 “是啊。” 曹象点头，“如果是偶然事件，哪怕是团伙作案，也最多是打算捞一笔钱，恰好你倒霉，被人当成了肥羊。这种偶然，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就算不是你，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如果是预谋的话。” 曹象的眼神凝重，“这意味着，一些人有计划地败坏你的声誉，让你陷入困境中。” 白叶沉吟了下，忽然道：“我们走吧。” 诶？ 其他人一愣，怎么不聊下去了啊。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关系到名誉问题，怎么能够漠视呀？ “回去再说。” 白叶一句话，让其他人恍然大悟。也对，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商量。 一行人要走，冷不防画廊主叫唤：“等等……” 众人一怔，回头看去。 只见画廊主跟来，冲白叶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位先生，我是无辜的，以前真不知道，那个人是冒牌货。对于您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画廊主滔滔不绝道：“您可以把自己的作品……真迹，交给我来打理。我的画廊，在澳洲名气很大，更有广泛的人脉。您持连罗斯先生也在我这里买画，可见我的客户资源有多么的深厚……” “您的作品，交给我来代理，我可以保证……” 画廊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罗斯先生唾弃。 “呸，想得美！” 罗斯先生表情玩味，“康恩，你的小算盘，打得倒是很响亮。怎么，打算吃了上家，再吃下家么。坏的，好的，你全占了。” “不不，罗斯先生，你误会我了。”画廊主真挚道：“我只是想做点事情，弥补自己的过失。” 其他人一阵无语，这话恐怕只有傻子才信啦。 不过白叶考虑了下，居然点头答应，“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 第366章 遭人恨 但是…… 这是一个转折，也让画廊主喜形于色，“有事您尽管吩咐，我绝对不推托！” 这是个聪明人。 白叶笑了笑，转身道：“那你跟上吧。” 一行人走了，返回酒店中。在私密的空间，终于可以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啦。 “曹象，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白叶直接询问，毕竟在去找画廊主之前，曹象似乎就有一些判断了。 “这个毁人的手段，我听说过。” 曹象犹豫了下，才开口道：“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事情，如果想要针对一个艺术家，让他陷入绝境之中。” “最好的办法，不是找人砍伤他的手，或者从肉身上毁灭。这样的办法，根本没什么用。除了激起公愤，说不定还有可能，把对方捧上神坛。” 曹象沉声道：“最好的主意，应该是攻心为上，令对方身陷致命的丑闻中，从而无心创作，时间一久，人就基本废了。” “具体的做法，就是你知道的，找个人冒充艺术家本人，全世界各地推销‘作品’。只要不是举世皆知，世界有名的大艺术家，各地的画廊、艺术馆之类，总有人会上当。” 曹象娓娓道：“原因很简单，全世界的艺术家太多了，特别是一些年轻的艺术家，为了提高自己的名气，打开市场的销路，没少向世界各地的画廊、艺术馆，推销自己的作品。” “这样的举动，类似于古代的投卷，毕竟盛行。” 曹象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的画廊主，“你问康恩先生就知道了，这种事情是不是很常见。” “对。” 画廊主立即点头确认，“何止常见，几乎每天都有。一般人是通过邮箱，发送各种资料，介绍自己的情况。有条件的，则是干脆上门，进行自我推销。” “我承认，那个人冒充你……我查了下，发现你在华夏很有名气，但是在澳洲，知道的人却很少。” 画廊主小心翼翼道：“对方给出的条件，又十分的优厚。我就误以为……” “误以为我也想走国际路线，所以才要名不要利？” 白叶淡声道：“你觉得占了大便宜，就迫不及待答应了。问题是，你都查到了我，难道就没发现，我跟那个人，长相完全不同吗？” “这个……” 画廊主纠结半晌，才开口道：“如果我说，我脸盲……感觉你们两个长得差不多，你信吗？” “……” 白叶表示，他真信。 他看一些外国人，也觉得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么同样的道理，外国人分辨不出亚洲人的长相，也十分正常。 那个冒牌货，就是利用这一点，从穿着打扮，包括身材、发型等各方面的细节，都几乎和他相同。 画廊主上当受骗，理所当然。 “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算计我。”白叶不觉得，这是孤例，有人专门针对他的可能性更大。 事实上，他的心里，也有一些揣测，但是没有证据，不好凭着心中的喜怒，认定是人家干的。 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白叶转头，问道：“曹象，你听说的这些手段，是李老板告诉你的吗？” “……对。”曹象点了点头。 “所以……” 白叶目光一闪，“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事是……” “不好说。” 曹象心领神会，也没有结论。 但是两个人，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楚系。 毕竟在他们认知中，恨白叶入骨的，同时又有能量，实施阴谋报复的，也只有楚系了吧。 哪怕不是楚系干的，反正对方也不是好人，背锅也正常。 “你们在说什么？” 罗斯先生听不明白，却想搞清楚。 “没啥。” 白叶与曹象，整齐地摇头。 谁信。 罗斯先生一脸怀疑，充满了求知欲，“白，我们是朋友，你不该瞒着我，我觉得……你应该需要我的帮助。” 好吧，这个倒是事实。 白叶趁机转移话题：“罗斯先生，你说对了，我确实想求你帮忙，与这位……康恩先生是吧。” 画廊主急忙点头，拍胸口保证：“有事您说，我一定尽力。” “你们两位，帮我打听一下，澳洲的画廊、艺术馆，到底有多少幅作品，是打着我的名义在出售的。” 白叶皱眉道：“打听清楚了，再联系那些画廊主、艺术馆经理，告诉他们这事……不要再上当啦。” “不仅是澳洲，还有美洲、欧洲……” 曹象补充，“二位要是有关系，也可以放出风声警告同行，避免他们利益受损。” “还有就是……如果可能的话，帮我找到那个人。”白叶面无表情道：“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冒充我行骗。” 要求不少，但是罗斯先生，还有画廊主，却纷纷点头答应。 热心帮忙？ 错了，无非是利益相关。 作为艺术馆的工程总监，白叶肯定有底气，要求罗斯先生予以一定的帮助。至于画廊主，则是为了代理白叶的作品…… 康恩作为经营画廊多年的资深人士，通过调查得到的信息，自然清楚白叶在市场上的潜力。 不得不承认，在艺术这个行业中，有些画廊真是因艺术家而兴，抓住了一个天才艺术家，画廊立即蓬勃发展，走上康庄大道。 康恩也知道，白叶这个人，他肯定是抓不住的，也轮不到他来抓。但是趁机跟着喝点汤，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时候，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所以康恩很爽快，表示最多明天，全澳洲的同行，都会知道这件事情，同时争取把伪作收集起来，交给白叶处理！ 这事肯定有点难度，不过正是由于难，才值得努力啊。 不难算什么人情，怎么卖好？ 总而言之，两人怀关着信心与憧憬，风风火火而去。打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再回来邀功。 对此，白叶与曹象，都不怎么乐观。因为他们清楚，如果这件事情，真与楚系牵扯上关系，恐怕查不出什么线索。 默然片刻，白叶偏头道：“曹象，我有这么遭人恨吗？为了对付我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运用了盘外招！” 第367章 封神榜 “小人物？” 曹象的表情，也变得古怪：“白叶，你对自己的定位，似乎一直存在很大的误解啊。” “怎么讲？”白叶抬头，莫名其妙。 “远的不提，只说近的。”曹象以淡然的口吻陈述，“一个小人物，能让世界上，顶尖的建筑师，请来帮忙提点灵感？一个小人物，能让罗斯先生这样的富豪，尊敬礼遇？” “好吧，好吧。” 白叶摊手道：“我承认，我现在确实小有名气，问题是……放在全国范围内，比我名气大的也有不少啊。” “如果我们的揣测是对的，我有些想不明白，楚系为什么一直在针对我？就算我们从一开始，也有一些矛盾……但是这些矛盾，也应该上升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白叶的表情，也有几分复杂。 从这事来看，楚系要毁了他的声誉啊。找人冒充他，在外国招摇撞骗，如果他没有及时发现，恐怕还有后续的手段，让他在懵懂的情况下背上了骂名。 一旦外国艺术行业，“先入为主”认定了他是骗子。 造谣容易，澄清难于登天。 只要造成了既定的事实，恐怕他要花费十倍、几十倍的努力，才能够洗白自己。 这可谓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严格来说，这是要断绝他进军国际市场的道路，再不济也是造成极大的阻碍。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挡了他未来的财路。 断人财路，不共戴天啊。 哪怕白叶从来没考虑过，要成为国际大艺术家什么的，但是并不意味着，可以任由其他人坑自己啊。 愤怒是必然的事情。 “原因，自然是有的。” 曹象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其实不仅是针对你而已，其他人也同样被使绊子，只不过你不认识那些人，感觉不到罢了。比如说萧罗，如果你时常和他联系，就应该知道他最近……” “他最近怎么了？” 白叶愣住了，连忙追问起来。 “他最近不怎么顺。” 曹象如实道：“遇上了一些事情，搞得连创作的欲望，也下降了不少。最近两个月，根本没有作品问世。” “……失恋的原因？” 白叶觉得，这应该是情殇。尽管他与萧罗不是很亲近，但是好歹也算朋友，自然知道对方与流量小花分手了。 具体为什么分手，他也不好多问。毕竟是别人的隐私，问多了别人肯定觉得烦，何必打听。 “失恋是原因之一。” 曹象道：“更关键是，他的作品在针对上，遭到了一些评论家的恶意带节奏，加上一些买家的反馈也不好，让他陷入焦躁中。” “……” 白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萧罗，还有其他人，都遇到类似的情况，都是被楚系搞了？” “差不多吧。手段未必相同，但是本质应该一样，就是让你们陷入困境，没有心思再创作。”曹象轻声道：“你是行家，应该清楚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一旦遭遇到了外界干扰，就难以保持情绪、灵感。” “为什么？” 白叶皱起了眉头：“这样恶意针对我们，总该有一个理由吧。我就算了，与他们有矛盾，被针对了还说得过去。其他人呢，该不会也和楚系仇？” 曹象嘴唇动了动，才吐出几个字：“星汉计划。” “……我就知道！” 白叶苦笑，“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 “星汉计划的本质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曹象解释，“据老板说，楚系一直梦想统御国内艺术市场，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十几年来都没有成功。” “星汉计划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最好的切入点，他们肯定不想错过。” 曹象娓娓道：“在他们眼中，你们就是拦路石，肯定想方设法予以清除！” “……那他们的拦路石，是不是多了一点？”白叶觉得无语：“榜单上一两百个人，他们都要逐一针对呀？” “不需要啊。” 曹象有几分意味深长道：“针对你们年轻的就行了，这叫精确打击。毕竟星汉计划，时间很漫长，估计也要十几年，才会有结果。中、老年艺术家，不是他们的目标。” “……” 白叶觉得委屈：“凭什么啊。” 他巴不得，楚系针对全部的人，引发众怒呢。不过看起来，楚系没有那么傻。 “你装什么傻？”曹象撇嘴道：“星汉计划，对你们年轻艺术家来说最为有利，可谓是通天大道。只要成功登顶了，就能封神。好处这么大，被针对了，不是很正常吗？” 白叶无言以对。 他承认，这是事实。 星汉计划的榜单，在私底下又被称为封神榜。 目的也很明确，无非是文化部门，有感于在新世纪下，科技、娱乐业变得发达了，人心却愈加的浮躁，所以打算扶持文化艺术行业，稳固精神文明建设，避免衰落。 这不是笑话。 对比一百年前，电话、电影还处于萌芽阶段，各种形式的艺术还属于社会的主流，深受世人的追捧。正是有了这样的土壤，才会爆发式的出现了许多大艺术家。 可是现在，电脑、手机，各种电子游戏，风靡全世界。 年轻人娱乐、追星、打游戏、看电影、短视频，乐在其中，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所谓的艺术。 艺术行业，在越来越高端之时，对比起来也越来越小众。 有识之士都清楚，当一个行业变得小众起来，那么距离它沉沦也不远啦。失去了土壤的培育，不可能再诞生娇艳的花朵。 当然了，旧艺术的衰落，也意味新艺术有机会诞生。 问题在于，旧艺术的“残党”，肯定不甘心自己被取代，所以才有了星汉计划的产生。 晚死总是好的，说不定有机会续命，焕发青春。 不挣扎一下，怎么知道不行。 艺术的更新换代，白叶无所谓的，不过他也清楚，这个计划对他来说，无疑充满了优势。 或者说，十拿九稳，美术史上，必有他一席之地。 第368章 机会与补偿 白叶有这个自信，奈何别人也不蠢，看出这样的苗头，为了捧自己人上位，肯定各种算计、抹黑、打压。 江湖风波恶，人心叵测。白叶摇了摇头，开口道：“那在你看来，这事我应该怎么应对？” “你刚才，不是应对得很好吗？” 曹象道：“让罗斯先生，还有那个康恩，先探清楚状况，然后该澄清的澄清，该谴责的谴责，最后说不定可以，趁机扳回一城。” “嗯，你什么意思？” 白叶眼睛眨了下，一脸迷惑之色。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康恩，在打什么主意。” 曹象吐槽道：“他的心思，都挂在脸上啦，你还想装蒜？你理直气壮支使他帮忙，难道不是打算顺水推舟，趁机进入国际市场吗？” “瞎说，我没有。”白叶否认。 “那我建议你，现在可以考虑了。”曹象认真道：“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值得尝试一下。” “试试吗？” 白叶一脸被说动的表情，仿佛才下定了决心：“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试试看吧。” “……” 曹象忍不住吐槽：“演技真差。” 白叶笑了笑，眼神却逐渐的转冷。他不是圣母，被人欺负到头上，却一笑置之，反击是必然的事情。 罗斯先生与康恩的动作也很快，或者说他们两人的人脉关系，也十分的强大。才两天时间，就已经完成了，白叶交托的事情。 除了没有找到，那个冒充他的人以外，大大小小的画廊、艺术行的老板、负责人，都纷纷汇聚过来。 当众人集聚，顺利展示他们带来的作品。乍看之下，大家忍不住愤怒……然后也有几个惊叹。 因为他们发现，这些作品质量其实不差的。 一幅幅画作，基本是精心描绘而成，各种细节、技法，层次感、颜色饱和度，都处于优良的作品。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可能上当。 对此，一群人也有经验，不觉得意外。事实上，市场上的赝品，一般分两个层次。 一种是粗制烂造，只能蒙骗外行人的。另外一种，就是伪造水平比较高，几乎与原作差不多的。 后者专门用来坑行家、有钱人的。 当然，由于白叶目前，还不是国际著名的大画家，所以他的作品，就算有人模仿，也仿得不够逼真。 这些画廊主、艺术馆经理之类的，对他的作品同样不熟悉，所以才轻易被骗了…… 说不定也有人故意上当的，毕竟冒充白叶的人，给的条件太优渥，本身又不让他们付出成本，傻子才会拒绝。 不管怎么说，骗局被拆穿了，又碍于罗斯先生的面子，这些人不得不聚集过来，一方面是给白叶道歉，另外一方面……自然是声讨那个冒充者。 在骂的同时，这些人的眼睛，也在溜溜转动。 有一说一，能够成为画廊主，经营艺术馆的，基本没有蠢货，都属于人精。他们在罗斯先生的召集下，愿意给面子过来向白叶道歉，这只是其中的理由之一。 可是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他们也与康恩一样，发现了白叶的潜在价值。 要知道，在那个冒充者的引诱下，这些画廊主多多少少，也代理了好几幅作品。 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作品在市场上的表现力……非常亮眼。 只要他们向顾客推销，提一下白叶在华夏取得的成绩，再让顾客观赏画作，十个顾客之中，也有七八个人感兴趣。最终有一两个人，选择了直接值钱，把作品带走。 这个比例，已经不低了。 要知道在艺术市场中，越是低廉的艺术品，反而比较畅销。反之，价格昂贵，中高端的艺术品，就比较不容易成交啦。 原因很简单，普通人对于艺术这种东西，基本是敬而远之。就算喜欢艺术了，考虑到兜里的钱，最终选择廉价的东西。 至于有钱人，喜欢艺术的更少了。 一般情况下，富豪买艺术品，多半是附庸风雅，或者出于投资的目的，才会入手。所以有钱人购买艺术品，往往会选择名家名作。 在澳洲艺术品市场，白叶属于新人之流。 他的作品，能够卖得动。这说明了，顾客认同他的潜力，觉得他有投资的价值。 这样的苗头，嗅觉灵敏的画廊主，心里自己一清二楚。 他们之所以，整齐汇聚在这里，不就是琢磨着，利用这件事情与白叶打好关系，看看有没有机会，正式建立合作的关系。 想想看，连伪造的仿作，都卖得这么好。要是作者本人驾临，亲自宣传、推销，岂不是更能带动一波潮流？ 只不过…… 竞争对手，似乎有点多啊。一些画廊主，瞄了眼旁边的同行，都是一个圈子的人，谁不知道谁呀。 一看对方的神色，他们就知道同行在打什么主意。 所以在声讨冒充者的时候，一些机灵的画廊主，已经开始在琢磨，一会儿该许诺什么条件打动白叶啦。 对于优质的合作者，他们不介意予以优厚的待遇，哪怕不盈利，也要代理对方的作品。 因为对于画廊来说，名气比赚钱更为重要。与出名的艺术家合作，打响了画廊的知名度，还怕没钱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在白叶出来的一瞬间，一群画廊主立即围了上去，纷纷自我介绍，热情洋溢。 白叶微笑，友好与每个人握手，认真聆听他们的介绍。 喧嚣、沸腾、热闹…… “该死的，你们这些家伙，安静。” 康恩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紧张、吃味。只是不管他怎么疾厉吆喝，也没人买他的账。这样的好机会，哪个愿意拱手让人啊。 最终还是白叶开口，安抚了众人，他带着笑容，扬声道：“首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慢慢安静了下来。开场一堆废话，大家的目光还在转，涣散。 不过片刻之后，众人的精神一振。 因为这时，白叶上干货了：“……我也知道，这件事情的责任不在你们，甚至由于这事，也让大家蒙受了损失，给你们的画廊、艺术馆带来了负面的影响。” “所以我决定，给大家一些补偿！” 第369章 造势，波澜！ 补偿？ 什么补偿啊。 一群画廊主，目光微微闪烁，表情顿时变得认真。 白叶环视左右，自然把众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他淡然一笑，觉得十分的正常。为利益而动，这才符合他的认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世界最难的，就是求人办事。但是反过来呢，诱之以利……人家说不定，要求着给你办事呢。 这才是社会的现实。 敲定了合作的事宜之后，一群画廊主满意而归。心急的，一回到画廊，就迫不及待开始召集人手，贯彻落实起来。 转眼之间，各个城市的画廊、艺术馆，不约而同开始造势。 《东方魅力，白叶艺术巡回展！》 一个个条幅，悬挂在各个画廊、艺术馆，最为显眼的地方，让走过路过的每个人，都可以清晰看到。 也要承认，这些画廊、艺术馆，在行业中的名气，并不是最大的，也不属于全球著名艺术行业。 但是在每个城市中，这些画廊、艺术馆，本身也有一定的知名度，也有固定的、熟悉的客源。当这些顾客，看到了条幅之后，难免有人好奇，向画廊主打听情况。 这时候，画廊主开始天花乱坠……不对，应该是“实话实说”，向顾客们宣扬白叶的事迹，介绍他的作品。 在这个世界，自来东方的大国，不管是军事力量，还是经济、文化、娱乐，都难以让人忽视。 来自东方的著名艺术家，要在澳洲各个城市巡回展出。这对于一些人来说，谈不上新鲜、稀奇的事情，但是也不多见。 更何况，一些顾客听说，这位艺术家，居然是少见的全才，不愧是绘画领域，有杰出的表现。另外在雕塑上，也充满了创造力。 最重要是，他还懂得建筑设计。现在一个城市中，就有他负责设计的美术馆，在动工修建。 这消息，自然让许多顾客惊讶、意外…… 其实一些顾客也清楚，画廊主的话未必可信。毕竟画廊主是什么样的德性，大家心里也有数。 利益相关之下，肯定是无节操的吹捧，能把才入行的艺术生作品，描述成百年一遇的天才大作。有点小名气的艺术家作品，就是千载难逢的名家力作。 类似这样的操作，在画廊主身上屡见不鲜。就是知道他们满嘴跑火车的习惯，一些顾客才怀疑他们的可信度。 不过成绩、名气什么的，可以夸大其词，但是正在修建的美术馆，总不能是假的吧。 一些顾客回去一查询，轻易就证明了，这件事情不是谎言，而是很真切的事实。 美术馆的模型，以及效果图，也在官方网站上公布了。 就算对于建筑艺术，并不是很懂的外行人，在看到了美术馆的最终效果模型之后，也不得不感叹……设计真好。 一时之间，不少人动了心思，打算在艺术展开始的时候，如果有空的话，一定去看看…… 造势的活动，如火如荼。 成果丰硕！ 不过，这还不够…… 最起码在白叶看来，一群画廊主发力，最多让部分人知道有这个艺术展而已，形成不了什么大效应。 毕竟艺术还是比较小众的，很难出圈…… 所以白叶觉得，有必要再添加一些助力。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艺术展召开的时候，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最终只有十几个人参与，然后随便拍个照片，再不要脸的在网上宣传，艺术展大获成功，观者如潮。 或许一些艺术家觉得，能够走出国门，在海外举办艺术展，本身就是一种胜利，不需要再奢求过多。 但是白叶却觉得，有些事情决定做了，就要做得最好。 自欺欺人，虚假的自我欺骗，真的没必要。 说到底，他还是有追求的人。 所以这一天，他与曹象来到了机场，耐性的等候。不久之后，一个发福的中年人，从机场通道走了出来。 “周导演！” 白叶微笑，迎了上去。 “……白叶！” 周导演眨着眼睛，与白叶汇合之后，心中感慨万端。 在他印象中，三年前的白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所以他没有负担的，与之称兄道弟。但是三年时间，白叶发展的上升趋势，愈加的明显啦。 哪怕他不专门关注，也在不少杂志、报纸，甚至门户网站中，看到与白叶相关的新闻、资讯。 可以说，全方面的报道，让国内许多人，对白叶并不陌生。 特别是周导演，他勉强算是内行人吧。就算不知道什么星汉计划，但是看到这些年来，各大媒体对白叶持续的追踪报道，也隐约品出一些意味来。 再次见面，物是人非啊。 周导演言辞中，也多了几分拘束。一方面不仅是由于白叶的社会地位，发现了极大的变化。更重要的是，白叶请他过来，要办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难得的机会。 要知道，电影《梦》，拍摄好了，却一直没机会上映。 这对周导演来说，也是难言的痛苦。 所以在拘谨片刻之后，他也忍不住问道：“白叶，你在电话中说，有办法让我的电影在澳洲上映，这是真的吗？” “当然假不了。” 白叶笑道：“前提是，电影的版权，在你的手里。” “……在，肯定在。” 周导演激动道：“电影上映不了，公司也没有办法，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我自己花了点钱，把版权买了下来。” “行！” 白叶满意点头。这事肯定没有周导演说的那么简单，恐怕其中还有各种利益纷争，或者人情撕比什么的。 这与他无关，只要结果符合他的利益就行。 当下，白叶招手，“走，我们路上，慢慢地聊。大家商量一下，怎么把电影推广出去，让更多的人观看。” 车子缓缓离开了机场…… 几天之后，一部小成本电影，悄无声息登陆了各城市的电影院。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关注。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影居然有了点小热度，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电影也激起了丝丝波澜！ 第370章 喧宾夺主 小成本电影，还是外国的影片。 按常理来说，就算登陆了影院，也无非是一日游。成绩不行，院线也不是慈善家，不可能让它占用资源。 问题在于，也不知道是谁，打通了院线的关系。 不管这部电影，成绩有多么的差劲，各个电影院中，居然没有砍它的排片…… 就算这排片，本身就很稀少，一天安排一场罢了，而且还是白天最差的时段。但是几天过去，电影依然没有下画，还是保持一天一场的节奏。 这样子的安排，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一些人发现了，在网上一说。外国人也有八卦心的呀，自然有人忍不住好奇，特意跑去电影院。 去了才知道，其实在电影院中，有这电影的宣传海报。 一幅奇怪的画。 巨大的海报，至少好几米宽，制作也很精良。 看到这海报，那些人错愕、惊愣。因为海报的景物，有种说不出来的荒诞、怪异…… 画面展现的是一片空旷的海滩，海滩上面有个莫名其妙的怪物，它似乎有些像人的头部。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出现在这幅画中的好几只钟表，都变成了柔软的有延展性的东西，它们显得软塌塌的，或挂在树枝上，或搭在平台上，或披在怪物的背上。 这样的画，让人看得迷茫。 不过，也更激发了，一些年轻人的好奇心。他们犹豫了下，去前台问了声，发现票价不贵，就干脆买了电影票，进去观影。 说实话，这部电影的内容情节，尽管谈不上多么的惊艳，但是也说得上是中规中矩，有些质量的。 所以这些观看的人，在电影结束之后…… 嗯，最起码，这些人认真看完了电影，没有中途离开，更没有在影院中睡觉。 这说明了，电影的故事，还是吸引住了他们，不算乏味。 所以在观影结束，一些人走了出去，在门口有人笑脸，发放了一些调查卷，询问他们对电影的评价。 这些人哪怕没给高分，也没有给差评。 五分制，给三分、四分的比较多。这分数，真不低了。毕竟是外国的影片，天生没有代入感。 看了能够有一些触动，也侧面说明了电影的优秀。所以这些人的评分，也慢慢流传开了，吸引更多的人走进影院。 这是良好的开端…… 反正看着观影人数，逐步的增加。 周导演热泪盈眶，笑开了花。他觉得，前几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当然，他最感谢的，还是白叶。 这段时间，他总算是明白了，白叶的计划，可不是空口说白话，更不是空手套手白狼，而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可是真金白银的投入。 也是这个原因，在高兴的同时，周导演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他也担心，投入这么大，却没能达成白叶的初衷。 因为周导演很清楚，自己这部电影之所以能够上映，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推广……白叶那幅画啊。 如果观众看了电影，对会故事有兴趣，而忽略了那幅画。 扪心自问……周导演很开心。因为这是对他电影的最高赞赏，但是又觉得对不住白叶。 不安呐！ 幸好他的纠结，才维持了两天。 因为在两天之后，他错愕的发现，舆论的风向变了。 他的电影内容，已经没多少人讨论了，更多的人在提起，电影中的那幅画，哪怕是专业的影评人，在评点电影的同时，也反复地提到了画，强调这画具有极强的内涵，是重要的道具。 这自然是事实…… 当年他的电影，出现了严重的漏洞，也是靠白叶这画补上剧情，才没有出现逻辑上的硬伤。 这幅画的存在，本身就是点睛之笔。但是议论的人多了，就成为了喧宾夺主。至少在周导演看来是这样。 他惊讶的发现，一些人在网上评论，电影的内容，他出门就忘了，但是那幅奇怪的画，却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好几天过去，依旧念念不忘。 这评论下方，却是各种赞同的声音，回复过千。不仅如此，类似的评论，也有好几百条。 对此，周导演心情复杂，看了眼白叶，迟疑道：“这个……是不是有人在……故意的……引导？” 其实他想问，是不是有水军。 “是。” 白叶点了点头。 “哦。” 周导演明显松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开心离开了。 曹象瞄了眼他的背影，眼神有几分怜悯：“你干嘛不告诉他，我们请的水军，还没有来得及行动？” “没必要。” 白叶轻笑道：“自己人，别打击他的信心。” 曹象撇嘴，转移了话题：“没有想到你这幅作品，竟然出乎意料的受人欢迎啊。” “那是自然。” 白叶坦然道：“艺术无国界，这幅画充满了艺术感染力，就算是在异国他乡，也照样有人欣赏。” 要知道，这可是另一个时空的世界级名画，现实主义大师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记忆的永恒》。 本来这画，只是袖珍小幅作品，大概是二十乘三十厘米的尺幅。但是经过白叶的扩展，已经成为了宽长二三米的巨作。 可以说，这是白叶的尝试。不再是单纯的复制，而是添加了自己的理解，最终形成了新的作品。 当然了，在这个世界，这幅作品毫无疑问，属于原创。早在十天前，他就让陈大器，把作品从国内打包邮来。 艺术展的主打，就是这幅画。 或者说，主打的绘画作品，基本是油画。没办法，虽然说艺术无国界，但是文化有隔阂啊。 白叶很担心，这个地方的人，能不能欣赏国画。这是他进军国际的第一步，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保守起见，在曹象的劝说下，他还是选择了符合西方审美的作品。 展出的布置，已经有条不紊进行中。 倒计时，还有六天！白叶表面淡定如常，实际上在心里，多多少少也有几分紧张。 但是该做的，已经尽力做好了。 剩下的…… 交给大众的选择吧。 白叶的情绪，慢慢变得稳定，眼中重新浮现自信。 第371章 稳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个好日子。 在罗斯先生的接送下，白叶一行人顺利来到了一个画廊，还没有进门，他们就看到了，巨大的横幅广告。 除了看不懂的外国字母以外，还有与白叶等高的画像。 他的肖像画，色彩鲜明，栩栩如生。 “这么年轻？” “挺帅气的嘛。” 不同的人，看到了这肖像画，自然有不同的反应。 甚至一些人心里，也开始泛嘀咕，这么年轻的艺术家，创作出来的艺术品，到底行不行呀？ 不过来都来了…… 带着疑问，一群人走进了画廊。 “人数不少啊。” 白叶没有进去，站在了门口附近观察。看到汇聚而来的人群，他也有几分惊讶。因为前来参观艺术展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事实上，出于保守的心理，在他的预计中。今天过来的人，肯定不会很多。说不定只有孤零零的十几个人。 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艺术展感兴趣的人，竟然也不在少数。 白叶目测，大概有二三十个。 这么多人汇聚在画廊的门口，动静也不算小啦。 特别是这个画廊，就位于闹市之中，旁边人来车往，也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好现象……” 白叶欣慰之余，也忍不住回头道：“曹象……这些人该不会是你或者罗斯先生安排的托吧？” “……” 曹象无语，叹气道：“你对自己，多一点信心行不行。这段时间的造势，可不是白撒币的。” “信心，我肯定有啊。” 白叶笑道：“我也清楚，打广告肯定有效果。问题在于，这效果未免太显著了……” 在他料想中，广告的效果，也需要慢慢地积累，一步一步地收拢人气。过个几天，才会形成一些效应。 但是没有想到，第一天就发挥作用啦。 “……氛围吧。” 曹象想了想，解释道：“在这个城市，喜欢艺术的人，应该不少。再加上一些……猎奇心理，对你这个来自东方的天才艺术家，也有几分好奇心，所以过来看看。” “我怀疑这其中，也有一些专业的评论家。如果你的作品，打动不了他们，恐怕回头你会被骂的。” 曹象的语气，有几分笑意。 “骂？” 白叶不以为意，“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收了黑钱，不然的话，肯定会感受熏陶，明白那些作品的艺术性。” “这方面，你倒是自信。” 曹象转头，看向了进入画廊中的人群，心里却觉得，白叶的自信很有道理。毕竟画廊中的布置，艺术品的摆放，是经过他的手，反复研究，最终确定了下来。 对于这些艺术品，他也有足够的信心。 “走吧。” 这时候，白叶招手，“进去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他戴了顶帽子，把帽沿一压，外国人多少是脸盲，应该认不出他来。 两个人大大方方，走进了画廊。这个画廊，地方也宽敞，为上下两层，分割大大小小的空间。白色的优雅色调，再配合暖色的灯光，让各个空间明快亮眼，更有几分温馨淡雅感觉。 这样的布置，有利于观众，沉浸于艺术品之中。 一般来说，类似画廊这种，艺术气息比较浓郁的地方，观众不需要工作人员的提醒，也会识趣地保持安静。 然而当白叶与曹象，走进一个艺术空间之时，就隐约听见了阵阵轻呼之声…… 那是震惊，不可置信，难以想象的情绪。 毕竟在一些人看来，画廊中的艺术家，太……怎么说呢，有一种巅峰他们想象的感觉。 打破了常规，与众不同…… 众人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独特的空间中，摆放了大小不一的几张桌子。在这些桌子上，更有几块造型怪异，十分奇特的时钟。 这些时钟表面，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着金属的光芒。 可是，金属构架的时钟，却仿佛烈日下，半融化的巧克力一般，软绵绵地，或是折叠，或是塌化。 诡异的造型，扭曲的物象。 这都让观众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荒诞、怪异…… 这是艺术展的主题，也是贯穿如一的基调元素。如果放在一百年，或者几十年以前，白叶肯定不会这么极端。 但是时代已经变了。 今天的人们，在各种艺术形式的冲击下，早就适应了各种或是新奇或是辣眼睛的东西。 然而再怎么构建了心理防御线，他们依然受到了冲击。 毕竟画廊中摆设的艺术品，称得上是打破了常态，有一种疯狂的想象力。谁能够想到，平时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可以像是一团烂泥、一滩水似的软化。 扭曲的事物，怪异的东西。 在普通人眼中，也有一种难以言述的魅力。或许他们搞不清楚，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到底蕴含了什么寓意。 但是单纯地观看外表，也足够让人惊叹了。 好半晌之后，才有人狐疑，悄然询问，“不是说，艺术家展出的是绘画作品吗……” “难道你不知道，这个艺术家很厉害，又懂绘画，又懂雕塑吗？外面的是雕塑，绘画在里头……” 轻悄悄的对话，落入白叶与曹象的耳中。 两人相视微笑。 这把稳了！ 两个人很低调，直接从旁边绕行，慢慢地走进了，画廊中间最大的展厅。在展厅正墙上，悬挂了一幅大画。 记忆的永恒——这一幅源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位超现实主义大师的代表作，属于世界级名画。 奇异的画面，吸引了许多人的驻足围观、欣赏。这些人未必能够从画中，汲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他们在观赏图画的时候，心里却产生了很怪异的感触。 这就是艺术的感染力。 比如说许多普通人，不懂得欣赏抽象画，但是观看久了，总会有人在偶然一瞬间，感受到了抽象画中的某种闪光点，进而得到了一些微妙的感悟。 眼前这幅画，自然也有类似的效果。 一群人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却可以充分感受到，画中蕴含的无穷意味…… 第372章 大获成功 中海，文村，白叶工作室。 明媚的阳光，照落在院子中，两个青年坐在摇椅上，上上下下很有节奏地起伏。 “无聊啊。” 一会儿，陈大器才开口，幽幽问道：“虞驰，你不在画室创作，来这里干嘛？” “我也无聊，所以干脆来陪你晒太阳。”虞驰回答。 “呸，我不信。” 陈大器张嘴，打了个大大的阿欠：“说吧，到底什么事。看在你陪我一起晒太阳的情分上，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可以……考虑答应。” “……” 虞驰没好气道：“真没事。” “哦。” 陈大器惊讶：“没事你自己在家里晒太阳就好，干嘛来这里消遣我啊。要知道，我手头上的活儿可不少，没你轻闲。” “什么活？”虞驰好奇道：“这雕塑工作室，不是要倒闭了吗，哪里有活让你干呀。“ “瞎说什么呀。” 陈大器愤慨道：“谁在造谣工作室要倒的？” “摆明的事呀。” 虞驰理直气壮道：“白叶已经有两年，没有出新雕塑了，你们一直在吃老本。没有新定单，说不定在哪天就倒闭了。” “哈哈，哈哈。” 陈大器顿时大笑：“虞驰，你倒是说错了。这话前段时间你说，或许还是对的。但是现在嘛……谁告诉你，工作室没有新雕塑的？” “什么？” 虞驰愣住了，旋即反应过来，眼睛微亮：“白叶有新的雕塑作品，那是什么？” 嘿嘿。 陈大器笑了笑，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从摇椅中起身，走进了宅中。虞驰不愿意等候，也跟了进去。 在内宅中，陈大器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本杂志扔过去，“这是他前几天，才邮回来的刊物，你自己看吧。” “嗯？” 虞驰双手一接，目光一扫而过。 “外国的杂志？” 密集的字母，也让虞驰眉头一皱。幸好他的外文水平不错，勉强也能够辨识，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最关键的是，哪怕不懂外文，杂志的封面人物，他肯定不会看错。 “……白叶！” 虞驰错愕，真的吃惊了。 白叶出国一趟，怎么混上外国杂志封面啦？ “是他。” 陈大器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你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才特意找上门来的呢。没想到，居然不是……” 虞驰飞快翻动杂志，在人物专栏之中，找到了文章。图文并茂，内容有好几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中，还有一张张清晰照片。 看完，虞驰神色复杂，“所以说，他在海外举行的艺术展，出人意料的大获成功啦？” 白叶要在海外，举办一个艺术展，这事他是知道的。 只不过当年，他没放在心里，甚至于觉得，白叶有些飘了。在他看来，艺术展成功的几率，不足一成。 因为这艺术展，不是国际著名大画廊、艺术商筹办的，而是地方的中小型画廊、艺术馆，联合起来的产物。 这一听，就不靠谱，失败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作为行业人，虞驰很清楚，艺术的小众性。很大程度上，一些艺术展的存在，需要大力气的宣传、推广，才能够吸引一些人观赏。 如果在国内举行艺术展，虞驰并不怀疑白叶会失败，或者说百分之百会成功，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是在异国他乡，白叶没有什么根基，这什么冒失举行艺术展，这不是自讨抑郁吗？ 然而杂志摆在眼前，不禁让虞驰失神…… 他一度怀疑，这杂志的封面，是不是白叶花钱买的。行业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操作，在外国找个野鸡杂志，砸钱弄篇新闻，再转载回国内，瞎吹一波。 类似的手段，只要有需求，随便可以搞几例。 “怎么样？” 陈大器笑道：“懂外文吗？要不要我给你翻译一下？” “咳！” 虞驰定了定神，再次观看杂志。这一回，他抛开了杂念，确定杂志是正规的媒体。 因为这个杂志，应该是官方媒体，不是砸钱就能上的。 “……神了。” 虞驰不禁感叹，“白叶……居然成功了。” “哈哈，这不是必然的事情吗？” 相比之下，陈大器却觉得，这是基本操作。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没见过白叶失败。 虽然内心中，他也觉得这事，有点出乎意料。但是他也不介意，在虞驰面前摆出不出所料的神色，“你看了报道，也应该清楚，为了这次艺术展，他真是拼了。” “在短暂的时间内，创作了十几件艺术珍品。” 陈大器娓娓而谈：“另外还让我在工作室中，寄过去七八件他自己的珍藏。这么多东西，足够撑起一个艺术展啦。外国人也不瞎的，看到这么多的艺术珍品，肯定会好评如潮。” 虞驰翻看杂志，不得不承认陈大器这话有理。不过他后知后觉，也发现了端详，这个艺术展的主题，似乎比较西化。说白了，就是故意在迎合外国人的审美情趣…… 这机灵鬼。 虞驰笑了，“这家伙，以外国出风头了，又不叫上咱们。等他回来了，非要宰他一顿不可。” “对对对。” 陈大器深以为然：“一品鲜，连吃三天。” 说话之间，一阵喧嚣之声，在外面传了进来。两个人愣了一愣，不由得一起走了出去，然后就看到，工作室的门栏外，挤满了一堆人。导播车，机械悬臂，各种录音设备，琳琅满目。 几十个记者，高高举起了话筒，在叫嚷些什么。 声音如潮，混杂不堪。 陈大器懵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倒是虞驰目光一闪，恍惚失神后也意识到什么，急忙合上了门。 这时候，陈大器才清醒过来：“外面怎么回事，怎么来了这么多狗仔……” “那是记者。” 虞驰白眼道：“来采访白叶的。” “啊？” 陈大器不笨，立马明了：“他们知道这事了。” “地球是个村，有网啊。” 虞驰耸肩道：“各大媒体，在海外也有办事机构的，白叶在外面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没理由看不到。” 也正因此，虞驰更确定，白叶的艺术展，比想象中的更成功。 第373章 标杆 明白了记者为何而来，陈大器也忍不住吐槽：“既然他们知道怎么回事，那应该清楚白叶现在，还在外国呀，跑来这里干嘛。” “采访你呀。” 虞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媒体新闻的惯用套路吗？” “一个人作出了成绩，除了正面的个人专访报道以外，亲戚朋友邻居之类的侧面报道，也必不可少。” 虞驰意味深长道：“衬托，你懂不懂？” “靠！” 陈大器立马知道，自己成为背景墙。 “不过……” 他也有几分迟疑：“消息再快，也不至于这么多人注意到吧。更何况，一堆人不约而同，一起汇聚而来。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白叶在国外拿了什么大奖呢。” 虞驰笑了笑，轻声道：“墙外开花，总比墙内香。有时候外人的承认，更容易让自己人觉得脸上有光。” “……” 陈大器若有所思。 这个道理，他也觉得靠谱。 为什么许多国内成名的艺术大师，都喜欢到海外举报一些艺术展？哪怕这些艺术展不赚钱，甚至还要倒贴钱，他们还乐此不疲。 说白了就是国内的人气、名气，艺术大师已经走到头了，如果没有追求了，就老老实实安度晚年。如果还想更进一步，那么要做的自然是开拓市场，将目光投向世界。 国家级的艺术家，与世界级的艺术家。 头衔听起来，肯定不一样。 虞驰瞥了眼，事实上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墙外开花再怎么香，如果国内不关照、器重的话，也不可能第一时间予以宣传。 记者汇聚，网上应该炸了吧。 虞驰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艺术论坛。 果然不出所料，在艺术论坛的首页，最火热的几个帖子，都是与白叶相关的资讯。 “咦……” 陈大器凑过来，也有几分惊讶：“怎么评论白叶海外艺术展……半小时前发布的帖子，就有上千回复了？” “这热度，啧啧。” 陈大器催促起来：“赶紧打开看看。” 不用他说，虞驰也顺手一点，打开了这个热帖。 乍看之下，两人愣了下，发现这个帖子，称得上图文并茂，不仅有详细的文字记载，还有清晰的照片。 再看内容，两人有几分恍然大悟。这帖子是海外华裔，在观赏了艺术展之后，特意在国内的艺术论坛炫耀。观众上传的照片，比杂志上的更多、更详实，在细节上更直观。 虞驰下拉页面，把帖子看完了，脸上也有几分动容，“这家伙……怎么这么多的灵感、创意。” “嗨，这算什么灵感，分明是复刻自己嘛。” 陈大器酸溜溜道：“早在两年前，他就画了那幅画，现在只不过是在吃老本而已。” “至于那些雕塑，无非是把画中的物象，单独截取出来，稍微改造变形一下，就成了新作品。” 陈大器撇嘴道：“投机取巧。” “再取巧，也需要有素材才行。”虞驰斜眼道：“你自己说，换作是你自己，有这个想法，创作这种怪诞风格的雕塑吗？” “……” 陈大器咳了一声，立即转移了话题，“看下回复，对于白叶的艺术展，网上的评论家，究竟是赞誉多，还是抹黑多。” “估计和以前一样，是毁誉参半吧。” 虞驰眼中有几分冷嘲的意味，“你也知道的，人红是非多。一直以来，对于白叶的作品，总有人看不惯，各种无脑喷。” “不仅是无脑喷，还有有计划的黑。” 陈大器淡然道：“幸好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特别是行家心里更透亮，知道东西到底好不好。” 咦…… 说着，两人看到了回复，顿时一阵意外。因为密密麻麻的回复中，似乎都是好评，各种赞美。 看岔了吗？ 还是筛选机制，出现了问题？ 网站把差评屏蔽了，只留下好评吗？ 两个人对视，表情有几分错愕。他们觉得意外，不过还是认真地观看评论。 忽略那些单纯的回复，比如好，赞美，为国争光……诸如此类，很模式化的评论。 两人的注意力，专注于长评上。 上千回复中，也有好几篇五百字以上的评论文章。他们仔细看了，惊讶之色愈加浓厚。 “……超现实主义的标杆！” 陈大器咋舌，“好高的评价啊，这是白叶买的水军吗？” “是不是水军，我也不清楚。”陈大器皱眉道：“相比之下，我更担心，这是反装忠，捧杀！” “嗯？” 陈大器微惊：“你的意思是，抹黑的水军换套路啦？” “难讲！”虞驰目光闪烁了下，似乎有了什么决断，叫上了陈大器：“走！” “什么？” 陈大器懵了，被拖行几步，才回过神来：“去哪里？” “美院。” 虞驰急切道：“找老师，证鉴下。” “……” 陈大器迷迷糊糊，跟着虞驰从后门离开。他们也没有惊动前面的一堆记者，轻快开车扬长而去。 不久之后，他们抵达中海美院，找到了几个导师。 有油画系的，也有雕塑学院的。 在宽敞、舒适的小型会议厅中，通过屏幕的投影，把艺术论坛中，关于白叶艺术展的信息，详细展现了出来。 几个导师仔细审视，低声交换了意见。 片刻，一个导师叉着手，微笑道：“虞驰，你想问什么？或者说，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虞驰斟酌道：“导师，你觉得……白叶这些作品，究竟怎么样？特别是那幅画，记忆的永恒……” “当然是……” 那个导师情绪有几分激动，充满了感慨之色：“你确定这是两年前的作品，而不是创造了两年，才完成的惊世之作？” “啊？” 虞驰与陈大器，不禁吃了一惊。 尽管他们也觉得，白叶这幅画肯定不差。但是没有想到，导师给予的评价，竟然这么高，有点超乎他们想象。 “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旁边一个导师，立即笑道：“他觉得超好，我觉得一般。有些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统一的标准。” “呸！” 第374章 走向世界 “一般？你居然说一般，你的审美呢，是不是狗吃了？” 先前的导师，情绪愈加的激动，“要知道，这可是充满感性元素的表现手法，造型独特新颖，介于现实与臆想、具体与抽象之间，极具艺术色彩……” “诶，老杨，不要激动。” 旁边的导师，连忙安抚起来：“我不是说画不好，只是强调审美的差异性。” “再怎么差异，你也要承认，这画的闪光点。” 杨导师悻悻道：“可是我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全盘否认，它的独特魅力。” “不敢，我没有，你别胡说。” 旁边的导师，立即推得一干二净。 “没有最好。” 杨导师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眼中充满了炽热了神色，仿佛找到了前进的方向，“白叶这幅作品，完全可以上升到哲学的地步，绝对不能随便贬低。” “哲学？” 其他人愣住了。 作为同事，几个导师也清楚，杨导师专攻的方向，对于超现实主义绘画比较偏爱。 所以看到白叶这画，才十分的欣赏、推崇。问题在于，一幅画与哲学，扯上了关系，有点夸张了吧？ 这可是油画呀，而不是讲究意境的国画。 “你们啊，真是不懂。” 杨导师站了起来，目光一扫，神态仿佛在藐视众人，他轻叹道：“白叶这幅作品，尽管我没看到实物，但是通过画面，我完全可以确定，他画中意象，描绘的肯定是梦境。” “啊！” 陈大器惊愕，然后疯狂点头，“导师，你说对了。这幅作品我知道，是白叶为一部讲述梦境的电影，专门创作的道具。” “道具……什么玩意。” 杨导师一愣，不过也关注了重点，“梦境的电影，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 他欢畅大笑，顿生知己之感，心有灵犀啊。 他得意之余，也开始讲述心得：“这幅作品，有平静如镜的海、一马平川的沙滩、荒凉的海岸，以及一个不可能在这个环境中出现的方形台座、一块板、一棵树……” “最显眼的，自然是三块变形了的钟表。” 杨导师娓娓道：“类似这种荒诞、怪异的物象，如果不是梦境，就是潜意识中的反映。总而言之，画面表现出来的，如果不是十分抽象的事物，就应该是一种表现的手法。” “只有在幻觉、幻境中，才会出现类似的场景。” 杨导师认真道：“白叶的笔触，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但是通过照片，我也可以断定，这对时间疯狂流逝的独特表现手法，应该是表达了某种痛苦和无奈的生命现实。” “在画面上，大家可以清晰地看到，各种物体杂乱无章地散落着，没有固定的位置。尤其再配以那种无助风格的背景，整个绘画给人虚幻冷寂，怅然若失的感受……” 杨导师感叹：“从画面上来说，这是残缺的，不完整的美。” “背景中的海滩和台阶，都不在一个透视面上，每一件物体都有真实的原型，同时又被得互不相干、毫无逻辑地组织在一起，表现出极度的无理性和荒诞性……” “偏偏就是这样的怪异画面，却将作品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为之神往。” 杨导师的眼神，浮现了几分迷离，“作品各方面的细节，以一种超越正常情理的方式，将普通物象加以并列、扭曲或者变形，同时又把它们描绘得精细入微，几乎达到毫发不差的逼真程度。” “从而创造出一种能够引起幻觉的真实感，令观众看到一种在现实生活中根本看不到的离奇而有趣的景象……” 杨导师转身，目光变得坚定，郑重其事道：“所以我敢说，这在超现实主义类别作品中，堪称是不朽的杰作。” “……” 旁边众人，轻抽了口凉气。 这评价…… 要给白叶封神啊。 如果不是，大家相信杨导师的人品，恐怕也要怀疑，他要捧白叶上天，然后棒杀！ “……夸张了。”陈大器喃喃自语。 “夸张？” 杨导师笑了，冷笑道：“你们知道吗？三十年了，自从三十年前，超现实主义流派式微，逐渐走进了死胡同。至今没有哪个画家，创作出能够打动人心的作品来。” “你们恐怕不知道，当我看到这幅画，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杨导师表情有几分狂热：“救世之作。” “啊？” 在众人惊愕中，杨导师轻笑道：“不出意料的话，等到这幅作品，逐渐的发挥影响，超现实主义画派，应该可以再续一波命。” “……”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有点儿迷茫。 这不仅是夸张了，简直这是神化。 几个导师不禁摇头，觉得……未必没有可能。但是前提是，这幅画要达到人尽皆知，能够形成大潮流。简单的说，这幅画必须是世界级的名画，才有这样的推动力。 “你们不信？” 杨导师环视左右，然后笑道：“我们打个赌吧。我成功了，你们请我吃一顿。要是失败了，我请你们上一品鲜。” “哟，这么自信？” 一个导师笑眯眯道：“怎么，藏私房钱了？你平时买菜，一天能藏几块钱，去一趟一品鲜，你一年的私房钱就没了。” “呸。” 杨导师坚决不认：“你们才藏私房钱呢……我是对白叶有信心。” “再有信心，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啊。” 一个导师说了公道话，“虽然我也看好白叶，觉得他走向世界肯定没问题，不过这也需要时间的积累。” 其他人纷纷点头。 他们都清楚，白叶的艺术水平不差，关键是艺术作品，更是十分的独特，但是却并不小众冷门，反而合适推广。 但是推广，也要时间啊。多少世界级的名家大师，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登顶。也不可能由于一个艺术展，一下子就成为了声名显赫的大艺术家，这不现实…… “不，我的看法，恰好与你们相反。” 杨导师脸上，浮现神秘的笑意：“我觉得他应该很快，就能够蜚声国际，走向世界！” 第375章 炸了 凭什么？ 看杨导师说得笃定，一帮人迷惑不解。 这是要硬撑白叶呀，平时都不知道，两人的关系这么好？没听说过呀，更没见过两人，有什么联系。 冷不防，一个导师目光一闪，试探道：“老杨，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有什么内幕消息啊？” 杨导师笑而不语，不管旁人怎么追问，却没有透露的意思。众人无奈，能怎么办，无非是埋怨几句，也就罢了。 在美院之中，逗留了半天，虞驰与陈大器，也随之告辞。 车子缓缓开出了校门，陈大器终于忍不住道：“虞驰，杨导师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虞驰迷茫摇头。 “真不知道，还是连你也要保密呀。”陈大器一脸怀疑之色。 “……” 虞驰差点指天誓日，剖腹以明志。 两个人吵吵闹闹，也随之回到了文村。这个时候，聚集门口的记者已经走光了，也让他们松了口气，乐得清闲。 走进了工作室，在客厅中烧了开水。在沏茶的同时，陈大器顺手打开了电视机，他有预感，记者都来了，那么电视台上，应该有相关的新闻吧。 屏幕逐渐亮起，出现的是地方台的标记。这个时段，恰好是新闻大联播，讲的是国内时政要闻。 陈大器瞄了眼，也不再管了。毕竟新闻大联播之后，就是地方台的新闻资讯了，等着就好。 新闻讲究时效性，在中海白叶大小也是名人，现在又扬名海外了，地方台的新闻，不可能错过才对。 两人喝了杯茶，窝在了沙发里，倒是十分惬意。 电视中新闻节目，才播完了一条短讯，冷不防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画廊建筑。 与此同时，还有主持人的配音，“接下来，插播一条国际快讯。近日，我国著名青年艺术家白叶，在澳洲举办巡回艺术展，备受澳洲人民喜爱，大获成功……” “什么鬼？” 一瞬间，两人猛然抬头，看向了电视。 只见新闻的镜头，直接推进了画廊，一件件精美的作品，就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不对，应该说，通过了镜头，传递到了千家万户，甚至海外。 毕竟在这个时空中，华夏的影响力遍布亚洲，电视节目同样是这样，世界大半国家，都接收到信号。再偏远的地区，都有人关注华夏的电视新闻。 长达两分钟的新闻，让陈大器与虞驰目瞪口呆，精神都有些恍惚，等到新闻大联播，全部结束了，才逐渐回神。 “刚才……” 陈大器吐了口气，还是有点晕，“是不是幻觉？” “有可能。” 虞驰深以为然：“茶喝多了，有点醉。” “……” 两个人对视，表情十分复杂。 “所以说，杨导师应该是……知道这个内幕？”陈大器有点恍然：“所以才这么笃定，白叶肯定能够走向世界。” “应该是……” 虞驰重重的点头。 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如果之前大家觉得白叶，走向国际需要时间积累。但是有了国家不遗余力的宣传，自然缩短了时间的进程。 不要怀疑，一些人的嗅觉。 或许普通人不知道，白叶的新闻登上了大联播，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嗅觉灵敏的人，却非常清楚，这是风向。恐怕接下来，还有其他媒体线上线下，全面的跟进，进行全方位的轰炸。 呲！ 陈大器摇头，嘀咕了起来，“白叶……何德何能呀。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底细，我也要怀疑他是哪个大人物的亲儿子。” “嗯。” 虞驰又点头。 要知道国家媒体，直接宣传的窗口，可是讲正治的地方。不是什么人，也不是什么事，都有资格播报的。 登上大联播的艺术家，也不是没有。不过基本是那些成名多年，或者拿到了重大奖项的时候，国家台才会提及。 哪里像白叶，无非是在海外，搞了个艺术展，规模也不算多么大，却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 这怎么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肯定有内幕。” 陈大器思索了片刻，表情变得认真，“难道说星汉计划，要开始新的阶段啦？” 虞驰不确定，但是也觉得，或许这是理由之一。 在两人瞎琢磨的时候，外界不出意料，直接炸了。 真炸了。 群。 论坛！ 朋友圈…… 各种社交网络上，到处在讨论这消息。 尽管多数是行业人士在探讨，但是也吸引了不少路人参与其中。聊得最多的自然是，白叶何许人也，凭什么惊动了国家台呀？ 这问题，有些人肯定是在讽刺，觉得白叶不配。 但是也有人，那是真不知道白叶是谁，在他们的诚心求问下，自然有人予以了科普。 画家，建筑设计师，雕塑家…… 什么，紫砂壶是他发明的？ 等下，还有气球狗。 咦，田黄石，居然是他推广的？ 一些人把白叶的生平事迹，拼全完整之后，刷屏的消息忽然一滞。众人有些发懵，这才后知后觉，才几年时间而已，白叶就已经做出了这么多的成绩…… 况且这些成绩，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目标。 也就是说，白叶有作品，有成绩，更有影响力。为什么大家下意识地觉得，他德不配位呢？ 因为年纪？ 还是因为资历？ 一些人沉默了，默默删除了评论。他们及时醒悟过来，觉得不应该因为论资排辈，否定了白叶取得的成就。 当然了，更多的庸人，肯定不会自我反省，更不可能打自己的脸承认错误，反而更喋喋不休，咄咄逼人，肆意攻击…… 然后有人看不过眼，自然与之争论起来。 哗…… 那个场面，就好像泼水进油锅，直接沸腾了。 砰，砰，砰。 这不是热度炸了，而是热水壶炸了。 在一栋别墅豪宅中，楚寒山、楚南风兄弟俩，阴沉着脸庞，望着几个佣人在收拾狼籍的客厅。 事实上，不管是佣人，还是外面的保镖，都习惯这样的场景了，一个个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甚至有人祈祷，两兄弟再砸些东西…… 毕竟采购，油水不少！ 可惜两个人冷静了下来，至少楚寒山冷静下来了，面无表情道：“南风，你打个电话……” 第376章 敲山震虎 “打电话给谁？”楚南风气不顺，觉得白叶真是他的魔障，一旦对方遇上什么好事，他就忍不住愤怒！ “打给……木青。” 楚寒山沉声道：“问一下他，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没有提前收到风声。” “……好！” 虽然楚南风觉得，这是在迁怒。不过他也想找个借口发泄一下，当下立即打起了电话。 过了片刻，楚南风回头，烦躁道：“打不通。” “继续打。” 楚寒山身上的阴冷气息，几乎要郁结成云。 “哦。” 楚南风再打，外放声音。 嘟嘟声响，一分钟过去，依旧没人接听。 “反了！” 楚寒山只觉得，一股邪火上冲，涌进了心头。他豁然而起，一脚踹开了挡在身前的茶几。 呲拉，咣当！ 刺耳的杂音中，楚寒山冷眸似刀，说不出的酷厉，“我看他是飘了，浑然忘记了，自然是什么身份。” “对，没错，他就是楚系的一条狗。”楚南风深以为然，“我们能扶他起来，也能把他打落尘埃。” 这几年在楚系的资源投入下，木青的名气，可谓是与日俱增，已经成为了青年画家中的杰出代表人物之一。 也就是这个原因，木青现在忙得飞起。常年在外，从来不主动联系他们，感觉有点儿不受控制啦。 当然，只是感觉而已，毕竟平时有什么吩咐，木青照样听令行事，也没有摆脱楚系的控制。 只不过楚系的控制，与两人的控制，自然是有区别的。 楚系是总公司，两兄弟算是子公司。 到底听谁的，这方面有学问。两兄弟肯定觉得，国内是他们在负责，木青就该对他们言听计从。 只不过……木青似乎，没这方面的想法。 或者说以前，是这样的态度。但是自从名气渐长之后，对两人的态度就有些……疏离。 察觉这样的苗头，两人觉得觉得，这是背叛，不可饶恕。然而电话暂时打不通，他们也再狂怒，也无能为力。 “……给他发信息，质问情况，让他滚来见我们。”楚寒山恢复了平静，但是目光想杀人。 楚南风连忙点头，编辑短信发送之后，就迟疑道：“山哥，没有想到白叶在国外，真的弄出动静来，而且还受到国家的力推荐。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的计划落空了？” “哼。” 楚寒山冷笑，“算他运气好……不过这事不是我们负责的，失败了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没错。” 楚南风立即点头，“海外的那些人，这几年总叫嚣我们办事不力，连区区一个白叶都对付不了。现在换他们出马，不是照样失败了吗，看他们以后，还好意思骂我们……” 楚寒山没有接下话茬，他重新坐了下来，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阿风，联系总部，申请回去。” “什么？” 楚南风懵了下，失声道：“山哥，你疯了……咳，我的意思是，我们在国内，呆得好好的，干嘛要走？” 要知道，在国内他们的自主权很大，可以调动的资源很多，又没有多少人节制，可谓是一方诸侯。如果不是他们长辈，在总部在有足够的权势，这样的好差事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如果返回总部，他们肯定是小字辈，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楚南风想不通，楚寒山怎么失了智，出这个昏招。 楚寒山挥手，让几个拥人先出去，然后才说道：“我担心如果现在不走，到时就晚了。” “什么意思？”楚南风发懵。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楚寒山目光睿智，他从来不蠢，在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地推敲，然后得到一个结论。 这结论，让他坐立不安，声音低了几分：“南风，你说……国家台这举动，是不是在敲山震虎呀？” “诶？” 楚南风还是迷糊：“谁是虎？” “废话，当然是我们。” 楚寒山怒其不争：“这几年来，我们……咳咳，有几分急于求成，手段比较冒进。我怀疑上面有人察觉了，所以借这个机会，给我们一些警告……” “不会吧。” 楚南风微惊，将信将疑：“哥，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况且如果上头要警告我们，干嘛要捧白叶啊，直接敲打我们，不是更方便？” “你不懂……” 楚寒山摇头：“有些事情，不可言传，只能意会。毕竟我们楚系，在海外的关系太复杂了，有时候不能说得太白，避免影响国家包容并蓄的形象。” “所以抬举白叶，一方面是收拢人心，另外一方面就是告诫我们，要收敛小动作。” 楚寒山皱眉道：“我觉得白叶只是开始，接下来……另外一些青年艺术家，就是被我们暗中压制的艺术家，恐怕也会陆陆续续受到国家台的宣传。” “真的假的？” 楚南风紧张了，吞咽喉咙：“哥，你别吓我啊。” 被国家盯上，可是很恐怕的事情。 “总而言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回去避一避风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楚寒山沉声道：“你联系总部，就说我们要回去……述职。” “对……述职。” 楚南风眼睛亮了，“正常述职罢了，不涉及其它。” “知道就好，还不赶紧去。” 楚寒山挥手，打发楚南风离开。至于他自己，则是回到书房之中，收拾行李，销毁一些东西…… 别看他表面淡定，实际上心里也慌。 毕竟他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这几年来，为了进入国内市场，他可没少干一些，违反了游戏规则的事情。 说白了，就是经不住查。就算这一次，他是自己吓自己，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久下来。 走，越快真好，就定明天的飞机…… 在楚寒山心惊胆战的时候，远在澳洲的白叶，则是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个客人，让白叶惊诧，十分的意外。 “白叶……” 客人的表情，也格外的复杂，“好久不见啦。” “木青，你……” 白叶眨了眨眼，收敛惊疑之色，然后引手道：“请进，你喝茶，还是咖啡？” 第377章 吹响了号角 远在澳洲，木青竟然找上门来，这让白叶十分错愕。不过他也沉得住气，落落大方直接把人，请到了套房厅中。 “说起来，我们有段时间不见了。”白叶开了罐咖啡递过去，语气淡然平静，“一年，还是两年？” 尽管都是艺术家，在同一个圈子之中讨生活，他们平时也没少听闻对方的名字。只不过有意无意的，两人都没有谋面的机会。 当然没见面，不代表他们不关注对方。事实上不管是白叶，还是木青，都有意识地收集对方的消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不算是陌生人。 “谢谢。” 木青接过了咖啡，沉默了下才开口道：“恭喜你，艺术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在世界舞台上成功亮相。” “赔本吆喝罢了。” 白叶轻描淡写道：“为了这个展览，我可没少砸钱。” “别人也在砸钱，但是基本打了水漂。” 木青认真道：“你却得到了反响，说明你的艺术水平高，更受大家的欢迎。” “你的实力也不差，就是欠缺了一个机会而已。” 白叶挑眉，意有所指，“按理来说，你应该不差机会才对，毕竟以楚系的能量，轻易可以把你推向广阔的世界。” 毕竟楚系的根基在海外，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打造一个国际级艺术家，并不是什么难事。 “……” 木青神色有几分复杂，目光微微闪烁，轻声道：“白叶，你知道楚系，扶持了多少艺术家吗？僧多粥少，机会轮不到我，很正常。” “正常？”白叶笑了笑，玩味道：“是你忠诚度不够，才不给你机会吧。说白了，同样是狗，人家舔得厉害，你却没有什么表现，任谁都要狐疑。” 木青脸色沉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叶没有回应，反而转移了话题，“当初……五年前，我被全网黑的时候，有人发了几篇文章，为我辩护……” “这些文章讲述了不少，外人不得而知的内幕。尽管也没有什么效果，不过对当时的我，也算是难得的慰藉。最起码让我知道，原来还是有人支持我的……” 白叶抬眼道：“谢了呀。” “……” 木青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柔和。 白叶肯定了，展颜笑道：“所以你……应该是卧底，李老板安排的后手？” 李东兴啊，曾经的大佬。哪怕倒台了，被迫服刑十年。一夜之间，偌大的东兴画廊，也随之烟消云散。 树倒猢狲散，签约的艺术家，走的走，散的散，多数被各大画廊收编了，就白叶一个忠心耿耿，帮忙呼吁说好话的…… 仔细想想，这不科学啊。 破船还有三斤钉，更何况以李东兴收拢人心的手估，他在狱中的时候还可以遥控指使曹象办事。 那么操纵其他人，为自己服务也不难吧。所以木青这个二五仔，或许在楚系也是二五仔。 木青表情淡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岔开了话题，“白叶，楚寒山、楚南风兄弟，准备路跑了。” “什么？” 白叶一怔，有点错愕。 “他们两个，申请回总部述职。”木青冷笑道：“不过总部需要研究探讨，他们却迫不及待啦。不出意料的话，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他们肯定要走。” “……要走，我也没办法呀。” 白叶无奈道：“尽管我也知道，这两个家伙不是好。问题是我手上没有证据……” “除非……” 白叶瞄了眼木青，意味深长道：“有谁给我提供相关的材料，我才可以顺理成章出手。” 木青面无表情，“不用看我，那两个人太小心了，对我也不信任，很多事情瞒着我。况且以他们的身份，一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都是吩咐别人完成的。” “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嘛？”白叶皱眉道：“无缘无故的，我也不可能阻拦他们，不给他们离开啊。” “卢卡……” 木青轻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咦！” 白叶眼睛亮了，“你确定？” 卢卡呀，海岸雕塑中，死了女秘书之后，离奇失踪的雕塑家。要知道对方约见过他，但是出了意外，不了了之。 事实上白叶一直很好奇，对方到底为什么事情约见自己，又由于什么原因，遭遇到了凶杀案。 他隐约感觉，这其中肯定有大料。 “嗯。” 木青点了点头，悄声说了个地址，然后起身道：“我要走了，呆久了容易让人怀疑。” 白叶也没有挽留，直接目送对方离开。 一会儿过去，曹象走了进来，开口问道：“刚才谁来了？” “你不知道？” 白叶斜视，撇嘴：“定机票，该回去了。” “哦，不多呆几天？”曹象坐下来，拿出了几份文件：“又有一些媒体，准备采访你呢。” “推了。” 白叶摆手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怎么编排，都是同样的套路，千篇一律。” “这不是外国媒体，是国内的……” 曹象脸上，也有几分笑意，“这几天国内的媒体，知道你在海外扬威的消息，也按捺不住，直接赶赴过来啦。” “哦。” 白叶点了点头：“那他们来得不巧，我恰好要回去。” “行。” 曹象也没问原因，只是提醒道：“如果你不怕有人趁机骂你耍大牌的话，那我帮你回拒了。” “随便。” 白叶叹了口气，忽然问道：“还有多久，李老板可以出来？” “……半年。”曹象回答。 “又提前了。”白叶喃喃自语，他举手拦住了曹象的解释，他知道结果就行，不需要了解原因。 因为他通过一些征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些人悄无声息联合起来要围剿楚系，更从中布置了天罗地网。 反击的号角似乎已经吹响了。 就是不知道，在别人的棋局中，他充当了什么角色。 开路的卒子？ 过河的先锋？ 还是一把扎向敌人心脏的尖刀？ 白叶笑了笑，他不在乎，“曹象，定最早的机票，最好马上可以回去……” “……好。”曹象不再迟疑，就声而去。 第378章 33 两个人的离开，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在快要登机的时候，白叶才给罗斯先生等人发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临时有急事先回国啦。 巡回艺术展，就交给他们打理，有事情再联系。 短信群发，登机关电源。 一觉醒来，已然平安抵达国内机场。只不过这里不是中海，而是国家的都城。 两人混杂在茫茫人潮中，随波逐流了大半小时，才算是离开机场，乘坐了出租车，前往预定的酒店。 在酒店安顿了下，天色也已经晚了。 白叶在房间，拉开了落地大窗的帘布，望着漆黑的天空下，一片璀璨的灯光闪耀。 绵延的高楼大厦，朵朵灯火照射层层光晕，如梦似幻。白叶观望片刻，大发感慨：“这才是人间气象。” 他转身，倒了杯红酒，也没喝，就举在半空，在那里摇晃。血浆似的液体，隐约飘浮暗淡的芬香。 “还是国内，呆得舒服。” 白叶吐槽起来，“在澳洲，也就大龙虾可以，其它的就是垃圾，勉强入口的水平。哎，如果不是有事，又搞什么艺术展，我也懒得呆下去，早就回来了。” 曹象置若罔闻，坐在旁边的沙发，翻着一本杂志，很专注。 “看什么呢？” 白叶放下了杯子，他不爱喝酒，就是喜欢闻香。 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 “你的排名又上升了。”曹象回答道。 “哦。” 白叶浑不在意：“上升多少？” “……33！” 曹象的语气，有几分沉凝。 “才33呀。” 白叶随口道：“又不是第三，何必大惊小怪。” “……” 曹象顿时无语了。他知道，白叶是故意的……不过他还是觉得，对方有点过分。 要知道这个排行名单，可是针对国内艺术行业，所有的艺术家。尽管不知道，评论的规则、标准是什么。但是上榜的人，无一例外肯定是各自领域中，杰出的代表人物。 几年前白叶上榜，虽然也有争议，但是多数人表示理解。这是要扶持青年艺术家，才把一帮年轻人列入名单中。 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人，觉得这些年轻的艺术家，真的有资格与中年、老年艺术家相提并论。 只不过这些年来，白叶的突出、亮眼表现，却不断地挑战众人的观念，突破了他们的想象。 现在的33名，并不是白叶的突然空降，而是他这些年来，一级一级地晋升，走得十分扎实、稳重。以至于现在，把许多中年艺术家，踩在了脚下，却毫无争议。 再多的非议，也阻挡不住他的前进。 许多人心里有数，白叶的崛起是注定的事情。 但是不甘心啊…… 所以这些年来，一些人表面上不说什么，甚至各种祝贺，但是私底下没少开小号狂黑。 对此，白叶岿然不动，一概不予理会。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 “曹象，你觉得那个卢卡，躲在都城之中，到底是什么想法？”白叶琢磨道：“大隐于市，这个道理我自然知道。对于卢卡来说，藏身在天子脚下，肯定比较安全。” “楚系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这里，更没有胆子，在这里放肆。所以他的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 白叶分析起来：“问题是，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担惊受怕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他隐藏国内，至高的权力中心，不可能没点想法。” “我明白你的意思。” 曹象点头道：“卢卡肯定想报复，但是他走投无门，不知道该抱谁的大腿。要是投靠错了人，转手把他卖了，他欲哭无泪。” “是啊，所以这是我们的机会。” 白叶吟吟笑道：“还是木青靠谱，一切都打听好了，再让我来捡现成的便宜。” “……”曹象嘴角动了动，最终没吱声。 “好了，睡觉，明天去找卢卡。”白叶才懒得理会，这事背后有没有曹象的功劳呢。 他洗洗就睡了，一夜无话，在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离开了酒店，朝城中闹市而去。 确切的说，是闹市中的一个小庙。 这个小庙，其实不算小，有上千平方。但是在密集的高楼大厦包围之下，就显得比较小巧啦。 药王庙，供奉的是药王菩萨。 山门很小，或者说没有山门，进去就是小院子。正前方是大殿，左右两边是厢房、静室。 中规中矩的布局，也没有什么特色。 所以这个小庙，平时香火比较少。就附近的老奶奶，在年节的时候过来上香。至于朝九晚五的年轻人，哪怕是在门口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也是为什么，当白叶与曹象走进庙中的时候，引来了一些人好奇的目光。 “地方不错嘛。” 一走进庙门，白叶立即发现，外面喧嚣的车水马龙声，似乎被厚厚的庙墙阻挡住了，空气中变得有几分宁静。 闹中取静，有些门道。 在白叶打量的时候，一个小和尚走了过来，双手合十：“两位施主是上香，还是参禅。” 上香很多人明白，就是到大殿烧香，拜一拜佛。 这是常规的流程。 至于参禅，就比较有意思啦。 现代许多人，处于亚健康状态，再加上各方面的压力，心理层面上也有一些问题，易烦易躁。 这种情况下，一些人自然要寻求心灵上的慰藉。 求神、拜佛，也成为了趋势。 未必是他们，真的信仰佛、道、神灵，只不过是想在这过程中，减轻自己的压力，让自己在红尘中，得到一丝丝安宁。 所谓的参禅，就是在安静的禅房静室中，诵读佛经呀，或者找大和尚说说佛法，再弄一些仪式化的科仪规矩，阐释经义…… 说实话，找心理医生，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问题在于，一提到医生，很容易联想到病。在这个国家，受东方保守文化的影响，谁会承认自己有病啊。 心里有病，不是精神病吗？ 呸！ 你才有病！ 所以心理医生，在国内并不是很盛行。民间宗教，倒是蓬勃发展，屡禁不绝。哪怕经过了重大的打击，几乎毁灭了，还可以死灰复燃，说到底还是由于，人们有这方面的需求…… 第379章 求生欲 药王庙再冷清，其实也是相对来说，来的人少不代表没人来，所以庙中也提供了参禅的项目。 当然了，这项目的价格，肯定比香油钱多一点。 所以…… 白叶直接道：“上香，再参禅。” “行，这边请。” 小和尚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笑容。在他的引领下，两人走进了大殿，看到了浑身金灿灿的药王菩萨。 上香，礼拜…… 这流程，十分钟全部搞定。 之后，小和尚带着他们，左拐进了边上的禅房。 十几平方的静室，布置淡雅干净，雪白的墙壁上，悬挂了一幅书法大字，草书禅字笔法肆意张扬，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网店之手。 嗯，大概一百多块一幅吧，不算便宜啦。 草编的床榻，还有精巧的竹案，这些东西不必多说了。但凡复古潮流的装饰，都离不开它们的衬托。 在竹案上，还有几本经书。 金刚经、心经、法华经…… 白叶随手拿起了心经，还没有翻阅呢。 旁边的小和尚，就点燃了一盘合香。淡淡的檀香，在香栈中微微地浮起，巧妙融入到空气中。 “两位稍等，我去请师傅过来。” 收拾好杂物，小和尚慢慢地离开。几分钟之后，静室房门无声开启，走进来一个大和尚。 真的是大和尚，高壮的身躯，可谓是熊腰虎背，孔武有力。 光秃秃的脑袋，方方正正的脸庞，幸好没有什么横肉。不然的话，就像是凶神恶煞的武僧，一身蛮横之气。 甚至…… 看模样，这还是…… 洋和尚！ 哪怕这人把头发、胡须，全部刮干净了，但是立体的五官，以及褐色微蓝的眼睛，都掩盖不了他是外国人的事实。 啧！ 白叶忍不住感叹，如果不是木青告诉他，他真是想不到，卢卡为了掩藏行踪，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直接出家当了和尚。 最意想不到的是，卢卡这个和尚，还是有证的。 不是买的证，而是通过了考核。一个外国人，努力钻研佛经，还拿到了证，这是什么精神？ 多么伟大的……求生欲啊。 贪生怕死的动力，真的很强悍！ “卢卡……大师！” 白叶笑了，举手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白叶！” 卢卡脸色变了，事实上在进门的一瞬间，他就已经认出了白叶，内心中充满了震惊。 他怎么可能，忘记白叶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不能说是白叶的责任，对方也是最大的诱因。 要说恨吗，多少肯定有一点。 但是他更恨的，自然还是……想致他于死地的人。 所以在震惊之后，卢卡也恢复了镇定，反手把房门合上，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先找上门来。” 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躲藏一辈子。不过平时想得最多的，自然是敌人追杀上门，他怎么应对…… 事实上，他有几个防备的手段，但是看情形，似乎派不上用场。 “是我，你不高兴吗？” 白叶笑眯眯道：“我以为见到我，你应该很开心才对。毕竟之前不是你给我发消息，约我见面的吗？” “只不过阴差阳错，约见的时间推迟到了现在。” 白叶语气中，有几分意味深长：“就是不知道，隔了这么久，你是否忘记了初心？” “绝对……不敢忘！” 卢卡稳定情绪，慢的说道：“白叶，我承认当初，有算计你的想法，但是并没有成功。约你见面，更是准备和你洽谈一些事情，没有想到……” “没想到，你学生遭遇不测。” 白叶轻叹道：“现在警方怀疑是你干的。” “放屁！” 卢卡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狰狞恨意，他咬牙切齿道：“这是栽赃，赤果果的陷害，人不是我杀的……” “是谁？” 白叶立即追问。 “当然是……” 卢卡打住了话头，看向了白叶，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幻：“白叶，你是刻意找上门，还是碰巧遇上了我？” “你说呢？” 白叶收敛了笑容，坦诚道：“卢卡，直说了吧，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共同的敌人。” “我这次上门，不是为了举报你，也不想跟你叙旧，就是问一声，你的手头上，到底有没有……一些东西。” 白叶轻声道：“一些可以让你报仇雪恨的东西。” “……” 卢卡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要对付楚系？” “是的。” 白叶坦然承认，“原因我就不说了，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我跟楚系之间的恩怨，属于不可协调的矛盾，没有和解的可能性。这意味着，你办不到的事情，可以借我这把刀，达成目的……” “嗬！” 卢卡怪笑，有点讽刺的意味：“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或许你并不清楚，楚系的背景到底有多么的深厚。” “这么多年来，你之所以平安无事，无非是由于你没有触及到对方的底细，所以才选择在规则之内对付你。但是让他们发现你有越线的行为，等待你的将是……毁灭性打击。” 卢卡沉声道：“从身体上，灰飞烟灭。” 静室中，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大家知道，卢卡说的是实话。在游戏规则内，白叶并不怕楚系的手段。可是当对方，不打算遵守游戏规则了，那他要面临的就是恐怖的威胁啦。 卢卡躲了这么多年，甚至使出了空门遁这招。 真是他爱当和尚吗？ 无非是被逼无奈，不得已的选择。 沉默一会儿，白叶才轻幽幽道：“说真的，我很想硬气的回复你，我不怕……” “……但是，看到你现在的状况，以及你助手的下场，我还真是硬气不起来。” 白叶摊手道：“跟楚系对上，我确实有点虚。” “那你找我干嘛？”卢卡声音有点发闷，对方跳出来挑事，看情形又准备退缩了。这搞得他……不爽啊。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肯定怕啊。” 白叶微笑，淡然道：“但是你想一想，楚系这么嚣张霸道，有时候办事又不检点、收敛，就算不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也肯定有不少人恨之入骨……” “你的意思是？” 卢卡目光凝聚，透着希冀的光芒！ 第380章 学院派大佬 “就是你想的意思……” 这时候，白叶干脆利索道：“天下苦楚久矣，我一个人肯定干不过他们，也没胆子对他们出手，如果有人联合起来了呢？” “哪些人联合了？” 卢卡有些紧张，心脏怦怦跳动。楚系害得他这么惨，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他怎么可能不想报复。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反正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白叶气定神闲道：“你放心，螳臂当车的事情，我们可不会做。” 不是他不想说，关键是他也不知道哇，只能忽悠。 卢卡却信了，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好长一会儿过去，才有了决断，咬牙道：“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们。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白叶皱眉，提醒道：“卢卡，你想要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们是在帮你洗清嫌疑，对你百利无一害……” “我知道。” 卢卡点头道：“所以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加入你们的行动，我自己的仇，我要亲自报。” “呃。” 白叶愣住了，这个条件…… 他微微转头，看向了曹象，以眼神示意。 “可以。” 曹象立即开口道：“我们是统一战线，联合所有的人，一起对抗卑劣的楚系势力，所以欢迎一切志同道合的人参加。” “只要你诚心加入，我们肯定不会拒绝。” 说着，曹象话峰一转，“但是……投名状，你知道是什么吗？你也要向我们，展现你的诚意。” “我懂！” 卢卡把心一横，马上讲述起来。他知道的事情，真是不少……白叶仔细聆听，又惊又喜又怒。 尽管白叶早知道，楚系办事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但是这些只是风闻，没有切实的证据。 现在卢卡，不仅是人证，手头上还有物证。铁证如山，都证实了，楚系真的是业界的毒瘤。 不铲除，不足为平民愤。 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为民除害…… 在静室之中，呆了大半个小时，白叶与曹象满载而归。他们离开了药王庙，并没有返回酒店。 曹象开着车，在路上绕行。 “现在我们去哪里？”白叶忍不住问询。 “拜访一个人。”曹象慢声道：“你不是猜到了么，还问……” 白叶轻笑：“我是猜到，证据到手了，肯定要交给什么人。不过我以为，会送去警察局。不过看情形，似乎不是……” “警察局肯定要去的。” 曹象笑了笑，轻声道：“不过在此之前，也要先拜个山门。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在主导这事吗？” “肯定是行业中的大佬。”白叶淡声道：“带头大佬级别的，应该是学院派出身吧。” “你……” 曹象深深看了白叶一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白叶耸了耸肩，闭上眼睛不说话啦。京城很大，车子又多，走走停停，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这时候，白叶才睁眼张望，然后有几分意外。 因为他发现，车子使进了一个学校，宽敞、优雅的环境，以及一栋栋充满艺术性造型的教学楼，让他意识到，这学校肯定不简单。 白叶的目光一转，“等等，这里是……京城美院！” “对。” 曹象笑了，“你刚才，不是猜到了吗，学院派。” “……” 白叶嘴角扯了扯，无话可说。 车子停好，两人走下来，白叶望着这学校，也感受到了十分熟悉的气息。毕竟这是京城美院，与中海美院有双璧之称，属于行业中最顶尖的艺术天堂。 这地方…… 冤家对头啊。 看白叶呆望的样子，曹象提议道：“要不要我带你转两圈？” “你对这里，很熟悉吗？”白叶问道。 曹象点了点头，“以前跟李老板，来过很多次。” 白叶撇嘴，摇头道：“不逛了，直接去拜访那位大佬吧。” “行，走吧。” 曹象驾轻就熟，引着白叶朝前方而去。 一路上遇上了不少学生，都是满面朝气，风华正茂的年纪。他们现在身在象牙塔中，还没有正式感受到社会的压力，处于无忧无虑的状态中，所以身上流露的精所神，自然充满了神采。 等到了毕业了，进入到社会中。 这张扬、朝气、神采，肯定会逐渐地磨去。到了最后，有人在磨砺中，逐渐地平庸，泯然众人。 当然，也有人在打磨中，逐渐焕发耀眼的光彩。 这是大浪淘沙的过程，谁也不能避免。 白叶感怀…… 孰不知，在他观望的时候，一些学生也在附近驻足，仔细打量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一些声音大了，白叶也有所察觉，他疑惑地抬头，随之看到了一些诧异的目光。 什么情况？ 在他纳闷的时候，冷不防有人冲了过来。一个女孩子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动作有点冒失，差点撞到了他的鼻尖。 “诶！” 白叶惊急退步，伸手虚扶了一把，“小心！” “谢谢！” 女孩子羞红了脸，有几分怯懦，不过看白叶没有怪罪的意思，她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道：“你是白叶，对吧……” “呃？” 白叶眨了眨眼，眼睛的余光，微微环视左右，心里有些恍然。他定了定神，随和笑道：“对，我是白叶……” “啊！” 女孩子欣喜，忍不住尖叫，“白叶，真的是……活的。” 白叶揉了揉耳朵，苦笑了起来，“是，活的，没死。怎么，有人造谣我去世了？” “没……不是……” 女孩子才反应过来，小脸红透了，火辣辣的不好意思，“白叶，我叫江明，是你的粉丝……见到你……我激动……太激动了。” “江明？” 白叶愣了下，好笑道：“这名字……有意思。” 一个女孩子，取了个类似男孩的名字，反差感不小。 江明低着头，耳垂都红了，小声道：“那是我爸妈，喜欢看江宁探案录，随手给起的名……” 江宁探案录。 江明……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白叶不解，也懒得去探究，只是笑道：“你拦下我，是要签名，还是要打劫呀？” “可以签名吗？”江明又激动了。 在她惊喜，慌张递上笔纸的同时，一群人就哗啦啦涌上来…… 第381章 义之所在 京城美院，环境优美、安静。平时就有许多游人慕名而来，买门票进来观光、赏景。 也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学生们也比较注意自己的言行，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不想给学校丢人。 但是今天在学校一角，却传来了阵阵喧嚣声。 怎么回事呀？ 一些学生闻声，自然觉得奇怪，他们寻声望去，只见在附近路上，一群人密密麻麻，汇聚在一起。 喧嚣、骚动，气氛很炽烈。 时不时，还有兴奋的叫声，在半空中扩散。 出事了？ 有什么意外情况？ 不像啊。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怎么回事啦。 “……白叶来了！” “谁？”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33！” “啊，他……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来挑事的……” 说这话的，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所以又连忙补充，“或者就是过来看看，感受一下我们美院的气氛。” 京城美院与中海美院，也算是老对头啦。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立足于京畿之地，在天子脚下，本身就傲气。另外一个呢，坐拥国际金融之都，底气也十足，根本不带虚的。 两个学院，都想当老大。或者说，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其他的都是弟弟。 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最根本的争端！ 所以两个学院，已经“斗”了百年，经常发生“摩擦”。 当然了，再怎么“斗”，再怎么“友好交流”、“相互切磋”，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大家都是同行，京城美院的学生，要是到了中海，肯定要往中海美院走一趟。 反之亦然！ 打探敌情也好，单纯的观光也罢。 这一趟，必须要去。所以白叶出现在京城美院，好像也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问题在于…… “这些女的，是不是疯了，叫得这么夸张。”有人酸溜溜道：“他又是偶像、明星，有必要这么追捧吗？” “嘿，人家长得帅，不比小鲜肉差多少。” “怎么不说，人家的实力呢？” 倒是有人，比较公允，实话实说，“才毕业几年而已，就已经有了许多代表作，艺术天分这么高，受人欢迎是正常的。换是成我们，恐怕要努力十几年，才有这样的成就。” “……” 说年头，实话伤人。所以这个老实人，一下子被孤立啦。 在纷纷扰扰中，白叶也废了不少力气，才算是摆脱了一帮学生的纠缠，挤出了人群，“亡命”而去。 “可怕，太可怕了。” 走远了，白叶抹了一把汗，心有余悸。 “别得意了。”曹象鄙视他的口不对心，然后提醒道：“收敛一些，准备到地方啦。” “哦。” 白叶连忙收起了笑容，目光随之一定。 这区域，就是学校老师的办公区域啦，也没几个学生的存在，也难怪一堆妹子不敢追上来。 在曹象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一栋办公楼，然后在一双双审视的目光之中，径直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在布置淡雅的办公室中，白叶见到了京城美院的院长，同时也是艺术家协会的会长，王景正。 白叶早有预料，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毕恭毕敬问好。 “你们来了。” 王景正也很淡然，挥手让两人坐下。秘书奉茶上来，又无声退下去，顺手合上了房门。 在静谧的环境中，王景正翻阅两人逞上来的证据。 这是账本，是卢卡秘密收集了多年，证实了楚系在暗中经营艺术品走私的生意。 此外，还有各种黑材料，什么造假、欺诈、杀人、放火。如果这些证据，公布于众的话，就算扳不倒楚系，也让它损失惨重。这已经不是伤筋动骨了，而是直接折断了手脚。 然而王景正，只是大概翻阅片刻，就随意放到了旁边，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见此情形，白叶心念百转。他不是愣头青，很清楚王景正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并不是对方，不重视这件事情，而是恐怕早就知道，楚系有这样的勾当，所以不觉得惊奇。 说不定除了卢卡提供的证据以外，王景正还掌握了其他的罪证，他拿来的账本，无非是锦上添花而已。 况且想深一些，王景正真的不知道，卢卡就躲在京城药王庙吗？卢卡这些年，躲藏在京城，却一直没被楚系人马发现，真是他自己躲得隐秘吗？说不定就是王景正派人掩护，他才安然无恙藏到今天…… 至于王景正知道卢卡在哪里，却让自己不远千里，多外国折腾到京城联系卢卡…… 这不是多此一举。 事实上，白叶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在一些人的眼中，他属于“自己人”，有拉拢、培养的价值。 有资格参与到棋局中，才有机会成为执棋人。 毫无疑问，有人向他敞开了大门！ 在白叶揣测的时候，王景正开口道：“辛苦你了，才回国都没得在家好好休息，就继续奔波操劳。” “义之所在……”白叶立即直身挺胸，表情十分严肃，“不倾于权，不顾其利！” “好，难得你有这样觉悟。” 王景正欣慰点头，“大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贡献。” “肃清行业的歪风邪气，人人有责，我义不容辞。”白叶继续拗造型，大义凛然。 王景正眼中带着笑意，又点头，“如果每个人，都跟你一个想法，那么整个行业，恐怕更加兴盛繁荣。” 今年的先进艺术家奖稳了…… 白叶控制不住，终于露出一点笑容，“会长，只要大家共同努力，行业的明天，肯定会更加美好。” “希望如此。” 王景正笑了笑，沉吟了起来，“至于卢卡的要求……原则上我不反对，不过一些流程，还是要走的……算了，回头我派人跟他联系，弄清楚他的具体想法再说。” “至于你们……” 王景正饶有兴趣道：“白叶，你来得正是时候，明天有个大热闹，你想不想去参观一下？” “什么热闹？”白叶错愕。 “我先不说，你明天跟我去就是了。”王景正笑容有几分神秘，“反正是行业中的盛事，你不参加就可惜了……” 第382章 内部交流会 白叶最终没能从王景正品中知道，所谓的大热闹、盛事究竟是什么情况，不过他也没拒绝这个邀请。 况且他心里也清楚，王景正的邀请估计是早有预谋，绝对不可能是临时的决定，所以他思索了下，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之后白叶也有眼力地告辞走了。 离开办公楼，他才问道：“曹象，你知道王院长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不清楚。” 曹象摇头，有点迷茫：“这些日子来，我跟你一直在国外，也没留意业界有什么盛事。” “那就去打听一下……” “哦！” 最终两人回到酒店，曹象也没打听出什么风声来。 所以第二天早上，白叶是带着疑惑的心情，来到京城美院与王景正汇合，再一起出发。 去的地方，似乎有点远，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 白叶隐约感觉，似乎到郊区啦。不过在京城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郊外的说法，五环内外都是高楼大厦。 好不容易，抵达了目的地，具体的方位，白叶也不清楚，只是知道这是个环境清新，湖水清澈的园子。 看起来，这还是个私人的园子。因为门口的守卫森严，需要内部人员的允许，才放行给车子进去。不知道是会员制，还是受到邀请的客人，才有资格踏足其间。 这是哪里呢？ 白叶好奇张望，冷不防听见曹象低声道：“万春园。” “什么？” 白叶回头，眼中透着疑惑。万春园，又是什么地方，他记忆中，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这是古代，一位权贵修的园子。” 曹象解释道：“古代的京城缺少绿化，一天夏天就很火热，所以王公贵族之类，喜欢在京城郊外修建庄园避暑。” “这个万春园，我记得似乎是某个外戚勋贵，重金聘请江南的园林建筑大匠，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修建完成。” 曹象慢声道：“园子景观优美，哪怕勋贵后来没落了，园子几经转手，换了好几代主人，但是建筑却保存完好，一直到现在……” “到了现在，园子的主人，又是哪个？”白叶追问，知道了主人是谁，说不定就可以顺势知道，盛会是什么情况啦。 “……” 曹象顿时没了声息，这种名园的交易，动辄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根本不可能公开宣传，一般是隐秘进行。 他也没有渠道，收集这方面的消息。 “行，我懂了。”白叶不再为难曹象，毕竟人已经来了，再走几步肯定可以清楚真相。 一行人下车，立即有几个人笑脸了上来：“王会长，您总算来了，大家都在等您呢。” “我没来晚吧。” 王景正微笑道：“等我干嘛，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 “嗨，谁说您不是主角，您老在哪里，都是这个……”一个人竖起了大拇指，笑齿闪耀着白光。 白叶见状，不禁脑补叮的一声响。 “就你会说话。”王景正失笑，迈步道：“走吧，去见一下，真正的主角。” “这边请……”那个人连忙引路。 白叶随行，目光游转。 古色古香的建筑，可不是复古，而是真正的古老。 其中的砖木泥瓦，都有几百年的历史，哪怕期间有过修缮，大体建筑还是本貌。 砖墙、石桥，看似平整的路面，还有一些细小的坑洼裂裂，这是岁月遗留下来的韵味。 白叶还来不及感慨，就已然走过了一条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类似宫殿一样的建筑。 重檐殿宇，红蓝两种颜料，色绘各种吉祥如意的图案、花纹，把宫殿渲染得很贵气。大殿敞开，可以看到里头灯光照亮，不少人在其中攀谈，发出阵阵欢声笑语。 “诶，会长来了。” “王老！” “景正兄……” 一行人出现在大殿门口，立即引起了殿中众人的注意。就如引路人所说，王景正出现在哪里，就算他不是主角，也不容忽略。 许多人举手示意，或者叫唤问候。 一些人直接迎了上来，晏晏笑语，如春风温暖。 看到陷入人群中的王景正，白叶与曹象也识趣地退开几步，让出足够的位置，不挡别人的道路。 此时此刻，两人也终于知道，所谓的盛会，究竟是怎么回事啦。只见在大殿之内，分上下两层。其中一个个厢房，井然有序分布，与殿堂衔接，形成了不同的空间。 这些空间的墙壁上，要么是悬挂了字画，要么是陈列了东西。再看与会的人员，言行举止都透着艺术家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应该是一个，内部交流会。 “京城的艺术家，基本在这里了吧？”白叶看了眼，粗略的计算，这里至少有好几百人，也幸亏大殿的空间足够开阔，不然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有名有姓的，基本在这里了。” 曹象的呼吸，也有几分急促，轻声道：“京圈……不，应该说业界最厉害的一帮人，差不多在这里啦。说句不好话的，如果有个炸弹掉下来，艺术行业至少要倒退二十年……” “没那么夸张。” 白叶玩味笑道：“最多十年……或者五六年。不要怀疑各大美院的输血、造血能力。指不定这些人没了，行业更容易爆发惊人的能量，人才如井喷，络绎不绝。” “……这场合，你好歹注意点，别乱开玩笑。”对于白叶的口无遮拦，曹象感觉有些头痛。 关键是，他心里竟然也觉得，白叶这话貌似有道理…… 打住，不能再多想啦。 曹象定了定心神，悄悄介绍起来：“那白胡子，大褂布鞋的老人，是当代书法大家，有现代书圣之称的张胜。那位面白无须，相貌清瘦的中年大叔，是有鬼手之称的雕刻大师……” 他逐一介绍，点出来的每个人，都是行业中的大拿，让白叶觉得“如雷贯耳”的大人物。 说着说着，曹象的眼中，也浮现浓浓的狐疑之色：“咦，有些人不是京圈的呀，他们的工作室，基本是散布各地，怎么今天整齐统一，都汇聚在这里了？” 第383章 谁是主角 开始的时候，曹象还以为，这是京城艺术家的一次聚会，对此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在中海，时不时也有类似的聚会。 艺术家圈子，从来不是封闭的，经常有交流。 大家聚集起来，共同探讨艺术，各抒己见，在碰撞之中激发灵感。闭门造车，反而不容易创作出好作品。 类似的交流，白叶也参加了几次，谈不上有什么收获，却也没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但是类似的交流活动，基本是本地圈子参加，谈不上有固定名额，一些外地的艺术家，只要有人带路，一样可以参加。 问题在于，这些外地的艺术家，基本是机缘巧合，去到了中海，又遇上了有活动，才凑巧参与其中。 就比如说这一次，白叶来到了京城，遇上了王景正有爱才之心，把他带了过来…… 曹象以为这件事情，就是这种情况。然而当他看清楚了参与的人员不仅多，而且成分庞杂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事恐怕不简单。 这不是地域性的聚会，分明是囊括了整个行业，包涵了全国各地牛人汇聚的盛会。 怎么回事？ 为什么之前，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连李老板，都没提到这事？曹象不禁怀疑自己……还有李东兴，是不是被主流圈子排挤了？ “别想太多。” 白叶目光一转，注意到曹象的失态，隐约察觉他的心事，当下开口宽慰道：“真受到了排挤，我们也进不来……而且你没发现吗，这个地方……年轻人很少。” “嗯？” 曹象心中凛然，定神再看。果不其然，几百号人基本是中年为主，再加上一些至今活跃的老艺术家。 至于青年…… 那些端着饮料，四处斟茶倒水的，算不算？ “白叶……学长！”冷不防，一个甜美、雀跃的声音，就在旁边传来：“你果然也来了……” 白叶转头一看，也有几分意外，“江明！” “是我。” 江明带着萌萌的笑容，与昨天相比，她现在穿上了制服，好像服务生的装束。双手还端着托盘，不过由于兴奋，盘上的几杯饮料，也有发生了微微的撞击，叮当轻响。 “小心啊。” 冒失的妹子，白叶不禁失笑，提醒道：“别摔了……” “我没事。” 江明羞涩站稳，举起了拖盘：“学长，要喝饮料吗？” “谢谢。” 白叶想了下，就伸手拿起了饮料，然后问道：“江明，你这是……在体验生活吗？” “社会实践。” 江明笑盈盈，眸里生光，“老师告诉我们，今天这里要举行一个盛会，但是我们这些学生，不够资格参加。但是他架不住我们哀求，决定给我们一个机会……” “机会就是让你们当服务生吗？”白叶失笑，“我觉得你们肯定是上老师的当啦。” “是吗？” 江明眨着漂亮大眼睛，“无所谓啦，反正大家如愿以偿，能够参与到其中，也算是我们的幸运。” “也就是说……” 白叶若有所思：“你们是不是知道，这盛会的具体目的？” “咦，学长你不知道吗？” 江明有些惊讶，“那你怎么来了？” “王会长，带我过来的。”白叶据实说道：“他没告诉我，到底过来干嘛……不过看情形，似乎不是简单的交流会而已。” “就是交流会呀。” 江明笑了，兴冲冲道：“全国各地名家，把他们的最作作品，都带到这里来展出，大家相互评点、交流！” 得…… 白叶与曹象，对看了一眼，知道江明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如果按照一般逻辑，她的答案肯定没错。 问题是…… 江明还是学生，见识有几分浅薄，瞧不出来很正常。 但是白叶与曹象却清楚，这交流会，排场太大了。大到已经脱离了交流会的框架，也只有在国家颁布重量级大奖的时候，才能召集这么多艺术家在场。 可是现在，不像是要颁奖的样子呀。 两人心中困惑，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人打听……毕竟大殿中，也有一些中海籍的艺术家，甚至连虞蒿也在场。 他们打算腆着脸上去，向虞蒿打听明白。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响起。两人寻声看去，只见在大殿的外头涌进来一群人。或者说，应该是一群人，簇拥着几个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一瞬间，两人愣住了，因为他们发现为首的几个人，有点眼熟。太熟悉了，仿佛经常见到，可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是谁啦。 “这是……” 白叶有点懵，脑子转了几个弯，才猛然打了个激灵。他回过神，彻底想起来了，不禁抽了一口凉气。 “首相！” 曹象呲声，“怎么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都明白对方心里，肯定掀起惊涛骇浪。也难怪王景正说，他不是主角。 确实…… 首相都来了，谁敢说自己是主角呀。 虽然很多情况下，艺术家对外的形象，都是清高自傲，不畏权贵，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但是许多人心里清楚，这样的形象……咳，多少有点儿艺术加工。 事实上，大家对于名利，还是比较有兴趣的。 当然，也不是说，艺术家没节操，遇到了权贵就要跪舔什么的，也没到那个程度。不过保持基本的尊重，这是必然的事情。 更何况，首相对大家，也非常的客气。 一进入大殿，首先就问候几个老艺术家，然后再与几个比较有名气的中年艺术家握手，亲切聊天。 能被首相记住名字，这些人毕竟见过世面，也不至于激动、失态，但是脸上的红光，却格外的鲜明、显眼。 旁边一群人，个个挺直腰身，仿佛等待接受检阅的部队。 这姿态…… 啧啧。 白叶微微撇嘴，有点儿瞧不起。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众人仿佛遇到无形力量的驱散，纷纷侧身让开了一条通道。紧接着白叶就看见，首相走了过来。 砰砰…… 白叶心脏不争气，不禁狠狠跳动几下。他也不由自主，带着几分渴望、期待，然后轻轻侧身退让。 出乎意料，首相真的走到他面前，伸手露出和蔼的笑容…… 白叶笨拙回应，整个人晕乎乎的，也不知道首相讲了什么，反正只有一个念头…… 嗯，真香！ 第384章 百年大庆 在白叶与首相握手的瞬间，哪怕他的身体反应迟钝了，但是思维却无比的清晰灵敏，轻易捕捉到了旁边一些人的羡慕嫉妒的目光。 嘿嘿！ 白叶的脸上，也浮起了红光。 等到首相走开，在其他人簇拥下，向大殿内部而去，他还在回味这人生中难得的际遇…… 太有面了，风光啊！ “凭什么？” “有什么资格啊？” 一些人想不通，首相干嘛专程走向白叶，跟他握手说话，他哪来这个牌面？ 嫉妒，眼红。 当然也有清醒的，冷静分析，“在年轻艺术家群体中，他是代表人物之一。首相作为官方人物的典范，老、中、青，三个阶段，肯定要面面俱到。” 就是这个道理…… 其他人比较认同，但还是觉得不愤。 便宜他了！ 察觉一双双冒火的眼睛，逐渐清醒过来的白叶，眉毛轻佻飞扬，根本没理会的意思。 他现在愈加的好奇了，汇聚全国各地大小艺术家，连首相都出席参与的聚会，究竟是什么大事件？ 白叶转头，轻声道：“曹象，我有一种预感……” “嘘！” 曹象微微示意，“安静，听大佬讲话。” 白叶立即闭嘴。 这个时候，首相在厢房中，参观了几件艺术品，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重新返回到大殿。 他一脸随和笑容，讲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走了。 没错，真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让白叶傻眼，难道他揣测有误？ 幸好这时，他目光一转，也发现了端倪。首相是走了，但是刚才与他一同前来的几个气度不凡，架势很足的官员没离开。 毫无疑问，首相登场是在稳定军心，表示自己很重视文艺工作者，具体的安排，自然有手下跟进，不劳他老人家费心。 事实上，这一回白叶猜对了。 在旁人的窃窃私语中，他也得到了几个官员，不仅是文化部门的高官，更兼任了某个筹备委员会的领导职责。 当一个高官，笑吟吟揭示了，今天聚会的主题之后。白叶只觉得身心震动，仿佛有电流激颤。 百年大庆…… 是的，在这个时空，明朝存在了五百多年，最终还是被推翻了。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推翻，应该是宪正。以不流血的方式，皇室宣布结束了统治，成立了新的正权。 迄今为止，已经有九十九年啦。 嗯，还有大半年时间，就是百年大庆。 以国人的习惯，逢五遇十，都是值得重视的日子，更何况是百年庆典，无论怎么隆重都不算过分。 事实上，不仅是官方，还是民间，为了这个百年大庆，已经做了不少准备。问题是，白叶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百年大庆，居然也与自己有所联系。 不过仔细琢磨，这也是应有之义。 立国百年，举国同庆，各行各业肯定要参与其中。艺术家们也要竭尽所能，歌功颂德，粉饰太平。 两个词语，用在这个地方，绝对是褒义。 就是不知道，这些官员怎么安排大家了？命题作文，这是必然的事情。但是在大命题下，也肯定会给创作者一些弹性的空间，好方便大家尽情发挥。 总不可能，让雕塑家画画，让画家唱歌跳舞吧。 显然文化部门的官员，也不是昏庸的酒囊饭袋，他们很清楚艺术家的特点，所以安排很合理。 “百年大庆，举国同欢。大家可以回顾百年历史，描绘大时代的波澜壮阔，也可以关注民生、经济，书写时代的变迁，更可以把目光投向普通老百姓……工人、农民、商人，记录他们的悲欢离合，讴歌他们的真善美。” 官员侃侃而谈，“大家在回忆过去同时，也可以畅想未来。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新的憧憬。对未来的变化，有什么样的担忧，都可以通过作品表现出来。” 听到这话，人群之中也有几分哗然，许多人面透红光，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官方征集作品，而且还是百年大庆，这么有意义的事情，估计也没有哪个人愿意错过。 毕竟人的一生，基本也只能遇到一个百年大庆而已，错过这次机会就真的没有了。 这样的好机会，谁也不愿意放弃。 众人十分眼热，不过还保持矜持。毕竟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大小也是名人，怎么也要讲究一些风度。不能真的像饿狗扑食一样，徒惹人笑话。 实际上，如果扑有人，真有人想扑。 毕竟大家也不蠢，心里也有数，官方征集的作品，肯定有一定的限量，不可能全部都要。 就算全部要了，也不可能都派上用场，除了挑选出来的，剩下的肯定要堆在仓库中。 不能在人前露脸，就意味着失败、淘汰。 这对成名的艺术家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然而就算有失败的风险，也阻挡不住他们的向往。 每个人都有自信，对自己信心十足，觉得其他人都是弟弟，怎么可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官员又添了一把火，“举行庆典的在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议正大楼举行，到时候各族同胞代表，以及世界各国正要，都汇聚一堂，见证这光辉的时刻。” “所以大家创作的作品，应该会安置在大楼内外。” 官员微笑道：“我无意干涉大家的创作，只是想提醒大家，要注意控制创作的尺幅……” 这提醒，懂的人心领神会，不懂的人……就问。 比如说白叶，忍不住低声请教：“曹象，他的意思是，不要创作超大幅作品吗？” “不……” 曹象微微摇头，悄悄地解释，“他是想说，在议正大楼中，每个展位是固定的，不可能扩增的。所以想法相同的人就要竞争了，能者上，庸者下，靠自己的实力定夺。” “哦？” 白叶眨了眨眼，也有几分明悟：“是不是越显眼的位置，越多人争抢呀？” “废话。” 曹象理所当然道：“除非是对自己没信心，从一开始就瞄准那些偏僻角落的位置。不然的话，谁不想让自己的作品，摆放在最中间的地方呀？” “……有道理！” 第385章 名作的诞生 “议正大楼中，最显眼的位置，大概有几个？”白叶认真求教起来，“这些位置，一般安置什么东西？” 曹象的眼中，浮现赞许之色：“你倒是聪明，知道大楼中不可能全部悬挂字画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有雕塑、摆件、挂毯之类的艺术品。” “常识。” 白叶冷静道：“也就是说，竞争比想象中的残酷。” “你怕了？” 曹象低笑道：“那可以选择角落的位置，我保证肯定很少人抢，成功的几率也大。” “……” 白叶淡淡一瞥，他怎么可能退让？不仅是他，恐怕整个大殿中，所有的艺术家，估计都已经燃起了斗志。 不成功，不罢休。 尽管有许多艺术家，坚持所谓的创作自由，觉得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应该按照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所以一些艺术家，有些瞧不起定制的作品，觉得这种作品充满了匠气，缺少艺术价值。 然而在百年大庆的背景下，大家创作的激情，或许会像火山爆发一般，铺天盖地。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原时空的油画名作，开国大典。 那幅作品，毫无疑问是命题作文，画家也是在官方的要求下进行创作。但是画成之后，作品得到世人高度的赞扬。 严格来说，开国大典这幅油画，在技术、笔法上真的没有什么大突破，但是不可否认，由于时代赋予了它非同一般的记忆，所以它也不愧于名画之名。 历史上，类似的情况，也并少见。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一幅并不是非常出彩的作品，一样可以绽放无尽的光辉。 不仅是开国大典，还有原时空，南宋时期的画家梁楷，他画一幅布袋和尚画像。这作品谈不上多么的出色，但是由于画中突破了文人画的源流，充满了写意风格，所以受到后人推崇。 由此可以知道，名作的诞生，未必是技法第一。 关于这个道理，在场艺术家心里有数，所以非常清楚，如果自己的作品，入选到百年大庆中，同时占据有利的位置，映入公众的视野，那么自己就有大几率，随着百年大庆这段历史，载入史册。 滋滋滋…… 想到这里，一些人观望旁人的时候，眼中冒起了火花。 “庆典在明年举行，时间还算充裕。” 官员又继续说道：“当然了，如果有谁提前完成了作品，也可以寄到筹备委员会中，我们会有专人接收、保管。” “事情大概是这样，我也不打扰大家的雅兴啦。” 官员微笑，结束了讲话。 现场一片沉寂，随之响起了礼貌的掌声。 一会儿过去，掌声停止了，但是噪音却没有消失。艺术家们三五成群，发表意见…… 吵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学长……” 这时候，江明兴奋，双眼冒光，“百年大庆，你肯定要参加吧？准备创作什么作品？是国画，还是油画，或者雕塑？” “呃……” 白叶迟疑，“参加肯定是要参加的，至于创作什么作品嘛……暂时还没有头绪。” “没事的……” 江明笑盈盈道：“我相信，以学长的本事，不管是创作什么作品，肯定与众不同，出类拔萃。” “多谢啊。” 被人看好，白叶心情也舒畅，“不过我现在，可不敢保证什么，毕竟我连议正大楼，都没有见过……” 想什么，就来什么。 他话音才落，王景正就站了出来，微笑道：“外面安排了大巴，准备前往议正大楼，谁想过去参观的，现在可以出发啦。” “……走。” 白叶立即与江明告别，招手上曹象跟上。不少人与他们一样，纷纷朝外面而去。 全国的正务中心，极少人刻意去参观的。所以出发的时候，一辆大巴都坐不满，还要另外安排两辆过来。 等议正大楼半日游结束，已然是傍晚，有人安排了餐食。 白叶、曹象，与几个中海的艺术家，凑成了一桌。虞蒿不在，他与那些老艺术家，属于一个圈子，位于首席。 晚宴丰盛，酒菜精致、味美。 只不过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思都不在美食上。 同桌的一个艺术家，在喝了几杯酒之后，借着几分酒意，笑眯眯道：“诸位……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有想法，很正常。没想法，才是咄咄怪事。所以立即有人搭腔，“想法肯定是有的，关键是怎么实现想法。” “没错。” 旁人笑道：“比如说我……作为一个画家，我恨不能议正大楼全部悬挂我的画。” “哈哈，黄兄……你的野心，真是足够大。” 一个人笑道：“刚才我看了下，不提议正大楼本身收藏的作品，其实真正让我们关注，拼全力争夺的位置，也无非是迎宾厅、宴会厅、国家接待厅、金色大厅，及各地方代表厅。” “这些个地方，粗略计算可以悬挂56幅作品。” 那人眼睛闪烁精光，“各地方代表厅，数量看似很多，但是大家也应该清楚，一个地方一个代表……这意味，在座的各位，都是竞争对手。” 其他人轻轻点头，深以为然。 百年大庆，也避免不了分蛋糕。中海在议正大楼，有个代表厅，这意味着，厅中悬挂的字画，或者摆设的艺术品，肯定是交给中海本地的艺术家完成。 这叫雨露均沾，可以安抚人心。 大家谈不上满意不满意，反正没办法更改的事情。 正治正确啊，哪个敢有意见？ “不过大家更应该清楚，代表厅其实算是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还是迎宾厅、宴会厅、接待厅……” 一个艺术家向往、憧憬，“这几个地方，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有谁的作品，能够位置其中，绝对可以百世流芳。” “何止流芳百世，更能够传遍世界。” 又有人补充道：“要知道这几个地方，基本是国家正要，以及世界各国首脑的必经之地。一旦上电视新闻，充当背景的作品，就可以随之流传开来，让世人熟知……” 啊！ 一群人不敢再想下去了，再琢磨下去，他们会兴奋爆裂的。 第386章 一个比一个坑 名与利的诱惑，基本没有人可以抗拒。 说句难听的，如果真有清高不为名利的艺术家，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早在哪个旮旯角落隐居去了。 不求名的，肯定不会出名。 不求利的，肯定没上进的动力，也不可能成名。 所以大家都是俗人，让争取的时候，绝对不会拱手让人。这也意味着在座的各位，基本是潜在的对手。 一时之间，众人的眼神变得微妙，气氛多了几分古怪。 当然了，翻脸肯定是不可能翻脸的，大家好歹也是朋友，再不济也算点头之交，更是来自同个地方，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种种顾虑，肯定要维持表面上的友谊。 然而该争的，还是要争的…… 一个艺术家，微笑道：“你们觉得，能够代表中海，摆放在地方厅中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绘画？雕塑？” 那人环视道：“还是书法，或者陶艺瓷器？” 其他人闻声，脸色也随之变幻不定。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个艺术家的弦外之音。 要知道，全国各地不同的地方，出名的艺术各有不同。 比如说，有些地方，木雕独步天下，那么列入地方厅的艺术品，肯定要与木雕相关。有的地方，瓷器闻名海外，那么肯定要烧几尊瓷器，列入到地方厅中摆设。 庆幸的是，中海是国际金融城市，艺术比较包容，没有代表性质的东西，反而给了大家发挥的余地。 不过这个艺术家，倒是提醒了大家…… 特色啊。 或许有特点，与众不同的东西，入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值得考虑…… 一些艺术家，脑子转了好几圈，似乎有了灵感，却不敢确定，在纠结、犹豫之中。 沉吟了片刻，一个人目光一转，看向了白叶，他笑嘻嘻道：“白叶，如果真是这样，你可以画一幅油画，或者抽象雕塑，肯定有特点，说不定能成。” 听到这话，旁人心中一动，立即附和：“对啊，白叶，你真的可以尝试一下。毕竟空中之羽，那么有名气，差不多快成功中海的地标雕塑之一啦。” “你按照这个思路，再创作一件类似的雕塑，入选的机会不小。要不是我对雕塑一窍不通，也真想琢磨一下呢。” 这人撺掇，“白叶，大好机会，你要把握住呀。” “没错。” 又有人开口道：“还有你的紫砂壶，在江南地区也有名气。实际上我觉得，紫砂壶也可以作为江南的代表。” “对对对，我差点忘记了紫砂壶。” 一个人深以为然，“这几年，紫砂壶发展迅猛，深受百姓的喜爱，作为代表江南的艺术品，入选地方厅中也不稀奇。” 几个艺术家，赞叹连连。有些事情不说还好，一提他们就发现，白叶真是多才多艺。而且会的东西，都充满了竞争力。 所以…… 白叶受到了联手排挤。 在座十几个艺术家，吹捧他的至少有五个，剩下的人一言不发，在默默低头吃肉、喝酒。 其间也有一两个人，欲言又止……最终没吭声。 见此情形，白叶感叹自己做人失败，没能彻底融入到圈子中，以至于被捧杀的同时，没有人仗义执言。 这些家伙，没安好心…… 白叶表面上，笑晏晏点头，表示会考虑几个前辈的建议，从雕塑或紫砂壶着手，再不济也要创作油画。 实际上，他心里有数。这几个看似热心提建议的家伙，其实在引他往歧路上走。 画油画……呸。 像议正大楼这样的地方，自然可以收藏油画，但是绝对不可能，把油画悬挂在显眼的位置。 这是文化路线的问题，绝对不允许偏差。 至于紫砂壶…… 这种工艺品，问题自然不大，这几年发展蓬勃，也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入选的几率确实不小。 问题在于，他是中海地方的艺术家，紫砂壶的主要生产基地，却在苏省的管辖范围。那么紫砂壶，该以哪个地方的名义入选呢？ 一个不小心，白叶很容易两面不是人。 还有抽象雕塑，似乎没有什么陷阱。 然而如果要搞城市地标，雕塑再怎么抽象、颠覆常态，大家也可以接受。可是在议正大楼，这么的庄重的场合，保守的国人或许不会接受太有争议性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几个提议，一个比一个坑。 连小辈都算计，真是…… 白叶心里鄙夷，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征集活动的吸引力。或许他心里也清楚，只要自己出手，肯定十拿九稳。 开了外挂的人，肯定没有同理心，并不是很能明白，这种拼命也要争取的心情…… 他敷衍着，直到宴会结束。 住宿人家就不包了，反正附近交通方便，有公交车，有地铁线，还有出租车。 曲终人散，大家各回各家。 白叶与曹象，才准备向外走去，打的回酒店。 冷不防，有人叫唤：“白叶，这里！” “嗯？” 白叶回看，有点儿意外。 因为他发现，叫住自己的，居然是……韩林。就是当初与他一起，应征中海体育馆广场标志性雕塑的雕塑大师。 当时韩林的雕塑，已经入围最后名单了。奈何空中之鸟横空出世，韩林也只能饮恨败退啦。 在那次之后，白叶也在不同的场合，见过这位韩林大师。不过两人却没有什么交集，最多是隔空点点头而已。 不是陌生人，也不是熟悉，更没有什么交情。 对方叫住自己，有什么事情吗？ 白叶带着疑问，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不管韩林是什么想法，但是人家好歹是行业中的大前辈，都招呼他过去了，他怎么也要给三分面子，算是礼节。 白叶走近，举手叫唤：“韩大师……” “一起走吧？”韩林开口道。 “呃？” 白叶愣住了，随即就反应过来。他俩没这个交情，所以韩林这样说，应该是有什么事和他商量。 心念百转间，白叶轻轻地点头，应允了下来。 “去我工作室！” 韩林脸上浮现笑容，在开始引路…… 第387章 一起合作吧 韩林的工作室，距离吃饭的餐厅，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不过他早有安排，叫司机来接送。 白叶与曹象，坐上了宽敞的保姆车，在公路上疾行。 只不过，没人说话。或许韩林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他自己主动挑起了话题，“这几年，我经常来京城，所以在这里搞了个工作室，扩展一下业务。” “白叶，你也可以考虑，在京城搞个据点。” 韩林认真道：“我不是说中海不好，主要是京城资源比较丰富，更容易接到一些……嗯，比较有趣的定单。” “这个我明白。” 白叶点了点头，单纯的论资源，中海肯定不比京城差。但是也要承认，京城丰富的不仅是资源，还有……政策。 比如说，百年大庆的征集，就是政策性的产物。 如果不是王景正，带他出席参加盛会，恐怕他收到风声，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啦。 这个时间差，足够做很多事情啦。 “我这两年，逐渐减少了户外雕塑的创作，开始偏向室内装饰性的雕件摆设……” 韩林继续道：“不仅是个人的别墅、庄园、豪宅，还包括了各大商场、写字楼的内部雕塑设计定制。” “开始的时候，我是受朋友所托，碍不住情面帮忙的。但是承接了几单生意之后，却发现这其中的前景，大有可为。” 韩林娓娓而谈：“只不过以前，我比较关注城市雕塑，户外大型雕塑的创作，倒是忽略了这方面的市场。” “嗯嗯……” 白叶附和道：“以前大家觉得，雕塑这种东西，不够私人化，一般只合适于正式的场合，或者立于公共的场合。” “但是这些年，随着国际化的加深，大家的观念，也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觉得雕塑，与装饰品差不多，开始平常化了。” 白叶笑道：“只不过多数雕塑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倒是韩大师您嗅觉敏锐，察觉到了市场的空白。提前布局，细心耕耘，收获肯定不少。” 雕塑家比画家实际多了，除了偶尔几个装腔作势的，大部分人不避讳言利。毕竟没有市场，没有生意，不接定单，就没有雕塑家的生存空间。这是人尽皆知的现实，不需要掩饰。 白叶的直白，也让韩林欢畅大笑，“哈哈，收获肯定是有的，但是也没你想的那么多，过得去就是了。” “你谦虚……” 不久之后，抵达韩林的工作室，白叶非常确认，他真的很谦虚。韩林的工作室，位置一栋大楼中。一层五六百平方的空间，被他租赁了下来，改成了工作室。 在京城繁华市区，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年的租金不知道是多少，料想肯定会超过百万。 没看见白叶的工作室，在没有赚钱之前，都不敢放在中海闹市吗。说白了，就是考虑成本的压力。 毫无疑问，韩林没压力，说明他赚钱轻松。 在工作室中，也有韩林的几个徒弟在，他提前打好了招呼，已然在客厅中，准备了热茶、咖啡，还有醒酒的饮品。 “谢谢……” 尽管白叶没醉，不过还是接过了饮品，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清凉的气息上涌，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 韩林的徒弟，立即走了出去。 客厅之中，顿时只剩下三个人存在。 白叶放下饮品，微笑开口道：“韩大师，这里没有外人啦，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事实上，他真的很好奇，不明白韩林找他干嘛。 要交情，没有交情。相反要说矛盾，还真有一点点。哪怕是公平竞争下，韩林竞争失败了，肯定会脸上无光。如果心胸狭窄的人，由于这事怀恨在心，也不是没可能。 总而言之，没有交集的情况下，却受到了邀请。 这足够说明问题了。 对此，韩林也干脆，直接道：“白叶，对于百年大庆，你是怎么看的？” “好事呀，举国同欢，一百年才有一次，怎么庆祝也不过分。对于我们艺术家来说，也是一生之中，最难得的机遇。” 白叶诚实道：“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生命有限，谁也不可能，再活一百年。 韩林深以为然，重重地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样的盛事、良机，谁错过了，恐怕要抱憾终生。” “所以……” 韩林目光闪烁了下，沉吟了片刻，才郑重其事道：“白叶，或许我们可以合同，一起创作一件作品。” “诶？” 白叶愣住了：“韩大师，你说什么？” 既然说开了，韩林也放开了心态，微笑回答道：“白叶，你知道，文化部门，为什么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开会吗？” “呃？” 白叶眨眼道：“不是方便通知大家，顺便让大家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这仅是其一。” 韩林打断道：“真正的原因，那是相关部门知道，这样的大任务，单个艺术家，肯定完成不了。所以有经验，有见识的人，肯定会选择相互联合，一起合作。” 白叶眉头轻皱，他感觉韩林这话，或许是真相。 不然的话，单纯的让大家重视，肯定不需要大费周折，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简单的通知，一个电话的事，听说为筹办百年大庆，哪个人敢不尽心尽力呀？ “白叶，你还年轻……我说的年轻，不是指你见识浅薄，而是说你与正府打交道少，不明白官方人员的想法。” 韩林娓娓道：“官方兴师动众，连首相都出来站台了，恐怕不会满足于小打小闹。” “你的意思是……” 白叶若有所思：“那些领导，希望我们合作？” “不是希望，而是促成。” 韩林眼睛流露睿智之光，“如果你刚才，仔细留意的话，就可以发现参与的人员中，不仅有绘画，书法家，雕塑家，还有各种手艺传承人之类。” “官方部门，把大家召集过来，不可能单纯宣布事情而已，其中也包涵了深义。” 韩林笃定道：“你刚才也说了，这是举国同欢。关键就是同字，万众同心，团结一致……类似的场景，一百年前立国之初，就曾经出现过，有先例可循……” 第388章 一山不容二虎 “先例……” 白叶目光微凝，不禁有几分明悟。 这个世界的历史书，他肯定翻看了许多遍，对于立国初期的事件，自然是滚瓜烂熟，所以清楚韩林的意思。 当年皇室宣布退位，确定了万民议正的国宪。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自然要隆重地庆贺。 为了立国的庆典，全国各地的艺术家，也被召集到京城，派发了同样的任务，让他们创作杰出的艺术品，粉饰太平。 毫无疑问，当时的艺术家们，也欣然接受了指派。 有人独立创作，不过更多的艺术家，则是相互携手，一同创作了让人惊叹的作品，直接入选。 显然韩林，也打算仿效这种“前车之鉴”。 “为什么是我？” 明白归明白，白叶还是有些疑惑。毕竟他跟韩林不熟，就算他在雕塑行业，也算是打响了名头。 问题在于，参与盛会的雕塑家不在少数，不少是成名多年，在行业中名声显赫，属于实力非凡的大师级人物。韩林干嘛不去找他们强强联合，反而舍弃一群大师，找到自己这个后起之秀呢？ 有点难以理解呀。 对于白叶的疑问，韩林坦然道：“因为与你合作，入选的几率更大一些……” “什么意思？”白叶有点错愕。 “你不明白吗？”韩林表情有几分复杂，有点不甘，有点唏嘘，有点认命，“因为你的年纪……年少有为，真是好啊。雏凤清于老凤声，前浪死在沙滩上。” 年过五十，快要六十的韩林，非常的感慨。 在他这样的年纪，非常清楚白叶这样的年龄，取得这样的成绩，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以说，只要白叶稳步发展下去，不出什么幺蛾子。那么再过几年时间，身上必然会挂着“领军人物”四字。说白了，就是青年艺术家中的标杆，这一代人的代表。 就算其他人，不乐意白叶代表自己，奈何在高层的眼中，以及许多人的心目中，白叶确实有资格成为代表。 怎么立标杆呢？ 最好的办法，堪称终南捷径的，自然是…… 韩林的目光微凝，直白道：“事实上在首相与你握手交谈的瞬间，有些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啊？” 白叶呆了下，这才后知后觉。他不蠢，立即明白了韩林的意思，敢情自己有内定的名额。 真的假的呀？ 一时之间，白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还是该喜。 “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有这个可能性罢了。” 韩林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我们两个合作的话，这个可能性肯定会成为事实。毕竟一加一的几率，绝对远远大于二。” 韩林对于自己，也有足够的自信。不过他对于入选的渴望，实在是太强烈了，想达到百分之百的程度。 白叶偏头沉吟，若有所思：“韩大师，这么说来，你的目标应该不是地方代表厅，而是几个重要的地点吧。” “对。” 韩林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我的目标从来不是地方厅，地方厅的影响力有限，对我来说帮助不大。” “只有迎宾厅、接待厅、宴会厅、东大厅之类，接待外宾或举行重大会议的地方，才值得我去争取。” 韩林淡声道：“白叶，不要说我了，恐怕你自己，也看不上地方厅的位置吧。” 白叶避而不答，只是饶有兴趣道：“韩大师，你都说我有内定的名额了，那我又何必跟你合作，我自己吃独食不好吗？这么好的机会，我一个人独占多好，为什么要另外跟人分享呢？” “有机会而已，不代表一定属于你。” 韩林冷静道：“给你机会是一回事，你能不能把握住，又是另外一回事。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算是候选，机会是相等的。你的年龄最多是一点点优势，却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如果你的作品不行，一样被筛下来。” 韩林颇有感慨：“况且类似这样的官方活动，不到最后揭幕的，正式亮相之前，都处于备选的状态。” “我敢保证，征集的过程中，肯定会收罗几百上千件作品，然后经过层层挑拣，最后肯定剩下备胎无数，以防在紧急关头，出现了什么纰漏，有东西顶上……” 韩林很无奈，“所以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可能保证，自己的作品一定出现在展位上。” 说来说去，就是想拉上白叶，一起增加胜算。毕竟以两个人的分量，合作搞出来的作品，一同联名上奏…… 老少携手，正治多么的正确啊。 韩林不相信，委员会有拒绝的理由。 “这个……” 对此，白叶却表情犹豫，“韩大师，你这个提议太突然了，我一时半会的，也不好下决定。” 言下之意，他准备考虑考虑。 然而在韩林看来，这是推托之词。他皱起眉头，忍住心中的不满，耐心劝说道：“白叶，这有什么不好决定的，我们合则两利。况且，我讲一句，比较自大的话……” “我们合作的谁，指不定谁占谁的便宜呢。” 韩林轻描淡写道：“我付出的也不少，相当于拿自己耕耘了几十年的名声，给你铺了一条光明大道。” 白叶知道，韩林没有撒谎。 两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件作品上，相当于齐名。这也意味着，韩林在拿自己当台阶，把白叶拉到了大师的行列中。 就算白叶知道，他之所以没被人承认是大师，主要是资历原因。只要等他的年纪足够了，肯定会水到渠成。 问题是，韩林的决定，可以把时间抹平。 这助力，不可谓不大。 白叶犹豫了，要不要承这个人情呢？ 他到底还是有些虚荣心，如果有谁叫唤他一声白大师，他表面上肯定推说不敢当，但是心里肯定美滋滋的…… 思来想去，白叶决定……再问询，“韩大师，你打算怎么合作？” 合作创作，说的简单，实施起来肯定有些难度。最大的问题，就是……谁在主导？ 为什么白叶纠结，就是这个原因了。 一山不容二虎！ 听谁的？ 第389章 作品就是脸 “怎么合作……” 听到白这个提问，韩林就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动心了。不过他来不及高兴，就陷入沉思之中。 白叶的潜台词，他自然很清楚。 换成是其他人，韩林肯定当仁不让，表示一切听自己的，对方乖乖配合就行，最好像泥木菩萨一样，不要指手画脚。 可惜他却知道，白叶不可能同意的。 所以韩林沉默了，他在琢磨着，应该以什么理由，说服白叶让出主导权……这是合作的第二座大山。 “合同自然是好的，我也希望与韩大师你合作，一同为百年大庆增添光彩。”白叶微笑，意有所指，“但是我也担心，大家对于雕塑的理念有所不同，难以融合。” 韩林也知道，这话不是托词。 毕竟他的雕塑作品，偏向于写实的风格。但是白叶，在业界的评价却是抽象雕塑的前卫先锋。 两个人同为雕塑家，道路却南辕北辙。 怎么折中，统一呀？ 韩林沉思片刻，字斟句酌道：“白叶，在议正大楼这样庄重的场合，作品的风格，肯定要以稳健为主。剑走偏锋，离经叛道的设计，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怕……有些人看不惯，挑刺。” “我很稳健啊。”白叶装起了糊涂，“我最近创造的雕塑，都是以王道为主。” “……” 韩林语塞了，白叶不要脸，他能咋办？ 还稳健，王道！ 呸。 韩林一个字都不信。 他忽然有些头疼，发现自己没有经历深思熟虑，匆忙下决定拉白叶一起合作的想法，或许不是什么好主意。 倒是白叶，兴致勃勃，继续道：“恰好我最近，也有了新的想法，打算实践一下。” “什么想法？”韩林也有点好奇。 白叶笑了笑，回避不答，转移了话题：“韩大师，你都没说，我们该怎么合作呢。” “……白叶，直说了吧。” 韩林头疼，干脆坦诚道：“我希望这次合作，由我来主导。毕竟我的经验，还是比你丰富一些，特别是对于官方的活动，更有许多心得体会。我来主导的话，创作的作品，肯定更符合官方的心意。” “这不一定。” 白叶很淡定，不急不缓道：“艺术的创作，从来不靠经验，而是靠灵感。谁灵光一闪，有了惊人的创意，根本不需要什么经验，就可以打动人心。” “……” 韩林眉头一皱，无奈道：“白叶，我来主导你不同意，你来主导我也肯定不会答应，那你说该怎么办？” “不合作呗。” 白叶轻笑道：“事实上，我们心中有数。对于自己的作品，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不可能受人干扰。” 韩林脸色难看，不过他也承认，这是事实。作为艺术家，自己干涉别人的创作可以，但是别人干涉自己的创作…… 他没老，还提得动刀。 “所以你不打算合作了？”韩林语气有些生硬，如果白叶没有这个意愿，他也懒得劝说了。 毕竟白叶只是合适的人选，并不是唯一的人选。 “不。” 出乎意料，白叶却摇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愿意跟韩大师你合作。就如同你所说，我们毕业打过交道，我也相信你的实力，我们两个合作，肯定双赢。” “那你……” 韩林迟疑了，他没看出来，白叶要妥协。 “实力说话。” 白叶没卖关子，干脆利索道：“我们两个，各出一套方案。再找人来评估，谁的方案更好，就听谁的，怎么样？” “这……” 韩林愣住了，犹豫不决。 白叶这建议，与他的想法，截然不同啊。 “怎么？” 白叶笑道：“韩大师，你怕了？” “怕？” 韩林冷笑，小小的激将法，他怎么可能上当。 不过…… 他沉吟起来，“找谁来评估，评估的标准，又是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有应付官方人员的经验吗？”白叶立即道：“那就找几个官方人员，作为第三方公正，看看我们创作的作品，哪个更得官方人员的偏爱。” “……好。” 韩林更有决断力，稍微思索一下，就同意了白叶的提议。 “那我过几天再来。” 白叶起身，微笑道：“韩大师，你觉得几天合适？” “五天吧！” 韩林开口道：“或者一周，也行。” “好！” 白叶没意见。 五天和一周，也没什么区别。 当下在韩林的相送下，白叶与曹象离开了工作室。 在返回酒店的途中，曹象问道：“开始的时候，你似乎不打算跟韩林大师合作的，为什么最后改变了主意？” “他提醒了我……” 白叶轻声道：“这样的大事情，单靠自己一个人，肯定很吃力。所以……你马上给陈大器、虞驰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进京。” “对了，还有萧罗。” 白叶笑道：“我认识的那些朋友，有一个算一个，都通知他们。反正这事，肯定是捂不住的，不如我通知他们，卖个顺水人情。” “好。” 曹象点了点头，“然后呢？” “什么然后？” 白叶困惑，一脸茫然。 “叫他们上来干嘛？”曹象白眼，没好气道：“他们又没有门路，就算知道有这件事情，怎么参与其中？难道你还想帮他们牵线搭桥，投石问路？” “可以啊。”白叶无所谓。 “……” 曹象瞪眼，“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啦？要知道这里是京城，你只不过是小人物一个，哪来这么大的脸？” “作品就是脸。”白叶从容道：“他们有本事，可以直接刷脸，不用我搭人情。” 曹象嘴角扯了扯，他一听就知道，白叶在鬼扯。不管白叶有什么用意，他也懒得追问。 回到酒店之后，就按照白叶的吩咐，逐一给几个人打电话。 什么， 百年大庆？ 一听说这事，陈大器等人果然十分激动，嗷嗷狂叫。二话不说，立即下定单，连夜飞过来。 其实不仅是白叶这么干而已，其他人也忍不住把消息，透露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所以一时之间，业界风起云涌，直接沸腾了…… 第390章 谋算 凌晨两三点，京城机场之中。两个年轻人从滚滚人潮之中，随波逐流涌出机场通道。 “这个点，人都这么多，不愧是京城……” 一个年轻人，觉得大开眼界。主要是人潮之中，外国人的比例，居然也不在少数，感觉比中海这样的国际都市，还要多一些。 “别磨蹭了，赶紧走。” 另外一个年轻人，有几分兴奋、急切：“白叶说的那个地址，是什么酒店来着，距离机场多远？” “反正不近。” “不怕，有车……” 两个人自然是陈大器与虞驰，他们接听了曹象的电话，根本没有耽搁时间，随便收拾简单的行李，就直接定机票飞过来。 “等等！” 两个人才准备，按照机场中的提示，前往出租车方向。冷不防，陈大器步伐一滞，声音低了几分，示意道：“虞驰你看那边……” “哪里？” 虞驰抬眼看去，眉头轻轻一皱，“楚……” “嘘！” 陈大器悄声道：“别声张……这兄弟俩，怎么也来了？不是说，他们要逃吗？” 虞驰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要，跟上去？” “你说尾行？” 陈大器连忙摇头，颇有自知之明：“算了算了，咱们干不了这个。走，先去酒店汇合，把这事告诉白叶。” “嗯。” 虞驰认同，没反对。 凌晨车少，公路也不堵，他们顺利抵达酒店。 白叶与曹象，在酒店大堂相迎，提前给他们预定了房间，随便办理简单的手续，就可以入住啦。 一进房间，陈大器就兴奋道：“白叶，快给我们说说，这百年大庆的细节……” “就是征集作品，歌颂祖国，赞美时代，没什么好说的。”白叶轻描淡写道：“题材不限，只要充满艺术感染力，能够打动文化部官员的心，就可以入选。” “这才是最难的好不好。”陈大器翻起了白眼。越是宽泛的条件，往往意味着最艰难。 就好比员工向老板请示，这事该怎么办理？老板什么也不说，让你看着办，你怎么办？ 办好了，没奖励。办不好，就要背锅…… 当然了，参加竞选肯定不用背锅，但意思是一样的，什么限定都没有，需要自己去领略，办砸的可能性贼大。 “难不难办，和你也没关系呀。”白叶笑吟吟，反手就是一刀，“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可以入选不成？” “……少瞧不起人，凭什么我不行呀？” 陈大器有点恼羞成怒，然后语气发虚，“再说了……这种事情，成不成无所谓，重在参与嘛。为祖国庆生，是我的荣幸。” “怂。” 虞驰嘲弄道：“你应该强硬的怼回去，莫欺少年穷。今天你瞧不起我，明天让你挖眼相看……” “呸。” 陈大器没好气道：“我也想怼，问题是参加的门票，还没有拿到手呢，不能立即翻脸。” “门票在文化部，直接去拿就行。”白叶笑道。 “……” 陈大器不说话，一脸幽怨。 虞驰顿时爆笑：“他是担心，自己去了，被轰出来。文化部里，谁认识他是哪个呀。” 大实话，更扎心。 陈大器撇嘴，转移了话题，“白叶，刚才我们抵达机场，看到了楚寒山兄弟，他们两个也来了。” “什么？” 白叶愣了下，收敛玩笑的表情，转头道：“曹象，证明不是给了王会长吗，怎么他们两个，还逍遥自在呀。” 按理来说拿到了证据，应该第一时间把两个人逮住审讯。可是两个人却安然无恙，更没有趁机跑路。 这其中，有点蹊跷呀。 在白叶琢磨之时，曹象回答道：“我不知道，那些大人物心里有什么谋算，我怎么可能清楚呀。” “谋算？” 白叶眨眼，若有所思，“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什么？” 其他人好奇看来。 “笃笃。” 白叶指尖，敲了敲桌面，沉吟道：“之前木青说，楚家兄弟要跑，但是他们却没走成，反正来到了京城。” “匆忙改变了主意，不管是楚系总部逼迫他们，还是他们自己的意愿，都说明了一点，京城肯定有什么事情，吸引着他们，让他们不得不来。” 白叶分析道：“最大的可能性，无非是两个。一个是京城有大腿，他们过来抱大腿，寻求庇护。另外一个，就是……” “就是这百年大庆啦。” 陈大器眼睛闪亮，“不管是谁，收到这样的风声，不可能不心动。哪怕知道，自己入选的机会渺小，也舍不得放弃。” “对，就是这个道理。” 虞驰也十分赞同，“我觉得第二个可能性的几率最大，而且对比国内的艺术家，他们有一个我们无法匹及的优势。” “什么优势？”陈大器错愕，多少有些不服气。 虞驰吐了口气，声音很轻：“万国为朝！” 得！ 四字一出，陈大器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陈大器说的很对。对拥有海外背景的楚系来说，这个优势非常突出。 虚荣心，好面子，这是人类的共性。 放在国家的层次上，也肯定适用。 这事不能细说…… 所以几个人沉默了，如果楚系借这个机会，逃脱了罪责，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老话说得好……大局为重。 什么是大局，百年大庆就是大局。 在举国同庆的形势下，一些小问题，在有利于庆典的情况下，可以先暂时搁置。 如此一来，几个人肯定觉得憋屈，感觉白辛苦了一场。 好半晌，陈大器才幽声道：“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也没有证实不是吗？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 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 虞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白叶，你刚才说，韩林大师找你合作，这又是怎么回事？” “哦，这事呀……” 白叶提了提神，也随之解释起来，自然也引得陈大器与虞驰大呼小声，直叹白叶捡了大便宜。 两个都是聪明人，自然清楚韩林与白叶，携手创作的意义。 “这是一步到位，直接把你捧上天呀。” 陈大器无比羡慕，“真入选了，你就是大师啦。三十岁以下的大师……啧啧，你要超神啊。” 第391章 自我 “别说得我好像占了大便宜一样。” 对于陈大器的惊呼，白叶十分的淡定：“事实上，一开始我就直接拒绝了他……” “什么，你拒绝了？” 陈大器瞪大了眼睛，“干嘛要拒绝，这可是大好时机。” 相比之下，虞驰比较冷静，他想了想，理智道：“大器，这话可不能这样说，所谓的合作……很难的。” “难在哪里？”陈大器不解。 “两个艺术家，一起合作……该听谁的？”虞驰慢声道：“总有一个起主导作用吧。问题是，有人主导了，另外一个就尴尬了，他怎么参与其中，证明自己不是打下手，而是做出了贡献呢？” “呃？” 陈大器一怔，瞬间就明白过来。 所谓合作创作，应该是相互配合，一起发力。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做到这一点。 两个艺术家，彼此有自己的理念，有自己的审美情趣。除非另外一个人，不断地妥协、退让，不然的话在合作的过程之中，肯定会各种摩擦，甚至翻脸。 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在少数。 但凡对自己有自信的人，在进行创作的时候，都会比较“自我”，坚信自己的思路，肯定不会出错。 两个“自我”的人，怎么说服对方呢？ 这是最大的问题。 陈大器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或许你是对的，所以你拒绝也不算错。” “开始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白叶笑了笑，又继续道：“不过后来，我改变了想法。在聊天的过程中，他提醒了我……” “啥？” 虞驰与陈大器比较好奇。 “他说在官方立场上，比较喜欢看见艺术家们团结友爱，共同携手为祖国庆生的场景。” 白叶笑道：“我觉得他这话，还是比较有道理的。” “呃……” 陈大器有些傻眼：“就因为这个？” “这个足够了。” 虞驰立即道：“这叫揣摩上意，也算是入选的标准之一。好比开年晚会上，多少天皇大咖，都没有独唱的机会，一样是几个人合拼，一起同唱一首歌。” “难道导演不知道，合唱还不如独唱好听吗。不，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为了阵容，为了牌面，为了正治意义，肯定要搞成大杂烩。” 虞驰苦笑道：“热热闹闹过大年，这才符合官方主流的思想呀。毫无疑问，这次庆典也是如此。” “真是……” 陈大器有心吐槽，却憋不出话来。 “这不是重点。” 白叶摆了摆手，“主要是我考虑到，我他创作的作品，单靠我自己一个人，貌似难以完成。” “不是有我们吗？”陈大器脱口而出：“不行就把工作室的几个学徒一起叫过来，他们肯定也想积极参与。” “你还行，就你能行而已。”白叶摇头道：“至于学徒，他们实力不够，就不要来添乱啦。” “诶？” 陈大器惊愣：“你要创作什么东西，要求这么高吗？” 要知道，几个学徒可是雕塑学院，正儿八经的学生。尽管只是大三大四阶段，还没有正式毕业。但是手底下的功夫，其实也不算差劲，应付一般的作品，打打下手，肯定没有问题。 可是白叶却说，学徒不行…… 这说明，他要创作的东西，肯定非同一般。 白叶没有回答，只是笑道：“反正我和韩林大师说好了，各拿一套方案出来，看谁的方案，更符合官方的标准，就听谁的。” “这……” 陈大器表情复杂。 “这是两全齐美的办法。” 虞驰却赞同道：“再说了，只要答应合作了，再怎么也不会亏啊。哪怕只是挂个名……或者韩林大师的本意，就是想让你挂个名，增加一些分量罢了。所以无论输赢，都是胜利。” “当然，这种胜利，你们未必想要。” 虞驰唏嘘，感叹道：“然而这种胜利，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机会。” “嘿嘿。” 陈大器释然了，贼兮兮道：“虞驰，你可以求虞教授，在他的作品附上自己的名字嘛。” “滚！” 虞驰啐了一口，这是对他们父子人格的侮辱。 陈大器也意识到，这个玩笑似乎有些过分，连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虞教授肯定也会参加这个活动吧。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找人合作，一起创作。” “这个……” 虞驰有些迟疑：“我要问一声才知道。” “明天再问。” 白叶结束了话题，“现在，洗澡，睡觉。” 啪！！！ 其他人不禁张大嘴巴，打起了阿欠。看外面，已然将近黎明，四点还是五点，他们也不确定。 反正他们也累了，纷纷回房间，各自休息。 一直到中午，才有人陆陆续续起床，重新汇聚在一起。 “萧罗到了……” 虞驰咬了口水果，声音有些含糊，“在赶过来的路上，我们要不等他过来，再一起吃饭。” “黄子玉也快到了。”陈大器道：“还有几分钟。” “娄坚！” 曹象开口，“他已经在了，办理了入住手续。只不过之前，我们还没醒……” “叫他上来吧。” 白叶轻笑道：“一个个的，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废话，这样的机会，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还不来，肯定会后悔一辈子。”陈大器说了大实话。 在闲聊的时候，一个个人汇聚而来。 萧罗、黄子玉、娄坚，还有另外几个，这些年来与白叶关系不错，称得上是朋友的艺术家，也抵达了酒店。 全部汇合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附近的餐厅。 这期间，一帮人肯定是各种疑问，打听具体的消息。在白叶的复述之中，他们的心神也随之激荡、摇曳。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餐桌上，觥筹交错之间，有人借着酒意，感谢道：“白叶，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事。一般来说，这样的隐秘消息，肯定要十天半个月左右，才会泄露出去，再慢慢扩散。” “如果有人运气不好，或许要一两个月，才会后知后觉……” 其他人深以为然，重重地点头。 第392章 不着急 人都有自私心理，这也算是天性。 如果有谁无意中发现了宝藏，绝对会保守秘密，藏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家人都不告诉，只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去挖掘。 同样的道理，文化部门征集百年大庆作品，在没有对外公开的情况下，只是告诉了行业中的部分精英代表。 这些代表，也肯定有私心，不可能将消息公布于众。 如果白叶不告诉他们，就算他们以后收到风声，也肯定晚了一步。或者就是由于一步之差，失去了先机，再也无法参与其中。 所以别看，这只是一个提醒，却是很大的人情。 白叶笑了笑，摆手道：“你们先别谢我，毕竟我只能告诉你们，有这么一回事。之后怎么办，就看你们自己的啦。” “这个……” 其他人头疼，一脸为难之色。 背景、人脉关系什么的，他们倒是有。问题是，在这形势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事实上，这次盛会没通知他们来参加，何尝不是一种门槛，意味着在上头眼中，他们这些人没资格参与其中。 就是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才觉得郁闷、不愤。 他们不觉得，自己的水平多差。 更何况盛会上，好些个所谓的大师，在他们看来都是混出来的，实力还不如他们呢。 在各行各业中，都难免有这样的状况。一些混子通过种种手段，进入到某个行业中，顶着大师的头衔，实际上业务水平堪忧。 大家都知道他们菜，但是对方没招惹自己，不又想撕破脸拆穿，只能放任他们继续招摇撞骗…… 毕竟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活该被忽悠。 只不过现在，听说几个混子，都能够参加盛典，萧罗等人自然不甘心，觉得自己行，也想上。 “就没办法了吗？” 萧罗等人的目光，在白叶身上掠过，看向了旁边的虞驰。 大家都知道，虞驰的父亲是虞蒿，那可是国内首屈一指，举足轻重的大画家。这次盛会，他也出席啦，据白叶猜测，对方多半还是官方顾问之一，影响力不小。 “……别看我。” 虞驰立即举手，仿佛投降一般，“这事要不是白叶跟我提了，我都不知道呢。” “嘿，那是青藤先生没回家，如果他回去了，肯定会告诉你的。”一个人笑眯眯道：“虞驰，帮个忙，试探一下青藤先生的口风。” “对。” 其他人眼中带着期盼、憧憬。 虞驰很为难：“让我问一声，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不知道，我爸会不会告诉我……要知道他这个人，说得好听是清高，不好听就是顽固。如果他真要保密，我也没辙。” 明白，明白。 其他人连连点头，显然也听说了虞蒿的一些事迹，清楚对方在某些事情上的坚守。 有了一点希望之后，众人的情绪也缓和下来。 闲聊了几句，又喝了杯酒之后，有人问道：“白叶，你和韩林大师的约定，有什么想法了吗？” “对啊，输赢不是目的，关键是你的作品。”娄坚兴致勃勃道：“这可是为百年大庆创作的东西，可不能敷衍了事。” 其他人深以为然。 他们昨天听说这事，心里都没有灵感。或者说，想法太多了，都没有时间梳理。 他们也好奇，白叶要创作的话，会拿出什么样的作品。如果太普通，他们不介意，帮白叶否决了，再提一些建议。 “想法呀，大概有了……” 白叶沉吟了下，才开口道：“不过呢，还没有完善。我也要再琢磨两天，才动手创作……反正时间足够的，不着急。” 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细问。 之后转移话题，大家吃饱喝足，就结账走人了。离开了餐厅，其他人也有些茫然，接下来……去哪里？ 回酒店呆着，还是去喝茶？ 白叶目光一转，提议道：“要不然，去万春园转一转？” “诶？” 他这个提议，让众人愣住了。 好端端的，去万春园干嘛呀？ 白叶解释道：“虞教授，还有王会长之类，老一辈的艺术家，似乎就住在万春园，他们应该兼任了顾问的职务……” 车，叫车！ 白叶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已经有人蹿到街边招手拦车。一行人招了三辆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了万春园。只不过他们不能刷脸，又没有人引领，自然进不去。 众人的目光，又汇聚在虞驰身上。 “知道了，我打电话。”虞驰叹了口气，立即联系了虞蒿。 一番通话，过了几分钟，门卫接到了内部电话，才给众人放行，让他们进入园中。 “私人园子……”陈大器忍不住感叹，“在京城这个地方，这样的园子，起码好几个亿吧？” “肯定不止。” 有懂行的，轻声道：“这可是古建筑了，好几百年的历史，其中的底蕴，也有附加的价值。所以几个亿，再翻一番吧。” “反正买不起。” 一行人步行，他们在白天，看得十分清晰，可以最大程度的领略园林的美妙风光。 在长廊通过，附近的建筑，映入眼帘。 亭台、阁楼、石坊、孔桥。 十分精致的江南建筑，出现在园林之中，巧妙的与环境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在场众人，基本去过江南，也熟悉江南园林之美。现在在京城，却看到类似江南园林的场景，难免有几分惊讶。 “这不算什么。” 不过也有人，见识比较广博，立即笑道：“事实上，这里不仅万春园而已，在附近也有许多园子。基本是明初……不对，应该是元，在元代的时候，就已经有达官贵人，在这一带修别墅啦。” “到了明代中期，修园之风盛行。” 那人娓娓而谈：“所以在这一带，至少有几十个园子。只不过由于时代的变迁，一些园子消失了，但是还有十几个存留下来。每一个都有几百年历史，堪称是老古董……” 在他讲述的时候，大家也穿过了长廊，见到了虞蒿。 此时此刻，虞蒿与几个老人，就在湖边小聚。杨柳飘絮下，摆着茶盏与象棋，鏖战正酣…… 第393章 寄予厚望 一行人走过去，发现虞蒿与几个老人，在湖边喝茶、下象棋，这步伐自然慢了几分，有些踌躇。 他们磨蹭了片刻，才走到了旁边。 没打招呼，只是默默看着。 观棋不语真君子嘛。 “将！” 幸好这时候，棋局也进行到了尾声，最终一个白头发老人，技高一筹，捉住了对手的破绽，一个跳马将军，取得胜利。 “哈哈，我小区棋王的名头，总算是保住了。”老人顿时大笑，一脸得意的模样。 至于他的对手，则是懊悔连连：“大意了，就差了一步。” 在说话之时，几个老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向了白叶等人，眼神中有几分玩味。 “咳！” 白叶默默退开，假装欣赏园子景观。反正这事和他没关系，他不打算掺和啦。 其他人暗骂他不讲义气，却只能硬着头皮，腆着脸上前，毕恭毕敬问候几个老前辈。 幸运的是，几个老人之中，也有人认识他们，不至于那么尴尬。只不过认识他们的老人，似乎在装傻，笑眯眯道：“这么巧，你们也来万春园赏景呀？” …… 明知故问啊。 几个人眼神示意，萧罗只好站了出来，高冷的神色消融了，只剩下讨好的笑容：“院长，我们是专程过来……拜访您的。” 几个老人，基本是各大美院的院长、教授之类，也是行业中的泰山北斗，属于权威人士。 哪怕他们已经告别了创作的高峰峰，状态不断下滑中，但是丰富的经验还在，让他们担任顾问的职务，绝对没有问题。 这样的人物，自然有资格开玩笑：“萧罗，你确定只是单纯的拜访我，绝对没有别的什么事情？” “呃……” 萧罗纠结了下，最后还是把心一横，小心翼翼道：“院长，听说文化部门，最近有什么……大动作。” “行了，知道你想问，百年大庆的事情。” 那个老人摇头，微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气高，也想……报效祖国，为庆典做一分贡献。” “对……” 其他人连连点头。 “但是……” 转折来了，老人语重心长，“这件事情十分庄重、严肃，承载的涵义太重大了，所以……” 这是要拒绝的意思吗？ 其他人心中一凉，又听见老人继续道：“所以你们要认真一点，务必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用心去创作。不然的话，淘汰了不要怪我们辣手无情。” “诶？” 一瞬间，其他人愣住了，这是……答应的意思吗？ “呆了吧。” “哈哈，几个憨娃！” 看到他们的反应，几个老人不厚道地笑了。 笑声中，萧罗懵懂，欣喜，迟疑，“院长，您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 老人畅笑，解释起来：“实际上，再过一段时间，文化部门就要面向全社会征集作品啦，只要有心为祖国庆生的人，都可以邮寄作品到相关部门，由我们评定、筛选。” “这是全民狂欢的节日，自然要大家一起参与。” “只要作品出彩，就算不是学院派，而是草根出身，一样可以入选名单之列。” 几个老人微笑，纷纷补充其中的细节。 太好了。 萧罗等人喜形于色，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原来征集的作品，不设立任何门槛呀。不管是谁，都可以参加。 当然了，大家心里有也有数，鼓动全民参加是一回事，最终入选的作品却是另外一回事。不出意料的话，最后的角逐，肯定是在专业的艺术家之间产生。 不过大家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没有信心的，也不可能赶赴京城，寻求机会。 其实很多艺术家，只要不是狂妄疾愚，对自己盲目自信的，那么对于自己的水平，也有大概的判断。 在高手云集的情况下，又不清楚文化部门，要面向大众征集作品，自然不会有什么侥幸的心理，非要参加不可。 多数情况下，也有自知之明，嘴上骂上两句，暗箱、黑幕什么的，却断绝了参与的心思。 萧罗等人却相反，他们有着强烈的信心，觉得自己只欠了一个参与的机会。 庆幸，这个机会，唾手可得。 “你们等通知吧。” 一个老人笑道：“至于消息，也不要再外传啦，毕竟一些相关的流程，还没有彻底办好。” “明白。” 其他人连忙答应。 “那边的……小子，过来。” 与此同时，一个头发掉光了，刮光了胡须，好像卤蛋似的老头，招手高呼起来。 “嗯？” 白叶回望。 “对，说的就是你，白叶。”老头招着手，“你站湖边干嘛，要跳下去吗？赶紧过来。” “呃……” 白叶疾步而来，眨巴着眼睛，“冯老，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的艺术展，在外国挺受欢迎的，也算是为国争光了。”冯老慢条斯理道：“首相也听说了这事，问了你的一些情况……” 呲！ 萧罗等人表示羡慕嫉妒恨。 白叶及时露出“羞涩”的表情，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有点假…… 大家看穿了，没有拆穿。 卤蛋老头轻翻了下白眼，又继续道：“你做得很好，但是大家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做得更好。” “诶？” 白叶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次庆典，是你尽情发挥的机会。”老头表情，也多了几分认真，他郑重其事道：“你有多少本事，就全部爆发出来吧，让所有人清楚的看到，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明白了。” 白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尽力。” “去吧。” 老头随之挥手，“不要打扰我们下棋。” 白叶等人连忙辞别而去，望着他们的身影，一个老人语气悠悠，有点感慨道：“年轻，真好！” “咱也不老，还能活三十年。” 旁边的老头笑道：“我想知道，三十年之后的世界，与现在相比，有没有变化。我们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 “计划成不成，无所谓。” 虞蒿开口了，很淡然：“我从来不觉得，艺术需要扶持，到了需要扶持的地步，不如消失算了。” “艺术是不需要扶持，但是艺术家还是要扶持的……” 第394章 多此一举？ 几个老人的争论，白叶等人是听不到了，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万春园，在返回酒店的途中。 有了肯定的答案，他们觉得没白来，不虚此行。 回到酒店，激动的几个人，也恢复了冷静。有人准备回去了，也有人打算留下来。 回去的，自然是打算，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在自己的工作室中，创作完美的作品。 留下来的，觉得时间宽余，不需要着急。或者说不差这几天时间，他们打算留下，看看白叶与韩林对决的结果。 几个人好奇，白叶到底要创作什么样的雕塑。 毕竟一直以来，白叶的雕塑作品，基本是以大胆、创新，具有颠覆性的灵感。就不知道，在这仓促之间，他的作品还能不能维持一贯的风格。 这么一探讨，要走人也准备留下来了。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只可惜，白叶没有解答的意思，回到酒店之后，就没搭理大家了，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嘛。 连续几天都这样，大家追问也没有答案，真是憋疯啦。 幸好时间如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白叶与韩林，一起评定对方方案的日子。 这一天，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来到了……万春园。 没错，韩林请求，由文化部门钦定的顾问团，替两人裁决胜负。这也算是，物尽其用？ 哦，也有小道消息说，本身文化部门，打算自己派人来裁定的，但是不知道谁多嘴，把消息告诉了几个老……顾问。 结果就成这样子啦。 七八个老人，汇聚在万春园，一栋精巧阁楼的客厅中，喝着清香淡雅的茶水，等候客人的到来。 闲暇时，有人笑道：“听说是韩林，主动找上白叶的，要拉他一起合作，搞个什么作品，参与到庆典之中。” “不得不说，韩林也是聪明，知道怎么取悦上头。” 一个人似笑非笑，语气也不知道是赞许，还是嘲讽，“要是他们真合作了，在一些人眼中，肯定可以加分。” “投机取巧可不行。” 旁人摇头道：“说到底，还要看真本事。” “合作，可没那么简单，特别是联合创作。” 有人带着唏嘘之色，有些感慨道：“多少争端、矛盾，就是在合作之中诞生的。有时候，这些争端、矛盾，还可以克制得住，在相互忍让之中，得到缓解、妥协。不过最多的，还是……” “还是翻脸了，本来的密友，最终形同陌路。” 旁人接话，轻笑道：“还好，韩林与白叶，本身不是朋友，就算翻脸了，也不要紧。” “不是朋友，就意味着，没有默契。” 一个人哼声道：“所以韩林这个想法，就是馊主意。与其找白叶合作，不如多拉几个学生，一起搞创作。” “……” 一群人发表意见，忽然没了动静。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通过了长廊，走进了宽敞的客厅中。 韩林来了，带着他一群学徒，搬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在学徒们忙活的时候，他快步上前问候几个老人。 寒暄，客套……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一阵杂音传来，却是白叶等人如期而至。 “你们是约定好，一起过来的吧。” 一个老人见状，立即笑道：“巧了，不用再等……该怎么着，你们自己看着办中。反正我们几个，已经做好了准备。” “好，劳诸位费心啦。” 韩林点点头，回身与白叶打招呼。 又是一阵问候…… 大家漫不经心地应和着，却各自关注对方带来的东西。 韩林的学徒，在摆弄着一口大箱子，显然他的方案，或者创作的思路、雏形，就隐藏在箱中。 至于白叶，似乎没有什么准备，就是随身背着个鼓鼓的包。 众人的目光，在流转之中，透着好奇。 当然，几个老人，经验十分丰富，从来不会以，东西的大或小，判断更的准备更充分。 两个人还没有开始创作呢，现在只是评估而已。 类似于，纸上谈兵。 只不过，两人谈的方案，肯定是能够实现的，可以完成的东西。绝对不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那种，不切实际的作品。 “谁先来？”韩林问，表情如常。 他的年纪，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了，也不需要通过言辞来增加自己的信心，顺便打压对手的气势，所以直接切入正题。 “你吧，毕竟你先到的。”白叶随意，与其他人找了位置坐好，准备聆听韩林的大作。 “行。” 韩林转身，示意道：“打开箱子。” 他的一帮学徒，连忙把大箱子推了过来，然后井然有序，小心翼翼拆开了封条。 咔嚓，咔嚓…… 一番忙碌，箱子拆开了，里头的东西，映入大家眼帘。 只不过大家，只是看到了朦胧的轮廓，东西被一层厚厚的黑布盖住了，看不清楚具体模样。 嘿，居然来这一招，不过却瞒不过我的火眼金睛。一个老人轻笑道：“韩林，你要做人物雕像吗？” “是！” 韩林笑了笑，直接扯开了黑布，一尊雕像出现在大家眼前。 完整的雕像，似乎是成熟的作品了。 噫！ 众人有些错愕，毕竟韩林都做好雕像了，干嘛还跟白叶合作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对…… 适时，有人目光一凝，发现了端倪。雕像通体洁白，似乎有些反光，却不够透亮，分明是…… “石膏像呀。” 一个老头啧了声，起身上前打量片刻，然后绕行了一圈，再回去坐好，失望道：“粗糙，细节太糙了。” “时间太紧，只能完成一半，细节顾不上啦。” 韩林解释道：“如果时间足够，我打算花半个月时间，完善全部的细节，充当范本。” “哦！” 几个老人，轻轻点头的，表示理解。 毕竟才几天时间，有这样的完成度，说明韩林还是蛮拼的，肯定没少废寝忘食赶进度。 当然，单纯的努力，几个老人不会重视的。他们哪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类似的经历？ “说说看，你这座雕像，有什么寓意。” 一个老人问询，“材料啊，刀工啊，之类的，也讲一讲。” 第395章 心凉了 “大家也知道了，我这尊雕像名为……飞天。” 在众人的注视下，韩林坦然自若，侃侃而谈：“寓意也不复杂，就是希望祖国昌盛，继续在盛世中腾飞九天。” 兆头倒是不错。 众人微微点头，知道韩林扣上主题了。 一直强调，这是命题作文，绝对不能偏离中心思想。不然的话，作品再怎么惊艳，也不算合格。 “至于材料嘛。” 韩林又说道：“我打算以玉石为主，一吨玉石为整体，再以圆雕、浮雕的手法，去塑造人物的风格。” 在他讲解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基本集中在雕像上。 实际上，石膏雕像已经完成了大半，具体的轮廓已经展现在大家的眼前，韩林想通过雕像，表达什么内涵、韵味，大家一目了然。 所谓的飞天，并不是佛教中的飞天神女，而是几个宇航员。 确切的说，是以大石头为基座，雕刻成船舱或宇宙飞船的模样，在船舱之中，有人在驾驭飞船。 门口位置，两个宇航员，一个顶着一个，鱼贯而出。 那种真空环境下的飘然感、失重感，由于作品没有彻底完成，所以只能体现出大概。 不过料想，以韩林的实力，再给他一些时间，用心去雕刻的话，肯定尽善尽美，没有丝毫的纰漏。 雕像传神，也有一定的背景。毕竟现如今，向外太空探索，已然成为了趋势，最热门的话题。在立国百年之际，继往开来，面向未来，无疑是美好的祈愿。 从这个角度来说，韩林的选材切题，肯定是没问题。 最关键是，雕像的造型，也是韩林一贯的写实风格。不管是船舱，还是宇航员，就算没有完美细节，也可以体会出来，那种立体层次感、细腻感，十分的绝妙。 “白叶，你不妙了。” 陈大器耿直，悄声道：“这样的作品，只要如期完成了，肯定充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更结合了时政需求。如果我是评审，也肯定毫不犹豫，直接列入名单中。” “是啊。” 旁边的小伙伴，也颇为认同，“况且作品本身的质量也不差，那是韩林大师的巅峰水准，极具强烈的个人风格色彩，从造型上还略有几分突破……” “毕竟两个宇航员，躯体、身形的塑造，真的犹如在真空中，十分的飘逸，没有重量感。” 小伙伴有些兴奋，感叹：“这样的雕塑，尽显功力。难怪人家成名三十年，至今宝刀未老。”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在场都是内行人，自然看得明白，也清楚韩林的作品，到底处于什么水平。 可以说，他拿出来的雕像，不负盛名。 所以等韩林讲述完毕，一个老人轻轻地颔首，表示了认可。只不过老人点头之后，却出人意料看向白叶，询问起来：“白叶，你觉得他的作品怎么样，是好是坏？” “呃……” 众人错愕，有几分意外。 不过也好奇，纷纷注视白叶，也想听一下，他的看法。或者说，想知道他的态度。 “韩林大师的作品，肯定是好的。” 白叶才开口，就被老人打断道：“你不要敷衍，好不好大家心里有数，我现在只想知道，如果让你跟他合作，一起搞这个雕像，你愿意吗？” 这个问题…… 众人眼睛微亮，特别是韩林，也忍不住盯住白叶，关注他的表情。韩林也想知道，看到自己这个作品，对方后悔了没有。 如果后悔了…… 韩林念头轻转，自己会原谅对方吗？ 答案是…… “不愿意。” 白叶果断的回答，却让众人惊诧。 “为什么？” 几个老人神情平静，眼底没有丝毫的变化。这才是真正的老江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韩大师这作品，好肯定是好的，也符合时代的潮流。” 白叶斟酌了下，慢声说道：“不过这样的作品，哪怕最终列入名单之中，也只会成为议正大楼的收藏品，大概率保存在仓库中，等待合适的时机展出，而不会成为各大厅堂的标志性展品。” “……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韩林的表情变了，他还算沉得住气，只是单纯的质问，而不是翻脸呵斥。 要知道，现在大家争的，就是这标志性的展位。 议正大楼几十个厅堂，每天迎来送往的，不是国内的高官代表，就是外国政要。所以厅堂内外的艺术品，也会随着这些高官、政要的眼睛，一同走进世界的视野。 可以说，这是最好的广告位，最大的宣传渠道。 相比之下，收藏在仓库中，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可能见到天日，这有什么作用呀？ 对于韩林来说，自己的作品，列入庆典的名单中，没有任何意外。但是单纯的收藏，却没有丝毫的意义。 “根据……” 在大家关注下，白叶也不心虚，直言不讳道：“你的作品，从技法、造型各方面来说，都没有毛病。最大的问题，却是风格不搭。” 啊？ 其他人愣了。 风格不搭，这算不算是没能在鸡蛋里挑骨头，干脆胡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强行附会。 白叶也注意到大家诡异的眼神，当下无奈道：“我说的是真放，你们自己想一想，议政大楼几十个大厅，如果有个科技厅，那么摆上这个飞天雕像，倒是十分贴切。” “问题是……议政大楼有科技厅吗？” 白叶环视左右，坦然自若，“没有吧。那么你们说，这样的雕像，摆在哪个厅比较合适？” 这个…… 众人脑海浮光掠影，思考了一会儿，赫然发现白叶说的，似乎是事实，非常有道理。 议政大楼是全国的政务中心，这是职能部门的中枢，肯定是没有科技厅的存在。 韩林的作品，飞天雕像寓意，肯定是美好的，也准确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问题在于，东西摆在科技馆，那叫相得益彰，摆在议政大楼的话，还真是有些……尬！ 选题不能说不对，就是差了一些……深思熟虑。 一时之间，韩森的脸上，多了几分灰白之色。大家知道，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心凉了！ 第396章 铁画迎客松 “风格搭不搭，你说了不算。” 与此同时，一个老人嘿嘿一笑，板着脸道：“白叶，具体的审核标准，上面自然有自己的主张，不需要你来……蛊惑人心。” 大家知道，这是给韩林留面子。 “别说人了，你的作品呢？” 老人问道：“你的作品，又是什么情况？” “我？” 白叶反手，把背包提上来，随口道：“我的作品，只是有一个大概的图稿，还没有做出来呢。” “行动力不行。” 老人鄙视，然后催促，“图稿也行，亮出来吧。” “好嘞。” 白叶速度不慢，直接在背包中，取出一块东西。众人定神一看，顿时有几分错愕。 因为那块东西，看起来好像是绢布，折叠的绢布。随着白叶把东西摊开，大家也确定了，这确实是绢质画布。 咦！ 片刻，白叶把画布展开，平铺在桌面上。其他人凑过去一看，不由得惊诧、意外。 一幅水墨画，映入每个人的眼帘。 “白叶，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老人见状，眉头轻轻一皱，“你是不是拿错图稿了？” 也难怪他这样的怀疑，主要是白叶这幅画，似乎与雕塑没有任何的联系，只是单纯的图画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幅水墨画的水平不差。起码众人也觉得，这幅画颇有韵味，渲染力十足。 就是画的背景，有些空洞，一片纯白。 “没错，就是这个。” 白叶笑了笑，指着画中的事物，解释道：“这就是东西的造型、架构，你们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一瞬间，不说其他人，连陈大器都觉得，白叶太敷衍了，他埋怨起来，“白叶，你要是早告诉我们，你没有灵感，我们可以帮你啊。” “就是……” 虞驰也忍不住吐槽，“白叶，是你飘了，还是在糊弄大家啊，或者你想雕刻一颗树？” 是的，图画之中，是一棵树，松棵，迎客松。白叶画得很简略，山石、树干、枝针，都勾勒了出来。 笔法细致，有几分意味。 但是大体上，却属于不成熟的画作。在专业的画家眼中，这应该是未完成的作品。 反正是画作，与雕塑无关。 对此，白叶笑了，轻声道：“其实你们说对了，我要做的东西，严格来说不算雕塑，但是与雕塑也有一些关系。具体怎么定义，我也拿捏不准。” “不过我可以发誓，对于这件作品，我是认真的，绝对没有丝毫的敷衍搪塞。” 白叶严肃，十分诚恳，“我可以保证，这件作品寓意高远，非常符合百年大庆的主旨。” 不算雕塑，又与雕塑有关？ 众人愣了，也有几分迟疑。主要是这些年来，白叶给大家的印象，异常的深刻。每个人都知道，白叶属于鬼才，屡屡给人带来惊喜。难道这一次，也不例外？ 换作其他人，恐怕几个老人，也没耐心聆听下去，早叫旁边的保安过来，把人轰走。 但是白叶嘛，倒是可以给一个机会。 当下，一个老人沉声道：“白叶，你说清楚，这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决定了，如果白叶敢说，这是石雕的设计稿，他绝对翻脸。 在石头上雕刻松树，这样的作品…… 哼，太低级。 不需要大伙商量，他单方面就可以否决。 “其实……” 在众人关注下，白叶神态平淡，轻松道：“这是屏风的内容。” 屏风？ 什么鬼？ 大家呆住了，难以置信，一阵哗然。 陈大器急了，连忙道：“白叶，你……” “不要吵，让他说。” 冷不防，虞蒿开口了，镇定道：“白叶，你继续……这屏风，你打算怎么做？” 众人欲言又止，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要做的屏风比较大，至少高三米，长五米左右。”白叶微笑道：“以紫檀木为基座，以大石理为衬托。至于屏风上的画，就是这迎客松图案啦。” “屏风做好了，我打算摆放在议政大楼招待厅的门口，其中的寓意也很明白，就是热情好客，迎接四方来宾。” 解释完了，白叶环视问道：“你们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 众人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吐槽。 屏风摆在招待厅门口，图画内容是迎客松，寓意还是不错的。问题是东西……乏善可陈。 说句不好听的，与其摆什么屏风，不如安放韩林的飞天雕像呢，再怎么不协调、不搭，好歹充满艺术效果啊。 “哈哈！” 冷不防，白叶笑了，“我就知道，单纯的屏风、画，你们肯定不会满意。哎，其实这个来，还是比较简单省事的，如果按照我的方案，那就复杂了，非常非常麻烦。”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后续？ “白叶，不要卖关子，赶紧讲明白。”一个老人不满道：“吊胃口也不看时候……” “我也不是在讲么。” 白叶耸肩，慢慢措辞，“主要是，没有参考物，我怕讲了，你们听不明白。比如说，你们听说过……铁画吗？” 铁画？ 那是什么？ 一帮人面面相觑，不怎么理解。 对此，白叶也不奇怪，因为在原时空，铁画也不是主流大众的艺术形式，了解的人也不多。更何况在这个时间线改变的世界，铁画更是小众中的小众，非常非常冷门。 原时空，铁画起源于宋代，但是在清康熙年间，才开始逐渐的在地方盛行起来，然后经过几百年发展，最终享誉全国，走向世界。 历史改变之后，许多人与事物产生了变化。所以铁画这门艺术，哪怕没有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也肯定没有形成声势。估计现在，还窝在哪个旮旯角落，鲜为人知。 几个老人皱眉，他们也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但是对于白叶说的铁画，也从来没听说过。 不懂就问…… 一个老人开口道：“白叶，你说的铁画，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这应该是一门吸取了传统国画的构图法及金银首饰、剪纸、雕塑等工艺技法，以铁代墨，以锤代笔，经过出稿、剪、砸、烧打等工序，最终成型的装饰性艺术！” 白叶的解释，更让人懵懂！ 第397章 好意思 “总而言之，这门艺术将民间剪纸、雕刻、镶嵌等各种艺术的技法溶为一体，采用中国画章法，黑白对比，虚实结合，另有一番情趣。” 白叶笑了笑，看到众人懵懵懂懂的神态，知道他们肯定听不明白，幸好他早有准备，又拿起了背包。 “嗯，这几天，我除了画图稿以外，还做了一幅铁画。” 白叶把东西拿出来，“当然，东西很简单，条件有限，我也做不了复杂的，大家凑合看吧。” 其他人好奇，急忙看了过去。 乍看之下，众人微微有些惊讶，只见白叶拿东西的东西，就好像十英寸左右的画框。 在画框之中，那是一株松树。 缩小版的松树，树干刚劲挺秀，结构清晰。粗矮的主干顶端，枝条团团铺散，构成圆形的平顶树冠，好像一朵朵蘑菇。 不过最让人吃惊的是，松树的树叶，拥簇如团。一枚枚树针，却是光芒闪闪，寒光凛冽，分明是坚硬的钢铁尖针。 纵观作品，名副其实的，铁树开花。 这个…… 冷不防，一个老人开口道：“什么铁画，这是铁花吧。我曾经，在皖省见过类似的东西。” “只不过那种铁花工艺品，是单纯锻造的，打成花朵、游鱼、祥云之类的模样，不像你这样，居然上了外框，还搞了内衬，做成水墨画似的效果……” 说话之间，这个老人也有几分欣赏之色，“白叶，你倒是好巧思，把铁花工艺改头换面，重新包装之后，大有可为啊。” “铁花，铁画！” “一字之差，意义截然不同。” “这小子，也算是有‘前科’的人。就好像之前的紫砂壶，原本人家就有这样的工艺，但是他接手之后，重新改了名字，又引入了书画的内蕴，马上就火了。” “现在这铁画，显然也是走同样的路子。” 人老成精，几个江湖老前辈，一看到白叶拿出来的东西，立即见微知著，明白了铁画的前景。 他们稍微分析，就可以确定，这种铁画工艺品，在市场上肯定受到不少人的欢迎，前景比较广阔。 以铁作画，也算是装饰艺术。雕塑、绘画，严格来说，也归属于装饰艺术的分支。 白叶从两者汲取养分，再创造发明了铁画这种艺术形式。就算还没有经过市场的检验，但是大家也可以想象，这么新奇的东西，极富创意的作品，不可能受到冷遇。 当然，最让大家震惊的是，这铁画是创新啊。 哪怕是有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改良，重新包装成新的艺术形式，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智慧火花。 铁花有人知道，为什么在白叶之前，没人把铁花变成铁画？ 白叶做到了，这就是创新。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不甘心，恨创新的为什么不是自己，就是没有人质疑。 因为白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玩啦。 就像那个老人说的，前有紫砂壶，中有寿山石，现在再加上铁画，不奇怪…… 对别人来说可能非常艰难的事情，在白叶手上却属于正常操作，开了挂的人，就是这么拽。 在众人崇敬、感慨、惊叹的目光下，白叶已然习惯了，淡定道：“只要工艺精湛，铁画完全可以像书画一样，成就山水、人物、花卉、虫鱼、飞禽、走兽等艺术品。” “不过考虑到，要契合百年大庆的主题，所以我才搞了个迎客松。如果迎客松不行，还有另外的选择。” 白叶慢声道：“比如说，铁画技术可以融入书法中，我曾经考虑过请文豪大师，创造一篇华夏颂，再请书法大师写出来，以此为范本打造铁画书法作品。” “可惜……” 白叶无奈道：“我不认识文豪，也不认识书法大家。单纯有创意，却实现不了……” 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现场之中，至少有十几个人，眼睛闪过一抹亮光。他们怦然心动，立即意识到，这个创意……价值千金。 韩林苦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啊。 自己辛辛苦苦，琢磨好几天，掉了几把头发，才确定飞天主题，本以为可以大杀四方，碾压白叶一头。 谁知道，他反而被碾压了。 失落，无比失落…… 韩林很干脆，直接道：“白叶，你赢了。” 不需要几个老人裁定，他就知道自己败得一塌糊涂。他要脸，也不是输不起，所以干脆承认了。 嗯…… 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韩林的作品虽然立意高，在技法上也有一些突破，但是与白叶创新的铁画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与其纠缠不清，让大家看轻，不如果断一些，好歹给人大气印象。 而且…… “铁画书法，貌似不错啊。”韩林盘算起来。文豪，他认识。书法名家，更不用说了，随便能找。至于铁画技术…… 这个确实要研究，研究。 他瞥了眼白叶，又继续道：“白叶，这件作品，你打算让我怎么配合？” 配合的时候，恰好可以把技术学到手。 然后……哼哼，完美！ “这个还真是要你配合。”白叶笑道：“多找一些铁匠，先研究怎么铸造松树主干，然后打松针……最好根根松针有槽沟，有正面和反面，还要打出松花松果。” “……行。” 韩林想了想，点头道：“我认识模具厂的人，可以找他们帮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单独打，肯定不难，关键是局部的零件完成了，还有整体的衔接过程，才是关键的步骤。” 白叶提醒道：“铁画作品要浑然如一，如同一个整体，不要让人看出破绽来，才可以营造出逼真的效果。” “我会注意的……” 韩林才点头，忽然感觉不对：“等下，你把事情都交给我了，你自己呢，不打算在旁边统筹、协调？” “有你就行了。” 白叶笑眯眯道：“既然你认同了我的方案，那么就按照我这个方案打造铁画。我出设计图，你出工出力，才叫合作嘛。不然的话，等作品完成了，你好意思挂自己的名字上去？” ……好意思！ 韩林很想这么回答，主要是他弄不清楚白叶的意思。 第398章 贪心 不说韩林糊涂，其他人也觉得奇怪。 瞧这架势，白叶打算当撒手掌柜啊。不是说不行，毕竟有了完整的方案，只要按部就班，谁盯着都一样。 问题是，这事不同平常呀，换作是了他们，肯定恨不能天天盯着，一刻也不会松懈。 对于众人的好奇，白叶也给出了答案：“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关注这事。” 别的事情？ 有人心直口快，直接询问：“什么事情呀，让你这么重视，连庆典作品都可以忽略。” 难道是…… 陈大器与虞驰，心头微微一动，立即想到了楚家兄弟的事情。 “不是忽略。” 白叶笑道：“如果中途有什么状况，我肯定要过问的呀。还有就是我相信韩大师，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 韩林有点无语，这是褒还是贬呀？夸赞他心细负责呢，还是损他实力不行，只能负责琐事。 一句话，也有两面性，要看怎么理解。 权当夸奖吧。 失败者，没有人权。 “关键是……” 白叶也知道，这话糊弄不过去，干脆说了实话：“庆典又没有规定，一个人只能提交一件作品，我还想做别的东西呢。” “什么？” 一瞬间，众人面面相觑，呆愣住了。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啐声道：“白叶，你好贪心啊。” 大家有眼力，自然知道铁画做出来了，入选的几率极大。可以说，有九成九，十拿九稳。 可是白叶，明明有一件作品，肯定能入选了，却还不满足，还要继续创作，拿出新的作品来。 这是要挤压大家的生存空间哇。 不骂他，骂谁？ 一时之时，包括陈大器在内，许多人对他怒目而视。 白叶自然辩解，“这不是贪心，而是我为祖国庆生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呸！” 大家唾弃。 “你们不信算了。”白叶委屈道：“再说了，我新作品，肯定不会是雕塑啦。” “你要画画？” 其他人一怔，又觉得理所当然。 众所周知，白叶擅长绘画、雕塑、建筑设计。但是让白叶成名的，就是绘画艺术。雕塑有铁画了，建建筑设计入选庆典也不现实，唯有画画可以列入其中。 “你要画什么？”有人好奇。 “没想好，想到了再说。”白叶笑眯眯道：“毕竟灵感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 “……” 信你个邪。 其他人白眼，压根不信。在他们看来，白叶分明是胸有成竹，只不过不肯告诉大家罢了。 或者这绘画作品，也有新的创意？就好像双燕一样，给人一种新奇的意境感，也算是开创性的技法突破。 指不定白叶的新作，也有类似的技法。 有时候门道，自然不能提前点破。不是说点破了，画不值钱了，而是传开了，别人捷足先登，就不妙啦。 当然，这样的“破事”，一群老人家，肯定是不会多管闲事的，看到事情有了圆满的结局，他们也准备走了。 在一帮小辈的礼送下，他们飘逸而去。不过走到门口，有人回头点名：“白叶，你跟上。” “啊？” 白叶愣了下，莫名其妙跟上去。 从客厅出去，走到附近的雅间，几个老人家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悠闲自得。 唯有虞蒿，招呼白叶，走进了书房。 两个人对坐，一盘熏香袅袅，在空气中化开。 沉默片刻，白叶才小心翼翼开口，奇怪问道：“虞教授，找我有什么吩咐呀？” 虞蒿斟酌了下，才说道：“白叶，楚系的人进京了。” “诶？” 白叶错愕，眨了眨眼。他念头百转，然后笑道：“正常呀，不仅是他们进京，所有收到消息的人，恐怕也会一窝蜂跑过来。” “毕竟是百年大庆，一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有机会参与到其中，谁也不会错过的。” 白叶坦然道：“我就是这样，不甘心与韩大师联名，所以才打算另外创作。” 虞蒿闻声一笑，“铁画这样的作品，注定会入选的。你完全可以撇开韩林，自己单干呀。” “那太浪费时间精力。” 白叶摆手道：“铁画说得容易，其中的铸造技术，绝对不是三五天可以研究出来的，肯定要三五个月时间，才有进展。” “我的性子，您老肯定清楚，没有这个耐性。” 白叶自嘲：“我这种人，就是喜欢好吃懒做，坐享其成。让我辛苦干活，也坚持不了几天。” 虞蒿淡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他把话题，拉了回来，“楚系知道了庆典的事情，打算以这件事情作为突破口。据我了解，楚系的总部已经有了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促成此事。” “促成什么？”白叶问询。 “促成他们的人，参与到庆典中来。”虞蒿慢声道：“最好包揽议政大楼的大半作品。” “异想天开。”白叶嗤笑。 “这个想法，确实可笑。”虞蒿认同，然后轻叹道：“不过也可以说明，他们这些年拉拢了不少人，所以才有这样的胆气。” “嗯？” 白叶的表情，也多了几分凝重。 类似木青这样的卧底，或许还有几个，但是其他人未必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呀。 这些年来，楚系在国内经营、布局，砸的可都是真金白银。 扪心自问，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自然是有，但是十万、百万的钱砸下来，你折不折吧？ 废话。 如果白叶没开挂，他也会折。 所以万千艺术家之中，肯定是有带路党的。 对此，白叶不得不慎重：“就算如此，想必老前辈们，也肯定有了万全之策。” 虞蒿抬眼，轻笑道：“账本呈上来了，王景正那里却没了动静，你心里肯定嘀咕，没少骂他吧。” “……没有的事。”白叶连忙摇头，眼睛眨得欢快。 “权当没有吧。”虞蒿笑了笑，解释起来：“开始的时候，我们确实打算以此为依据，打断楚系伸进来的触手。但是后来有人提议，或许可以顺水推舟，让楚系的人自己跳出来，再一网打尽。” “咦！” 白叶心中一动，“具体怎么做？” 第399章 嘲讽拉怪 一网打尽，自然是好事。 除恶务尽嘛，哪怕不能彻底根除，但是打掉全部的帮凶，也足够楚系伤筋动骨，大好局面不复存在。 关键是具体怎么做，才可以一网打尽。 对于白叶的疑问，虞蒿的回答也十分干脆：“计划有了，就差你弥补一个环节。” “我？” 白叶愣了，“需要我做什么？” “去吸引仇恨！” 虞蒿微笑道：“让其他人，把视线放在你的身上，从而忽略了我们的行动。” “……” 白时沉默了，这是让他充当诱饵，顺便嘲讽、拉怪啊。 “至于你怎么吸引仇恨，就看你的本事了。我们只要结局，不管其中的过程。”虞蒿笑道：“白叶，我们相信你，肯定有办法，完成这个嘱托。” “……有好处么？”白叶觉得自己不能用爱发电啊。 “有。” 虞蒿轻笑，“你不是说，还要创作新的作品么。做完了这件事，我们可以考虑，给你开个后门。” “我像是要开后门的人吗？”白叶一脸嫌弃，然后表情严肃，沉声道：“为了肃清行业风气，我义不容辞！” 虞蒿呵呵一笑，挥手让白叶走了。 “那个……”白叶识趣起身，强调道：“我主要是为行业做贡献，不是为了走后门啊。过两天，等您老有空了，我再来找你，探讨一下新作品的事情。” 离开万春园，韩林带着学徒走了，只有陈大器他们，在外面等着，一起坐车回到酒店。 陈大器好奇打听，“白叶，虞教授找你干嘛？” “没事，随便聊天而已。”白叶道。 “不想说就算了。”陈大器翻白眼，不相信白叶的鬼话。 “真的，不信你去问虞教授。”白叶面不改色道：“就是聊一聊，我新作品的事情。” “嗯？” 这下子，不仅是陈大器，虞驰也来了兴致：“白叶，你说要画画，打算画什么？” “问得好。” 在众人关注下，白叶郑重其事道：“我打算弄个大手笔。” 大手笔…… “多大？” 萧罗问道：“三米巨幅？” “不止。” 白叶随口道：“起码十几米起吧。” “噫！” 其他人吁声，觉得白叶在开玩笑。 十几米的尺幅，这样的作品，也不是没有，只是非常稀少。一方面是尺幅越大，画起来费劲。另外一方面，创作这样的作品，很难把握其中的整体与细节，往往让画面失真、扭曲、变形。 可以说，超大尺幅的作品，基本是吃力不讨好。 所以很多超大幅作品，要么是比较单调的人物肖像画，一个半身的头像；要么是抽象画，各种颜料混杂，涂鸦一样堆叠。 至于细致的作品……也不是没有。 冷不防，有人醒悟，立即道：“白叶，你是不是要画壁画呀？” 壁画……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十几米尺幅的作品，在壁画这个分类上，那是常规操作。 “不是壁画。” 白叶摇头，又补充：“最起码，样图不是壁画，是国画。我现在犹豫的是，到底是水墨写意画，还是工笔重彩画。” 啊！ 其他人惊叹，忍不住摇头。不管是水墨写意，还是重彩工笔，要画完十几米的尺幅，肯定不是一般的难。 “难怪你没空去搞铁画。” 萧罗释然，也激发了斗志，“白叶，你这是在挑战极限呀。不过我理解你，在高手云集的情况下，如果不突破自己的极限，恐怕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到庆典之中。” 其他人闻声，心中顿时凛然。他们也回味过来了，白叶之所以刁难自己，可不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说到底还是由于，百年大庆征集的作品，绝对不要平庸之作。 名额有限，不逼迫自己，说不定就被刷下来啦。 以自己现在的水准，稳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一些人觉悟了，他们牙齿咬唇，也下定了决心。 连白叶这种，称得上是内定的选手，都对自己这么狠，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自虐？ 在萧罗的带动下，其他人热血沸腾，恨不能挽起衣袖就开干。 奈何在车上，施展不开。 “十几米的作品，肯定要好几个月，才能够完成。”陈大器琢磨了下，主动请缨道：“顾不上铁画，也可以理解。到时候，我帮你去当监工吧。” 他也有自知之明，清楚以自己的水平，庆典征集的作品，也轮不到自己。与其抱着侥幸的心态，争取不可能的机会，不如换个方式参与到其中。 白叶是主创，韩林是执行，他跟着打下手，不丢脸。 “行。” 白叶点头道：“最近半年，我们应该在京城常驻了，你们要不要一起找个宽敞点的地方，搞个联合工作室，作为落脚的站点呀？” “可以。” “没问题。” “这敢情好……” 其他人立即赞同，觉得这个提议，契合实际需求。 不是说住酒店不好，他们也不差这个钱，主要是酒店房间，毕竟不是工作室，大家有什么想法、创意，也施展不开。 “可惜我在京城，不认识什么人。”白叶皱眉道：“所以这事，就看你们的啦。” 其他人也不敢打保票，只能说尽力而为。 一路闲谈，众人回到了酒店，然后吃饭、休憩且不提。 圈子之中，也没有有秘密。白叶与韩林之间的较量，最终也传了出去。不敢说全国皆知，但是呆在京城之中的艺术家，也略有耳闻。至于具体的经过，以及细节，就没多少人知道啦。 不过铁画这个词，还是传开了。 铁画！ 这是什么玩意？ 铁做的画？ 听到这个名词，许多人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考虑到白叶的声名、战绩，有人觉得要慎重对待，但是也有人觉得，这无非是…… “哗众取宠。” 楚寒山冷笑，对着一众艺术家，如此评价，“百年大庆，这么庄重的场合，搞什么新花样，弄什么新噱头，都是在找死。” “我们不搞花里胡哨的东西，要谨慎、稳重、踏实，发挥自己最擅长的艺术，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楚寒山鼓舞士气：“总而言之，大家努力创作，楚系不会亏待大家的，功成名就不是梦想！” 第400章 威逼利诱 一番鼓舞之后，一群艺术家散去了，只留下楚系的管理层，汇聚在不算宽敞的书房中。 书房没有开灯，帘布遮挡大半窗口，有几分阴暗之色。楚寒山等人的身影、面孔隐藏在浓浓的暗色中，阴晴变幻。 “确定了吗？” 楚寒山打破了沉寂，“真的只是虚惊一场？” “不确定……” 有人回答。 “你！” 楚寒山气红了脸，身体也有几分颤抖，在害怕。这可是京城，他可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敢踏足其间，就担心这是自投罗网。 如果不是总部，再三保证没事，他绝对不会来。现在哄自己过来的人，却告诉自己不确定。 这叫什么事呀？ “你放心，就算不确定，你也不会有事。” 那人安抚道：“要知道，现在举国上下，都在关注庆典的事情，谁有空理你呀。” “……这倒也是。” 楚寒山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哪怕他觉得自己，在行业中也算是个人物啦。但是放在国家层面上，他算个屁啊。 “我们可以保证，在庆典没结束之前，不会有人找你麻烦。”那人继续道：“等庆典结束，立即安排你们离开。” “行。” 楚寒山点了点头，也安心了许多：“既然是总部的安排，那我也没有意见。” “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那人说道：“我稳固后方，你负责对外联络，打听消息。” “可以。” 楚寒山的表情，多了几分犹豫，“不过这样的庆典，肯定非常多人在关注。就算我打听到了敌情，总不能按照以往的办法，通过一些手段去对付他们吧？” 什么手段？ 就四个字，威逼利诱。 但是现在，楚寒山不敢搞事了，多了一些顾虑。 那人皱眉，迟疑道：“公平竞争的话，你觉得我们扶持的人，他们的作品，有机会入选吗？” “这个……”楚寒山避重就轻道：“如果努力的话，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他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又不能直说。毕竟一帮艺术家基本是他招揽的，要是失败的话，岂不是说明他办事不力，斥资拉拢了一帮废物吗。 争功积极，甩锅也不能慢。 毕竟楚寒山也知道，总部对于百年大庆的重视程度。据说许多人认为，这是楚系最大的机会，要不惜代价，毕其功于一役。 如果成功了，自然有他的功劳在。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要是失败了呢？ 他现在打保票，不是授人以柄吗？楚寒山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落在口实。 当然，楚寒山聪明，他的同伴也不蠢。 “最好别让大家失望。”那人意味深长道：“不然的话，我可承担不起责任。” “哼！” 楚寒山眼底闪过一抹阴影。 对方承担不起责任，岂不是意味着他来背锅？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的暗示也没错。谁叫国内的事务，向来由他来操持，从来不假他人之手，唯恐别人来分权。 没事的时候，大权独揽当然爽。 可是有事了…… 楚寒山有点后悔，自己似乎太独了，现在想找个人一起背锅都难。 旁边那人，才不管楚寒山的纠结，又敲打了两句，才带人离开。大事在身，千头万绪，也闲不下来。 等几个人离开，楚寒山的脸色，才变得铁青一片，怒声道：“狗仗人势……” “哥，小声点。” 旁边的楚南风，连忙提醒，“人家是总部来的……钦差！” “怕什么。” 楚寒山目光阴沉，看向了四方，“我们私下说，他怎么会知道。除非有人……背叛了我。” 其他人凛然，连忙低下了头，表示不敢。 威势还在…… 楚寒山心中满意，淡声道：“我已经足够给他面子啦，不然的话，我一句话下去，让他寸步难行。” “是是是。”楚南风附和道：“我们认他，他才是钦差。不认他，他就是摆设。” “不提他了……” 楚寒山摆手，吩咐道：“那个铁画，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务必给我打清楚了。我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诶？” 楚南风愣了，“哥，你不是说，这玩意哗众取宠，不足为虑吗？” “蠢。” 楚寒山恨铁不成钢，“我不这样说，怎么安抚人心？难道我要对他们说，还是白叶厉害、牛比，随便搞出来的东西，都可以入选庆典，相比之下，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呃。” 楚南风懂了，心中苦涩，不得不点头：“行，我找人打听一下，从韩林那里入手，应该比较容易。” “随便，我只要结果。” 楚寒山冷然道：“阿风，你要知道，总部对我们不满意了，不然也不会派钦差过来。所以……我不多说了，努力吧。” 楚南风苦着脸，重重点头。在他们兄弟俩，忙着排兵布阵的时候，白叶那里也找到了工作室的选址。 这多亏了萧罗，他通过了熟人的介绍，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就在万春园附近，一个古朴的四合院。 来到地方，萧罗的朋友介绍，“这是以前，商会的会馆，后来会馆搬迁了，留下来的大院子。” “几经转手，前些年一个大富豪买下来，内部重新修缮，才完工没多久而已。” 对方笑眯眯道：“事实上这大院子，人家是不租的。只不过小萧托我帮忙，恰好院子的主人，就在我的旁边，听说了这事。他平时也受好风雅，喜欢与艺术家结交。” “一听说，你们一群艺术家，要租个地方搞工作室，闭门潜心为百年庆典搞创作，他立马想到了这个院子。” “地方呢，他免费供你们使用，也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 这人笑着说道：“说白了，就是想借你们的艺术气息，熏陶一下院子，给院子增添几分文化气韵。” “你们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其实他的心思，也比较好理解。就指望着，你们哪个人创作的作品，在百年大庆上展出了，他也跟着沾光，多了一分谈资。” 免费啊。 听起来不错。 白叶等人抬头，打量着宅院…… 第401章 冲你来的 宽阔的大宅院，那是五进五出的格局。占地面积广阔，内部的环境自然是高墙大院，十分清幽雅致。 一个个厢房外观古朴，里头却是现代化的设施。生活便利、宜居，这让白叶等人，非常的满意。 还有几个大殿，里头没有摆设家具，恰好可以改成工作室，这更是可以加分的项目。 一圈走下来，众人立马敲定下来，就是这里了。 当然，有了决定还不行，还要解决一个问题。白叶与其他人商量了几句，就开口道：“免费，不好吧。” 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虽然宅院的主人，在打什么主意，也讲得很明白了，就是想蹭一蹭大家的名气。但是大家觉得，蹭名气可以，却不能占人家的便宜。不然这事传传开，指不定别人怎么嘲讽呢。 “你说的富豪，到底是哪位？” 带着这样的想法，白叶客气道：“如果他有时间，能不能叫出来，大家请他吃个饭，顺便商量一下，租金的问题。” “行。” 萧罗的朋友，立即点头道：“我联系他，料想他不会拒绝。” 这也是事实，这人打了一通电话回来，立即笑眯眯道：“他说了，真的不需要租金，吃饭倒是可以有。他邀请大家，到他的住宅一聚。就在附近，不是很远。” “哦？” 白叶有点迟疑：“去他家呀？我们这样贸然上门拜访，是不是有些不好？” “他巴不得呢。”萧罗的朋友，热情笑道：“大家不要在意，一起过去吧。等你们见到了他，就知道他真的只是单纯喜欢艺术而已，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怎么样？”白叶回头，询问其他人意见。 “去呗，我们这么多人，他还能卖了大家不成。”陈大器无所谓，“就算什么状况，你们不方便出手，大不了到时候，我亲自给他做个雕像……” 嘿嘿。 众人相视一笑，知道彼此之间的顾虑。 不管宅院的主人，是不是他们的粉丝。可以预料的是，对方肯定惦记着大家的作品。 问题在于，作为一个与画廊签约了的艺术家，他们手头上的作品，也不是说送就能送人的，这违反了商业的合同规范。 嗯，除白叶以外，他没合同在身，可以任性。但是他的作品，起步价基本破百万，足够几年的租金啦，送起来太亏。 陈大器来顶上，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下众人跟着萧罗的朋友，从四合院离开，前往神秘富豪的住宅。十几分钟之后，就抵达了地方。 还真是附近…… 车子停在门口，众人隔车窗观望，也有几分惊诧。因为大家发现，这地方居然是个园子，类似万春园的一样的园林建筑。 如果说万春园是私人会所，那么这个园林建筑，却独属于那个富豪的私人住宅。 壕，太壕了，壕无人性啊。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对方不在意租金啦。比如千万富翁，肯定不会计较几毛钱的小事。 “哪个知道，这园子是谁的？”陈大器好奇，轻声询问其他人，“富豪榜上的常客吗？” “……不知道。”其他人摇头。 事实上，普通人就算关注富豪榜上的名单，也知道每个大佬发家致富的过程，但是却不可能知道，这些富豪的隐私。 媒体也不可能去报道，这些富豪居住在什么地方。就算有捕风捉影的传闻，也不可能得到证实。 众人的目光，立即汇聚在萧罗的朋友身上。 “嘿，兄弟，透露一下。”一个人忍不住打听：“要见我们的富豪，到底是谁啊？” “你们应该不认识。” 萧罗的朋友笑了笑，声音也压低了几分：“他不是富豪榜的，就是那种很有钱，却很低调，没有名气的隐形富豪。” “嗯？” 众人对视了眼，隐约也有几分明白。 本朝立国百年，但并不是通过流血的方式夺取的政权，所以前进的皇室、勋贵也保留了财产，转成了大地主、银行家之类。 传闻金融行业，就是他们的自留地。富豪榜上一帮人，都曾经接受过他们的注资，才有了辉煌的今天。 其中的传闻，真真假假，大家也不确定。 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众人心思起伏，经过了简单的检查之后，就在门卫的放行下，开车进入到园子之中。 不久之后，他们也顺利见到了，园子的主人。一个三十多岁，有点发福的青年，好像有点帅气，但是一胖毁所有。帅气没了，只有平易近人的亲和气息啦。 “欢迎各位。”青年很开心，笑容满面道：“你们的到来，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啧！ 这话真不好接。 众人环视客厅，不管是装潢，还是家居布局，都透着高雅、奢华的意味。有懂行的，瞄了眼客厅镂空架上摆放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竹角牙玉之类的摆件，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玩意，如果不是假的，那么打劫这里，比抢银行更划算。 古董，十分珍稀的古董，在行业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在客厅之中却随处可见。 还好不用大家客套，青年就直接引手笑道：“大家不要拘束，赶紧坐……” 客厅足够大，十几个人都坐得下，还有专门的佣人端茶倒水，关照得无微不至。 大家唯唯，也不需要他们说什么，青年就滔滔不绝，“我叫徐立，小时候也学过绘画、雕塑、音乐之类的艺术，可惜没有那个天分，只能忍痛放弃了。” “当然，放弃学习，不代表我放弃了欣赏、收藏。” 徐立感慨笑道：“在场诸位老师的作品，我不敢说全部收藏了，但是也入手了部分。” “比如说萧罗老师的油画，还有黄子玉老师的紫砂壶……” 在他的点名下，被叫到名字的几个人，都有几分受宠若惊。 冷不防，徐立话峰一转，“遗憾的是，至今为止，我们没有买到白叶老师的作品。” 刷！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白叶身上，有些意味深长。 看，冲你来的…… 第402章 界画 对于徐立的遗憾，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些年来，白叶的作品在市场上，可谓是有价无市。 白叶在艺术行业，那可是出了名的“吝啬”，许多作品名气不小，却根本不售卖。 这种“自产自销”的行为，让许多人深恶痛绝。所以买不到白叶的作品，也算是行业中的常态。 对于这个抱怨，白叶只是笑了笑，开口道：“多谢徐先生抬爱，只不过我的作品，在业界之中，也不算多好的东西，属于自娱自乐，就不拿到市场上献丑啦。” “……” 其他人顿时无语，大家都知道，这是白叶在自谦，但是听了也不是滋味。如果白叶的作品不好，那么他们的岂不是更垃圾？ “哈哈。” 徐立大笑，他是聪明人，不会究着这事不放，立即转移了话题，“大伙儿今天赏脸，光顾寒舍，这是给我面子。” “我这个人受交朋友，尤其是喜欢结交懂艺术的……一方面多少是附庸风雅，另外一方面，确实是真心喜欢。” 徐立微笑道：“前几天，我就在拍卖会上，购买了一件艺术品。鉴定的专家说，那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珍品，我怀疑他是在哄我。” “诸位也是行家，眼力肯定不差。” 徐立试问道：“要不……你们给我掌一下眼？” “什么艺术品？” 众人也不会贸然应和，毕竟他们不是专业的鉴定师，哪怕也有一定的鉴赏力，也不敢胡乱卖弄。要是对方的艺术品，恰好是他们不擅长的领域，岂不是要闹笑话？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有些多余。 “一幅画。” 徐立笑着说道：“明代的古画，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是就类型画而言，也算比较难得，冷门小众。” 他这么一说，白叶等人顿时来了兴致。 在众人看来，主流的古画，他们看多了，就算摆一幅国宝级画家的重量级作品在眼前，他们也未必多激动。 毕竟越是珍贵稀少的名作，反而越流传甚广。 真迹看不到，仿作却可以满天飞呀。特别是一些，大师亲自出手，搞出来的摹本，也与真迹没有什么差别啦。 摹本看多了，大家对于真迹，也不是那么重视。相比之下，冷门小众的字画，倒是比较容易，激发大家的猎奇心。 当下，有人开口，带着几发迫切之意，“徐先生，如果你不嫌弃我们才疏学浅，眼力有限的话，我们肯定很乐意帮这个忙。” “好太好了。” 徐立挥手，叫唤道：“来人，把我新买的画拿来。” 一声令下，片刻之后，就有人托着长形锦盒，轻快走进了客厅，把东西交到徐立手上。 “这画不短……” 徐立一边打开锦盒，一边介绍道：“宽长一尺余，长却有丈二，差不多四米长……” 在说话之间，他把盒中的卷轴取出来，铺在了旁边的长桌上。画卷在长桌，一路垂落在地面上，还不算完。 大家也不介意，纷纷围上去打量。 乍看之下，有人轻呼：“哦，界画啊，的确少见。” 所谓界画，这是国画中比较有特色的一个门类。一般来说，国画两大主流，写意与工笔画，都是直接提笔，在纸上渲染描绘作画。而界画，顾名思义，就是作画的时候，以界尺引线，才叫界画。 在工笔、写意画盛行的时候，界画就沦为小众类别啦。 在古代，有人提出一个说法，把所有的画分科，合称画家十三科。 这十三科，分别为佛菩萨相、玉帝君王道相、金刚鬼神罗汉、风云龙虎、宿世人物、全境山水、花竹翎毛、野赢走兽、人间动物、界画楼台、一切旁生、耕种机织、雕青嵌绿 界画楼台，单独归为一科，专门指以宫室、楼台、屋宇等建筑物为题材，而用界笔直尺画线的绘画。 徐立购买的这卷界画，就是典型的建筑人物。 长长的画卷之中，大部分的内容是宫殿、屋宇建筑，其间还有假山流水、树木点缀。 每个建筑内，也有一些人物，三五成群。或位于院子赏花，或在楼台观景，一派富贵闲人，悠然自得的气象。 看人物的衣着，以及各种饰物，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不是宫廷，就是达官贵族的生活写实。 这是界画的特点，它创作宗旨就是工整写实、造型准确。不管是建筑的布局，还是人物形象，都要如同真的一样，毫厘不差。 大名鼎鼎的清明上河图，还有千里江山图，其实也属于界画。 唐宋年间，应该是界画的巅峰。然而风水轮流转，本该风光得意的界画，到了南宋以后就不吃香啦。 主要是宋以后的文人，特别喜欢寥寥几笔、气韵悠长、百看不厌的文人画，对于略显呆板的界画，就不怎么待见啦。 当然了，在白叶等人眼中，这样的界画，或许他们不会去学习，也不会进行界画的创作，但是他们却承认界画的价值、魅力，不介意予以高度赞赏与推崇。 人嘛，对构不成威胁的东西，肯定予以最大限度的宽容。 “这个是……” 观赏片刻，有人若有所思：“南宋小朝廷，临安城的界画吧。” “好眼力。” 徐立眼睛闪亮，称赞道：“专家告诉我，这应该是南宋时期的宫廷画家笔下的临安城宫室图。” “嗯，看出来了。” 那人轻轻点头，伸手示意道：“不出意料的话，这里应该是崇政殿、垂拱二殿，还有福宁殿、延和殿……” 他逐一列数，了然于胸。 “啧，你小子厉害啊。”陈大器惊讶道：“你怎么这么清楚呀，就算你去过那里，南宋宫城也早毁于战火中了吧。” “宫城毁了，但是图纸还在啊。” 那人笑着解释：“两年前，我去余杭写生，为了积累素材，也去了当地的博物馆参观，有幸见到了一些南宋时期的资料。” “其实有一些图纸，就是当年的宫城图。” 那人有些感叹，“那些宫城图，与这幅界画对比起来，真的是大同小异，没有多少差别。” “对了，你们发现了没有，其实认真对比的话，这界画中的景物，也可以在徐先生的园子中，找到一些影子……” 第403章 狗大户 园子有界画的影子？ 众人愣了下，有些错愕。 这人轻笑道：“其实这也正常，毕竟江南园林之风，就是受唐宋建筑的影响，再经过一些演变，才有了如今的园林盛景。” “反过来，徐先生这座园子，那是按江南园林款式打造的，追溯它的源头，自然可以归于界画中。” 众人闻声，再看界画，不自觉点头。 有点道理…… 虽然说古人的画，没有什么立体感，建筑不是透视，而是散视，呈平面化。但是大家都是行家、专业人士，分分种把平面转化成立体，然后与园子的建筑对比。 不敢说全部切合，但是基本的建筑造型，还是比较相似的。 气氛不错，有人开玩笑道：“徐先生，你该不会是这个原因，才买下这画吧？” “哈哈，或许真是这样。”徐立煞有介事道：“主要是看画眼熟，忍不住拍下来啦。” “多少钱？”有人顺势询问。 “不多。” 徐立轻描淡写道：“才不到五百万。” 哦！ 几个人面面相觑，眨了眨眼睛，不到五百万呀。尽管这幅界画，有着悠长的历史，还有浓厚的研究价值。但是终究属于佚名作品，不是出于名家之手。 五百万这价格，也算是有些小贵。 果然啊，土豪就是不差钱。 “我是不是买贵了？”徐立环视左右，“当了一把冤大头。” “这个……倒是没有。”萧罗开口了，别看他是油画专业，但是对于古画也不陌生。 他宽慰起来，据实道：“以现在的行情，这个价格不算坑。况且这几年，业界对于界画，也越来越重视了，重新审视它的价值。不出意料的话，东西握在手里，最多两三年，就可以升值。” “好，不亏就好。” 徐立立即笑道：“至于升不升值，我是不在意的。我买艺术品，不是为了升值，而是爱好，是收藏。” “徐先生的心态真好，继续保持下去的话，肯定会成为国内顶尖的大收藏家。”有人道，也不是拍马屁，而是陈述事实。 这个世界上，富豪肯定很多，买艺术品的富豪更不少。但是这些富豪购买艺术品，不是为了投资，就是为了保值。真正爱好艺术的，少之又少。 像徐立这种，有钱有闲又纯粹是为了爱好收藏艺术品，堪称是凤毛麟角不可多得，自然需要好好捧着。这当然有点私心，毕竟艺术家本身，最喜欢这种金主的存在啦。 “大收藏家……哈哈，这确实是我的目标。” 徐立坦然承认，豪气道：“我要在有生之年，修建一栋大型私人博物馆。不敢与国家级别的博物馆比肩，起码也要在亚洲扬名。” 好大的雄心斗志。 其他人啧啧称奇，也不好点评什么。如果是别的人，开口说这样的话，大家肯定要质疑。但是说这话的，却是一个大富豪，多少有实现的可能性。 只要不是那种禁止出国的国家文物，再珍贵的艺术品，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徐立只要舍得砸钱，绝对会实现自己的豪言。 可能是兴致来了，他引手示意道：“大家跟我来，去我的收藏室，看看我这些年来的收获。参观完了，再请大家吃饭……” 众人自然没意见。 徐立的收藏室，位于园子的中间，一栋宫殿式的建筑中。从大殿走了进去，绕过了几个房间，就出现了改造过的空间。 开启了几道金属防盗门，大家才得以走进收藏室中。 里头灯光明亮，犹如白昼一般。踏足其间，众人不禁眼睛一眯，受到了眩目的视觉攻击。 宽敞的收藏室中，最为耀眼的，自然是透明钢化玻璃柜中琳琅满目的珍宝首饰。 金银宝石珠玉翡翠，光芒闪烁，勾动人心啊。这不单纯是奢侈品，更是现代艺术品。 奢侈的艺术…… 反正连白叶这种，不怎么关注时尚界的人，也在柜台的东西之中，辨认出两三件，珠宝行业大设计师，专门定制打造的绝版珍宝。 比如说，镶钻的水晶鞋，钻石、宝石拼合的骷髅头、皇冠之类，反正是造型独特，充满了浮夸色彩的奢侈品。 这些珍宝，基本是珠宝公司，为了搞大噱头，专门制作的东西。每一件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款式，属于珠宝公司的招牌、广告。收藏这些珍品，不仅是有钱就行，还要珠宝公司肯出售才行。 壕啊。 众人眨了眨眼，好几分钟之后，才以莫大的意志力，迫使自己转移目光视线，看向了旁边的东西。 相比奢侈艺术品，旁边的东西就正常多了。 字画、瓷器、珠玉摆件、古籍善本…… 这些都是常规的古董。 然而，当众人过去打量一眼，却又惊又喜。 “这是元四家，倪瓒的高士图。” “这是黄庭坚的书法。” “不会吧……周官记明刻本，这都有。” “……” 轻呼之声，此起彼伏。 大家发现了，徐立的收藏，虽然不怎么齐全，也不称得上完善，而且分类杂而不专。但值得称道的是，他收藏的东西，基本是精品，就没有一件次品，这是要走高端路线啊。 众人惊叹，忍不住感慨，真是……狗大户！ 冷不防，有人小心翼翼，恳求道：“徐先生，可以上手吗？” “没事，大家随便看。”徐立大气挥手：“小心点儿，不要损坏就行。” “多谢，多谢。” 在一片感激声中，白叶也默默地走到了一个架子旁边，他注目打量了片刻，才轻轻拿起了架上的东西。 这是一个小盏，外壁是胭脂一样的晶莹亮红，内壁则是羊脂白玉一般的透白。小巧玲珑，晶莹通透的玩意儿，十分的淡雅可爱。 不过白叶拿起小盏，微微打量之后，一瞬间他的脸色，也发生了一点儿变化。 不过异样的表情，稍纵即逝。他立马放下小盏，又转身走到旁边，继续观赏别的东西啦。才走了几步，看了两三件东西，一脸笑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叶，有没有看中什么东西？”徐立笑呵呵道：“要是喜欢哪一件就告诉我，我送你了……” 第404章 一个条件 送？ 听到这话，旁边众人眼中，浮现浓浓的羡慕啊。 尽管也有人觉得，徐立这是假客气，嘴上说说而已，如果白叶当真就是他傻，拎不清楚。 但是这话，也不是能随便说的啊。徐立敢开这个口，说明在他内心中，或许真有这个想法。 当然不是白送，如果他送了，白叶肯定要回礼。 回礼的东西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自然是白叶自己的作品！ 这种语言上心理上的小陷阱，白叶肯定不会中招，他淡然一笑，婉转拒绝了，“看看就行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带回去我怕有贼惦记。” “哈哈，有道理。” 虞驰轻笑道：“徐先生，为了守护这些东西，特别弄了一个防卫森严的宝库，我们可没有这样的条件。” “可以存放银行金库嘛。” “放金库，存取麻烦。东西算你的，还是算银行的？” “就是呀，不能随时随地欣赏的东西，都不算是自己的……” 几个人聊天，话题一下子偏了。不过也正好，把徐立的“好意”带了过去，免去了尴尬。 这也算是一帮朋友之间的默契。 徐立心里有数，他笑了笑也没有在意。 在收藏室，呆了大半个小时，欣赏了许多作品之后，就有人进来汇报，午餐准备好了。 在徐立的盛情邀请下，众人来到了餐厅，宴饮。 国人的习惯，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在开怀畅饮的时候，四合院的租金问题，大家也达成了一致。 徐立想免费，白叶等人不同意，你来我往探讨了十几分钟，才算是有了结果。钱还是要给的，哪怕一个月上万块钱，好歹也意思一下，不算白占人便宜。 “好吧，好吧。” 徐立同意了这个方案，然后顺势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来了，来了。 其他人心中一凛，暗中对看了一眼。 无事献殷勤，肯定有事。 这不，事来了。 “什么条件？您说。”萧罗询问，是他的朋友介绍的，肯定是他负责兜底啊。 “哈哈，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徐立笑眯眯道：“我听说，你们租大院子，是为了安心创作，对不对？” “嗯。” 众人点头，这不是秘密，不需要隐瞒。 “好。” 徐立一拍腿，很激动的样子，“我的条件是，你们在创作的时候，我想在旁边参观。” “你们放心，我保证只是看看，绝对不打扰你们。” 可能是害怕大家拒绝，徐立举起了手指，信誓旦旦道：“我就是想感受一下，艺术在创作过程中的魅力。” 这个条件…… 众人的目光交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一般来说，他们不喜欢在自己创作的时候，旁边有人打扰。 毕竟创作，也是比较私密的事情，就算旁观的人不出声，只要旁边有人站着，他们也觉得别扭。 萧罗沉吟了下，慢声道：“徐先生，其实创作的过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趣。相反，这过程很枯燥、乏味，有时候我们自己，都觉得烦躁，甚至狂躁。” “对。” 这话让其他人感有感触，忍不住附和。 别人觉得，艺术创作嘛，肯定非常有趣。或是拿着笔，在纸上涂涂抹抹；或是拿着刀，在石头上凿来凿去，整个过程轻松自在，随便就可以完工。 事实上，这是外行人的错觉。真正搞创作的都知道，创作是一件苦差事，把脑海之中的东西，转化成实物，耗费的不仅是精神脑力，还有体力…… 总而言之，这是磨心又磨人的工作。 如果是简单、随意的作品还好，一般几十分钟，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搞定，不算多么的苦累。 问题在于，大家为百年大庆而创作，拿出来的东西，不可能简单。创作的周期，更不可能按天来计算。 反正大家决定了，要花费半年时间，慢慢的构思、打磨。 不是他们不想快，而是快不了。一方面是慢工出细活，为了更好的效果，不能快。 另外一方面，创作的状态好坏，他们也保证不了。状态好的时候，可以连续工作几个小时。要是状态不行，才坐几分钟，他们就会觉得烦躁不安，各种憋闷、难熬。 所以正常情况下，大家在创作的时候，基本像是挤牙膏似的，一天挤一点，慢慢地积累，最终完成作品。 连续好几天不眠不休，疯魔似的创作状态，真的十分稀少。这也算是一种透支，不可取。 然而萧罗的说辞，却不能让徐立满意，他也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了，带着几分笑容，神色看似和煦，却给人一点冷意，“真的不行吗，那太可惜了啊。” “……” 其他人自然沉默。 有时候，该坚持的，他们不会退让。大不了，不租四合院而已，京城这么大，不差这个四合院。 酒桌上的气氛，慢慢地僵硬了起来。 冷不防，萧罗的朋友开口，笑呵呵道：“其实这事，也挺好解决的啊。徐少，你只是想看人创作罢了，而萧罗你平时，不是也喜欢练手涂鸦吗。所以在你们练手的时候，让徐少参观一下不就行了吗？” “嗯？” 其他人心中一动，琢磨着这也是解决的办法。 毕竟在非正式创作的时候，他们确实喜欢随手画点东西，一方面是保持手感，另外一方面就是换一换心情啦。 所以萧罗立即点头：“这个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徐少……” “我也没问题啊。” 徐立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温度，重新变得灿烂：“我就是单纯的想学习一下，或许就是几天的热度。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这样的热情能维持多长时间，可能三五天就中断啦。” “这也正常。” 有人轻笑道：“兴趣只是一时，职业却是一世。” 众人深以为然，他们进入艺术一行业，一开始自然是因为兴趣，因为热爱，但是当以艺术为生之后，再多的热情也会逐渐地消耗完毕，剩下的就是职业操守啦。 不管怎么说，饭桌上的气氛，也重新活跃了起来。 酒足饭饱，尽兴而散！ 第405章 场面有点大 在众人离开的时候，自然得到了徐立的盛情礼送，他让自己的司机把众人送到酒店，还安排了搬家公司，帮忙运载众人的行李，还顺便采购各种生活物资…… 服务周到，太贴心了，搞得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在他们琢磨着，要怎么感谢的时候，徐立却识趣了撤退啦。 懂礼节，知进退。 有人忍不住感叹，“这个徐先生，在古代的话，肯定是拉拢人心的一把好手，孟尝君、及时雨的级别。” “对啊，白叶……”又有人打趣道：“他这么喜欢你的作品，或者会成为你的‘知己’。” 在艺术行业之中，一个艺术家从出道，再到扬名立万，有三个人是必不可少的。 一曰伯乐，一曰贵人，一曰知己。 所谓伯乐，是指欣赏你作品，挖掘你出道的人。这人可能是学校的老师，也可能是画廊、艺术馆的老板。所谓贵人，就是指砸钱给资源，捧你上位，替你扬名的存在。 至于知己，一语双意。 一是指懂你画的，能够欣赏你画中内涵，并且解读到位的评论家。二是指欣赏你的画，愿意花钱购买的收藏家。 显然徐立，有这个潜质。 “知己？”白叶笑了下，不以为然。 众人感觉不对，陈大器眼睛一转，立即问道：“白叶，你似乎对这个徐立，有什么看法啊？” “是啊。” 有人反应过来，“今天你沉默寡言，都没怎么活跃，难道是对他有什么不满？” “有仇？” 几个人揣测，十分好奇。 “……” 白叶一脸无语之色，“你们想多了，别瞎猜了。我只是在琢磨，到底该创作什么题材的作品。” “怎么，你有灵感了？” “山水风景，还是花鸟植物？”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过来。 “犹豫，犹豫中，我再琢磨琢磨。”白叶没有正面回答，搪塞了片刻，就借口休息，回到房间独处。 其他人无奈，懒得理他。 不过今天，大家确实也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到了晚餐时间，才纷纷从房里出来，在客厅聚集。白叶叫了外卖，酒店直接送了一桌酒菜过来，还帮忙布置好才离开。 其他人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动筷子。 吃喝起劲的时候，白叶忽然开口，“我决定了，明天开始创作。” “噗！” 震惊中，陈大器一口汤喷了出去，幸好他坐在边沿，脖颈拧了下，这才没造成污染。 其他人瞠目结舌，也顾不上狼狈的陈大器，他们同样的震惊。 “不是吧。” 萧罗难以置信，“你这么快，就有了具体思路？” 要知道，他们在知道了消息，就开始琢磨了。但是琢磨了两天，却只有朦胧的想法，根本没有具体的思路。 但是白叶，却要开始创作了，太出人意料。 幸好这时，白叶改口了，“说错，是开始取材，等收集好了素材，再开始正式创作。” “哦。” 其他人才纷纷吁了口气，这才对嘛。 在创作之前，确实要收集素材，采风什么的。总之不是立即创作就好，免得显得大家很无能。 虞驰好奇，“白叶，你作品的主题是什么？” “主题啊。” 白叶想了想，微笑道：“盛世繁华，你们觉得怎么样？” “诶？” 其他人愣住了。盛世繁华，这样的主题……肯定没问题啊，很符合百年大庆的基调。 问题在于，白叶怎么表现这个主题？ 有人干脆询问，“你打算怎么画？” “照着画。”白叶轻描淡写道：“你们也别多问，我怕你们受我的影响，那就不好啦。” 嗯…… 其他人目光一凝，知道白叶这话，也有些道理。 所以满心的好奇，也只能克制住。不然的话，真受到白叶的影响，让自己的思路发生了偏向，那就惨啦。 总而言之，这顿晚餐大家食之无味，有点凄凉啊。 第二天大家清早起来，吃了虞驰买回来的早餐，就看到白叶抱着一本厚厚的写生本出去了，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早出晚归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有人还注意到，这几天的时间，白叶至少换了七八个写生本。 厚厚的画本上，似乎都画满了写生稿。 好奇啊。 太好奇了。 每个人心痒痒，都想知道画稿的内容是什么。 但是却又要忍耐，克制。不是大家不敢去碰，也不是说白叶不给他们看，而是他们自己不想…… 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风格、特质。 如果在平时，大家随便沟通、交流，不会害怕受到对方的影响。可是现在却不行，因为他们担心，一受到了白叶的影响，那么自己创作的作品中，会有白叶作品的影子。 这问题就大了。 百年大庆的作品，审核的标准肯定异常的严格。原创的，独立完成的作品，赢面无疑最大。有一丝丝借鉴、模仿的嫌疑，都存在落选的风险。 总而言之，他们不敢赌。 不过大家也可以确定，白叶这次要创作的作品，肯定不会简单。半个过时间过去，三十几本写生稿，差点把一层书架堆满了。 到了这个程度，白叶才意犹未尽，宣布开始画样稿。 消息一出，许多人闻风而至。 徐立不说了，这些天经常往宅院跑，没少请大家吃喝游玩。大家也要承这个情，有时候谁练笔了，也记得叫他过来。现在白叶要画样稿，也算是练笔的一种，所以叫他过来不算什么大问题。 问题在于…… 白叶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怎么一群顾问也来了，十几个老头子，组成的旁观团。 陈大器等人在旁边伺候着，笑眯眯斟酌倒水，还问要不要捏肩膀捶大腿，仿佛古代宫廷的某种职业。 这场面…… 是不是有点大？ 白叶嘴角扯动了下，开口问道：“诸位老前辈，今天这么有空呀，不需要应酬吗？” “就是应酬太多，所以跑你这里来躲清闲。” 一个老人挥手，不耐烦道：“好啦，不要废话了，你不是要画画吗，赶紧画，我们看着……” “对，有什么纰漏，我们帮你指出来！” 第406章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一时之间，白叶不仅无语，更觉得无奈。他从众人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眼神中，就知道这些人的心态…… 分明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想看热闹。 白叶摇了摇头，决定不管他们了，自己动手铺纸。空旷的大殿上，铺设几张特别定制的宣纸。 这些宣纸衔接起来，至少有十六七米长。桌子肯定铺不下的，只能垫在地面。 把纸铺下、抹平，再以镇纸压好。 接下来，就是调墨了。 咕噜，咕噜！ 一大桶墨浆，倒入脸盆大的砚中，再以扫帚大的毛笔，慢慢地搅拌起来，等墨汁化开。 “啧啧！” 看到这一幕，陈大器也有几分感慨，他回头问道：“虞驰，换作是你，这么大尺幅的画，你会画什么？” “……不知道。” 虞驰很坦诚，摇头道：“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啦。” 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斤两。就算这几年，改学油画之后，不断地努力钻研，也取得一些小成绩。 问题在于，以他现在的本事，最多只能驾驭比较单一油画，大小也是最普通的规格。 超过三米，他就头疼了，更不用说十几米。 “话说……” 与此同时，也有人小声嘀咕：“在以前，白叶画过这么大尺幅的作品吗？没有经验的话，很容易失败的……” “画过！” 陈大器沉吟了下，也有几分迟疑：“壁画应该也算吧。” 这个……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算不算。 他们也想知道了，之前白叶在一座庙中，把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给还原出来了。 可是那神仙卷，应该是工笔画的佳作。现在看白叶的架势，这么大的毛笔，肯定是写意画的节奏。 工笔与写意，创作的技法截然不同，怎么兼容也是个问题。众人存疑，不过料想白叶敢画，应该也有一些把握吧。 毕竟现在只是画样稿，允许犯错……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叶提起敢大毛笔，蘸满了浓浓的墨汁，然后双手握笔一挥。 一串拳头大的墨点，就滴落在雪白的纸上。不等众人惊异，巨大的毛笔笔锋，也随之在纸上涂抹。 大片大片的墨色，也随之晕散、渲染开了。几笔下来，几米范围内的纸上，都是浓淡不一的痕迹。 这时候，笔上的墨汁干枯，白叶立即提笔回来，将散锋浸泡在旁边的水缸中，在汲取了足够的清水之后，又重新落在纸上。 瞬时，清水与墨块，混合在一起，开始形成奇妙的变化。 “咦！” 这情形，立即让旁边的众人，微微吃了一惊。 “破墨？” “不，泼墨！” 尽管在技法上，存在一些争议。 但是大家也达成了共识，他们看不懂白叶这画。主要是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白叶不断地蘸墨取水，在纸上胡乱地涂抹，而且没有什么规律，仿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非常地散乱。 等到白叶气喘吁吁，把笔搁在架子上，表示今天到此为止，大家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反正这画，给他们很怪异的感觉。 一个个人若有所思，心里充满了好奇，却没有匆忙下结论，甚至于连问都不问，以免影响白叶的心境。 创作一幅图画，最害怕的就是受到干扰。这干扰不仅是指动作上的干扰，也有思绪上的干扰。所以在白叶的作品，没有彻底完成之前，大家肯定不会过问的。 当白叶表示收工之后，大家就一起散去了。 作品封存不动，等到第二天，白叶再次创作时候，大殿中又重新聚满了人。比起昨天今天又多来了几个生面孔。 白叶有点适应了，点了点头没管他们，又继续提起大毛笔奋战。在众人的围观下，他再次重复昨天的节奏。 十几米长的宣纸上，水与墨交织，犹如云雾变幻。 大半小时之后，白叶似乎累了，蹲坐在旁边歇息。休息到下午，他又工作了半个小时，才结束了今天的创作。 宣纸上，墨痕色块更散乱了，让人看不出任何规律。 这真是在创作吗？ 几个人的心头，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但是他们暗中观察，发现其他人没有异议，只好把疑问埋藏在心底。 接下来第三天，来的人少了。恰好白叶似乎没有什么状态，草草涂抹十几分钟就收工完事，有点敷衍的感觉。 第四天…… 风和日丽，气候很不错。 不等众人汇聚，白叶就表示今天休息，不想干活。 第五天呢，他约着大家出门，去钓鱼打牌，玩了一整天才回来。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个节奏还真是…… 写实！ 是的，白叶这么任性，没人觉得奇怪，更没人去质问他。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么大尺幅的作品，肯定是急切不来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类似这样的巨作，能够大半年完成也算是快了。慢的话，起码要一两年，甚至三年以上的时间，这也不稀奇。 主要是看创作的状态，还有创作者的健康、勤奋程度。 总而言之，这事急不事。 白叶慢悠悠的画，大家也慢悠悠地观望。 当然了，其他人关注的同时，也不忘记自己的正事。他们在白叶创作期间，也纷纷有了灵感创意，开始着手收集素材。有几个人为了采风，更是直接离开了京城。 但是大宅院，却没变得空旷，因为又有新人搬了进来。 由于顾问天团时常光顾这里，一些艺术家也纷纷跟着汇聚过来，一来二去的，大宅院也成为了，许多艺术家的临时据点。 宅院足够大，房间还不少。 一些人琢磨着，住下来也不错。通过一些七拐八弯的关系，白叶等人还能拒绝不成？ 比如说，白叶与虞驰关系好，但是虞驰也有交情多年的兄弟啊，他兄弟要呆两天，白叶哪里好意思推托。人情关系是个网，只要狠不起心不近人情，最终也要落入网中。 这样也就罢了…… 关键是，搬进来的人之中，竟然还有木青。 当白叶发现的时候，他整个人是懵的，第一反应就是木青卧底身份被拆穿，后果不堪设想！ 第407章 冲锋陷阵 晚上，月黑风高，是秘会的好时机。 白叶与木青，汇聚在偏僻角落的书房中，借着朦胧的灯光，彼此打量着对方。 “你……” 白叶才想开口，就被木青打断了，“我没事，也不是我要搬进来的，而是楚系的安排。” “咦？” 白叶一怔，目光一凝，“他们怀疑你？” “早怀疑了。” 木青淡然道：“或者说我们这种，中途投靠楚系的，信任的程度一直有限，得不到他们的全部认可，当不成心腹的。相反，但凡有什么冲锋陷阵的活，一般是我们干。” “冲锋陷阵？” 白叶心中一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意思。” 木青直白道：“楚系安排我进来，一是让我窥视你的作品，看看能不能复刻……” “呵！” 白叶冷笑：“意料之中。” “至于第二……” 木青的表情，多了几分阴冷：“就是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你的作品给毁了。” “……” 白叶的表情也变了：“这么阴险。” 这不仅是要毁了他的画，也要毁了木青啊。如果木青真这样干了，没查出来还好，一查出来……木青也要玩完。 “我也最近才发现，原来在楚系的眼中，我这种最多是炮灰。”木青面无表情道：“他们真正信任的，只有嫡系管理层。艺术家在他们的眼中，只不过是工具罢了。” “……该死。”白叶忍不住开骂。 “确实该死。”木青深以为然：“所以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脱，逍遥法外。” 白叶点了点头：“需要我怎么配合？” “你配合得很好了。”木青的眼中，透着几分笑意：“创作大幅作品的噱头，牢牢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当他们的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却忽略了自己，已然陷入包围圈中。” “是吗？” 白叶反而陷入沉思：“你确定，真不是自己暴露了，他们干脆将计就计？” 木青愣了下，失笑道：“白叶，你想太多了。且不说，我做事严谨缜密，没露出破绽。就算有破绽，被他们察觉了，也不怕……” “百年大庆，这是阳谋。” 木青骄傲道：“浩浩大势，除非他们就此断绝了进入华夏文化圈的市场。不然的话就算他们知道这是陷阱，也要硬着头皮闯一闯，赌其中的一线生机。” 白叶若有所思，忽然问道：“你认识徐立吗？” “诶？” 木青错愕：“谁？” “你不认识？” 白叶锁眉，解释道：“就是经常过来，呆在旁边看我创作的……四合院的主人，据说是隐形的富豪。” “除了这宅院，他在京城还有个私人园子。” 白叶仔细描述，木青一脸茫然，“不清楚，头一回听说……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 “笃笃！” 白叶手指头，无意识敲打桌面。他沉吟了一会儿，他轻声道：“他收藏室里的东西，多数是赝品。” “呃？” 木青没反应过来。 白叶继续道：“一堆赝品，基本是做得很逼真的高仿……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我可以确定，他的收藏中，十之八、九，都是假货。” 在原时空，他就是靠这个起家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一堆赝品，他当成的宝贝，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被人坑了，花了大价钱，却当了冤大头，收罗了一堆假货回来。” 白叶娓娓道：“这看起来，也比较符合逻辑。毕竟收藏这行水深，他一个富家子弟公子哥儿，被坑了也正常。” “可是……” 白叶沉思道：“恰恰由于，他有的是钱，还口口声声说，请专家鉴定，东西值多少钱……难道说，专家和卖家是一伙的？” “这么多东西，总不能都是一伙的吧？” 白叶轻声道：“所以我自然而然，产生了第二个想法。那就是……他或许也知道，自己收藏的东西，多数是赝品。” “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了。” 白叶淡笑道：“他一个不差钱的富豪，为什么要收藏一堆假货，在知道东西有假的情况下，还得意洋洋向我们炫耀？” “你的意思是……” 木青听懂了：“这个徐立，是楚系的人？” “不知道。”白叶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冤枉了好人。” “嗯……” 木青明白了，“行，我找人查一查，探一探他的底细。” “哦。” 白叶微微点头。 之后两人又交流几句，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切如常，白叶继续自己的创作，而木青混在人群中，从来没有正面出现在白叶的眼前。两个人保持了默契，或者说当对方不存在，各做各的事情。 时间如水，又是一周过去。 差不多二十天啦，白叶的作品也逐渐出来一些轮廓，慢慢地大家也可以品味出一些端倪来了。比如说，许多人从杂乱的墨痕中，发现了山水沟壑石头树木的影子。 在墨色淋漓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山川河流的痕迹。 这个发现，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没有哪个人会觉得，白叶在无聊的作秀。 大家都知道，白叶真的在创作。之所以大半个月都看不明白，那是由于作品太大了，需要酝酿、铺垫。 一个月出现雏形，也不算慢。 不过也有人察觉到了，白叶创作过程中，比较特殊的地方。 “你们发现了没有。” 那人悄声道：“他画了这么久，都没有线条造型，只是单纯的利用墨色的渲染，形成朦胧的物象。” “咦，还真是啊。” 一经提醒，其他人也纷纷醒悟。 要知道，绘画最基本的要素，就是线条的造型啦。这是素描的基本功，也是学画的基础。 可是白叶，似乎摆脱了这基础的束缚，这样的技能…… 一些人扪心自问，自己肯定办不到。 “厉害啊。”有人感叹。 自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这不算什么，雏形罢了。等着瞧吧，他肯定会补笔，重新造型。” 这个倒是…… 许多人轻轻点头，也认同这个观点。之后他们就被打脸了，补笔造型，不存在的…… 第408章 泼彩 当白叶的作品，出现了一丝丝物象轮廓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肯定要补笔，开始造型啦。 然而这一天，大家汇聚在殿中，看到白叶叫人提着几桶颜料过来，当场就傻眼了，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情况呀？ 几桶颜料，红蓝橙紫，相互交映，让大家搞不清楚状况。 “不是水墨写意画吗？” “就算要上色，也用不了那么多颜料吧？” 众人惊奇。 一般来说，大幅写意画，基本是黑白两色为主。单纯的以水墨的变化，就可以构成变化万端的意境，供人无限的遐想。 就算在写意画上，添加一些色彩，也只不过是点缀，不会造成喧宾夺主的印象。因为色彩多了，就有工笔画的味道了，失去了写意的韵味，不伦不类。 可是看白叶的样子，好几桶颜料，差不多跟墨汁一样多。 这怎么调和，肯定是个大问题。 奇怪…… 惊奇之余，也有人干脆问道：“白叶，你要干嘛？” “作画。” 白叶回应一句，就提了支干净未使用过的大毛笔，直接浸到了一片湛蓝的颜料中，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他提起了大笔，以泼墨法的技巧，直接在画上涂抹一大片。 鲜明的色彩，与墨色交融起来，再渗透到纸上。一时之间，画中色块的变化，愈加的离奇。 这、这…… 许多人惊愣了，没想到白叶，真的敢这样下手啊。 他就不怕，把画给毁了？ 瞬时，一些人摇头，觉得白叶，十分不智。不过也有一些聪明人，目光轻轻一闪，似乎明白了几分。 冷不防，有人提醒，“……大家别忘记了，这是样稿……白叶这是在练手呢。” 哦。 其他人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他们沉浸太深，差点把这画当成是最终定版啦。 事实上，越受重视的作品，肯定会反复的修改。 油画是这样，国画也是这样。所谓的一气呵成，那是外行人的想象，或者画家在敷衍，不愿意费心思。 既然是初稿，自然可以随意一些，实践自己的各种想法。那么白叶这样搞，也不算过分。当下大家收敛了心思，对于白叶的实验之作，反而产生了一些兴趣。 在众人的关注下，一些细心的人也察觉到了，相比水墨的肆意涂抹，对于颜料的使用，白叶却非常的谨慎。 不同的颜料，落在不同的地方，只是涂抹几笔而已，并没有让颜料面积扩大化。而且几笔之后，白叶就结束了创作，再次搁置了作品，等到来日再战。 当然了，结束了创作，白叶却没有离开创作室，反而站在了作品旁边，反复地观摩，陷入沉思之中。 对此大家也不奇怪，因为作品的尺幅太大了，在创作的时候脑海之中也要去构想，完整的作品应该是怎么样的。 其实许多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对于作品最终的效果，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只有模模糊糊的想法。 创作的过程，就是在拨云见日，让迷雾散去。 一般来说，最终完成的作品，会有两种不同的结果。一种自然是完成的作品，与最初的想法保持一致。另外一种就是完成的作品，与最初的想法截然不同。 因为在创作的过程中，艺术家或许会产生更好的点子，更新奇完美的想法，促使他们自己改变了主意。 从一开始，结局却充满了未知数，这也是艺术的魅力。 所以在创作的时候，要不断的总结，检讨反思自己，然后再次确定自己的创作意图，避免跑偏…… 在白叶权衡的时候，多数人纷纷散去了。按以往的习惯，想看热闹只有明天再来，在这里瞎等也是无聊。 不过也有一些人，闲着没事就留了下来。 这也是他们的幸运。 因为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走到了白叶旁边，跟着打量了作品，表情十分的复杂，“这是……抽象的画法吧。” 在中年人行动的时候，其他人的目光也汇聚过去。 “那是……莫大师。”有人认了出来。 “谁？” 也有人懵懂。 毕竟很多名人，大家知道对方的名字，却未必记得对方的长相。等到旁人一说莫大师的名字，不懂的人立即恍然大悟。 “莫离！” “他啊……等等，这不是油画大师么？” “油画不能来吗？文化部门又没规定，不准油画家参加啊。” “呃……” 几个人窃窃私语。 有些潜规则，大家心里有数。油画是能参加，但是肯定不是优先的选择。除非说油画作品非常好，好到不忍舍弃的地步，才有资格悬挂在议政大楼中。 不然的话，无非是外面，与其它落选的作品，一同弄个展示，也算是一种安慰。不要觉得不公平，在国家级别的活动上，艺术注定要为政治服务。 况且油画艺术，在百年大庆的机会少了，在其他外事领域的时候，油画出彩的机会更多啊。 那时候，国画家也嫉妒，但是没办法说什么。现在反过来，油画家也不应该有怨言才是。 总而言之，和谐第一。 然而当莫离开口，一些人却愣住了。 抽象？ 什么意思？ 白叶猛然回头，看向了莫离，眼底也多了几分惊讶，“莫大师，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傻。” 莫离笑了笑，轻声道：“白叶，你瞒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不要忘记了，我可是通过抽象油画成名的。” “如果之前，你泼墨涂抹，墨汁淋漓，我没想那么多。但是今天，你不泼墨了，而是泼颜料……不对，应该叫……泼彩。” 莫离慢声道：“对，是泼彩这个词没错。你泼彩的时候，那么一瞬间，让我想到了抽象油画的技法。” “事实上，抛开画里的重墨、重彩不提，这构图饱满，色彩瑰丽的作品，呈现出半抽象的意味，现代艺术感非常强烈。” 莫离一副似笑非笑，我看穿你了的表情，声音中也有几分唏嘘，“白叶，我记得……你当年，也是抽象派画家。只可惜……唉！” 第409章 没骨画法 莫离是真可惜，要知道国内，学油画的虽然不少，但是学抽象油画的却不多，特别是学了抽象油画，还成名的画家，更是十分稀少。 当年的白叶，在艺术界崭露头角，哪怕其中有李东兴帮忙运营的原因在。但是莫离也注意到了，白叶在抽象油画中天分。 然而后来，东兴画廊倒闭了。受到李东兴的牵连，白叶更是遭遇千夫所指，前途事业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莫离听闻这个消息，也叹息一个好苗子，就此夭折。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白叶居然撑过来了，以惊人之姿重新崛起。 莫离在惊讶的同时，却发现白叶重新崛起之后，却不再画抽象油画啦，这让他很遗憾。 虽然他也有些理解白叶的心态，但是却却十分痛惜，艺术界缺少了一位未来的抽象派大师。 是的，大家都清楚，以白叶的实力，成为大师是早晚的事。 莫离也不例外，他觉得如果白叶回归抽象画派中，再过个几十年一定可以扛着国内抽象派的大旗。 奈何，白叶却“不务正业”，在别的艺术道路上狂奔，大有一去不复返之意，再也不肯再回头搭理抽象艺术。 哪怕白叶在雕塑上，也使用了一些抽象艺术的元素。问题在于，雕塑是雕塑，油画是油画，两者并不是一码事。 但是今天，莫离却惊喜的看到，在白叶创作的大幅写意画中，却有明显的抽象画痕迹。 这是什么概念？ 是不是意味着白叶，其实从来没有放弃抽象画的创作。他现在更准备，在自己的重要作品中，添加抽象的元素？ 就是这个想法，让莫离再也忍不住，直接找上了白叶，想与他仔细探讨这个问题。 不过他也忽略了自己的影响力，一走过来与白叶交流，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写意画中，有抽象的元素？ 这个说法，立即让一群人惊诧，连忙审视白叶的作品。有些事情不说还好，一说就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好像是真的。” 一个人欣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十分的激动道：“抽象画的基本特征，大家应该清楚，就是没有线条的造型，基本是依靠色块的填充，让人去感受其中的韵味。” “白叶这作品，似乎也是这样啊。基本没有造型的构架，只是以色彩去塑造轮廓……” 那人很感叹，“没错，这是抽象的画法。厉害了白叶，搞不好他又准备开创新风格，弄个写意抽象什么的。” “真的吗？” “……” 一些人迷惑了，不知道真假。 听起来，像是真的。 毕竟差不多一个月了，白叶的作品中已经有了一定的雏形，各种山川河流初具景象。可是一片朦胧的物象中，白叶却没有补笔造型，让物象变得清晰。 相反，今天他还在画中，抹上了浓墨重彩，这更出乎大家意料。难道真如这人所料，白叶又要颠覆传统了。 如果是其他人，大家也不会怀疑，对方有这么大的野心。问题是这事放在白叶身上，似乎又那么的和谐。 毕竟白叶可是“前科累累”，这几年来颠覆传统，创新艺术形式的事情可不少。 大家也从开始的震惊，再到感叹，到习惯，麻木，适应。 现在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但是…… 还是有人忍不住咋舌，“真敢干啊，好大的胆子。” 要知道，这可是百年大庆的作品，哪个人不力求完美啊，想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准，不允许出现一丝丝差错。 白叶却与众不同，居然还妄想创新，颠覆传统。 “这就是差距……也难怪人家出名，上达天听。”也有人觉得正常，“况且这是样稿，怎么折腾都行。” “也是……” 其他人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样稿嘛，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可以修改。 最终定稿不乱来就行。 艺术嘛，有时候就该任性一些，不需要循规蹈矩。 嗯，站着说话不腰疼嘛，反正不是自己面临狂风暴雨，大家完全可以冷眼旁观看热闹。 是的…… 一些人已经可以确定，当这个消息传开之后，肯定会有人趁机向白叶发难，甚至攻讦。 没别的原因，就是看他不顺眼……咳，不对，应该是对方颠覆了传统的写意画，这肯定让保守的画家接受不了。 凭什么啊。 传承了上千年的东西，一个小年轻居然敢搞破坏，这简直是对先贤的不敬…… 尽管大家清楚，几百上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针对写意画进行了革新。奈何每个时代，都有顽固不化，思想僵硬的人，接受不了这些新变化。 或者攻击白叶的人，未必是由于他的革新，只不过是单纯的想找个理由来责难而已。 恰好白叶自己，给自己树了个靶子。 其他人不趁机打才怪…… 有人思维散发，预见了之后的风波。 不过现在，多数人还是围观作品，顺便竖起了耳朵，聆听白叶与莫离的交流。 “抽象元素？” 这时候，白叶抬头看了眼莫离，矢口否认道：“这不是抽象，而是没骨画法。” “诶？” 一下子，不仅莫离发愣，其他人了错愕。 没骨画法……好像也对啊。 所谓没骨画法，按《梦溪笔谈》中的定义是“不用笔墨，直以彩色图之”。这是一种不用墨线勾勒，直接以彩色绘画物象的技法，在宫廷工笔画之中经常可以见到。 没骨画，并不表明没骨画的画面造型，一定会给人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事实上由于没骨画法直接使用色彩造型，直接用色彩描绘物象的光感、色感和质感，比之于用墨线造型的手法，更接近于客观真实，更富有真实感，更适用于写实绘画。 可惜的是，古人觉得绘画笔是次要的，骨法才最重要。没骨就韵味着，笔法没有了表现力。所以受到古人审美的影响，没骨画法一直受到古人的压抑，甚至贬斥， 当然了，在新时代下，一些画家也重新捡起了古人的没骨画技法，汲取其中的养分，让绘画变得更细腻、逼真。 现在白叶说，自己创作的作品，并不是抽象元素，而是充分利用了没骨画的技巧，这也让大家动摇了…… 第410章 号角 莫离说画里有抽象的元素，白叶却说这是没骨画法。两个说法，截然不同，该相信谁呀？ 一般来说，白叶是创作者，应该有最终解释权，大家应该相信他才对。问题在于，有人阴暗揣测，或许白叶自己也知道，颠覆传统的后果是什么，所以才否认起来。 毕竟莫离可是抽象派大师，看法也十分权威的。画里有没有抽象元素，难道他还能认错不成？ 谁的话更可信？ 一些人陷入纠结之中。 就在这时，莫离似乎有几分惊讶，嘴角微微一动，似乎在嗤笑，“没骨……你怎么不说是水彩呢。” 咦！ 一些人又愣了，旋即反应过来。 没骨画与水彩画，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从技法的层次上，不管是没骨画，还是水彩画，都是通过色彩的渲染、堆叠造型，本质上是一样的。 真要说区别，无非是名称不同。或者再较真一些，就是没骨画是传统的国画，更讲究神韵。 总而言之，大家也听出来，莫离这是在嘲讽呢。 对此，白叶却很淡然，“莫大师，现代绘画的创作，本来就是包容兼蓄的艺术，特别是大型作品的创作，不可能只单纯的使用一种两种的技法而已。” “不管是抽象，还是没骨，或者水彩……” 白叶坦荡道：“只要有助于我完成作品，那么我也不介意尝试，让它成为作品的养分。” “……” 莫离不说话了，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就走了。 一段小风波，就这样结束了。其他人愣了愣，有心围上去，找白叶打探一下具体的情况。 然而这时候，白叶也趁机离开了大展，返回房间休息去了。见此情形，其他人也无奈，满怀心思而散。 不过这事，也顺理成章，扩散开了。一开始，自然是口耳相传，紧接着就有人，匿名捅到了网络上。 白叶在创作超大幅作品，这事在行业之中，也不是什么秘闻。 由于他没有禁止旁人参观，所以更有人拍摄了他创作时候的视频上传到了网络上，引发了不少人关注。 不少艺术爱好者，也喜欢在视频底下，发表自己的见解，探讨其中的一些技法。 除了一些为黑而黑，逢白必喷的职业水军外，多数人对于白叶这幅作品的评价，基本属于正面印象。 毕竟十几米长的作品从无到有，从朦胧到雏形，无一不表明白叶扎实的基本功，以及作品构图、布局的掌控力。 真正的职业画家，或者懂画的人都清楚。一幅大型作品，在创作的过程中，不可能没有败笔。 抠细节，较真几处败笔，那是没必要的事情。衡量大幅作品的艺术水平，最重要的肯定是构图、布局。 尽管白叶的作品，还没有彻底完成，但是其中的大气魄，雄浑壮观的气势，已然初具规模啦。 一些人已经预见，当作品全部完成了，那肯定是壮观宏大的气象。当然另外一些人，却执相反的意见。他们觉得虎头蛇尾的事情，在创作中也不少。开局雄浑，收尾就难啦。 如果白叶驾驭不住，这幅大作肯定要毁。毕竟白叶太年轻，又缺乏创作这种大型作品的经验，中途有什么意外，也很正常。 两种意见各有支持者，经常在论坛中吵闹不休。 当白叶泼彩的视频，在论坛上发布的时候，就犹如在火上浇油，一下子就燃炸了。 “哈哈，失误，这是严重的失误。” 看了视频，持失败论观点的支持者，自然是喜出望外，在狂喜之中恣意评论，“我就说嘛，超大幅作品，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一不小心就要完蛋，果不其然……” 这是反击的号角。 一时之间，许多人冒了出来，开始了狂欢。 看衰白叶的势头，顿时爆涨。 当然了，也有人嗤之以鼻，觉得这些人高兴太早，“凭什么，在作品中添加了颜料，就算是失误啊？” “你们要搞清楚，现在是白叶在创作，而不是你们在作画。不要拿你们自己的水平，去衡量人家的实力。” “自己的画应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难道白叶心里没数吗，需要你们来置喙？” “再说了，作品都没完成，就有人迫不及待跳出来指责、谩骂，这嘴脸真是难看，也不知道在图什么？” “如果白叶成功了，能给世界带来一幅恢宏大作。要是失败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只有心思阴暗的人，才会见不得别人好，看不得别人有成绩，一门心思希望别人不能成事，最好失败透顶……” 这地图炮下去，直接把论坛炸沉了。 沉寂了片刻，各种疯狂的咒骂、反驳、辩解的声音，自然充斥了整个论坛，让论坛沸腾如火山岩浆。 好吧，这些半吊子，只顾打笔仗、嘴炮。只有极少部分人，才会专注于探讨白叶的用意。 各色颜料犹如墨汁一般，以泼墨的形式展开。 也难怪有人觉得，这叫泼彩。关键是，莫离大师的那句话，抽象的元素…… 这泼彩，对色块的运用，真的是抽象的技法吗？还是如同白叶的辩驳，这只是单纯的没骨画法。 针对这两个方向，那些探讨的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还是那句话，半成品的图画，一切都是未知数，下不了定论。 京城豪宅中，楚系的门徒再次汇聚在一起。楚寒山阴沉着脸道：“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啦。” “所谓的风头，都被白叶抢光了。” 楚寒山环视四周，点出了一个事实，“我们最近的安排，以及一些营销计划，也受到了影响。再这样下去，我怀疑……总部发派下来的任务，很难完成。” “那你打算怎么办？” “嗯……” 对于这个问题，楚寒山沉吟了下，仿佛才下定了好大的决心，“你是总部派来的人，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呵呵！” 这不是开心，而是在冷笑，“怎么感觉，你在甩锅呀，似乎是挖了个坑在等我……” “没有的事。” 楚寒山摇头摆手，“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第411章 变故 “大局……” 阴暗角落中，有人轻微冷笑，眼底浮现讥诮之意。不过他却没有撕破脸，反而点头道：“难得你深明大义，我肯定如实向总部汇报，至于白叶的事情嘛……你不需要理会。” 言下之意是，他来负责。 “是。” 正中下怀，楚寒山点了点头，在离开书房之前，嘴角不禁泛起一丝丝笑容。说白了，表面上的退让，无非是借力打力罢了。 关于这一点，不管是他，还是书房中的那人，心里都清楚明白。但这是阳谋，明白也没用。 “哼。” 书房那人，也有几分不爽，“这人啊，哪怕是楚家的嫡系，却只会卖弄小聪明，没有什么大局观。也难怪在国内折腾了几年，却没有什么大成绩。” 其他人不敢说话，这是高层之间的明争暗斗，哪里有普通小喽啰说话的余地。就算是站队，也需要资格的。 这只是日常算计的一部分。 事实上书房那人表面答应了，几天过去却没有什么动静。只不过这些天，围绕白叶的作品，争议声也愈加的激烈。 因为自从泼彩那天之后，白叶在创作的时候，就不允许其他人旁观啦。不要说外人，哪怕是顾问天团，也拒之门外。 这样的做法，自然更引发争议。 有人觉得，白叶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就不该受到外界的影响，应该按自己的本心发挥。 但是也有人觉得，白叶的心态崩了，察觉到自己的失误，却没有办法挽回，只好一错再错。 “啧啧……” 陈大器幸灾乐祸道：“白叶，多少人恨你啊，他们巴不得你马上江郎才尽，沉沙折戟，跌一个大跟头！” “跳梁小丑罢了。” 虞驰不屑道：“如果这些人，能够把心思，用在创作上，恐怕早就成名了，哪里还需要酸。” “不遭人嫉是庸才，习惯了就好。” 萧罗淡声道：“况且有争议，其实也是好事。这说明了，大家对于白叶作品的关注力度，堪称是……空前。” 这倒也是…… 其他人深以为然，眼底多少有点羡慕。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这敏感时期，大众的目光都聚集在百年大庆之上。大家更清楚，白叶的作品，就是为庆典而作，怎么可能不予以重视呢。 其实其他人也开始创作了，也同样有一些人关注。只不过关注力，与白叶相比，就显得比较……咳！ 主要是低调，大家不爱出风头…… 才怪！ 奈何人气不足，抢不了风头。 算了，习惯了。 而且相比网上的争议，其他人更关注白叶的作品。争议算什么，他们成名之后，哪个人不被评论家批评过？ 如果在意这个，早不混这个行业啦。 有人探问，“白叶，你的作品，完成度是多少啦？” 这几天，白叶的创作，似乎进入了状态，在没人旁观的情况下，经常在工作室，一呆就是五六个小时。昨天更是打破了记录，呆足了十个小时。 这反常的作为，激发了大家的好奇心。他们可不觉得，白叶泼彩是失误，反而觉得对方是在探索新的创作技法。 可惜的是，为了专注创作，白叶直接赶人，不允许旁观，大家也没机会一饱眼福，只能旁敲侧击打听。 询问的时候，那人还以为白叶又跟昨天一样，含糊其辞糊弄过去，但是没有想到，白叶却直接道：“八成了，再过几天，应该能够全部完成作品啦。” “什么，这么快？” 一瞬间，其他人惊愕，出乎意料。 毕竟在他们看来，按照白叶的进度，这幅大型作品，至少要两三个月时间，才有可能完成。 现在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 还是说，只要进入状态了，能够提高两倍的效率？ “快吗？” 白叶笑道：“说起来这已经是我创作的这么多作品中，花费时间最慢的一幅画了好么。” “这能一样吗？” 陈大器不禁翻起白眼，“你怎么不说，这幅画到底多大。一幅画能顶你之前的多少幅作品。” “就是……” 其他人深以为然。 就尺幅而言，白叶的一幅画，能顶别人十几幅画了。 艺术价值更不用说，哪怕从白叶创作以来，一帮顾问从来没有开口评点过。但是大家心里有数，有时候不说话，才是最高的赞赏。 那些顾问基本是艺术行业宗师级的人物，经验丰富眼力毒辣，如果白叶的作品，真的出现不如饶恕的失误。 这些宗师怎么可能沉默不语？ 两三个脾气火爆的，估计早就忍不住开骂啦。 不出声，反而是好事。说明这些宗师，还在观望中，期许白叶给他们一个惊喜。 “那就是超常发挥了吧。”白叶转移了话题，“你们呢，各自的作品，什么情况啦？” 萧罗开口，眉头皱了起来，“我遇到了一个难题，或者说创作的思路，有了一些摇摆……” “说来听听。” 白叶等人，并不是单纯的好奇。 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大家经常在晚上夜谈。不是为了联络感悟，主要是探讨、总结白天创作过程中，遇到的一些状况。 或是创作技法上的问题，或是心里上的烦躁。大家相互倾诉，也算是缓解压力，舒缓心情的办法。 夜谈到子夜，众人才散去了。 深夜，一轮淡淡的月光，映照在墙头上。一道朦胧的身影，轻巧地翻墙下来，十分灵敏钻进了草木丛中，轻车熟路从茂密的植物中，一路匍匐潜行。 不久之后，人影抵达建筑边上，更是无声无息沿着墙角，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最终抵达一个大殿。在偏僻的窗口，轻轻撬开了窗缝，然后钻了进去…… 大概过了几分钟，这人钻了出来，再按原路返回。他的动作轻慢，没有惊动任何人。 月色皎洁，风也温柔。 平静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在第二天，白叶洗漱出来，与大家一同吃了早餐，又在宅院走动消食了片刻，才进入工作室，准备开始今天的创作。 在他进入大殿之后，一声怒喝顿时荡开…… 第412章 谁反对，就是心虚 白叶暴怒的声音，在清寂的早晨，格外的响亮。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才片刻工夫，一群人闻讯而来。这其中不仅有虞驰、陈大器等人，还有暂时居住宅院，趁机结交人脉的艺术家。 在听见了动静之后，众人自然汇聚，一同进入大殿中，然后看到了脸色铁青的白叶。 不仅如此，他们还看见了，铺在地面上，撕得七零八落，毁得差不多的作品。 一瞬间，众人又惊又骇，浮想联翩。真的有人怀疑，这狼籍的场景，是白叶自己做的。 陈大器心直口快，立即问道：“白叶，这……什么情况？” “有人毁了我的画。”白叶一句话，不仅打消了一些人的疑虑，也让大家骇然，震惊。 “什么？” 陈大器失声惊叫：“毁画？” “昨天这画还好好的，刚才我一进门却看到这样的场景。”白叶的脸色难看，十分的阴沉：“也不知道是谁，把画毁了！” 啊！ 众人难以置信，下意识地看向了旁人，思绪起伏。他们先是怀疑白叶这话的真假，紧接着怀疑是不是其他人干的？ 毕竟按照常理推测，居住在宅院中的人，肯定最有嫌疑。特别是与白叶的关系，隔了一层的几个人，更是坐蜡啦。 他们是白叶朋友的朋友…… 本身谈不上亲近，要是怀疑的话，他们自然是头号对象。 天降横祸，无妄之灾啊。 几个人察觉到，陈大器等人狐疑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表面上还不好说什么，毕竟先跳出来的，显得像是做贼心虚。 真憋屈…… 几个人欲言又止，只能保持沉默。 “……要报警吗？” 沉默了片刻，虞驰开口询问。 “报警吧。” “查一查……” “我记得附近，应该有监控。” 几个人七嘴八舌，立即响应起来。他们问心无愧，肯定希望真相大白，免得背上不白之冤。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白叶身上，等他来决定。 白叶沉吟了下，缓缓的点头…… 不久之后，警察来了。这件事情，自然也隐瞒不住了，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激起了轩然大波。 白叶的作品被人毁了，这可是骇人听闻的大事。 要知道，现在是和平年代，但凡有点版权的纷争，都是轰动业界的大事件，更不用说毁人作品啦，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 其他人不好说，但是同为艺术家，大家表面上对于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同仇敌忾，愤怒的情绪溢于言表。 这也好理解，在这样紧要关头，有人破坏能够破坏白叶的作品，也同样可以破坏别人的作品。 心里有想法是一回事，干得出来就是丧心病狂啦。这么野蛮的行径，自然是人人自危，人人抵制。 据说连文化部门的官员闻声，也是大发雷霆之怒，与相关单位打了招呼，严令彻查…… 一时之间，业界沸沸扬扬，风起云涌。大家在愤怒、叹息、同情的时候，也在关心白叶的状况。 很多人担心，白叶会不会由于此事，受到了打击，从而一蹶不振，不再参与庆典。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真是太…… 好了！ 咳，不对，应该是太不好啦。 所以针对白叶现在的情况，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一些人更是假惺惺地掬了一把鳄鱼的眼泪。 好吧，要承认，白叶倒霉了，肯定有人幸灾乐祸，开心高兴。 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一些人总是妄想着，如果没有白叶的存在，自己肯定能够成功。 也不要去管他们，怎么会得到这么荒谬的结论。反正路人喜欢白叶的绝对不少，但是同行喜欢白叶的肯定不多。 人性的阴暗面，难以遏止。 当然，也有真心的关怀，从警局之中做了笔录回来之后，陈大器等人围在了白叶身边，笨拙地开导。 “白叶，你别难过，我们肯定会捉到那个狗贼，把他挫骨扬灰，赔偿你的损失。” “是啊，那个混蛋，捉到了那暴打一顿，打得半死再送去坐牢，判个无期徒刑。” “白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时间足够的，以你的才情重新再画一幅作品，不是什么难事。” 各种安慰，却没有得到反馈。白叶一言不发，脸上更是没有表情，让人难以琢磨他现在的心情。 不过这沉默，也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 在他们回到宅院之后，一群人也围了上来，打听其中的详情。 “警察怎么说？” “查监控了没有？” “昨天晚上，就没人听见动静吗？” 纷纷扰扰的问题，白叶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倒是虞驰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才回答道：“警察调取了附近的监控，确实是发现了诡异的人影，从后面墙壁翻进了院中。” “如果我们没有失窃，只是白叶的画毁了，那么也说明了这个嫌疑人的目的，就是冲着作品而来。” 虞驰愤然道：“可惜监控视频不够清晰，再加上那个人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选择的路线是监控的死角，所以根本不清楚，对方是从哪个方向来，再从哪个方向撤退。” “京城很繁华，就算在凌晨时分，一些街道也有不少人路过，所以不好锁定目标，只能慢慢排查。” 虞驰一脸无奈，“运气好的话，十天半个月就有结果。要是运气不好，预计要三五个月，才有可能查出真相。” “这么久……” 其他人皱眉，同样表示愤慨。 “对了。” 虞驰又说道：“警察说了，他在立案之后，也会来找大家了解一些情况，到时候单独找你们问话，希望你们不要拒绝。这是办案的正常流程，大家也不要误会。” “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表情有点儿变化。这是怀疑大家的意思，但是在表面上他们……强颜欢笑。 “不会误会的，怎么会误会呢。” “什么时候来，我们肯定积极配合。” “就是啊，早点捉拿案犯，大家也能够安心。不然的话，我们的创作也肯定受到干扰……” 该有的态度，几个人肯定不差的。 谁反对，就是心虚。 虞驰点头，又转身道：“徐先生，这事少不了麻烦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呃……” 徐立也来了，闻声眨了眨眼，顺势道：“这是自然。” 第413章 谁干的？ 徐立随大流，跟大家一起宽慰白叶，又呆到了下午，他就借口有事离开了，返回自己的园子。 在园子之中，他看到了楚寒山兄弟，两人迎了过来。 “哈哈……” 楚寒山佩服道：“还是你厉害，出手果决狠厉，一击必中。” “什么？” 徐立皱眉，一脸懵懂之色。 “不要装了，都是自己人。” 楚寒山笑道：“你干得漂亮，把白叶的画毁了，厉害。其实也不需要着急的，等他快画完再下手，效果更好。当然，现在动手也行，对他来说，也是一大打击。” 徐立一听，立即否认，“你别瞎说，这事不是我的干的。” “不是你？” 楚寒山愣住了，“那是谁干的？” 徐立不说话，只是瞥了一眼，表情有几分异样。 “……你怀疑我？” 楚寒山明悟，他失笑道：“怎么可能是我……你都说了，这事交给你来处理，我怎么可能多此一举。” “哦。” 徐立沉吟：“不是你，也不是我，还能是谁？” “……” 楚寒山也错愕：“难道另外有人，看白叶不顺眼？”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毕竟白叶的名气，也不是凭空积累的。一方面是他不断地推出质量好的作品，另外一方面就是通过对比，踩着其他人上位。 作品的好坏，那是对比出来的。在业界之中，捧高贬低更是常态。在赞扬白叶的同时，肯定也有人被拎出来批判。 试想，被骂的人，能不恨白叶吗？ 积怨之下，产生报复之心，也可以理解。 问题是，这人会是谁？ 徐立与楚寒山，探讨了许久，都没有结论。最后两人决定，暂时先观望下去，见机行事。 不久之后，楚寒山走了，徐立目送他离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神色有几分冷漠，轻轻招手。 冷不防，有人闪了过来，轻声道：“徐总，有什么吩咐？” 徐立冷然道：“这兄弟俩，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一切正常。”那人汇报。 “哼。” 徐立却不信：“盯紧点，但凡有什么状况，立即来报。” “是！” 那人退了下去。 徐立的表情，也愈加的阴沉。他对于楚寒山、楚南风，从来没有好印象。在他看来，这兄弟俩，志大才疏，无非是仗着自己姓楚，才身居高位，没什么本事。 如果是他，在负责国内的事务，楚系的处境也不至于这么艰难。所以他想揪住两人的把柄，把两人踢出局。 另外他也清楚，这两人肯定清楚他的心思，在提防他的同时，估计也琢磨着，怎么向他下黑手。 所以他怀疑，毁画这事就是两人瞒着他干的。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他背锅。因为宅院是他提供的，现在出了这件事情，警察必然会查他，如果查不出情况还好，要是查出点什么问题，他肯定要出国，远走高飞。 最可恨的是，他貌似经不住查…… 徐立沉着脸，觉得这是针对自己的阴谋。 与此同时，楚寒山在车上，表情也不好看，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使得楚南风心惊胆战，小心翼翼问道：“哥，怎么了？是不是姓徐的那个混蛋，又招惹你了？” “哼。” 楚寒山冷笑道：“你猜对了，这家伙装傻，在糊弄我。” “怎么回事？” 楚南风轻声道：“要知道，你可是亲自登门祝贺，主动示好啊，他还想怎么样？” 主要是，兄弟俩商量之后，觉得这种情况下，不应该与徐立加深矛盾，所以准备释放善意。 难道说，徐立不承情，真要做得那么绝？ “他不承认，毁画的是他。”楚寒山沉声道：“而且听意思，他准备把这锅，甩到我们头上。” “什么？” 楚南风瞠目结舌，又吃了一惊：“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了。”楚寒山冷声道：“嫁祸给我们，警察上门调查，我们肯定要走。” “呃……” 楚南风脸色变了变，也有几分明白。 两人确实想走，避一避风头。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被迫离开。毕竟主动走，与被徐立逼走，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进退自如，后者要被夺权。 “这可不行。” 楚南风这几年，可是深知权位的来之不易，自然不敢轻易退让，他急声道：“哥，你可要想办法，别让他得逞啊。” “放心，我心里有数。” 楚寒山狠狠点头，表情也有几分凝重：“当然，也有可能，这事真不是他干的……保险起见，也要查一查。” “不是他，还能是谁？”楚南风皱眉道：“有本事，又有胆量动手的，应该没几个人呀。” “嗯，虽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小心没大错……” 楚寒山吩咐道：“回去之后，你叫人盯紧徐立，顺便打听一下，白叶他们的动向。” “好。” 楚南风点点头，忽然有些迟疑：“哥，你觉得这事，如果不是徐立派人干的，也不是其他人干的，会不会……” “你怀疑是白叶自己监守自盗？”楚寒山沉思：“也不排队这个可能性……问题是，理由呢？” 楚南风眨巴眼睛，“……作品失误了，干脆毁了再画？” “这理由，你信吗？”楚寒山反问。 “……好吧。” 楚南风自言自语，“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白叶的脾性，心理素质没那么差。” “还有……”楚寒山淡声道：“他都报警了，如果被查出来，是他自己做的局欺骗大众，他的声誉就全毁了。多蠢的人，才会干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呃……也对。” 楚南风抓了抓脸，他觉得楚寒山是在骂自己蠢。他纠结了一路，回到了住宅，才开口道：“哥，其实……” 他的话还没讲完，就有人冲了上来汇报，“山少，有情况。” “讲！” 楚寒山顿足，聆听。 来人连忙道：“据可靠消息，白叶已经预定了明天的机票，准备回中海。” “咦！” 楚南风愣了：“回中海干嘛？难道真如同一些人猜测的一样，他心灰意冷，身心受挫，一蹶不振？” 第414章 八方风雨汇京师 白叶离开了京城，返回了中海。 这个消息传开，又是引发了一阵热议。只不过白叶本人，并不介意外界的纷扰。 在回到中海之后，就直接呆在了住宅在，闭门谢客。中海本地的一些艺术家登门造访，他直接拒绝不见。 这举动，更让人非议。 不过也有人表示理解，不管是谁辛苦了一个多月，作品也快要完成了，却被人毁去，肯定很悲伤。 可怜啊！ 一些人感叹，纷纷留言在社交网络上，寄言给白叶，让他别难过，赶紧走出阴霾，再接再厉…… “啧啧。” 住宅中，陈大器诵读着一条条消息，不时点评两句：“阴霾两字，用得不太恰当，改成阴影就差不多啦。” “哦，还有再接再厉，也不准确，应该叫重新再来。” 陈大器摇头叹道：“现在的孩子，语文不行啊，也不知道九年义务教育是怎么学的。” “混子，肯定是混子。” 说罢，陈大器回头，“白叶，你说是吧？” “或许。” 与大家想象中，伤心欲绝的情况不同，白叶并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他执刀削着苹果。 薄薄的苹果皮，已经旋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断掉。 这刀工，这控制力，绝对是削果达人。片刻，苹果削好了，他也没吃，只是抛了过去。 陈大器立即接住，然后咬了一口，边咀嚼边含糊道：“现在大家都认为，你郁郁不得志，应该能瞒过去了吧。” “不知道。” 白叶摇头，又削起梨子。 雪白的大贡梨，果肉饱满，清甜爽口，他更喜欢吃。 “喀嚓！” 陈大器又咬了口苹果，皱着眉头道：“不过天天宅着，也不是个办事啊。几个老头子让你配合，没说什么时候完么？” “没说。” 白叶又摇头。 “哎，那岂不是禁足了？” 陈大器脸色顿变，尽管他平时，也喜欢宅在工作室中，钻研提高自己的技术，但是不代表他喜欢闭门不出。 “没说禁足。” 白叶削好了梨子，顺手把梨肉破开，切成一片一片。雪白的梨肉，晶莹透亮，溢着甜汁。 他没急着吃，先送去冰箱冷冻。 心急吃不了……冻雪梨。 白叶不紧不慢，收拾好了果皮，顺便清洗刀具，“过两天，没人关注了，再悄悄出门，也没人知道。” “咦。” 陈大器眼睛闪亮，“你要去哪里？” “没去哪里呀。” 白叶摇头，“我就是打个比方。” “少来。” 陈大器一脸看穿你的表情，“如果你不是打了什么主意，怎么可能立即离开京城……你肯定是觉得，身在京城之中不好发挥，所以才选择趁机离开。” “又被你知道了。”白叶笑了笑，也没否认。应该说对于自己人，一些事情是隐瞒不了的。 “嘿，你的举动，太反常了。” 陈大器得意道：“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别乱说。” 白叶提醒道：“有些事情，不宜公开。” “我懂。” 陈大器点头道：“是不是，那几个老爷子，又吩咐你去办什么事情啦？” “这个倒是没有。” 白叶苦笑道：“一般的配合还好，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马，咱也不是专业的，就怕弄巧成拙。” “也是。” 陈大器困惑：“那你有什么打算？” 白叶悄声说了。 陈大器瞠目结舌，惊呼道：“你……好大的……行不行啊。” “试试呗，就当是挑战自己。”白叶微笑道：“不行再说，反正也不费事。” “这还叫不费事？”陈大器咋舌，抹了一把汗，“白叶呀白叶，我从来不知道，你……” 他琢磨了半晌，才想到了一个形容词：“真狠！” “一句话，你干不干？”白叶询问。 “废话……干！” 陈大器兴奋了，眼睛有火苗燃烧。 “好！” 两个人达成一致。 过了几天，业界风平浪静，多数人已经遗忘了白叶。 毕竟社会的热点，总是轮流转移。况且业界的焦点，又不只是白叶一个而已。这两天，又传出了某个大师与女弟子，不得不说的故事，也引发了业界轰动。 这热闹劲儿，比白叶作品毁坏，更吸引眼球。一时之间，各种八卦的传闻，沸沸扬扬，好几天都没消停。 再之后，就是两个结婚多年，被业界视为神仙眷侣的艺术家夫妻，忽然间闹离婚。婚变的原因，暂时不知。据说是性格不和，但是又有小道消息称，两人分居多年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某个艺术大师，在家里吸白色的粉末，被小区群众举报。 警察破门而入，那场面真是……不堪入目。现场的图片，在网络上流传，自然引得大家义愤填膺，狠狠地批判。 等到这几件事情，稍微平息下来，就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时候闲下来了，才有人回想起白叶，随口探问了几句，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复。论坛中，也只有几个人在议论，热度早就已经过去了，关注的人稀少。 时间如水，缓缓悠悠流淌，从来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更没有哪个人是世界的中心，大家围绕着他来打转。 一些事情过去了，只会在大家的脑海中，留下浅浅的记忆。 这些记忆最终，也会化为乌有，不留下丝毫痕迹。 三个月，四个月…… 半年过去了。 随着百年大庆逼近，全国各地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大大小小的城市之中，百姓也在政府的引导下，组织了许多活动，为庆典预热。 京城更不用说了，大街小巷之中，到处是红灿灿一片。 彩带、灯笼，早早悬挂上啦。各种宣传的标语，以及海报、画报、黑板报，连公车站的广告牌上也粘贴了电子动画。 甚至在半空中，也有热气球升起，垂落长长的条幅…… 哦，那是商场的打折广告。 当然了，打折的理由，自然是百年大庆的优惠活动。 全国各地的人流，纷纷涌进了京城，交通压力、住房压力，以及治安的压力，让相关部门头疼。 八方风雨汇京师！ 暗流涌动…… 第415章 失联？ 虞驰，这里……” 京城机场，萧罗在门口招手，朝虞驰迎了上去。 两个人汇合，在滚滚人潮之中，缓慢挤了半天，才抵达外面的停车场，在司机的接送下，轻快离开。 两人去了酒店，路上萧罗诉苦，“最近大家好像疯了，五环以内各个酒店、宾馆，几乎爆满了。如果不是，我提前预定了，恐怕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百年一遇的庆典，怎么隆重也不为过。” 虞驰微笑道“虽然说，各地方都在举行活动。但是大家都清楚，最热闹，最盛大的活动，肯定在京城，所以有条件的人，肯定是不顾一切涌过来。” “是这个道理。” 萧罗点头道“所以最近有风声传出来，京城准备限流啦，劝阻一些人不要来了。毕竟城市的容纳量有限，接待的人满额了，再多就要爆炸啦。” “哈哈，那相关部门，肯定很头疼。” 说笑之中，两人抵达酒店，办理了入驻的手续。在酒店的套房中，还有几个人汇聚，就等虞驰过来啦。 “老虞来了，就差你了，赶紧的……” 一群人在客厅中打牌，看到虞驰来了，立马让他加入战局。 虞驰放下了行李，无奈挤进了沙发，抓了一把扑克牌，没好气道“你们还真是有闲情逸志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玩这个。” “怕什么。” 一个人笑着说道“反正该做的，我们已经努力、尽力，拼了老命的不遗余力，发挥了全部的实力，如果这样都不行，我还能咋地，认命呗。” “就是，就是。” 旁人深以为然“输给了高手，不丢人。” “这种事情，急上火能成吗？”又有人说道“如果能成，我立马发烧给你看。” “……好吧。” 虞驰也承认，几个人说的有道理。 他也一样，尽人事听天命。 “别听他们胡扯。”萧罗却拆穿道“他们哪里是不急呀，分明是焦虑不安，心神不宁，借打牌转移注意力呢。” “嘿嘿……” 一帮人也不否认。 “对了，虞驰。”有人不经意问道“白叶有跟你说，什么时候抵达京城吗？” 听到这话，其他人的动作，也微微放缓了几分，竖起耳朵聆听。朋友之间，也有亲疏远近的。大家都清楚，虞驰与白叶的关系比较好，有些事情肯定不会对他隐瞒。 所以想打听白叶的消息，找虞驰准没错。 在众人关注下，虞驰啪的一声，甩了一张牌，然后揉鼻子道“你们看我干嘛，白叶都失踪半年了，我没联系上他……” “噫！” 大家吁声，肯定不信。 失踪个屁啊，他们给白叶发信息，对方尽管不是第一时间回复，但是隔三差五的，也有回信的，最多不说自己在哪里而已。 “真的，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在干什么。” 虞驰没好气道“问他几时来京城，他都没告诉我，我现在怀疑他是不是，不准备参加这个庆典啦。” “啊？” “不会吧。” “不可能……” 其他人摇头，压根不信。 百年大庆啊，这样的盛会，谁愿意错过？ 别人还要看运气，不知道能不能参加，但是白叶绝对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的意外。 唾手可得的机会，傻子才会放弃呢。 所以大家当虞驰在开玩笑。 “半年没动静，他肯定在憋什么大招呢。”一个人揣测道“要给大家一个特大惊喜。”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 “就是不知道，在他憋什么大招。” “反正我去过中海，特意到他的工作室瞥了一眼，问文村的村民，都说他关门半年，一直没回来过。” “搞事情啊。” 一帮人吐槽，也代表了关心。 不是关心的话，谁在意白叶的死活啊。 痛批一顿，牌局打完了，赢的人请客。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了附近最好的酒店，大吃大喝一顿，直到深夜才回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一个个人惺忪起来，依次去洗了澡，冲去了还残留的酒气，重新变得精神奕奕。 之后他们连早餐也没吃，就坐上了一辆大巴。是的，他们包了一辆大巴，负责接送自己一行人。 从酒店出发，行驶了大半个小时，就进入了宽阔的机关大院。 车子停下，一行人走了下来，就看到了热闹的人群。密密麻麻，上千个同行，汇聚在这里，喧嚣似浪，滔滔如潮。 “好多的人。” 一个人吐了口闷气，压了一压内心的躁动。 “意料之中。” 萧罗定了定神，心里也没有表面那么淡定。事实上，昨天的洒脱，基本是装出来的，哪有不上心的？ “我去打听一下具体的流程。”虞驰跟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钻进了人群之中。 十几分钟之后，他才挤了出来，满头是汗，“0点钟开始，在大楼大堂开始测评，中午不休息，下午五点结束。” “为期十天，扫码排号抽签。” 虞驰轻声道“也就是说，先后的顺序，全凭运气决定，也还算是比较公平。” “嗯！” 众人环视左右，入眼黑压压的人群，不禁点了点头。 随机抽签的话，也比较合理。尽管大家都清楚，只要慢慢排队迟早会轮到自己，或者多等几天，测评的人少了再过来，也一样不会耽搁佬事情。 问题在于，大家太在意了，谁也没有这个耐心，所以整个大院才挤满了人。关键是还有许多人，还在赶过来的途中。显然主办方，也考虑到了，人多了容易出事，才安排了这个的规则。 每天就开放这么多名额，扫码输入自己的信息，然后随便排序。今天有自己的名字，就在这里等着。没有自己的话，就可以回去了，具体安排在哪天，按时过来就行。 大大的二维码，就悬挂在大楼侧壁上。大家纷纷掏出了手机，直接一扫完事。也有一些年纪大的艺术家，实在是没有智能手机，也可以去登记报名摇号，有专门的人负责此事。 总而言之，文化部门已经把一切事情，都考虑周到安排周详了，应该没有什么遗漏…… ngyizhujiakaishi0 第416章 开端 滴…… 萧罗扫了码，在一个页面之中，娴熟地填写了自己的资料信息，然后就是耐心的等待了。 其他人也一样，填好了信息，一边聊天，一边刷新。不久之后，一个消息反馈回到各人的手机上。 叮咚，叮咚…… 各种提示声，让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察看。 “哎！” “哈！” 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然后不约而同看向了旁人“你的是哪天，什么时候……” “今天！” “明天！” “……” 不同的答案，有人欢喜有人忧啊。今天测评的未必高兴，安排在几天之后的也未必沮丧。 主要是有人觉得，一开始的时候，顾问团的要求肯定比较严格，评测的标准很高，自然不想当出头鸟。所以他们觉得，等过几天顾问团的审美疲劳了，人变得松懈了，说不定能够浑水摸鱼。 当然反过来，也有人觉得先测评也有好处。说句不好听的，早死早超生嘛。不需要等几天，天天都是煎熬，度日如年。 不同的想法，决定了欢喜与忧愁。 这么多人，萧罗中了头奖，安排在了今天。他有点慌，不过还是镇定了下来，“看我的排号，应该是安排在中午。时间还早，你们是回去呢，还是在这里陪我？” “我留下。” 虞驰立即道“我也想看一下，其他人的作品。” “对……” 其他人纷纷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知道头几天，未必会轮到自己，也拼命挤进来的原因，无非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看别人的作品，看顾问团的测评，揣摩其中的标准。哪怕这样做，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大家的作品，已经创作完成了，也不可能当场修改，以符合顾问团的审美。 但是有时候，人类就是这样的心理，心有侥幸。 “行。” 萧罗点头，然后环视左右，苦笑道“只不过，大家都这么想的，就怕一会儿，你们挤不进去。” “呃……” 其他人顿时头痛，觉得为难了。 “还有……” 萧罗又皱眉道“你们顺便看看，白叶来了没有。” 对哇！ 其他人醒悟，连忙在密集的人群中扫视，搜寻白叶的身影。可惜大院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一眼看过去，都是黑乎乎的人头，很难确定其中，有没有白叶的身影。 有人掏出手机，给白叶发了条信息，却等不到回复。 一时之间，大家也没辙…… “算不，不管他了。”虞驰摇头道“估计是人多，太吵了，他没有听见提示声。” “嗯。” 其他人点头。 没人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候，白叶会不来。再说了，就算今天赶不上，也不要紧。为期十天呢，时间充足，很宽裕。 大家把这事抛在脑后，开始琢磨着怎么挤到最里层。 一番努力之后，特别是借着萧罗在前面开路，其他人趁着空隙，也混进了大厅。 相对来说，大厅就没有那么多人啦。关键是大厅的门口，也有几个保安守卫，不允许那么多人进去。 萧罗出示了二维码，肯定有这个资格。 至于虞驰他们，却帮忙扛着他的作品，一帮保安睁只眼闭只眼，没有阻止，才让他们混进去了。 大厅空旷，好几千平米。与外面几千人的拥堵不同，这里只有百多号人，散布于其间。 认识的相互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素不相识的，自然是隔得很开，泾渭分明。 萧罗等人走了进来，一帮人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也没有什么表情，继续保持同样的状况。 其实大家，就算都是业界人士，或许不认识对方，也应该听说过对方的名字。但是现在，也没有哪个人，有这个心情去跟人套近乎，结交朋友之类。 每个人多少有些忐忑，就好像临考前的学子，哪怕对自己通过考试有十足的信心，却难免有一丝丝不安。 虞驰左右看看，目光微微一凝“感觉不对。” “怎么了？” 其他人错愕。 虞驰轻咳了下，声音变得微小，“你们没发现吗，那边似乎有两伙人在对峙。” “哪里？” 在虞驰的示意下，其他人急忙看过去。 果不其然，在大厅的角落，集聚了几十个人。只不过这几十个人看似是一伙的，占据了一片地方。 问题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几十个人又划分成了两个团体，充满了疏离感，不仅是井水不犯河水，更有几分较劲的意味。 一个个人的表情、眼神，细微的动作，都可以证实，这个团体分裂了，面和心不和，矛盾很深。 “咦。” 冷不防，有人惊讶道“都是有名的艺术家啊。” “对，我一眼看去，没怎么甄别，发现认识的不少。”旁人点头道“基本是有名有姓的厉害人物。” “不过……” 这人惊诧道“这些人……他们是一个山头的？” “不对吧。” 有人皱眉道“据我所知，好几个人是一个画廊的，但是另外一些人却是另外一个画廊的……反正一堆人，至少签约了四五个画廊，应该归属于不同的阵营才对。” 行业之中，自有有圈子。除了本身的朋友圈、地域圈、职业圈，最大的圈子，自然就是画廊圈啦。 出身不同的画廊，肯定要归于不同的阵营。 也不是说，阵营不同不能交朋友，主要是四五个画廊的人，却汇聚在一起，又分裂成了两个对立的团体。 这样的情况，怎么看都别扭。 “有猫腻呀。”一行人面面相觑，也认同了虞驰的看法，这事确实感觉不对。 当然，再怎么好奇，他们也不会主动上去打听。 这时候了，哪有这个心情。不知不觉中，已经临近十点，一阵轻微的动静，吸引了大众的注意力。 在大楼侧门，忽然间敞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出来。 众人看去，立即提起了精神。 顾问团来了，五十六个人，迈着不是很整齐的步伐走出来，却让大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心里层次上的压力，才是最为致命的…… 毕竟生杀大权，就掌控在别人手上，谁敢掉以轻心？ 第417章 心凉啊 这么多顾问呀。” 萧罗表面平静，但是闪烁的眼神，出卖了他的紧张。 虞驰知道一些内幕，小心翼翼提点，“除了行业的老前辈，还有文化部门的官员，以及宣传部门的……总之，综合测评！” “就是不知道，测评的标准是什么。”萧罗眼中，带着几分憧憬，就是不知道，所以他才抱着希望而来。 哪怕知道，筛选的过程中，肯定是高手云集，比他厉害的人物比比皆是，他也带着侥幸的心理。 原因很简单，大家不知道评判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顾问团欣赏自己的作品，让自己的作品列入名单，岂不是祖坟冒青烟了？ 在美好的畅想之中，顾问团也分批次坐下来。一个个人表情严肃，颇有点三堂会审的架势。 接下来，有人打开扩声器，直接开口道“今天是什么事情，大家也应该清楚，我也不多废话了，直接开始吧。” “一号……” 洪亮的声音，在宽大的厅堂中回荡。众人也心神一凛，立即观望起来。 “来了。” 人群之中，立即有人钻了出来，他顿时成为了瞩目的焦点。当然，这也是一种压力，让那个人脸色微白，有几分紧张。 不是哪个人，都能够适应大场面的。特别是一些艺术家，平时交际很少，在人多的地方，难免拘束、紧张。 “就是不知道，这是开门红，还是开门黑。” “你希望是哪个？” “当然是……” 提问的人沉默了，陷入纠结中。 众所周知，入选的名额有限。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开门红虽然是好兆头，却是别人的好兆头。开门黑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 问题在于，看到别人淘汰了，也容易兔死狐悲啊。 “算了，看吧。” 当一号走上台前，一些人也顾不上纠结，目光变得专注。大家也想通过一号，了解顾问团的喜好。 “各位老师好。” 也看得出来，一号很紧张，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是开口的声音，十分的干涩，还有几分破音，恰恰说明了他的状态。 对此，一些顾问露出善意了笑容，其中一个人还开口宽慰道“不要怕，我们不是老虎，不吃人。” “没错，这不是选秀节目，我不看脸，也不看唱歌跳舞的才艺，只想看你的手艺。” 一个顾问说道“你的作品呢，带来了没有？” “带了，带了……” 一号的背上，背着长长的管筒，在顾问的提示下，他急忙解开了绳子，把管筒打开，取出里头的卷轴。没有任何意外，这是一幅作品，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书法，还是图画。 这时候，不需要顾问开口，一号也主动打开了卷轴，小心翼翼铺在了干净整洁的地面。 附近的众人，忍不住挪起了脚步，想要凑近观看。只不过他们还有点顾虑，没敢太过于放肆。 踮脚、伸脖，也看清楚了，作品的具体内容。 那是一幅书法，大概五六米长，其中一个个墨色淋漓的文字，如龙飞凤舞，充满了韵味。 这是草书，内容是一篇，比较著名的赋。歌颂祖国、山河之美。文体扣题，没有什么差错。至于书法的水准怎么样，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啦。 反正旁观的许多人，也不会轻易表露心思。 毕竟大家擅长的东西不一样，有人懂得书法的精髓，自然也有人一窍不通，瞧不出好坏。 “感觉不错嘛。” 虞驰低声道“整体的布局，比较大气，一些细节上，也算是笔断意连，处理得不错。可惜……” “可惜什么？” 萧罗等人，不禁转头，看向了虞驰。 “可惜这作品，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 虞驰惋惜道“他不该写草书的，就算他擅长，最得意的书法是草书，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以草书的形式创作作品。 “为什么不行？” 其他人惊诧，错愕，迷惑不解。 他们皱眉，倒不是怀疑虞驰的判断。 毕竟他们也清楚，虞驰可是虞蒿的亲儿子。现在虞蒿，就坐在顾问团的前排，属于一言九鼎的大佬。 在家里的时候，虞蒿肯定没少提点虞驰，所以虞驰知道一些测评的标准、门道，也可以理解。 虞驰呢，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不讳道“不是说草书不好，只不过你们要清楚，这次入选的作品，那是要面向大众展出的。大家也要照顾一下，大众的审美水平。” “你们觉得，普罗大众中又有多少个人，能够欣赏草书，明白草书作品的优劣？” 虞驰轻声道“所以一些晦涩难懂，对普通人不友好的艺术形式，审核的标准就比较高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忍不住轻吁了一口气。一瞬间，他们就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这不是标准高，而是卡得严。除非是惊世神作，不然类似草书啊，抽象画之类的东西，肯定要完蛋。 对此…… 众人也不会抗议，觉得感同身受什么的。理由很简单，既然你想参加人家的活动，就要遵守人家制定的游戏规则。 当然了，这游戏规则，没有直接说明，但是你要自己去悟啊。 往年的时候，官方又不是没搞过活动，参考一下、研究一下，再好好分析，不难得出其中的奥妙。 如果参悟不了，或者懒得参悟，自己蠢不要怪社会。 果不其然…… 一号的作品，才亮出来。 一群顾问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来。但是很快，就有人开口道“作品不错，你收起来吧，回去等通知。” “啊！” 一号惊愕，旋即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急声道“各位老师，我的作品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作品也挺好。” 一个顾问挥手，很直白道“就是不符合庆典的基调，你也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了，收东西走吧。” 看见他的动作，旁边立即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走来，不顾一号的挣扎，直接把他架了出去。 当然了，还有人顺手把书法卷起来，一并带走。 这样的场面，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一股冷气上涌，心凉啊！ ngyizhujiakaishi0 第418章 史诗感 萧罗等人，由于有虞驰的提点，知道一号为什么落选，另外还有一些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明悟。 但是更有许多人，根本搞不清楚审核的标准是什么，看到了一号的下场，自然是心惊胆战，更加的彷徨。 一号离开了。 大家还来不及感慨，二号就轻快走了上去。他比前面的一号自信多了，脸上带着一些笑容，还有心情自我介绍。 一个顾问聆听片刻，就开口打断道“不用说那么多，把东西拿出来就行，靠本事说话。” “……是！” 二号也不尴尬，立即把作品亮出来。那是一幅画，华丽的工笔画，金灿灿的牡丹图，非常的细致，栩栩如生。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在世人印象中，牡丹是盛世之花，这人的作品，以牡丹为基调，自然是贴切主题，没有任何疑问。 至于作品的水平…… 一群顾问仔细欣赏，不禁轻轻点头。也难怪二号这么自信，对方确实有真本事。 牡丹画，这是很普遍寻常的题材，可以说被人画得烂俗了。但是在烂俗之中，能够脱颖而出，给人妖娆而不艳俗，富贵华丽中又带着高雅的气息，这需要极高的功底。 毫无疑问，这个二号画家，做到了这一点。 一个顾问，也不掩饰自己欣赏，评点道“工笔牡丹，历代以来，依我个人见解，最高的水平，应该是出自在五代时期，宫廷画家之手。再者就是北宋年间，宋徽宗赵佶！” “赵佶这个人，除了不会当皇帝外，吃喝玩乐无所不精，最厉害的自然是绘画，特别是富贵画……” “可以说，他是天底下，第一号富贵闲人。” 顾问娓娓道“历代艺术皇帝，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哪怕称他为第一，也不会有多少人质疑。” “他的画风，自然是充满了贵气，繁华的气息，深入骨髓之中，普通人可以模仿他的形，却把握不了其中的神。” 顾问笑道“但是看你这画，至少有七八成神韵啦。” “谢谢老师。”二号灿然而笑。 “可惜……” 与此同时，顾问来了个转折，叹息道“你一昧去模仿，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的作品，我们要来何用？” 唰！ 一瞬间，二号笑容僵了，脸色一片煞白。 “就是！” 其他人却深以为然。 模仿再相似，难道能与真迹相比？ 国家举办这么大的活动，博物馆肯定要配合，不要说赵佶摹本了，真迹也唾手可得。 “回去吧。” 顾问一挥手，几个保安也彬彬有礼，把二号请了下去。 “三号。” 主持人立即叫唤，立即有人走了上来。 这个三号的作品，就不再是字画，而是根雕作品。巨大的黄杨木树根，在他巧手的雕刻下，形成了一只雄狮。威猛的狮头，双眼圆睁，鬃毛杂乱中，又有几分规律，霸气十足。 几个顾问站了起来，绕着雄狮观赏了片刻， 最终决定…… 待定！ 这意味着，如果后头没有比雄狮雕刻更好的东西，那么雕塑类入选作品中，肯定有三号的名额。 尽管这是备胎的意思，但是也足够让大家羡慕。 至于三号，更是欢喜疯了，嘴巴都合不拢，不需要保安护送，就兴冲冲下去了…… 不过等他回味过来，估计更煎熬吧。 毕竟没入选，就可以直接死心，再悲痛也没办法。 但是有希望，需要吊着十天啊。这期间，肯定是反反复复，大起大落，很折磨人的。 当然了，与直接绝望相比，有希望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啦。 其他人羡慕之后，目光又转向了四号…… 在顾问团的主持下，评定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个个艺术家，依次把自己的作品呈上，等待顾问团的认可，或者……否决！ 来人太多了，名额却有限定。 这也注定了，多数人注定要失望而归。 这是残酷的现实。 时间流逝，慢慢到了中午。 萧罗的呼吸声，也随之变重了，就好像拉风箱似的，传入旁边几个人的耳中。大家也明白他的心情，纷纷投以鼓励的眼神。 “五十号！” 萧罗身躯微震，立即应声，“在，来了！” 在虞驰等人的帮助下，他连忙把作品抬到了场地中，然后直接拉开了帘布，一幅色彩鲜明，层次丰富的油画，映入大众的眼帘。 嗯…… 乍看之下，众人微微一怔，旋即轻轻摇头。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观察，大家对于顾问团的评定标准，也有了少许的理解。最起码他们清楚，顾问团对于艺术的审美，偏向于通俗化、大众化，而且更偏向于本国的传统艺术。 油画尽管在国内，也有几百年历史，但是严格来说，却属于西方的传统艺术，先天上就属于扣分的状态。 作品再好，也很难弥补这个缺陷。 这不是偏见，大家心里门清，这是文化路线的问题。平常时候，可以提倡包容四方，海纳百川的大国风范。 但是在庆典的时候，顾问团还是会偏向于保守。特别是一群文化部门的官员，心态上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 这么隆重的活动，如果出了点什么事，都不够背锅的。所以杜绝意外，就成为了他们一致的选择。 在看到油画的瞬间，顾问团中不少人，顿时皱起了眉头。估计在他们的心里，已然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只不过随着他们的视线，落在了油画内容上…… 咦！ 不管是顾问团，还是围观的艺术家，多少也有几分意外。他们没有想到，油画的内容，居然是……人物群像！ 萧罗这个油画家，最擅长的是肖像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他的作品，如果是单纯的人物油画，大家也不会奇怪。 但是现在，看到了油画的人物群像，众人却格外的惊奇、意外。因为这些人物，画面波澜壮阔，充满了史诗感。 看到众人的反应，萧罗紧张的心态，也舒解了几分，同时对白叶的感激之情，持续上升…… ngyizhujiakaishi00 第419章 一言难尽 萧罗的油画，长达四三米，尺幅不小，人物的群像构图、格局，自然很恢宏，气势浩大。 在图画的上网，那是虚化的战场，旗帜飘扬，炮火纷飞，一派惨烈的场景。其中还有战士、工人、农民的身影存在，另外还有一些烈士、功勋、名人的头像。 而在这虚化的场景下，却是雄壮的宫城，以及车水马龙，鲜花盛开，人潮涌动的盛世之象。 看到油画，大家立即明白，萧罗要传达的信息。 承上启下，太平的艰辛，繁华盛世的不容易。毫无疑问，这幅油画非常符合活动的主题，可谓是点题之作。 再加上萧罗的实力很不错，渲染力很强，通过油画的细腻，人物场景的层次感，让大家看了也深有感触。 这就是打动人心，让人产生共情的艺术感染力。 “如果这不是油画，直接入选也不奇怪。” “可惜了啊。” “……” 旁边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他们也承认，这幅油画作品，不比入选的作品差多少。 奈何，题材问题…… 众人明显察觉到，一些顾问的犹豫、纠结。 一时之间，现场有几分沉默，只剩下一群顾问交头接耳，似乎是在探讨、评估。 萧罗吞了吞喉咙，在接受命运的审判。 他非常紧张，又十分坦然。 该做的，他已经努力了。在白叶的提点下，他选定了创作的主题，最终完成了这幅油画。 哪怕是命题作文，他也没有丝毫的马虎，把全身心的精神都投入到作品的创作中。 可以说，这幅画是他目前为止，最巅峰的作品。 如果这都不能打动顾问团，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认了。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题材不对，再多的努力，方向也错了。 但是…… 萧罗还抱着一线希望。 因为不要油画，那只是大家的揣测，属于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潜规则。这也意味着，如果作品质量过硬，也有可能打破常规，得到网开一面的机会。 探讨了片刻，一个顾问才开口道：“萧罗，你这画……” 萧罗的心，悬到了嗓门眼上。 “待定。” 顾问表情如常，淡然道：“我们商量了下，决定把你这画，放入候选、补录的名单中，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没问题。” 萧罗连忙点头，心中悲喜参半，滋味难言。 一阵哗然声，却此起彼伏。 旁边众人，自然觉得十分意外。没有想到，油画居然也可以入选，哪怕只是备选，好歹也入选了啊。 要知道，测评了这么久，入选名单的作品寥寥无几，备选的作品反而有不少。 大家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庆典嘛，肯定要精益求精。现在卡的严，入选的名额少，最终肯定会出现缺口。那个时候，肯定在备选中挑选合适的作品补上。 所以备选的作品，其实希望也不小。 这机会，居然给萧罗了，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毕竟他们觉得，萧罗的是油画，肯定会被刷下去。 谁知道，居然还有机会，早知道的话…… 一些人又悔又恨，想哭。 人群之中，也有一些艺术家，专攻的油画。但是他们，就是受到了小道消息的影响，觉得百年庆典上，不可能出现油画，所以不得不改行，强迫自己创作另外的艺术。 油画改成水彩画、水粉画之类的，也不是不可以。当然，从油画领域，跳到别的领域中，肯定会消弱自己的实力。 问题在于，这些人觉得，改了还有希望，不改肯定落选，所以只能以“大决心”、“大毅力”，改弦易辙。 可是现在，他们欲哭无泪。 早知道，油画也有希望，他们又何必乱改啊。 这不么坑吗？ 一些人要哭了，却阻止不了测评的继续。 萧罗退了下来，立即被虞驰等人围住，轻声的祝贺起来。相比已经淘汰的，萧罗还保留了希望，自然值得庆祝。 “诶……” 萧罗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失落，还是该高兴，反正他表情复杂，憋出一句话：“还好……白叶的建议没错。” “是啊。” 其他人点头。 他们都知道，当初的萧罗，也考虑过不画油画，改画水粉。但是白叶却提醒他，扬长避短才是王道。 舍弃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这是最笨的选择。所以白叶建议他，不要管流言蜚语，坚持自己的油画创作。 事实证明，白叶是对的。顾问团并不是真的对油画“赶尽杀绝”，还留下了口子。 如果抱着侥幸的心理，创作什么水彩画，恐怕连希望也没有。 这得失之间，还真是……一言难尽。 萧罗摇了摇头，定住了心神，继续道：“你们也不要急着恭喜，还有得等呢，前途未卜。” 虞驰等人轻轻点头，也不再言语。时间流逝，又评定了七八个人，一个顾问宣布休息半小时。 主要是让大家吃饭、喝水，解决生理问题。 大家松了口气，三三两两散去。 萧罗等人没走，他们自带干粮。事实上，很多人也一样，选择在大厅吃干粮。主要是他们担心，离开了大厅，就挤不进来啦。 为了看热闹，他们决定……受点委屈，这不算啥。 在啃着馒头的时候，虞驰目光也随之游动，冷不防他惊呼一声，“诶，是他……” “谁？” 旁边几人，有点迷茫。 “徐立！” 虞驰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也来了。” “嗯？” 萧罗皱眉，表情也变了：“这个家伙……” 徐立！ 其他人脸色也冷了。 谁也没忘记，半年前的事情。白叶的画被毁，警察调查取证，却找不到凶手，至今没有破案。 但是一些线索，一些苗头却直指徐立。因为毁画的人，对大宅院的地形，太熟悉了。 这肯定是熟人作案，这也意味着毁画的人不是宅院的主人，就是寄居在宅院里的艺术家。艺术家们理所当然的，先排除了自己的嫌疑，觉得是徐立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徐立与白叶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让徐立恨之入骨，不惜代价毁掉白叶的作品…… 这个是警察的事，与大家无关。 有所怀疑，就足够了。 第420章 有黑幕 “他怎么在这里？” 看到了徐立，立即有人质疑：“他凭什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呀？” 虞驰目光转了转，低声道：“这家伙，肯定有问题。”至于哪里有问题，他都没有说，其他人就迫不及待点头称是。 有个词叫做自由心证，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几个人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怀疑，但是打量了片刻，立即有人发现了一些古怪。 “等下……” 一个人惊诧道：“你们发同了没有，几个有名的艺术家，居然围在他身边，好像是以他为首的样子。” “看出来了。” 虞驰轻轻点头，沉声道：“这恰恰说明了，他的身份不简单，不是普通的富豪。” “之前……” 又有人轻声道：“就是白叶的画，被毁了之后，我们怀疑徐立，是他搞破坏。我找人打听他的信息，却没有多少人能够说清楚，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只是知道他有钱，却说不上来，他的钱哪来的。” “就算是富N代，好歹也有个出处呀。他却没有，似乎是有意识地掩饰自己的来历。” 那人一脸狐疑之色，“如果是白手起家，自己挣到的钱，更不必掩饰，或者说有这财力的，应该会有蛛丝马迹才对。普罗大众不清楚，一些商业精英也应该听说过……” “问题是，我找了行业中的资深人士，居然也不知道这个人。” 他的脸上，充满了怀疑：“在当时，我就纳闷了，这是谁啊，有必要这么掩盖自己吗？” “其实在身份起疑的同时，我对于他的嫌疑，也打消了几分。毕竟这么神秘，又有财富的人，为什么要毁画？” “我找不到理由，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动机何在？” “与白叶有私怨？” 这人各种揣测，然后目光沉凝：“可是现在，我却加深了他的怀疑，因为……” “因为他喜欢收藏艺术品，现在又与一群艺术家纠缠在一起，似乎还起着主导的地位。” 萧罗若有所思，“这说明了，他与艺术行业，利益相关。” “是啊。” 虞驰深以为然，“只要有利益的冲突，那么他就有一百个理由，破坏白叶的作品。” 几个人小声交流，也觉得逐渐靠近了真相。可惜他们不是警察，不能把这些人带走，进行审讯。 不然的话，就可以逼问出真相…… 在他们感慨的时候，半小时已经过去，测评又重新开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重新开始的测评，速度似乎快了不少。 休息之前，一个个艺术家，带着自己的作品上场，一群顾问看了，还会评点几句，指出其中的好或不足，顺便讲一讲自己的见解，还与异见者探讨两句。 但是休息之后，评点节省了，指正、见解没了。 反正给大家的感觉，就是上午浪费了时间，下午要把时间补回来，加快测评的进程。 对此…… 众人也没意见，毕竟外面还有许多人，焦急等着进场呢。推快进程对大家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事实上，如果有可能的话，一些人甚至觉得，评点都可以不要，只要一看作品，直接表决是通过，还是否决就可以了。 不过按照流程，该评点的还是要评点的，所以时间快得有限。等到评点了今天的名额以后，都已经下午五点。 不仅是顾问们精神不济，连旁观的众人，也有点疲惫。 心累的…… 晋级的，欢喜、兴奋。 备胎呢，悲喜交集。 至于直接淘汰的，肯定是悲伤欲绝。 人生百态，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涌上心头，难以尽述。许多人摇头、叹息，准备散场离去。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有人疾声道：“这不对，有黑幕！” “嗯？” “黑幕？” “这是要闹事吗？” 突兀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许多人面面相觑，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当众指责、叫嚣，有黑幕。 这是打脸啊。 打的不仅是一群顾问，艺术界老前辈的脸，也是在打文化部门官员的脸。 毕竟顾问团的构成，不仅是老艺术家而已，还有一些行业中的评论家、鉴赏家，以及文化部门的官员。 整个顾问团，五六十号人，阵营堪称强大，也庞杂。 这也是一种制衡，没有哪个人可以一手遮天，更不可能有哪个人可以一言而定。 大家都是商量着来，综合了意见，再作决定。 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怀疑黑幕？ 谁啊。 胆子这么大？ 一时的淘汰，也不算什么大事。再怎么伤心难过，生活还会继续，还可以在艺术圈，发光发热。 可是一句责难、质疑，可是把圈里的大佬，全部得罪光了。 以后还想不想，在行业里混下去？ 这算不算，自绝前程？ 在惊诧中，也有人锁定了目标，看向了角落。 只见这时候，角落之中一堆人，汇聚在一起。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不愤、惊愕、紧张的神色。 显然，叫喊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本来要退场的顾问团，这时候也停下了脚步，在一片嗡然声中，一众大佬低声、细语。 商量片刻，就有人站出来，抄起话筒道：“刚才有人说黑幕，不知道哪位朋友，对这次测评有看法，方便站出来对话吗？有意见，尽管提，我们虚心接受大家的批评。” 他言笑晏晏，十分的随和，“说好话，我们听。讲坏话，更要认真听，不管好话坏话，都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嘛。” 他一开口，大家就知道，这是官员无疑。 也就是这个原因，大家不禁屏住了呼吸，连咳嗽也忍住，就是怕发出一些动静，让这人误会是自己在质疑黑幕。 这锅，一般人背不起，也不敢背。 一时之间，现场一片沉寂，可谓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以……没人吧？”官员等了半晌，似乎有些失望，“或许只是一场误会，有人在开玩笑？” 废话，谁敢站出来啊。 众人心中嘀咕，冷不防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第421章 撕破脸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大家好奇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匆忙进来，走到了官员的旁边，小心翼翼耳语，似乎在汇报什么情况。 “嗯。” 官员点了点头，目光随之一转，看向了角落，然后走过去。围观的人群，也不自觉让开了身体，露出一条通道。 他走到了角落，那里有十几个人。他的目光一扫，这十几个人脸色都变白了。 特别是其中一个青年，身体都在发抖…… 官员看着青年，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和声道：“刚才说有黑幕的是你，对不对？” “……不，没有，我没说。” 青年狂摇脑袋，打死也不敢承认。但是这反应，也恰恰让大家觉得过于激烈了，多半就是他。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汇聚，透着诡异的神色。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话能随便说的吗？ 看， 麻烦了吧。 事实上，这个青年也在瑟瑟发抖，后悔极了。 幸好这个官员，见到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没有继续为难的意思，反而轻轻放过，随口提点，“年轻人，要谨记先贤的教训，凡事三思而后行啊。慎言、慎行的传统美德，造成不能丢。” 说罢，他转身走了，算是揭过了此事。 风波结束了。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总不能，揪着别人一句话，就穷追猛打吧。 或许真是无心之失呢。 多数人觉得，这样平息也好，没必要较真。也有一些人，深深看了青年一眼，似乎要记住这个蠢货，以后不要与之有往来，免得官员只是表面大度，等着秋后算账。 总而言之，没热闹可看了，众人也随之散去，很顺利离开大厅。庆贺的庆贺，沮丧的沮丧…… 那个青年也低着头，与同伴灰溜溜而去。但是一走到外面，来到了停车场，啪的一声，耳光响亮。 “山哥……” 青年捂着通红的脸，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但是当他接触到旁边那人冰冷无情的目光之后，整个人好像被泼了盆冰水，怒火立即被浇灭了，耷拉着脑袋，“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口不择言。” “但是……” 冷不防，青年就是楚南风，他不甘道：“真的有黑幕啊，今天评选了这么多作品，我们的人一个都没有入围，真是他们的作品差吗？” 这个问题，也让旁边的楚寒山等人，陷入沉默之中。特别是那些被楚系拉拢的艺术家，他们的表情很复杂。 自己技不如人？ 不！ 几个艺术家，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的水平问题。要知道，在他们看来，入选的作品，未必比他们好多少。况且还有那些待定备选的作品，肯定不如他们。 不如他们的入选了，他们反而淘汰出局。 这样的结果，谁不憋闷？ 当然，出于敬畏的心理，他们也不敢置喙，但是内心上他们也觉得楚南风说的有道理。 这事怕是有黑幕…… “不是他们的作品差，还能是什么原因。” 冷不防，在车场另外一侧，也有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徐立，他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嘲讽道：“亏我还以为，你们七八个人之中，应该可以入选一两个。没有想到，竟然是全军覆没，真是丢脸。” 他有理由得意，因为他拉拢的人之中，尽管没有能够直接入选，但是也待定了三个。 他有入账，而楚氏兄弟被剃了光头，可谓是喜上加喜。 这让徐立，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你们不要找借口了，说到底还是你们不行，怨不了别人。” 他觉得没毛病。 毕竟艺术这种事情，在实力水平相当的情况下，那么个人的审美偏好就成为了决定性的因素。 或许一帮顾问，由于审美的偏好，瞧不上楚氏兄弟阵营的艺术家的作品，直接淘汰了他们，这也很正常。 从几率上来说，更挑不出错来。 因为今天遭遇淘汰的人，也不在少数。凭什么别人被淘汰，没有任何的怨言，你们被淘汰了，就叫嚣有黑幕？ 徐立冷笑：“我看不是有黑幕，而是你们输不起吧？” “……徐立。” 楚寒山眸光阴冷，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如果说半年之前，他们还保持表面的和气，虚与委蛇。但是这半年以来，发生了不少事情，让他们彻底撕破了脸皮。 谈不上水火不相融，不过确实已经处于对立的状态。如果有机会的话，楚寒山也不介意……落井下石。 奈何现在，被踩的是自己，他当然不开心。 “有何指教啊？”徐立语气轻佻，“等下我们要去举行庆功宴，你们也想参加吗？” 咔嚓…… 楚寒山差点把牙咬崩断，他强迫自己冷静，哼声道：“不要得意，还有九天时间，我们走着瞧。” 他们拉拢的人，肯定不止今天的几个。 “滚！” 楚寒山扔下一句话，就钻进了车中，狠狠合上车门。砰的炸响，连车身都震动了。 至于楚南风等人，却没放下什么狠话，反而灰头土脸的，也纷纷上车，催促司机赶紧走。 望着几辆车疾驰而去，徐立不禁放声大笑，觉得积累多时的一口闷气，也舒缓了好几分。 半年前，白叶的画被毁了，他不知不觉之中，居然沦为了千夫所指的对象。他敢发誓，这事绝对是不自己干的。 排除各种可能性，也只有楚氏兄弟的嫌疑最大。但是这两个家伙，居然不承认。他有理由怀疑，这是栽赃给他，让他背锅。 目的很简单，就是破坏他在一众艺术家心目中的形象，给他增加拉拢人心的难度。 无耻，就知道耍小手段，也难怪一直打不开局面。 徐立很鄙视，但是也承认，楚寒山借力打力之下，确实让他陷入了困境之中，众口一词，让他有口难辩。 还好语气不足，他才轻易脱身。但是这口气，他咽不下去，忍不住跟对方撕破脸，大家一拍两散，各行其事。只不过也算有默契，一起向总部隐瞒了下来。 反正现在，总部还以为，他们一起齐心协力，共同谋事呢。 第422章 宁缺毋滥 徐立也不担心，事情败露了，会迎来总部的责难。 因为他很清楚，总部向来以成败论英雄，只要他顺利完成了任务，上交了让总部满意的答卷，总部只会予以嘉奖，不会在意过程。 利益至上…… “走，去酒店，庆功宴。” 徐立招手，带着一行人走了，也不怕招摇。 一场风波，化于无形。当然了，徐立与楚氏兄弟之间的裂痕，也越积越深，再次扩大化。 等到第二天，这矛盾更激烈了。 因为第二天，风水流转转，在楚寒山拉拢的艺术家中，也有三个人进入待定名单中，反之徐立的人，一个不中。 这个时候，楚寒山哪里会错过机会，立即反过来，狠狠地嘲讽徐立，骂他的人是垃圾、废物。 徐立脸色都发青了，却控制住自己，不要与楚寒山对骂。在甩手离开的时候，他心里也产生一丝丝怀疑。 三比三，都是待定…… 感觉好像是安排好的，故意在戏耍他们。 这个念头挥之不去。 但是又没有证据，所以徐立没办法告诉其他人，反而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疑神疑鬼。 事实上在第三天，他就确定，真是自己胡思乱想。 因为这一天，不管是他，还是楚寒山兄弟，还包括其他人，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入选。不要说正选了，连备选都没人。 考核的上百个艺术家，他们带来的作品，全部被打了回去。 这简直是虐杀啊。 这一天，风是刀子，刮得大家心冷，冰寒。太阳照射下的大地，一片血淋淋的通红。 这一天，无论是参加的艺术家，还是旁观的人，都为之失声。 压抑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这时候大家才明白，上面的决心到底有多重。 宁缺毋滥，这是最严格的标准。 怕了，怕了。 这一天，大家没有任何的交流，沉闷地散去了。 等到第四天，开场的第一件作品，才重新调动了大家的情绪。 “韩林大师！” 在人群底下，虞驰等人也十分的关注。他们也清楚，韩林带来的作品，那是与白叶合作的产物。 确切的说，那是白叶提供了思路，再让韩林摸索研究完成的。 现在韩林带东西出场了，想必白叶也应该在吧？ 虞驰等人，连忙张望。 但是韩林与几个徒弟，都推着东西走到大厅中间，他们却依然没有看到白叶的身影。 “这个家伙，搞什么嘛？” 虞驰不禁埋怨，“关键时刻都不见人影。” “或许在他心目中……”萧罗讲了公允话，“这件作品，并不值得重视。” “哎。” 其他人感叹，有才任性。 他们羡慕啊。 东西一堆出来，大家基本可以断定，作品十拿九稳，入选无疑。这个判断，没有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完全是基于他们的审美，然后得到的答案。 其他人也一样，在看到作品的一瞬间，情不自禁轻呼。 一群人涌动，忍不住发出哗然声。 这是最好的赞叹。 “这是什么？” 不知道的，懵懂中透着惊诧。 “厉害！早听到传闻，韩林大师与白叶，合作打造一件作品，就是这个吧。” 知道的，也觉得这件作品，出乎他们的意料。 韩林把众人的反应，尽收于眼底。他表面平静，但是内心中，也有几分自得、骄傲。 尽管作品的思路，那是白叶提供的。但是他敢保证，为了完成这一件伟大杰作，他真的吃尽了苦头。 须知道，凡事知易行难。有思路，不代表事情就简单。 这半年时间，他一直窝在模具厂中，与一帮工匠大师，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苦心的研究、摸索，精益求精，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才算是完成了作品。 这是磨砺的过程，也是浴火重生的历程。 韩林觉得，他要改行了。 他忽然发现，雕塑似乎没什么意思。他钻研了大半生的雕塑，与铁画相比，仿佛就是笑话。 单纯的雕塑，刀与石擦出的火花，怎么有铁与火碰撞灿烂？ 那种璀璨之美，那种激情的澎湃，让他深深为之着迷。 “这件作品……” 与此同时，顾问团众人，审美着眼前的东西，精神也有几分振奋。毕竟与昨天相比，今天开场就看到了好作品，大家自然有些开心。 铁画…… 确切的说，应该是迎客松铁画。奋战半年时间，韩林完成了作品，把东西呈现在大家眼前。 铁鳞为骨，环环相扣，合成了树的干、枝。一根根铁针，更是镶嵌卡在枝头上，形成了一簇簇松叶。 以木为座，大理石为屏，衬得铁树栩栩如生。乍看之下，大家也感受到了，铁画迎客松的精神气韵，傲骨天然。 “好东西啊。” 一个顾问忍不住起身，绕着作品走了一圈，甚至还伸手触摸，确定作品真是钢铁合铸而成。 冰凉的手感，坚硬的质感，以及金属的光泽。 无一不说明，作品的完美无暇。 欣赏良久，顾问转身问道：“韩林，这件作品，完成起来，应该有些难度吧？” “难，非常难。” 韩林也终于找到了倾诉的机会，滔滔不绝道：“在最初尝试的时候，我在模具厂承包了一个车间，开了八个冶锻烘炉，找齐了三十二个熟手工匠，日夜锤炼。” “头一个月，做出来的东西，全部是废话。第二个月，才有一些进展。第三个月，才做出了雏形。” “之后三个月，就是不断的完善。一方面是研究松干的树皮鲮圈连接，让它们环环相扣，与现实树皮相当。” “另外一方面，就是锻打松针，一根一根锻打出来的，而且做到根根松针有槽沟，有正面和反面。” “总而言之，细节一定要尽善尽美，找不到半点瑕疵。” 韩林叹息，似是在回味，“上个月，是最后一次锻造，场面如火如荼，众锤齐发，烟喷火燎，声音震耳，无比壮观。” “锻造的过程，也十分的顺利，堪称是一气呵成。最终完成了这铮铮铁松，苍劲古朴的作品。” 韩林认真道：“我可以保证，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具创造力，最为满意的巅峰之作！” 第423章 浅薄 啪，啪，啪！ 韩林的讲述，立即迎来了阵阵掌声。 不管是台上的顾问，还是台下的一众艺术家，忍不住拍手表示支持与肯定。 东西好不好，大家心里有一杆秤，一衡量就知道轻重。类似铁画迎客松，这种前所未有的艺术品，怎么夸奖也不为过。 没二话。 入选！ 一众顾问直接举手表决，认同这件作品通过审核。这一幕，没有多少人质疑，最多是羡慕、嫉妒。 至于徐立与楚寒山，则是咬牙切齿。 别人入围就算了，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两人心里也清楚，世界这么大，厉害的艺术家多的是。随便哪个成名的艺术家，都有可能灵光一闪，创作出让人惊叹的作品来。 问题在于，这个人偏偏是白叶…… 尽管铁画是韩林带着团队，一点一滴摸索铸造的，但是大家也不会忽略白叶的功劳。 可以说，作品是白叶与韩林，还有其他人，共同铸造的杰作。 不管是宣传报道，还是载入艺术史料中，关于这件作品，肯定是两个人一同联名，不分彼此。 想到这里，两人就觉得心气不顺。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混蛋呢？ 徐立目光游转，大厅中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没到密集的地步，却没看到白叶的身影。 第四天了，还没轮到他吗？ 排号那么靠后？ 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下去。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直到第十天。 最后一天了，顾问团筛选了一千多件作品，入围加待定的作品也超过了两百件。 这不是多大的数目，可见审核之严。 第十天，下午五点。 最后的评定，完美的落下了帷幕。不管是徐立，还是楚寒山，都情不自禁，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这充分说明了，他们的收获不小。 这也是事实，两百多件作品中，他们联手囊括了五十余件作品，占了总数的四分之一。 哪怕这些作品，多数只是待定，只有少数几件，明确是入选了，也值得两人庆贺啦。 这样的战果，堪称是辉煌。 楚系总部的表彰，第一时间发送到他们手机上，这也让两人暂时放下了芥蒂，凑在一块聊天。 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开心之下，徐立也觉得楚寒山今天，貌似比以前顺眼多了，当下主动开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静候佳音啊。”楚寒山脱口而出。 “切。” 徐立鄙视“浅薄，不作为。” 楚寒山笑容一僵，咬着牙道“徐立，今天我高兴，不打算跟你计较，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骂你是为你好。” 徐立冷笑道“如果不是，大家同属一个阵营，我才懒得提醒你。你真的觉得，这事算是结束了？” “当然……不是。” 楚寒山反应过来，目光开始闪烁“这么多待定的作品，之后怎么筛选，肯定还有说法。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想办法，去游说那些顾问评审啦。” “还算不蠢。” 徐立这才满意点头。 “得了吧，你这是好心提醒我吗？”楚寒山翻白眼，“分明是你没有门路，想沾我的光。” 这话也真实，毕竟徐立才回国大半年，人脉关系上肯定比不上经营多年的楚寒山，所以才顺水推舟，卖一个好。 被拆穿了用心，徐立也不觉得尴尬，反过来威胁，“你觉得这是在帮我吗？错了，这是在弥补你的过失。” “我的过失？”楚寒山皱眉。 徐立淡声道“事实已经证明，你当初选择打压白叶，那是多么愚蠢的决定。现在不该更努力，为组织做贡献吗？帮我牵线，让我推荐的作品，更多的入围……” “呸！” 楚寒山才不上当，“这是我的人情，凭什么帮你。再说了，打压白叶又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后悔？他再厉害，也无非是入围了一件作品，而且还是与韩林一起合作的作品。” “此外呢，他还有什么？” 楚寒山哼声道“十天了，都没见他的踪影，说明他的画被毁之后再也找不到创作的灵感，所以这才没来。”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你还是有点功劳的。” 楚寒山瞥见了眼，“我会如实上报，让总部给你嘉奖的。” “到现在了，你还打算把锅，盖我头上？”徐立表情古怪，“要知道，白叶不来了，说明毁画是对的，是功劳……你居然舍得推到我的身上，让人意想不到。” “……” 楚寒山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真不是你？” “也不是你？” 徐立皱眉，他有些确信，楚寒山说的是实话。因为到现在了，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啊。 见鬼！ 一瞬间，两人都有些发懵，如果不是对方，到底是哪个人毁了白叶的巨画呀？ 就是由于这事，让他们两个人彼此猜忌，直接撕破了脸。如果这事不是对方干的，那么他们不是白撕比了吗？ 不对，也不是白撕…… 其实两个人，早有矛盾了，早晚会撕，这事只是导火线而已。 “看来……” 徐立念头百转，顿时冷笑道“如果不是我们，就是那些住在宅院中的艺术家们干的啦。” “这也不稀奇。” 楚寒山想了想，也跟着在笑，“艺术家也是人，也难免有七情六欲，起了嫉妒之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嗯。” 徐立也认同。 在古代，别说毁画了，为了夺诗，连亲侄子都杀。哪怕到了现代，类似的事情也不少见。各种版权之争，无一不是轰轰烈烈。 这说明了人心自私，连艺术家也不能免俗。 “不管是谁干的，探讨也没意义。” 感叹片刻，徐立收回了思绪，“当务之急，还是要考虑，自私去游说顾问……” “呵呵。” 楚寒山不搭话茬，转身就走了。 他这几年，也真的不是白混，也有一些人脉。哪怕不能直接与一些顾问搭上话，但是找人托关系，还是可以请出来吃饭的。 这是他的资源，凭什么要与徐立分享？ 徐立也没出去，只是望着楚寒山的背景，冷笑嘲讽，“小家子气，一点格局都没有，真以为离开了你，我会不行？” 第424章 如火如荼 徐立与楚寒山，能够注意到白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那么其他人也同样也察觉到这个情况。 半年前的事情，许多人都有所耳闻，记忆不会这么快遗忘。 但是关注的人并不多，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庆典上啦。 随着百年大庆日益临近，整个京城仿佛火炉一股，热闹、鼎沸。 滚滚人流，汇聚而来，交通部门忙得团团转，不得不向上级部门申诉，临时出台了几个政策，限制游客的灌入。 不管怎么说，整个城市到处张灯结彩，节日的气氛愈加浓郁。 各种预热的活动，也如火如荼进行中。 比如说，文化广场艺术展。 这一天，在议政大楼附近，庞大的人流在涌动。巨大的文化广场四周，密布了滚滚人群。 在航拍镜头下，四通八达的街道小巷，黑压压的人头，就像是一条条长龙，蜿蜒起伏。 “好多人啊。” 虞驰、萧罗等人，挤在人群之中，汗流浃背。 “真想过几天再来。” “别想了，过几天，人更多。” “就是，除非庆典结束了。不然这段时间，人少不了。” 几个人叹气，抹一把汗，继续排队。因为进入广场之前，各个出入口都设了关卡，需要验证、检查才通行。 长长的队伍，缓缓地挪动。 好久之后，才轮到他们。过了安检，通过了地下的隧道，就是巨大宽广的文化广场啦。 原来空旷的广场，早就已经布置妥当。鲜花如簇，彩带飘扬，罗布陈列，把广场营造得繁华似锦，美轮美奂。 密集的人流扩散在广场中，倒是缓解了压力。众人或是观赏鲜花，或是拍照合影，沉浸在这祥和的气氛中。 “走，这边。” 至于虞驰等人，则是目的明确，直接朝议政大楼方向而去。 走着走着，几个人的步伐，却慢了下来。 看他们的脸色，紧张中带着憧憬，忐忑中充满了期盼，颇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知道，我的作品，到底入选没。”萧罗叹道。 “你这话，说了八百遍啦。”虞驰幽声道“也怪那些顾问，都最后了都没有公布名单。” 萧罗揉着鼻端，“虞教授真没向你透露口风？” “真的，真的没说。”虞驰无奈道“告诉你一千遍了，拜托你信我一回好不。” “哈哈，不要为难他啦。” 旁人笑道“没看到这段时间，虞教授与一帮顾问，一直住在国宴宾馆中吗，都没有离开过半步，就知道为保密需要，他们肯定不会对外泄露消息的。” “诶。” 萧罗无奈。 道理他都懂，就是不能安心啊。 当然，步伐再慢，也有走完的时候。一会儿之后，几个人也来到了议政大楼门口，然后……继续排队。 一批批人轮换，两三回之后，才轮到他们。 几个人又通过检查，顺利走进了大楼，在志愿者的引导下，开始了参观之旅。 一进大门，就是宽阔的大堂，巨大的空间经过重新布置之后，也是十分喜庆的模样。 不过最吸引虞驰等人关注的，却是大堂中的一幅幅作品。几幅巨大的挂画，就悬在墙壁上，让人一目了然。 乍看之下，几个人忍不住轻呼，连忙走去，驻足仰望。虞驰注意到落款，轻声说道“这是徐大师的手笔。” “顾问团的……”一个人悄声道“我就知道，顾问团的老前辈，不可能干坐着不出手。” 类似这样的内定，几个人却不以为意。 毕竟顾问团成员，基本是艺术行业中金字塔顶尖存在，属于泰山北斗的宗师人物。他们的作品，不管是意境，还是娴熟的技法，都是无可挑剔的。 这些作品，如果参加评选的话，才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所以内定，对于多数人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反正虞驰等人，没有什么意见。他们仔细欣赏宗师大作，感受其中的艺术魅力。 “真好啊。” 萧罗轻叹道“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标杆。” “这叫先声夺人。”一个人调侃道“把最好的东西，先摆出来让大家看见，让不懂的人先入为主，觉得后面的作品，也同样的厉害，形成固定的印象……” “哈哈。” 其他人一阵轻笑，也知道这是事实。事实上，这跟水果摊子的情况差不多，是同样的道理。最鲜亮，最诱人的果实，肯定要摆前面，次一点的，摆中间或者后头。 当然，艺术展的布置，肯定还要讲究一点。所以几个人料定，在议政大楼的一些关键位置，也肯定有同样的艺术大作。 在几个人悄声议论的时候，又有一群人涌了进来。 虞驰听见动静，眼睛随意一转，目光就凝聚起来，提醒其他人，“注意，来了……” 嗯？ 其他人回看，表情也变得微妙。 “啧。” 萧罗语气莫名，立即招呼道“我们走，别跟他们牵扯到一起。” 其他人没意见，马上转移了方向，朝旁边走廊而去。前后脚之差，一群人就涌到了大堂正中，观望着几幅巨画。 只不过这些人，注意力根本不在画上。他们随便看了眼，确定这些作品，不是自己寻找的目标，就皱起了眉头。 整个大堂内部，不同的方向，也有不同的入口走廊。环视一眼，就有人发号施令，指示道“分头行事，各自去不同的地方，找到了作品记下来，立即来报。” “是！” 一群人连忙点头，如鸟兽散。 只有两三个人留下来，就在大堂角落等待。然而等待的过程，难免有些枯燥，更容易心浮气躁。 片刻，有人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道“山哥，要不我也……” “急什么，耐心点。” 楚寒山冷声道“这段时间来，我们可没少走关系。既然有人答应了我们，如果办不到的话，哼哼。” “就是。” 在旁边，徐立点了点头，和煦的笑容中，也有几分危险之意，“我们已经向总部夸下了海口，保证完美完成任务。如果那些顾问，拿了好处又忽悠我们，那么别怪我们自爆，大家一起玩完！” 第425章 素材 不管是楚寒山，还是徐立，倒是信心十足。他们坚信，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 况且为了这次活动，他们也向总部申请了海量的资金，更发动了全部的人脉、关系，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如果不能如愿以偿，那些收了他们好处的人，也别指望好过。 事实证明，两人的判断是对的。他们等了十几分钟，一堆手下就纷纷回来汇报消息。 “怎么样？”徐立迫不及待追问。 信心归信心，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不免有几分心虚。 “我发现了三幅。” “一幅……” “四件！” 一堆人连忙列举。这些艺术品，不仅包含字画，还包括了雕塑、牙角玉竹之类的玩意。 零零碎碎加起来，至少有二三十之数。 这与徐立的估计吻合。 他听了，自然是狂喜，兴奋道：“好好好……总算没有辜负总部的信任，哪怕中途有点小波折，也好歹完成了任务。” “对。” 这时候，楚寒山开心道：“南风，赶紧去联系总部，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呃，好。” 楚南风一怔，就明白楚寒山的意见，这是要主动邀功请赏啊。 他连忙点头，才准备掏出手机。 冷不防，徐立叫道：“等等……” “干嘛？” 楚南风问号脸，动作却不慢，手机已经在手。 “跟总部说。” 徐立微笑道：“让他们也来吧，感受一下庆典的气氛，顺便亲眼看一看我们的业绩。” “诶。” 楚南风眼睛一亮，不禁看向楚寒山。 “这提议不错。” 楚寒山沉吟了片刻，也随之笑道：“总部那些大佬，总说我们工作不努力，让他们过来看看这边的形势，就知道我们的艰辛啦。” “明白了。” 楚南风连连点头。 能做主的两个人，都有同样的想法。 他肯定没意见。 在他跑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徐立与楚寒山也没闲着，让一堆手下带路，逐一去观看那些艺术品。 从一个走廊进去，那是一个个大小不同的空间。或是休息室，或是会议厅，或是不同功能的房间。 这些空间中，都悬挂或摆放了不同的艺术品。 徐立等人，才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就有人殷勤示意，“这作品，就是我们的……” 嗯！ 楚寒山瞥了一眼，看到作品摆放的位置，还算是比较显眼，让他不禁轻轻点头，也有几分满意。 安排公正，合理。 果然，之前是他多心了…… 小道消息什么的，确实不能相信。 也是，百年庆典，这么隆重的大事，国内外团结一致，上下一心，忙得团团转，哪有心思关注什么楚系啊。 所以打压楚系什么的，绝对是无稽之谈，不可信。 心情舒畅之下，一行人很快参观了这个空间，又转道出去，继续欣赏一件件艺术珍品。 忽然，有人嘀咕了声，“木青的画，位置还挺显眼的嘛。” 徐立等人闻声，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目光却微微闪烁了一下，略有几分异色。 对于木青，不管是徐立，还是楚寒山，都隐约觉得对方，对于楚系的忠诚度不够，肯定不是心腹。 这也没什么。 毕竟许多艺术家，与楚系本身，也不完全是一路人，只不过是合作的关系罢了，谈不上心腹。 不是心腹，扶持的力度，肯定不会大。 这也意味着，木青的作品，完全是凭实力，在千军万马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挤进大名单中。 或许要再重视几分，继续拉拢？ 楚寒山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脚步却不慢，离开了这个空间，拐步走出了长廊。 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宽阔的空间。 贵宾厅到了。 一群人乌泱泱围在了大厅门口，在观摩欣赏巨大的屏风。 确切的说，应该是迎宾松铁画。 看到这个情形，楚寒山下意识地皱眉，轻哼了一声，似乎有几分不屑之意。 触景生情，他想到了白叶，有点不爽。 徐立明白他的心思，倒是十分的坦然，轻声道：“这是韩林大师的功劳，我们理应多给他宣传才是。” “嗯？” 楚寒山微愣，旋即舒展了眉头，心领神会。 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可以利用韩林，抹杀了白叶的功劳。毕竟只着重宣传韩林，把白叶忽略过去，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两人清楚，韩林可不是白叶，只要筹码足够，完全可以收买对方，把对方拉到自己的阵营中。 舍得砸钱，肯定无往不利。 当韩林的作品，摆在议政大楼贵宾厅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有资格让楚系花费巨大代价笼络啦。 回去就办…… 楚寒山与徐立对视一眼，其中有默契，也有竞争的火花。 “对了。”楚寒山收回目光，立即转头道：“南风，记下来，这是很好的素材。” “什么？” 才打了电话回来的楚南山懵了，莫名其妙。 楚寒山咬着牙，恨其不争道：“白叶的作品，根本没有入围百年庆典之中，他有什么资格成为，年轻艺术家群体中的扛鼎人物。” “啊，懂了。” 楚南风恍然大悟，眼神变得炽烈，蠢蠢欲动。 徐立撇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样黑，根本站不住脚，也没有什么效果，注定徒劳无功。 但是两人高兴，就随他们吧。 徐立摇头，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其他人自然也跟上，不久就抵达迎宾厅。才走近，阵阵喧嚣声，以及密密麻麻的人流，就映入他们眼帘。 这又是什么情况？ 徐立愣了下，就反应过来了，露出饶有兴趣之色，“迎宾厅，这么重要的地方，肯定陈设了重要的作品，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大师名家的力作……” “肯定是泰斗级的。” 楚寒山漫不经心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带着好奇心，几个人挤进了人群。费了一些力气，才抵达警戒线的外边。 他们抬眼一看，只见巨大的墙壁上，却是一幅大气磅礴，格局恢弘的山水图。 “好画。” 才望了一眼，徐立就忍不住惊叹。 他感觉一路走来，欣赏了不少艺术珍品，但是就气势，以及感染力来说，唯有眼前的巨幅山水，让他觉得眼前一亮。 “谁的作品？” 徐立的目光一转，注意到落款的名字，顿时大吃一惊。 白叶？？？ 第426章 实至名归 楚寒山的脸黑了。 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仿佛镶嵌在墙壁上。 高达五米多，长将近十米。这样的尺幅，却与迎宾厅的墙壁，十分完全的契合。 这充分说明了，作品肯定是特别定制的结果。 量身打造。 凭什么？ 楚寒山莫名愤怒，要发狂了。 他想不通，凭什么白叶有这样的资格，把大群艺术大师挤下支，荣获这样的机会。 “黑幕啊。” 一边的楚南风，也忍不住叫嚷，“他不是没参加测评吗，作品怎么出现在这里？” 对…… 楚寒山反应过来，也觉得受愚弄啦。 这是暗箱操作。 对其他艺术家的不公。 说好一起评比，打分论高下的。白叶却悄悄地，在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已经内定了名额。 这算什么？ 楚寒山愤怒，兼兴奋了。 他觉得，这是最好的黑料，实锤。 哪怕不能把白叶锤死，也能锤个五痨七伤吧。 “曝光他。” 楚南风叫嚷起来。 旁边看客，自然不会感同身受，反而觉得这两人吵闹，打扰了大家欣赏画作的雅兴。 主要是，这山水图画，真的非常好。哪怕不懂行的路人，看了也能够领略其中的艺术魅力。 鸿篇巨作，以俯瞰的视角，把春夏秋冬不同季节和东西南北、高山平原、长城内外、大河山下的不同景观地貌呈现在一个画面中。 雄壮的山川，连绵的峰峦，仿佛波涛。正所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壮丽的山河景观，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了万丈豪情。 “江山……如此……多娇！” 一个看客，吟着画作的名称，忍不住叹声道：“这画恰如其分，江山如画，美不胜收啊。” “不错，真的很好。” 旁边有人连连附和：“一路走过来，或是走马观花，或是仔细欣赏，反正看了不少画。反正在一堆画之中，我就觉得这幅画，最合我的眼缘，可惜不准拍摄……” “对，我也想合影，发个朋友圈。” “哈哈！” 欢笑之中，也有类似楚寒山等人一样的业界相关人士，注意到了画作的落款。 看到白叶的名字，款识，这些人也呆住了。 只不过他们与楚寒山不同，也没往黑幕、暗箱操作之类的阴暗层面去猜想，只是发出了感叹。 “白叶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吗？” “他的画，竟然出现在迎宾厅，而不是地方厅。” “出乎意料……” 几个同行不是在惊叹内幕，而是惊叹白叶的地位。因为与地方厅相比，无疑是迎宾厅的规格较高。 或者说，在电视新闻上，迎宾厅的出镜率，最为频繁。 曝光最足的C位。 分量肯定不同。 按常理来说，这样的位置，陈设的作品画作，哪怕不是出自宗师泰斗的手笔，也应该是大师的归属。 可是这样的位置，却让白叶占据了。 这意味着什么？ “对，你们也觉得，这很扯是吧？” 楚南风听见了几个同行的对话，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急忙转头过来叫道：“太黑了，没天理，不公正！” “你瞎说什么？” 旁边的同行，一脸纳闷的样子，“我的意思是，白叶的画作，陈设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美协、学院派大佬们，认可了他的成就，默认他是当代大师啦？” “啧！” 那人叹声：“三十岁以下的大师，好可怕……前途无量！” 诶？ 楚南风顿时傻眼。 “对对对……” 与此同时，又有同行扎刀，无比赞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实际上，以白叶这些年来，表现出来的实力，大家都觉得他当之无愧，属于大师之流。” “之所以，没人公开提出来，无非是觉得他，差了一点资历而已。现在业界大佬们似乎打算借着百年大庆这个关口，坐实了他的定位，也算是卖他一个顺水人情。” “没错，肯定是这样。” 其他人深以为然，接受了这个设定。 “你们说什么？” 楚南风只觉得，心里气闷得慌，堵得厉害。 他直接反驳，“白叶，何德何能，跳梁小丑一个，有什么资格当得大师美誉。” “哟，原来你是叶黑啊。” 几个同行一听，顿时露出了然的笑容。 他们年纪不大，也跟紧的了潮流，自然知道网上一些年轻人，把白叶的粉丝，称之为叶白，或者叶吹。 黑粉呢，自然是叶黑啦。 “这不是黑，而是实话。”楚南风沉声道，表情有点不自然。 “实话？” 一个同行摇头，公允道：“业界公论，白叶的水平，不见得比大师差多少。唯一的欠缺，无非是年纪……论资排辈。” “不信的话，你看这山水图画。” 同行回首，感叹连连：“这样的作品，又有几个大师，能够画得出来？” “就是。” 旁人附和，“这雄浑大气，磅礴的气韵，无穷的壮丽意境，绝对是作者情操的体验。” “不是我说，整个画坛有这样的胸襟格局大手笔的人，肯定是屈指可数，一个巴掌也数不完。” 这人化身为叶吹了，“白叶的实力，真不是盖的，我服气。他登顶，实至名归！” “你不服，你上啊。” 同行笑道：“哪个觉得自己能行，有本事的，就画一幅，让大家开开眼，对比一二。” 说话的时候，几个人瞥向了楚南风，那戏谑的神色，让他抓狂。 他憋气，才打算反驳。 冷不防，一个声音传来，“不只一幅，在东大厅那里，也有一幅白叶的作品，质量也很高。” 什么？ 还有一幅。 听到这话，不仅是几个同行，连同楚南风等人，心头也一阵震动，产生了难言的情绪。 他们有点不信…… 几千个艺术家，在争百来个展位。 按水平高低，肯定会分三六九等，大家也不指望一碗水平端，来个雨露均沾什么的。 但是最基本的公平，也要讲的吧。 一个萝卜一个坑。 铁画迎客松，白叶与韩林合作的作品，算是半个坑，那么再加上眼前的画作，合起来算是一个完整的坑，这也勉强说得过去。 问题在于，还有另外的作品，就有些过了…… 第175章 欺负人 小高的作品是最后交上来的，他也是画得最久的，花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他给画上色了，色彩斑斓的颜色，十分的华丽、繁复。 他画的是园子一角，从房屋的窗口，探望出去的视角。一个小小的凉亭，还有假山奇石，以及茂密的植被。 另外还有一抹半月，高高挂在天空。 池塘的水波，映着残月，散发出美玉似的粼光。 看得出来，小高的心很大，所以画了很多的东西，几乎把画纸都挤满了。但是也要说，他对于构图的掌控力，也有几分火候。 一堆堆景物，在他的安排下，画面也不显拥挤。 就风景画疏密有致的特点而言，他这一幅作品也算合格。 当然只是合格罢了，肯定谈不上惊喜。 所以白叶皱眉，询问起来，“你觉得自己这画，可以打几分？” “几分制？”小高反问，然后自信表示，“十分制的话，肯定是十分满分的十分。如果是百分制，那就是九十分。” 白叶惊讶了“为什么百分制，不是满分了呢？” “剩下的十分，好让你给我。”小高信心十足。 “……” 白叶沉默了片刻，把笔搁下来，“你这画，我改不了。” “啊，太完美了吗？” 小高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 “不。” 白叶泼冷水，“主要是在考试的话，你这画根本完成不了，直接刷下去了，完全没有修改的必要。” “什么？” 小高不服气了，“凭什么说我完成不了？我现在不是画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染上了抠细节的毛病，喜欢繁缛的风格。但是我要提醒你，艺考是有时间限制的，在考试的时候，心理的压力也很大。” 白叶语气平淡，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现在可以把作品画得十分的详细，但是真正上了考场，你就会发现时间流逝得非常快，根本无法完成作品。” “你别不信。” 白叶抬手，阻止了小高的反驳，“我们可以做一个试验。” “给你十分钟。” 他取出手机，打开了计时的软件，“你画个球体，不需要多精细，只要把五大调子三大面的关系画出来就行了，简单吧。” “现在……” 白叶打了个响指，“开始！” 小高撇嘴，神态轻松悠然拿起炭笔，在画本上勾勒起来。但是画了片刻，他眼睛的余光，瞄了眼飞快跳动的计时画面，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快了几分。 甚至于在几分钟之后，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错了。” 冷不防，小胖子提醒道“阴影涂反了。” 咔嚓！ 小高闻声，手腕猛然用力，直接折断了笔尖。 一瞬间，他脸色苍白，再也画不下去了。 “你们看到了没有？” 白叶趁机教育大家，“这就是心理压力，你们在考场上，特别是初上考场的人，总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压力的影响，以至于发挥不稳定。” “你就是这样。” 白叶看向了小高，表情很严肃，“你或许自己没有意识，但是已经在无意的炫技。你是不是认为自己非常厉害，不想画简单的东西，喜欢把构图画得复杂，以突显自己的能力？” “我没有。” 小高低下了头，有点儿心虚。 “没有吗？” 白叶笑了下，也提起了画笔，环视左右，“如果我告诉你们，我可以在一分钟内，把他这幅作品画出来，而且画得比他更好，你们信不信？” “什么？” “不可能。” “吹得太离谱了。” 一帮学生闻声，下意识地摇头不信。 要说半个小时，或者十几分钟，他们也就信了。 一分钟啊，谁信？ 人又不是复印机，更不是电脑的复制粘贴，哪里有这个本事。 “老师，你不如说，自己能上天算了。” “对啊，您夸张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 “计时。” 白叶也不废话，提笔就画。刷刷刷，一帮学生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有充满节奏、韵律的声响，轻快传入他们的耳中。 一分钟…… 不对，确切的说，不到一分钟。 白叶就止笔，按下了计时软件，才五十三秒。 “嗯，不错，快了七秒。” 白叶笑了笑，顺便把作品亮出来，“你们看吧，觉得我这画怎么样？” 一帮学生立刻围上去。 乍看之下，他们皱起了眉头，才想说白叶骗人。 毕竟白叶这画，非常的简单，与小高的作品对比，差别也非常大，压根不是一幅画。但是再多看一眼，他们就沉默了，眼睛熠熠生辉。 哪怕这画，笔墨线条很简约，不过简单的几笔，勾勒了室内的一个小桌，一把壶，几个杯子，以及窗外的一弯月。 除外以外，再无他物。 什么假山池塘，什么植物树影，水面映月，通通没有。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构图，一帮学生看了，却深有感触。 他们是艺术生，本身的天分不低。 在仔细观赏图画之后，自然可以领略其中的意境。 与此同时，白叶也把小高的作品扯过来，与自己的画摆在一起。 这样对比更为明显，在同样的视角下，白叶的画省略了繁复的景物，只是以简略的构图，却更突显了深远的意境。 相比之下，小高的画一昧追求华丽，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在对比之后，小高倏地伸手，抄起自己的作品，直接揉成了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篓中。做完，他拍了拍手，头也不回走了…… 不是生气离开画室，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抄起画本继续练习。 “白叶，你又欺负人了？我是让你来指点他们，让他们提高自己，不是让你来打击他们，摧残他们的信心……” 一个声音传来，众人连忙看去。 “校长……” 在一帮学生的叫唤中，虞驰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还有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脸上也有几分青涩气息，或许是在校学生。 “如果连这点信心也没有，不要去参加什么艺考了。”白叶站了起来，他觉得虞驰有些低估学生们的承受力。 虞驰不置可否，打发一帮学生继续练习，然后引见起来，“白叶，这是丁师弟，校刊的编辑。他想采访你，弄一期知名校友，风云人物，为校庆宣传、造势……” 第175章 欺负人 小高的作品是最后交上来的，他也是画得最久的，花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他给画上色了，色彩斑斓的颜色，十分的华丽、繁复。 他画的是园子一角，从房屋的窗口，探望出去的视角。一个小小的凉亭，还有假山奇石，以及茂密的植被。 另外还有一抹半月，高高挂在天空。 池塘的水波，映着残月，散发出美玉似的粼光。 看得出来，小高的心很大，所以画了很多的东西，几乎把画纸都挤满了。但是也要说，他对于构图的掌控力，也有几分火候。 一堆堆景物，在他的安排下，画面也不显拥挤。 就风景画疏密有致的特点而言，他这一幅作品也算合格。 当然只是合格罢了，肯定谈不上惊喜。 所以白叶皱眉，询问起来，“你觉得自己这画，可以打几分？” “几分制？”小高反问，然后自信表示，“十分制的话，肯定是十分满分的十分。如果是百分制，那就是九十分。” 白叶惊讶了“为什么百分制，不是满分了呢？” “剩下的十分，好让你给我。”小高信心十足。 “……” 白叶沉默了片刻，把笔搁下来，“你这画，我改不了。” “啊，太完美了吗？” 小高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 “不。” 白叶泼冷水，“主要是在考试的话，你这画根本完成不了，直接刷下去了，完全没有修改的必要。” “什么？” 小高不服气了，“凭什么说我完成不了？我现在不是画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染上了抠细节的毛病，喜欢繁缛的风格。但是我要提醒你，艺考是有时间限制的，在考试的时候，心理的压力也很大。” 白叶语气平淡，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现在可以把作品画得十分的详细，但是真正上了考场，你就会发现时间流逝得非常快，根本无法完成作品。” “你别不信。” 白叶抬手，阻止了小高的反驳，“我们可以做一个试验。” “给你十分钟。” 他取出手机，打开了计时的软件，“你画个球体，不需要多精细，只要把五大调子三大面的关系画出来就行了，简单吧。” “现在……” 白叶打了个响指，“开始！” 小高撇嘴，神态轻松悠然拿起炭笔，在画本上勾勒起来。但是画了片刻，他眼睛的余光，瞄了眼飞快跳动的计时画面，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快了几分。 甚至于在几分钟之后，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错了。” 冷不防，小胖子提醒道“阴影涂反了。” 咔嚓！ 小高闻声，手腕猛然用力，直接折断了笔尖。 一瞬间，他脸色苍白，再也画不下去了。 “你们看到了没有？” 白叶趁机教育大家，“这就是心理压力，你们在考场上，特别是初上考场的人，总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压力的影响，以至于发挥不稳定。” “你就是这样。” 白叶看向了小高，表情很严肃，“你或许自己没有意识，但是已经在无意的炫技。你是不是认为自己非常厉害，不想画简单的东西，喜欢把构图画得复杂，以突显自己的能力？” “我没有。” 小高低下了头，有点儿心虚。 “没有吗？” 白叶笑了下，也提起了画笔，环视左右，“如果我告诉你们，我可以在一分钟内，把他这幅作品画出来，而且画得比他更好，你们信不信？” “什么？” “不可能。” “吹得太离谱了。” 一帮学生闻声，下意识地摇头不信。 要说半个小时，或者十几分钟，他们也就信了。 一分钟啊，谁信？ 人又不是复印机，更不是电脑的复制粘贴，哪里有这个本事。 “老师，你不如说，自己能上天算了。” “对啊，您夸张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 “计时。” 白叶也不废话，提笔就画。刷刷刷，一帮学生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有充满节奏、韵律的声响，轻快传入他们的耳中。 一分钟…… 不对，确切的说，不到一分钟。 白叶就止笔，按下了计时软件，才五十三秒。 “嗯，不错，快了七秒。” 白叶笑了笑，顺便把作品亮出来，“你们看吧，觉得我这画怎么样？” 一帮学生立刻围上去。 乍看之下，他们皱起了眉头，才想说白叶骗人。 毕竟白叶这画，非常的简单，与小高的作品对比，差别也非常大，压根不是一幅画。但是再多看一眼，他们就沉默了，眼睛熠熠生辉。 哪怕这画，笔墨线条很简约，不过简单的几笔，勾勒了室内的一个小桌，一把壶，几个杯子，以及窗外的一弯月。 除外以外，再无他物。 什么假山池塘，什么植物树影，水面映月，通通没有。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构图，一帮学生看了，却深有感触。 他们是艺术生，本身的天分不低。 在仔细观赏图画之后，自然可以领略其中的意境。 与此同时，白叶也把小高的作品扯过来，与自己的画摆在一起。 这样对比更为明显，在同样的视角下，白叶的画省略了繁复的景物，只是以简略的构图，却更突显了深远的意境。 相比之下，小高的画一昧追求华丽，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在对比之后，小高倏地伸手，抄起自己的作品，直接揉成了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篓中。做完，他拍了拍手，头也不回走了…… 不是生气离开画室，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抄起画本继续练习。 “白叶，你又欺负人了？我是让你来指点他们，让他们提高自己，不是让你来打击他们，摧残他们的信心……” 一个声音传来，众人连忙看去。 “校长……” 在一帮学生的叫唤中，虞驰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还有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脸上也有几分青涩气息，或许是在校学生。 “如果连这点信心也没有，不要去参加什么艺考了。”白叶站了起来，他觉得虞驰有些低估学生们的承受力。 虞驰不置可否，打发一帮学生继续练习，然后引见起来，“白叶，这是丁师弟，校刊的编辑。他想采访你，弄一期知名校友，风云人物，为校庆宣传、造势……” 第200章 朝元仙仗图 在听说，范吉安等人，有意向参加小庙壁画之后，江元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曹象，告诉他这件事情。 对此，曹象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他有分寸的，对于包括江元在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他肯定拒之门外，免得打扰了白叶创作。 可是他却清楚，范吉安是什么人，更明白范吉安一行人，参观壁画所带来的影响。 说到底，江元等人只是建筑师、或者官僚之类的，未必懂壁画。然而范吉安等人，却是真正的行家，甚至是行业中，鼎鼎有名的画坛巨匠、宗师泰斗。 这样的人来参观，曹象肯定大开方便之门啊。 所以一行人，没有任何波折，直接畅通无阻，顺利进入庙宇，看到了厅堂中的壁画。 “这……” 乍看一眼，范吉安愣住了，他终于明白了，江元等人的感受。 流畅的线条，飘逸的人物，壮观的画面。 盛唐之风，恰如其分。 “曹衣出水。” “吴带当风。” “春蚕吐丝。” 一瞬间，旁边几个人，也忍不住惊叹。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墙壁上看见古名家之作。 或许现代人不清楚，但是行家心里有数。 国画的传承，一开始并不是以纸绢丝帛为载体。事实上，壁画才是源头。最起码在宋代以前，壁画才是社会的主流。 宋以前，那些让人耳熟能详的大画家，比方说吴道子、周昉、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之类，基本是以壁画扬名。 没办法，由于技术原因。 宋代以前的纸，其实不合适作画。再加上，由于时代的限制，图画在当时，也不受世人重视。 直到宗教兴盛，佛道两家为了传播信仰，开始在寺院道观墙壁上，描绘仙佛神圣的图案，以吸引信众。 久而久之，壁画开始盛行。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普通百姓，在潜移默化之中，对于绘画也开始感兴趣。 或许这也是绘画艺术，得以发展的根本原因。 反正壁画在南北朝开始兴起，盛于唐宋，衰于元、明，主宰了几百年的审美，还影响了后世。 在唐代，算是发展到了顶峰、极致。以至于，唐代最富盛名的大画家吴道子，才有了画圣的美誉。说白了，就是那个时期最厉害的画家，被世人捧上了神坛。 当然，当时的壁画，确实不负盛名，画技之绝妙，哪怕到现在，也让人津津乐道，叹为观止。 因为通过古代流传下来的一些图画，哪怕不是原本的真迹，而是后人的临摹之作，也可以让大家领略到，当时名家大师的手笔，确实是非比寻常。 在墙壁作画，与在纸绢上作画，多少有些差别。不过本质上，艺术的感染力，却完全相同。 特别是技法，可谓是一脉相承。 刚才几个人看到壁画，有感而发的几个赞叹，不仅是形容词而已，更是古人技法上的总结。 曹衣出水，说的是北齐画家曹仲达，他画的人物有着稠密的细线，衣服褶纹都紧紧的贴在身上，就像刚从水中出来一样。 至于吴带当风，就是指吴道子啦。他画的人物的衣纹，就有一个特点，就是会动。人物的衣袖和飘带，都具有迎风起舞的动势，十分的飘逸。 春蚕吐丝，那是形容顾恺之的。他画的人物衣纹用高古游丝描，线条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春云浮空，流水行地，自然流畅。 通过几个词汇，大家也应该可以知道，在南北朝，到唐宋这一段时间，绘画艺术的技法，基本是以描线为主。 传统绘画中的十八描，就是在这个时期，由历代画家逐渐归纳、总结，创造发明成型。 描线，线描，这是传统绘画的根基。 在泼墨、写意画出现之前，不管是壁画，还是纸画，都是通过笔墨的描线，勾成各种山水、人物、花鸟。之后，或是平涂，或是着色，逐渐完成图画。 这技法，说实话……自然没失传。 现在的工笔画，基本还沿用这些技法。但是在壁画上，用的人就比较稀少啦。 一方面是技法不好学，需要大量的练习，耗费精力。另外一方面，就是怕麻烦，更容易心力交瘁。 好比眼前，庙中的壁画，白叶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没有完成。看情形，只完成了一半的幅度，进程缓慢。 他每天早出晚归，超过了一个月，还没完成作品。以现代社会的浮躁，急功近利的习惯，有多少金主可以容忍这样的进度呢？ 就算是大型作品创作，同样的题材、内容，换成是喷绘。料想不超过三天，就可以顺利完成。 差距哇！ 不过话又说回来，恰恰是这精益求精，慢工出细活的态度，也造就了众人现在的震撼。 包括范吉安在内，一个个人打量着壁画，眼中流露出各种光芒，有感叹，有敬服，有崇拜…… 主要是壁画的内容，确实令人由衷惊叹。 画的是一个个神仙，有肃穆庄严的帝君，有威武凶悍的天将，有文雅美丽的玉女，有翩翩欲仙的真人，人物众多，繁而不乱。 一道道线条，遒劲而富有韵律，严谨、简练、流畅，繁而不乱。或用长垂流畅的线条描写稠密而重叠的衣褶，或用细致的短线描绘面部表情。 密集的构图，繁复而有序，井然却不呆板，人物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从繁花般致密线条中，完全可以感受到那种飘逸的绚丽。 这样的壁画，落入范吉安等人眼中，第一反应就是，曹吴之法，盛唐之气象。 范吉安感觉眼睛不够用，“贪婪”地观望了半晌，才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吸一口气，轻声道：“朝元仙杖图？” “什么？” 其他人愣住了。 一瞬间，有人失声道：“范兄，你的意思是……这壁画是失传了多年的，朝元仙杖图？” “真的假的？” 几个老头反应过来，自然是一片哗然。 普通人不懂就算了，他们可是清楚知道，朝元仙杖图早在北宋末年经历了各种战火，彻底失传了…… 第427章 封神之始！ 当然，楚南风等人，觉得这是过线，过火，过分。其他同行，却未必这么认为。 一个同行惊讶之余，也有几分惊喜：“白叶还有另外的作品展出？在哪里，我去看下。” “东大厅……” 有人报出了地点，一群人立即转移了阵地，浩浩荡荡而去。 大部队的集结，自然也引发了其他人的好奇心。一些人不明就里，也忍不住跟去凑热闹。 抵达东大厅，又有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卷，引发了众人围观。 万仞山峰岩石，屹立在茫茫云海间，富于变化的山石结构，明暗虚实的细微处理，壮阔的空间，仿佛出现了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的物之大象，展示了“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气魄。 乍看之下，许多人不禁惊叹，这又是一幅传世的经典画作。 只不过楚寒山等人见了，表情却像是打翻了颜料瓶，十分的精彩好看，近乎于扭曲。 “怎么可能。” “真的是白叶……” “这个家伙，凭什么！” 楚南风咬牙切齿，语气中充满了质疑，不可置信。 “居然录取了三件作品……不，就算是两件半，也未免太过火了，捧人也不是这样捧法啊。” 徐立眉头如锁，就算他跟楚氏兄弟不同，没有与白叶积累了多年的怨气、矛盾，但是看到对方，不到三十岁就取得这样的成就，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黑幕，太黑了。”楚南风在叫嚣。 可惜，没有多少人附和，相反还有人反驳。 “哪里黑了？” “这幅画，让你们画，你们能画得出来吗？” “就是啊，这样的大手笔，具有极高的精神内涵，不是一般人画得出来的。” “有一说一，我进来半天了，也差不多把展览的全部作品看完了，在全部的画作中，可以与这幅画比肩的，不超过十件。” “对。” 有人深以为然，“我觉得能与之比肩的，或者说比它好一点的，也就只有委会厅的长江万里图吧。” “松涛深处听泉声也不错啊。” “江山永固水长流！” “金秋无际……” 旁边一些人，七嘴八舌开口，提及自己觉得，最牛比的作品。 不仅是提，还忍不住争论起来，都觉得自己提及的作品，才是展览的艺术品中，名列第一的神作。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虽然大家也知道，审美观的不同，导致了自己心目中的神作，在别人的眼中肯定有所不足。 但是人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别人。哪怕知道，安利未必有效果，也乐此不疲。 所以喧嚣的声音，让东大厅沦为了菜市场，格外吵闹。 在一些工作人员皱眉，琢磨着要不要制止这个闹腾状况，让议政大楼恢复安静之时。 冷不防，有人高声大吼：“大家不要吵了。” “难道你们没注意？” 在震慑了众人，让大厅暂时宁静的瞬间，这个人急忙提醒起来：“你们提到的一些作品，都是同一个人的作品啊。” “什么？” 许多人愣住了，以为听差啦。 那个人得意洋洋，笑呵呵道：“就知道你们多数人，没有去关注落款，反正我瞅得很仔细，都是同一个名字。” “白叶！” 这人斩钉截铁道：“是他的作品。” “……不可能！” 声潮如浪，惊似波涛。 在质疑之后，一些人再相互印证，发现这竟然是真的。 不可思议…… 整个大厅顿时一片哄然。 对这个庆典，有足够了解的人，都非常清楚其中的重要性。这么庄重的场合中，出现了白叶这么多幅作品。 其中的内涵，寓意，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啊。 一时之间，许多人莫名兴奋、激动，再也克制不住，纷纷按照刚才一些人的提示、索引，前往各个地方参观。 “这这……” 楚寒山等人，也跟着走了一圈。 参观结束了，一个个人的脸上，浮现复杂的情绪。 他们在怀疑人生。 迷茫。 呆滞。 我是谁？ 我在哪？ 一切都不真实了。 楚氏兄弟麻木了，不想再说话了。 相比之下，徐立还有几分清醒，喃声自语，“封神，这是让他一步封神，直接捧上天啊。” “凭什么？” 楚南风的声音都尖了。 这个问题，他已经重复了几百遍，却没有任何的答案。或者说，他心里知道原因，却不肯承认罢了。 其实没有黑幕，也没有什么黑箱。 一切的根源，无非是实力。白叶的作品，折服了一帮评委，也得到了高层的喜爱，才有了今天的殊荣。 事实上，今天展览了上千幅作品中，也有好几个艺术大师，入选了多件作品。 只不过这些大师，有名望，资历重，没人去质疑而已。 当然了，楚南风等人，才不会管那么多。反正他们觉得受到了降维打击，再也没有参观的兴致啦。 当下一群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缓缓离开了议政大楼。与此同时，也有一堆人跟他们一起离开。 走着走着，徐立忽然发现不对，身边的人怎么少了几个。 他左右看了眼，突然发现有两个陌生人，把他架了起来，狠狠钳住了他的双臂。 徐立惊骇，急忙挣扎，“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唔！” 他才想叫喊，却发现被捂住了嘴巴。 在慌乱中，他也看见了，不仅是自己，还有楚寒山，楚南风，包括其他楚氏的成员，也遭受同样的待遇。 一行人被押送到了外面，只见十几辆警车一字排开。 另外还有严阵以待的警察。 看到这个情形，徐立等人浑身冰凉，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同时不再挣扎了，整个人好像没了骨头支撑，直接瘫软如泥。 “你们事发了。” 一群警察接手，把一行人押送上车，才有人冷声宣布，“关于楚氏集团倒卖文物、造假艺术品、恶意残害人命、送贿等恶劣事件，希望你们协助调查……” 楚寒山等人脸色死灰，陷入绝望之中。 他们心里也清楚，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警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场合，粗暴的逮捕他们。 要完蛋了！ 呜…… 急促的警笛声响起，一辆辆警车满载而归。就在这时候，一个车队与这些警车擦肩而过，慢慢停在了文化广场。 车门打开…… 白叶、林羡鱼、陈大器等人下车，在许多人的迎接下，走进了议政大楼。一路上布满了鲜花、掌声，以及“长枪短炮”，仿佛走在星光大道上。 这是光明、辉煌，通往荣耀、盛誉的道路。白叶在今天正式加冕，冠以艺术大师之名。 漫漫人生路，艺术无涯。 今日始步。 且行且珍惜…… （全书完） 写不下去了，就这样子吧！ 江湖再见！